石山冰冷,从黢黑的冤魂海底升起,是通往彼岸的众多礁石之一。
苏乞年眸光很冷,环顾四方,没有方舟,也没有青衣少年,只有一座又一座黢黑的大山,矗立在斑斓掩映的冤魂海上。
咚!
他震足,足以崩裂星河的永恒战血灼烫,但只是将足下如墨的山体震开了几道细微的裂纹,这种损伤对于升出海面动辄逾万丈的山体而言,实在是微不足道。
心神微沉,苏乞年又尝试腾空而起,却发现这石山上流淌无形的秘力,他难以滞空,会被很快拉扯落地,如此一来,就算是从一座石山去往另一座石山,都成了一种奢望。
嗯?
倏尔,苏乞年挑眉,抬头看山巅之上,他竟听到了宛如泉水叮咚的声响,有轻灵而宁和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他登顶而上,阔大的山巅石台上,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端坐在一张石案前煮茶,那是……他自己!
一袭白袍轻舞,虽然见过了过去身与未来身,但在此刻的苏乞年感来,眼前这山巅之上的自己,看上去尤其的空明,他像是天界的神祗临尘,眉眼澄澈,有一种超然物外的气质,气息宁和,不见半分杀伐气。
自己有那么清秀吗?
苏乞年蹙眉,这种出尘的气质远离了烟火,那丰神如玉的身姿,看似是他,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本质。
是那黑雾中的怪物吗?伪装成了自己,在这彼岸前的礁石上等待,是要狩猎他吗?
似乎洞悉了苏乞年的念头,那石案前煮茶的另一个他轻轻放下手中的石壶,轻笑道:“你无需动怒,我并非是那魂雾中的诡怪,你可以将我当成是你自己,也可以当成是另外一个人,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超越而上,打破旧窠,若是做不到,可以将一切交给我,你的遗志,由我替你完成。”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苏乞年平静道,虽然遭遇有些离奇,但在这冤魂海中,每行一步都可能遭遇变数,他早就有所准备,且从此人的口中,得知那黑雾与怪物的真名,他想看看,能否了解到更多的隐秘,也为续接天路,进入尘封的天界探寻一些虚实变化。
石案前,那另一个自己轻抿一口茶水,摇头道:“我就是你,你应该懂得一些基本的礼貌,而不是出言不逊,那是弱者的外强中干,我知道,你想从我这里探寻隐秘,但很可惜,我无法透露给你太多东西,因为我也不清楚,但你接下来要准备好,若是熬不过去,就将你的一切交给我,你我本是一体,于你而言,只是斩断了一些旧忆,却获得了新生,并不算是真正的陨落。”
苏乞年语气微冷道:“斩断了旧忆,我还是我吗?人一生中,除了活着的亲朋之外,最珍贵的就是记忆,连记忆都没有了,与陨落何异,输了你要取代我,若是我赢了又当如何。”
那另一个自己轻笑一声,道:“你修行时月尚浅,体悟不到那种超然而上,缺乏俯瞰众生的心境,这些红尘业障,只会束缚你的道心,你所珍视的这些所谓旧忆,在我看来只是糟粕,没有半分意义,长生不死,与天地同寿,万劫不磨,才是真正的大自在,你可以拥有你想要的一切,生命进化如此,才算是得偿所愿。”
顿了顿,他再道:“当然,你若是能够胜过我,自然可以直达彼岸,进入尘封的天界,不会再有半分阻碍,但在我看来,以你此刻的心境与道心,胜算不会超过半成。”
“你很自负,虽然自认也是我,却并未将我放在眼里。”苏乞年打量他,那股出尘的气韵,更像是一个缺乏七情六欲的他,太上忘情,只身在道中。
“你取代不了我。”苏乞年认真道,“因为你不是人。”
石案前,另一个自己再次提起石壶,将面前的茶水斟满,淡淡道:“这些暗示没有意义,道无感,万物如一,我是无缺的你,而你心有破绽,牵挂太多了,牵挂一多,你出手就会有所顾忌,诸般杂念一生,力量就不再纯粹,就像天界清气,至纯至阳,容不得半分杂质,方能孕育出长生物质,你道心有杂,力量注定无法攀升至真正的绝巅之上。”
“说再多没有意义,出手吧,只要你能镇压我,一切都由你主宰。”
苏乞年不想与这另一个自己说再多,他语气微冷,道:“如你一般,却还披着如我的躯壳,这才是对我最大的亵渎,是对于人之一字的羞辱,所以你只能端坐在这彼岸前的礁石之上,妄图以取代他人,来获得自由,若你真的强大,拥有无敌的意志,就不该甘于静候于此,而是竭尽所能,打破束缚己身的桎梏,还在这里与我谈什么心境与杂念,说什么进化终点,你才是真正被力量奴役的傀儡,是没有灵魂的空壳。”
“看来说不通了。”
石案前,那另一个自己缓缓起身,一身白袍微漾,浓密的黑发轻舞,他看上去超然出尘,一双乌亮的眸子像是比墨玉还要晶莹,纯净无瑕,里面映照出苏乞年的身影。
也不见他有丝毫动作,就出现在了苏乞年身前,一股灼烫的永恒战血,像是一轮天阳,在这石山之巅上炸开,苏乞年身不动,任凭这股至大刚阳的永恒战血冲刷,他像是一根定海神针,又好像一头远古天龙盘卧在那里,纹丝不动。
昂!
那另一个自己白袍飞舞,神情淡然,一只手捏拳印,就朝着苏乞年隔空打出,至大刚阳,蕴藏诸般变化的原始拳印,在其手中更显几分缥缈的气韵,宛如来自天国的拳法,超然而上,那拳锋上,永恒战血如天龙游弋,缠绕其上,就连远古天龙的真形神韵,也分毫不差。
苏乞年抬手,永恒战体复苏,他以原始拳印直撄这一道拳印,果然不是那黑雾中的怪物,这另一个自己无论是出手,还是运转诸法,活脱脱就是另一个他。
哐!
两道战帝拳锋在这石山之巅碰撞,发出洪钟大吕般的金属撞击音,有灼烫阳和的飓风,伴着金玉琉璃般的天界清气弥漫出去,苏乞年不退,身前咫尺之地的另一个自己亦不退,两道原始拳印都在发光,晶莹的战辉愈发炽盛,若琉璃般绚烂,滂沱的生命清气流淌,那指掌间,摩诃无量光溢出,将这黢黑的山巅照亮,白茫茫一片。
昂!
两道原始拳印之间,两股永恒战血在交战,晶莹若琉璃的永恒战血升腾,在两人头顶之上,两条战血天龙绵延数里,如天刀的天龙角铿锵而鸣,伴着宏大的龙吼声,在高天之上激烈搏杀,有绚烂的光雨洒落,那是被撕裂的生命清气,亦是两者的意志光辉。
某一刻,苏乞年与那另一个自己同时收拳,两人静立不动,拳锋尚未完全收回,又闪电般轰出。
铛!铛!铛!铛!
恐怖的金属颤音连成一线,像是天界神钟被敲响,恐怖的杀伐气伴着灼烫的战帝气机,将两者脚下黢黑的山体割裂,留下千疮百孔,凌乱交织的裂纹,这种极限的拳光,撕裂了光阴,伴着绚烂的时光雨飞溅,也是临近彼岸了,大帝层次的杀伐力被削弱了亿万倍不止,如此激烈的对决,在拳光交织之地,空气也不过生出了轻微扭曲的迹象。
果然是前所未有的对手,苏乞年眸光愈发湛亮,就像是在与另一个自己对决,彼此之间动用的,都是熟悉的道与法,就像此刻这须臾之间,两人闪电般交手何止上千计,谁也没有逊色分毫,看上去势均力敌,不分轩轾。
吼!
有滂沱的龙吟声响起,如天海一般的光明秩序之力,伴着撕裂神魂的天音倾泻而下,那另一个自己在演化天龙八音,在那如海的璀璨的浪潮中,更有锋芒迸溅,像是有亿万口天刀铮鸣,他在交融诸法,衍化至强的杀伐。
光明如海,天音如刀,神圣而阳和的苍茫龙吟声霸道无匹,渗透永恒战血,震荡肉身诸天。
修行路上,最了解自己的,也一定是自己,苏乞年永痕战体一滞,被一道原始拳印崩开了拳架,盖落在胸口之上。
砰!
他永恒战血沸腾,五重神藏大窍洞开,将这灼烫的拳势吞纳,化解于无形,与此同时,他也退后数十丈站定,眼中浮现一抹异色,不愧是另一个自己,竟然可以运转同源的道与法,尝试干涉他一身道与法,乃至肉身诸天的运转,在人为地缔造破绽。
“你看到了吗,事实证明,我比你更了解你,你有太多杂乱的情绪,不能尽数倾注于生命进化与力量之上,”那另一个自己语气平和,气息缥缈,他立在那里,宛如天神下凡,在俯瞰苏乞年,“所以,我与你一般无二,你根本没有胜算。”(求订阅,感谢大家的月票和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