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日如年,千载须臾间。
那怪人七日讲道,似乎过去了千年,却又像是一瞬之间。
经文还是那些经文,每讲一遍,却总会让人有新的认知和感悟。
当那怪人的声音彻底消失之时,李治、秦怀玉和长孙娉婷,才先后睁开了眼睛。
房舍还是那间个房舍,桌椅还是那套桌椅,甚至从洛阳酒楼要过来的菜肴,还冒着丝丝热气。
一切如初,那怪人却不见了。
“感谢前辈传道之恩,不知可否留下姓名?——”
李治冲着门外深施了一礼,高声喊道。
虽然,李治的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总还是想问个水落石出的好。
秦怀玉和长孙娉婷,也顾不得境界突破的欣喜,跟在李治身后同样一躬到地。
“哈哈,你祖父、你老爹都自认是我的后人,你小子难道是个例外吗?罢了,此间事了,等你真正成长起来,或许你我还有再见之日。”
虚空中,一道声音传来,赫然就是那个离去的怪人。
“这……那难道都是真的?”
李治一直知道,大唐皇室李家,从反隋之日起,就自称是老子李耳的后人。
大唐建立之后,更是将道家立为大唐的国教,皇宫大内,但凡有点规模的宫殿,都有供奉老子李耳的牌位。
可是,却从来没有人知道李耳的长相,难道此人真的是那位吗?
李治没有说话,不知道该承认,还是该去反驳。
“殿下,那人好像真的已经走了?”
过了良久,秦怀玉小心翼翼地说道。
屋外冬阳残照,檐下红梅如火,在北风中独傲霜枝,积雪已然化尽,预示着时间真的在不经意间过去了。
“怀玉兄,娉婷姑娘,此事有些蹊跷,你们二人尽量不要宣扬出去,真发生什么事,恐怕不是我们能够承受的。”
李治不能完全理解对方的做法,尤其是这次还将秦怀玉和长孙娉婷牵扯了进来,看似二人都得到了好处,谁知道会不会因果有相逢呢?
当三人出门打马离去时,驻守在这里的几名护卫,并没有露出异样的表情,似乎他们真的就在这里住了一晚,次日就离开了一样。
可是,李治特意问了一下日子,的确再过三天就要新年了。
“殿下,这也太神奇了,我竟然也有达到‘通神境界’的时候?岂不是跟我老爹平起平坐了?”
一路上,秦怀玉兴奋的很,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进境,李治却暗自摇了摇头。
如果那怪人真是那位,听他讲了七天道,才突破到通神境,这已经算是有些慢了好不好?
倒是一旁的长孙娉婷,一路上沉默不语,眼看就要到洛阳城北门了,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娉婷姑娘,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李治看出长孙娉婷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她如今的境界,已然是妥妥的通神巅峰,也就是筑基成功,马上要进入“金丹期”了。
这样的境界,如果放在一年多以前,绝对是整个大唐最话吗?
另外两个,自然是那一黑一白两个元婴。
如果说从金丹到元婴的过程,就是在孕育另一个新的自己,那么从元婴到化神的过程,就是将自己慢慢培养长大。
只是这一黑一白两个元婴,培养起来需要耗费的能量和资源,却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就算李治如今能够吸收日月之精华,却也只能慢慢地吸收,没有特定的法门,真当太阳和月亮是他们家的啊?
紫府元婴一可见,从此大道可盼期。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是简单地能量堆砌,而是在勤奋修炼之余,对自身内在的本源感悟。
心是什么?是对于世界的感知。
眼是什么?是对于天地万物的观察。
意是什么?是对自身的意志力的成长。
气是什么?是自身的血液的运行。
剩下的是什么?是对人的精气的锻炼。
而锻炼元婴这几样,就是不断提升自己,再次打磨自己的过程。
……
七九河开,八九雁来。
正当李治想着出去走走之时,院门外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人,离得多远,李治就认出来是魏征身边的亲卫统领。
说是亲卫,魏征身边的亲卫,如果单独拉出来放对,还真没有一个人是魏征的对手。
魏征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从乱世中走来的他,如今已经是“立命”境界的文道修行者,相当于武修的先天境界。
“殿下,卑职该死,没能保护好魏大人啊——”
一见到李治的面,这名护卫就扑倒在地,手中还捧着一封“书信”,泪如雨下。
“孤王要是没记错的话,你是叫魏虎吧?还是你们魏大人的一个远房族侄,魏大人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对方的神情,即便知道一定有大事发生,李治却依然气定神闲地坐着,这哪里像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
“殿下好记性,卑职就是魏虎,魏大人被人……不不不,魏大人被妖怪给掳走了,还让卑职带来一封信,其他护卫都被它们杀害了。”
魏征自忖实力不俗,奔走各地总是只带着随身的十名亲卫,却没想到今日遭此横祸。
“妖怪?魏虎,你且站起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你还是个五尺高的汉子吗?”
要说魏虎此人,李治还多少了解一些。
魏征的远房族侄,小伙子今年二十出头,已经是“化劲”后期的高手,担任着魏征的亲卫统领,平日里也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
“殿下,十日之前,魏大人结束了濮州的赈灾,带领我等返回洛阳,刚刚从汴州过了河水上岸,凭空就冒出一帮长得奇形怪状的东西。”
“卑职带着其他九名弟兄殊死搏斗,怎奈架不住他们怪物太多,即便砍伤了一些,还是寡不敌众。”
“那帮东西也太残忍了,当面就啃吃了弟兄们的尸体,卑职也被打伤,要不是魏大人出手相助,卑职恐怕也会葬身在那帮东西的肚子里。”
似乎是想到了那个恐怖的场面,魏虎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那魏大人呢?这书信又是何人所写?”
李治从魏虎手中接过来那封书信,却没有急于打开,姑且叫做书信吧,李治没看出来这是什么材质做成的。
“魏大人斩杀了几名怪物,把它们领头的也打伤了,却从河水中又冒出来一个大家伙,直接就把魏大人给拍晕了。”
“幸亏它们当中,有一个瘦弱的老怪物在那大家伙旁边耳语了几句,然后就扔给卑职这封书信,让卑职……让卑职滚回洛阳城来面见殿下。”
魏虎战战兢兢地说道,他的所作所为,都够得上斩刑的。
战场之上,主将被擒生死不知,他一个亲卫统领居然活着跑回来了,焉能没有贪生怕死之嫌?
魏虎口中的“河水”,就是后世众所周知的黄河。
黄河的名字,其实最早在西汉就有被提出,却没有被广泛认可,一直到唐初依然被叫做“河水”。
同样,那时候长江也不叫长江,也有一个专属的名字——“江水”。
见到魏虎低着头无话可说了,李治才将那份特殊的书信打开。
“李唐小儿,多管闲事,欲救魏征,可来汴州。”
歪七扭八的十六个字,却看得李治一头雾水。
原来,那伙怪物,这是在针对自己啊?
可是,自从来到河南道,自己似乎都没有走出洛阳境内,怎么就招惹了远在汴州的那帮家伙,还是一帮魏虎口中的“妖怪”呢?
想不通归想不通,魏征终究还是要去救的。
先不说魏征是大唐的重臣,单单对方是因为自己遭了劫持,李治都不能袖手不管。
“魏虎,你现在可还有余力,再陪我一起返回汴州去?”
魏虎是个实在人,半路上也没敢偷看信件的内容,但是现在听了李治这样问,哪里还不知道晋王殿下这是打算去救他们家魏大人啊。
“晋王殿下放心,魏虎并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殿下要前去搭救魏大人,魏虎愿为前驱——”
魏征那是唐皇驾前的重臣,又是魏虎的族叔,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魏虎都不能后退的。
“好,怀玉兄,去准备三匹快马,我等就走一趟汴州吧——”
秦怀玉连句疑问的话都没说,转身就出去备马了。
“晋王殿下,三匹快马?您打算就咱们三个人去吗?”
垂手站在一旁的魏虎不解地问道。
“哈哈,魏虎,这是对方让你带来的书信,也算是战书吧。对方都下书了,我一个堂堂的大唐晋王,难道还能被它们一群魑魅魍魉给吓到?”
李治随手将那封书信又递给了魏虎。
“这……这不能啊,殿下您千万不能去啊——”
李治有没有被书信吓到魏虎不清楚,魏虎他自己倒着实被李治这个决定给吓住了。
“晋王殿下,您乃万金之躯,岂能轻涉险地?要是想救魏大人,您给卑职派一千人马,或者让卑职回京搬请高手就行。”
“您自己可万万不能去啊,这魏大人要是知道了,卑职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见李治居然是认真的,魏虎立刻就慌了神。
魏征如果有了不测,充其量他魏虎会被砍头,如果眼前这位晋王殿下出了问题,他们老魏家估计连祖坟都得给刨了啊。
“殿下,三匹快马已经备好,咱们随时可以出发——”
这时候,秦怀玉已经回来了,背后背着他那对“瓦面金锏”,手里还拎着两个大包袱,看来出行的一切已经准备停当。
“魏虎,孤王这就要出发了,你是跟着一起去,还是留在洛阳城等着呢?”
李治也站了起来,笑呵呵地看着魏虎说道。
好嘛,这李治也有些太不地道了,明摆着在欺负老实人啊?
“殿下,殿下,等等卑职——”
一愣神的功夫,李治和秦怀玉已经跳上了马背,无奈的魏虎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出来。
哎,自己为什么要来找晋王殿下啊,直接回长安搬请高手该有多好?
三匹向东急驰的快马,依然凌冽的北风,却不及魏虎的心中,阵阵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