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国太子:让你守城赴死,你成了天下霸主?》 章节目录 第一章 三皇子的种田之道 南越国都,金陵。 农历四月中旬,天气渐热,正是水稻抽芽生长之际。 可天色破晓,本该负责皇家农庄灌溉稻田的农夫们,此时却丢弃了锄头,聚在一起神色慌张地窃窃私语。 “咱们也逃了吧!西楚国十万大军攻破埠州,日袭百里,明日就能杀到金陵来!” “都说天子守国门,可皇上和皇后还有皇族们早在昨夜就带着朝臣和家眷们逃出城去了!” “如今城内只剩下一些想死守金陵的大臣们,西楚国兵强力壮,还有西楚十大高手之一的项将军打头阵,一人能敌万人……南越要亡国了!” 说话间,农夫们一脸同情地看向站在地头的黑衣少年。 那是南越当今的三皇子。 谁能想到,皇族全都逃了却留下少年一人在皇庄,无人理会死活? “要不带上他一起去追赶皇族?” “到时候我们就是护卫有功,不是叛逃,有侍卫保护也更安全,不会缺吃少喝。” 就在农夫们商量着怎样逃亡时。 少年俊朗且微黑的脸上,像是没受到战事影响一般,露出与十六岁少年不相符的从容淡然。 他脱下千层底布鞋,卷起打着补丁的裤腿走进一块空旷无物的水田里,开始将培育一个月才长到小腿高的稻秧拔起来。 然后,捆成半抱粗的一捆,扔到水沟里泡着根。 跟着皇族一起逃? 那简直是自寻死路。 三个月前,在三皇子张君临满十六岁生辰那天。 一杯不知道是谁递来的延迟发作的毒酒将原身送走后,因送外卖路遇溺水儿童相救,却不幸身亡的他穿了过来。 原本的三皇子文不成武不就,他同样只是一个出身农民,读了大学也只能送外卖的民工。 皇宫深似海。 在没有能力反击前,为了避免再次被暗害。 他不顾宫中唯一关心他的长姐的劝阻,自请下放来到皇家农庄种田,暂时远离朝堂纷扰。 希望在这个诸侯国林立、以武止戈的乱世中寻求立身之本。 “真是糟蹋稻秧,这两亩空地都撒上稻谷,按照这个出苗的数量,不用管它等到八月一定能大丰收。” 农夫们看到黑衣少年“毁苗”的做法,纷纷惋惜摇头。 却不敢上前劝阻。 哪怕这个黑衣少年面相再面善、平时言谈举止再平易近人,他也是南越三皇子,先皇后唯一的嫡子。 本该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 “想当初先皇后可是领悟刀法武道的高手,长公主都继承了十之一二,三皇子要是有这样的悟性,也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将军,与那项鸿一战,保家卫国。” “皇子中不乏悟了书画之道,能够以笔为刀剑的能人,不还是举族迁都?” 重文轻武的南越国,哪里比得上常年征战的西楚国? 留城死战,不是战而是死。 农夫们越说越丧气。 再看三皇子在他们说话间,已经快速拔完了半亩地稻秧,心中皆惊。 扎了根的秧苗拔起来很费力气。 他们用镰刀收割半亩稻田都要大半天,三皇子是个病秧子,居然在盏茶工夫里,拔了半亩地的秧苗?! “饿了。” 张君临用手背抹了把额头的汗。 自从他来到皇庄,开始耕种皇后赐他的荒田,一锄头下去脑子和身体里便多了一股奇妙的能量。 据说,这是天地道法之力。 武者悟道成就绝世武功,刀剑所向,无人能敌。 从下三阶到上三阶再到天阶,世间武者最强不过九阶。 据说九阶武者一人可抵百万雄兵,但除了南越国其他国家都有九阶武者镇国,谁也不服谁,所以征战一直没能止住。 文者悟道能得治国天谕,口吐圣言,无人拂逆。 现有的文者最强不过八阶,是远在两千里大晋国的帝师,已吞并两个邻国,成就一方霸主。 他呢。 则悟出了闻所未闻的种田之道。 开荒的耕地多增加一寸,力量便增强一倍,饭量也随之增大一分。 方才消耗了不少能量才能快速拔完稻秧,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 只能对着犹如惊弓之鸟的农夫们开口。 “你们要逃的快逃,不逃的能不能抽空做个早饭?” 若是没人留下做饭,他只能让稻秧再多泡一会儿再重新插秧。 在以武止戈的时代,没有机会发展农业。 种稻还都停留在撒下种子等待收获的阶段。 根本不知道育苗后再将秧苗栽插于水田之中,能够增产增收。 “……” 农夫们你看看我,我望望你。 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我们知道殿下忠君极孝,陛下曾说过,没有他的旨意,殿下不得离开皇庄,可如今情况危急,也顾不上这些。” “三殿下,还要委屈你跟我们走一趟。” 十几个农夫拿起锄头,把张君临围在田间。 死到临头,皇权的效力就会大减。 更何况一个受尽白眼的三皇子。 张君临知道这些农夫也只是想活命而已,没有责怪他们生而为人的本能。 毕竟。 他也想离开皇庄。 “大家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走路。” 张君临的话让农夫们以为他同意了追上皇族的主意。 纷纷掉头,自发地安排好人手,该做饭的做饭,该收拾家财的收拾家财。 等着吃饱饭好上路。 “这些人可真好哄。” 张君临看到众人散去,早饭有了着落,开始埋头插秧。 他的双臂像加速的风火轮般不停地上下插、抽,在平整的水田里留下一行又一行犹如机械插秧般规律的秧苗。 当两亩地的秧苗移栽完成。 张君临直起腰来,缓缓地吐出一口绵长而浑厚的浊气。 力量,果然再次倍增。 “看来种植技术更迭也算是领悟了新道法。” 他挥拳轻轻地砸在不知哪个农夫遗落的锄头上。 铛! 铁锄头被一拳砸弯。 铛铛铛! 又是几下。 铁锄头被拉长成弯刀状,像一把死神挥舞的长镰刀。 看上去很有威慑力。 唰唰! 使惯了锄头长度的张君临用着也非常顺手。 徒手打铁的新力量,让他信心倍增。 “农户们说皇族全都逃了,按照皇后的尿性来看,绝对不会带长姐一起离开。” 长姐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为了他能够活着,不惜给皇后和其皇子们当牛做马,以示孝顺。 他自请来皇庄假装变成了废物,宁愿自己在宫中困苦也要时常接济他。 不论是旧日恩惠还是近日情份,他都不能弃长姐不顾。 “殿下,饭好了。” 负责做早饭的农夫端着一个大碗小跑过来。 米饭加咸菜,一天吃两顿。 这可是那位贤惠大度的皇后恩赐。 张君临嘴里淡出鸟来,但现在有什么吃什么。 狼吞虎咽地将饭食吞下肚。 抬起头,背着大小包袱的农夫们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插在田里的长镰。 “殿下,这是何物?” 尽管第一次见,但农夫们还是被其反射出来的寒芒吓得退后半步。 唰唰! 张君临手腕挽花,星眸定定地看着前方,透露出威严霸道之色。 长镰扫过草丛,还未触及便收割一大片嫩芽。 “兵器。” “……” 农夫们再次后退,面露惶恐与挣扎。 一个月前还是病秧子的三皇子,居然能够用兵器舞出劲风来! 他们是农夫,见识不多。 但也感受得到,三皇子变了。 “我还要去城中接长姐,你们先逃,不用管我。” 张君临扫了一眼还想动手的几个农夫,抖了抖脚上的泥汤,在农夫们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穿好鞋袜。 手握长镰,向着皇庄入口走去。 等他走出二里开外。 那几个被他盯着的农夫,一屁股跌坐在地。 胆子小的,直接湿了裤裆。 “吓死我了,我刚才还以为我死定了!” 农夫们面面相望,都是一脸惨白之色。 不能挟带三皇子跟随皇族北上逃亡,逃了也可能在半路死掉。 “看来我们只有留下来等死的命了。” 春末的风拂过众人忧伤的面庞。 谁也没注意到随风晃动的新插秧苗,正迎风而舞。 皇庄入口处。 张君临望着骑马而来的长姐和几个面熟却喊不上名字的朝臣,惊喜不已。 他快走几步迎上前去。 “长姐,你怎么来了?” 正好省去了他去金陵城中找人的时间。 接下来,可以带着长姐隐入山林,继续开荒悟道。 修炼成至尊强者后,再去找仇人报杀身之仇。 了结原身的宿怨。 “皇弟……” 大公主张君缘双眼泛红,泫然欲泣。 没有许久未见喜相逢,而是悲愤地打开手中的圣旨。 “三皇子张君临接旨!” 章节目录 第二章 立为太子守国门 张君临站着未动,不想再对皇权屈膝。 朝臣们也无人强求,只是全部面露同情之色。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张君缘的声调由激昂转为哽咽。 “三皇子君临乃朕与先皇后所生嫡子,理应肩负南越江山永固之责。即日起,立三皇子为储君太子,行监国之职,替朕行使守国门之责,与金陵共存亡,钦此……” 张君临知道皇帝张承乾没拿他当儿子,可没想到人都逃了还要坑他一把! 他大难不死,张承乾回京改立他人;他守城战死,皇族搏得一个好名声。 阴险的手段! 歹毒的心肠! 果然有后娘就有后爹。 “策立太子不都要先夸几句,说明立皇储的原因,以示皇帝的喜爱……看来父皇立我为太子,很不情愿啊。” 张君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长姐,这道圣旨我们能不能不接?” 他不在乎太子之位。 他只在乎长姐和自身的安危。 张君缘卷起圣旨交给侍女,没有直接表态。 下了马后将他拉到一旁,从怀里掏出沉甸甸的几锭金子和两块劣质的玉佩。 “皇弟,父皇他们一行北上绕路海上要南下迁都绍兴,据守海域好逃亡,你带上这些避开父皇他们往北齐走,外祖家与北齐皇帝肖叔父有旧恩,他会收留你的。” 张君缘自责地落下眼泪。 “父皇他们带走了宫中值钱的物件,这些是我仅有的私财,你省着些花。” “长姐,你不和我一起走?” 刚步入武者四阶的长姐面对着七阶巅峰期的项鸿。 等于一个不会走路的幼童面对手持利器的壮汉。 纯属找死。 “长姐,他这个时候立我当太子等同断了父子情分,你还替他守什么国门?” “我不是替他守。” 张君缘伸手将他凌乱的发冠束正,英气十足的脸上,露出难得的温柔笑意。 转而又绝决地推了他一把。 “你走吧。” 只要她多守一刻,便能为逃亡的弟弟多争取一刻时辰。 更何况这南越国是母后拼尽全力打下来的。 她不能让母后死后不安。 就算死,她也要尽全力护着南越子民! “北齐地大物博、物产丰富,你喜欢种地便让肖叔父赏你千亩良田,当个富农也不错。” 张君临听出来了。 这是诀别之言。 “长姐,我记得太子的分封属地里,光在皇庄就有千亩良田。” 张君临朝着侍女伸过手去。 “圣旨给我,这个监国太子我来当!” 他领悟的种田之道与土地归属有关。 当上太子虽然小命不保,但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增强力量。 再加上皇后一派不可能轻易放他离开金陵,他也不能强硬带长姐走。 只有向死而生了。 “皇弟,不可戏言!” 南越国将不存,再多的封地也无用! 张君缘伸手抓住张君临的手腕,银牙紧咬。 看来只能用强硬的手段把皇弟绑到北齐……欸?! 只见皇弟看似随意地挣扎了一下,竟挣脱了她的钳制。 并且一股强大的暗劲将她逼退数步,当她好不容易站稳时,圣旨已经易手。 “监国掌印呢?” 张君临把圣旨别在腰后,轻描淡写的不像承接了一份圣旨。 而是接过一卷厕纸。 这样的态度令几位朝臣眉头紧锁、十分惋惜。 他们看在先皇后的面子上,都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人走了。 果然是先皇后之子,纵然文不成武不就也有责任有担当。 “监国掌印在臣这里。” 一个身穿紫色官服、腰带用玉带钩的中年大臣下马。 “臣乃太子太师董游,见过太子殿下!” 除了太子监国掌印,还外带两万兵马的虎符。 张君临成为南越监国太子已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其他朝臣也连忙下来见驾,众星捧月般将张君临围在中间。 一一介绍自己的官职。 张君临淡定地回应着。 见状,董游很是意外。 “殿下可是有守城良策才如此淡定?” 既然太子深知守城危险还愿意留下,总不会是故意找死。 “没有。” 张君临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心里慌得一批。 当上太子并没有感觉到力量增强,只感觉有股强大的力量存在于虚无处。 等着他去开发、接收。 “董太师,你告诉守将打开城门,百姓想逃难便让他们逃。” “愿意随我一同守城者,发放铠甲兵器,兵部尚书不在,事急从权,你越权处理。” “谢都尉,你让两万将士全部集中到西城门去,准备和西楚大军决一死战。” 两万对十万,在百姓流失的前提下打消耗战,胜算不大。 决一死战是先让武将阵前对战。 只要赢了,一鼓作气能反杀。 “决一死战?!” 董游听到这个打算,面色惨淡。 南越高阶武者大多跟着皇族跑了。 就算是民间有侠义之士,也不过三四阶武者的水平。 如何能与七阶巅峰的项鸿决一死战? “太师,就按皇弟说的安排吧,到时候我打头阵。” 张君缘视死如归的态度,让这些留下来守国门的朝臣们也有了一并赴死的决心。 “诺!” 张君临见安排妥当,转身往回走。 “你们忙你们的,等到了时候我就去守城门。” 这种甩手掌柜的态度,令董游错愕不已。 “殿下这是要去何处?” 过一把太子的瘾下达完命令,转身就走? 要临阵退缩吗? “我先去巡视一下我的千亩耕地。” 张君临背对着众人,潇洒地挥了挥手。 众臣的脸庞瞬间黑如锅底。 都什么时候了,耕地能有守城重要? “殿下此举甚是儿戏,太师理当劝阻。” “明日太子便要随你我以身殉国,随他去吧。” 众臣闻之无不叹息。 他们殷切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张君缘的身上。 太子殿下不靠谱,还是得靠大公主。 “太子应该有他的成算,你我听他的调遣即可。” “……是。” 张君缘看着张君临远去的背影,握了握右拳又松开。 那股被暗劲冲击的麻意还未彻底缓解。 连武者入门阶段都没达到的皇弟不仅挣脱了她的钳制,还反伤了她。 难道是领悟了天地道法,武力突飞猛进? 可她却没在皇弟身上感受到高阶武者的任何气息。 是她一时失手吗? “公主殿下,是否派人护卫太子殿下?” “南风、知意,你们暗中保护。” …… 张君临沿着田间小路,一直往前走。 走到移栽秧苗的稻田旁,地上散乱的锄具说明农夫们已经自行逃亡而去。 “这下连个指路的都没有了。” 他平时活动区域就在皇后圈的一亩三分地上。 由于没想过当太子,还真不知道归属太子的耕地在哪里。 “你们知道吗?” 他转头对着一棵粗柳树问。 树冠上的两个暗卫南风和知意对此大吃一惊。 她们竟然被太子殿下发现了?! 要知道她们虽是武者三阶,但专攻潜伏之术,哪怕四五阶的武者都难发现她们的踪迹。 没想到竟会被太子殿下一眼看穿。 “禀太子殿下,往西一里的千亩良田都为殿下所有。” “谢了。” 张君临话音落下,身体已如脱弦利箭急射了出去。 待到两人反应过来再想追。 已被甩掉了百丈远! 太子殿下何时学会了能够媲美中三阶实力的轻功? 要知道下三阶只能辅助内功、轻功和兵器增强力量,但不能融入天地道法,无法摆脱普通人的桎梏。 可太子殿下的速度远超常人,已达到了中三阶的水准。 “到了。” 张君临看到了地头竖着的界碑,望着前方绿油油的稻田,心情有些忐忑。 “不知道亲自用脚丈量能不能行。” 当初开荒悟出种田之道,算是身体力行的成果。 他抬高腿,迈出关键一步。 双脚落地后,依然没能撬动那股力量。 又一步。 不行。 再来一步。 “还不行?” 他还想靠力量突飞猛进,让项鸿轻敌再打一个措手不及。 没想到,耕地增加即力量增强的经验是对的,但让力量完全属于他还需要其他手段。 “大意了,应该多做实验再得出结论的。” 张君临走进随风摇曳的稻田中,脚踏实地地呼吸着田野间清新的空气。 回想着初次领悟种田之道的心境,浮躁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脑中灵光闪现。 “种田本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我却想靠着不劳而获突飞猛进,我这道还没悟透就先迷了。” 念头闪过,张君临如释重负般笑了。 他高举起手里的长镰。 朝着稻田挥去。 唰唰唰…… 随着冒头的野草纷纷落地,微弱的力量自脚底涌进身体。 “果然如此!” 章节目录 第三章 兵临城下时太子还在割草 种田之道除了开拓之外,更重要的是耕耘。 真正拥有不取决于对它的掌握,而是对它付出劳动后能得到多少回报。 “果然是一分耕耘一份收获。” 张君临弯下腰用长镰将伏低的野草贴地割下。 斩草除根后,自脚底涌入身体的力量大增。 方向对了,接下来就是复制成功。 随手播撒出来的稻秧萌芽率不高,再加上近日战事吃紧,农夫懈怠,秧苗间大片大片的野草无人清理。 只需要掌握好刁钻的角度,就能用长镰进行精确的收割。 唰唰唰…… 长镰时而游走在秧苗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撂倒一片野草;时而压倒性贴地闪动,利光闪过已在空地上堆起尖堆高的草窝。 “割一亩草的力量提升不如开荒的十分之一,但速度和反应增长了一倍!” 张君临站在地头,望着后面只剩下稻秧的稻田,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实力能够和几阶武者对战。 但据说,武者每上一阶,实力翻倍。 “我的武力在短时间里应该敌不过七阶武者,只能另辟蹊径,看看能不能以速度取胜。” 据说项家人自拿起武器起就能够参悟武道。 现在他只能搏一把,擅长使用武道的项鸿,专注于用悟道之力增强自己,而没有勤练兵器。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第一亩稻田的草,张君临花了一盏茶的时间。 第二亩稻田,他只花了半盏茶的时间。 不远处,南风和知意蹲在树杈上面,看到太子殿下挥动着从只能见其残影,到最后只能凭借风劲和野草落地,才能确认长镰刀使用过。 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太子殿下竟然能够使用中三阶的天地道法之力!” 虽说不知道是文道还是武道,但对于此时来讲,无疑是一大助力。 两人还没来得及作出决定,由谁去告知大公主这一喜讯。 就见又割完两亩野草的太子殿下朝她们招了招手。 “两位姑娘,帮个忙呗?” 黑瘦的少年笑得人畜无害,看向两人的目光,像看着两只小白鼠一般。 …… 城北,郊外。 通往北齐的必经之路上,四个神情阴沉的青年目光如毒蛇般打量着过往的逃难百姓。 “天快黑了,要提防三皇子故意打开城门,趁夜色溜出去。” 尽管三皇子接下旨意成为监国太子,愿与金陵共存亡的消息,早就传到了他们耳朵里。 但他们还是要坚守至兵临城下,提防三皇子弃城而逃。 只要三皇子抗旨不遵,他们就能凭皇后懿旨将其当场格杀,事后也算是有了从龙之功。 “石哥,你说三皇子会不会从别的城门跑了?” “皇后不只安排了你我,就算有大公主护卫,以一敌四她们也跑不掉。” 至于三皇子,在他们看来只是大公主的拖油瓶,根本没算作战力。 日落西山,平日该关闭的城门依旧洞开。 逃跑的百姓却在逐渐变少。 向东百余里。 数以万计的权贵与皇族们安稳地坐在马车上。 尽管在逃亡的路上,他们的吃穿用度依旧不减。 看上去不像是亡国逃难,倒像是去春游。 与衣衫褴褛,靠双脚前行还不时倒在路上的周围百姓形成鲜明的对比。 八驾齐驱的御辇上,皇帝刚吃完一桌丰盛的晚餐,得到董游派来的信差来报,高兴得鼓掌相赞。 “不愧是吾儿,愿与金陵共存亡,真是好气节!” 周围的大臣们想到立旨时,皇帝当众所讲“三皇子无用,为守国门和祖宗基业,死不足惜”的话,只能附和称赞“陛下英明”。 其他皇子则耷拉着脸,眼中满是羡慕嫉妒恨。 而现皇后所生的大皇子和二皇子,想到张君临不过是一颗弃子,幸灾乐祸地笑了。 当上监国太子又如何。 母后可是说了。 先立老三当太子守城殉国为他们逃跑拖延时间,再改立太子。 好名声留给先皇后母子,他们只管继承皇位就行。 “大哥,听闻那项鸿最喜虐杀,一把铁锤能把人锤成肉饼才罢休,咱们要不打个赌,赌老三会被锤多少次?” “我赌一次。” “这么少?” “老三那瘦弱的身板,又不像你我皆是武者四阶,挡不住七阶巅峰的项鸿一击之力就会被碎成肉泥。” 想象到这个画面,两人对视一眼,笑声传出去老远。 …… 夜色笼罩大地。 火把将金陵的西城门楼照得亮如白昼。 “报!西楚大军已攻破滁县,预计明早兵临城下!” “再探!” 张君缘扶着城墙垛子的双手,青筋暴起。 可恶! 原以为项鸿会直奔金陵而来,没想到会绕道先拿下滁县。 滁县城中两万百姓,也不知道逃得还剩几何。 “公主殿下,距离兵临城下已是时辰不多,是否再请太子殿下前来训兵?” 董游很着急。 他下午派人请过一次,可太子殿下正在专心除草,说等兵临城下再叫他。 真的是……荒唐! 除草要是能解决眼前的危机,他早舍了太傅不当,去跟着太子锄草了。 “强敌在前,实力悬殊,训兵也无意义。” 张君缘黯然长叹一声,下达命令。 “两个时辰后给众位将士再加一顿消夜,吃好喝好,我们共迎西楚大军。” 此话一出。 朝臣们神情悲怆万分。 “该吃吃该喝喝,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我让他们架锅煮肉!” 谢都尉虎步下了城楼去安排。 张君缘朝着皇庄方向望去,心中困惑不已。 大战在即,不仅自己除草还带上了南风和知意。 “皇弟……你的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罢了。 就当是皇弟最后的放纵吧。 除了大公主,谁也请不动太子殿下。 大臣们也只能放任自流。 斗转星移,当太阳从东方跃然而出,照在不远处西楚大军寒光闪闪的铠甲上。 犹如排山倒海般摧枯拉朽的气势,令守城的众人还未交手,已是胆战心惊。 “西楚大军来了,公主殿下,太子殿下呢?” 聚集在城楼下备战的侠义之士,振臂高呼。 “有请太子殿下率领我们共抗敌军!” “我们可是听说太子殿下为民守城才留下来的!” “太子殿下,我愿为你打头阵去会一会西楚敌兵!” 到了这步田地,张君缘也懒得思考这群人里面,有无皇后等人支使的托了。 项鸿的十万大军分成品字型,朝着左右包抄,为防止战时细作祸事,她早已下令关闭城门。 “去请太子殿下。” 眼下,皇弟只能与她同生死、共进退! …… 张君临简单地吃完早饭,继续挥动长镰在稻田间割草。 帮忙将杂草清理到田间地头堆起来的南风和知意,累得抹了把额头上的热汗。 她们和太子殿下都是一夜未睡,除了吃喝拉撒几乎不休息。 太子殿下锄草,她们就负责搬运杂草,避免杂草再度扎根生长,顺便……欣赏太子殿下除草时的英姿。 “别愣着,还有十亩地就除完了。” 张君临做了一个实验。 发现两个姑娘按照他下达的命令达成彻底除草的成果,也能增强道法之力涌入身体中。 虽然不如他自己动手百分之一,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应该是两个姑娘打心底里认为是在帮我干活,天地道法便将劳动所得归于我了。” 下次换些人手试试这个结论行不行。 “太子殿下,西楚兵临城下,公主殿下请您前去城西主持大局!” 张君临看了看仅剩两亩地的杂草。 “南风、知意,还请两位帮忙将这两亩杂草割掉,可千万不要偷懒,不然会害死人的。” 他对着虽然迷惑不解但依然点头听命的两个姑娘露出满意的微笑。 甩了甩长镰上沾着的草叶。 顿时,一股飓风卷动着无数绿色草叶齐刷刷地堆在地头上。 天地间仿佛笼罩了一层草绿幕帘,无形的劲气让侍卫心潮澎湃。 他在这些杂草中竟感受到了天地道法之力! “太子殿下,快……太子殿下人呢?” 侍卫回过神来。 方圆十里,哪里还有张君临的身影。 …… 城下。 项鸿右手抡着一把三尺见方的大铁捶,不紧不慢地驾马前行。 在他身后,跟着被绑着双手的近千名南越国百姓。 这些都是他从滁县特意带来的。 “城上守将听着,只要你们打开城门归顺我西楚国,我项鸿便饶你们不死!” “否则……” 轰! 铁锤脱手而出,命中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 溅起的鲜血令捆绑的队伍出现混乱。 但很快就惧于西楚士兵们的刀枪,全部跪在地上,不住地朝着城楼大喊。 “救救我们!” “开城投降吧!” 城楼上。 张君缘望着下面被锤烂的那滩血肉,眦目欲裂。 项鸿的鬼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方才斥候已经来报,滁县守将投降,却落得一个满城上万兵民全部被杀的下场。项鸿,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张君缘一跃而下,手里的长剑朝着项鸿头顶劈下。 “一个四阶武者也敢在我面前亮剑?” 项鸿连正眼都不曾看一眼张君缘,像赶苍蝇一样,轻轻挥动了一下大铁锤。 排山倒海般的威压扑面而来,劲气所到之处,地面响起轰鸣声,墙皮像粉一样掉落。 七阶巅峰武者,已达到了“非人”之境。 有摧枯拉朽之能。 “果真恐怖如斯……” 面对天堑般的差距,张君缘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她看着那些被绑的子民们,又看了眼再次抡锤的项鸿,留下了不甘的眼泪。 “君临,我终究什么也守护不了……” “长姐!” 章节目录 第四章 长姐,我来了! “我来了!” 张君临逆着强劲的狂风,犹如一道流星踏风而来,一把抓住长姐的衣领轻轻一抛。 刚将长姐抛到城楼上,远离危险区域,大铁锤已经抡到跟前。 “敢救本将军要杀的人,小儿受死!” 项鸿对张君缘时只使出了两成力,可当发现来者竟能抵挡住他释放的劲气,感知到来者不是低阶弱者。 当即将力量提升到五成,手握的大铁锤发出“嗡嗡”的声响。 方圆一里的人都被这股无形的劲气压迫得伏身低头,不敢直视项鸿。 “这就是七阶巅峰强者吗?” 唯有张君临虽然感受到了压迫的力量。 他使出全力对着大铁锤挥出长镰。 铿! 金石相击的石响过后,借助着两股力量相碰撞的推力,张君临退到城楼上,刚站稳。 便吐出一口鲜血。 果然和他之前的猜测一样。 凭蛮力对抗不了项鸿。 “小儿,你竟能抵下我这一击?南楚国何时请了六阶巅峰的高手来坐镇金陵?” 张君临的出现打了项鸿一个措手不及。 南越国羸弱,自先皇后墨青死后,国内高阶武者全部流失,近年来更是与邻国不睦,无人帮衬。 无能人镇国,国内最强将军左不过五阶巅峰。 拥有六阶巅峰的高手,再配上几位五阶将军助阵还有胜算,张承乾为何要举族而逃? “项鸿,你看清楚,这是我南越国太子!” 董游激动地大喊起来。 守城的将士和百姓听到太子竟是六阶巅峰武者,喜出望外。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他们挥动着手里的武器,士气明显暴涨。 作为皇族中的小透明,张君临还是头一次如此备受众人瞩目。 看到长姐示意,他只能故作淡定地朝着众人挥了挥手。 立即又掀起一波震耳欲聋的呼喊与支持声。 “南越国何时册立了太子?张承乾不是弃了金陵,举族而逃?你是哪个皇子?” 项鸿的声音陡然响起,压下了众人的声音。 “我是先皇后之子张君临,父皇临走之前留下旨意,让我当监国太子守城。” 张君临转动着手里的长镰,时刻准备着敌袭。 “你是九阶高手墨青的儿子?!” “对。” 得到肯定的回答,项鸿凶狠的目光锁定在张君临的身上,暗中蓄力。 想当初南越能建国扩张并安稳至今,都是墨青之功,若是墨青不早亡的话,南越恐怕已是威胁西楚的霸主之一。 绝不能让她这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儿子继续成长下去! “下来!与我决一死战!” 项鸿大喝一声,方圆一里范围的人们耳朵嗡嗡直响,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 唯有张君临长镰一挥,格挡下冲向他与长姐的这股暗劲。 “君临,你……能赢吗?” 张君缘没料到皇弟竟有如此实力,心中有所疑惑。 但眼下更重要的是这场战争的胜利。 “不好说。” 张君临知道正面对抗赢不了,但不愿让长姐担心。 他还在观察项鸿使用武器的技巧,希望从中找到下手的弱点。 “小儿,你想怯战而逃吗?” 项鸿见张君临轻松挡掉他的攻击后还留有余力,气愤不已。 原本他一路奔驰而来,再加上强攻数城,体力消耗大半。 还等着到金陵城接受全城投降。 此时意外地与七阶巅峰高手对敌,且张君临反应能力如此之强,必须速战速决! “项将军,你别急……” 张君临安抚的话还没说完。 轰! 他眼前绽放出一朵血花,正随着鲜血四溢而逐渐放大。 项鸿的大铁锤毫无预兆地砸向一对母子。 母子甚至来不及呼喊。 就失去了生命。 “小儿,我数三个数,你再不滚下来,我的铁锤就会再送几个南越子民上西天!哈哈哈哈!” 在项鸿狂暴的笑声中,城下原本惊恐的百姓之中,却有一个老者大喊出声。 “太子殿下莫管我们!” “先皇后曾救下我家族百余人,旧恩难还,我不能再让你为我而战死!” 噗嗤。 老者撞刀而亡,以示自己的骨气。 项鸿见状,气得脸色铁青。 南越国子民论胆怯,能够弃城而降。 论硬气,可真他娘的不怕死! “小儿!你再不下来,本将军就将这百余人全部割了脑袋,扔到你面前去!” 死了一个硬气的老者让项鸿担心张君临顺着台阶而下,弃城而逃。 连忙再次举起手里的大铁锤,瞄准了一个幼童。 “一!” 张君临见状,险些将后槽牙咬碎。 他之前没有为民守城的崇高理想,单纯就是不想让自己在世的唯一亲人白白牺牲。 可这一刻,看到别人因他而死,似乎终于能够体会到长姐心甘情愿留下来的原因了。 “二!” “长姐,董太师……你们都站远些,若是我输了,金陵百姓就靠你们了。” 张君临知道这一战十分艰难,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皇弟……” 交代完遗言,他不敢去看长姐掉下的眼泪,纵身一跃的同时,手中紧握的长镰快速挥动。 闪烁出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影。 趁着无数道刀光笼罩了项鸿全身时,张君临将镰刀挥向其脖颈处。 铛! 只见项鸿右臂举到左颈后方,轻而易举地挡下他的全力一击。 “小儿,我已知晓你出招和防御的速度似乎专门练习过,占据优势,所以早有对策。” 项鸿露出得逞的笑意。 他身经百战,遇到过不少试图投机取巧的对手。 “无论你使用怎样的花招,最终,你都会想取我的性命,根据你使用的这把弯刀来看,绝对会瞄准我的头颅。” 话罢,项鸿手里的大铁锤使出全力朝着长镰刀刃砸去。 张君临手里的这把长镰刀就是用一般农具,经过物理改变锻造而成。 如果不是他注入了暗劲加持,别说项鸿,就算是长姐也能够轻松的将其击碎。 尽管如此,在后撤时张君临还是故意慢了半拍。 哧…… 大铁锤擦过长镰并不锋利的刀刃,落下几片绿色的铁锈。 “嘶!” 张君临活动着因长镰被全力触碰而发麻的右肩,趁着笨重的大铁锤收势之际,再次不遗余力地朝着项鸿脑袋挥去。 铛! 项鸿再次出手挡下这一击,神情变得轻蔑起来。 “小儿,你所做的这些都是无用功,只要等到你体力耗尽,反应变慢时,就是你命丧我手中铁锤之时!” 相差一阶,实力便相差一倍。 再快的速度和技巧,都敌不过这难以跨越的差距! “放心,我正年轻气盛,倒是项将军,连破数城而来,特意抓了百姓来逼我们投降,谁体力先耗尽还未可知。” 张君临的嘴比他的镰刀还要刚硬,故意激将。 逼着项鸿和他拼全力。 项鸿被戳穿了心思,又感觉受到了轻视,顿时恼羞成怒。 “小儿受死!” 他这次不再留有余力,大铁锤以更快的速度朝着长镰刀尾回收的方向击去。 咔嚓! 长镰弯曲处,被这一击折断了三分之一的刀身。 张君临连忙脚尖一点,转换到了项鸿左侧,趁着项鸿调整的空档,让麻酥的右臂恢复畅通。 不等项鸿出手,自己抢先出击。 他必须利用速度的优势抢占先手出击。 两人此时不过三丈的距离,一旦项鸿主动攻击他,他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铛! 铛! 铛…… 张君临一连对着脖颈处的不同方位进攻了十数次,都毫不意外地被项鸿挡下。 而长镰也在项鸿的十数次还手中被击中两次,如今只剩下一半的刀身。 上面的裂纹预示着它只能再次承受一两次的擦边命中。 “小儿,你的体力已然消耗得差不多了,手里的武器也将废弃,不如放弃挣扎,我能留你全尸。” 项鸿气息微喘,但依旧有必胜的把握。 自己与张君临十数次交手中,双方都用尽了全力。 他的体力在消耗,张君临消耗更大! “不挣扎的死和挣扎着活,我选择后者。” 张君临双手握住手里的长棍,做好了最后一击的准备。 项鸿早已摸清了张君临的实力,对此没有任何警惕心。 他握紧手里的大铁锤,只等残刀袭来,一击击碎。 趁着张君临手里武器失去作用时,一招反击,将张君临的血肉与其守护的金陵城墙融为一体。 是的。 他早就通过张君临身形移动的速度与规律,猜到张君临失败后会如何弃战而逃。 “小儿!来战!” “来战!” 西楚十万将士气势汹汹地跟着呼喝起来。 在他们看来,张君临想要战胜项将军,完全是痴人说梦。 最终结果只能像是地上那些南越百姓一样,沦为一滩烂泥罢了。 “战便战!” 唰! 张君临仿佛被激怒。 话音落下,他手里的半截镰刀夹带着凛然的风势,直接朝着项鸿的咽喉而来。 城楼上下的南越人,都屏住呼吸,期望他们的太子殿下能够割断项鸿的咽喉。 “你输了!哈哈哈哈……” 项鸿早在张君临使用双手时就根据攻击方位判断出了攻击姿势。 哪怕张君临这一击又快又猛,他还是来得及举起大铁锤,将其拦下,并且趁势反击。 铛! 哗啦…… 直面相撞,大铁锤将半截镰刀刀身一击击了个粉碎。 项鸿趁着这一记全力让张君临身体麻痹时,抡圆了胳膊,脸上露出狰狞与得逞的笑意。 然而。 章节目录 第五章 险胜之后 就在他手里的大铁锤要扔出去时,身体骤然一阵紧绷,力气泄了大半。 “项将军,是我赢了。” 张君临手里仅剩的长棍,穿透了项鸿的咽喉。 一棍封喉! 他握紧棍子的双手还在颤抖。 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一股更强大的力量自脚下涌入身体之中。 这次对战,是他险胜一招。 “你……噗……” 项鸿喷出一大口血,不敢置信地低下头望着自颈间不断涌出的鲜血。 十分后悔。 是他轻敌了! 早知道张君临最后的杀招不是靠着半截镰刀而是棍子,他哪怕放弃反击的机会,也要先将这把长镰刀从头至尾给击碎! 可是,他想不明白。 为何张君临在最后一击时,已使用完全部的力量。 连长镰都不能近他身,却能够将不锋利的棍子击穿他如硬甲般的身体。 “为……什……” 不等项鸿说完。 张君临抽出棍子。 项鸿失去支撑的身体和大铁锤从城墙高度向下坠落。 大铁锤正好位于项鸿的胸口处。 轰! 在项鸿和大铁锤一齐坠落后,地面上多了一滩软泥。 西楚大军面对如此突变,瞬间鸦雀无声。 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项将军,你是想问为什么我的体力耗尽不仅能够还原,还比之前更强了吗?” 张君临看向皇庄的方向,狡黠一笑。 这次险胜全靠南风和知意两个姑娘听从他的命令继续割草,没有懈怠。 在他感受到力量即将增加之际,做出最后一击时全力以赴的假象。 成功骗过了轻敌的项鸿。 “长姐,等我杀到西楚大军后方,咱们两面夹击!” 张君临战胜了项鸿,但事情并没结束。 他身形轻巧地落地后,举起手中的齐眉棍朝着那些扣押滁县百姓的西楚士兵拦腰扫去。 因为项鸿的死而处于极度震惊中西楚士兵,呆若木鸡地站在当场。 不仅没有还手之力,连防御姿势都没来得及做。 就被棍风卷起数丈高,自由落体砸向了项鸿所在的坑里。 砰砰砰…… 张君临的棍法又快又准,还带着凌厉的凶狠。 出手直取要害,毫不留情。 原本生于和平时代的他没有经历过战争,对于杀人还是有一定的负罪感。 但看到项鸿视南越国百姓性命如草芥的做法,他深知。 慈不掌兵! 乱世中想要保全自己重视的一切,该出手时绝不能手下留情! “你们快去城门口。” 在解决了负责看守的最后一个西楚士兵后,张君临将捆绑在众人身上的绳索解开。 他来到撞刀而亡的老者面前,深鞠一躬,弯下腰将老者死不瞑目的双眼合上,拖着棍子朝着整军要撤的西楚大军走去。 这时,刚得到自由的滁县百姓们,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 “太子殿下的大恩大德,我们定当铭记在心。” “太子殿下,我郑老二虽然被西楚的贼兵斩断了一条手臂,但我好歹是武者二阶,我随你一起前去杀……” 义士的话还没讲完。 张君临手里的木棍朝着地面劈去。 “呼”的一声狂风突起,卷起地面的青草,犹如一道绿色飓风打着旋朝西楚十万大军刮去。 “啊!!!” “救命!” “快拉住我……” 狂风向前方推进三百米远。 狂风所到之处,将没来得及撤退的近百西楚将士,连人带马随风卷起。 当狂风停歇,那些士兵从天而降,以各种诡异的姿势瘫在地上,血流不止。 死伤惨重! 想要一起反击西楚大军的义士,瞬间失声。 强! 太强了! 寻常武者很难与这样的强者并肩作战。 “撤!” “快撤!” 面对张君临犹如虎入羊群般大杀四方,西楚大军也顾不得这些俘虏,朝着南越百姓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看完戏就想跑?迟了。” 张君临身体似箭疾射出去,挡在了最先撤退的西楚大军前。 他可不主张什么“穷寇莫追”,就算不能斩草除根,他也不会放虎归山。 手里的长棍对着虚空处一挥,不论骑马的还是步行的西楚士兵全部后退,挤作一团。 给他留出一条宽敞大道,掀倒一地西楚士兵后,绕到他们的后路。 “随我冲!” 张君缘见状,连忙飞身下城楼。 “杀啊!!!” 早已在城门处等候多时的南越将士和义士们,在城门洞开的瞬间,鱼贯而出。 因项鸿之死而士气暴涨的两万余南越将士,就像奔驰在原野上的狼群。 与张君临前后夹击,将西楚剩下的败寇,堵在城楼下不大的空地上与其厮杀,一个能打十个! 不过片刻之间,杀得西楚大军丢盔弃甲。 剩余挤成一团的五六万余人,面对着两万余众也没有了战意。 “我们……降了吧?” 几个被挤在正中的将领们你看看我,我望望你。 也不知道谁先开口提议投降,剩下的都附和起来。 “对,降了吧。” “据传墨皇后优待俘虏,可不像咱们将军,降者为俘,肆意杀戮,想来她的儿子也不会差到哪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们的项将军刚才可能是诱降。 但张君临可是拥有一个歼灭上万将士的实力。 再加上那群红着脸、绿着眼的南越民与兵们,他们不降,只有死路一条。 嘶啦! 也不知道谁带头,从里衣里撕下一块白布。 剩下的也全部效仿,举白而降,跪倒在地。 “我们投降!” “降者不杀!” 张君临本来也没打算全歼十万大军,以免引来西楚更肆虐的报复。 有投降的大军正好拿来当谈判的筹码。 “降者缴械,根据武者等级重新列队,列出名单来,我也好和你们的皇帝陛下交涉归还俘虏一事。” 张君临特意画了个大饼。 知道有望归还俘虏,西楚将士自然本着求实的心态,按照他的要求,从普通士兵到武者各阶严格划分起来。 毕竟,越是高阶武者,越容易让西楚皇帝下血本归还。 谁也不会隐瞒实力,井然有序地登记造册。 “皇弟!你可无恙?” 张君缘穿过大军,驾马而来。 一下马,便飞身冲到张君临的面前,上下仔细地打量着。 “长姐,项鸿的大铁锤没砸到我,我没事。” 其实张君临胳膊承受了数次重力后,刚才挥动几下棍子已到极限。 光靠南风和知意收拾草堆恢复力量已然不够。 可面对着刚刚投降,还虎视眈眈的西楚十万大军,他必须要硬撑下去。 “没事就好……皇弟,你可真是吓死我了。” 张君缘红着眼眶,神情无比自豪地笑了。 “母后在天有灵,知道你继承了她的衣钵,一定会开心的。” 是吗? 张君临想到李承乾数次找理由拒绝原身接触先皇后留下的功法。 暗中将功法传授给现皇后的儿子们。 没当众解释他感情的其实是“种田之道”。 “长姐,我有点累了。” 张君临指着还在登记的西楚一众俘虏。 “我把中三阶的全部带到皇庄去,在我眼皮子底下,他们掀不起风浪来。” “好,剩下的我来负责,把他们全部赶到东山去挖矿!” 张君缘对待这些俘虏不打算留情面。 西楚国是交换俘虏还是再次派兵攻打还两说。 若不是担心惹怒西楚国会遭到灭国的报复。 她绝对不会留着这些欺凌手无寸铁的南越百姓的敌兵! “长姐说了算,我先带人走了,有事再联系我。” 张君临刚往城门方向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 “对了,有件事忘记问长姐了,皇族弃城而逃,像大皇子二皇子他们名下的私田和皇田,还有那些权贵家的私产,我是不是能使用?” “你要那些做什么?” 张君缘不解。 这次皇弟打了胜仗,解决了金陵之危还树立了威信。 从此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子。 总不能还天天挥舞着锄头除草种地吧? “我……这不是给俘虏们找些事做,反正那些地没人打理也会荒废。” “皇弟言之有理,如今你是皇太子还有监国之权,一切你说了算。” 那可真是太棒了! 张君临得到满意的答复,兴高采烈地去按名单清点人员。 中三阶的武者,已能够使用天地道法融入武力中,一刀能够劈开千斤巨石。 普通的绳索捆绑轻易便能挣脱。 张君临也没打算束缚他们,像赶羊似的,将他们往皇庄方向赶去。 路过集市,张君临买了一麻袋肉包子。 随着包子入肚,流失的体力快速补充回来。 有个想搞小动作的五阶中品的将领,直接让他废了手脚,打趴在地。 成功震慑住了剩余的一百零八个俘虏。 为保小命和实力,他们只能对张君临言听计从。 …… 残阳如血。 御辇停在渡口处,张承乾面色复杂地看向来时路,不时地叹息一声。 “太子和大公主为国捐躯,待日后回归金陵,朕必按照最高规格的葬仪将他们二人葬在墨皇后身边,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 “陛下慈爱,他们定当感念不已,佑我南越。” 皇后假惺惺地恭维着。 与大皇子二皇子一道,焦急地朝西边看去。 丧报,怎地还不来? “报!” “金陵急报!” 张承乾腾地一下站起来跳下御辇。 皇后以及众皇子公主们闻言皆翘首以盼。 许多人毫不掩饰内心的幸灾乐祸,面露奸笑。 章节目录 第六章 欲回金陵探究竟 “项鸿攻破金陵没有?他可率大军追来了?” 张承乾小心翼翼地询问。 他不关心张君缘姐弟两人的生死,更不关心金陵城中未逃走的那些百姓的生死。 只在乎项鸿的任务是来南越抢掠就走,还是想亡了南越国。 “回陛下……” 日行三百里的传令侍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在皇帝陛下期待的目光中,笑着禀报。 “太子殿下在今晨与……项鸿决一死战……” “三弟,你死得好惨啊!” 传令侍卫还没说完,二皇子就用拳头轻捶着心口,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询问。 “三弟被项鸿的大铁锤砸了多少下?” 提到这个问题,众皇子们都兴奋不已地竖起耳朵。 张君临那傻小子还敢和项鸿决一死战。 是他们早就一根绳吊死,也好过被虐杀。 “回、回二皇子……没统计,应当是几十下。” 几十下?! 二皇子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得意地朝着大皇子挑了挑眉。 项鸿砸了不只一下。 是我赢了! 大皇子虽然输了,但笑得更加开心,同时给父皇递了一个台阶下。 “父皇,儿臣认为项鸿此举有侮辱之嫌,此时应当继续北行,回金陵为三弟收尸一事,容后再议。” 在场的皇族们面面相觑,心情十分复杂。 杀人不过头点地,项鸿这火气恐怕不是冲着张君临去的,而是想灭了南越皇族。 哪怕他们距离金陵已有三百里,中间隔着十数座城池,也难挡项鸿的铁蹄。 权贵世族们闻言则眼珠乱转。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假如西楚要灭了南越张氏,他们不如转道先去西楚占个官职? “跑!快跑!” 张承乾光是想想张君临被砸成肉泥的那一幕,就心惊胆寒。 跳上御辇就催促着开拔。 皇族众人也犹如惊弓之鸟,各找各妈,准备使出吃奶的力气摆脱项鸿的追赶。 “陛、陛下,小的是董太师派来传捷报的……” 传令侍卫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话让大家会错了意,吓得连忙跪倒在地,急声澄清。 “项鸿死了!太子殿下还活着!项鸿被太子殿下一棍子戳死了!” “十万大军歼灭三万余人,剩下的都投降当了俘虏,金陵保住了!” 传令侍卫说得又快又急,但吐字清晰,掷地有声。 方圆百米都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瞬间鸦雀无声。 皇族众人既无法相信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特别是二皇子和大皇子,更是感觉被人当头打了一棍,眼冒金星,脑子晕乎乎的。 他们做梦都不敢想,南越国还有人能够战胜项鸿。 更没想过,这个救国于危难的人是他们最瞧不起的老三! “大胆!欺君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 这时,回过神来的陈皇后震怒,指着传令侍卫呵斥道:“是谁让你散播谣言,蛊惑人心的?你是不是想诓骗陛下返回金陵?” “三皇子文不成武不就,如何能够战胜项鸿,还将其杀了?” 是啊! 陈皇后的质疑,让众人都怀疑这个传令侍卫所说是真是假。 “陛下,三皇子继承了先皇后的衣钵,如今已是六阶巅峰武者的实力,趁项鸿轻敌战胜了项鸿。” 传令侍卫快急哭了。 不明白金陵城守住了,为何这群达官贵人们没半点高兴之色,反倒不少像是被人强了婆娘似的,古怪得很。 吱嘎~~ 张承乾在御辇上踉跄了一下,神情慌乱地追问。 “你说三皇子继承了墨皇后的衣钵?” “小的亲眼所见,句句属实,若有一句虚假,愿让陛下诛小的九族!” 传令侍卫伏地不起,说得十分诚恳,不似作假。 可张承乾还是不愿意相信。 不可能! 早在三皇子降生时,便因墨青在怀孕之初受伤而先天不足险些夭折。 后来他又故意不让姐弟二人接触墨青为他们遗留下来的功法和悟道心得,就算大公主天赋聪颖,缺少指点也只会停留在中三阶。 而三皇子去皇庄前还是一介白身,在皇庄上只是开荒种土……是谁?是谁帮三皇子领悟的天地道法?! 无论是谁做的,待他回金陵,必除之而后快! 墨青已死,他才是南越国名副其实的皇帝! “摆驾!” “陛下,不如我们先慢慢北行,等臣妾留在宫中的侍卫到来,再行决定。” 陈皇后看出皇帝想回金陵,赶紧出声阻拦。 如果张君临真的走了狗屎运,杀了项鸿保住金陵,那么便坐稳了太子之位。 她必须趁皇帝返回金陵前,先处理掉张君临! “是啊父皇,说不定是张君临使计拖延时间,再谎称战胜项鸿让我们返回好救援。” 二皇子的话让怕死的张承乾瞬间冷静下来。 他善于洞察人心,再加上董太师可是傲骨铮铮的忠臣,怎会谎报军情。 这个时候回金陵只能承认监国太子的地位,再加上张君临已是六阶武者,他这个当老子的说不定还要在儿子面前当孙子。 “是朕冲动了,此事非同小可。” 张承乾略一思索,便高声询问。 “诸位皇儿中可有谁愿意回金陵为朕打探一番虚实?” 他扫过众皇子的脸庞,发现所有人都躲避着他的视线,气不打一处来。 一群废物! “老八,听说你服用了奇丹,如今已是武者四阶的实力?可有此事?” 少年皇子如此知进取,张承乾身为父皇倍感欣慰。 被点名的八皇子磨磨蹭蹭地站了出来,刚想反驳,张承乾又道:“此去金陵,除了查探虚实更是去辅佐太子的,太子大字不识几个,战后诸事还需要帮手处理。” 此话一出。 其他皇子连忙也跟着站出来。 帮张君临处理政事? 他们又不傻,怎么会帮自己的竞争对手。 但他们可以趁机为自己积累角逐下任太子之位的人脉和威望! “陛下,二皇子近日也有所长进,不如他与八皇子一同前去,也好有个照应。” 陈皇后亲自举荐二皇子。 母子连心,只需要一个眼神,二皇子便马上跪倒在地。 “遵守父皇圣谕,儿臣一定为父皇打理好朝政,待父皇归来!” “好!二皇子主动请缨,朕心甚悦,你们各领十个大内高手速去金陵,若有异动,马上返回!若军情属实,速遣人禀明来龙去脉!” “是!父皇!” 二位皇子怀揣着对太子之位的渴望,说走便走。 “君武,此去路远,母后叮咛你几声……” 大皇子深深地看了一眼偏心的母后。 知道母后是打算趁张君临未坐稳太子之位,永除后患、取而代之。 反正太子易主一次就能易主两次,他坐山观虎斗,悄悄修炼,到时候必能惊艳父皇与母后。 …… 皇庄内。 张君临躺在摇椅里,半眯着眼看向欣赏着夕阳西落,优哉游哉地长舒一口气。 “不劳而获也很快乐啊。” 自从知道让别人在意识形态上认为是替他劳作,就能增加部分能量后。 他撒鸭子一样把一百零八个俘虏放进稻田里割草,自己则躺着补觉。 “今晚割完皇庄的草,再去把那些弃地而逃的权贵世家的草割了,光靠这些俘虏的能力,让我三天之内突破到七阶应该没有问题。” 就在张君临起身去准备收割几只兔子加菜时,董太师急吼吼地冲了过来。 “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 “西楚援军打来了?” 张君临开了句玩笑。 却见董太师叹了口气。 “殿下,现在西楚援军不可怕!” 要不是董太师愁得头发都白了许多,张君临还以为对方这是打了一场胜仗就飘了,连骁勇善战的西楚大军都不怕了。 “金陵保住了,人也没有死,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不好的事?说来让本宫开开眼界。” 章节目录 第七章 狗皇帝留下的烂摊子 董太师看到张君临还是一如既往吊儿郎当的样子。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夸太子有稳如泰山的气魄,还是该怪太子吊儿郎当不干正事。 “殿下,项鸿战胜的消息传出去后,附近郡县的难民都涌进城内,再加上、加上……” 董太师面露羞愤之色,吞吐片刻才继续往下说。 “陛下只给守城将士留了三日的粮,城中粮食现已短缺。” “哦。” 张君临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本来张承乾就是让金陵全城民兵当炮灰,粮食只会供应到西楚大军到来。 战后缺粮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殿下可有法子?” 董太师老脸通红。 大公主处理军中事务,把城内诸事交给他打理。 可他只是擅长教导太子治国之策,并不懂如何安顿民生。 “军粮都让父皇他们带走了,本宫除非追上去抢回来。” 张君临一脸认真地建议着。 “要不驱赶西楚的俘虏追上去找父皇要军粮?” 张承乾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哪怕收到捷报也不会轻易返回金陵。 让西楚俘虏追上去,估计能吓得这辈子都不敢回金陵了。 “殿下莫开玩笑。” 董太师额头直冒冷汗,越发感觉自己来请太子出主意,是一记昏招。 可城中无粮,又多是难民,很容易被人煽动惹出乱子。 “殿下不如修书一封给陛下,请陛下分一些粮食运回金陵?” “一来一去少说三五日,换作是你,你能饿这么久吗?” 张君临的话让董太师的脸更加红了。 “是老臣无能。” “不。” 是昏君没卵。 张君临坐回躺椅上,一边不紧不慢地摇头,一边思考着解决的办法。 乱世之中,粮草对于普通百姓来讲,本身就不够吃。 皇族跑路前还借口抵挡西楚大军增税,借机搜刮了不少百姓们的粮食。 要说城中如今谁家粮草最多…… “殿下若实在无法子,老臣去找大公主商量商量。” “我姐人美心善,她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张君临说着狡黠一笑。 “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太师,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抢粮食吗?” 正愁没有合理的解释让俘虏们去别人地里割草。 瞌睡来了送枕头。 “殿下,臣告退……” 张君临疾步追上董太师,还在敲边鼓。 “太师,我们抢了粮食能直接下锅,一顿都饿不着,它不香吗?” “殿下不必再戏言,臣绝不干不忠之事。” 董太师强忍心动。 可就算他想去抢陛下的粮,一来一去也晚了三秋。 还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太师你想什么呢,本宫像是那种不孝子吗?” 像! 董游眨眨眼不敢发言。 “本宫不是戏言,是在说正事。想当初皇帝搜刮民脂民膏,不就是因为国库无粮又没有人捐粮?可本宫听说走的时候,士兵们押运的只有皇粮。” 张君临看到董太师停下来,脸色凝重地思考着。 他将右手搭在董太师的肩膀上,凑到耳边犹如恶魔般低语着。 “金陵乃南越京都,权贵世家云集之处,饿着谁也饿不着他们,太师你猜,剩下的粮食去哪里了?” 董太师打了个哆嗦。 殿下都说了是权贵世家云集之处,那粮食还能去哪里? “殿下,若是那些人回来知道这是殿下的主意,定会遭到疯狂的报复。” 乱世中,粮草可是硬通货。 天下耕地,皇族占三分,农民开荒占两分,剩下的一半都是权贵世家从祖上便开始把持、扩张。 而少了这家权贵世家的支持,殿下永远只能是太子。 “西楚大军奔袭千里不带一粒米粟,全靠边抢边打,没有本宫打胜仗,他们的粮食和留在金陵的人手都会没。” “与其拱手送给西楚人,不如送给自己人,你说是不是,太师?” 张君临丝毫没有被报复的顾虑。 等那些人敢回金陵的时候,谁报复谁还不一定呢! “……” 董太师向来能言善辩,此时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殿下言之凿凿,却总感觉哪里不对。 “太师可能觉得抢这个词不高雅,这样,你就说是本宫让你借的,先从国丈陈家借起。” 陈家本是当地小富农。 因陈皇后入了张承乾王府当妾,后来当上皇后,赏赐给陈家不少耕地。 又靠着十年间不断的蚕食周边农户的耕地,陈家名下已有五万亩良田。 “本宫听庄子上的农夫讲过,陈家捐了五千石粮,按照本宫推测,陈家手里至少还有五万石的粮食。” 一石是一百斤。 抢了……哦不,借了陈家的粮就能撑很长一段时日。 张君临看到董太师眼冒绿光,知道这事妥了。 “好,老臣去陈家借粮!” 哪怕知道太子有刻意捅陈家刀子的嫌疑,可想到有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 董太师宁愿得罪陈家,得罪陈皇后和两位皇子,他也要去“借粮”。 看到董太师一副赴死的模样上了马,张君临忍俊不禁。 “谁敢质疑本宫的口谕,让他当面来找本宫。” 他巴不得陈家人来找茬。 当初在后宫里,原身可没少受陈家人欺辱。 别看他现在是六阶巅峰的武者,还是监国太子。 可在陈家人眼里,恐怕下任南越国皇帝就是出自陈家。 绝不会听他的话。 “钓鱼执法的快乐啊。” 张君临抄起地头上的一把卷刃的锄头,扛在肩头,哼着歌朝山林方向走去。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山林间。 所有西楚将领们不约而同地停下割草的动作,面露不忿。 “我们好歹是中三阶的高阶武者,就算见到南越皇帝也应当受到礼遇,居然让我们在这里割草?” “天黑了不让我们停下还没粮草吃,他是把我们当俘虏还是当奴隶?” “既然南越不仁,就不能怪我们背信弃义,走,我们杀出金陵去!” 有张君临亲自盯着,他们还会装模作样老实干活。 如今整个皇庄空无一人,张君临跑去了山林。 天地广阔,他们可以自由…… 呼! 劲风突起,把走在最前方的直接掀飞,滚出去数丈远,啃了满嘴土。 “谁让你们停下来的?” 将领们吃惊地望着拎着一只灰兔返回的张君临。 看到张君临脸上的怒意,吓得连忙拿起镰刀与锄头,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干活。 他们不知道张君临是如何知道他们要逃的。 但他们感受到了。 不到一日,张君临的功力似乎又增强了。 竟让他们有种面临着项鸿项将军时的压迫感! “本宫派了与本宫实力相当的高阶暗卫监视你们的一举一动,再敢消极怠工,格杀勿论。” 他刚找到兔子窝,脚下的力量源泉歇菜了。 原本他还想给这些俘虏打打牙祭等米来。 现在看来……还是让他们吃土更合适。 不远处,蹲在树杈上的南风和知意,听到太子殿下的话,面面相觑,紧张地朝四周看去。 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帮手。 “南越何时有过高阶暗卫?” “殿下不会在拿我们扯虎皮吧?” 偏偏稻田里的俘虏们相信了。 彻底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干起活来更加卖力。 …… 城内。 在官府的动员下,城中百姓将家中的米袋全部拎了出来。 难民们则将从城外挖来的野菜洗净扔进锅里,煮着稀得能数出粒来的粟米粥。 “先紧着老人和孩子喝。” “喝完这一顿,明早只能吃野菜汤了。” “城外野菜也快挖完了,实在不行只能高价去买些粮了,都说南越粮草一半都进了金陵城,总不能来到金陵还被饿死。” 抱怨无益。 分发到野菜粟米粥的人,趁热贪婪地吮吸着陶碗里散发出的米粥的香气。 但谁也没将巴掌大的一碗粥喝完。 都是尝了尝味道,让肚子里有了暖意,便将它分给了自己的子女食用。 在推搡间,有米粥打翻地。 没吃饱的幼童马上趴到地上舔食起来。 无人喝止幼童不雅的行为,老人和青年更多的是埋怨自己手滑了,浪费了不少米汤。 “走吧。” 率领一百精兵去借粮的董游,在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国丈陈家住在距离皇宫正门不到二里的正午大街上。 离着老远,还没吃饭的董游就闻到了一股蒸米饭的香气,自陈家飘了过来。 寻着香味来到陈家门前。 只见一个陈家仆人将未吃完的半碗米饭扣到一个狗盆里时。 董游咽了声口水,看到满嘴流油的陈家仆人,再想到来时路上见到的那些百姓和难民们,突然悟了。 章节目录 第八章 食不果腹时,“廉耻”无用 “难怪殿下让我来陈家借粮。” 路边上的百姓食不果腹,吃着野菜粥,守城的将士还饿着肚子在守城。 可陈家仆人呢?却把吃不完的米饭倒给狗! “官爷,你们有事吗?” 陈家仆人见董游一群人站在门口不走,欣喜上前。 “可是娘娘派你们来问安的?” 他们留下三十五个人躲在地下粮仓三日,天天吃了睡睡了吃,贵人吃的白米饭现在都吃腻了。 直到听到外面敲锣打鼓说赢了西楚大军才敢露头。 没想到刚出门就遇到娘娘派来的人手。 “嗯……家里粮食还在吧?” 董游不擅长说谎,老脸胀红。 可转念想到这是为民而撒的谎,又多了分正义凛然之色。 “人在粮在,刚才军营来人敲门借粮,奴们一粒没给。” 陈家仆人不疑有它。 因为在金陵城中,无人敢冒认陈家人,更别提皇后娘娘的人了。 “娘娘几时回来?六万石粮食几时拉去新都?我们的妻儿路上还好吗?” 谁知,他的话刚说完。 面前身着官服的中年人毫无预兆地挥手朝他脖子横劈一掌。 负责守门的陈家仆人两眼一翻就晕死过去。 “我虽是一介书生不爱动粗,但好歹也是以文入武的一阶巅峰武者。” 董游一脚把人踹到狗盆旁,摔得陈家仆人满头是包。 立即惹来恶犬连声狗吠。 原本漆黑的陈家院子,亮起了油灯。 “大人,我们不是来借粮的吗?为何要打人?” 手下见状,大惊失色。 打狗要看主人。 陈皇后可不是好惹的。 “他刚才不是说了,大公主派遣军营中人来借粮,一粒没给。” 董游活动着不太灵活的肩膀,反问手下。 “你觉得我比大公主在陈家人眼里更有面子?” 不。 手下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别说老爷。 就算是太子殿下来借,恐怕也会吃闭门羹。 “一会儿人涌出来,你们等本官眼色,抓住几个穿得好的老仆问清楚粮仓在哪里,你们去把邻街煮粥的难民叫来搬粮食。” 董游过了自己心里“廉耻”那一关,做事便没那么多条条框框。 好歹也是熟读各国策论的太子太师,坑人的方法多得是。 “叫难民来,这不就是明抢?” 手下脱口而出后,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神色骇然。 天呐! 董家只是末流权贵,太师怎敢抢陈皇后娘家的粮仓? “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出了事自有人担着!” 董游发狠地说着。 他是奉太子殿下口谕来借粮的。 如果陈家仆人去告状,大不了让太子殿下杖责他几十棍! “谁把看门的陈老六给打了?不知道这里是国丈陈家吗?!” 陈家仆人手里抄着家伙笔直地朝着身穿四品官服的董游冲了过来。 奴籍者见官,他们却没有任何参拜的意思。 特别是看到董游只带了三四十号人,气焰更是嚣张。 “刚才大公主派了人来借粮,奴们说过了没粮可借,怎地,大人是想强入陈府抢粮吗?” 守粮的负责人陈大上来就给董游扣了了算! 看到董游慢腾腾地骑马而来,张君临连忙迎上前去。 谁知董游刚一下马就双膝跪地倒在他的面前,用袖子抽完眼眶后,声声泪下。 “殿下,老臣有罪!望殿下治臣的罪!” ??? 章节目录 第九章 我替皇帝打欠条 这是演的哪一出? 张君临困惑地眨眨眼。 来不及询问董游,后面跟着的陈家仆人挥舞着刀剑冲上前来。 “太子,你教唆姓董的强抢陈家粮食,你把奴们的六万石粮还回来!” “还回来!” 陈大冲在最前头。 哪怕知道是张君临打败了项鸿。 可作为以前入宫时经常跟着二皇子他们欺负张君临的宠奴,他也是丝毫不惧。 “本宫面前敢手持利器?你是没把本宫放在眼里,还是没把皇家天威放在眼里?” “来人,先打三十棍再让他和本宫说话!” 恰好,张君临也认出了这条好狗。 该摆威风的时候他绝不手软。 “你敢!” 以前陈大都是骑在张君临头上拉屎,张君临每次见到他就像老鼠见到猫。 原想着他带人来讨回粮食,张君临绝对不敢放一个屁,没想到刚开口就要被打。 “本宫是监国太子,陈皇后来了本宫都打得,你说打你这一条狗我敢不敢?” 张君临对着陈大右掌轻扫。 陈大腹中被击中一拳,身体弓成虾米状,弹射出去。 一路翻滚着,直到滚出十丈远,滚到一根齐眉棍前才停了下来。 “打。” 他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字。 董一江连忙带上两个人冲了过去,摁住陈大就抡起了棍子,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屁股上。 啪啪啪…… 随着长棍落下的速度越来越密集,杀猪般的惨嚎声渐渐弱了。 张君临弯腰要将董游扶起来,却被董游摇头拒绝。 他只能蹲到董游旁边,凑近低语。 “太师,你不是成功借到粮了吗?何错之有?” 张君临看向惊恐的陈家仆人们,不以为然地笑了。 “你不会是说没处置好这群跟屁虫吧?没事,本宫扣他们一个意欲行刺太子的罪名……” 哗啦! 哐铛! 话还没说完。 陈家仆人手里的刀剑棍棒全部扔到了地上。 嘿,不愧是留下来守粮仓的。 反应够机灵的。 “殿下切莫开玩笑了,老臣……是老臣一时疏忽,让难民抢走了近万石粮,恐怕找不回来。” “还有……由于老臣沟通不当,让陈家奴仆误会是陛下强抢强借,老臣愿意承受陈家的怒火,以保殿下不受陛下和皇后的责怪。” 董游这是想弃车保帅。 忠臣啊。 就是脑子一根筋。 张君临还以为董游敢抢粮就敢耍无赖。 看来还是不能以他的无耻去揣测太师的高洁。 “太师是奉本宫口谕去办事,你认了错不是代表本宫有错,将把柄送给别人吗?” “这……” 董游这个太子太师也才当了两天而已。 根本没想到这一层关系。 “陈家仆人特意来找本宫还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他们的意图很明显,就想借机泼本宫脏水拉本宫下马。” 张君临义正词严地说着。 董游却听得额头直冒虚汗。 借粮是太子建议,他亲自督办去抢的。 陈家没有泼脏水……吧? “太师别慌,本宫自有办法应付。” 早在挖坑前张君临就给陈家备好了土,用不着董游当他的替罪羊。 董游仰头望着淡定自若的张君临,恍惚看到了先皇后的影子。 心中大定。 “老臣谢殿下。” “现在能起身了吧?” 张君临把人扶起来。 董一江他们也将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陈大抬了回来。 “太、太……” “本宫太仁慈了,才没要了你们的命。” 张君临的话令陈大气得险些晕死过去。 可他咬牙坚持住了。 他要拿回属于陈家的粮食! “太子殿下……奴们的粮……” “那是本宫借你们的,现在是本宫的粮了。陛下让本宫行使监国之权,所有旨意相当于陛下的旨意,也就是说这六万石粮是陛下借你们的。” 张君临双臂张开,激情大喊。 “南越之大都是陛下的,等陛下回金陵会还给陈家的,难道你们追到皇庄来,是想让陛下给皇后写张欠条?” 什、什么? 陈大没理清其中的关系。 董游已是双眼放光! 对啊! 太子有监国之权,不光有任命三品以下官员和组织不超过五万兵马作战的权利。 一些大事上也可以先斩后奏。 “陛下若得知城中缺粮,殿下向陈家借粮,定会允许!” 董游说得斩钉截铁。 张君临也没泼他冷水,只是对着陈大笑吟吟地问道:“陈大,不如本宫现在就替陛下打张欠条,派驿站送给陈皇后去,也免得你们被怪罪,连累无辜。” 作为陈家的恶狗,霸凌百姓、强取豪夺,坏事没少干,可真不无辜。 张君临巴不得他们再叫几声拖下去打残打死。 可陈大已然怕了。 “奴、奴……奴做不了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让皇帝给皇后打欠条? 这是要往天上捅一个大窟窿。 “你都能替陈家找本宫讨粮你做不了主?” 张君临的笑在陈大看来,犹如地狱来的恶鬼一般,吓得直哆嗦。 “奴、奴……” “算了,既然你做不了主,就去问问皇后这个欠条要不要打。” 张君临根本不给陈大思考的机会,朝着董一江招招手。 “找驿站的人把陈大送到皇后那里,看好他别让他死了。” 陈家私藏六万石粮食的事在狗皇帝面前捅出来。 夫妻俩一定会心生猜忌。 陈皇后也不敢要欠条,说不定还会当场捐了。 “奴不去!” 陈大也不傻,看出自己要踏上一条不归途,吓得尖叫出声。 董一江可不管这些,脱下臭袜子往其嘴里一塞,让人拖了下去。 “你们呢?要和陈大一起去陛下面前告本宫一状,还是将功抵你们刚才行刺本宫的罪过,去城里帮忙安置难民?嗯?” 张君临看到浑身打摆子陈家奴仆,笑得更开心了。 在他的威压下,陈家仆人终于承受不住。 扑嗵! 一个跪倒,剩下的全部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奴错了!” “奴愿意赎罪!” 很好。 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至少承认了他这个监国太子的主导权。 “押下去吧。” 张君临没打算跟这群素未谋面的奴仆们计较,让董一江把人带走后,对着董游耳语几句。 董游老脸又是一红。 “殿下,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这次又不是让你去抢。” 是吗? 董游认为,殿下让他做的事和明抢也没有区别。 不过想到自己已经为民抢过一次了,再抢一次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稍微出声反抗了一下,便答应了下来。 …… 夜半时分。 自金陵北上的人群与自北边返回金陵的人群在一条狭窄的山路上相遇后,又背道而驰。 像两条粗线,盘绕着蜿蜒的山路游移远去。 一个身材纤细修长、蒙着白色面纱,只露出清冷眉眼的妙龄少女站在半山腰上,衣摆随风舞动,飘然若仙女下凡。 少女盯着两条分流看了许久。 柳眉微蹙,美目中满是难以取舍之色。 “小姐,打听清楚了。” 这时,一个微胖的少女背着近一米的大箩筐从树丛间飞快地走出来,手指着其中一条分流。 “去金陵的人们说,新立的南越太子打败了西楚的项鸿守住了金陵,俘虏了四五万人,他们是打算返回金陵故土的。” “北上的人们说,皇族还没有返回金陵的意思,担心卷入战争中没了小命,于是只能舍家弃业继续追皇族去了。” 原来如此。 妙龄少女微微颔首。 “白芷,你说我们选哪条路走,能救到更多的人?” 她是百草谷谷主之女苏婵衣。 百草谷中人自小都要修习岐黄之术。 谷中人大多只为延年益寿、追求长生道法而学习医术。 但她在小时候下山看到这乱世中战死、病死者无数,便有了“用医术救世人”的想法。 好在父亲开明,同意她下山行医。 反正有武者七阶的贴身丫环白芷形影不离,只要行事低调些,在南越国行医倒也安全。 “小姐,老爷不是说了,乱世中,医者只能治病,救不了人命。” “依奴婢看,不如回谷中等这些国家打完选出一个厉害的皇帝安定下来,咱们再出来开医馆救人不好吗?” 小孩子才做选择。 白芷哪条路都不想走。 只想回哪一国都管不着的百草谷中,躺在草地上晒着太阳逗猫遛狗玩。 “是啊,医者光靠自己双手救治的人很少。” 苏婵衣盯着下方相距越来越远的分流,眉头皱得更紧了。 要是皇族回金陵就好说了。 她可以入进太医院,将她知道的一些奇方利用皇族能力推广开来,就能救更多的人了。 虽然她对刚满十六便从普通人一跃飞升成为六阶巅峰的南越太子很好奇,也很钦佩此人力担重任的勇气。 “只是太子的权力终究不及皇帝。” 苏婵衣手指着一条绵延向北的分流。 “白芷,我们……” 话还没说完,她手指的方向掀起一路尘烟。 一列马队护卫着一驾豪华的马车自北方疾驰而来。 章节目录 第十章 贱民如草芥,人间即地狱 “驾!驾!驾!” “让路!统统让路!” “二皇子与八皇子奉旨回金陵,闲人避让!拦路者斩!” 举着皇族龙爪旌旗的侍卫在前方开道,掀翻了不少过路的行人。 有许多老年人反应不及,摔倒在地,疼得不停申吟出声。 马车上的二皇子与八皇子只是冷眼扫过,便放任侍卫在前方开道的霸道行径。 “小姐,听说南越的二皇子最受宠,他回金陵是不是说明皇族也要回?” 白芷顺手摘下一把野果,说完塞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嚼着。 苏婵衣望着下方那些倒在地上的人们沉默不语,眼神却变得坚定起来。 忽地,她抬起脚步朝山下走去。 正在薅野果的白芷见状,连忙追上去,不解地问:“小姐,你刚才指的不是这条路。” “我后悔了。” 嗯?! 小姐是看到皇族视平民如蝼蚁的行为,后悔下山治病救世了吗? “我应该先接触再决定,到底要向谁效力。” 苏婵衣加快了脚步。 她要先帮伤者治疗再追上两位南越皇子。 若是南越皇族都像两位皇子一样不值得效力,她便转道去西楚。 “不拿百姓当人看,只视百姓作牛马的皇族就算被灭了也不可惜。” 山路上。 一个六十左右、满头银发的老妪正捂着扭伤的脚踝,在儿子的搀扶下试图站起来。 但尝试了十几次,钻心的疼痛还是让她放弃了。 “娘,我背你走。” “人老了不中用了,你把我放在这里缓缓,赶紧带着媳妇孙子们跟上去,万一落单被山里的狼群盯上,咱们全家都会死。” 老年人最怕摔一跤绊一跤。 老妪本身想留在金陵,生死由命,可儿子儿媳孝顺,拉着车也要带她逃亡。 谁知夜间粮食被抢,她坐的独轮板车只能换粮食。 好在她平时身体不错,倒也能跟上年轻人的脚步,谁知道突发横祸,被马惊了扭伤脚踝。 “娘,你只是扭了一跤,伤得不重,再坚持三五日就能回金陵看大夫了。” 儿媳连忙将丈夫身上背的一袋粮食换到自己肩头。 叮咛十岁的长子照顾着弟弟妹妹,肩负着近百斤的重担,像一头老黄牛似地低头弯腰,走在家人的最前方。 老妪看到平时柔弱的儿媳此时竟被逼成了家里的顶梁柱,眼泪直在眼睛打转。 “娘,我背你。” 儿子单膝跪地弯下腰去。 老妪没再拒绝,缓缓爬到儿子宽大的背上,热泪纵横。 “这该死的……” 她骂的谁,儿子没有听清,也不想深究。 骂这贼老天?老天爷哪管他们这些贱民的死活? 骂这张氏皇族? 万一让人听见揭发了,全家都要被腰斩,这口恶气,只能自己咽下去。 苏婵衣走到山下时,看到这一幕,再看那些伤到腿骨的老人,干脆一瘸一拐地往山里走,许多子孙小辈只是抹泪而不阻拦,已然认同这种自生自灭的方式。 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无尽的哀伤。 “我以为要到了战场才会看到人间地狱,没想到这人间处处是地狱。” 苏婵衣从白芷背的箩筐中取出药箱,率先走向老妪。 作为一名医者,理应有救无类。 可她更想先救治那些自己想活下来的人。 毕竟她只能治病,不能救命。 “阿婆,你的脚踝伤得不重,只要敷了药便能拄拐走路。” 苏婵衣的突然出现,让老妪一家又惊又喜。 特别是儿子儿媳,听说伤得不重还有治,哪怕面容疲惫也笑得格外开心。 只有老妪,正用浑浊的双眼打量着冷若冰霜的苏婵衣,一时间猜不透眼前的小姑娘是何心思。 如果她有药早就用药了,也不用劳累儿子儿媳。 可眼前的姑娘尽管眉眼冷清但她能感受到关怀而不是说风凉话,只能讪讪一笑。 “姑娘,我们从家中走得匆忙没带药。” “我有药,我是一名大夫,恰好路过此地……” 苏婵衣朝白芷伸手。 白芷连忙放下箩筐从里面一堆扎紧口的牛皮纸包,翻出一包写着“跌打损伤药”的纸包递给小姐。 “每日用药一勺和水搅成糊状涂在疼痛处,三日见效,七日便能恢复如常。” “这么神奇?七日的药量需要几金?” 老妪一家又紧张又期待。 在粮食都不够吃的年代里,吃药治病是皇族和权贵们的专属权利。 像他们这些平民百姓,一辈子到头也吃不了几副药。 不仅是因为医者少,多是权贵皇族豢养的,更由于药材珍贵,寻常人难以种植。 一副药最低也要半金起步。 一金相当于十银,一银则是百枚铜环钱的价值。 而五百枚铜环钱能抵普通人家半年吃用。 不是紧急救命的药谁也舍不得买。 “这些是我自采自制的药,还在试用,不收钱,你们敢让我医治吗?” 苏婵衣一本正经地问。 白芷撇了撇嘴。 小姐惯会撒谎骗人。 这药虽是自制的,但在谷中可是抢手货,效果好得很。 “这……” 儿子儿媳听说不要钱,反倒迟疑起来。 还是老妪活得久、见得多,拍了拍儿子的背,示意将她放下。 “这一路背我回金陵还要撵着人群走,那要一命换一命,难得姑娘大发善发,老妪愿意试药!” 说着,老妪颤巍巍地弯下腰去。 “阿婆,我来。” 苏婵衣抢先一步蹲在老妪面前,卷起打着补丁的裤腿。 满是污泥与死皮的一截小腿和枯黄色的脚踝,与洁白如玉的纤纤玉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让姑娘见笑了,不如让我儿子来……” “下次吧。” 苏婵衣直接拒绝,将面纱摘下,以防沾到药粉。 “你来看着如何上药。” 对于一个连澡都不怎么洗的人家来说,自然不会无师自通掌握上药的方法。 儿子被苏婵衣的美貌晃花了眼,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歉然一笑,连忙凑上前仔细观察起来。 白芷早已在附近溪流打了水,又拿出一个空碗,先倒了药粉又倒了水搅和好。 “要从边缘向中心涂抹,不要落下任何一个地方。” 上药十分简单。 苏婵衣讲解完时,白芷已经取了七天的药量,放到巴掌大的纸包里,递给了老妪。 老妪刚接过药包就是一脸喜色。 “凉飕飕的不疼了!” 老妪接过长孙捡来的树枝走了几步路。 喜得全家热泪盈眶。 “这么神?既然药管用,我们可不能白拿人家的药。” “多谢……咦?” 当儿子要找刚才给药的美丽姑娘时,哪里还有对方的身影。 “医仙下凡。” 老妪激动地跪倒在地,朝着苏婵衣来时的山头磕了一个结实的响头。 “医仙下凡解救我们受苦受难的老百姓了!” 不远处,山路旁的山坳里。 苏婵衣从尸堆里又翻出一个摔断腰骨而撞石自绝的老者,伸手盖住他的双眼,不忿地反驳。 “我可不是医仙……” 她只是一个无能的医者罢了。 白芷数了数撞石身亡的八个老人家,没心没肺只知道习武与吃喝的她,此时也突然涌起一种世态炎凉的悲伤。 “小姐,那里还有两个伤者。” 不过,白芷没有消沉多久,便眼前一亮。 “看来伤得不算重,给他们上完药,带我去追那辆伤人的马车。” 哦吼! 白芷一下子来了精神。 小姐盯上那两个伤人不管的皇子了。 他们要惨啦! …… 马车从狭窄的山路上横冲直撞。 来到官道上,却放缓了速度。 最前方开路的传令官见状,无奈地摇摇头,却也只能全速继续前进。 向金陵传达陛下的新旨。 “就是要做样子给那些贱民看的,让他们知道本殿下是为了金陵城安危而奔波。” 车内,二皇子把玩着一柄的银刀,对着八皇子传授经验。 “我们要是走得太快,赶在父皇派出的传令官抵达金陵前到的话,谁来安排给我们接风?” 悄悄地走是为了保住社稷。 高调地回是为了拿下太子之位! “要让张君临率领留守的朝臣亲自去城门迎接,我们正好给他一个下马威!” 二皇子握紧手里的刀柄,眼中闪过一抹凛冽的杀机。 临走前,母后告诉他原来张君临自墨皇后死后不久,就中了慢性毒。 这毒出自百草谷一位高阶长老之手,万金一瓶,有价无市。 它无色无味,用银也测不出来。 每月混入吃食中一次,导致三皇子身体虚弱,就算哪天暴毙也怀疑不到母后的头上去。 本该在三个月前张君临就会毒发身亡,可惜命好挺过去一次,这次他带了剩下的半瓶来找个机会全部给张君临服下。 待到张君临暴毙,他正好顺势接替监国太子一位。 “二皇兄,三皇兄如今可是监国太子,他会不会记着以前我们对他的不好,报复我们?” 八皇子刚开始也想争夺太子之位。 可想到捷报中提到张君临亲手杀了七阶巅峰的项鸿,心里直打鼓。 “他敢!” 二皇子横眉竖眼,趾高气昂地叫道: “父皇带走了金陵城中所有粮食,本殿下只要告诉他,乖乖听本殿下的话,就让外祖家借给他一千石粮食吃,解他的困境,他一定乖乖来求我!” “难怪二皇兄这么淡定,原来早有成算。” 打了胜战却没有粮食给军队和百姓吃。 金陵一定乱套了。 八皇子想到自己外祖家留下的一万石粮,喜笑颜开。 他也能用二皇兄这个方法,从张君临手里套取些职权来安插他的人手。 对! 就这么干!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关城门,放俘虏 金陵,北城门。 张君临握着新锤打的一把镰刀,站在城楼,望着络绎不绝驶来的车队,无声冷笑。 “这小小的金陵城里居然藏了三四十万石粮,够整个南越国吃个一年半载了。” 此时青黄不接,这些粮食一定是早就囤好的。 “果然权贵世家远比皇族更能提前知道战乱何时发生。” 站在旁边的董游想用“董家就不知道金陵被围的消息”反驳。 转念想到董家本是末流没有说服的力量,只能托好了宽袖里的丝绢。 丝绢虽轻,但价值却比他性命更重要。 “太师,按照长姐送来的名单,金陵城中有能力囤粮的权贵世家来得差不多了,你下去吧。” 距离他下令关闭城门,搜寻西楚细作已过去两个时辰。 再拖延下去,恐怕有人要起疑往回走了。 “是,殿下。” “带上这群俘虏帮你打下手。” 张君临一本正经地交代。 “谁敢不听你的话,一会儿不给他们放饭吃。” “……” “……” 一百零八个武者中三阶实力的将领,对于被当作苦力使用,却敢怒而不敢言。 谁叫张君临不只武力恐怖,耳目还很机敏。 再加上他们至今没找到的高阶暗卫,更没吃晚饭,只有给南越人当牛做马。 “殿下不下去吗?” 董游想到一会儿即将发生的事,心里发虚。 觉得还是殿下在更能镇得住那些奴仆。 “不急,本宫会在最关键的时刻登场亮相的。” 张君临的目光在城下那些倒霉蛋头顶掠过。 他要挑选最倒霉的那一个。 选择最合适的时机出场亮相,达成他最终的目的。 连董游都不曾告知的目的! “那……老臣先行一步。” 董游将袖子里的丝绢拿出来,双手举到胸前,仪态端正仿佛祭天一般,迈开步子下了城楼。 城楼下。 押运着粮食车队的各家奴仆,因等候多时,感觉到周围的难民越聚越多,想到陈家被抢粮的事,心中越发慌乱。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们不敢表露对难民们的不满,只能对着守城门的将士撒火。 “这都关了两个时辰的城门了,难道西楚细作查不出来,就不开城门?” “奴们带了官府盖章的路引,是为了国丈夏家押运粮食出城,验明正身还不放行,等八皇子和晋妃回金陵,一定要治你们死罪!” “奴们也一样,奴出身国丈金家,金妃可是如今陛下面前最受宠的皇妃,再不放行,奴们就要让金妃去陛下面前告御状!” 权贵世家的奴仆最喜欢狗仗人势。 换作以前,守城的将士们还会顾忌几分。 可想到那些权贵世家弃城而逃,城中缺粮他们却囤积数万石,也不愿意分一些给守城的将士和百姓们吃。 将士们心里有一团火在燃烧,面对着各家奴仆的指责与恐吓自然也是毫不畏惧。 “小的们谨遵太子殿下的口谕,谁有不满,去找殿下说理去,我们只管按令办差!” 守城将士将试图闯关卡的奴仆板车推了回去。 几个奴仆一屁股坐倒在地,恼羞成怒地扬起拳头冲了过来。 “别拿着鸡毛当令箭,怕不是你们想和盗贼勾结,想收过路费抢我们的粮吧?” “他们只有几个人,冲出去!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法不责众,晾太子来了也没办法!” 趁着起摩擦,领头的几个奴仆一声召唤。 剩下的那二十来户奴仆聚集起了五六百人,黑压压地挤向守城的几个将士。 寡不敌众之下,将士们只能步步后退,眼看就要退到城楼洞子里,一股犹如实质般的杀机,骇得双方都停下脚步。 不约而同地朝着楼道方向看去。 “诸位擅闯城楼,是对太子殿下的口谕不满,还是对陛下让太子殿下监国的旨意不满?” 董游手托丝绢走下,身后跟着满是伤痕的西楚将领们。 他们按照张君临的交代,无声地瞪着那些犯上作乱的奴仆们。 将奴仆们吓得连连后退。 “谁要擅闯城门?” 董游的问题,无人敢答。 刚才还敢指着守城将士骂骂咧咧的奴仆们,此时都变成了鹌鹑。 连看都不敢看那些西楚将领一眼,生怕看一眼会……死似的。 城楼上。 张君临看到原本一个刚正不阿的直臣董太师,如今竟也学会了扯虎皮、仗人势,暗叹一声。 “这世道真是逼着好人变‘坏’啊。” 当然了。 他没忘记自己也是逼迫董游变“坏”的其中一份子。 可是没办法,谁叫这世道已容不下正直的好人呢。 “董太师,不是奴们要擅闯城门,实在是北上的贵人们等着家里送粮,不能再耽搁了。” “是啊董太师,您都亲自来了,说明细作的事查得差不多了吧?” 先前连陈家奴仆都没正眼瞧过的董游,此时在这些奴仆眼里,已然换了形象。 现在金陵城但凡喘气要吃饭的,谁不知道董游带着官兵和难民连借带抢,搬空了陈家的六万石粮食? 不客气些。 他们车上的粮食能不能出城还两说。 “嗯,查清楚了。” 董游回答奴仆们的问题时,依旧保持着托举手中丝绢的姿势。 让不少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但他们更关心出城的事。 “既然查清楚了,为何不下令开城门让我们出城?” “是啊是啊,这丝绢上写的应该是细作名单吧,难道我们之间还有细作吗?” “没有。” 董游言简意赅的回答,让一众奴仆们松了口气。 既然没用细作的借口留下他们,说明真的只是想查细作。 就在他们放下心来时,却见董游慢条斯理地展开手里的那卷丝绢。 “滁县金家何在?” “在。” 方才打头阵闯关卡的一个中年奴仆,蹑手蹑脚地走上前来,盯着丝绢眼珠乱转。 “不知董太师有何事?” “刚才本官派人清点过了,滁县金家还有余粮三万余石……这是陛下的欠条,你看看。” 董游不由分说地拿起一张丝绢,毕恭毕敬地放到金家奴仆手里。 哈?! 金二困惑接过丝绢,看到上面写的欠条,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借一万石粮择期归还?还敢打着陛下的旗号写借条!你们怎么不去抢!” “放肆!” 董游大声喝止,攥紧丝绢朝着北方拱拱手。 “太子殿下乃陛下册封的太子,有监国掌印,所出之令相当于陛下旨意,你对质疑殿下,就是质疑陛下,拖下去打二十棍!” “是!” 守城将士们早就等着收拾这群狗东西。 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臭抹布,塞进金二的嘴里,拖到一处光线极佳的角落下,扒下裤子就开始挥棍。 啪啪啪! 在一连串结实的棍棒声中,董游又拿起一张丝绢。 “金陵夏家何在?” 奴仆们纷纷后退半步。 留下一群不敢应声的夏家奴仆傻站在当场,你推我我推你,没有人敢上前接这块烫手的黄色丝绢。 “你们放心,陛下自管是借粮,自当会还,别说是你们,就算是你们主人在这里,也不敢抗旨不遵。” 董游随手指了几个西楚将领命令道: “去把夏家的十辆车牵过来。” 扑嗵! 夏家一个老奴跪倒在地开始抹泪干嚎。 “董太师开恩!夏家统共十五辆车的粮,您要给奴的主人家留口饭吃啊!” “剩下的两万石不是在粮仓里吗,下次出城时,本官会请太子殿下少借些的。” 早已派人摸清各家存粮的董游,根本不受苦情计的影响。 “……” 夏家老奴呆在当场,说不出一个字来。 强盗! 董游这他娘的就是强盗行径! 先踩好了点,再关城门扣下粮食,给一张借条打发他们了事。 夏家老奴看到城门马上打开,一辆板车接着一辆板车被拉出城去,即将送到军营,心在滴血。 “他们就是想抢粮食!咳咳咳……” 被打完二十棍的金二看到自家的十万石粮被拉出城门,憋着一口恶气,气急败坏地挑唆着他人。 “说什么陛下借的,这么多粮食就算是陛下借的,也要赏主人不少金银财宝,太子可有钱财抵押?” “咱们不能上太子的当,这借条就算是拿到陛下面前,陛下也不一定会认!太子有本事就直接抢!还给什么借条!” 各家奴仆略一思索,就知道金二所说有理。 董游面色剧变。 打借条要用实物抵押是南越的规矩,他也告诉了太子这个规矩。 但太子哪有什么钱财,所以他只能想着用武力来镇压这群刁奴借得粮食。 是他低估了这些当奴仆的反应。 “你们还等什么,赶紧牵马往外跑!” 金二又是一声怒吼。 各家奴仆回过魂来,正准备各回各车抢出城门。 突然。 一道黑色身影手持长镰刀,从天而降般落在他们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各位,真是不好意思,本宫忘记打借条要抵押的规矩了。” 各家奴仆见过张君临的不多。 但只看那古怪的长镰刀和张君临的自称,以及那让他们不得不低头的压迫力。 便知这是南越国如今的监国太子! “就算你是太子,你也要给奴们抵押之物,奴们才好向主家交代!” 金二见张君临被他逼了出来,露出得逞的奸笑。 受宠的妃嫔娘家,谁不知墨皇后的两个子女不受宠,日子过得比他们这些奴仆还清苦。 全身上下加起来恐怕也超不过十金,想抵一百石粮都不够,更别提抵金家一万石粮! “抵押之物就在你们眼前,只是你们拿不走。”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以工抵押,不光要粮还要地! 张君临左手比划着右手的镰刀,又比划了一下忙着牵车赶马的俘虏们,神色十分真诚地说道:“抵押之物就是本宫和西楚五万余俘虏还有金陵的所有人。” 就算是董游,听到这番说辞也忍不住嘴角直抽抽。 殿下还不如直接抢来得痛快。 “张君临!你果然是要明抢!” 金二脱口而出。 嚓! 张君临挥舞着手里的长镰,将刀尖没入金二的脖子中。 一缕鲜血沿着颈部动脉往下滑。 金二感受到淌下来的热血,脸色灰白,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生怕刀尖再深一分,自己便一命呜呼。 没了刚才不停叫嚣时的威风霸气。 “太师,有人直呼太子名讳,对皇族不敬,该当如何?” 张君临手下留情了。 毕竟这里不是在战场上,对方只是听命办事的奴仆也不是仇敌,他还没到漠视人命的程度。 “死罪当车裂。” “听清楚了吗?再敢和本宫呛声,本宫便让你永远闭嘴。” 张君临收回镰刀的瞬间,金二汗如雨下。 回过魂来,连忙拜伏在张君临的脚下,大喊“恕罪”。 剩下的那些奴仆一下子也意识到了如今他们和张君临的身份差距。 眼前的张君临不再是那个连他们这些权贵世家奴仆都能痛踩两脚的无能皇子。 而是击败项鸿的高手。 南越的监国太子! 可以对他们予杀予夺的人! “叩见太子殿下!” 不等张君临的镰刀挥动到他们面前,全部膝盖发软,跪倒一片。 张君临面对着欺软怕硬的这群看门狗,无声冷笑,也没有让他们起来。 愿意跪就跪着呗。 “按照借条上的数量,清点好把粮车拉到军营去。” “太子殿下……” 金二有口难言,有苦难诉,只能抹着眼泪装可怜。 “太子殿下这是要了奴们的命了。” “你们的命在本宫这里一文不值,要来无用,本宫说的抵押之物,也不是人命,而是人工。” 此话一出。 连同董游在内,南越所有人都惊讶无比。 倒是正在卖苦力牵车搬粮食的西楚俘虏们,想到自己割了一天的草,似有所悟,脸色发苦。 不会吧? 难道张君临想让他们去给南越权贵们的耕地接着割草? 南越国这位监国太子他娘的除了打仗抢粮食,不顾国家大事,就想长在田地里是吗? “殿下,以人工抵押是何意?” 董游虽不明白,但暗中松了口气。 如今他和太子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自然不希望太子一口气得罪金陵八成的权贵世家。 “本宫借了粮不假,可本宫不能白借,本宫不是那种无赖的人。” 张君临态度很虔诚。 奈何在场没有一个人捧场附和,只能继续自说自话。 “像陈家、夏家、金家还有各家拥有大量耕田的债主家里,都有数以万亩计的耕田,可这些人家弃田而逃,正值四月灌青时,不除草浇水,不光这一季的的收成就荒废了,下一季说不定也会荒废。” 说到这里,各家奴仆们面露惋惜之色,却也无可耐何。 “倒不如本宫借你们旧粮,替你们耕作农田,待到金陵局势平定下来,各家回归,便能得到同样数量的新粮,这笔账不用本宫和你们算你们也应当清楚,本宫是真心想借粮不是想抢粮。” 丝绢是的借粮数目,是张君临根本各家上报免税的亩数收成得出来的。 借粮比收成只少不多。 “这……这……太子殿下应当开始就说清楚,也免得奴们提心吊胆,吓得魂都没了。” 金二眼珠子一转。 便意识到这是一笔好买卖。 旧粮换新粮,还白送张君临一个人情,在陛下面前搏得一个好名声。 主人必定会同意! “所以,你们是配合本宫还是接着闹事?” 张君临转动着手里的长镰。 他不需要和一介奴仆解释什么。 因为监国太子说的话,相当于圣旨! 清冷的月光下,长镰刀刃闪烁着寒凉的锋芒。 各家奴仆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认了命。 反正不配合也会被抢,说不定还要被砍头。 倒不如拿着借条去向主人说明情况,还有一线生机。 “奴们配合!” 得到满意的答复,张君临嘴角扬起一抹冷嘲的笑意。 董游离得近,看到太子殿下的笑容,总感觉太子殿下肚子里憋着什么坏似的。 可这笔借粮还粮的生意,公开公正没办法抵赖…… “太师,记得给陛下休书一封,告诉他,剩下的那些把粮食全拉走的富户富农家的耕地,暂时也由本宫接管,粮食产出如何分配,等陛下回来再行决定。” 张君临终于暴露了他的真实意图。 不光要粮,还要地。 向权贵世家空手套白狼的同时,他还要借机获得一些耕地。 北上的富户富农里,有不少是举家搬迁,折腾不起回不来的。 换作平时,这些富户富农的耕地都会被离得近的权贵世家耕地合并。 而如今即将变成皇族的耕地,陛下自然乐见其成! “殿下放心,老臣清点完借粮数目便去。” “嗯……你们忙你们的,粮食借完就能走了,记得代本宫向你们的家主问好。” 张君临没告诉董游。 他压根就没考虑过让狗皇帝回金陵。 所以接管过来的耕地,让谁种、怎样种,以后都是他说了算。 “在这个还有奴隶存在的时代,直接分发给农民种,步子跨得太大不现实,也不利于我种田之道的成果。” 有些事要入乡随俗慢慢来。 先连同权贵世家的那些田地一起租出去。 金陵附近五六十万亩的良田,等到大家割完草浇完地,他说不定就能突破到七阶。 到时候和西楚谈判归还俘虏的话,能更有一分底气。 “监国之权确实好用,这个时候捷报应该已经传到狗皇帝耳朵里了,他一定会派人来打探虚实的。” 张承乾疑心病重,一定会派亲近的人来查探。 最有可能是派想与他争夺太子之位的皇子。 好在。 他和那些皇子们交情都不好。 “也不知道会是哪个倒霉蛋来了被我当棋子用,嘿嘿嘿。” 正在清点数目的董游,听到太子殿下发出奸诈的笑声,忽然后背直冒冷汗。 暗中嘀咕着:“也不知道谁又要被殿下算计了。” 这一届的太子不好带。 他要尽快掌握不要脸的无赖之术。 努力跟上殿下的思路。 …… “驾!” “驾!” 天方破晓,豪华的马车在人多的官道上又开始了疾驰狂奔。 遇人撞人遇马惊马。 这让好不容易追到其后二里处的苏婵衣和白芷只能停下脚步,继续救治受伤的路人。 又追击了两个时辰。 直到正午时辰入了一座县城,二皇子和八皇子停下马车,她们终于追上了。 “白芷,记住,我们只是偶然路过的大夫,医术是祖传的,不要暴露是百草谷的人。” “小姐你都说了好几遍了,我记住了。” 白芷焦急地朝两位皇子和随从们进去的客栈探头。 里面饭菜的香味都飘出来了,她们再不进去,万一对方吃完,不就浪费了这顿午饭吗? “一路上你带着我用轻功赶路也辛苦了,今次我请客。” 苏婵衣看到白芷馋得口水直往外淌,清冷的眼眸里满是笑意。 “好诶!多谢小姐!” 白芷也没客气。 就近找了个空桌坐下,一口气把客栈的八个招牌菜全部点了一个遍。 跑堂小二见她们只有两人,再三询问要不是留菜打包。 确认无误后,用浑浊的双眼怪异地打量了两人一眼,连忙踉踉跄跄地向后厨小跑过去。 苏婵衣仰头看了一眼二楼靠窗坐着的两个皇子一行,打量着那几十号把二楼围成铁桶一般的侍卫,眉头微蹙。 不报百草谷的名号直接去找两位皇子,一定会被怀疑用意。 我不去就山,只能让山来就我。 “两位姑娘稍候,后厨正在做贵客的饭菜,掌柜特意吩咐小的拿点糕点来给两位先垫垫肚子。” 跑堂小二拿出一碟梅花糕和桂花糕。 卖相虽不佳,摆盘也很混乱,但分量实诚。 白芷伸手正要去抓糕点,却见小姐突然右手五指扣在了跑堂小二的放糕点盘子的手腕上。 “姑娘,你、你这是……做什么?” 跑堂小二吓了一跳,用力想要挣脱。 然而当苏婵衣揭开面纱,他看到不太真切但依旧能感受到美貌的面容时,稚嫩的脸庞上泛起两抹红晕。 天仙般的美人竟主动拉他的手? 莫非神话故事是真的,天降仙女看上了他这个勤劳苦干的平头百姓,要嫁给他生儿育女,助他一起过上好日子? “公子,你有病。” 苏婵衣轻声开口,却斩钉截铁。 “而且病得不轻。” 碰到一个天仙主动抓住你的手腕,却故意骂你有病该怎么办?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大饼很圆,尔非良人 跑堂小二张了张嘴想要骂人。 可面对着一张天仙般的脸庞却讷讷无言,憋了好半晌才反驳。 “姑娘,我没病。” “你的双眼像蒙了一层水雾一样,时常看不清晰,这种病状已持续了半个月之久,但你没有治疗,照此下去,再过半个月,你的双眼犹如老人般昏花,最后失明。” 苏婵衣没卖关子,只是刻意说得很大声。 能让二楼的两位皇子听到。 “对!小的是半个月前眼睛开始模糊,但小的以为是起夜撞到了墙……” “撞伤导致气血郁滞,视力困难,每当叹气便会肋痛易怒、头痛目胀,且你的脉弦涩滞,定是目生翳障导致的目翳。” 跑堂小二听不懂术语,但他知道天仙说得没错。 他的眼睛再不治就保不住了! “姑娘,求你帮帮小的,城里的大夫早就随主家北逃了,就算小的肯向掌柜借钱医眼,也无人可医。” “我既点明你的急病,定是有方的。” 苏婵衣对着白芷伸手。 “取凤凰衣。” 听到这个名字,跑堂小二暗中咋舌,叹了口气,疼得眉毛拧成一条线。 他感觉自己恐怕要在客栈抵押一辈子才能凑够医眼的钱。 就在他纠结要不要换个年纪大些的大夫再瞧瞧时,就听天仙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抚平了他纠结的内心。 “凤凰衣是鸡蛋上的一层卵膜,具有养阴清肺、敛疮消翳、接骨的奇效。” “可用于久咳气喘、咽痛失音、溃疡目翳以及头晕目眩、骨折等病。” 取材更是简单,收集孵鸡留下的蛋壳上面的薄膜,去除杂质后晒干,最后研磨为粉末便可。 白芷将一大包写着“凤凰衣末”的药包放到桌子上。 看到这不值钱的大包装,跑堂小二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粉末半耳勺吹入眼中会蒙上一层膜,需要十日方可病愈,你自行医治即可。” 苏婵衣将凤凰衣粉末交到跑堂小二手里。 “我是祖传医术,现游历行医,你我有缘就不收你药费了。” “真的?” 天大的好事落在自己的头上,让跑堂小二方才受伤的心灵彻底痊愈。 再看面前的天仙,哪里是替他生儿育女的美人。 简直是普度众生的医仙! “谢谢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小的一辈子不敢忘记,好了后必定每日向天祈祷姑娘长生长寿。” 跑堂小二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苏婵衣眼角余光掠过下楼的一个侍卫,感受到楼上盯着自己的炙热目光,虚扶了跑堂小二一把。 “做事去吧。” 说来惭愧,她帮跑堂小二医眼,除了是好心为之。 更多的还是为了吸引两位南越皇子的注意。 只是不知,是她的医术吸引了对方还是她的容貌…… “姑娘,我家主子觉得与姑娘有缘,想请姑娘上楼一叙,不知姑娘可否乐意?” 侍卫近距离看到苏婵衣未蒙上脸的面容,眼睛都看花了。 陛下爱美色,宫中妃嫔都是美人。 可像眼前这样气质绝尘的,还是头一次见。 “有缘不必强求。” 苏婵衣淡淡回绝。 侍卫也不意外这样的反应,而是低声解释。 “我家主子是南越的二皇子,他为了金陵百姓的安危,特意从北地返回,有事关万千条性命的要事,想与姑娘商量。” 自报了家门,还看穿了苏婵衣行医为善的处世原则。 苏婵衣若是没有亲眼所见,二皇子驾车伤人,还真的会以为这是一位为民着想的好皇子。 “劳烦前方带路。” “姑娘请。” 白芷单手拎着上百斤重的箩筐跟在两人后面。 侍卫见状,眼中多了分提防之色。 苏婵衣是要隐瞒白芷的实力,但没打算隐瞒白芷很强的事实。 这样才能平等的和南越皇室谈条件,而不是被当作一个医术不错的美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刚上二楼。 苏婵衣便感觉到盯着他的炙热目光,更加强烈。 “这位姑娘,你刚才露的那一手,可真是让本殿下大开眼界。” 二皇子端坐在矮几旁,上下打量完苏婵衣,满脸垂涎之色。 美! 可太美了! 好在对方只是一个女医,抛头露面的在外行医,家世一定不显赫。 带回他的宫中,伺候他饮食起居正合适。 “民女苏婵衣,见过二皇子。” 苏婵衣福了一礼,假装没认出坐着的是南越八皇子。 “哈哈,不用那么多虚礼,这位是本殿下的八弟。” “见过八皇子。” 苏婵衣又福了一礼,垂手而立,等着对方开口。 像两位皇子这样自视甚高者,必定会掌握话语的主动权。 “苏姑娘,本殿下见你乐善好施、行医助人,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随同本殿下一起回金陵。” “为何?金陵不是人去城空了吗?” 苏婵衣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二皇子想到弃城而逃的事,眼皮狠狠一抽,但很快就觍着脸开始吹嘘。 “并非人去城空,而是……让敌人轻敌的战术,金陵因此已经保住,本殿下回去就是为战乱善后的。” “本殿下见你医术高明,擅于制方,如果本殿下举荐你进入太医院定会有一番作为,也能造福战乱中受伤的士兵和百姓,让你救治更多的人。” 二皇子所言和苏婵衣想要借助皇族力量救治更多人的想法如出一辙。 只是,她不光是医术高明、制方精湛。 她更擅长种植药草,只要赋予她一定的权利,不出三五年,便能让整个南越百姓不再因看病金贵而增加不必要的伤亡! “苏姑娘可是担心去了金陵有性命之危?” 二皇子见她沉吟不语,心里跟猫抓了似的。 假如苏婵衣不识好歹不答应,那他也只能用强的。 “不是,民女身边的丫环有幸感悟天地道法,称得上是个习武奇才,再加上有药石熬筋炼骨,也算是小有成就。” “习武奇材?小有成就?” 二皇子发出一声嗤笑。 感悟天地道法的启蒙方法,都掌握在各国皇族与权贵世家手里,代代流传。 普通的贱民就算万中有一走了狗屎运,感悟得到天地道法,没人指点没法培养,终其一生也只是下三阶。 皇族和权贵可不会让那些低贱的平民因获得武力威胁到自己的统治。 “不知苏姑娘的丫环是几阶几品?习武还是从文?” 眼前这个丫环大概也就是武者一阶或者入门,比普通人强些,能够一打十,就觉得自己无敌了。 二皇子傲然地伸长脖子,犹如一只骄傲的大公鸡。 “本殿下是四阶武者,你可敢与我一战?” “我……民女武者六阶下品。” 白芷连正眼都没瞧一眼二皇子。 她轻轻抬脚,又轻轻落下。 轰! 一指厚的实木地板被踏破,整个客栈像遭遇了地动似地震颤了好半晌才停下来。 “……” 骄傲的二皇子呆若木鸡。 “……” 准备最后压轴展现实力,以武取胜俘获芳心的八皇子,更是一个屁都不敢放。 这个丫环看上去十七八岁,便是六阶下品。 绝对是习武奇才。 就是可惜这样的习武奇材保护的是一个柔软的美人。 “让两位殿下见笑了。” 苏婵衣看到两人悻然的神色,唇角微弯。 “民女考虑要不要去金陵不是担心危险而是担心祖上传下来治病救人的医术,无用武之地。” “有、有有……一定有。” 二皇子拍着桌子保证。 “待入了金陵,本殿下便让你进太医院。” 二皇子喝了口热水压了压惊,偷瞄了一眼胖乎乎的丫环。 看来用强让苏婵衣伺候他的美梦做不成了。 收服苏婵衣顺带收服一个六阶下品的武者更好! 到时候毒杀张君临也更加有把握。 “盛情难却,民女便与两位殿下一起同行,还望早日抵达金陵,救治将士与百姓。” “……” “……” 故意想拖延时间让张君临处理难题的二皇子,顿时满脸黑线。 纠结片刻,马上站了起来。 “整顿结束,再去找辆马车,马上出发去金陵,两日内一定要抵达,告诉张……太子,提前出城迎接!” 苏婵衣看到不可一世的二皇子,暗中叹息。 理想很美好,所遇非良人。 能不能帮她办实事,只能寄托于那个素未谋面的太子张君临身上了。 …… “哈欠!” 张君临揉了揉鼻子,扫了一眼在城楼下架锅煮饭的西楚将领们。 “谁在念叨我?” 想偷偷摸摸给他一记背刺吗? 看来这些人还是不累。 “快吃,吃完跟本宫回皇庄休息,明日早起你们还要学习新的农事。” “……” 众将领敢怒不敢言。 这时。 正在锅边用勺子搅粥的一个青年,身体突然前后摇晃起来。 紧跟着,一头朝着滚烫开花的米粥中扎去。 “小心!” 张君临眼疾手快地拦腰将人捞起,只有几缕头发煮进了锅里,散发着一股不可言喻的味道。 “饿晕的?” 张君临觉得这群铁血汉子急行军,没理由因为饿一两天就失去意识晕过去。 特别是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身体在发烫。 应该是发烧了! “张……太子,他叫杨开,在滁县攻城时受了伤,应该是伤口崩开了。” 尽管十分不情愿,西楚的将领们只能开口求情。 “希望张太子能够帮忙找人医伤,我们日后一定听你安排,下地干什么活都行,绝对不偷懒!”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干农活。” 张君临撕开渗血的上衣,看到已经发烂流脓的伤口,眉头紧锁。 大意了。 光顾着找吃的,忘记战后除了吃喝需求,更重要的是各种伤药和退烧消炎药! 发烧可是会烧死人的!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稳住别慌,我们能扛过去! “来人,去军营借个大夫来医伤!” 张君临随手指了一个守城士兵,让对方拿上他的腰牌前去军营借人。 自己则让聚集过来的西楚将领们散开。 “你们挤在一起会影响他喘气,你们两个去打桶凉水来!先给他物理降温!” 张君临特意指了两个相对高阶位的将领,这样干起活来能够节省时间。 他的医学知识有限,对于发烧仅限于物理降温和吃退烧药。 “物理降温?” 两人对视一眼,不明白这是何意。 但他们知道,这是一个逃跑的好机会。 只是……看到躺在地上陷入昏迷中的杨开,两人还是拎起铁锅旁的水桶冲向一里外的河道。 两人的暗中互动,自然没逃过张君临的双眼。 他也懒得猜测两人的心理活动。 反正回得来,杨开有救。 回不来,他去追人,三个人一起魂归西楚。 自己的命运自己抉择。 “张太子,水来了。” 五阶上品的武者脚程确实够快,不到半盏茶的工夫打了个来回。 嘶! 张君临从里衣上撕下两条黑布扔进桶里,扒下杨开的衣服后,将湿布捞出拧到不滴水,放到腋下。 等抹布上的凉意消失,又马上换上新的湿布。 如此循环交替,杨开脸上的红晕褪了些许。 “张太子,为何不直接泼他一盆凉水?我们以前退热直接去河里泡着,可比这个管用。” “是啊,这样多麻烦,我们直接把他抬到河里去。” 张君临听到这群医学认识比自己还有限的西楚将领们的话,见他们说得一本正经,不是和杨开有仇,恨不得真的当甩手掌柜。 也别把杨开抬河里去水葬了,直接抬棺原地埋了算了。 “你们能自己去河里泡着说明烧得不严重,他的伤口已经化脓,烧到内里,这个时候泡冷水澡就像往火盆里浇冰水。” “巨热后骤冷,一个闹不好火盆就会炸,人的身体可比火盆脆弱多了。” 听完他的比喻,西楚将领们这才恍然大悟,打消了把战友泡水的念头。 他们离着十步远,一个挨一个排排蹲着,紧张地盯着杨开的情况,饭也顾不上吃了。 张君临看到这群好心办坏事的西楚将领们,想到连地位较高的武者在医学方面的认知都如此贫瘠。 不免担忧金陵的将士和百姓,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要怎样扛过这次战乱。 “皇弟!” 两刻钟后。 张君缘亲自载着一个年过半百,背着一个药箱子的老者赶来。 “这是军医老赵,全军营医术最好的。” 此话一出。 西楚众人对姐弟俩都投来感激的目光。 “拜见太子殿下!” 张君临不等老赵跪下,一把扶起,顺势拽到杨开的跟前。 “他是刀伤感染引发发炎化脓,并伴有高热和寒战,本宫用湿布降温,效果还不错,现在是先治伤还是先退烧?” 老赵在他阐述的时候检查完了伤口。 看到流脓到溃烂的地步,老赵面露难色。 紧跟着,他又将手指搭在杨开的手腕上面感受脉动与温度。 等了好半晌才松了口气。 “太子殿下退热的法子很有效,他现在不那么烧了,草民先给他治伤。” 是吗? 张君临看了眼嘴皮都被烧得发白干裂的杨开。 想到自己是个外行,只能任由老赵去治。 嚓! 老赵打开医药箱,从里面掏出一把锋利却沾着血渍的针刀。 不等张君临反应过来,刀尖对准杨开化脓的伤口挑了下去。 “嗷!” 昏迷中的杨开扯着嗓子惨叫一声,身体开始颤动。 还是张君缘对治疗刀伤有经验,早已在伤者影响治疗前,将人摁住。 老赵白刀子红刀子出,挑出一地的脓污,又割掉发炎的烂肉。 最后宝贝似地掏出指甲肚大小的一包药粉,动作粗鲁地撒在新的、大的创伤处。 “药粉里有皂刺、白芷、败酱草、鱼腥草……等药草,有祛风解表、消肿排脓……有很多功效。” “是太医院配的伤药,可管用了。” 张君临听到老赵磕磕巴巴的解释,明白了这位军医的半吊子水平。 应该就是认得些药材或者懂些药理,不得已拉来充数的。 他看了一眼像是被宰的年猪般躺在地上放着血、掉着肉、身体直抽抽的杨开。 别无他法,只能希望杨开能够挺过去。 “皇弟,此间事了,我带老赵先回军营,营里除了受伤的将士,还有许多长途跋涉来的难民和病人需要医治。” 张君临看到长姐疲惫的面容,关切地询问。 “伤者和病人很多吗?” “伤者近两千,病人……逾万,多是外地来的难民,因为连日饥饿吃坏了肚子,高热不退。” 逾万! 听到这个的数字,张君临心中一沉。 再看老赵又掏出一包伤药,纠结着是给还是不给。 明白除了大夫不够用,药物应该也快弹尽粮绝了。 “长姐,高烧的病人分级治疗,热得不厉害的用本宫的方法降温,热得厉害的再服药,老人和孩子优先,大人……能扛先扛,注意观察。” “这样也能够腾出一些人手上山去采药制药,老赵你是专业的,由你挑选和支配这方面的人手。” 张君临知道在医者眼里,病情不分轻重,黄泉路上无老少。 可特殊时期只能特殊对待。 “如果有人不满,让他们亲自来找本宫,本宫给他们治病。” “太子殿下还会治病?” 老赵惊喜不已。 如今是多一个医者便能多救治成千上百条性命! 张君临无声冷笑:“不会治病,但本宫能要人命。” “……” 明白弦外之音的老赵,提起十二分精神。 知道自己除了要面对治病的难题,更要耗费精力去压制病人们的怒火。 做人真难。 做医者更难! “还有问题吗?” 面对张君临的询问,老赵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虽说炮制药材等方法大多掌握在太医院和私人医馆的手里,药田也都归权贵所有。 像他们这种半吊子都是偷师,积累治病疗伤的经验,只能靠运气辨认出成熟的草药。 但好在大公主找到些残留的书籍。 他们还能照本宣科,能救一人是一人。 “稳住别慌,只要扛过这几日,相信等金陵保住的消息传出去,城里那些医馆甚至太医院的人也会回来的。” 张君临给长姐和老赵加油打气。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记得多派些人手去采摘草药,就算遇到叫不上名字来的草药也先分类留着,迟早用得上。” “太子殿下言之有理,草民一定照办,草民替大家谢过太子殿下的退热奇方!” 呃…… 张君临不好意思说,这种物理降温的方法,在他前世是人尽皆知的。 其他方法还可以用冰块和酒……但就目前的生产水平来说,这话说出来,多少有些“何不食肉糜”的意味。 “皇弟,无事的话,我们先撤了。” “长姐骑慢些,你照顾着自己……” 不等张君临说完,马儿已经甩开蹄子冲出了城楼。 看到长姐火急火燎地来又火急火燎地走。 张君临心疼得直叹气。 长姐以前是操劳。 现在是劳累。 又是骂狗皇帝的一天。 要不是他还要防止西楚不要俘虏性命撕破脸皮,就先停一停修炼悟道,带着这些人上山采药去了。 作为一个在自家山头种了十六年地的农民,感冒发烧或是咳嗽腹泻,都是学着老一辈扯些草草药熬汤喝。 几碗下去有时候比去医院打针输液还管用。 “说不定我认识的草药比老赵还多。” 张君临正吐槽着,忽然,西楚的将领们朝他抱拳一拜。 “多谢张太子救命之恩,张太子对我们这些俘虏和南越子民一视同仁,俘虏期间,殿下但有吩咐,莫敢不从。” “谢过殿下!” 西楚将领们的感激之情被张君临点燃了。 张君临刚要谦虚地表示一下接受,一股邪风从城内吹来。 浓郁的屎臭味儿呛得他差点把晚饭给吐出来。 “谁这么不讲文明当街拉屎?” 他发自肺腑的一番感慨,却让西楚将领们哄堂大笑。 善意的笑声,让捂住口鼻的张君临很懵逼。 这有什么好笑的? 他们笑得口气这么大,都不嫌臭气往嘴里灌吗? “哈哈,殿下,南越皇族和大小官员逃的逃跑的跑,负责金陵的京兆尹一定也在其中,没有官员维持街道整洁,城内很快就要屎尿满地了,不过下一场雨就干净了,殿下不必担心。” 哦! 是了。 他也听说过,古代在没有建立起一套完整的排污体系前,在街上踩屎踩尿是常态。 这个战乱的时代,除了练武打仗争霸,根本不注意其他方面发展,普通人连退热的基本方法都不知情,更别提搞卫生建设,预防流行疾病。 “我还好奇长姐所说的,连日饥饿会吃坏肚子不是自相矛盾……” 张君临想到一个亲身经历过的可能性,顿时脸色变白。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防疫,一斤粮一车粪 “单纯地吃撑吃坏肚子不可怕,吃出痢疾才可怕!” 大战往往伴随大疫一起到来。 前世身处和平中的张君临,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没经历过大战后的大疫,但和平时代的大疫就已经让他倍受折磨。 要是赶在这个没药没大夫的节骨眼上,一场雨再把痢疾闹起来。 现在根本不用考虑什么种田悟道、守城报仇的小目标了,眼下先带着全城人活下去才是首选! 呼呼呼…… 邪风不断地带着凉意吹来。 张君临抬头看到被乌云遮住的星空,脑门上青筋直跳。 屋漏偏逢连夜雨! “月色朦胧,不是起风就是起雨,恭喜殿下,最快明天一见亮,这洗净污秽的春风化雨就要来了。” 张君临看了一眼说话的俘虏。 这小子正是他逮兔子时带头逃跑的那个,听他同伴称呼,叫石磊。 打怕了想跪舔没关系,他很喜欢这种行为。 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就挺欠打的。 “石磊,本宫记得你刚才说本宫有任何吩咐,你都会无条件遵守?” 张君临狡黠的笑容,看得石磊硬生生地打了一个激灵。 闻到空气里久不散去的屎臭味,他想到张太子拿他们当农夫的先例,脸色灰白。 “殿下,你不会是想让我们去清理街道吧?” 这可是铲屎官的职责。 而他们是将士! “殿下,我们的手是用来拿兵器的,使用农具是我们最后的底线!” 哦? 那可真是太好了! “你们也是这样想的?” 张君临看向其他人。 直觉不妙的众人连忙点头如捣蒜。 比起当街拾粪,他们觉得在田里干农活挺好的。 “本宫感念你们对南越的付出。” “你们放心,本宫绝对不会践踏你们自尊的底线。” 张君临郑重地鞠躬致谢。 倒把石磊等人闹了个大红脸,感觉不好意思。 “来人,去京兆府传令,动员城中百姓铲屎除粪。” 刚从军营跑回来的守城士兵,听到这个命令却苦了脸。 太子殿下击退强敌又抢了粮食分给大家吃,大家是感念太子。 可铲屎除粪这个事吧,它挺复杂的。 “为何不走?可是有困难?” 张君临洞若观火,看到守城士兵踌躇不前,出声问询。 “回殿下……这屎和粪铲到哪里去?扔到河里大家就都别喝水了,那水就算烧开了也容易拉肚子,运去城外,需要肩抬人扛或者用车,谁不嫌麻烦呢。” “再说了,就算堆到城外,回头一下子还可能一股脑倒流回城中的河道里,倒是能堆到洼地里,可官府堆粪的洼地,离主城有三四十里远呢。” 臭谁也不能臭京城的皇族权贵们。 正因如此,原身对城中屎尿臭才没有印象。 “还望殿下三思。” 守城士兵思路很清晰,言之有理又有物。 张君临仔细地打量了对方一眼。 二十来岁,长相很周正。 是个做官的好料子。 “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小的林狗蛋。” “……” 知道贱民好养活,但这个名字有些太好养活了。 狗子听了都会蛋疼。 “读过书吗?” “没读过,但小的隔壁住过一位老先生,教过小的识字知礼。” 嗯,不错。 张君临很满意,当场任命。 “林狗蛋,即刻起你就是京兆府詹事,你的顶头上官府尹跑了,你暂代府尹一职,组织京兆府官兵马上告知城中百姓。” “本宫要用一斤粮换一车粪,粪都堆到皇庄的荒地上去,怎么个堆法,本宫稍后再作解释。” 呼呼呼…… 风声更紧。 张君临看出林狗蛋不解想提问,摆手打断。 “快去!必须赶在落雨前把城里所有堆的屎尿都送到皇庄上去。” “太子殿下,我林狗蛋誓死追随太子殿下!” 林狗蛋感动坏了。 金陵现在谁不知道太子殿下不住皇宫住皇庄? 太子殿下为了找理由给大家发粮,更为了大家不被臭气熏到。 竟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而且还破格让他当上了大官! 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别废话了,抓紧去做。” 张君临催促一声。 做事麻利的林狗蛋连忙拿着腰牌朝前京兆府方向跑去。 “南风,跟上,免得大家不信他的话,来回折腾。” “打开城门,今夜不宵禁。” 城中有上万的百姓,再加上更多的难民。 有了粮草做激励,应该能赶在天亮前送去皇庄。 一斤粮换一车粪在他看来虽然是黄世仁的行为,但在金陵当地的工钱来看,已是溢价了。 一阵风吹走了南风,张君临又检查了一下杨开的情况。 托杨开命大的福,烧逐渐退了。 就是割肉的疼痛让杨开做梦都在战栗。 “抬稳杨开,随本宫回皇庄!” 张君临雄赳赳气昂昂地踏出一步,身后去鸦雀无声。 转过头去,就见石磊欲言又止。 “殿下,我们倒是不怕熏,可杨兄他身负重伤,不如就把他留在城里吧?” “对对对。” 众将领连忙附和。 皇庄马上就不是他们来时的皇庄了。 一场雨下来,出门就是一脚屎一脚尿,万一杨开上茅房摔一脚,想找些干净的水清理伤口都很困难。 他们做好了和张太子一起“吃屎喝尿”的心理准备,但伤者身体扛不住这样的折磨。 “也行。” 张君临略一思索便答应下来。 反正杨开这伤一时半会儿跑不了,干不了活也为他创造不了修炼进阶的能量。 石磊等人见张君临如此良善,感激不已。 连忙掏出身上的金银交到守城士兵,让士兵帮忙给杨开找好人家养伤。 解决完杨开的去留,西楚将领们也不再磨蹭。 使出浑身吃奶的力气跟在张君临身后,全力朝着即将臭气熏天的皇庄赶去。 铛! 铛! 铛! 金陵城中。 大街小巷响起敲锣打鼓的响起。 就在大家以为哪个大户人家死人了报丧搞了这么大阵仗时,街道里传来官兵的叫喊声,让他们犹如身处梦中。 “太子殿下有令!各家各户马上起床清理粪污!” “一斤粮换一车粪!只需送往皇庄!” “粮食有限,先到先得!过期不候!” 一斤粮换一车粪? 还要送到皇庄去? 金陵城里的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都陷入了沉默当中。 然后,被惊醒的人们全部爬了起来,朝着皇庄的方向顶礼膜拜。 “南越有太子殿下监国,就像当初墨皇后在世一样,我们这些贱民的好日子,终于又要到来了!” “别拜了!快喊起儿子儿媳,还有小孙子也让他把和泥巴的小铲子带上,铲完家里的,去街上铲粪去!” “特别是那些大户人家,人多粪多,拿他们的粪去换他们的粮去!” 此时,正在户部查阅、登记耕地详细数目的董游,听到董一江禀报太子殿下新的命令,抚摸着山羊胡,老怀欣慰地笑了。 “殿下这一招拉拢民心之法,虽然手法粗糙,但效果甚佳。” 殿下他明明可以直接送粮,却选择了让大家自食其力获取成果。 如此一来,权贵世家也不必借机参太子一本,告太子一个借粮拉拢民心、意图不轨的罪名。 高! 甚高! 只是有一点…… “看看还有没有多余的人手,先把东宫打扫出来。” “是,大人。” 就算他愿意拼着一把老骨头去踩屎踩尿,可殿下身为太子,不能这么不讲究。 这皇庄,殿下大抵是没法住了。 “难得老朽也能为殿下提前考虑到一件事。” 董游颇为得意。 虽然只是打扫卫生这样的小事,但让他很有成熟感。 太子之事,勿以小事而不为。 …… 到了皇庄。 张君临先将石磊等一百零七位将领带到了仓库。 董游办事效率很高,已经将俘虏们吃一个月的粮食搬来了。 还有十人专门负责看守。 “一会儿会有百姓来领粮食,到时候一朵花一斤粮,懂了吗?” 交代完懵逼的守粮官兵,张君临走到石磊等人的面前。 不等他开口,石磊大胆预测。 “殿下,是需要我们盯着那些百姓往荒地里倒粪,防止他们偷奸耍滑吗?” “不需要农具,我们都是武者中三阶的实力,只需要往那里一站,便能震慑住他们!” “殿下放心,我们绝不会偷懒,更不会嫌粪臭!” 哦。 张君临看到大家附和地点头,确实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笑弯了双眼。 “这可真是太好了!” “不过不需要你们监工,需要你们拿农具干些农活。” 听到他的话,众人双眼一亮。 未开垦的稻田离荒田还有好几里地。 不需要监工而是去干农活的话,他们闭一下气连臭味都闻不到! 张君临虽然抢粮抢地,但还是优待西楚俘虏的。 国家强盛连当俘虏都有优待,陛下以武称霸的决策果然是正确的! “殿下需要我们干什么?” 石磊再次打头阵,凑到挂到墙上的一排排农具前,激动地打听着。 其他人也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沤肥不算农活? 张君临看到这群单纯的武将,都不好意思和他们拐弯抹角。 “沤肥。”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让石磊等人愣在当场。 “沤肥?怎么沤?什么肥?咱们西楚种田做这种事吗?我记得小李你祖上是农夫出身,回家还会帮忙种田来着?” 西楚将领们的所有目光转移到一个十五六的少年身上。 非常担心张太子不会干农活让人骗了,才想出这个“沤肥”的办法。 少年仔细地思考了一番后,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我跟我爹和我爷种了十多年的田,除了撒种、浇水、除草还有收割,没干过别的,对了,还有犁地!” 至于沤肥……这两个字他识得。 可放在一起他真不知道和农活有什么关系。 刚才还信誓旦旦说什么农活都能干的石磊等人,面露惭愧之色。 “还是要请教殿下,这沤肥……是何意?我们该如何做事?” 等的就是你们不耻下问! 张君临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把锄具从墙上拿下来。 “先挑好农具,二十个人用木叉,去把堆在地头的野草运到荒地上去,四十个人拿锄头去荒地刨一层一尺厚的浅坑,能挖多大挖多大。” “挖完接着挖附近的土堆起来,留作备用。” 西楚将领们按照各自对农具的喜好,挑选了自己喜欢的。 石磊和野草打了一天的交道,闻到那股味道就想吐,又不想去荒地闻大粪味道。 干脆等着后面的农活做。 “剩下的人用铁锹,负责把送来的野草和送来的粪便一层层码在一起,最后用土覆盖在上面盖严实就行。” 这样雨水就不会将粪便冲散流失掉。 等过段时间再翻开,晾干后敲成碎末,就是上好的农家肥! 当然了。 要是等不到肥料沤成,这些将领们就被赎回去了。 后续的一手的农事生产资料,他们可无缘参与。 “……” 之前没有去拿木叉和锄头的石磊等人,听明白自己要做的事后,脸色泛绿。 亏得他们还以为张君临优待俘虏。 眼下让他们做的事,比挑粪工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整个金陵的粪便全部运送过来要就地掩埋不说,还要和着野草一起,这不是折腾人玩吗? “殿下,直接挖个大坑把粪便堆进去盖上土不就行吗?” 小李不愧是干过农活的,一下子就想到了偷奸耍滑的方法。 张君临竖起大拇指以示赞赏后,马上板起脸来。 “你们割下来的野草那么多,不趁机一起解决掉和粪水混在一起,不把皇庄的稻田给泡烂了?” “你们也知道,你们吃的粮食是借的,大家都知道你们负责皇庄的稻田,稻田泡烂了惹起民愤让本宫饿死你们,到时候本宫可就为难了。” 明明是威胁的话。 到了张君临的嘴里反倒成了为他们考虑。 不少人当即就拿起了铁锹,准备“自食其力”换粮吃,绝不能让张太子为难。 石磊等较为精明的人,还想着意思意思,蒙混过关。 却见张君临说完,从墙上拿了一把铁锹后,转手把长镰刀挂在了墙上。 “殿下,你要和我们一起去沤肥?” 石磊大吃一惊。 沤肥一事虽不算农活,但他们也听懂了如何做,不需要张太子亲自演示。 他们割草时,张太子一直当监工,他还以为这次张太子只会远远地看着呢。 “除了你们负责皇庄的稻田,本宫的一千零两亩耕地也在这里,本宫难道要干看着让粪水给泡掉?” “草都让你们割完了,再下场雨浇了水,过两三个月就能收获粮食,不能白白糟蹋了你们的劳动成果。” 此话一出。 石磊愧疚不已。 不愧是南越太子,格局就是大! 这回不用人催促,他主动和同伴们拿起铁锹,跟着张太子走出仓库,朝荒地走去。 等他们抵达刨好的半亩荒地前,运送野草的同伴们已经在地里堆了厚厚的一层草叶。 离着皇庄近的人家,大人推着承重三四百斤的独轮车、妇孺拎着盛粪便的木桶,正在地头上站着。 “拜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你这车装得都冒尖了,就按二斤粮算。” 张君临随手从旁边摘了两朵太阳花,放到男子手里,指着仓库方向,让其去领粮食。 一家人见真的有粮食可领,欢天喜地连声道谢,放下手里的粪便朝仓库小跑而去。 “东西都备齐了,本宫给大家打个样。” 张君临拿起铁锹把车里的粪肥铲到铺草的坑洼里。 密密麻麻的一层草叶,将粪便兜住,没有往土里渗。 铲完一车粪。 张君临又让送来野草的人将草叶继续堆一层。 然后将木桶里的粪便倒上去。 “等堆得和下面差不多厚就再铺草,这样层层码起来,它不会往下渗,以后再想把它挪到别的地方去也容易。” 张君临含糊其词的解释。 却让石磊等人彻底明白了。 原来张太子不是折腾他们玩,而是想先在下雨前把粪便码起来,过后再挪到处理污秽的地方去。 “利用草叶覆盖来阻止它们往下渗,这可真是一个应急处理的好办法!” 西楚国还没有这样的处理粪污的方法。 也会遇到处理不甚再碰到连降几日雨水,街道污水横流,百姓们腹部拉稀的事。 “学会了吗?” 张君临见根本没有人把“沤肥”往农活方面想,也是挺无语的。 看来不光南越国的农业生产水平很落后,各国都差不多啊。 “学会了。” 石磊想到学会这一招,等回去就能禀奏陛下,也算是立了一功。 看到又有百姓推着独轮车来了,一马当先的冲上前去。 “殿下,感谢你教会了我们这一招,剩下的我们自己做就行,你去旁边休息吧。” “要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对,你再指点。” 石磊还算是有良心。 张君临看到其他人也都是一脸感激的表情,抢着干活。 自然乐得轻闲。 他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巡视一下耕地的原生秧苗。 尽管他对天地道法和武者阶层还不太了解,可今天功力增加后,总感觉到达了临界值却没能突破,像是遇到了瓶颈期。 卡了在六阶巅峰阶段。 他要尝试能不能通过大范围栽插秧苗增产增收来增加他的功力,助他突破桎梏。 “那你们抓紧时间。” 张君临深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无论是狗皇帝派人试探还是和西楚谈判,在这个高武的时代,都需要靠实力说话。 “放心吧殿下!” “保证完成任务!” …… 沙啦啦。 春雨绵绵,给苍翠的山林蒙上一层白纱。 苏婵衣坐在疾驰的马车上,挑起窗间的竹帘往外看。 树影匆匆后退,冒雨而行的路人们还在泥泞间挣扎着不肯停下。 看到一个老人因避让马车滑倒在地,她腾地一下站起来,却又紧握着双手坐下。 指甲陷入肉里也不觉得疼。 “小姐,你们不是一直说医者的手就像武者的刀,需要经常保养,最好不要磕着碰着嘛,你干嘛自残呢?” 没心没肺的白芷吃完一块皇族特供的精致糕点,连忙从箩筐里找出伤药,递到苏婵衣的面前。 苏婵衣默不作声地拉过,将药末抹在划破的手心里。 她望着外面逐渐密集的雨线不断冲刷着石块上干巴的牛粪,忽地想到什么,眉头紧锁。 “小姐你自找苦吃,这回知道疼了吧。” “不疼。” 苏婵衣的回答让白芷撇了撇嘴。 小姐不疼还把眉毛拧得能夹死苍蝇? 谁信呐。 “白芷,麻烦你跑一趟,帮我向二皇子他们问一件事。” 苏婵衣小脸紧绷,神情格外凝重。 白芷连忙把吃到一半的糕点塞到嘴里,紧张地眨着双眼。 每次小姐这个表情,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小姐,问什么事?”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下雨了,闲着也是闲着 “金陵城负责污物处理的官员,是否北上。” 苏婵衣记得自己看过的一本史记里,记载过和当下很相似的一场战争。 城主弃城而逃,遗留下来的百姓誓死抵抗,鏖战三天三夜终于战胜了强敌。 可一场大雨过后,城中发生瘟疫,十室九空。 原因就是污物随雨水流入河道中导致发生了痢疾。 “污物处理?好,我去问。” 白芷不懂其中的深意,可看小姐脸色不好,马上挑起车帘,不等马夫勒马,就像一道雷电冲向前面的马车。 咚! 苏婵衣刚从箩筐里掏出纸笔,就听到前方马车传来一声闷响,看到有人站起来的身影。 不多时。 前方马车减速。 二皇子推开后面的车门,大声反问:“苏姑娘为何问及此事?” “民女担心城中污物造成瘟疫传播。” 事关人命,苏婵衣没有藏着掖着。 谁知她的话刚说完,二皇子和八皇子哈哈大笑起来。 “苏姑娘多虑了。” 隔着雨帘,二皇子脸上讥嘲的笑意落入苏婵衣的眼里却清晰可见。 “许多贱民吃喝拉撒都在一条河里,多少年了也没事,不会因为下一场雨就发生瘟疫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两位殿下不妨派侍卫前去城中向太子殿下禀报此事,也好给大家提个醒。” 苏婵衣知道二皇子也是在嘲笑自己。 但还是控制着情绪,提出建议。 瘟疫防大于治。 哪怕是下了雨水中有污物,只要提醒大家不饮生水,再服用些防疫的药汤,也可避免瘟疫的发生。 “给太子提醒?” 二皇子巴不得闹起瘟疫来。 到时候就算张君临打败项鸿又如何,背负着万千条人命,功也不能抵过。 但是,他觉得苏婵衣还是在显摆自己的医术学识,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二殿下,事关万千百姓性命,我们离金陵只有一日车程,若是真的发生瘟疫传播开来,我们进了金陵也很危险。” 听苏婵衣提及自身安危,二皇子终于收敛了笑容。 然后,对着苏婵衣拱手一拜。 “不知苏姑娘可有预防瘟疫的法子和药方,本殿下派人送给太子。” “民女正在写。” 苏婵衣快速在纸上落笔。 写完后仔细地浏览了一遍,吹干墨迹,放到一个牛皮纸包里。 车窗外有侍卫前来接过,交到二皇子手中。 “白姑娘请回。” “小姐,闪开些。” 咚! 白芷跳到车板上,训练有素的马儿根本没受到影响。 在车夫的驱赶下开始加速。 “请苏姑娘放心,本殿下马上派人去金陵安排此事,绝不会让苏姑娘染上瘟疫。” 二皇子关上车的后门,接过药方后。 看到娟秀的字迹,眼前一亮。 好字! 只是这方…… 他对着侍卫耳语道:“送去城南宋家配几副药,待我们进城时服下。” 不论瘟疫是否发生,城中百姓死活与他无关。 等到了金陵城中,若真的发生瘟疫,他就把责任推到张君临头上,说是张君临日理万机,没把苏婵衣的药方当回事扔了。 若是没发生,就危言耸听让张君临再加派人手去处理粪便。 张君临绝对不会理会,到时候还能煽风点火,让苏婵衣配合他毒死“在其位不谋其政”的监国太子。 “请殿下放心,小的一定送达!” 侍卫故意喊得大声让苏婵衣主仆二人听到后,才驾马离去。 苏婵衣看到侍卫的背影渐渐模糊,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经过此事,她对二皇子有些改观。 “父亲告诉过我,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说不定是我误会了二皇子,也可能是他故意装成高傲自大的样子迷惑外人。” “不是哦小姐。” 白芷把盘子里最后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反驳她。 “他刚才命令侍卫把药方给金陵城中姓宋的一户人家,只给我们每人配一副药喝着预防,没提告诉南越太子的事。” 这就是武者六阶和七阶的差距。 武者六阶哪怕是巅峰,它也是中三阶,可融入天地道法配合内功等提升实力。 也能耳听八方、远达数里。 但突破到上三阶,哪怕是七阶入门,早已达到了“非人”境界。 天地道法融入身体之中,只要对方阶位比自己低,想光明正大的偷听,只需要一个念头。 “……” 苏婵衣朱唇微张,好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过神来,她自嘲一笑。 “这些皇族子弟自降生便是金贵之体,没经历过瘟疫的恐怖,只当我的话是危言耸听,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那……小姐,要不我跑趟金陵告诉南越太子防范瘟疫的事?” 白芷跑得可比马车快,天亮前就能抵达金陵城。 苏婵衣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摇头放弃。 “太棒了,那我继续管他们要梅花糕吃……” “先别吃,你拿着我的信物去一趟百草谷在金陵城开的医馆里,告诉当地的馆主,照着这个方子准备好药物。” 苏婵衣说话间,又重复书写了刚才的药方。 白芷也没废话,拿起药方塞进水火不进的牛皮纸包里,贴身放好。 “小姐,你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嗯。” 区区两个中三阶的武者,苏婵衣还没放在眼里。 她只是担心,金陵城中缺少草药,就算是有医馆助力,也难以应对瘟疫的蔓延。 “只能寄希望于上天开眼,保佑金陵百姓无病无灾,是我多此一举才好。” 经过这件事。 她对南越皇族是真的死心了。 假如没发生瘟疫,她便放弃此前的想法,不进太医院。 转道去医馆,在民间传播那些被把控还有她自己研究的药方。 这样一来,应该会比与不顾百姓死活的皇族合作,能够救治更多的人。 哗啦啦! 雨越下越大。 苏婵衣将灯吹熄,合衣躺在软榻上,想着白芷此时应该到了哪里……夜不能寐。 …… 清晨。 往日应该天亮的时候,今天的天空却还是黑压压的。 一阵带着凉意的北风吹过,带来了大量的雨云。 沙沙沙…… 下雨了! “还好赶上了。” 张君临把铁锹插进地头上,望着一个个鼓起的粪堆,用手背抹了把额头上被打湿的汗珠。 上半夜他巡视完耕地,发现了许多空余的良田耕地。 那些是今年休耕的土地。 也就是说,这里的人们虽然没有积极推动农业水平的提高,但还是摸索到了一些偷懒的规律。 在不施肥的情况下,知道耕地年年耕作产量低,干脆种一休一。 以此类推,把没施肥长起来的秧苗拔出来再种到那些休耕的地里,八成会死。 知道此路不通后,他便返回到荒地里和石磊他们一起沤肥。 终于赶在下雨前处理完了城内百姓送来的粪便。 “多谢太子殿下!” 最后一拨路过地头的百姓,还在不停地叩拜行礼。 张君临也懒得去扶了。 这个中年人都送了六车了,也拜了六次。 “六斤粮食再加上董游每日施粥放粮,绝对够温饱了。” 张君临体力耗尽,饿意滚滚而来。 这个时代基本看天吃饭。 下了雨,基本上什么事都做不成,躺平吃喝也不错。 “下雨了,闲着也是闲着,为了犒劳大家帮本宫干活,找几个人随本宫去林子里逮些吃的,给大家加个荤菜。” 提到荤菜,石磊他们想到昨晚那股令他们终生难忘的香气,直咽口水。 “多谢殿下!” “小孙、小李还有小王,你们几个是打猎的好手,跟我一起随殿下去山里。剩下的去仓库抬米下锅!” 在石磊的安排下,大家有条不紊地开始行动。 张君临看到他们现在不用支使,眼里也有活干了,欣慰地笑了。 这群人忙活一晚上也辛苦了。 “要是能逮到一头野猪就好了。” 可惜下了雨,动物们发出的声音受到干扰,他听不太清。 能不能吃上烤五花肉,就看大家的运气……咦?! “吼吼吼……” 猪叫? 张君临突然停下前进的脚步,扭头盯着左前方山林里一棵参天大树,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他感悟到的修炼经验又出错了吗?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突破,金陵城中十室九空 “唉哟!” 后面的石磊没有注意,一下子迎背撞上,疼得吱哇乱叫。 “殿下,你这骨头硬得像包裹着一层气似的,和项、项将军有得一拼。” 提及项鸿,石磊现在只剩下惋惜。 当然,他此时更多的是惊惧。 想当初项将军说张太子只有六阶巅峰,可为何他这一撞,竟像是以前撞到项将军时一样的感觉? 撞上去之前根本察觉不到张太子的气息,撞上去之后却像迎面重力拍来一块巨石。 项将军曾说过,这是步入上三阶“非人”之境才会拥有的特征! “殿下,你不会是扮猪吃虎,明明是七阶武者,却故意示弱装成六阶的吧?” 石磊揉着额头上肿得老高的疙瘩,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打探着虚实。 张君临感受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能量自脚底涌入身体中。 它不再是单纯的叠加力量,而是有了质的变化。 比如,他能听到远处山林里的猪叫声。 并且只要他乐意,还能够听到在场任何一个人的呼吸声,甚至是地下的蛙叫。 透过雨帘,还能够像戴着望远镜一样清楚地看到周围的景物。 以方圆二里为限,这片小天地仿佛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 有种只要他想,这其间万物便能为他所用的迷之自信。 “不必局限于当下付出便当下回报,只要不断耕耘,日后必有收获。” 张君临缓缓吐出一句刚刚感悟到的更深层次的种田之道。 也明白了,为何他能够有意外的突破。 沤肥虽不能立竿见影,但影响深远,完全可以算作是对种田技术上一个新的里程碑。 而且突破到了七阶,他也终于明白,为何以前的经验会出错。 下三阶是靠简单地增加耕地来累积能量,中三阶则靠在耕地上的成果来增加实力。 而上三阶的修炼门道,则是对于种田一道的贡献。 “殿下,你在说什么?” 石磊面对答非所问的张太子。 总感觉这番话很有深意,可他又想不明白。 “没什么,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突破七阶后,张君临的身体表面上没有变化,但内里在天地道法的洗涤下,早已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实力的增加,让他整个人从之前的淡定,又增添了一份潇洒之意。 “殿下,我们还是去打猎吧。” 石磊还是不明白。 他见张太子无意回答,知道对方可能是想保密,避免暴露真正的实力,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你们去生火准备材料,我一个人去就行。” “殿下,算是你咱们一共一百零八个人呢,除非你猎一头野猪来,不然一人一斤肉,你要猎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 石磊眼前残影一闪,一股无形却犹如实质般的劲气扑面而来。 像无数坚硬的沙砾一样砸在脸上,让他疼得直咧嘴。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睁开眼,他也顾不上喊疼,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其他人也是一样,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这头野猪够吃吗?不够我去端了它的老巢,里面还有六只更壮的野猪。” 张君临正扛着一头二百来斤的黑毛猪,一脸轻松自得地站在他们的面前。 来去不过眨眼间,施展轻功的速度比项将军还快! 更可怕的是。 看黑毛猪脚上踩的苔藓,应该是在深林里,离着他们少说有二里地的距离。 这样的实力,毫无疑问地证明了一件事。 “殿下,你果然成为了七阶武者。” 石磊揉着被打肿的脸,目光变得幽深。 张太子刚才离去时,显然是没控制好劲气才伤到他。 项将军的判断无误。 “本宫可是六阶巅峰,一步入七阶不是正常吗?” “可是,殿下不是一直跟我们在一起,何时突破的?” 石磊的问题,也是众人心中的疑问。 他们都期待地看着毫不隐瞒自己实力的张太子,希望张太子能够指点他们一二。 “谁会杀猪?” 张君临还没有大方到同敌国将领分享修炼经历的地步。 特意展示出自己当下的实力,也是以防和他打成一片的这些人,轻视他的威严从而再做出逃跑或不利于金陵的事来。 “……” 碰了个软钉子,大家讪然一笑,却没强求。 毕竟厉害的悟道和修炼功法都不外传。 更何况是墨皇后这种能够修炼到九阶巅峰的绝世功法。 “小李会杀年猪。” 石磊指着多才多艺的李达。 术业有专攻。 张君临把一拳轰碎全身经脉而亡的黑毛猪交给小李。 自己则前往仓库做调料。 给接下来要吃的烤肉,注入完美的灵魂。 …… 金陵城北。 白芷在距离城门五里处,发现南越驻兵,只能冒雨步行。 来时的路上能够看到许多跋山涉水的百姓冒雨前行,可越靠近金陵城,越看不到这种情景。 “大门紧开着,城外也没难民饿死病死,这和我们想象里的金陵不太一样。” 白芷嘀咕一声走到门楼下方。 守城士兵认真地检查完她的路引后,还特意指着城中一处油布搭起来的简易窝棚。 “姑娘要是没落脚处,去那里登记领粮食分住所。” 白芷发现除了她以外还有许多难民也有同样的待遇,肉乎乎的小脸上满是困惑之色。 金陵的人逃的逃跑的跑,屋子有的是。 可粮食不是被皇族全部卷走了? 驻兵将士和百姓还不够吃,居然还发放给难民? 打肿脸充胖子吗? “不管了,先去城东的医馆把小姐交代的事办了。” 白芷进了城,看到萧瑟无人的街道,像是进了鬼城一样,突然明白自己想错了。 这哪里是打肿脸充胖子。 这分明是沽名钓誉。 “外面进来的难民一定也是装的,说是发粮食,可这窝棚里一个难民都没有,一两粮食都不用发还白捡一个‘抚民’的美名。” 白芷想到同样做派的二皇子和八皇子。 感觉南越皇族算是没救了。 她回去就建议小姐改道北上去北齐,南越皇族都不管南越百姓死活,她们为什么要咸吃萝卜淡操心? 白芷看到十室九空,只剩下一些体弱的妇孺在家门口站着。 似乎还在等候着救星来临似的,心里不是滋味,赶忙加快了脚步。 谁知。 刚一拐弯,就飘来一股粪便的臭味。 她下意识地抬起脚来,却发现街道上的流水虽然谈不上清澈,但并没有夹杂着粪便。 这才发现,城中不论是主干道还是小巷子或是百姓的家门口都没有堆积污物。 “也是,人都没有,哪来的屎啊尿的。” 看来小姐这次多虑了。 话刚说完。 白芷耳朵动了动,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 “我家养着马囤的粪多,昨晚足足换了五十斤粮!” “我家孩子多捡了不少粪,太子殿下也没嫌弃他们的小尿桶,光是四个孩子就换了四斤。哈哈哈……” “正好今日下了雨,我们也不必冒着雨去领粮下锅了。” “说得对,太子殿下明里暗里给我们放粮,我们也要能省则省。” 推着粪车的大人和挑着粪桶的孩童,在雨中欢快地诉说着昨晚的战果。 白芷直勾勾地盯着这些人从街头走来,全身被雨水笼罩上一层不真切的白雾。 像是鬼魅,又像是梦境,吓得提气聚力。 “姑娘,你是新来的难民吗?” “大姐姐,施粥的窝棚往前走二百米或是往后走二百米都有,要我带你去吗?” 当一行人走到白芷面前,说话吐出的热气,让她长舒一口气。 好险。 是活人! 吓死她了。 “谢谢,我不是难民。” 白芷看到这些饱受战乱却还乐于助人的金陵百姓,默默地在心里为她刚才想改道去北齐的缺德决定道了个歉。 “大姐姐不是难民是城里人吗?你是想皇庄用粪换粮食吗?可是现在去已经晚了,城里也没粪可捡了。” “小孩子胡说什么,这位姑娘穿衣打扮像是拾粪的吗?” 大人教育了一番孩子,道歉后就要走人。 白芷连忙身形一闪挡在他们的面前。 “大叔,用粪换粮食要怎么换?” 白芷要不是怕疼,真想给自己一嘴巴子。 证明自己是在做梦。 不然,世上怎么会有拿粪换粮食这种荒诞的事情发生?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二皇子和八皇子回来了! “还能怎么换,就是一车粪三百来斤,就能换一斤粮,不管是拉的还是捡的,是人的还是牲畜的都能换。” 大叔十分激动地解释。 “太子殿下除了每日放粮,还额外给我们挣粮食的机会,一晚上全城粪便都清空了,姑娘你现在想去换可晚了。” 白芷掏了掏耳朵。 没聋。 再眨眨眼,看到那些回到家把油布包着的粮食,交到等候在门口的亲人手里的金陵百姓。 也没瞎。 “南越的太子殿下……真牛。” 白芷想要夸奖一番,奈何读书太少。 “我们太子殿下不是牛,是神!” 大叔见她确实不像饿得走不动路的难民,催促着孩子回家。 粪桶叮呼摇晃,白芷听到家家户户的欢声笑语,一路走来的见闻让她郁闷的心情,变得美好了许多。 “我也走了。” 她笑着钻进小巷,划开雨幕朝医馆方向急行。 不时看向脚下的屋舍。 只见煮饭的烟火,不见伤病疼痛。 “奇怪,战斗打响伤亡惨重,城里怎么看不到伤者呢?” 问问医馆里的人应该就晓得了。 谁知道,医馆里空无一人。 要不是屋里干净整齐,她还以为医馆的人卷钱避战去了。 左等右等,等了一个时辰,终于等到一个满头是包的跑堂前来取压箱底的药参。 白芷亮明身份,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医馆没人在,是因为南越太子昨夜下令。 但凡伤者病者全部上报后拉去军营,由大公主负责调度和医治。 全城医馆和太医院能用的人手,都在军营里候命办差。 “军营离城好几里地呢,来回折腾不麻烦吗?” 换作别人,白芷一定痛骂这是瞎折腾。 可是南越太子下的令……她真开不了骂人的口。 “白姑娘有所不知,有些医馆有药却故意囤积,对外宣称没药可卖,让百姓争相抢购,然后他们暗中再派人以高于数倍,甚至数十倍的价格卖给急缺药材救命的百姓。” “咱们医馆因为按照平时的价格卖药被挤兑,伙伴们还挨了不少闷棍呢。” 白芷这才知道跑堂的满头大包从哪里来的,心中愤愤不平。 等小姐来到金陵,一定要收拾这些赚黑心钱的医馆! “白姑娘为何前来?” “城中有没有瘟疫发作?” “暂无,倒是有几个拉肚子的像是痢疾发作,好在掌柜的及时处理了,影响不大。” “那就没事了,我先走了,晚上再来。” 白芷出了医馆,原路返回时。 野菜粥的香味已飘满全城。 出了城,回身望向烟雨朦胧中的金陵城。 只有城墙上被砸得龟裂的大缝,证明它确实是一座经历过战乱的城池。 “也不知道小姐会不会怀疑我是想吃金陵的小吃,才编出来刚才的经历。” 白芷做了个鬼脸。 脚尖一点,雨帘切成两段,人已消失在旷野中。 白芷前脚刚走。 从岔路口冲出四匹黑马,横冲直撞地奔向北城门。 “圣旨到!” “太子殿下接旨!” 守城士兵验明身份放行,看到黑马冲向皇宫方向。 连忙叫人去皇庄和政事堂,去给太子和董太师报信。 …… 仓库里。 张君临认真地转动着手里的铁棍,当外皮烤至金黄时,听到此起伏彼的咽口水声,干脆用刀片下一些肉来,涂上他亲自调配的酱料。 “石磊,尝尝。” “好咧殿下!” 口水都快流到下巴的石磊咬了一大口。 烫得嘴巴都红了,也舍不得往外倒一口,两眼亮得跟碰到嫩羊羔的野狼似的。 不用他说明,身体的反应已经证明了滋味如何。 “全部烤熟还要等半个时辰,先配着米粥和野菜边烤边吃。” “是!殿下!” 众人齐声呼应。 等着太子殿下给他们分割好烤肉,全部化身饿狼扑了上去。 “殿下,你辛苦了,要不换我来烤?” 石磊早在火堆边把青肿的脸烤得烧红,感觉自己学会了,想尝试一下。 张君临没有回答,而是默默地掏出割肉的刀子,慢悠悠地扎着烤肉往嘴里送。 饿着谁也不能饿着厨子。 所以,这个主厨的位置不能丢。 “……” 石磊见状,便知道没戏了。 但还是不停地围着烤火堆转悠,殷勤地端水递油,不时地敲着边鼓,询问着酱料配方。 一头净重二百五十斤的猪,在一百零八个大小伙子的嘴里,最终只剩下骨头。 吃饱喝足,不少人当场裹衣就睡。 “看来权贵子弟不是生来就只会享受,也能吃苦受罪。” 他看管的这些俘虏都是中三阶武者实力。 穷文富武。 无论是南越还是西楚,军中的将领大多出身权贵世家,甚至是皇族。 看到西楚将领们能割草能沤肥,再想到弃城而逃南越将领们,张君临狠狠地咬了一口猪头肉。 “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 城中诸事稳定下来,度过了被这次战乱犁过一遍的难关。 接下来,是该发展自己的心腹,提拔能用之才了。 为了巩固权势,这个时代的贵族和皇族以掌握着各种一手生产力资料,大谈血统论。 不知道他这个监国太子喊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会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倒把自己给灭了。 “试试呗,真有这样的能人被我激发出来也不错。” 到时候他就带着长姐去山里种田去,正好乐得轻松。 “太子殿下!圣旨!陛下来圣旨了!” 最后一块猪头肉送进嘴里时。 一个眼熟的士兵冒雨冲进仓库。 张君临慢条斯理地咀嚼完最后一块肉,这才对着士兵吩咐。 “就说本宫忙于城中事务累倒了,圣旨让太师接了就行。” “殿下,这不太合适吧?” 那可是陛下的圣旨! “册封本宫的圣旨都是转交给本宫的,难道这次的圣旨会比上次更重要?” 张君临一副根本不想搭理的态度,让士兵的后背又湿了一层。 “去吧。” “是。” 打发走了报信的士兵。 张君临坐在小板凳上闭目养神。 石磊眼珠乱转,和同伴们对视一眼。 眼中燃起熊熊八卦的火焰。 张太子和南越皇帝好像有嫌隙! 如此一来的话,换俘一事他们是找张太子还是张承乾? 在石磊等人好奇的等待中,一个时辰眨眼即逝。 方才的士兵带着惊慌失措的董游去而复返。 “殿下!” “不用喊那么大声,本宫已是武者七阶,你放闷屁都能听到响。” “……” 董游本来接了旨有满心委屈想诉说,听到太子殿下的话,又噎了回去。 “圣旨呢?” 张君临没有磨蹭。 他倒想瞧瞧,张承乾知道他守住金陵城,是何反应。 董游神情复杂地拿出一卷绣龙黄绸。 张君临也不跪也不拜,随手接过。 展开一看,差点儿气笑了。 “太子守城有功,待回金陵另行封赏。因金陵城中人手短缺,特派二皇子与八皇子前来辅助太子,太子也好专心守城门,以防西楚大军再次来犯。” 行啊。 他拼死守下的金陵,狗皇帝竟派了最爱的二皇子来摘桃子。 西楚派十万大军突袭金陵意外失败,有可能会再派援军来犯,但他手握数万精兵俘虏,这个可能性不大。 最后结果不是放到谈判桌上,便是派高阶武者暗杀他这个阻挡西楚大胜的拦路石。 “太师,他让本宫专心守城门,本宫是不是卸了城门扛到皇庄,就能养老了?” 董游抿着嘴没法回答。 第一次在心里对只知道搞权谋争斗,根本不办实事的皇帝陛下有了怨言。 “殿下,金陵少了您操持诸事,一定会乱套的。” 虽然有怨言,但董游还要在父子之间和稀泥。 以免太子殿下真的撂摊子,把诸事交到同样不会办实事的二皇子和八皇子手里。 “别说金陵,世上少了谁都差不多。” 张君临双手一摊,无奈地说道:“他们想摘桃子就摘,反正许多麻烦本宫都解决了,他们来了只需要做解决不了的麻烦就行。” “殿下切莫说气话。” 董游微愠。 但这怒意不是冲太子来的,而是敢怒而不敢言的那一位。 “哪来的气话?本宫就算是监国太子也不能抗旨不遵……” “陛下口谕!” 话没说完。 一个侍卫策马而来,直到仓库门口才堪堪停下。 张君临认出是狗皇帝跟前的近身侍卫张召。 和陈皇后一族穿一条裤子,是武者六阶上品实力。 他冷嘲一笑:这是怕他弄死二皇子,还特意派了一个高手来护法? “太子接旨!” 张召趾高气昂地走到张君临面前,没有半分把眼前的监国太子当回事的意思。 六阶巅峰又如何。 他身经百战还有各种功法加持,有与三皇子一战的实力。 这也是陛下和皇后特意派他赶来的原因! “本宫和项鸿打斗中受了伤没缓过来,躺着接行吗?” 张召望着稳稳坐着的张君临,眼前浮现出皇后抹泪的脸庞。 想到都是眼前这个少年打乱了皇后的计划,他不由得厉声指责。 “陛下为君太子为臣,太子连君臣本分都不守了吗?别说让你伤重跪地接旨,就算是君让臣死,臣也不得不……” 张召话还没说完,一股无形的劲气像一只大手将他高抬的头颅摁弯下去。 他马上全力奋起挣扎。 同时脸上杀机浮现,袖中的短刀闪过一抹寒光。 咔咔!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率城来迎傻儿子们 脖子关节发出来清脆的声响,在沉闷的仓库里清晰可闻。 原本还想着与张君临一战的张召,此刻感觉到浑身发麻的濒死感。 他哪敢硬扛?! 再不情愿也只能顺势跪倒在地,伏低做小。 “张召,本宫躺着接旨,行还是不行?” 张召面对着泰山压道:“当然了,假如你们告诉西楚皇帝不用换俘想着设计本宫,暗中搞事,本宫也绝对不会养虎为患。” “!!!” 昨夜趁着沤肥时,偷偷与细作暗通信件的石磊,感觉脖子发凉。 再看这个比他还小五六岁的少年郎,只觉得比传闻中鼎盛时期的墨皇后也不逞多让! “睡吧,醒了后你们随本宫一起去迎接两位皇子。” “太师记得安排好夹道欢迎的百姓,就说两位皇子奉旨前来施恩于民,来了不亏。” 狗皇帝送上门的傻儿子,不宰白不宰。 嘿嘿嘿。 董游原本以为太子殿下是在说气话。 可当看到太子殿下露出献抢粮计时狡诈如狐的表情,想到城中各处堆满的粮仓,一下子来了精神。 管殿下这次要抢谁,抢什么,照办就是! “殿下放心,老臣一定鼓动全城百姓来迎接!” “你办事本宫放心。” 董游得到夸赞,像打了鸡血似地走出仓库。 沙啦啦! 外面已是瓢泼大雨。 前方挣扎累了的马儿侧卧在泥坑里,下面被压的张召,早已看不出人形。 向来连血腥都见不得的董游,盯着张召的尸体看了片刻后,深吸一口气,目光逐渐由犹疑变得坚定起来。 “张侍卫长缘何而死,你们应当清楚。” “回大人,张侍卫长因坠马而亡!” 董游看向远处堆积的粪堆,再抬头望着阴云密布、不见天日的天空。 自从皇帝逃离金陵,失去主心骨而恍然的心情,此刻却前所未有的放松。 “将尸体抬走。” “是!” 泼盆大雨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城内到处积起了水洼,河道里水流变得湍急,卷着杂物冲向城外的河流,汇入其他洪流中。 过后便一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直到傍晚才停下。 “两位殿下,我们回到金陵了!” 领路的卫兵看到前方被雨水洗涤过后更显庄重的城池,语气极为激动。 明明才离开五日,却有种久别多年的思乡之情。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掌嘴。” 二皇子可没什么思乡之情,更多的是担心张君临不配合父皇旨意,或是阳奉阴违,借“举族逃亡”一事让他下不来台。 卫兵被训也没反驳,讪然一笑,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光。 后方马车上的白芷看到这一幕握紧了拳头。 “小姐,我什么时候才能揍这个二皇子一顿?” “等分道扬镳后,你想怎么揍便怎么揍。” 已经知晓城内现状的苏婵衣,早已下定决心。 进城就向二皇子辞别,然后去找太子张君临表明身份和来意。 相信懂得防疫重要性的张君临,一定能够发挥她的优势。 只是要如何制造邂逅的机会,还不被怀疑她是别有用心呢? “二皇兄!八皇弟!你们可叫本宫久候多时了!” 苏婵衣还没想出对策,无异于惊雷乍响般的嚎叫惊得她花容失色。 她循声望去,只见城门洞开。 一个身穿黑黄相间的太子朝服的少年快步而来,身形十分潇洒。 而他身后跟着数十位朝官与将领,以及数不清的城中百姓。 这阵仗,别说是迎接两位皇子。 哪怕是迎接南越皇帝也够规格了。 “白芷,我记得南越太子除了一位嫡亲长姐外,与其他皇族都不合?” “对。” 白芷往嘴里和布袋里打包塞着马车里的吃食,还不忘记附和。 奇怪了。 苏婵衣眉头微蹙,想不明白,张君临为何要大张旗鼓地迎接两位来争权夺利的皇子。 难道……是受欺压太久,已经站不起来了吗? 马车内的二皇子和八皇子,同样被热情的张君临和高规格的迎接阵仗吓了一大跳。 不明白张君临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二皇兄八皇弟,皇帝下了圣旨又传了口谕,特意让本宫多找些人来迎接你们,如今全城相迎,你们怎么还躲着不肯现身呢?” 张君临说着,健步窜到二皇子所在的马车上,一手一个将他们薅下车。 揽在怀里激动地拍着他们后背。 “咳咳咳!” 两人被拍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不敢也不好推开张君临。 但心里已然明白,眼前的情况是父皇安排的,欣喜不已。 张君临看到他们惊喜的表情。 想着留他们的性命还有用,也没下死手,意思意思拍出隐形内伤就松开二人,转身指向全城百姓。 “本宫说两位皇子回到金陵,是皇帝让两位来为民办事的,大家自发地来迎接两位。” 张君临朝着林狗蛋使了个眼色。 狗皇帝家的傻儿子们来了! 还不赶紧唱起来舞起来?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给你们显摆的机会可别不中用啊! “陛下把城里的粮食都带走了,连守护金陵的将士都没饭吃,我们饿得只能挖野菜充饥。” “两位殿下!我们千呼万唤、日夜盼望,终于把你们给盼回来了!” 林狗蛋一开嗓子,就略显浮夸。 让张君临心里直打鼓,生怕傻儿子们不上当。 “三皇弟,城中断粮了吗?” 好在糊了黄泥的脸再加上高瘦的身材显得面黄肌瘦,也就多了些情真意切的滋味。 二皇子根本没起疑心,反倒配合林狗蛋的话,摇头晃脑地叹息着。 “父皇担心三皇弟你处理不好城中事务,才委派我和八弟前来相助,我还以为父皇小瞧了你的能力,没想到……唉!” 抢夺太子之位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二皇子早就想到金陵城中缺粮少物,等的就是力挽狂澜的那一刻。 但现在只有一个百姓诉苦,还不足够衬托出他的伟岸。 他要借着这个机会,把张君临踩到泥里去! 好嘛,当众给我上眼药。 张君临看到林狗蛋等人已经面露愤色,发现自己高估了这个二皇子的城府。 更没想到陈家粮食被借走的事,二皇子竟不知情。 既然如此,那就直接给傻儿子们把显摆的舞台搭起来! “二皇兄,这不是本宫治理无方,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信你问问城中的百姓,本宫这几日奔波可辛苦了。” 张君临暗中朝着林狗蛋使眼色。 快! “二殿下英明!” 林狗蛋拽着不想说话的左右一齐跪下来,连哭带嚎。 “太子击败西楚大军后,一直呆在皇庄伺弄田地,根本不知道城中现在情形如何了。” “是啊二殿下,如今家家户户足不出户,生怕走出家门回不去了,要不是得知两位殿下要来,我们才不会走这么远来接驾!” 太子殿下呆在皇庄就把城中诸事摆平了,当然不知道城中情形如何了。 如今,董太师率领官兵,挨家挨户按人头分配粮食,下着雨自然无人出门。 许多绣女织工还有手艺人、商户们都开始像战前一样开工,准备雨停后,晚上摆夜市挣钱呢。 哪怕涌入了大量的难民,有太子殿下的命令,可以去军中效力,也能够去各家耕地上种地,管吃管住还发工钱。 他们如今的日子,过得比皇族逃亡前还要好! “没想到!本殿下实在没想到,太子你竟在其位不谋其政!” 二皇子听到众人“告状”,表面上装作义愤填膺的模样,心里乐开了花。 眼看金陵百姓只是愤怒,他想到苏婵衣之前说的瘟疫一事,又特意火上浇油。 “太子,你不光不尽力筹备粮食,想来也没考虑过大战后必有疫病的事,若不是本殿下风雨兼程、披星戴月、不辞辛苦地赶回来,再过三五日,城中无粮可食,瘟疫横行。” “这金陵城就算你太子守住了,也会因为你治理无方而毁掉!” 听听,贱不贱呐? 张君临眉锋一挑,低头难掩心中不齿。 一句“治理无方”就想抹消掉他舍命守城的功绩? 二皇子城府不深,pua的本事倒是挺大。 “瘟疫横行?金陵城几时发生过瘟疫?二皇兄切莫吓唬本宫,本宫可是被吓大的!” 张君临眼见林狗蛋他们气得脸上的黄泥都在往下掉,赶紧接下话茬。 万万没想到。 二皇子路子还挺宽,不光有粮还有药。 正好不知道城里那些医馆还有太医院留下的药藏在哪里了,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只是不知道这预防瘟疫,是太医院哪个大夫想出来还能说服傻儿子们的。 回头有机会一定要挖墙脚挖来重用!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未雨绸缪说了你也不懂。” 二皇子大义凛然地教训着张君临。 看到告状的人们听完他的话以后,气得直喘粗气,拳头握得梆硬,一副要打人的模样。 再加上迎接他的百姓,也丝毫不掩饰对张君临的怨恨,眼神里泛着凶光。 就知道自己已经成功挑起了大家对现任太子的不满,是时候该出面力挽狂澜了! “二皇兄,大家缺吃少药,太子又无能处理,该如何是好?” 事情到了这一步,根本不需要张君临再推波助澜。 八皇子开始配合二皇子。 目标也很明确,先搞垮守城太子在大家心中的地位。 在此基础上再建立起他们高大伟岸的英雄形象! “大家不要慌!本殿下既然不畏艰难与战乱回到金陵,就是来解决大家的问题的!” 二皇子一步跨过张君临,站在城内所有人面前,挥舞着衣袖,激动地开始表达他的态度。 “首先要解决吃饭的问题!” 话到此处,二皇子故意停顿下来,等着众人欢呼。 可意外的是,全场鸦雀无声。 大家眼神除了愤怒,就剩下冷漠。 “二皇兄,你现在还能搞到粮食分发给大家?那可太好了!大家都饿得说不出来话来了!” 张君临抬起袖子,狠狠地捂住眼眶憋红了眼后,放下袖子,感动得热泪盈眶。 “本宫代表全城的百姓和守护金陵的将士以及朝臣官兵们谢谢二皇兄!” 说完,他鞠躬致谢。 尽管不情愿。 但大家见太子都行礼了,也不能干站着。 “多谢二殿下给我们发放粮食!” 林狗蛋扯着嗓子大喊。 “多谢二殿下!” “二殿下英明神武!” “二殿下千秋万代!” 在前排伪装难民的林狗蛋等人一声声变着花样的夸赞中,二皇子飘然欲仙。 再对比旁边掩袖,不敢直面大家怨言的张君临,更是骄傲不已,热血直往头上涌。 “来人!” “去陈家粮仓领十万石粮,每家先发一斤粮,剩下的都送到军营里去!” “那可是替皇族守护金陵的将士们,饿着谁也不能饿着他们!” 拉拢将士们的机会,不就拱手送上门了吗? 二皇子轻蔑地瞥了一眼自小就被放养,根本没学习过君王之道的张君临。 本以为回金陵要折腾一番,阴谋阳谋来几次才能达成心愿。 没想到连城门还没进去,目的就已达到。 “传下去!二殿下要捐十万石粮给金陵百姓和守城将士!” 林狗蛋的高兴溢于言表,致力于把二皇子捐十万石粮的事坐实。 如此丝滑的挖坑衔接,让张君临决定以后必须重用林狗蛋。 这他娘是个人才啊! “在这样的情况下,二殿下还愿意捐粮十万石让大家吃得更饱,大家还不赶紧谢谢二殿下?” 张君临眼睛都抹红了。 眼见侍卫进城要去陈家要粮食,不能再装下去,配合林狗蛋把二皇子架到火上去。 “哈哈,这是本殿下该做的,你们不用谢……” “太子殿下说得对,我们要感谢二殿下!” 林狗蛋不讲礼貌地打断了二皇子虚伪的讲话。 二皇子面露不满,正要接着讲下去。 “谢谢二殿下!” 城中数万百姓、官员和官兵们整齐划一的呐喊声。 惊得二皇子打了一个寒战。 让他一时间分不清,是大家激动所致,还是有人指挥有方。 等等? 指挥有方? 他记得让大家感谢他是张君临吩咐的,难道说…… “你们高兴归高兴,喊这么大声干什么,万一把二皇兄给吓傻了,他不认账了怎么办?” 这时。 张君临笑着开口。 没有半点方才掩着袖子、没脸见人的窘迫!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殿下,陈家也没有余粮了 瞬时。 刚才还震耳欲聋的呼声,戛然而止。 二皇子眼皮狠狠一抽,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局面,不仅没按照他的预设发展,反倒一直掌握在张君临的手里! 可是。 为什么? 张君临是下雨了没打伞脑子进水了,才故意找人抹黑他自己? “殿下!殿下你可算回来了!” 被挤在后方的陈家奴仆,此时终于重获自由。 他们争先恐后地奔向二皇子,人未至、状先到。 “殿下,太子把家里六万石粮全部借走了,陈家现在一粒粮食也没有了!” 有个嘴巴伶俐的奴仆,马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二皇子听完,面色剧变,捏了捏袖管里的银刀,看向张君临的眼神像淬了毒。 好啊! 好一个借粮! 说是借,实际上就是抢。 张君临抢了借条却让父皇来打,好名声他自己得了。 真是一个高招! 张君临面对着二皇子的眼神杀,丝毫不惧,并且故意说着风凉话。 “本宫还以为二皇兄知晓此事才说捐十万石粮锦上添花,那……这十万石还捐吗?” 不等二皇子开口,张君临双臂张开,比划着虎视眈眈的城中众人。 “当众反悔,二皇兄这颜面可就保不住了。” 如此简单直接的激将法,却让二皇子除了接招毫无破解之法。 陈家是靠不住了。 但陈家原本只有六万石粮,他敢许诺十万石,是因为城中权贵大多支持母后与他。 离开金陵时,他就已知晓城中囤粮存物的数目。 “八弟,为兄先暂借滁县金家三万石粮,再借夏家三万石,剩下的四万石找别的人家凑凑,怎么也要先凑出十万石来,不能让自打耳光,让大家看我们的笑话。” 对于二皇子这种现学现卖,还强硬拉人入伙的行为。 八皇子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说是借。 和张君临直接动手抢也没区别。 “一切但凭皇兄做主。” 八皇子也不想让张君临这一记下马威真的成功。 以免张君临抢完陈家的粮不够,再抢金家的。 “你们听到了!就算陈家没有粮食,本殿下也有通天的本事给你们弄来十万石粮!” “本殿下言出必行,有本殿下在,金陵城内定然太平无事!” 二皇子想要凭着借粮一举,扭转乾坤。 让百姓和将士们知道,他的能力和人脉都比张君临出众。 原以为如此一来,就会响起欢呼声。 可谁知,现场没有人恭维他不说,陈家奴仆还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他,欲言又止。 “殿、殿下……太子借了金家三万石粮,剩下的两万石早就拉出金陵了。” “不光金家的,夏家的、陈家的……只要囤粮过万石的人家,太子都借了三四成,他们连夜赶着牛车把粮食运走了!” 什么?! 二皇子感觉一道响亮的耳光抽在自己的脸上,生疼,但他更多的还是不解。 张君临不光对陈家下手,还敢抢城中所有权贵们的粮食? 他就不怕这些人回金陵后报复? 张君临脑子进水了? 他这个太子还想不想当了? 八皇子虽然没被自打耳光,但听到外祖家粮食借了一万石,剩下的也全都运走了,自己连个消息都不知道,脸色也不好看。 谁能想到,身为太子的张君临会干出这样出格的事。 为了一口吃的连脸皮都不要了。 “二皇兄,本宫看你这十万石粮暂时是拿不出来了,不如打个借条送去你父皇那里,让他再派人送十万石粮来给你撑腰?” 尽管知道东窗事发后,十万石粮可能要不到了。 但张君临还在尽可能出着馊主意。 希望二皇子能够为了面子,把狗皇帝搜刮百姓的粮食吐出来。 “父皇哪里还有余粮。” 二皇子的目光扫过城中百姓讥嘲的脸庞,恼羞成怒却不得发作。 只能握紧袖口,咽下这口恶气。 不就是十万石粮吗? 等处置了张君临,张君临抢来的粮食就是他来支配,到时候一定饿这群刁民三五天,看他们还不对本殿下感恩戴德! “太子,父皇让本殿下回金陵,是来帮你处理政务的,既然你不缺粮食,这十万石的事稍后再说。” 二皇子摆烂的行为。 惹来嘘声无数。 二皇子何时受过这种羞辱,当场便沉不住气。 “太子,父皇派来的近侍张召呢?” 他可以把毒给张召。 日落前,他要见到张君临的尸体! 张君临看到二皇子毫不掩饰的杀意,把对方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本来是想打完左脸意思一下。 既然二皇子把右脸都凑上来了,顺手再来一下吧。 “二皇兄不提这件事,本宫还险些忘记这个人。” 张君临手指着城楼下方的一卷草席,脸上浮现出惋惜之色。 “张侍卫长为了传达皇帝的口谕,让本宫率城来迎接你们,连日奔波劳累,结果上马的时候没踩稳,掉进水坑里惊了马,被踩死了。” 被……踩……死……了! 这四个字在二皇子的脑海里不断回闪,让他僵在当场无法动弹。 他无法相信这个事实,可理智告诉他张君临不会当众撒这种没水平的谎。 “二殿下,张召的尸体放在这里了。” 董一游抬起草席卷摆在二皇子脚下。 展开。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许多大人连忙捂住凑热闹的孩童的双眼往后退,不敢去看已经不能称之为死人的一滩尸体。 张召的尸体被马蹄踩得没有一处完好,特别是脖子像掉了环似的连在脊柱上面。 唯独那张脸没有任何伤痕,清楚的表明这具尸体姓甚名谁。 “这怎么可能?张侍卫长可是六阶巅峰,一步入七阶的武者啊!” 八皇子惊惧不已,下意识地看向张君临。 同样是六阶巅峰的武者,正面冲突,张君临绝对没有胜算。 是太子下的黑手吗?! “八皇弟,功夫再高就有马前失蹄的时候,二皇兄,张侍卫长是为你们传信坠马而亡的。” “临死前,张侍卫长还说,皇帝派你们来是对你们解金陵的燃眉之急寄予厚望,你们可不要辜负了他的遗愿。” 张君临眨了眨双眼。 算了,挤不出鳄鱼泪来。 摊牌吧。 “哦,本宫险些忘了,二皇兄刚才放出豪言要捐十万石粮,说话都当放屁使,想来对金陵也做不出什么贡献。” “张侍卫长这一趟算是白跑了,他死也不能瞑目啊!” 张君临尊重死者为大。 所以面对着敌人的尸体,榨干它最后一滴价值,是对它最大的尊重。 “两位殿下回去吧!” “反正我们自己挡住了西楚十万大军,太子殿下也把金陵城治理好了。” “回去请陛下来放粮,现在金陵除了太子之外,也就陛下能够说话算数。” 林狗蛋嘲讽的语气再次引来一片嘘声。 二皇子还没从张召的死亡阴影里走出来,又被气得浑身青筋直跳。 他不能让金陵城的贱民们和张君临小瞧了他! 没有了张召,贱民们的支持是他取代太子的最强助力。 他必须扳回一局! 可是要怎么扳? 啧啧,狗皇帝的傻儿子们可真傻。 就在张君临想要给二皇子提个醒怎么往另一个坑里跳时,一道冷清的声音从后方马车里传出。 截了他的胡。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相逢何必曾相识,推波助澜苏婵衣 “二殿下,民女听闻金陵城中药物短缺,二殿下方才不是说能给大家发放药物?” “民女曾向殿下提出过瘟疫一事,自认为比起果腹来,药物救命更能让大家体会到殿下对百姓的关怀。” 张君临惊讶地看向后面的马车。 隔着竹帘只能看到里面有两道胖瘦不同的身影在其间。 不去管她们年龄几何、长相怎样、是否婚嫁……同二皇子和八皇子随行而来的,难道不是他们的家眷吗? 怎么是大夫?还自称民女? “苏姑娘说得对极!” 二皇子犹如开了窍,兴奋不已。 药物可不像粮食一样能用新粮换旧粮,再加上占的地方小,也不易被发现。 囤积药物的那些家族他也认得,只要他许诺重利,让那些发放些药物给他造势,一定不会拒绝。 “民女也会帮助殿下推进防疫事宜,雨前天气寒凉,长途跋涉来金陵感染伤寒的人定有许多。” 我去! 张君临本来只是好奇车内坐着的大夫究竟是何人,现在他则好奇里面的大夫医术究竟有多高明。 竟然没到金陵,就点破了金陵现在集中爆发的病症。 “苏姑娘所言不错,城外军营里收治了逾万数目感染风寒、高热不退的难民。” 停顿一下,他又补上一句。 “还有两千多受伤的将士们没有伤药,全靠城中懂得草药的人上山采摘,但杯水车薪,根本不够用的。” 张君临见二皇子若有所思,生怕这个傻儿子反应过来。 连忙倒逼一口内劲,让脸色胀红如猪肝。 “本宫极力压下此事就怕引起百姓恐慌……没想到竟被姑娘点破,唉!” 傻儿子,你表现的机会来了! 机不可失,失了我还得再演一盘。 “好啊太子,这么大的事要不是苏姑娘点破,你还想瞒到多久?” 二皇子终于抓住了张君临的把柄,得意洋洋地梗着脖子,像只打赢胜仗的小公鸡。 同时对苏婵衣的建议更是深信不疑。 必须弄到药! 只要张君临做不到的他做到了,就能将所有人对张君临的信任,转移到他的身上来! 父皇就是派他来摘桃子的。 有这个机会,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本宫……本宫……本宫愧对大家!” 张君临编不下去了,求助似地看了一眼马车里的苏姑娘。 相逢何必曾相识,苏姑娘助我! “二殿下,药物的重要性太子殿下也已知晓,二殿下还是速速进城去取药,否则像捐粮一事一样,易生变故。” 提到捐粮。 二皇子想到张君临强盗般的手段,打了个激灵。 他像一只窝天猴似的窜到马车上面,也不等八皇子,催促着车夫。 “快!快去城东!” “驾!” 拉车的马儿撒欢似地往前冲。 还好林狗蛋等人反应及时,疏散了人群。 才不至于让聚在城门口的百姓们遭受无妄之灾。 “后面的车马一齐跟上!” 二皇子又推开马车后门急吼吼地大叫着。 一副生怕苏婵衣被人拦下,坏他好事的模样。 张君临望着从眼前经过的马车。 他使用劲气将车窗竹帘掀开,一双清澈的美眸眼中盛着淡淡的笑意,正朝他点头致意。 面纱盖住半张脸,看不清这位苏姑娘的脸庞。 但眼睛是人心灵的窗户。 他知道,这位苏姑娘定是人美心善,不然也不会推波助澜,和他一起套路二皇子。 再看旁边的微胖少女,嘴里塞着吃食,一鼓一鼓的像只仓鼠似的。 看上去活泼可爱,实际上…… 啪嗒! 竹帘落下,张君临感受到胸口的压力,暗中啧舌。 “果然吃货才是最强的。” 这股压力比起项鸿来也不逞多让! “那我就放心了。” 他还担心等二皇子知道自己上了苏姑娘的当后,恼羞成怒下死手。 眼下的情形是,到时候他们双方撕破脸皮,谁弄死谁还不一定。 “殿下,就这么放二皇子走了吗?” 林狗蛋抹掉脸上的黄泥凑上来,眼中露出凶光。 “雁过拔毛,不如我们跟上去抢……” 砰! 张君临一巴掌拍在林狗蛋的后脑勺上,打断他当众大放厥词。 “林狗蛋,你现在好歹也是京兆府少詹事,做事要正派。” “是是,殿下教训得是。” “你刚才也听到了,草药对金陵多么重要,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怎么能让你来练手,术业有专攻,必须交给专业的人去抢。” 张君临此话一出。 连连点头的林狗蛋差点晃着脖子。 啥! 殿下手下还养着专业的强盗? “殿下,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各回各家,各找各娘,吃完晚饭登记病人伤者数目,晚间和明日的口粮一齐发放。” 这才是京兆府少詹事该干的正事。 “是!殿下!” 林狗蛋喜笑颜开。 不管殿下吩咐什么,他只管照做就是。 殿下说吃完饭就能发药,绝对不会拖到吃早饭! “散了散了!” “你们两个把张侍卫长的尸体找块风水宝地埋了,别再被过路的马蹄给踩进泥里抠不出来。” 林狗蛋转身离开,已然恢复了京官该有的威风。 有条不紊地处理起诸多杂事。 张君临目光幽幽地盯着被二皇子他们弃之如敝屣的张召看了片刻,忍不住感叹。 “要是能重来,你还会选择当一条献媚于皇家的狗吗?” “三哥,张召果然是你杀的。” 被二皇子等人落下的八皇子颤声开口。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张君临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毛,负手朝城中走去。 “南风知意,替太师打前阵。” “石磊你们记住要不见兔子不撒鹰,杨开和那些受伤的俘虏晚上能不能用上新的伤药,就靠你们了。” 嗖嗖嗖…… 一道道疾风在八皇子耳边掠过,竟有百人以上! 其中每个人的实力都远远超过他。 看穿了张君临做的局的他颤巍巍地向前迈了一步,感觉到一阵杀意又马上退了回来。 不能去阻止二皇子! 否则,他就会像张召一下,死后一卷草席草草埋了! 八皇子抬头望着远去的张君临走进城楼里。 这时,夕阳穿过云层洒在金陵高大的城楼上。 明明从此处离开金陵才不过五日时光,竟给他一种物是人非,恍若隔世的感觉。 “父皇,这金陵,已不再是你的金陵了。” …… “小姐,我们刚才为什么不和二皇子翻脸再去投靠太子殿下?还要帮二皇子防疫?” 白芷没转过弯来。 以为小姐是真的在帮二皇子。 “我何时说要帮二皇子防疫的?” 苏婵衣知道白芷单纯,平时都会直接解释,但这次见到南越太子其人,明明还不相识却能配合得如此默契。 心情大好,忍不住逗弄白芷一番。 “小姐你别骗我,我听得清清楚楚,你说‘会帮助殿下推进防疫事宜’,你不这么说,二皇子也不会这么猴急。” 因为光有药没高明的大夫开药方也是浪费药材。 小姐透露出愿意为二皇子效力的意思,二皇子才想借小姐的医术收买人心。 她是脑子不灵光不及小姐聪明,但二皇子这个傻小子想什么她还是能看明白的。 “我是说过,还是当众说的,只不过……”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开门!本殿下知道你在家! “在场三位殿下,我有说是帮助哪一位殿下了吗?” 苏婵衣抿唇一笑。 也只有二皇子高傲自大,才会以为她指的是他自己。 白芷噎了一下,放下手里的糕点,假装瑟瑟发抖地抱紧双臂。 “小姐你现在不光爱撒谎还学会了不要脸了,山下的世界果然很可怕,这才几天就把小姐带坏了。” 她会不会哪天被小姐卖了还傻乎乎的不知情? “可怕吗?” 比起某些人来还差得远呢。 苏婵衣脑中浮现出张君临设计二皇子的一幕幕,嘴角噙着的笑意不断加深。 南越太子张君临,真是一个有趣的少年。 面对这样一位有趣的少年,她要拿出十足的诚意才能让他相信自己。 放心地把太医院交到她的手里。 “驾!” 马车再次加速。 苏婵衣看到道路中间有两个穿着补丁衣服,正在追逐打闹的孩童,眼眸一暗。 不论如何也不能目中无人的二皇子成为掌握一国命运的皇帝。 否则,她再努力地治病救人,也赶不上一道圣旨毁灭一座城池的力量。 “白芷。” 眼看孩童近在眼前,车夫还没停止的意思,苏婵衣冷冷出声。 呼—— 疾风卷起附近店铺的招旗扑向车夫和侍卫。 他们慌忙躲过招旗,马车因此剧烈地颠簸起来,正好与两个孩童擦身而过。 “哪来的这股邪风?” 等到冲出去老远,侍卫和车夫都忍不住连声抱怨,继续加速追上二皇子的马车。 根本没有理会险些被他们撞到的孩童。 苏婵衣脸上的笑容消失。 白芷见状,缩回偷吃糕点的胖手,为两驾马车保驾护航。 金陵城作为南越国都,光是主城区,东西就有二十里长、南北有十五里,从北城门到东城区快马加鞭也要半个时辰。 等马车穿过东城区繁华的闹市,来到一处近乎荒凉的大宅院。 隔着老远,苏婵衣鼻翼微微颤动了几下。 扑鼻而来的药香,说明到了。 “吁~~” 前面二皇子所乘的马车停下,车夫也连忙勒紧缰绳。 “小姐,后面有人跟踪。” 白芷在苏婵衣下车时,低声提醒。 苏婵衣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她方才特意给二皇子出昏招,目的就是让张君临带人追上来。 张君临敢于自黑,应当不是那种为了功劳名声而设计二皇子的人。 “二皇子恐怕要吃闭门羹。” 正说着。 二皇子已从前方的马车上兴冲冲地跳下来,三步并做二步走到大门紧闭的“章宅”门前。 “章文!赶紧开门!是本殿下来了!” 二皇子不愧是四阶武者,这一嗓子,喊得方圆一里都能听见。 可是,院子里没有半点动静,更别提有人来开门。 二皇子碰了个软钉子,脸色有些难看。 这时,苏婵衣从马车上不急不慢地走下来,在旁边煽风点火。 “二殿下,章宅的人会不会北上避难,无人在家?” 绝对不可能。 家里囤积的药材数目巨大,她隔着一里地都能闻出来。 药材比粮食还要珍贵,权贵世家们囤了几万石粮,便会留下半数奴仆看守。 章宅至少要留一个正经的主人家守着这些巨量的药材。 “不会,章文是本殿下的伴读,临走时他特意留下来说要大赚一笔……” 二皇子说到这里,猛地停顿下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 看来城中药材短缺真的很严重。 “章文!你赶紧开门!本殿下是奉父皇之命辅佐张君临的,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本殿下都能答应你!” “不管是双倍还是十倍都行,反正这些钱都是从国库里出,等把药材送给那些贱民让他们活下来,再加重他们的赋税,你拿钱本殿下搏美名,两全其美!” 谁生病谁掏钱,天经地义。 二皇子为自己的急智感到很得意。 “……” 苏婵衣玉脸微黑。 她早就知道二皇子不会想出真正解决民生急需的好方法。 却也没料到,二皇子竟会变着花样搜刮民脂民膏。 “小姐……” 旁边的白芷拳头已经捏得梆硬。 苏婵衣深吸一口气。 “忍住。” 大不忍则乱大谋。 药材一把火一盆水就可能毁了,失去药效。 必须等主事的人出来再行动。 相信张君临安排在附近潜伏的手下,也是同样的想法。 “吱嘎~~” 章宅的人没让二皇子久等。 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探头探脑地从门缝里挤出半边身子,当亲眼看到二皇子就在门前时,这才满面笑容地挤出门缝来,不停地对着二皇子拱手作揖。 “还真是二殿下来了,我还以为是有人假装二殿下的声音来抢药呢。” “章文,你要是再不出来,本殿下真的要学张君临进去抢了。” 二皇子见人出来,不满地轻哼一声。 章文脸上赔笑,可眼神却没有半分惧意。 “殿下说笑了,我这不是出来了吗?” “殿下方才说的十倍药钱,可还作数?” 城中缺药,章宅囤积的药一钱都没往外卖。 就等着疾病肆虐时,高价往外兜售。 别说十倍的价格,为了活命,百倍的价格都有人买。 只要他托黄牛把救命的药摆在病人亲人的眼前,任谁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去死! “做数做数,本殿下何时骗过你,反正又不是本殿下掏钱。” 二皇子这番话让章文彻底信服。 两人四目相对,想到各种的目的即将达成,都发出了愉悦的笑声。 “哈哈哈!殿下稍候,我这就让奴仆把药材都从地窑里搬上来,清点好数目,殿下打个借条就能拿走了。” “还要打借条?” 二皇子皱起眉头。 不懂章文这是何意。 “殿下,就算是太子抢药,他还要打借条呢。” 二皇子想到外祖家被抢的粮食,似乎是这么一个道理。 可他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脱口而出。 “那你怎么不借给张君临?” “因为我知道这药对殿下有用,所以就算太子打借条,我也只能给殿下,不能给他去拉拢民心。” 章文谄媚一笑,狗腿子味十足。 借给张君临? 药材可不像种粮食一年,一年一收或是一年两收,借给张君临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二皇子想到章家本与陈家关系亲密,是站在母后这一方的,对于这番恭维,甚是满意。 “章文,其实你就是想多赚钱……看在你为我着想的面子上,我绝对不会亏了你一枚铜钱的。” “多谢殿下!还是殿下为人大方有信义,不像太子一般使用无赖手段。” 章文松了口气,露出财迷的奸笑。 发财了! 前段时间西楚对割据西北的大嬴国打仗,章家就囤了价值二十万金的药。 准备运往西北倒手赚一倍差价。 如今天赐良机卖给二皇子,再在称上做些手脚,能赚二百万金。 堪比南越国的一年赋税! “还愣着干什么?去搬药材!” 章文催促着仆人们动作麻利一些。 正要哄着二皇子赶紧打借条,眼角余光瞥到一群官兵朝这里走来,面色剧变。 “殿下,不好了,董游来抢药了!” “谁?董游?就是父皇随手点那个的太子太师?” 二皇子不以为然地扫了一眼阔步而来的董游、和那群最强不过二阶武者的十数个官兵们。 根本没把这群人放在心上。 “章文你放心,你家的药材本殿下已买,董游敢抢,本殿下就敢将他就地正法!”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太子殿下金盆洗手了吗? 此话一出,章文顿时冷静下来。 对啊! 董游带的这些人手别说二殿下能对付,他家重金豢养的两个高手,一只手就能灭掉。 只是打狗也要看主人,他可不想像项鸿一样被张君临一刀砍了。 “二殿下神勇有力,我们章家全仰仗您了。” 章文顺势拍马屁,把二皇子架了起来。 二皇子得意地轻哼一声:“董游来得正好,让他去户部拿掌印,盖上户部的章,章文你就能把心放进肚子里了。” “殿下说得是!” 二百万金数目庞大,他担心二皇子的私人借条陛下不承认。 有了户部的章,只要南越国还存在就不能抹掉这笔账。 “董游,你站住!” 在董游距离章宅大门口还有十步远时,二皇子像打发一条狗似地挥挥手。 “本殿下已借了章家的药材,你去户部取掌印,用作抵押。”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苏婵衣,饶有兴致地看向董游。 好奇武力不如人的董游才带着十数人,该如何在二皇子和章府一众奴仆手里,抢下救命的药材。 “二殿下真要让老臣去户部取掌印?” 董游不喜不怒,好像拉家常地反问。 二皇子闻言,怒喝一声。 “怎地!你一个四品太师闲职,还敢质疑本殿下的命令?” “信不信本殿下一道家书让父皇撤了你太师之位?” 这个董游敢仗着张君临撑腰去抢外祖家的粮仓。 等他登上太子之位,先把董游给撤了! “老臣相信二殿下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老臣去去就来。” 董游果断干脆地转身就走。 身后的官兵也朝二皇子行完礼后,速速离去,跑得比来时快多了。 好像身后有恶狗撵似的。 这让准备观看“抢药大戏”的苏婵衣错愕不已。 董游不是负责替张君临抢东西的先锋吗? 居然会听从二皇子的话,这么轻易就带人离开了。 难道……张君临要金盆洗手,真的让二皇子负责药材一事? 就连当事人章文,见董游像条狗似的挥之则去,怔怔片刻,连忙毕恭毕敬地对着二皇子拱手一拜。 “二殿下神勇无匹,连董太师都唯您是从!当真是厉害!” 章文这回没有半点恭维,全是真心实意。 “哈哈……” 二皇子得意发笑,很明白董游遵从他命令的原因。 董游虽是一个老顽固,但家族势力太小,替张君临做了那么多得罪人的事,一定是被逼的。 如今他回金陵,这是要投诚来了! “本殿下也没那么厉害,青天白日的,张君临总不能目无法纪,直接派董游这个朝廷命官来抢药,留给我们把柄。” “对了章文,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苏婵衣苏姑娘,是一位神医。” 二皇子见董游确实走远了,话锋一转,目光落在苏婵衣的身上,脑中灵光闪过。 “章文,本殿下这里有一个治疗瘟疫的方子,上面的药材你可以再加一倍的价格。” 说着。 二皇子将袖子里的苏婵衣亲笔所写的药方,递到章文手里。 与此同时还在忽悠着他眼里涉世未深的苏婵衣。 “苏姑娘,本殿下让章文药材加价,不是为了赚钱。” “而是为了防止那些不需要药材的人借机倒卖,只有卖得贵了,那些不需要的人才会不买,这样这些药才能送到真正需要它们的人手里。” 是吗? 这话谁信谁就是傻瓜! 苏婵衣呼吸微滞,闭上眼睛。 心中对南越所有皇族的失望已到达了顶点。 罢了。 还是就此告辞,等到月黑风高时,再与白芷一起把章家卖药的各个医馆劫了。 为了数万百姓当一回窃贼又如何? 张君临不敢光明正大的抢药,落人口舌,在乎他太子的名声。 她不在乎! “二……” “啊!!!” 苏婵衣刚开口,声音就被院子里的惨叫声盖过。 一直捏紧拳头的白芷循声望去,耳朵动了动,瞬间大喜过望,用力地扯着小姐的袖子。 “小姐!” 是他们! 他们来了! 苏婵衣不像白芷一样功力高强,能够听音辨人。 但看白芷的反应和里面惨叫连天的动静,也听出了当中的玄妙。 “少爷不好了!有人抢药了!奴们根本没办法抵抗!” 一个老奴一瘸一拐地扶着墙走出门来告状。 扑嗵! 扑嗵! 章家花重金雇的两个五阶下品武者从墙头那方被抛出来。 把坚实的土地砸出两个大坑。 章文和二皇子面面相觑后,气得大吼大叫。 “殿下不好!这是声东击西!” “太子故意让董游前来吸引你我注意,派人进去抢药!” 该死的张君临! 为了那些贱民连太子之位都不顾及了吗? 章家可是南越第一大药材商,再加上二皇子随时准备取而代之,这个把柄递上来,只需要在陛下面前参一本。 太子便能易位! “好你个张君临,竟敢败坏我皇族名誉!” 二皇子城府不深但从小耳熏目染宫中争权夺利之道,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喜笑颜开。 张君临这是闷声作大死啊! “快!进去将张君临指使抢药的强盗全部拿下!” 张君临是六阶巅峰武者不假。 可金陵城中守将最厉害的也才刚入五阶,还驻兵在城外。 也就是说,张君临的手下境界再高,也只是几个五阶武者而已。 “还好临走之前,母后早就料到太子无状,除了张侍卫长之外还将她的侍卫交到了本殿下手里。” “张参、李肆、王武、陈流。” 二皇子点了名后。 四个膀大腰圆、一脸凶相的车夫,身形一闪便来到大门口。 章文不禁暗道:还是皇后厉害,竟能让高阶武者假扮车夫来降低存在感,在关键时刻扭转乾坤。 “记住了,里面的人不论他们身居何职,是民是兵,敢有抵抗者,杀无赦!” 二皇子面露杀机。 他不必留活口。 他才不会给为张君临卖命的“忠臣”们留条舌头,去父皇那里为城中贱民们诉苦,洗清罪名! “上!” “是!” 四个勇猛的侍卫暴喝一声,声势浩大地往大门里迈步。 苏婵衣望着眼前的这一幕,面露担忧之色。 太子殿下这件事做得太鲁莽了! 这里是金陵,张君临是监国太子。 不论发生什么事太子都有摆脱不掉的责任。 她佩服太子殿下为民请命的决心和担当,正因如此,才更不能让这样的掌权者消亡! “白芷,看来只有我们出面当一回强盗了。” “小姐,我终于能够动手打人了吗?” 等候多时的白芷开始暗中蓄力,准备放个大招把冲进门的四人拽回来。 “能。” 苏婵衣话音刚落。 扑嗵! 扑嗵! 扑嗵! 扑嗵! 刚才走进章宅大门的张参四人,全部缩成一团沿着台阶滚了下来。 力道之大,滚到章文和二皇子身前时也没停下,直接将两人滚入其中,摔了个鼻青脸肿。 “诶?他们怎么站着进去滚着出来了?” 还没来得及动手的白芷愣在当场。 苏婵衣同样惊讶不已。 难道是太子殿下忍不住亲自出手了吗?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董游:二殿下,老臣救驾来迟! “张君临!你居然亲自来章宅抢药,你还要不要脸?!” 被摔了个狗啃屎的二皇子恼羞成怒,指着院内痛骂出声。 章文捂着摔青的额头,是敢怒而不敢言。 张君临可是六阶巅峰的武者,不敢杀二皇子,不代表不敢杀他灭口。 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二皇子能够镇得住张君临…… “父皇钦赐摄政令牌在此!张君临你敢胡来!信不信本殿下撤了你这个监国太子!” 二皇子此时既紧张又兴奋。 母后给的人不管用,父皇给的令牌总归是有用的! 今日! 此地! 他必须让张君临认错,向他跪地求饶! 再等父皇和母后返回金陵后,扒了张君临的皮! “哐啷”一声巨响,章宅的两扇实木门被里面走出来的两个人踹得在空中翻滚着,朝二皇子和章文身上拍去。 这一下一旦被砸中,两人就算不死也要受重伤。 “殿下小心!” 扑嗵! 千钧一发之际。 站在二皇子周围的侍卫们,也能没阻拦大门重创二皇子和章文。 “噗!” “噗!” 被拍中半边身体的二皇后和章文,一边用单手撑着门板,一边吐出一大口血雾,眼中皆是惊恐不已。 “张君……临,你想……杀了……我们……灭口……你们是……谁?” 二皇子还以为出手的是张君临,才让他这个四阶武者和比他更厉害的侍卫们反应不及。 可当看到从章宅走出两张年轻又陌生的面孔时,二皇子像泥塑木雕般呆在当场。 被砸到吐血的章文也是同样的表情。 只有苏婵衣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虽说不认识这两位义士,但只要不是对方不是张君临,事情就不算太坏。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石磊。” “我是李耕读。” 二人报上名讳,见大家还是一头雾水的表情,马上点明身份。 “我们是西楚将领。” 太子殿下说过,面对其他皇族,可以不必自称俘虏。 这是他们最后的尊严。 “什么西楚将领,不就是战败的俘虏……嗷!” 二皇子话没说完,石磊踢起被扔出门的张参砸到木板上。 这一下可不像刚才一样脚下留情,二皇子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嚎晕死过去,木板也跟着全部压在半截身体上。 苏婵衣看得分明。 二皇子方才用作支撑的右臂应该是齐肩断了。 这两个西楚将领,是近六阶实力的武者。 侍卫们面对这样的两个强者,不敢乱动弹,只能按住腰间的佩马,随时准备一战。 “两位军爷饶命!小的章文就是一个药材商人,和南越皇族并无密切关系!” 章文不记得自家和西楚有过节。 又见石磊对二皇子下死手,以为是冲二皇子来的,连忙撇清与二皇子的关系。 石磊闻言,冷冷一笑。 “方才你还将家中所有药材,以十倍价格卖给这位南越二皇子,你们两人为了贩药谋取利益狼狈为奸,这还叫无亲密关系?” “……” 章文头一次碰到石磊这种能武还能说的武将,一时语噎。 石磊也没心情听他们狡辩,大步走到两人面前,虎目怒视着躺在地上的二人。 “我兄弟因为缺医少药,只能硬扛着伤病!” “我率领的那些士兵躺在城外军营里等着药材下锅,你们却在这里谈生意,好一个药材商人,我真想挖出你的心肝看看它是黑的还是红的!” 石磊满身的杀机把章文直接给吓尿了。 “军爷饶命!军爷想要什么小的都能给……药!药我给!就算军爷想要逃出城去,小的也能想办法帮忙,只要军爷留小的一命!” 章文的心都在滴血。 可为了保命,也只能豁出去了。 石磊听到章文提出来的条件,说不心动是假的。 可他不敢啊。 除了刚才他自我的情绪表达外,剩下的都要按照张太子的吩咐来。 而张太子…… 石磊朝着百米开外的一棵大槐树上看去,触及凛然的目光赶紧收回视线。 “逃?” 石磊一脚踩在门板上。 章文吓得吱哇乱叫,对着侍卫们求救。 “你们快来救救我!我可是你们二殿下的伴读,是他的发小知交!” “不是你们二殿下找上门来,我呆在有机关的地窖里,就算是太子来了也奈何不了我!” 章文叫得很凄惨,可旁边的侍卫却是眼睛都没眨地一动不动。 反正只要不是踩的二殿下,章文死了,总比他们送死要强。 “救你?我看现在谁还敢救你!” 石磊将左腿高高抬起,还未落下,就能够感觉到有千钧之重。 全场唯一能阻止他的白芷,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小姐,偷偷从袖口里摸出一块枣糕塞进嘴里。 心里想着:要是有瓜子就更好了。 “救命!救命!你们这群西楚俘虏胆敢私自在金陵犯案!等太子殿下知晓,定要将你们处决!” 章文见二皇子无用。 只能扯张君临的虎皮,以图苟延残喘,保住性命。 “吓唬谁呢?就算是南越皇帝张承乾来了,他也不敢杀西越的俘虏。” 此话一出。 章文像被抽空了浑身力气,双眼无神地望着逐渐被夜色笼罩的天空。 心中非常的后悔。 早知道会被西楚俘虏抢了药还丢了性命,还不如当初按照平常的价格卖出去。 既能保命,还能落一个人情。 “我章文遭此一劫,日后家族定会去西楚王宫替我讨回一个公道!” 章文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怆然落泪。 可此话却让石磊和孙耕读两人面色微变。 好险啊。 还好张太子未雨绸缪,算计到了这一步,否则他们回到西楚就会被陛下问罪。 “来吧!要杀便杀要剐便剐!有二殿下陪我一同上路,我快活得很!” 章文放肆大笑,还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侍卫们的身上。 旁边的侍卫们顿时进退两难。 只能一眼不错地盯着石磊的左腿,担心他踩偏了,再踩死了二殿下。 他们就只能给章文陪葬。 眼看生死一线之间。 白芷紧张的都握紧拳头,忘记了咀嚼。 期待地望着剑拔弩张的石磊等人,准备看一出群殴大戏。 只有苏婵衣,朝着突然响起脚步声的方向看去,嘴唇微弯露出玩味的笑意。 “二殿下!二殿下!老臣救驾来迟!还望二殿下恕罪!” 方才被派去户部拿掌印的董游。 他,又回来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太师年纪虽大但未老眼昏花 “董游怎么来了?” 石磊假装不知情似的,面露犹豫之色,抬起的左腿又缩了回去。 章文见此大喜过望。 一定是因为董游是太子的人,西楚俘虏才会投鼠忌器。 “董太师救我!” “你是……哪位?” 董游气喘吁吁地小跑到门板前,好奇地打量着章文。 倒不是他装糊涂。 实在是章文被摔得鼻青脸肿,又糊了一脸血,不出声不喘气,和死人也无异。 倒是旁边的二皇子,穿着紫色蟒服,光认衣服也能认得出来。 “二殿下,你怎么晕过去了?” 董游连忙用衣袖甩了几下,挥退石磊和孙耕读,指挥左右将一扇门板抬起来。 侍卫们先是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石磊,发现石磊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赶紧将二殿下挪到旁边,检查伤势。 “二殿下伤得重不重?” “二殿下若是发生意外,都是老臣的过错。” 董游以袖掩面,用太子殿下教他的方法,抠了抠眼珠子。 落下袖子时,已然红了眼眶,看得侍卫们感动不已。 “董太师放心,殿下只是受了伤,肋骨断了两根,休养几日就能好转。” “甚好甚好!” 董游松了口气。 没死就行。 死了太子殿下交代的事就不好进行了。 章文见董游不搭理他,反倒对二皇子表现得如此殷勤,急得嗷嗷叫。 “董太师,我是章文啊,刚才二殿下让你去户部拿掌印,就是要买我家的药,你快把我抬出去!” “原来是章少,失敬失敬。” 董游嘴上客气着,但依旧没让手下将门板抬开。 反倒是不紧不慢地从袖子里抽出一卷丝绢,递到章文的面前。 “章少看一眼,这是二殿下方才买药的契约文书,确认无误你就盖章吧。” 丝绢一式三份。 上面的户部掌印早已干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先把我抬出去再盖章,我还能不认账吗?” 章文被这个老顽固气得差点再次吐血。 董游闻言,朝着二皇子所躺的方向拱拱手。 “食君俸禄,忠君之事。若章少临时变卦,老臣又何必冒着得罪石将军他们的风险解救你于危难中?” “你!” 章文无法反驳。 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董游这个时候这么说,却有趁火打劫的嫌疑……管他呢,反正契约文书签了,药材就是二皇子的。 被抢也与他无关。 这么想着,章文匆匆扫了一眼契约文书。 上面内容很简单: 令金陵章家将宅中以及名下药田里所有药物,以十成之一成的价格卖出…… “十成之中的一成?!” 章文不敢置信地怒吼一声,呛出一口血沫。 董游你怎么不去抢?! 药材价格高昂,一成虽也有钱赚,但他冒着性命危险留在金陵就只赚几金吗? 还让他把后续的药材也按这个价格卖,这比抢陈家金家的粮食更坑! “章少对这份契约文书有何疑议?” 董游揣着明白装糊涂。 抢过数次粮的他,面对着这些想赚黑心钱的奸商,早已不会再脸红。 “董太师,你年纪虽大,但应该没有老眼昏花才对……噗!” 章文话没说完,门板重压之下再次喷出一口血雾。 石磊,出脚了。 “怎么和董太师说话的?” 石磊抬起左腿,恶狠狠地威胁着。 “再敢大放厥词,下次可就不是踩吐血这么简单,信不信让你把黑了的心肝一起吐出来?” 信! 章文知道石磊有这个能力,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对着董游赔笑道:“董太师,方才二殿下明明说是按平时价格的十倍买我家的药,你没记清楚可以问侍卫们……” “十倍?!” 董游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刺耳,一副见到鬼的表情看向二皇子。 “二殿下拿着户部的钱买章家的药,相当于拿国库也就是陛下的钱买药,他不减价卖还要出十倍价钱?” “二殿下难道是想联合你章家卖国吗?” “不!老臣绝不相信二殿下会以十倍价钱买药,更不相信你章家人敢以十倍价钱卖药!” 董游犀利的目光看向侍卫们。 “你们听到二殿下要以十倍的价钱买章家的药了吗?” “……” 刚刚因为二皇子被董游救下而从鬼门关回来的侍卫们,面对着董游的质问,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十倍价钱确实离谱。 这件事只有二皇子能够做主决定,谁敢承担卖国贼的罪名? “你们赶紧替我作证啊!不然等二殿下醒来,没你们好果子吃!” 章文见侍卫们不说话,自己只能被董游拿捏,急得要死。 要不是二皇子叫门,还以十倍价钱诱之,他绝对不会开门! 这群人如今怎能过河拆桥,见死不救? 这时。 苏婵衣挺身而出,朝着董游福了一礼。 “太师大人,民女听到了。” “???” 董游本来想用强硬的手段,逼着章文盖章。 坐实一成价格来买药,没想到还真有人要钱不要命。 “姑娘,你确定你听到了吗?” 面对着与太子殿下年纪相仿的小姑娘,董游无法对石磊示意痛下毒手。 只能寄希望于她良心还在,不要被二皇子哄骗成了黑心肝的人。 “苏姑娘,章某谢谢你仗义执言!” 等拿到钱,一定赠予苏姑娘十金作答谢! “民女听到二殿下说的,就是以一成价钱买药,太师所言无误。” 苏婵衣撒谎连眼睛也没眨一下。 旁边的白芷背过身捂着嘴“吭哧、吭哧”憋笑。 董游目瞪口呆。 章文怔了怔神后,破口大骂。 “你这个臭表……噗!” 不等石磊下脚,白芷一拳砸在门板上。 章文吐出一大口血后,脸色顿时惨如白纸一般没有了血色。 “章少,再这样下去老臣可救不了你。” 董游被突然出手的白芷吓了一跳。 好在这两位姑娘是站在道德这一方的,他继续按照太子殿下的安排,让章文在生与死之间选择一条路走。 “……” 章文面对着这群不讲理的恶徒,险些将后槽牙咬碎。 脑中天人交战。 盖章,这批药材的少赚的,以后他再想找如此良机赚回来,还要再搭进半条命。 不盖,人都没有了,钱留着还有何用? 给章家其他族亲享受吗? “我盖!” 章文眼中恨意滔天,扭头看了一眼陷入昏迷中的二皇子。 只希望等二皇子醒来后,能够撕毁这纸契约文书。 “多谢章少割爱。” 董游麻利地让章文在三份文书上盖了章。 又走到二皇子的面前,弯下腰就要去搜二皇子的身时,侍卫们反应过来,马上将二皇子包围成一个圆圈,把董游阻拦在外。 “董太师,如今章家的药已归户部管,也就是由太子负责此事,若是被西楚的人抢了也与我们殿下无关,是太子失职。” “殿下盖印一事还是等殿下醒来再盖为好。” 侍卫们故意冲着石磊他们说得很大声。 意思是把锅甩给了太子。 要找麻烦也不能找二皇子的麻烦。 章文见状,眉眼中都是喜色。 对! 就是这样! 董游趁火打劫,他们就耍无赖! “噗!” 章文毫无预兆地又吐出一口血来,两眼一翻险些晕死过去。 他不解又郁闷地看向踩门板的石磊,忍不住低吼一声:“我都盖章了,为何还要踩我?” 有本事踩二皇子去!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二皇兄,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 “我管你们南越国怎样买药卖药,反正我们今日拿不到药去救兄弟的命,不论是你还是二皇子都要死!” “你们这群南越人故意拖延时间,害我兄弟伤重,你们全部该死!还我兄弟们的命来!” 孙耕读也大声附和着要冲向二皇子,一个扫堂腿便将侍卫们的包围圈踢出一个豁口。 又是一记扫堂腿,若是踢中二皇子,必定血溅五步! 章文望着快死的二皇子,想到石磊的大脚落下,自己也必定惨死,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不该拖延时间的! 不赚钱也好过赔掉性命!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阵劲风袭来。 将石磊和孙耕读二人逼退了数步。 “本宫不过是因药物急缺一事疏忽对你们的看管,你们竟敢在城中放肆?还好本宫碰到户部的人,知晓二皇兄在此赶来,才避免你们铸成大错!” 章文望着飘然若天神般降落在他面前的张君临,激动得热泪盈眶。 救星来了! 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需要向那个懦弱无能被他欺辱过的张君临求救。 但比起保命来,脸面算个屁! “太子殿下!我是卖药给户部的章文!救救我啊!救命啊!!!” 喊得这么大声一听就死不了,嚎个屁啊。 张君临用眼角余光淡淡地瞥了一眼章文,没有施以援手。 “你且稍候,本宫是听说了二皇兄的义举,是专门前来感谢二皇兄的。” 张君临阔步走到二皇子的面前,看到半个时辰前还洋洋得意,此时却被踩断肋骨躺平任宰的二皇子,险些没笑场。 忍住。 坑人我们可是专业的。 “二皇兄,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特意带路找章家买药,金陵的病患和伤者才能吃上药,你果然没辜负陛下所托,让你当摄政王本宫心服口服。” 张君临说完,朝着被信息量巨大的一番话惊得目瞪口呆的侍卫们伸出手去。 “把二皇兄的摄政掌印和私信交出来。” “盖印后本宫好将契约文书快马送给陛下为二皇兄邀功。” 听到邀功,原本硬拦就拦不住的侍卫们,赶紧顺着台阶就下。 贴身侍卫将两枚印信掏了出来,双手毕恭毕敬地献上。 “这样就对了,你们不愧是二皇兄的得力手下。” 张君临一边夸奖着,一边在落款处盖上摄政掌印和二皇子的私人印信。 由二皇子牵头,与章家合作药材一事,至此就算是板上钉钉。 “噗!” 章文眼见木已成舟,无法更改。 郁闷地再次喷出一口血来。 这让张君临担忧不已。 别再吐血吐死了。 “苏姑娘,你赶紧帮章少瞧瞧伤。” 他又装模作样对着石磊和孙耕读训斥。 “章少可是金陵最大的药材商,你们就算跟着二皇兄来特意抢药,也不能将人打成重伤。” “像二皇兄一样打成轻伤不也能吓唬人吗?” 张君临说着,又将两枚印信还给了贴身侍卫,并且热情地叮嘱。 “赶紧替二皇兄收好,下次城中有何难题,二皇兄要出面处置的时候还能用得上。” 他为二皇子考虑得如此周到。 倒让耳熏目染将太子视为政敌的侍卫们有些惭愧。 唯有章文。 从太子的字里行间听出了今次抢药是二皇子指使的,气得想要骂娘。 可面对着如此维护二皇子的太子,只剩下敢怒而不敢言,憋得胸口生疼。 他发誓。 从今往后一定要离得二皇子远远的! 二皇子只想着立功,却把章家卖了的事他也要传扬出去。 让剩下的那些留在金陵城里的权贵们擦亮眼睛,可不能被这个又蠢又坏的二皇子给卖了! 稍后他就给族里去信,去给陛下施压,将户部的契约文书作废! “张太子,二皇子替我们兄弟们名正言顺地拿到了药,我们感谢他,可我见这个姓章的满目怨恨,希望张太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替二皇子永除后患。” 石磊再次抬腿。 章文吓得连忙收回视线,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心里却恨不得二皇子当场暴毙。 正在给章文诊脉疗伤的苏婵衣闻言,却纹丝未动。 根本不担心石磊真的会落脚。 因为她知道,张君临一定会阻拦。 “放肆!你兄弟是用了章少好不容易囤积起来的药材治好了伤病,可后续药田里的药材对南越还有大用!” 张君临怒目而视,轻轻一挥手里的长镰。 嘶啦! 石磊胸前的衣服被划出血印子。 连同孙耕读一起,被气浪拍飞数丈远,直接消失在章文的视线里。 “章少你不用担心,本宫不像二皇兄一样,是卸磨杀驴的人,但这西楚俘虏们太难管理,你不如来本宫身边效力,也免得他们想要杀你灭口。” 张君临深深地看了一眼二皇子,叹了口气。 “你与二皇兄是发小,也知道二皇兄的脾气,杀人灭口对他来说可不分兄弟手足。” 章文怎能不知二皇子这一点。 他刚才盖上了章家的印信,他这个少主对二皇子算是无用了。 二皇子巴不得杀了他再把黑锅推到他身上,然后继续让父亲和族亲为二皇子和皇后一派效力。 “那就多谢殿下了!” 章文既感动又后悔。 早知今日。 章家就应该选择没人看好的三皇子扶持,如今也能有像董游一样的从龙之功。 就算武者一阶面对着西楚俘虏,也能挺直腰板叫阵! 悔啊! “谢什么,本宫特别重视你们这些药材商人,特别是章家,金陵的民生在药材这一块,缺了章家人的支持,可是什么也做不成。” 打理药材可不像是种地,使用农夫就行。 一味药材有时候要伺弄三五年才能有收成。 无论是种植还是采收以及炮制,都需要专业素养的奴仆来处理。 不然的话,他也不必请石磊和孙耕读他们演这出戏,在章文露面时,就直接以私囤药材危害南越的罪名逼章文献药了。 “章宅的人听清楚了,从此章家便为太子殿下效力,谁敢懈怠,本少一定扒了你们的皮!” 章文闻弦音而知雅意,当场表明了自己想成为太子附庸的态度。 正想商量一下,能否让太子殿下使用武力,把契约文书撕毁。 再重新签订一份,让太子殿下从中大捞一笔拉拢人心的钱财时。 却见他刚刚倒戈相向的太子殿下蹲下身来,左掌放在他的胸口处轻轻按着,幽幽开口。 “苏姑娘,本宫见章少气血两亏,看上去好像要昏迷多日似的呢?” 苏婵衣正在配药的双手悬空,眼中闪过纠结之色。 张君临的意思是让她使用医术害人吗? 就像之前二皇子想让她帮忙伤害张君临一样……不。 不一样。 二皇子是单纯想害人,但张君临是为了救人而害人。 她做一次帮凶又如何……可是……她是一个医者…… 苏婵衣生平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难题,不知该如何抉择。 “谢殿下关怀,我伤得不……噗!”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恐惧吧!不良药材商们! 章文的胸口在重压下往下凹陷。 他惊恐地看着突然对他出手的张君临,眼神涣散,脑中却瞬间清明。 对了! 二皇子想要家中的药材,大可以利用彼此的情分,在刚见面时就以性命要挟,何必得罪整个章家? 这是张君临想拿捏住后续药材供给所设的圈套! “咕咕……” 章文想骂人,可喉咙里只能发出血泡翻腾的声响。 张君临见状无声冷笑,抬起右掌,对着受到惊吓的苏婵衣歉然一笑。 “苏姑娘,章少的伤势很复杂,麻烦你了。” 假如不是他的人手没彻底掌控章家的药田之前,章文这个稳定章家奴仆的主心骨还不能死。 他早就一巴掌拍死这个金陵城中最大的黑心药材商了! “请太子殿下放心,民女定能保住章少的性命。” 苏婵衣暗中松了口气。 还好张君临及时出手,没有让她违背医者的操守,选择暗伤章文。 “我相信苏姑娘的医术和人品。” 张君临刚才是故意测试苏婵衣。 突然冒出来一个人美心善又医术高明的姑娘,还带着一个比他武力还高强的胖丫头,任谁都会怀疑她们的目的。 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苏婵衣哪怕关键时刻助攻董游,逼章文盖上印信,可最终让他相信苏婵衣是一个单纯的医者的,还是身为医者的职业操守。 “太子殿下,民女有个不情之请。” 苏婵衣趁热打铁,在给章文处理好伤势后,摘下脸上的面纱,对着太子殿下盈盈一笑。 “可否任民女为太医院院使,负责军营里的伤情和病情?” “……” 张君临从被清冷出尘的美人惊艳的情绪中回过魂来,也是啼笑皆非。 “苏姑娘,我也有个不情之请。” “殿下请讲。” “你能不能把面纱挂回去再提这个请求?” 张君临低头看了眼已经快速止血的章文。 对比起半吊子的老赵,这位苏姑娘简直是妙手神医。 可是刷脸的行为搞得他好像不是惜才而是看重美色似的,显得他很肤浅。 嗯? 苏婵衣歪头,不解。 她以真面容示人是因为诚意使然,总不能遮遮掩掩地请求他人。 而且她长得不丑,不至于污了人眼睛,真不懂太子殿下为何会有此举。 为了达成心愿,她还是将面纱重要挂到耳朵,眼中满是期待。 “这样……可以吗?” “太师,传本宫口谕,命苏婵衣苏姑娘为太医院院使,负责章家药材调度与配方所有事宜。” “是,殿下!” 张君临把手里的长镰扔给董游,弯腰将章文打横抱起。 朝着站在院子里探头探脑张望的章家奴仆们走去。 由于受到西楚俘虏们的攻击,他们也是伤得伤,残的残,好不可怜。 眼见少主昏迷过去,而二皇子又成为了章家的头号大敌,此时再看降低姿态,亲自抱着少主回家的太子殿下。 只觉得逼退西楚俘虏们的太子殿下,此刻犹如天神一般,令人心悦诚服! “诸位,你们的少主伤势太重,可能会晕迷数日。” “刚才你们也听到了你们少主的嘱咐,本宫为了不辜负你们少主的心愿,定会好好打理章家的一切事务,绝对不会再让你们遭受刚才的劫难。” “也绝不会让二皇兄再踏入章家一步,威胁你们的生命安全!” 得到太子殿下的保证。 章家奴仆们全部松了一口气,跪倒在地,对着善良的太子殿下顶礼膜拜。 “起来吧,本宫以后会拿你们当成自己人的,苏姑娘,麻烦你再给这些人瞧瞧伤势,可千万不要影响到他们日后的行动。” 这群人还要下田干活呢! “谢过殿下!” 能动弹的人赶紧爬起来,将重伤的少主从太子殿下怀里接过,对着太子殿下诉说着感激的话语。 亲密的氛围,好像头一次进章家大门的太子殿下,是他们章家的正经主子似的。 大门外。 被章家奴仆们虎视眈眈瞪着的侍卫们,露出困惑的表情。 “殿下有让你们杀章少灭口,危害章家吗?” 贴身近侍发出灵魂拷问。 侍卫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没有。 乱世中药材可比粮食更金贵,哪怕是高贵如皇后,国丈陈家,也不敢得罪章家。 除非是想自断后路。 “坏了!” 贴身侍卫终于反应过来,刚要戳穿太子的阴谋。 咔嚓。 他的脖子以诡异的姿势扭动了半圈,还能喘气,可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徐哥,什么坏了?” 还在等着下文的侍卫们,见殿下亲信的贴身侍卫徐哥保持着脖子落枕的姿势不说话,连忙上前查探。 这一看,吓了一跳。 “不好了!苏姑娘快来救救徐哥!他脖子好像扭坏了!” 徐哥可是娘娘特意安排在殿下身边的军师。 刚才也没敢与西楚俘虏们动手,怎么好端端地扭伤了脖子呢? “马上就来。” 苏婵衣不紧不慢地回应一句,对着白芷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这丫头难得找准一次穴位。 她再用药辅助一下,这个难得聪明的贴身侍卫也能昏迷个三五日了。 张君临知道这个徐哥的脖子是白芷扭伤的。 可令他震惊的是。 他根本没看到白芷是如何动手的。 “看来我和白姑娘之间的差距很大。” 想到打前锋的西楚将领们人均五阶的超强实力,再想想金陵军营里人均两阶的菜鸡水平。 张君临目光炯炯地盯着白芷的一举一动,露出兴致勃勃的微笑。 白芷对此并无感觉。 倒是正在给徐哥正骨的苏婵衣,见状也是颇有兴趣。 太子殿下喜欢白芷这种珠圆玉润的女子吗? 真没想到,太子殿下竟如此有眼光。 咔嚓! 苏婵衣手起骨落,徐哥发出一声惨叫,便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他脖子伤的不严重,但赶路时内脏入了邪气,会和二皇子一样昏迷数日,我开两副药,你们照方煎服,断不可落下。” “多谢苏姑娘!” 在场的侍卫们感激不已。 自然十分尽力。 “抬走好好休养吧。” “是,苏姑娘!” 几个侍卫七手八脚地抬起二皇子。 嗒! 二皇子腰间用作佩饰的银刀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怪异的闷响。 侍卫们也没注意。 还是张君临一脚将银刀勾起,踢到二皇子的怀里。 “等二皇兄醒了,一定要告知本宫,本宫也好安排他巡游出街,接受全城人的感谢。” “……” 侍卫们感受到章家人怨恨的目光,只觉得如芒在背。 一句话也不敢接,拿起银刀,慌忙抬着二皇子钻进马车,朝着宫殿驶去。 “太师,把章家低价卖药且后期不断供应的消息传出去。” “然后让林狗蛋去查抄倒卖药材的黄牛,有一个抓一个,让他们拿赃款买命,再发配到皇庄开荒去!” 药材问题解决了。 是时候让全城的不良药材商感受到何为绝望般的恐惧了! “是!殿下!” 董游振奋不已,感觉身体里的热血在沸腾。 整个人仿佛都年轻了十岁。 “太师越来越有干劲了。” 张君临看到董游小跑着带上官兵朝城中跑去,正准备召集石磊他们走人。 吐噜噜…… 肚子唱起了高亢激昂的雄歌。 见声音吸引苏婵衣走来,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翼。 “让苏姑娘见笑了,我有一个毛病,一动武就容易饿。” “这不是毛病。” 张君临见苏婵衣还为自己打圆场,忍不住暗中感慨:情商真高。 “太子殿下,你这是有病!”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太子殿下已病入膏肓! 苏婵衣一本正经的说法不像是开玩笑。 张君临想到她妙手神医的做派,心里“格登”一声。 “我真的有病?” 不是他听风就是雨。 而是原身本来就是病秧子,后来又中了毒。 太医院那群见风使舵的简单治疗后说他好了。 可悟道后,他但凡用武力就会饿得发慌,好像身体被掏空,仔细想想,这确实不太对劲。 “民女要仔细诊断一番才能知晓。” 苏婵衣地抓起他的左手,玉指搭在上面。 随着时间推移,面色变得凝重。 “如何?” 张君临紧张得额头都冒了汗。 “殿下请给右手。” 苏婵衣又换了一只手。 这次用时更久。 隔着面纱看不真切她的表情,但通过她拧紧的眉头,就知大事不妙。 “殿下张嘴。” 望闻问切嘛,张君临理解。 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张开嘴让苏婵衣看得更直观清楚。 苏婵衣见状,双眼微亮:没想到太子殿下竟如此配合,真是一个好病人。 但当看到舌苔和呼出的气味时,眼神又瞬间黯淡下去,小脸紧绷。 “怎样?” 看这表情,张君临心如鼓擂,还没宣布病情就感觉快不行了。 “太子殿下不仅有病,而且已经病入膏肓!” 哈? 张君临深呼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又抬腿举臂热完身,没有半分劲气滞泄的感受。 “苏姑娘,不是我怀疑你的医术,可是我真没感觉自己病入膏肓快不行了。” “殿下忙活这一通,如今感受如何?” 还能如何? “热……还有就是饿,很饿。” “这就对了。” 对? 对什么对? 张君临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白芷,你来说说,武者高阶使用武力后,会有这样的症状吗?” 被点名的白芷塞了满满一口枣糕,张嘴还在往外喷沫子。 “太子殿下,你别看我一直在吃,但我吃得不算多,而且我吃饱一顿可以好几天连续不吃不喝,我吃得多单纯是因为有时候好几天不吃饭,所以能吃的时候就馋得慌。” 是……这样吗? 张君临头一次听说。 “殿下,因为高阶武者的体内已经连通了天地道法之气,你可以饮风吸露来填补肚子,所以你可能会馋,不可能会感觉到明显的饿。” 苏婵衣做出一番结论。 “殿下并非饿,而是身体亏空必须靠大量的食物来补充,防止身体倒下。” “……” 张君临回想起身边的那些武者的情况。 长姐阶位不高,但确实忙起来好几顿不吃也没关系。 这是个例……若说群体现象。 石磊他们这群西楚将领们,快马加鞭奔袭金陵,被俘后连续割草一整日,晚上还跟着他去沤肥,期间煮了饭,但……无一人食之! “苏姑娘,你饿了吗?” 张君临比划着不远处的包子铺。 “本宫想请苏姑娘吃个便饭,不知道苏姑娘意下如何。” 不管是病入膏肓还是马上要死了,金陵的情况刚刚稳定下来,眼看有所好转,绝对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 乱了军心。 四目相对,苏婵衣会心一笑。 “正好我也饿了,多谢殿下相邀。” “白姑娘,你喜欢吃什么?” 张君临趁机询问。 刚吃完一块枣糕的白芷噎了一下,待看到小姐鼓励的眼神,开怀一笑。 “只要是好吃的我都爱吃!” 那就是纯粹的吃货了。 张君临心中有数,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 他不光要收了苏姑娘当太医院院使,白芷姑娘这个战力,他也收定了! “今日先带白姑娘吃包子,改日等我空了,再请白姑娘吃一顿新奇的大餐。” “新奇?太子殿下你别吹牛,天下之大,不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是水里游的,只要能吃的我都吃过。” 谈到吃,白芷比谁都精神。 张君临也没指望连铁锅炒菜几乎都不用的人们,能做出多好吃的美味。 他神秘一笑,没有反驳。 倒更有一种此处无声胜有声的意味。 “殿下,章家的药田你要怎么处理?” 远离章宅的地盘,苏婵衣低声发问。 如今她是太医院使,后方药材供应可是她必须关注的。 “太师会让长姐叫军营的人来接手,再找一些农夫配合打理,你不必操心药材的事。” “好。” 说话间。 三人已来到包子铺的门口。 “参见太子殿下!” 张君临朝服没脱,老板夫妻连忙大礼参拜。 张君临连忙示意他们起来,然后指着门口和他一样高的蒸笼。 “这些都要了。” “敢问太子殿下,要这么多包子,是送到哪个府衙还是送到哪处宅院?” 老板热情地打听着。 张君临面露尴尬之色,手指着自己。 “本宫自己吃这些,很多吗?” 老板你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吃下一笼了! 老板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连忙告罪说“不敢”。 一人将铺子里的两张桌子拼在一起,一人将蒸笼里的包子摆了上去。 摆完后,连忙又跑到后厨继续切菜和馅。 生怕太子殿下吃不饱。 “苏姑娘,我这病还有治吗?” 张君临也没跟她们客气,洗净手拿起一个包子,吹了热气就往嘴里塞。 皮薄馅大,算不上多美味,但胜在实惠。 说不定这十屉包子够他吃的……张君临看到一口咬掉一个包子的白芷,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吃货的力量。 苏婵衣见他如此接地气的做派,眼中流露出惊奇之色,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她没见过几个皇族子弟,但张君临一定是其中最难得的那一个。 “苏姑娘?” 张君临递上一个包子,打断了她的注目。 “谢谢殿下。” 苏婵衣接过,咬了一口。 咀嚼咽下后,她在张君临眼神的催促下,缓缓开口。 “殿下的病与其说是病,其实说它是一种慢性中毒更合适。” “这种毒很轻微,平时对身体造成不了多大的影响,但等到积累侵入内脏后,一旦毒发便会身亡。” 咚! 张君临手里的肉包子掉到地上。 他连忙趁着不到三秒弯腰捡起,撕了脏皮塞进嘴里,压下满腔复杂的情绪。 原来是这样! 他就说根据原身的记忆,找不到下毒的嫌疑人。 原来是不需要大剂量的慢性毒,准备随时取他性命。 “这种毒有解吗?” 张君临嘴里的包子,突然不香了。 收拾完章家,粮和药的基本需求解决,他还想收整难民,增加耕地面积、加强军事力量。 可看眼前的形势,分明是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的展开。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贴身治疗,为期半年 “有。” 苏婵衣淡淡开口。 “贴身治疗,为期半年,应当能除掉六七成的毒,剩下的殿下能依靠自身内劲将它们逼出来。” 哦! 张君临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别说半年,只要不死,治一辈子吊命也行。 “苏姑娘,这是什么毒?” 他希望能从毒药入手,找到下毒的人。 “一种无色无味的毒。” 苏婵衣回答得很含糊。 这种毒她见过,正是六长老研制出来的,所以知道解法。 也不知毒药为何会流传到金陵来。 由于担心张君临因此怀疑上她的来历的目的,只能选择隐瞒。 “这样啊……那就有劳苏姑娘了,你说怎么治我配合你。” 张君临没问怎么一个贴身治法。 不过,不管是香艳的还是尴尬的,相信苏姑娘也只是拿他当病人,所以也不必讲究男女之防。 苏婵衣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配合医者的病人,清冷的面容上难掩满足的笑意。 她又掰了一块包子塞进嘴里,思考片刻后说道:“殿下的毒只要不再次服用就暂时无妨,这三日我先去军营查看情况,再抽空去凑齐药材,准备充足再为殿下拔毒。” “我的身体就交给苏姑娘了。” 张君临说得坦荡。 苏婵衣哪怕身为医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玉脸浮上一丝红晕。 她生怕太子殿下看出她医术不错但其实接诊病人不多,显得不专业。 连忙低下头,假装认真地吃包子。 又加了十屉出锅的包子后。 饭罢。 张君临等到董游派人来接苏婵衣去太医院报到,换了套衣服后,便带着石磊等人,巡街似的走过各个医馆门前。 上令是否通达到下面各处,光看书面上的报告,或者提前通知去查看,都容易出现做假的行为。 政令合适与否,是否准确传递,还要自己亲眼去看、亲耳去听、亲身去感受。 大街上,原本门庭若市的各个医馆,如今门可罗雀。 除了贴封条的官兵之外,只剩下对着大门唾弃的路人,诉说着医馆的罪责。 “真是黑了心肝了,他们囤了那么多药还故意让我们高价抢。”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时不报时候未到,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必须要狠狠地收拾他们!” “听说他们赚的钱都上缴国库,犯事者发配到城郊去开荒,章家的药材免费发放给急需吃药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作为向来被欺压、被搜刮的普通百姓。 很难想象得到,朝廷不光免费放粮还要免费发药。 “只要太子殿下下的旨,那就是真的。” “太子殿下这才监国三日,给我们办了这么多好事,真希望皇族别回来了。” “嘘!不敢乱讲!没见陛下派了二皇子和八皇子来摘桃子吗?这好日子估计快到头了。” 真想让狗皇帝听听。 连普通人都知道,此时派人来是摘桃子,还假惺惺的美其名曰为辅佐。 不光如此,还给了二皇子摄政王的权力力压他一头,这是打算时刻抓他把柄,取而代之的打算。 “这个位置本宫既然坐上去了,什么时候下来,怎样下来,可由不得你张承乾说了算。” 惹毛了他。 皇位,随时取而代之。 “殿下,我们这是去哪里?” 石磊见他们穿街走巷,越走越偏,穿过全城,从东走到西。 可医馆都开在城中人口密集处,眼前已经出现了不少难民聚集的窝棚,不懂殿下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是要安抚难民吗? “皇庄的草割完了,地也浇透了,今晚没什么农活干,你们找几个代表去城外军营看望受伤的战友。” 张君临看在石磊他们今日立下大功,特意抽空带他们到西城门。 不能只想让马儿跑,却不给马儿吃草。 “殿下……” 不经意的感动最让人破防。 石磊等人红了眼眶,整齐划一地抱拳一拜。 “最多去五个代表,剩下的还要跟着本宫继续巡视。” “快快,谁的父兄子弟是伤员……” 石磊迅速开始安排起来。 张君临别有深意地看了眼石磊身上的军衔标志。 一个只管理百人的小先锋,竟有如此的威望? 未免不符合常理。 是名门之后吗? 看来下次再与西楚谈判俘虏处置时,要把石磊的名字写进前十。 “殿下,我们决定好了。” 石磊比划着五个红着眼眶的同伴。 “他们五人去。” “行,本宫去和守城士兵说一声,给你们带路。” 张君临特意让董太师给长姐带路,先紧着西楚俘虏用药。 相信五人去城外走一遭,石磊他们在俘虏期间,会更加死心塌地的为他做事。 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走到城门口,张君临随手指派了一个守城士兵。 “请殿下放心,小的一定会看管好他们的!” 看到守城士兵像中了头奖似的开心到快要起飞,张君临实在不忍心打击这个小兵。 武者一阶看管五个武者五阶的将领……多少有点吹牛皮了。 “好了,剩下的人跟本宫往这边来。” 张君临比划着与军营所在相反的方向。 那里是一片绿油油的稻田,在月光下能够看到叶子尖端微微泛黄。 对于收成全靠天和地,从来不用金坷拉的稻田,这种叶尖发黄的现象很常见。 短时间内也没办法彻底改变这种耕种模式。 所以,想要粮食增产,走可持续性发展的路子,目前除了开发沤粪肥的办法以外,只能扩种耕地。 “城里的难民,每日都能达到上万,闲着也是闲着,与其让他们聚在一起被人煽动,指不定哪天惹出事来,不如合理利用劳动力。” 张君临站在连接着滁县方向的数十里荒野前,右手一挥,意气风发。 “今晚本宫的目标,是用脚丈量出这片荒地哪里能耕种。” “石磊、孙耕读,你们剩下的人每人找根棍子,间隔两丈远,随本宫一边前行一边刻画印记!” 规整荒田,让难民开荒登记在册后,交由城中的难民耕种。 这样不仅能够让难民有事做、有收成,还能让他们稳定下来,增加金陵的固定人口。 最重要的是。 他分发的开荒耕地,大家心里面自然认定这是他的耕地,收获便能转化为能量,增强他的战斗力。 他的目标很明确。 民生与军防两手抓,才能彻底解除金陵的内忧外患! “殿下,春耕都结束了再开荒,种什么?” 孙耕读好心地提醒着。 “如果没有收成,恐怕那些难民情愿饿着,也不愿意白白受累。” “是啊是啊。” 石磊也跟着附和。 他虽不懂农事,但懂人心懒惰。 “这个你们就不用操心了,跟在本宫后面,别跟丢了。” 张君临自信满满的笑容,令石磊心头一震。 这位南越太子,难道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除了会抢粮食之外,还能够凭空让耕地上变出粮食来?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不信。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耕者有其田,族谱第一页 半夜。 金陵城门依然大开。 难民们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城门口有专门的官兵,引领他们去看病领粮。 不仅热情,还不要钱。 确认了传闻的难民们在喝上热乎乎的糙米粥时,开始议论起路上的见闻。 “我从北边来的,听说二皇子和八皇子要来顶替太子,这粮和药也不知道能吃到几时?” “我从滁县来的,太子殿下大晚上还带着西楚的俘虏们巡视呢,也不知道二皇子和八皇子在哪里快活?” “我是昨天来的,听说二皇子被打了,在宫中养伤,八皇子……好像生病了。” 闻言,几个难民对视一眼。 不同城池来的难民,此时心中生出同一个愿望。 愿二皇子伤势严重别醒过来,八皇子病入膏肓下不了床。 千万别挡着太子殿下关照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的路。 “唉!太子殿下也是不容易,墨皇后去的早,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好不容易当上太子想做些好事,还总是多灾多难的。” “墨皇后和太子都是为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着想的……我们就这么白吃白喝,好像挺对不住他们的。” 众人纷纷沉默。 他们倒是有一腔报答的热血。 可没有施展的机会。 “我们来得太晚了,来得早的那几批人,都被朝廷征召去种地了。” “我就是听老乡说了这个才来的,那些权贵人家的耕地,平时收八成的租子,太子殿下只收五成呢。” “可惜耕地全被先来的两万来人分完了,我们什么也落不下。” 此话一出。 一些专门趁着战后秩序更迭、寻觅良机的外来人员,都有了吃饱喝足、打道回府的想法。 短暂的留下来拿着太子殿下的抚恤粮混个温饱,等政权一交替,他们连口吃的都没有,只能为奴为婢。 不是被权贵连日打骂至死,就是被当作牛马使唤,到那时比现在还难受。 捧着空碗的人们,裹紧了身上打着补丁还漏风的薄衣,望着偌大的金陵城。 天下之大,竟不知哪里才是他们真正的容身之所。 “睡吧,睡醒了明早看看城里有什么活路做。” “也不知道太子殿下还收不收粪?” “京兆府的说一直收,但太子殿下还确定下批大粪往哪里拉,说不定明日确定了,我们还能去挑大粪换口粮。” 怀揣着对明日的美好愿望。 三五成群的难民们挤在一起,合衣而睡,相互取暖。 梦里,他们穿着得体的衣服走在金陵街道上,沿街叫卖。 归家后就去属于自己的田地里走上一圈,除草浇地,望着丰收的稻田,眼泪和口水一起流到他们向往的这片土地上。 铛铛铛!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震耳的锣鼓声,将他们从美梦中惊醒。 昨日立夏,今早的晨风里,已经带着温暖的热意。 “醒醒!太子殿下有令!凡是名下没有耕地的,不论是金陵当地的还是外来人,只要是打算一直留在金陵的,都去西城门楼那里登记!” “太子殿下有令……” 官兵一连念了三遍。 耳朵背的都听清楚了其中的内容。 “太子殿下又要做什么?” “谁知道呢,反正绝对不会有坏事,去凑个热闹。” 昨日还在商量着今早去捡粪的几个难民,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热切的期待。 有聪明的人,一下子听出了太子令里的关键词——耕地! “大子殿下先是发了粮,又发了药,这次不会又要给我们发耕地吧?” “你没睡醒还是睡糊涂了?权贵家的地太子只能租给咱们,让咱们只交五成租子,估计还会被那些权贵骂死,还发耕地?” “金陵城的耕地除了权贵就是皇族还有富农祖上流传下来的,都是有主的,你等着太子殿下发,还不如自己去抢来得更快。” 大家嘴上表示怀疑。 可身体还是诚实地翻身站起,争先恐后地朝着城西而去。 城外。 整整走了一夜的张君临,正不停地往嘴里灌着糙米粥。 由于产量低、质量差,糙米囫囵吞枣地吃都不会硌到牙。 稻米的颗粒更是只有他认知里的一半。 “粮食收成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一个国家最应该重视的问题。” 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增加耕地。 等把南越国掌握到手中,就能全面改进耕种方式。 张君临看到门洞里人头攒动,把陶碗里的米粒扒拉干净,抹了把嘴,等着登记完的人过来。 “殿下,你是想借这些难民的手开荒,增加金陵的耕地吗?” 石磊旁敲侧击地打听着。 “是啊,不然闲着也是闲着,光吃饭不干活,容易多思多虑,徒增是非。” 张君临的回答,让石磊不免有些失望。 张太子此前行事洒脱,险些让他忘记,这可是从小学习御下之术的皇族子弟。 放粮、发药,拉拢了人心后,接着就该是增加政绩。 南越国力孱弱,开疆拓土是不可能的。 张太子接收金陵军防,想短时间内提升大军武力也不可能,唯有利用“仁政”吸引外来难民开拓耕地,能够利益最大化。 道理他都懂,可利用人心这一点……石磊感觉张太子高大的形象,一下子坍塌了不少。 “太师,林詹事,早上好。” 张君临朝着骑马前来的两人笑着打招呼。 可挂着黑眼圈的董游和林狗蛋却完全笑不出来。 因为接下来,他们会和太子殿下一起,做一件名垂青史的大事。 做成了,他们能写进族谱第一页。 作废了,族谱除名,死了都可能被后世人挖出来挫骨扬灰。 “殿下……真不的再考虑考虑吗?” 南越建国历史不长,没有参考的价值。 可放眼他国,也没有像殿下这种,挑战已经传承数千年的分田制度。 “考虑什么?本宫又也没损失谁的利益,还增加了南越的赋税,就算是皇帝知道了也要说一声好。” 张君临可没打算直接把耕地分配快进到分田到户的程度。 历史是有局限性的。 他如今的实力也很弱。 别说他是监国太子,就算是最大的霸主皇帝,胆敢把耕地全部分给百姓,一口气把皇族和权贵还有富农都得罪个遍。 恐怕今日他刚分完地,明日他便会被分尸。 “殿下所言极是,老臣只是觉得这个时节开荒,不合时宜。” 换句话说。 董游担心自担任太子起便顺风顺雨的殿下,会碰壁。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薅权贵家的秧苗可真香 “再晚几天,等到稻秧扎了根拔不出来的时候,黄花菜都要凉了。” “殿下要让大家种黄花菜?” 董游一头雾水地追问。 张君临没有解释,眼见第一批登记完成的城中百姓走来,他清了清嗓子。 “诸位,本宫在这!” 没有穿着朝服的张君临混迹在一群西楚将领中,轻易分辨不出。 但只要他开口。 所有百姓便跪倒在地,心悦诚服地叩拜。 “拜见太子殿下!” “殿下千岁!” 千岁是不可能的。 但据说修炼至九阶巅峰,寿元能翻倍。 张君临暗中吐槽一声,连忙让大家起身。 也没有说客套话,直入主题。 “自从金陵守住以后,返回的、前来投靠的百姓越来越多,虽然目前粮食与药物都还足够,但本宫居安思危,吃不好睡不香,一直在想着如何安置大家。” “……” 亲眼看到今早喝了一大锅米粥的石磊等人,低头不语,强忍憋笑。 张太子这脸皮,真的是比眼前的城墙还要厚。 董游早已司空见惯,但依旧不忍直视。 昨晚包子铺的十两包子钱还是他亲自去结算的。 “让太子殿下费心了。” 还是林狗蛋最上道,恭敬地拱了拱手,声音中透着哽咽。 看不出半点演技,全是真情实感的表达。 一下子就拉动了现场的情绪。 “太子殿下为了安顿我们,做的足够了。” “我们不能全靠着太子殿下养活,需要自食其力。” “是啊是啊!” 真是一群纯朴的百姓。 哪怕吃不饱穿不暖,只要给他们活下去的机会,都会对施政者感恩戴德。 张君临压下心中涌起的愧疚,再次朗声开口。 “本宫昨夜横竖睡不着,便在城外闲逛,发现城外有大量的荒地没人耕种,便亲自带人丈量了一番。” “从西城至滁县,约有三十万亩可以开垦的荒地。” 两城相距近百里,中间只有靠近城池二十里范围内有耕田,大多归属于权贵世家。 剩下的荒地所占的地理位置并不优越,可方圆百里平原居多。 在张君临所处的时代,这里可是鱼米之乡,只要肯开垦,绝对都是良田。 “殿下的意思是想让我们开荒?” 人群中不乏聪明人,猜出了他的意思。 “是。” 张君临不假思索地回答。 刚才还激动赶来的百姓们,面面相觑,根本没有人接话茬。 现场的氛围一下子降至冰点。 “殿下,你给我们放粮又发药,开荒种地我们可以不收工钱,只按金陵的租金给两成收成就行。” “可这个时候开荒也种不了粮食,殿下你要不缓缓?” “是啊殿下,你这个时候开垦出荒田来,回头那些人回来再抢过去,你不是白忙活一场?” 大家的顾虑和董游一样。 眼看着金陵的情形越来越稳定,百姓大多都重回故土,皇族和权贵迟早也要回来。 他们给太子殿下干活没问题。 可他们担心白受一场罪,开垦出来的荒地不仅没收成,最后还给他人做嫁衣。 “开垦出来的荒地,税赋归属国库,耕地属于南越与你们共同拥有,可由后代继承,到时候官府指导种植,收成大家五五分,天灾人祸时由国库补助。” “至于抢过去……有人要是造反,本宫也无计可施,但敢抢你们的土地,只要你们拿起农具就是武器,放下农具,难道那些权贵老爷抢来后,要自己去耕作种田?” 没人回答张君临的问题。 因为大家都处于极度的震惊当中。 开荒不再只是付工钱,租给他们给两成收成。 而是由他们与南越共有,不仅能够五五分,还可以让后代继承……太子殿下这是要给他们分地啊! “殿下,现在开荒种什么?” 当有人开始问这个问题时,说明已经动了心。 包括石磊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张君临的身上。 “种稻。” “可是殿下,这个时候再撒种子,根还没长好毒虫就露头了,到时候全部烂根,没几粒收成的。” 人们纷纷点头称是。 种地就是靠天时地利吃饭。 要是殿下提前一个月立为太子就好了。 有人已经开始在心里大胆地痛骂当政的皇帝眼瞎心盲。 “本宫在皇庄种田时,发现了一种新的种稻方法,可以将原本播种生出来的秧苗,趁着刚生根没稳固,移到另一片田里去,只要仔细打理,就能成活。” 不仅能成活,间距拉开还能够增产。 当然这个增产的方法暂时不能讲出来,徒增猜疑不说,还会引来别人的觊觎。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大家可以用现成的秧苗,挑着那些长得矮的,结不成穗子的秧苗拔了种到荒田里去。” “反正那些权贵们也不缺这几斤粮食,本宫也早和租田的农夫们商量好了,你们拔苗的时候顺便把草除了就行。” 张君临手指着那些绿油油的稻田。 众人眼睛一下子就绿了。 董游和石磊等人拍了拍脑门,暗中直呼“殿下鸡贼”。 他们并不知道稻秧移植能够增产,但他们知道,哪怕薅掉三成稻秧,只活一半,再加上耕地归属问题。 所有人都会抢破头去开荒! 不侵犯权贵的利益、不得罪租地的农夫、还能得到皇族的支持,又能够安置难民,将他们纳入金陵管辖,增强民力。 一举多得! 石磊心中的希望回来了。 只是看向张君临的眼神多了分警惕之色。 接触越久,作为南越邻国的西楚人,他心中的一个念头就越发坚定。 张太子!绝不能久留! 绝不能让西楚邻国的南越国成长为新的霸主,威胁西楚统治! “殿下,荒地怎么个分法?按人头还是按壮丁分?” 不出意料,在解决了收成问题后,当即就有青壮年们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壮丁、其妻每人两亩,妇孺一亩,军籍无田者也按此分配,若是来投奔的人数不再增加,你们还有余力的,就按这个比例再增加亩数。” “后续赶来的百姓想要耕种荒地,可以向滁县、埠州方向继续开荒。” “本宫今日便会重新安排附近州府的官员任命,当地的百姓在接到本宫懿旨后,就算无人管理此事也可先自发登记开荒,其余的事本宫来调停。” 对于张君临的大包大揽,现场没有一人质疑太子殿下会做不到。 在一阵长久的沉默后,乌泱泱的人群全部跪在地上高呼。 “多谢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殿下千秋万代!” 我去! 张君临瞪了一眼林狗蛋。 孝死了。 这种专门恭维皇帝的话可不兴当众讲啊。 暴露野心了。 呼声震天,传出数里之外。 前来金陵的外地人,听到呼声连忙打探发生何事。 当得知开荒分田的消息,也加入了感激太子殿下的队伍中。 消息很快传到军营里。 正在照顾叔父和堂兄的小李,听着周围南越的将士欢天喜地的说要趁着轮值去开荒,拿着药碗的手一顿。 从小便在耕地打滚的他,比任何人都敏感这个新政的实施,将会使南越的国力在短期内迅速提升一大截。 并且聚集到金陵附近的壮劳力会越来越多,他们耕作时是农,拿起武器,届时便是阻拦西楚大军的兵! “叔父,石兄托我给你问句好。” 李传田是石磊专门派来与外界接触,好向陛下汇报金陵动向,决定是战是和。 此时,已到了该必须出手的时候。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暗杀南越太子,必须八阶武者 “传田,这药凉了,你再去给叔父热一热。” 李叔父见别人都是父兄前来,唯有李传田到来后心事重重,总是趁和南越将士闲聊刺探军情。 早已看出端倪,此时连忙给侄子打掩护。 “叔父稍候,侄儿去去就回。” 李传田端着温热的药碗出了帐篷。 外面南越将士们的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涌进他的耳中。 “等有了耕地,咱们哪怕是军籍,也等于有了根。” “以后我们要更加努力训练,保家卫国,不能让敌国再侵犯我们的土地!” 耕地的归属,让这些本来只是拿军饷卖命的底层士兵,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不说。 也让他们对于“保家卫国”有了新的定义。 以前遇到强敌他们可以退,保住性命是最主要的,哪怕军权强大的西楚国,历史上的战争里,也曾发生过,将军被击杀后,优势存在的情况下,剩下的士兵怕死倒戈相向。 更别提前几日弃守城池,随皇族离开的那些将士。 “可是现在,局势彻底扭转了。” 李传田望着眼前这些斗志满满的南越将士,不禁怀疑。 再次在战场上相遇,没有家国概念的西楚士兵,真的能够打赢心中已有守卫之物的南越士兵吗? 不。 绝对不可能! 李传田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今日张太子的实施的新政上,捧着药碗坐在角落里,背着人从衣摆上撕下一块布料。 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下一行血字——暗杀南越太子! “张太子,对不住了。” 张君临再好,他也姓张,是南越太子,未来还可能是南越皇帝,西楚的劲敌。 尽管此举卑鄙,会被天下人嘲笑西楚不讲武德,一边谈判一边派杀手斩草除根。 但也必须在其未成长之初,扼杀于摇篮里! 李传田想到临走前,石磊塞给他一张布条。 若是城中有变故就拿出来察看,确认与他如今的想法一致,便可以西楚传递最终的决定。 “石公子不愧是国师之子,能掐会算。” 李传田心中赞叹一句,连忙从裤腰带里掏出纸条。 上面只有一行血字。 “必须八阶武者?!” 张太子不是打赢项将军后,才突破至七阶下品? 他还想着再派一位与项将军实力相当的高手来便能成功。 毕竟西楚国的八阶武者,能供陛下调遣的也只有九位,还大多镇守一方。 “看来石公子认为张太子在传递消息并召集人手这半个月时间里,实力还会有质的飞升。” 想到仅凭三日,便将遭受战乱百废待兴的金陵城换了一番天地的张太子。 李传田不再有任何犹豫,将两张布条系在一起,朝着人来人往的煎药帐篷里左右张望。 最终,目光落在一个看守药罐子的大夫身上。 大夫嘴里吹着熟悉的乡调,握着烧火棍的右手小指一直勾着,正是石公子所说的接头手势。 “大夫,麻烦你帮我热一下这碗药,多谢。” 李传田勾起左手小指端着药碗,右手摸出几枚铜币,当着众人的面连同纸条一起塞进接头人的手里。 硌手的布条让接头人眼睛微睁了一下,肩头肌肉紧绷起来。 “你是哪国人?” 大夫不着痕迹地将纸条连同铜币一起放到怀里,将药碗架在铁板上。 “我是西楚俘虏,张太子仁义良善,石公子特意让了我们五人来南越军营看望受伤的亲人。” 对于石磊的称呼,让大夫身体放松下来,但神情却更加紧张。 是石公子派来送信的! “听说你们俘虏在城中抢药,可有伤亡?” “抢药是为了给亲人们治伤,张太子优待俘虏,并无伤亡。” 大夫还想仔细询问一番,李传田已然端起冒着白烟的药碗站起身来。 朝着他郑重其事地作了一揖。 “多谢大夫帮忙热药,告辞。” 说得再多也改变不了最终的结果。 李传田想到等张太子死了,金陵城中新颁布的这些优待平民的政令会被别人推翻,心里不是滋味。 若不是张太子雷霆手段,一日千里的进步。 他或许还会劝石公子再拖延两三个月,等耕地政令有了成效,达到可以说服陛下效仿的程度再动手……只能说,张太子不该生在南越皇家。 “若他是西楚太子,该有多好。” 李传田嘀咕一声,走出帐篷,迎面看来拎着两个百斤余重的药筐走来的白芷和苏婵衣。 他连忙低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越过二人往叔父所在的帐篷走去。 “小姐……” 白芷眼中闪过一道凶光。 她耳力过人,刚刚听到有人在念叨张太子,这个称谓吸引了她的注意。 待听完对方的话后,她虽不明白对方要做何事,但那句“必须八阶武者”让她感觉到了强烈的危机。 “先让荀大夫煎药。” 苏婵衣走进帐篷,将药方与分包好的药材全部交给方才与李传田谈话的接头人荀大夫。 假装无事发生,与白芷一前一后出了帐篷。 待到走远,确认旁人听不到,白芷连忙把刚才听到的话复述了一遍,并焦急地询问:“小姐,不搜那个荀大夫的身吗?” 不知道这会儿再进去,那个荀大夫会不会把证据给销毁掉。 “必须八阶武者这句话说得很大声,情绪很惊讶,说明我们已经掌握了重点,打草惊蛇反倒会坏事。” 苏婵衣轻叹一声,朝城中方向看去,侧眉浅笑。 “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八阶武者可不是大白菜,来一个她能拍烂一个。 对付项鸿那种七阶巅峰武者,她还可以与之一战,对付八阶武者,她根本没有打赢的把握。 只能扛着小姐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西楚国越是重视太子殿下,越能说明我眼光不错,选对了地方。” “我啊,还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又如此胆大妄为的人,抢粮、夺药、分田,也不知道太子殿下还会展现出什么惊喜。” 苏婵衣双手合十,伸了一个懒腰。 “你去告诉太子殿下你的所见所闻,相信依太子殿下的聪慧,必定会有应对之策。” 谁也不会料到,堂堂西楚大国,会不顾五万精兵的安危,并且不要脸地派八阶武者来刺杀南越太子。 但只要知道了西楚国的打算,就能抢先下手。 “小姐,要是太子殿下没有应对之策呢?” 白芷做事向来讲究谁拳头硬谁说话有理,总觉得南越太子这一次,是在劫难逃。 小姐怕是因为“心仪”南越太子,才会先入为主,认为南越太子能够翻盘。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民事已定,意图强兵 “没有也无妨。” 苏婵衣淡淡微笑,面对着白芷不解的注视,也未作解答。 只在心中补充:到时候我自会出手。 “我脑子里面全是肌肉,小姐做决定就好。” 白芷不去浪费精力思考这些不确定的未来。 脚尖一点便快速朝西而去。 苏婵衣一夜未合眼,正好趁白芷未归,先休息一下。 她找了块干净的草地,靠在粗壮的柳树上。 刚合眼,就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快速走来,但在十步开外又猛地停下。 苏婵衣睁开美眸,看着与张君临相似眉眼的大公主张君缘,向来冷清示人的她,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 “公主殿下,有事吗?” 这对姐弟很有意思。 太子殿下精明的像她养的灵狐,公主殿下憨厚的却像白芷养的忠犬。 要不是长相相仿,还真无法联想这二人竟是嫡亲的姐弟。 “抱歉,打扰苏姑娘休息了。” 张君缘快步上前,突然开始卸甲脱衣,直到只剩下一层单衣,依旧也没有停止。 苏婵衣表面镇定自若,实际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好在最后只剩下单衣时,看到里面渗出的血迹,才明白对方的意图,连忙坐正身体,并及时制止。 “公主殿下的伤口已经结痂,直接撕下衣服可能会导致伤口创面更大,可否让我来处理?” “那就麻烦苏姑娘了。” 张君缘双手垂在腰侧,紧握成拳。 哪怕苏婵衣的动作很轻柔,但依旧令她手背青筋暴起。 当染血的单衣被全部撕下时,张君缘已是满头大汗。 “公主殿下的伤少说有三日了,怎地现在才处理?” 苏婵衣将她随身携带的金创药拿出来,仔细地涂抹在胸口左右的两处伤口上。 看伤口,像是被中尖两扁的利器给砸出来……是铁锤砸下的痕迹! 苏婵衣想到军营里的将士提起那日守城,太子殿下还未赶来,全靠眼前的公主殿下一力阻拦,心中不免生起浓烈的敬佩之意。 嘶啦! 苏婵衣从里衣里撕下干净的布条,缠在伤口上。 “公主殿下这几日要多休息,后日我再为你换伤药。” “不必麻烦苏姑娘,伤药给我我自己来就行。” 张君缘顺手拿过药瓶,俏皮地眨了眨眼。 苏婵衣终于看出姐弟二人相似之处,那就是,都很任性妄为。 “多谢苏姑娘给我包扎,改日我定赔你一套新衣。” 张君缘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明显只是来借伤药来的。 苏婵衣看到她远去的背影,张了张嘴,还是把太子殿下即将面临的生死危机咽回了肚子里。 “公主殿下只有四阶的实力,说出来也只会徒增烦恼。” 说来也怪。 墨皇后可是九阶巅峰的武者。 太子殿下以前不显山不露水,隐藏七阶武者的实力也就罢了。 公主殿下可是实打实的四阶武者,看身体上有许多旧伤,应该是苦练外体,才勉强挤入四阶。 姐弟二人的天赋差距未免过于悬殊。 “我只是来治病救世的,救太子殿下是为了南越国的百姓,其他的明争暗斗我可不想参与。” 苏婵衣重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双眼。 半睡半醒间,闻到一股肉包子的香味。 睁开眼,白芷正欢快地啃着包子。 “见到太子殿下了?” “唔……他正在背着人吃独食,我隔着老远一眼就发现了,抢了他一屉包子,嘿嘿嘿。” 白芷将两个包子塞到她手里。 “小姐快趁热吃。” 苏婵衣看着心宽体胖的白芷,也不知道该不该透露,太子殿下对其另眼相看的事。 除非太子殿下乐意给,不然白芷就算打一架,恐怕也抢不到这些包子。 “话都传到了?” 她把包子塞进嘴里,小口地吞咽着。 一夜滴水未进,越是饿越要慢些吃。 “传到了,他说谢谢小姐又救了他一回。” 白芷吞完一个包子,伸手敲了敲脑袋,恍然大悟地补充了一句。 “对了,他还说下午就来军营,来……干啥来着?” 光顾着抢到包子就开溜,没听清楚。 苏婵衣猜到事情经过,也没费口舌询问。 反正政事她不参与,话传到就行。 说起来,这位太子殿下做事也很儿戏。 “这么大的事,我随口一提,他居然信了。” 苏婵衣又咬了一口包子,嘴角噙着笑意。 真的难以想象,有朝一日她会和一个相见不过一面的陌生人建立如此深厚的默契与信任。 这难道就是知己? “这家包子没昨天那家的好吃,金陵的包子我都快吃腻了,小姐,等太子殿下来军营,你问问他晚上能不能吃我没吃过的金陵特色菜呗。” 一百五六十斤的白芷撒起娇来,让人难以招架。 苏婵衣想到她自以为的“知己”实际上对白芷情有独钟,脸上笑容微敛。 但还是鼓励着白芷。 “你可以亲自去向太子殿下请求晚上加餐,我相信只要你说出来,他一定会满足你。” “真的?小姐绝不会骗我!那我就等着太子殿下给我送好吃的!” 苏婵衣无奈地摇摇头。 太子殿下来军营,绝不会是为了给白芷送晚饭。 而是城中百姓已安抚好,将士们也从伤亡中缓了过来。 这位眼光长远的太子殿下,要练兵了。 …… “殿下,这是金陵城中现有的钢铁数目。” 董一游拿着一本厚厚的账册,毕恭毕敬地递到太子殿下的面前。 想要开荒的百姓太多,问题也很多。 老爷早被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个水泄不通,太子殿下有事也只能他来跑腿帮忙。 “这是谁写的?” 张君临翻开看到目录和标注的页码,眼前一亮。 “是我家老爷让小的负责统计和抄录的。” 董一游有些忐忑不安。 他第一次做文事,恐怕多有错漏。 “我记得你是太师的贴身侍卫,武者三阶?” “刚入三阶。” “一会儿你去军营让长姐找个武者四阶的替换你,从即刻起,你就是户部侍郎了。” 张君临突然的任命,让董一游傻了眼。 满脑子里闪过三连问。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干什么? “分田登记与整理要归档户部,户部还肩负着户籍、赋税、俸饷等一切和钱财打交道的事。” “户部尚书和户部侍郎都不在,没办法正常运转,也不能总让董太师身兼数职,你老爷的黑眼圈都要耷拉到嘴角了,就当为你家老爷减轻负担。” 张君临看出董一游是那种埋头办事的护卫。 和林狗蛋那个小机灵蛋不同。 突然提拔到和董游一样的官位上办事,必须加强一番心理建设。 “可是小的……” “没什么可是,你主要负责整理和抄录这一块,反正批钱还要本宫盖印,你只负责往下分发,你是不识数还是不会数钱?” 董一游马上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小的……” “你现在是四品侍郎。” “臣都会。” 你看,这不就完事了嘛。 张君临低头接着翻看手中的账目,愁得不行。 铜和铁这两种能炼制武器和工具的矿物,非常稀缺,目前也只能先紧着农具来。 至于军营那边,只能武器不够,悟道来凑了。 他的种田之道是脱离于这个世界的基本修炼法则的。 墨皇后的修炼方法……都被狗皇帝私藏挪用了,去抢回来也来不及。 还好天赐外援。 “董侍郎,你知道最近的铁匠铺子在何处吗?” “殿下要铸农具还是武器?” 不不不。 张君临连连摆手。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因一人生死,险些让天下大乱 “我要打一口铁锅。” 张君临双手在胸前比划了半天也没说清。 干脆借了登记用的纸笔画了一张图纸,结果太抽象,更解释不清了。 董一游横竖看了片刻,猜测道:“殿下,是煮饭用的铁锅吗?” “对对。” “中间这个像烟囱一样的,是为了发散热气用的?” “对对!” 张君临觉得只要锅子做出来,恐怕不用教怎么用,这个时代的人也能学会。 毕竟相较于炒菜还是在他那个时空的唐宋朝代逐渐普及的,煮菜和炖菜的本领已经掌握了数千年。 利用火锅这种上手就会吃的烹饪方法,也只能惊艳一下当代人。 趁机暴敛横财……只能说除非采用权贵垄断那一套。 毕竟,谁家还没口铁锅没个铁圈? 随便放个棒子骨再倒盆水进去煮它半天,滋味虽不同,但胜在实惠亲民。 “殿下,此事交给臣去办。” 董一游也没问为什么要打铁锅。 在他看来,能够让太子殿下亲自费心的事,哪怕是铁锅炖菜,那也绝对是大事。 “顺便把你任命的事告知大家,你再挑几个副手把户部这一摊子撑起来。” 张君临开始当甩手掌柜。 人是有极限的。 别说负责一个国家的运转,就算是一座城池,事必躬亲也会令人猝死。 再加上他是种地的出身,读了十几年的书也比不上这些从小耳熏目染学习御下之道、帝王之术的古人,何苦为难自己呢? 在他的认知里,再聪明能干的手下,他不听上级命令也白瞎。 相反,只要品性端正,并且能够把他的命令传递下去落实的人,就都是可用之才。 “先把管人管钱的户部撑起来,当地事务有京兆府林狗蛋盯着,只要这套草台班子暂时能用,滁县方面也不需要那么多人手。” 分田的政令要明日才能抵达滁县。 除了派去的传令官以外,他还派了知意在暗中监督。 把滁县剩余的那些官员得到命令后,谁办事谁不办事偷偷拉个清单。 不必经过什么复杂的筛选。 顺我者留,逆我者弃。 “啊哈……” 张君临望着满篇勉强能够辨认的繁体账目,没一会儿,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停不下来。 缺粮缺药解决了,还缺钢铁缺兵力。 名义上是监国太子,实际上是孤儿出身还要白手起家,真难。 “没外挂没系统,也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的向前走了。” 但西楚的刺客该怎么办呢? 算了,尽人事听天命,分田吸引来的人力已是极限,希望通过他们种田,能够让自己在刺客到来之前,境界有大幅度地提升。 张君临按照目录看完重点,趁着没人注意,缩进守城士兵身后的墙角里,晒着下午的暖阳美美地睡了一觉。 守城士兵看到这一幕,连忙示意过往的人脚步轻一些。 出城的官兵和百姓朝着守城士兵手指的方向看去。 当看到太子殿下拿着账目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睡觉时,原本争先恐后的人群都放慢了脚步。 …… 北齐国都,甘丹城。 富丽且雄伟的议政大殿上,皇帝肖朔正看着来自邻国南越的消息,原本小麦色的脸庞逐渐蒙上一层黑影。 让本就武者九阶中品、满脸威仪的他,看上去十分骇人。 伺候的近侍纷纷吓得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陛下……可是南越大公主与三皇子出了差错?” 近侍长赵旦小心翼翼地询问。 在场除了皇帝以外,也就只有他从小服侍皇帝,同吃同住又共同修炼,只差一阶武力的近侍,能够扛得住这莫大的压力。 “孤已同君缘丫头约定好,金陵有事,便带着君临小子北上来齐,反正张承乾那王八羔子也没想过让墨青姐的孩子继承大统。” “没想到张承乾这个王八羔子竟立了君临为太子,二人信义为重,死守金陵,还好击败了项鸿及十万大军,不然,孤定要带着北齐铁骑,去踏平西楚国都!” 北齐坐拥山河四郡,人力、财力与物力占据天然优势。 而西楚连年征战,也已将长江以南大半地区据为己有。 两国都是实力雄厚、可逐鹿天下的霸主,平时小摩擦有,可真的动起手来,必定是确定鹿死谁手之际。 天下大乱之时。 “陛下息怒,多亏陛下庇护,君缘公主与君临太子才安然无事。” 赵旦听得出陛下这是在说气话,连忙倒了杯皇后亲自炖的梨汤摆到桌上。 肖朔剑眉一挑,冷哼一声。 “你以为孤在说气话?孤不会为了两个孤儿挥军南下?你们未免也太小瞧孤了!” 肖朔猛地一拍桌子,将梨汤震得犹如天花散花般均匀地洒在桌面上。 “当年若没墨青姐救下孤与你,又助孤登上皇位,孤和你早不知道埋在哪座乱葬岗里了!” “孤早听说张承乾那王八羔子待他们姐弟二人不好,可碍于外面传言说君临小子是孤的骨血不愿意让墨青姐名声受损,一直不敢帮扶。” “没想到,张承乾带着全族逃跑,把他们两个单独扔在金陵送死。” 肖朔冷眸扫过赵旦,浑身威压外放。 “孤知道西楚要和西北的大羸国开战会南下抢军粮,让你时刻盯紧南越,你在做什么?” 多么凶险! 若是君缘丫头和君临小子死了。 他到了地下看到墨青姐,还有脸说甩了张承乾那个王八羔子,和他再续前缘的鬼话?! “老奴有罪!老奴也未想过,西楚铁骑会不到十日踏平诸城直抵金陵,更没想到南越皇帝连脸都不要了……” 赵旦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肖朔紧绷的脸庞没有一丝放松,任由赵旦趴着。 直到外面侍卫小跑进殿。 “陛下,南越大公主来信!” “快呈上来。” 肖朔疾步迎上去,当着侍卫的面拆开后,阴沉的脸上终于阴霾尽散。 “哈哈哈!不愧是墨青姐的好儿子!居然偷偷瞒着全天下悟道修炼,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六阶巅峰武者!”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赵旦连忙拍马屁。 “墨青皇后这也是虎母无犬子。” “可惜啊,他父亲是那个不中用的张承乾。” 肖朔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 自知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赵旦,身体趴得更低、屁股撅得更高。 等着受罚。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北齐皇帝的馈赠,已经上路 咚! 屁股上便挨了一脚。 赵旦疼得直咧嘴,脸上却笑开了花。 陛下没用力气,看来是不生他的气了。 “赵旦,上次监视南越国的差事没办好,这次你亲自替孤办件差事,办不好你也别回来了。” 啊? 正在揉腚的赵旦听傻了眼。 “陛下,老奴是你的贴身近侍,老奴不回来只能去死啊。” “那你就去死。” 肖朔时值中年却依旧透着少年英气的脸上,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埋头开始给张君缘写回信。 这把赵旦吓得一个激灵,连忙爬起来朝丝绢上看去。 当看完上面的内容后,赵旦嘴角狠狠一抽。 “陛下,南越皇帝还活着,您这么做……僭越了。” 出力不讨好还会给南越太子惹下麻烦。 正因为平时英明神武的陛下遇到这对姐弟的事就会方寸大乱,他才故意没把金陵的情况汇报上来,悄悄派人手去交接,想着带回那对姐弟悄悄安置了。 虎毒不食子,他是实在没想到,南越皇帝竟会坑自己的儿子。 “君临小子都当上了南越太子,有孤在,迟早让这王八羔子禅位给君临小子,还僭越?若不是墨青姐临终有遗言,你以为南越国弱,为何还能在西楚与北齐之间苟活?” 霸主霸气侧漏,无人敢与争锋。 赵旦眼前闪过那个英气飒爽的墨皇后,一剑将追杀他与陛下的刺客捅了个洞穿,救命与救国之恩,确实无以为报。 “陛下,老奴去也。” 虽说八阶武者离国是件大事,但他相信陛下一定会给他找好理由。 让他安心去接济两位殿下。 咚! 赵旦屁股上又挨了一脚。 拿着滴水毛笔的肖朔气呼呼地骂道:“你赶着去投胎吗?孤的回信还没写完呢。” “……” 赵旦看到写满的三张丝绢,以袖掩面。 陛下,您平时对着皇后妃嫔一年说的话加起来,也没信上写的多。 “你再带上一百武者五阶以上的精兵当护卫,就是孤平时里收养的那些孤儿,给君临小子送去。” “陛下,那些不是留给太子殿下……” “不是还给他剩下了一半?这祖宗基业都留给他了,孤给君临小子他们送一百精兵谁有异议吗?” 没。 救国之恩嘛。 送再多也没人敢有异议。 “还有晋中新出的那批精钢和精铁,也拉一百车送过去。” “……” “粮食……金陵粮产不少,就怕张承乾那王八糕子都带走,拉十万石去。” “……” “暂时想不到还带什么了,就这样。” 肖朔放下毛笔,吹干丝绢上的墨迹后,又补充了一句。 “要是孤临时想起来,再派人带着东西追上你。” 所以老奴是该快马加鞭赶去金陵,还是要等着后面来的人? 赵旦暗叹一声,低声提醒:“陛下,你尽早想好明日早朝如何向文武百官交代。” “交代?南越乃北齐邻国又与西楚接壤,北齐与西楚隔着一条大江,但水师不足,只要与南越国永世交好,便能借道进攻,先皇不就是这么说的?” 赵旦想到先皇当年这么说,是想明面上交好、暗中将南越全部拿下。 借来的总归要还,还是自己的用着更实在。 这才是先皇最想表达的真理。 只是遇到了墨皇后这个意外才变成互不侵犯。 赵旦不想再讨论这件事,以免先皇在天有灵,从皇陵里爬出来找陛下算账。 “陛下决定就好,若无他事,老奴便走了?” “走吧走吧,等西楚和大羸打起来,没空理会南越的时候你再回来。” 西楚没抢到军粮,要等稻谷收进粮仓还要三四个月。 加上路上耽误,他岂不是要去个一年半载? 扑嗵! 赵旦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给肖朔磕了一个响头。 “陛下,老奴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离开陛下这么久,还望陛下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 “陛下……” “楚皇那个小肚鸡肠加上项家人难缠,是君临小子要死了又不是孤要死了,速去金陵护卫。” “诺!” 赵旦抹了抹发热的眼眶,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议政殿。 刚出门,迎面便看到身穿华服的太子走上前来。 “赵总管,父皇可在忙?” “回太子殿下的话,陛下处理政事困倦,歇下了,殿下改日再来吧。” 赵旦打量着剑眉星目、继承了陛下丰神俊朗容貌,可停留在武者五阶巅峰已有三年的太子殿下。 担心太子殿下进去会被陛下比较,遭受一番打击。 北齐太子肖迁抬眸朝殿内方向看去,看到父皇一角衣袍翻飞,看破也未说破。 他知父皇虽立他为太子,只因他是嫡子,并不喜欢他在眼前晃。 他也乐得轻松。 肖迁转身正要走,殿内传出肖朔的怒吼。 “太子!孤让你学习的拳法练至精通了吗,就在殿前乱晃?” “来,让孤好好考校考校你!” 坏了! 赵旦对太子投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连忙拿着丝绢回信,小跑离去。 肖迁目光幽深地看了眼跟在赵旦身后的传信侍卫。 “南越来的啊,难怪父皇今日脾气这般大,不知那对姐弟又在南越皇宫受到了何种虐待,死了没有。” 有父皇疼爱又如何? 还不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废物? 肖迁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迈着自信的步伐走进大殿。 不多时。 里面传出杀猪般的惨叫,与肖朔恨铁不成钢的责骂。 “身为北齐太子,文不能治国,武就该定天下!” “西楚太子是六阶上品文修、大羸太子是七阶中品武者,就连君临小子,如今不仅成了南越太子,更是能够击败项鸿的六阶巅峰武者,肖迁,你再不努力就会被他们落下,沦为挨打的那一个!” 什么?! 肖迁震惊之下,叫得更加惨烈。 怎么也不相信南越的那个废物三皇子,竟成了超越他的存在。 不仅被封为南越太子,竟还成为了六阶巅峰武者! 那他在父皇眼里,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 张君临! 本殿下迟早要打败你! 向父皇证明我才配当他的儿子! …… “啊欠!” 张君临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睁开眼时,荭通通的夕阳挂在天上,微醺的暖风吹在脸上难得的惬意。 “殿下,你看这套铁锅行不行?” 在旁边久候多时的董一江,连忙把铁锅和出气筒递给太子殿下的面前。 张君临摞在一起,满意地点头。 嗯,对味儿。 “走,去军营了。” 张君临拍了拍后背蹭的土,端着铁锅绕开人群,朝着军营走去。 在他走后。 还在登记的百姓们,纷纷交头接耳。 “殿下去军营怎么还亲自端着锅去?” “你们不知道了吧,殿下在张三包子铺,一口气吃了十屉包子,不端锅去怕是抢不到饭吃。” “哈哈哈哈……胡说八道!公主殿下还能饿着太子殿下不成?” 在众人的调笑声中,董游望着端锅走远的太子殿下,露出了惆怅的表情。 粮可抢药可夺,这精钢铁器,是打一件少一件。 不论是南越皇族还是权贵世家,都没有存货。 “董侍郎,殿下这口锅够铸一把铁剑的吧?” 董游的心在滴血。 上次殿下买大粪他就想劝谏殿下,不要行败家之举。 这次不知道殿下又要搞出什么名堂来,浪费铁器。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一口铁锅,煎熬多少人心 尽管官位可与董游平起平坐,官职还比太师更高的户部侍郎董一江,面对老爷的质问,默默地低下头,一言不发。 “殿下没让说,小的要保守秘密。” “不错,这么快就摆正自己的位置了,你如今已是官身,别再一口一个小的叫了,学学林狗……林大人。” 提及一步升天的林狗蛋,董游还是不太适应地咬了下舌头。 他神情复杂地看了眼在他面前还是习惯性佝偻着背的董一江,提点他。 “一江啊,找个日子把你的卖身契销了。” “老爷,小的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 “把户落在我籍下,从今天起我就是你老子,不妨碍你死后葬在我家做董家的家鬼。” 董一江知道这是留人之术,但心中还是感动不已。 从一个奴仆,变成太师之子,出身权贵世家。 只要他把殿下交代的事做好,就算是陛下他们回来了,官身也能保住。 “谢老……父亲!” 董游轻轻挥手让他去忙。 等董一江走后,董游趁着人少的时候,望着热闹的金陵城发了会儿呆。 当初他留在金陵时,想到无数种结局也没想到会有今日。 董家除了几个胆小怕死没气节的嫡系都跟着北上,剩下的那些饱读诗书、能文能武的后辈,却大多出身低微。 原以为只能当个马前卒为殿下效力,如今看来,却是大有可为。 “说来荒唐,但金陵城中无六部官员、无其他诸郡奏事,如今的人手竟也足够了。” 这一切,还都靠太子殿下坐镇,一切才能按部就班地运作。 如今太子在金陵扎稳了根基,再加上金陵城池容纳民众的数量有限。 是该收整附近的县郡了。 “殿下的目标是被西楚大军侵占过的滁县和埠城,全部用上自己的心腹,日后才好办事。” 想到这里,董游又犯起愁来。 哪怕是董家的青年才俊,他也没把握说服他们前往与西楚交界的城池,冒死效力。 “若是殿下也有一个像陈氏或金氏那样强大的母族支撑就好了。” 储备的人才直接就能走马上任。 既忠心又可靠。 殿下,真的难啊。 这么一想,殿下浪费一点铁器,贪图一下吃喝,权当发泄心口郁结了。 …… 张君临不知道。 自己只是打造了一口铁锅,就能让他的太师联想到国家大事,还能替他自圆其说。 如果他知道,定会拉着胡思乱想的太师一起恰一顿火锅。 毕竟。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吃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两顿……话是这么说。 假如两顿火锅,能够让白芷为他所用,那他做梦也会笑醒。 来到军营里。 守城时还表现得纪律有些散漫的将士,此时的精气神,已经俨然有了帝都之师的派头。 透着一股子威严肃穆的意味。 “殿下千岁!” 将士们纷纷侧目行礼。 张君临也没摆架子,朝着他们挥手示意。 “受伤了的好好躺着,别下地行大礼,你们不怕疼,本宫还怕折寿呢。” 踏着欢快的笑声,张君临来到苏婵衣和白芷她们旁边。 看到一个神医、一个高阶武者,没有任何架子的给士兵换伤药、洗血布。 他觉得,放弃套路,用真诚去打动人才是最好的手段。 见她们还要忙活一段时间,张君临也没闲着。 先从周围找了些石块搭好灶台,把铁锅放进去。 又捡了些柴火备用。 最后去掏了一窝锦鸡,宰杀完,留下一只切吧切吧翻铲两下丢进锅里炖鸡,剩下的则交给伙夫,分给那些伤者们吃。 并换了一大盆各式的野菜和青菜放到石块上,坐在石头墩子上等着两人休息。 铛铛铛! 军营开饭的声音响起片刻后。 张君临掐着点添了把柴。 等两人抹着额头上的汗朝他走来时,掀开漏了一个洞的木盖。 锅开了,香气随着翻开的汤花,弥漫开来。 “好香的鸡汤!” 白芷蹦蹦跳跳地蹲在铁锅前,用力地吸了吸烟筒里出的热气。 不值钱的口水从嘴角流了出来。 苏婵衣闻到香味,明明还能忍受的饥饿一下子加剧了许多。 她在张君临的对面落座,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口奇怪的铁锅。 “这是什么锅?我怎么从未见过?” “火锅……白姑娘,这鸡汤你先别偷喝,需要拿它涮菜吃。” “涮菜?怎么涮?怎么吃?” 白芷一下子两眼放光,满脸写着“想吃”和“想要”。 苏婵衣知道白芷的弱点就是贪吃。 她紧张地看向特意忙活了一个时辰才做好这一锅好菜的张君临,担心白芷被这一锅鸡汤加几个叶菜蒙蔽了双眼。 自己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 “白姑娘想吃吗?” 张君临狡黠一笑。 “只要白姑娘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 看吧。 早就猜到其中套路的苏婵衣暗叹一声。 面前的鸡汤香味更浓,但她却感觉胃口没有刚才那般好了。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白芷毫不意外地果断答应。 拿起筷子抱起碗,准备先下手为抢。 那对沉浮在汤里的鸡翅膀她眼馋好久了! “饿归饿,你们接触了病人再吃饭的话,记住把手洗干净。” 张君临指着十丈开外的一条小溪流。 “你们清洗干净,我下几把青菜,回来的时候正好可以荤素搭配着吃。” 缺底料缺调料缺多色的菜品。 连打出来的铁锅和烟筒都有些配不上套。 所以,张君临哪里好意思用这顿凑合出来的火锅,同白芷谈条件。 让她帮忙训练精兵强将。 “就这么简单吗?” 白芷再迟钝,也明白自己此时相当于白吃白喝。 不太肯定地朝着苏婵衣看去。 苏婵衣沉吟未语,又看向难得大方的张君临。 “两位姑娘,这顿饭算是我请二位的,鸡有些瘦,菜也有些少,还望二位姑娘不要嫌弃就好。” 张君临见苏婵衣还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自嘲一笑。 “我张君临虽然会抢、会坑,但我做事还是讲良心的,你们放心吃,绝对没下毒也没下药,要不我先来一口?” “殿下说笑了,有没有毒,我比殿下清楚。” 苏婵衣看到他苦涩的笑容心里不是滋味。 城外军营的将士衣食无忧,可实际上却是太子殿下背负着权贵世家的骂名与来日的报复换来的。 还有西楚那未知的八阶刺客。 换作是她的话,恐怕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而太子殿下却还特意来慰问她们……恐怕是想让白芷帮忙。 她应该帮着白芷拒绝的,因为太过危险。 可是…… “小姐,你还愣着做什么,这鸡再煮下去肉就烂了,我可不管你了,我先去洗了。” 白芷见到吃的比见到亲娘还亲,撂下一句话抱着碗筷兴冲冲地往溪流边冲去。 苏婵衣看了看被热气熏红了眼眶的太子殿下,又看了眼欢快犹如野马不受她控制的白芷。 突然,她刚才像是在锅里煎熬的良心,此刻变得安稳下来。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吃人嘴短,项鸿之子八阶巅峰 “殿下,辛苦你为我们亲自烹饪。” 苏婵衣看似俏皮地眨了一下右眼。 但保持这个姿势太久,张君临还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不辛苦不辛苦,苏姑娘才辛苦,你一会儿多吃些,不要停。” 吃人嘴短。 堵住苏姑娘的嘴,想忽悠……啊不,邀请白姑娘入伙帮忙,岂不是唾手可得? 苏婵衣望着笑容狡黠如狐的太子殿下,忽然感觉自己有卖仆的嫌疑。 刚想打听一下,这位太子殿下到底想让白芷以身相许还是如何做,太子殿下拿着汤勺和调味,一本正色地问她。 “苏姑娘,你喜欢吃咸口还是淡口?” “……淡些。” 回答完,苏婵衣径直站起来,一言不发地朝溪流边走去。 脚步轻快,嘴角含笑。 像太子殿下这样细心的人,一定会对白芷好的。 她,很放心。 “小姐小姐,你看这河里有鱼呢,要不抓几条让太子殿下放到锅里吃?” 苏婵衣看着没心没肺的白芷,羡慕不已。 “太子殿下不仅厨艺好,人也没架子,还亲自给我们做饭吃,真是托了小姐的福。” “……” 苏婵衣真想告诉这个傻丫头。 自己是托了她的福。 苏婵衣扭头看了眼还在认真为她调配口味的太子殿下,走到白芷旁边,从她手里夺过用杨树枝做的简易鱼叉。 “小姐?” “你不是饿了,先去吃,我来叉鱼。” “谢谢小姐……可是小姐不是不喜欢杀生?” 白芷好吃。 但因为控制不好做饭的力道,每次下厨都会导致厨房重建。 小姐不好吃,但医者仁心,据说见不得杀鸡杀鸭这种血腥的场面,导致也不会下厨。 出山时,还被山里的厨娘担心她们会半路饿死。 “我不是不喜欢,只是不擅长。” 苏婵衣淡淡地说着,见白芷用探究的眼神瞧着她,多少有些心虚,连忙转移话题。 “快去吃吧,快煮烂了。” “小姐不饿吗?” “……” 刚才提到吃跑得比谁都快的白芷哪去了?! 苏婵衣一股邪火涌上来,手指着隐蔽的树林里。 “我去小解,耗时太长,你要不陪我一起去?” “小姐你去小解直接说嘛,干什么不好意思,这里又没有外人。” 白芷大声嚷嚷着,抱着她的碗朝着冒着香气的铁锅小跑而去。 苏婵衣看到太子殿下投来关注的目光,想到他应当是听到了刚才的圣诞,玉脸上浮现出两抹红晕,贝齿紧咬。 拿着鱼叉往河里摔去。 噼啪! 火苗一闪,溅出来的火星被白芷轻轻拂开。 “太子殿下,你这是在弄什么?盐和酱?还有葱花……” 白芷看了眼手里光溜溜的陶碗,再看张君临手里的碗,咂巴了一下小嘴。 眼巴巴地盯着那个碗,难得守着满锅美味佳肴也不想吃。 “这是给苏姑娘调的,配上这些调料,吃着火锅才更香,另外,她喜欢吃淡口的,可能不符合你的口味。” “我喜欢重口味,糕点吃再甜也不腻。” 白芷趁机捧碗递上。 要不是怕自己调个料把碗戳出一个洞来,她绝对不会这么没脸没皮的让一国太子伺候她。 这么想着,白芷缩回碗来,难得腼腆的笑道:“殿下,我无意冒犯,要不这样,你帮我调料我帮你做件事,如何?” 张君临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河边。 哪里还有苏姑娘的身影? 莫非尿遁不是借口而是实情? “太子殿下?调个料这么困难吗?” “不……我只是在想,我缺什么而你有什么。” 张君临故作深沉地打量着白芷。 白芷忽然面色剧变:坏了,她不像小姐那么厉害,她要脸没脸,要脑子没脑子,唯一的优点就是扛揍能打。 “白姑娘,我们只见过几次面,还不知道你有什么特长?” “我……我……我特能吃,我还特能打。” 白芷望着“咕咚”、“咕咚”冒泡的铁锅还有上下沉浮的鸡翅,突然感觉自己不做些什么,对不起这顿火锅。 “对了,我看到你这里的将士们都弱得可怜,不如我帮你教他们练武?” 好家伙,原来用真心真的能成功! “既然白姑娘肯赐教,这是他们的福气。” 张君临表面故作淡定地接过白芷递来的碗,开始往碗里加入灵魂。 实际上,他的手腕正因兴奋而颤抖。 成功了。 一顿火锅竟真的换来了一个特教! 要不是热气熏得眼疼,感觉跟做梦似的。 “对了太子殿下,教他们练武没问题,可穷文富武,想要让他们强壮起来,光让我吃肉不行,他们也要吃。” “……” 张君临捣酱料的手停下,额头青筋直跳。 这个时代耕作都没鼓捣明白,更别提饲养畜牧了,那只是个别养出来供给权贵皇族吃的。 普通百姓想打打牙祭什么的全靠打猎。 “金陵城林地不多,要打猎还得去滁县。” 南越和西楚中间隔着不到百里的山脉天险,山脉自西北向东南绵延有五六百里。 深山老林,一头扎进去不知道能端出来多少窝肥猪。 “肉的事包在本宫身上。” 一个政令下去,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用粮食换肉吃,就算被骂他何不食肉糜,也得提升将士们的整体实力。 只是粮食消耗太快,不知道能撑到几时。 对了。 西楚要派刺客的事可以利用一下,借机向狗皇帝要一笔粮来安抚下快要“弃城而逃”的太子殿下,应该合情合理吧? 至于得罪人的黑锅,让二皇子背也挺不错的。 “嘿嘿嘿……” 张君临高兴之余,又往碗里加入了大量的灵魂。 …… 距金陵一千五百余里的楚国西南边境新城,原附属小国吴国国都吉州。 “报!” “金陵战报!” 一匹快马自东疾驰而来。 当传信的士兵将信件交到项鸿之子项於期的手中时,轰然倒地,气绝而亡。 哪怕是四阶武者,可三天三夜的连续奔波,遇山翻山、遇河趟河,换马不换人,早已到了身体的极限。 “厚葬,亲属除军籍、落项家寨农户籍,赏十金。” 身高马大、年仅二十五六岁却因常年奔波于各个战场的项於期显得非常老成与干练,平时也犹如三军中的定海神针,喜怒不形于色,却自有一派镇得住三十万大军的威严。 但项於期看到书信的那一刹那,面前的实木桌子被这位八阶巅峰武者毫无预兆地一掌劈中。 化为齑粉。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剑指金陵 “南越太子张君临!他算个什么东西?竟能害了我父亲的性命?!” 项於期血红的鹰眼死死地盯着手里的信,怒声嘶吼。 若不是送信的乃是父亲亲信,他定会以为这是敌军派来散布谣言,惑乱军心的! 想到父亲临别前还说过,不出月余,便能会合的话,项於期低吼一声,召来副将。 “如今吴国半壁江山已入陛下手中,吴国国君愿献十万金、百万石粮割地求和,我的使命已完成。” “替我向陛下禀报,我为父报仇乃是私人恩怨,不关乎交涉俘虏的国事,我项於期……卸甲去也!” 刚走出帐外。 众将领前来阻拦。 “将军且慢,此事必当先禀报陛下再做决定!” “老将军是战死的不假,可那南越太子不过一弱冠小儿,方才武者六阶巅峰,将军此去挑战,虽为报仇,也定会落人口舌!” 八阶巅峰武者,一只手能打十个六阶巅峰武者。 杀鸡焉能用牛刀?!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杀了张君临,南越皇族再无傲骨,谁还敢与我西楚谈和提条件?狮子大开口?” 就算别人笑话他项於期八品巅峰去杀那六品巅峰期的小儿,是以强凌弱。 那又如何?! 陛下不支持又如何?! 不。 陛下巴不得我亲自去,师出有名,永除后患! 这以强凌弱的恶名背了又如何?! “你们莫劝,盯好吴国国君,安顿军心,我项於期去也!” 项於期脱下身上的铠甲,拎起三尺青锋剑。 只身一人,向东,直奔金陵而去。 …… 咕噜咕噜。 铁锅里仅剩的几片青菜随着水泡上下翻滚。 白芷揉着撑圆的肚子,舒服地打了个饱嗝后,对着张君临止不住地赞叹。 “太子殿下,您的厨艺可太好了!” 谁能想到身居高位的太子,洗手做羹汤也能做得这么好。 白芷舔了舔嘴唇,看到旁边对吃食根本不感兴趣的小姐都比平时多吃了两大碗,脑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太子殿下,下次有空您再来给我和小姐做好吃的呗,我和小姐都不会做饭,天天啃军粮虽然也能坚持,但嘴里总是没滋没味。” 面对白芷的邀请,张君临自然是顺势答应下来。 “没想到只吃了一顿火锅,就让白姑娘把我放到了心上,等下次再有空闲时,我请白姑娘吃别一种新吃食。” 要想马儿跑,必须要有隔夜草。 听到“新吃食”这三个字,白芷眼睛都泛起了绿光,点头如捣蒜。 “好好好,等下次太子殿下来,我少说要把那些三阶四阶的武者给你拔高一个品级!” 听听! 这顿火锅不白做。 张君临看向树林子里,嘿嘿一笑:“白姑娘,你吃饱了吗?没吃饱我再去给你抓只兔子来?” “兔子也能炖火锅吗?” “能,万物皆可火锅。” 白芷使劲揉了揉肚子,接连打了好几个饱嗝。 肚子却没有消减,她很是失望地摆摆手,示意自己吃不动了。 张君临见状,马上作出保证:“一会儿我就教给军营里负责炊事的士兵如何做火锅,到时候你想吃什么火锅就去抓什么。” “太子殿下,你对我们可真是太好了!” 应该的应该的。 张君临都不好意思面对对他感恩戴德的白芷。 毕竟白芷保证的话,放在其他国家,别说吃火锅了,顿顿山珍海味都行。 他连忙将视线转移到放下碗筷的苏婵衣身上。 “殿下,我吃饱了。” “嗯,那剩下的这几根菜叶归我了。” 张君临本着不浪费的精神,把底汤也喝了。 最后亲自端着锅走到溪流边将锅碗洗干净收拾好,一扭头,苏婵衣不知何时蹲在他旁边,正一眼不错地盯着他瞧。 把他瞧得心里直发毛。 “苏姑娘有事?” 可别是替白芷来秋后算账的。 “军营里的伤员差不多处理好了,我明日便腾出手去山里采药,后日下午,是殿下来军营还是我去殿下那里?” 张君临面露苦笑。 苏姑娘不提,他还真记不住自己是身中剧毒、命不久矣的病人。 “我来军营。” 苏姑娘忙得吃饭还在指点老赵他们怎样用药。 反倒是他。 城中诸事步入正轨,提升将士的实力找了白芷接手,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反倒有不少的空闲。 “好。” 苏婵衣说着,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方蓝色手帕,微笑着朝他伸手。 ??? 张君临困惑地眨了眨眼,手帕轻轻落在他的鼻梁上。 本来没有什么异样感的鼻子,突然痒痒的、热乎乎的。 “殿下的鼻子上沾了油花。” 哦……哦! 张君临的心脏砰砰乱跳。 吓死我了。 还以为美人在旁,不经意间流鼻血出糗了呢。 “多谢苏姑娘,苏姑娘你缺人还是缺药记得找长姐讨要,你能来金陵,是我们南越国的福气,可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张君临知道苏婵衣身份定是不凡。 但对方没有坦白,他也不必打破砂锅问到底。 “好。” 苏婵衣依旧惜字如金。 张君临发现她话多的时候,不是在算计别人,就是在提防别人算计。 性格沉稳得不像花季少女,城府倒是比他还要深。 油污擦净,锅碗也洗干净了。 张君临把锅端到军中伙房,特意找了两个伙头兵教给他们怎样炖高汤、调味。 刚说完,正盯着他们再重新煮一锅,请长姐来吃。 长姐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的身后。 “咱们金陵的大忙人太子殿下,今日怎么舍得移驾来军营里了?” 张君临看到长姐脸上揶揄的笑意,就知道她知道了自己是来找白姑娘她们吃火锅的。 “皇弟,你和白姑娘她们的欢声笑语,可是传遍了军营,现在军营里谁不知道,你为了讨两位姑娘的开心,还特意下厨给她们做了新奇的吃食。” 张君缘将胳膊搭在张君临肩膀上,压低声音。 “长姐知道那苏姑娘人美心善,那白姑娘憨态可掬,可你也要注意影响。” “还有,做人不要太贪心,我见那苏姑娘和白姑娘不像能够共事一夫的主仆,你还是早日做一个取舍。” 面对长姐带着笑意的忠告,张君临翻了个白眼。 朝不保夕的日子还没过完呢,就想找女人? 女人,只会影响他种田的速度! 他指着灶上的铁锅,澄清自己的名声。 “长姐,我刚才用一顿火锅,换了一个七阶武者当将士们的总教头,她说两日内,就能让三阶四阶的武者,提升一个品级。” 这话说出来有些吹牛皮。 但张君临就算不相信白芷,也要相信靠谱的苏婵衣。 苏婵衣在旁边没有反驳一定是能够做到。 “你的意思是苏姑娘和白姑娘她们能在两日内让三、四阶的将士提升一个品级?!苏姑娘只是一个大夫,难道她的丫环是七阶高手?!” 张君缘收回胳膊,站远了一些,一本正色地告诫道: “皇弟,此事非同小可,你若是情窦初开招惹两位姑娘,长姐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若拿军中事务开玩笑……长姐只能代替母后教训你一番。”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长姐哭了,我不装了 张君临想到原身小时候因为撒谎,屁股被打开花的经历,也不再卖关子。 “长姐,白姑娘是七阶武者,而苏姑娘她们出身神秘,我想着她们应该有提升将士们武力的方法,没想到运气好,一下子就成功了。” 这回的运气,算是苏姑娘给的。 张君临在心里默默地记下了这份人情。 “真的?!” 张君缘不敢置信地再次确认。 看到皇弟严肃地点头,不禁喜极而泣。 “太好了!皇弟,太好了!” “既然是好事,长姐你还哭什么?” 张君临没想到坚强如长姐也会哭得泪如雨下,慌忙拿袖子给她擦着眼泪。 结果越擦越止不住,他干脆停下手,让长姐自己发泄一番。 “自从母后离世……南越国的军营中,已经有十年不存在超过六阶武者的将领带兵了。” “那些高阶武者都是权贵出身,不稀罕战死沙场获取功名,寒门出身的高阶武者则全部攀附权贵或为皇族服务,导致将士们的武力境界越来越低,难以提升。” 张君缘吸了吸鼻子,惆怅满面。 “这次死守金陵能够打赢胜仗,还是打了西楚十万大军一个措手不及的险胜,我还担心,和谈不成,西楚再次兵临城下,万一派个八阶巅峰的大将过来,你分身乏术,将士们连俘虏都压制不住,最后谈判的筹码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 说到这里,张君缘又笑了出来。 “如今好了,只要有提升实力的希望,军心不乱,再让苏姑娘配些药给那些俘虏吃,总能稳住大局。” 又哭又笑的…… 张君临一把将长姐揽在怀里,这才发现,原本在他心目中英气霸道的长姐,实际上已经矮了他近一头。 “长姐,有困难你就和我说,不要憋在肚子里,我现在不是那个只能被你保护的小弟弟了。” “呜呜呜……” “别哭了别哭了,我让人给你煮了火锅,我再陪你吃一顿?” “……” 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长姐?” 张君临轻轻唤了一声,只听到均匀且绵长的呼吸声。 低头一看,长姐红着脸颊靠在他怀里,抽泣着睡着了。 她的两只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嘴里还在喃喃有词。 “母后……” 听到她的呼唤,张君临有些惭愧。 他的实力与人望和母后还是相距甚远。 太菜了,根本护不了长姐万般周全。 “来人,请苏姑娘来帮长姐瞧瞧。” 张君临担心长姐压力太大再憋出毛病来,看向长姐的护卫。 “太子殿下放心,苏姑娘已经亲手处理过公主殿下的伤,公主殿下这是多日未睡,放松下来忍不住睡着了。” 两万余众的将士,再加上五万俘虏都需要她一个人操心。 不像他在城中,好歹还有董游帮衬着,作为监国太子,随时有任命官职的权力。 “谢都尉战死没?” 谢都尉是受祖上蒙荫,才继承了这个从五品的关都督,但平时负责守关金陵的有一堆人,所以一直是赋闲的状态。 这次还是由于必须有个差不多的武官统领守城将士,而其他将领都跑了,要找一个替罪羊,而谢家势微,才被狗皇帝摁头留下。 “太子殿下,谢都尉战时英勇杀敌,砍伤了两个俘虏,但……他自己断了两根手指,目前正在养伤。” 当时的战况能够硬着头皮往上冲的都是勇士。 这个谢都尉不论战绩如何,至少有一颗护国上进的心。 “暂时让他接任京机师副将,辅佐长姐处理军中事务。” “再按军功提拔三个先锋官,负责对接白姑娘的训练事宜。” “另外再选出五个文书……长姐身边有幕僚吗?” 一连串的指令让女护卫反应不过来,思考半晌才埋怨道:“先皇后曾留下两位亲信给公主殿下当作幕僚,先皇后过世一年后……不幸暴毙。” 暴毙? 张君临想到自己中毒的事,心中冷笑。 应该是被害身亡才对! “幕僚本宫来找,长姐的营帐在哪里,本宫先抱她回去睡觉。” “殿下放在这里就好,公主殿下她的营帐里都是伤员,她这几日都是累得受不了,随地坐下闭一闭眼,很快就会醒过来。” “……” 张君临动作轻柔地将长姐靠在帐篷的支架处放下,望着长姐睡梦中还在不停喊着“母后”,心酸不已。 “若是母后还活着,想必长姐应该过着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 好在没关系。 他可以朝着这个目标前进。 “你照顾好长姐,本宫回城了,有事记得差人告诉本宫,若长姐日后再发生劳累过度的事,本宫唯你是问!” “公主殿下不让小的说,小的不敢说。” 哦? 这话说得他根本怪罪不起来。 张君临打量着这个颇有急智还会端水的女子,玩味一笑。 “幕僚的急智与忠诚你都兼备,不如这个幕僚你来当,军中七品幕僚文职行吗?” “太子殿下……” “身为长姐的幕僚,你的第一件差事就是找一个比你武功还高强、心思还细腻、忠诚……不光要听长姐的话还要听我的话,你懂吗?” “……” 女护卫很懂,但她……又不太想懂。 “你懂本宫的意思吗?” 张君临的目光令人不敢逼视。 从小看着三皇子长大的女护卫,突然感觉眼前这个人无比陌生,哪敢再耍什么小聪明。 她只能抱拳一拜。 “谢太子殿下赏识!” “微臣一定办好这件差事,绝不会让公主殿下与太子殿下为难。” 合格了! 张君临迈着轻快的步子从军营离开。 从军营走到城门的路上,还有源源不断的百姓拖家带口地涌入金陵城。 走入城内,拥挤不堪的道路让他回忆起前世蓝星逢年过节时人挤人的场景。 “得移民啊。” 哪来的回哪里去不现实。 只能重新分流,让愿意呆在哪里的人呆在哪里,才能长治久安。 “董一江被提拔为户部侍郎的事,经过这大半天的传播,应该传遍了金陵城。” 一个草根林狗蛋的成功,可能是他这个太子殿下王八看绿豆看顺了眼,可以说是个例。 但提拔董一江,除了董一江确实是个人才外,更重要的是,他要借机让大家知道。 只要你有本事、有胆量、有梦想。 就能被太子殿下提拔当官员,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这个时候皇庄里一定人满为患了,估计也有不少近城邻邦的权贵子弟想要一展身手。” 张君临优哉游哉地挤在人群里,随着大家的脚步移动。 尽管心里巴不得马上让滁县和埠州这一带的官员走马上任,但有些事,越急越慢。 “上赶着不是买卖,晾一晾,虚假的报国热情就会消退一些。” 时间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 只要合理地利用它,拖延一个时辰,再拖延一个时辰。 那些等不及没耐性的人们就会自然而然地筛选出来…… “殿下!太子殿下您在哪里?” “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 拥挤的人潮中好像有人在呼唤他。 张君临踮起脚尖抬头望,南风不知何时闪身出现在他身后。 “太子殿下不好了,董大人病倒了。” 什么? 尽管有些吃惊,但张君临更多的是困惑。 “南风,你说的是哪个董大人?太师董游还是户部侍郎董一江?”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放开董大人,让本宫来 南风怔住了。 她也是站在高处听到官兵在喊“董大人病倒了”,要找太子殿下报信。 至于是哪个董大人……她飞快地摇摇头,表示不知。 “难道是董一江当上户部侍郎有人不服气,暗中动手想把人弄下台?” 有这个可能。 可这么做,无疑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上个挑战他权威的二皇子,如今还“昏迷”在床,可能一辈子下不来地了。 这还是因为他留着二皇子有用,才留了条性命。 换作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敢在他面前使阴招,落马而亡的张召就是很好的前车之鉴。 “董大人倒在哪里了?政事堂?” “回太子殿下的话,那些人报信的是从皇庄方向跑来的。” 张君临担心是董太师像长姐一样劳累过度,挤出人群,飞身上了墙头,脚尖轻点间,几个跳跃就飞出了两条街。 “你们看!那个闪过去的黑影像不像太子殿下?” “坏了,大人让我们找到太子殿下告诉他避一避,可我看太子殿下像是直接往皇庄去了。” “还愣着干嘛,快追啊!” 张君临不知道街上发生的插曲。 身为已是武者七阶的他,脚力比之前更快。 好在南风知道目的地是皇庄,不然这一趟下来,连太子殿下都会跟丢。 “南风,你好像有些追不上本宫了。” 落地等了片刻的张君临,一本正经地建议她。 “不如你这两天去军营里,跟着白姑娘进修一下?” “太子殿下,何为进修?” “就是缺什么学什么,白姑娘除了有一身蛮力之外,本宫见她走路挺有特意,说不定会轻功。” 张君临疯狂地对南风使着眼色。 这让一直跟着他,从头到尾把“太子殿下用一顿火锅哄骗白姑娘当教头”的南风,不由得多想了一些。 “太子殿下是想从白姑娘那里学一些轻功功法?” 军营里的将士们学的是杀招,还有增强战斗力的方法。 但不会教导轻功身法。 除非太子殿下找个理由去派人求学。 “南风啊,有些事看破不说破,还有主仆做。” 张君临玩味一笑,画了张大饼。 “提升一个品级你脚力能加快许多,以后帮本宫通风报信更方便,还能够帮本宫与长姐培养更多优秀的暗卫,不好吗?” “好。” 提及公主殿下,南风昧着良心也要去学。 张君临满意一笑,朝着南风摆摆手,示意她隐身。 自己则踮起脚尖、竖着耳朵,朝着前方人群悄声走去。 原本来的路上还担心董游或董一江出事,可等靠近,几阵风声吹过来,他就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老实了。 哪怕只听了三言两语,他也大概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董一江提拔为户部侍郎的事,像插了翅膀一样传遍整个金陵城。 直接导致董家还留在金陵的子弟,一窝蜂地拿着举荐信来找董游求举荐。 “董太师可做不了本宫的主,求他不是为难他吗?” 所以。 董游装病病倒了。 但这还没完。 董游虽然病倒了,但后续赶来毛遂自荐的能人志士,在给董游看过大夫确认没有大碍后,硬是抬到了皇庄。 目的也很单纯。 “太子殿下就算不见我等,也要见董太师,到时候我们就亲自自荐,用人格魅力和学富五车的才识征服殿下。” “殿下能提拔一个守城小兵当京兆府少詹事,还能破格提拔家奴当户部侍郎,我等出身名门又能文能武,至少能当个三品大员。” 张君临身为监国太子,最高任命权也只有三品。 三品大员听上去距离一品大员还差好几个台阶,但实际上在南越的整个朝堂体系里,能到三品的,不是主掌六部的尚书,就是拥有赫赫战功的大将军。 哪怕算是驻守边境的将军和天生富贵的虚职王侯,三品大员加起来也屈指可数。 “看来他们晚饭光喝酒没吃菜,但凡有粒花生米,也不敢有这么大的勇气吹牛皮。” 张君临凑到近处。 发现董游正躺在还有些阴湿的稻草垛里。 被一群衣着笔挺又讲究,全部手里捧着一封长长的白色举荐信的青年少年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再加上董游身边的新护卫,时不时的嗷一声“老爷啊……”,搞得好像董游快不行,大家来祭拜似的。 “太子殿下怎么还没回来?” “不会是听闻我等在这里等着自荐,难以抉择还在考虑中?” “不管太子殿下如何考虑,我只愿意留在金陵,滁县和埠州你们谁爱去谁去。” 这样一个留守还是出差的话题。 当即把刚才肃穆的上坟氛围给打破,一群人七嘴八舌,从祖上十八代开始问候并论起了身份高低。 犹如成千上万只野鸭式的叫唤,把躺在稻草垛里的董游气得翻了个身,用稻草盖住了耳朵。 “真是有辱斯文。” 声音不大,侮辱性极强。 “……” “……” “……” 人群里的权贵子弟,不凡有武修和文修之人。 听到董游的责骂,面面相觑后,一窝蜂地涌上前去,缩小了包围圈。 “董太师病得好像更严重了,他都开始说胡话了!” “你这个新的贴身护卫怎么当的?依我看还是让董一江来照顾董太师更好。” “快!再把董太师抬去军营大公主那里,让大公主喊太子殿下来看看。” 张君临知道权贵世家的子弟,平时人模狗样讲排场、讲矜持、讲素养,到了关键时刻,能比他还不要脸。 但他从未见过世间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硬是把没病说成有病……虽说是董太师先选择的装病这个馊主意。 你装病倒是病到底,忍到别开腔啊。 如今可好,被人戳穿赶猪上树要下不来台了,他也只能和这些“人才”们碰一碰。 “你们放下我家老爷!” “老爷!老爷!我董二添誓死守护老爷!呀!我和你们拼了!” 张君临瞧着被众人像抬棺一样抬起来的董游,还有怎么也冲不破阻拦的董二添,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场。 由于黑灯瞎火的,他长得比较黑不太出众,笑声没能吸引别人的目光,只能用力地清了清嗓子。 “咳咳咳!诸位,你们的诉求本宫听到了。” “放开太师,本宫来了。” 他一开口。 身边误以为他是“同伴”的青年才俊们吓了一大跳。 那些抬人的身体一软,险些把董游摔下来。 而董游更是惊讶地睁开双眼,愁眉不展。 “殿下,老臣不是让人告知您……” 别露面吗? 这些人突然出现要为朝廷效力的时候,他还挺高兴的。 可当连董家子弟都提出借他的关系,找个高位留任金陵的时候,他突然感觉,缺少人手累一些也没关系。 “无妨,走岔路了。” 张君临挤进人群,亲手托着董游让他站稳后,看向那些目光热切的青年少年们,脸上满是笑意。 “今日能够见到这么多为我南越国效力的好儿郎,太师的病定能无药自愈了。” “啊……是是是,只是殿下……” “太师身体抱恙还是一边坐着,有些事只能本宫来处置。” 得罪权贵还不能让他们留下话柄,这事他做起来是最得心应手的。 “殿下……” 董太师欣慰不已。 张君临安抚好操心的董太师,目光落在一个穿得十分烧包、看上去就非富即贵,二十左右的青年身上。 “刚才听你说想当三品大员,正好六部尚书职位虚空,小伙子,你想当哪部尚书?随便选!”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别矜持!大胆说出你们的梦想! 刚才还倍觉欣慰的董游,在怔了怔神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仰面朝天再次躺倒在稻草垛里,不停地用拳头敲打着心口,“呼哧”、“呼哧”像拉风箱一样喘着粗气。 “殿下……老臣好像……咳咳咳……不太好。” 大意了。 太子殿下就算是平定了城中诸事,可做事始终找不到章法。 他以为太子殿下知道任命官职的重要性,才不计较出身,在这个特殊时刻提拔了日后绝对忠诚殿下的人。 寒门出身以及奴仆出身被一手提拔起来,陛下回来也只会效忠于殿下,利用权力为未来争夺那个位置铺路……殿下果然深谋远虑。 没想到! 太子殿下竟是把官职任免当作儿戏。 这么看来,林狗蛋说的“殿下当时只在人群里多看了我一眼,就让我当上了大官”,竟不是戏言,而是实话! “哟,太师这病确实严重了些,不如这样,太师去政事堂坐坐,顺便帮本宫给北上的陛下报个信。” “报信?何信?” 董游被这突转的话锋,搞得应接不暇。 二皇子买药、殿下分田、告知权贵各家拔掉他们的稻秧后,与往年产粮相比多的是殿下的少的殿下自己补上…… 难道他吃个晚饭被围攻的一个时辰,又发生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是这样……” 张君临凑到董游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神情凝重地说出西楚要出动刺客的事。 要出动八阶武者当刺客刺杀殿下?! 董游面若死灰,看上去确实像是病入膏肓似的。 “殿下是想请陛下派高手来护卫……可是南越最强的武者应该当数殿下。” 董游急得红了眼眶,心里冒出一个想法,脱口而出。 “若是殿下死了,这金陵与滁县等地安排得再好又如何,殿下,你找个理由先避一避祸,剩下的就由老臣负责,老臣不信手里捏着五万俘虏,那西楚敢与老臣硬拼!” 是不敢。 所以才派刺客来擒贼先擒王嘛。 对于太师忠勇护主的行为,张君临心里都知道,嘴上也没说什么煽情的话。 “跑是不可能跑的,太师你放心,刺客一事……本宫自有安排。” 随口糊弄过去,他说出最重要的安排。 “本宫是想让你借机向皇帝说明此事的严重性,万一刺客赶来杀了本宫再去杀他,他不得跑快一些吗?” “啊?” 董游目瞪口呆。 张君临也没给他反应的空隙,接着往下说:“另外,西楚国率大军奔袭金陵,连粮食都没带,本宫觉得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来当强盗的,可能是与大赢开战缺军粮来我们南越搜刮。” “所以你告诉皇帝,走的时候别带太多粮食,不然刺客杀了本宫就算嫌麻烦本来不想杀他的,再为了那些军粮一路向北取他的人头,这……可真的是太惨了。” 张君临知道董游袒护自己的立场,也不装模作样说官话。 “记住,信里面要把金陵如今危急的情况说得严重些,粮食本着那些权贵世家运往北上的一半要。” “还有得给皇帝找个台阶下,不能让他去得罪人……本宫瞧着二皇子说捐十万石粮的事能用上,他们父慈子孝,皇帝募粮二皇子只捐一千石,转头就是十万石气都不带喘的捐给百姓和将士。” “他们伉俪情深,陈氏捐粮也只有千石,转头自家粮仓囤了六万石……他们不就是等着给陛下捐赠,为了共抗时艰吗?” 一顶顶高帽子砸下来,董游都有些眼冒金星,更别提当事者本人。 他想到之前太子殿下放走那些权贵世家押着粮食北上送信,还提前让人把陈大押到陛下面前说借粮的事。 当时还担心陈皇后向陛下吹枕边风,后面借粮也名不正言不顺。 可如今加上二皇子的所作所为,按照陛下多疑的性子,定会觉得陈氏与二皇子这是想瞒着陛下,另有图谋! “殿下是逼着陈家只能认栽捐粮,然后让陛下以此为引子,找借口让权贵们跟着捐粮,让陈家成为权贵们眼中的靶子。” “别乱说,二皇子低价买药得罪章家是他自己做的事,可不是本宫让他成为靶子的。” 张君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让董游都佩服不已。 高。 一环扣一环。 环环相扣。 “殿下是在送陈大北上报信时,就想到了让二皇子或者陈氏一族背黑锅”吗? 这句话董游在嘴里盘恒半晌又咽了回去。 有些话天知地知,他知殿下知,足矣。 “去吧。” 张君临推了董游一把,笑得从容。 “能让本宫吃亏的人可不多。” 此话一出。 董游再看到那些群狼环伺的求官者们。 不咳嗽了,心口也不疼了。 他知道,殿下早已有解决的方法。 “臣,谨遵太子懿旨。” 董游刚领旨。 竖起耳朵却听不到二人对话的众人,还是不约而同地让出一条宽敞大道。 让这位操心又难缠的太子太师离开。 刚才太子那番随便要赏赐给一个人当六部尚书的行为,只要董游不在,哪怕太子刚才是在开玩笑,他们也能让它变成事实。 “好了,太师走了,咱们能自由自在地继续讨论刚才的问题。” 张君临终于打发走了心理承受力还有待增强的太师。 要不是担心太师沉不住气,真的被他接下来的举动气出大病来,他怎么也要先收拾这群眼高手低的年轻人们,让太师痛快痛快。 “这位公子,过去了这么久,你决定好了你的梦想了吗?” 张君临看向已经激动得脸颊胀红,看他的眼神都像看地主家的二傻子的青年,笑着问候。 “回禀殿下,我、我想当户部尚书。” 青年还有些羞赧。 众人闻声,不少人面红耳赤、着急上火,颇为不服。 如果不是高阶武者太子殿下本人在这里坐镇,恐怕这群人早就为了户部尚书一职打起来了。 “户部尚书管钱,是个油水最大的肥差,你的梦想挺务实的。” 张君临真诚的夸赞,让青年反倒有些局促不安。 连忙自辩。 “我只是从小随父亲打理财务,有这方面的经历,想为金陵、为南越也为太子殿下效绵薄之力。” 听听! 格局一下打开了! 张君临忍不住鼓掌相赞。 “忠臣!此乃忠臣!本宫决定了,即刻起,就命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金银多。” “金银多,多么富贵宝气的名气!本宫命金银多为户部尚书,官居三品!即刻起走马上任,不得有误!”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助梦太子,当场赐官 轰! 人群骚动起来,像炸开了锅似的,众人神情各异。 有人惊有人喜有人悲有人愤,但更多的,是人们的不理解。 “金银多是走了后门了吗?太子殿下竟然都不考校就让他当户部尚书?” “他家有钱,就差买个官当当了,听说金陵安稳下来,买了几十匹快马把家产又拉回了金陵,三品大官,少说得花几百金!” 哦? 这个金银多穿得烧包,合着这么有钱呐! 瞧瞧,多适合当户部尚书啊! “殿下!谢过殿下!” 金银多从震惊中回过魂来,二话不说跪地朝着他敬仰的太子殿下磕了一个响头。 没有掺杂任何客套,全是对高官的渴望与太子的感激之情。 “好说好说,南风,去找董一江,让他把户部尚书的掌印还有这几日未处理的政务都拿来,新官上任三把火,怎么也要让金大人用用宝印过过瘾。” “……” 南风没有回答,气得呼吸一窒后,脚尖一点朝城中飞去。 张君临察觉到这一点。 认为南风这个姑娘除了要跟白姑娘学习轻功外,大概还要跟着苏姑娘耳熏目染增加些脑容量。 他此刻看上去很像是那种胡乱任命朝中官员的人吗? 当然。 不像的话,怎么能够把这群人报国为官的积极性煽动到最高潮呢? “殿下!殿下我也要自荐!我想当兵部尚书!” “殿下!我爹是埠州首富!我想当京兆府府尹!” “殿下!看我看我快看我!我想……我草你们娘的,别下黑手掏我腰子……草!” 刚才还很矜持想投信自荐的有志青年,此刻全部化身菜市场自卖自夸的大娘们。 举着手里的信,向太子殿下卖力地吆喝着自己的梦想,期望着天上掉馅饼砸中他们充满智慧的脑袋。 实现他们进入朝堂、大展抱负、扬名立万的梦想。 张君临看到大家如此积极,也是笑得满面春风,嘴里还不忘记安抚他们。 “一个个的来,千万别着急……那个少年,你可别仗着你爹是埠州首富就让你家奴仆下黑手……啧啧啧,挤进来的够快的。” “还有那位仁兄,你爹是做铁器生意的?你倒是喊大声些……信本宫收到了,拿稳了。” “大家先别挤,六部尚书安排不下,本宫还可以安排别的高官,少不了你们的。” 面对着太子殿下就差公开“卖官”的行为。 眼看着那些权贵世家、富家子弟借助着仆人的力量挤进里圈,把信递给太子殿下。 而处于后方的寒门子弟和平民百姓们失去先机,不少人已是垂头丧气地准备打道回府了。 “没想到在这里等了半天,结果只能是陪跑。” “以后谁再说太子殿下用人只看本事不看身世,我一定撕烂他的嘴!” “走吧走吧,你我是为了施展抱负所学,若是朝堂内依旧是这些酒囊饭袋,当个小官替他们奔波卖命,这官……不做也罢。”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张君临,看向那个说着不想与人同流合污的少年,眉头微皱。 这个穿着朴素但看上去很有精气神的少年……有些面善呢? “你!” 张君临手指着转过身去的灰衣少年,见灰衣少年又转过身来,连忙点头勾手。 “对!就是你!” “你们后面的这些人都耐心等着,大官分完还有一些做苦差事的官员没人抢,留着任命吧。” “……” 灰衣青年好险当场骂娘。 刚要拒绝,前面那些肥头大耳的权贵子弟,已然出声警告。 “太子殿下留下你们是看得起你们,你们还敢违抗太子殿下的懿旨不成?” 自是不敢的。 可看到这些人谄媚奉承的模样,被迫留下来的灰衣少年等人,脸色的神情更加木然与悲愤。 张君临光看他们眼神里窜着火就知道这群人心里在问候自己祖宗。 反正只要留住人就行,他也没在意这些小细节。 把信收完,又按照他们家境和梦想,安排好剩余的五部尚书、京兆府府尹等有头有脸的高官重职。 “你们即刻起,全部走马上任开始履行自己的使命……瞧,董侍郎来了。” 不给这些人溜须拍马的机会,张君临对着站在人群之后的董一江招招手。 “董侍郎,快把户部这几天没人核对梳理的账目全部拿过来。” “……是。” 董一江一头雾水地挤进人群里。 刚将账目递到太子殿下的手中便听到太子殿下比划着他身边,几个十五六岁到二十左右岁,身上穿着华丽衣饰的少年与青年。 “董侍郎,快见过本宫新安排的六位尚书和其他几位大人。” “本宫先让户部的金尚书熟悉一下事务,你们各自介绍一番,让董侍郎再去政事堂把你们的掌印拿来。” 此话一出。 刚才还围着张君临吱哇乱叫的诸位“大人们”,又转移到了董一江身边。 颐指气使地让董一江去给他们跑腿。 “我乃兵部尚书,董侍郎可不要怠慢本官!” 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摆起架子来,让张君临都想高呼一声“年少轻狂好不威风”。 “我乃吏部尚书,董侍郎你敢怠慢本官,本官便让人扒了你身上的官皮!” “我乃刑部尚书,董侍郎你今日胆敢违逆太子殿下的懿旨,本官立即差人将你下大狱,先痛打一百大板!” 心智还不成熟的各位官大人,有恃无恐地使用着刚到手的重权,兴奋极了。 啥事都没干就被各部尚书们威胁恐吓了一个遍的董一江,苦着脸看向比这群官大人还高兴的太子殿下,苦笑不已。 他也不知道太子殿下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 “微臣遵旨,各位大人稍候片刻,属下马上就将各位大人的掌印取回。” “这还差不多。” 大官们成功将董一江“征服”,更加骄傲。 他们目送走打马离开的董一江,视线又落回到了太子殿下身上。 “太子殿下,你今日提拔我们的恩情,我们终身难忘。” “请太子殿下放心,我们一定会办好自己的差事,不给太子殿下丢脸。” 大家拍着胸脯保证,十分有信心。 反正他们就算不会做,还能够花钱买几个幕僚帮着办好差事。 实在不行就招揽一些有才又缺钱或者遇到困难的寒门或平民子弟,总归一定把太子殿下交代的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好说好说,来,金尚书,这本账看明白了吗?” 才翻看到第二页的金银多连字都没认全,但看到太子殿下殷切的目光,想着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太子殿下助他立威的,连忙点头。 “看明白核对无误,就把下面官员呈的待批公牍盖上你的掌印。” 张君临循循善诱着,还不忘记好心提醒金银多。 “这笔账可是不小的数目,弄错了的话,国库有亏空只能自己掏钱补上。”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官是刚赐的,罪是现获的 “殿下说笑了,这公……公牍是何物?” “就是公文。” 金银多听完太子殿下的讲解,不假思索地盖上了还没在手心里热乎的掌印。 看到批复的公牍上盖上鲜红的掌印,顿时觉得脸上有光,特别有面子。 为此,他还特意拿起来,给其他几位大人显摆着。 “看,这是本官办的第一件差事,你们都学学。” 学学? 张君临暗中冷笑。 这群草包,现学恐怕是来不及了。 “金大人厉害啊,这么快就学会处理户部的政务了,不像我们,连掌印还没得到。” “一般一般。” “金大人这户部尚书可以执掌全国银钱的,日后还要多帮扶帮扶我们兵部,别卡我们的批复。” “好说好说。” “金大人才思敏捷、办事利落,乃吾辈之楷模。” “哈哈哈哈!” 金银多在一声声“金大人”的夸奖中逐渐迷失了自己。 根本忘记了,自己根本没看完更没看懂太子殿下交给他的账目。 至于公牍上那些咬文嚼字的文字,他更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南越国最年轻的户部尚书! 张君临也没扫金银多的兴,等到他笑得腮帮子都开始抽搐时,又送去一本账目和一件批复公牍。 “金大人,这里还有许多待批复的……你看?” “殿下放心,臣马上就办。” 金银多这回却是连看都不看了。 直接拿着掌印往待批的信件上盖了下去。 看得张君临心里满意极了。 这是京兆府在战前待批的一次新城建设用银,不多,十万金。 整个金陵加周围附属地四郡十二县半年的税收而已。 也不知道哪个脑子短路的官员为了捞油水上报的这件事,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无心插柳柳成荫……张君临此时感谢他的八辈祖宗。 砰砰砰…… 金银多像是假酒喝上头似的。 都不需要张君临诱导,为了体现他的办差效率,拿起掌印不停地往批复的公牍上面扣。 看得周围的其他几个大人那叫一个神往不已。 直到掌印上的印油干了,金银多这才停了下来。 “殿下,就还剩下两本账册了,要批复的臣都处置得当,你过目吗?” “过。” 张君临接过盖完印的公牍。 就在这时。 一个奴仆紧张兮兮地挤到金银多身边,附耳几句后。 金银多先是一愣,接着傻乎乎地当场便问。 “太子殿下,你没收到我家的好处就许了我户部尚书这么大一个官?” “是啊。” “为何?” “因为你家好处多不行吗?” 二人一问一答,却听蒙了其他官员们。 后方那些想走又不能走的真正有志青年,听到这番对话,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们是因为太子殿下这些天在金陵推行的“仁政”,以及古往今来第一次“分耕田地”,便觉得太子殿下定是明主。 如今看来,这明主能让人觉得是他们看瞎了眼! “请殿下放心,稍后臣就让家父捐一万金给金陵百姓加餐!” 金银多倒是挺大方。 但张君临抽出他刚才批复的那纸新城建设的公牍,在金银多面前晃了晃。 “金尚书,新城建设乃战前积压的公文,你不懂算学不识字也就罢了,上面的日子也看不懂吗?” “啊?有区别吗?” 还没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金银多,笑着打着哈哈。 “殿下,这十万金也不多,再说项鸿把城墙砸裂的大缝还没来得及修,正好一起翻修下,直接从国库里出钱不就行了。” “行啊,国库里的钱都让皇帝陛下带走了,你北上去向皇帝开口讨要,皇帝一定会治你一个渎职之罪!” 渎职一罪说出来,金银多终于吓了一跳,但还存在侥幸心理,小声嘀咕着“不就是十万金,殿下也太小气了”。 是啊。 您多大方啊。 所以你金银多自己出挺好的。 张君临笑眯眯地又给金银多上了一课。 “户部尚书批钱不能超出国库盈余,并且还要核对账目明细,这账借贷都不相等,足足有五万金的油水,渎职不说还公然捞油水……刚才那几个想当户部尚书的,本宫问问你们,金尚书该当何罪?!” 刚刚落选户部尚书的那几个权贵子弟,听到这话马上不困了。 他们也不算核算账目,更不知道公牍该不该批。 可上纲上线定罪名他们耳熏目染,自然是熟悉的。 特别是面对挡了他们路的金银多,那当然是疑罪从有、小罪放大、大罪致死。 最好是抄家灭族,才能够斩草除根。 “回殿下的话,渎职罪要扒了官服当场革职!” “不只如此,他还当着太子殿下的面贪污,不光是贪污罪,还是蔑视皇权,理当抄家车裂!” “金家也是经常有人状告他们欺行霸市,绝对也不干净!” 扑嗵! 金银多吓得膝盖发软,跪倒在地。 他怔怔地望着那些刚才还和他攀交情,如今却吐沫横飞想置他于死地的同僚们,不明白究竟为何会发生这样的转变。 那些什么“车裂”、“腰斩”、“凌迟”,光是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金银多别的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再不做些什么,恐怕就要命丧当场。 “救命!” “太子殿下救我!” 他只是想当个大官而已。 可没人告诉他,当上大官会遇到这么危险的事! “唉!金银多,本宫也想救你,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朝堂上的规矩不是本宫说不守就不守的。” 张君临看向那些还在不断给金银多、甚至开始给金家搜罗罪证的人们,惋惜地直叹气。 “就算本宫想保你,大家恐怕也不乐意。” “对!太子殿下必须秉公执法,绝对不能徇私!” 新上任的吏部尚书与刑部尚书激愤地振臂一呼,要处置金银多的气氛,一下子被推至高潮。 金银多那么多人想置他于死地,只有太子殿下想要保他,一把抱住太子殿下的大腿,嚎啕大哭。 “太子殿下,我错了,这个官我做不来我不做了,希望能够饶我还有我家人一命!” “只要太子殿下能够饶了我们,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看到地主家的傻孩子虽然愚蠢但知道规避最大的风险,张君临露出欣慰的笑容。 对嘛。 这才对嘛。 “金银多,你不要为难本宫,眼下是你批复公牍出了错,本宫也帮不上你的忙,除非、除非……” 在金银多还有金家奴仆们紧张又期待的注视下,张君临无奈地双手一摊,把刚才盖过的所有公牍“哗哗”地翻了个遍。 “除非你刚才盖过的这些公牍里涉及的三十三万金数额,国库能够一夜变出来,明早发放到位。” “如此一来,你虽有过错但也无罪,想接着当户部尚书,本宫也能替你周旋一二,保你官位不变。” 三十三万金?! 金银多倒吸一口凉气,瘫软地坐在地上。 金家全部家财加起来也只有六十万金左右! 他盖了几个章就盖进去一半家财?! “殿、殿下……我、草民做不了主啊!” 金银多抱着大腿依旧不松手,试图耍赖。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大人们,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张君临不会把飞到嘴边的鸭子放飞。 更逞论这鸭子还是他忍着嘲笑、挨着咒骂哄来的。 他半蹲下身去,伸手拍了拍金银多的肩膀,将头朝天仰起四十五度角,惆怅叹息。 “金银多,本宫也只能帮你……不,帮你金家到这里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明年今日,本宫定会亲自去金家的坟头给你们锄草的。” 这番话无疑击垮了金银多最后的希望。 他放开抱大腿的双手。 双手拍着大地不住地痛哭。 “爹啊!娘啊!儿子不孝对不住你们啊!” 不给这三十三万金,他活不成,金家也要抄家灭族。 给了。 反倒能够活命。 根本不需要抉择,只要不是脑子长进屁股里,都知道该如何选。 “金银多你是一个孝顺的孩子,本宫相信你的爹娘会明白你赎罪的决心。” 张君临顺手画了一张饼。 “今日过后,你知耻后勇,来日必定能重新到户部当差,为国效力!” “殿下……谢殿下!” 金银多再次抱腿大哭。 张君临知道这位已经认命了,笑吟吟地朝着其他官员们看去。 趁着掌印还没来之前,他好心提醒众人。 “刑部尚书不仅要精通南越国律法,由于紧邻西楚与北齐,南边还和吴国接壤,来往商人较多,所以也要精通其他三国律法。” 被点名的刑部尚书脸色变白。 哪里还有刚才威胁董一江要定罪下大狱时的威风。 “别怕,最近打仗,刑部也只积压了几十件需要刑部尚书决断的大案,就算你今天断错了案也无妨,等被你斩头的犯人家属找来,大不了让你以命抵命。” “你自己抵不过的,从血亲到三族慢慢抵,总能抵清。” 扑嗵! 十六七岁刚获封刑部尚书,以为走上人生巅峰的少年郎。 刚才还要将金银多车裂的少年郎,此时也是骨头发软,跪倒在地。 张君临笑眯眯地看向其他官员,随机挑选一个幸运儿提醒他。 “吏部尚书要通晓南越国从先皇后到如今皇帝陛下前后三次的朝堂官位以及职权,还有各自地方官的评选模式和方式,若是评选有误,有人不服告你的话也无妨。” “大不了全家撸了官职再流放到边疆,等到敌兵到来,你们一定会第一个冲上去为国效力,青山埋忠臣!” 扑嗵! 又一个青年跪了。 张君临困惑地询问大家:“你们是否因为没吃晚饭而没力气?别慌,等一会儿领了掌印办完差事,本宫请你们吃大餐!” “……” 无人敢接话。 刚才还傲视群雄的新官们,此时只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逃离此处。 他们来之前,没想过能当上六部尚书和京畿重臣。 可谁知道太子殿下那么大方……他们总不能错失良机。 “早知道三品大员如此难当,我说什么也不会打肿脸充胖子去当兵部尚书!” 家里有矿的少年悔不当初。 连忙让自家奴仆去请家里主事的大人来说和。 就算是扒层皮,也得把这个兵部尚书的职位给退掉。 户部盖错掌印最多就是补齐银钱,兵部……那可就是诛灭九族的误国罪! “呜呜呜……” 胆小不经事的少年郎里,已有人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这种消极的情绪一下子感染了许多人。 他们都抬起华丽的衣袖擦拭着泪水。 只是这并非当上大官流下高兴的泪水,而是痛悔当大官的泪水。 “梁兄,这是怎么回事?” 靠后的人群里,那些想走又走不成的人们,望着这副凄惨又忍不住让人想笑、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情景,只能请教他们之中最富有才名的滁县大才子——梁文博。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罢了。” 梁文博饶有兴趣地盯着那个谈笑间,把所有想当大官的人耍得团团转的太子殿下,心绪十分复杂。 利用别人眼里的天赐良机把它们转变成无解的杀机。 这个太子殿下有点城府,但不多。 此事做得如此直白,明眼人看得出来是谁吃了暗亏后,势必会埋下后患。 “殿下!掌印来了!” 这时。 董一江的大声呼喊,令所有人的视线转移过去。 刚下马的董一江看到刚才的高官们,都会憎恶的表情盯着他。 好像他抢了他们十万金没还,亦或是睡了他们的老婆没打招呼一样……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整个人在夜风中凌乱。 他都以最快的速度给这些难伺候的大人们带回了所有的掌印,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殿下!” 董一江穿过拥挤的人潮,也不知道挨了多少黑拳和黑脚。 终于把一个沉甸甸的红布包袱递到太子殿下的面前。 他看向那些出手和出脚的大人们,暗中磨牙。 不管了! 他只效忠于太子殿下。 有本事这群人就让太子民政撤了他的官、投他进大狱、再定他的罪! “董侍郎,辛苦你又跑一趟。” 张君临拎着包袱也不着急打开,而是走到还能站着的兵部尚书面前。 还没来得及伸手把包袱往前递,兵部尚书就往后退了半步。 “看来王尚书还没有做好接掌印的心理准备,是否武将官职还没闹清楚?各国边疆的陈年旧事也没理清?如何使用兵权兵符也是一窍不通?” “……” 新任王尚书原本红润的脸色已经没有了血色。 “没事,王尚书先学着,本宫先把别的大人的掌印给了……诶?你们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张君临看到刚才抢先自荐得到大官名额的人群里。 居然没有一人敢挺身而出,接受他赐的掌印。 除了觉得有些好笑外,也难免有些失望。 不中用啊! 这一出闹剧虽然能收割他们的财富,可也彰显出了南越国烂到了根子里。 各国权贵都注意文武双修,唯独南越国的皇族和权贵只想着横征暴敛,权贵子弟里能用的人手,十不足一。 “你们都不接掌印,是不给本宫的面子,想违抗懿旨吗?” 张君临踢了一脚瘫坐在地上的刑部尚书。 “刚才刑部尚书说过,藐视皇权可是车裂之罪。” 他凌厉犹如实质般的目光一扫。 扑嗵! 扑嗵! 扑嗵! 站在当场的新晋官员们,就像上朝拜见皇帝一样,整齐划一地跪倒在地。 “殿下恕罪!” “都说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关本宫什么事,当初不是你们抢着要当大官的吗?本宫都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任用你们,你们说自己有罪不是代表本宫也有罪?”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当官不? “殿下……草民们不敢!” 哦? 刚才声声空谈梦想,索要高官的时候,你们倒是挺敢的。 张君临见吓唬得差不多,看向从城内奔驰而来的高头大马和马车,淡淡一笑。 知道这是当爹的来保儿子了,决定让好戏收场。 “你们想让本宫收回成命?” “是是是……” 众人点头如捣蒜,团结无比,绝无一人有二心。 毕竟比起当官发财来,还是保命更重要。 “虽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但还有一个说法,叫以功抵过,这金陵战乱刚过,还有诸多事情需要钱粮铁器等物支持。” “特别是滁县、埠州各城池,空缺更大,这可是你们将功补过的唯一机会。” 张君临的话没有什么含蓄水平。 就差明说。 捐钱。 捐粮。 捐矿。 人手嘛……张君临看了一眼人群后方那些留下来的有志青年。 他倒是暂时不缺了。 “我捐!我捐!我愿意捐两万斤铜和铁!” 刚卸任的兵部尚书开了个好头。 两万斤铜和铁听上去不多,但实际上是真的不少。 毕竟古时铜铁矿石等的出产地,都聚集在冀北平原和以北,就是如今的北齐国。 两万斤铜和铁不管刚卸任的兵部尚书家里花多少钱买来的,在眼下绝对比三十三万金更具战略价值。 “让我们恭喜兵部尚书功成身退!辞去官职!” 张君临对着那些挤进人群的中老年人们笑脸相迎。 这群人多么的大方啊。 才能培养出如此大方的儿子。 “逆子!为父只让你捐个七品小官,你竟妄想当三品大员,如今坏我祖宗家业,险些令全族跟着你一起陪葬,看我不打死你这个逆子!” 眼见这些老油条试图以打死愚蠢的儿子来抹平欠账。 张君临适时地张开双臂,拦在了刚捐矿的兵部尚书面前。 “本宫还希望上任兵部尚书经此一事后,能够回家多学习些兵法和处理兵部事项的学识,待到他日,再行竞选兵部尚书一职,这位老爷可要惜才啊。” “殿下抬举他了,他就算是再寒窗苦读十载,这辈子也当不成兵部尚书。” 满身铜臭的中年男子还想挥舞手里带倒刺的铁荆条。 张君临一个眼神扫过去,强大的压力顿时让中年男子浑身站立不稳,根本举不动手里的铁荆条。 “这位老爷大概没明白本宫的意思。” “本宫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在告知你要惜才,你家这个儿子虽不能当兵部尚书,但家里总有成器的儿子,只要考校合格,本宫便能提拔他们做金陵或外地郡县的官员。” 此话一出。 还想效仿中年男子,棒杀儿子换取家族太平的人们,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开始权衡利弊。 张君临特意按照这些人的家世安排了官位。 真正能够撼动南越皇权的权贵世家,都随皇族北上,自然不在此行列之中。 而剩下的那些小权贵世家……有些根本没上赶着当大官,有些则是抄家充公也掀不起风浪。 “诸位老爷们,你们的孩子已将祸闯下,打是该打,但本宫觉得让他们花钱买个教训,他日进入朝堂定能少走弯路。” “试想,你们让他们前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家族谋求一官半职,他们不合适,但你们家族中人总有合适的,如今本宫为监国太子,愿意破格让你们当官,可若过去这段时日,皇族回归你们再想换官……恐怕九品小官都轮不到你们。” 对付这群老油条,晓之以理是下策。 晓之以利、动之以心才是上策。 有钱有粮有矿还是“草民”。 花一笔钱打点,在太子殿下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并且太子殿下当众宣布能够当官,那绝对不会有错。 气势汹汹赶来的大老爷们,此时已经开始心平气和地思考起来,太子殿下的话里有几分是真的,有几分是想让他们捐东西。 “你们的儿子是胜任不了高官才犯的错,若是换作家族里其他有才的子弟,未必不能担此重任!” 张君临给他们摇摆不定的心里面,放上一张又香又大的肉饼。 登时不少人都绿了眼睛。 险些被打死的儿子们看到这一幕,感觉十分的熟悉。 这和他们刚开始要逐梦朝堂,听说太子殿下能分封大官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可他们不敢胡说八道。 生怕嘴欠说错了,小命就保不住了。 “太子殿下,此言可当真?” “比你家仓库里放的真金还要真。” 张君临对着在场所有人大声宣布。 “本宫用人,先是品性要好、次是才华要足、再不济要忠心耿耿……只要满足以上条件,都可以把举荐信送到董太师手里。” “但有一条,为官者不可以私利谋财、替他人谋官,引荐也就罢了,要是谁擅自运用手里的官权把控手底下的官员穿一条裤子,本宫只能把你们所有的腿打断!” 太子殿下一本正经的解说。 令那些还半信半疑的大老爷们终于确认所言不虚。 至于说的谋财谋利他们先不考虑,反正先趁着有官职空缺,捐了东西拿个引荐名额再说。 “太子殿下英明神勇!在世无双!” “多谢太子殿下饶犬子一命!我愿意掏三十三万金补齐国库所需!” “我也愿意为我儿子捐两万斤铁和铜……不!我捐三万!我有个侄子是三阶上品武者,性格憨直,还望殿下哪日有空考校一二。” 哦? 三阶上品武者? 不错嘛。 “先送去军营当个伍长,正好最近军营里来了一个七品武者当教头,不出几日便能成为四品武者,等到立了军功必定提拔。” 张君临如此大方。 后续捐钱捐粮和捐物都开始内卷起来。 穷文富武。 文官他们不敢贪图,武官只论武者等级,不考校才华,上任至少是伍长……虽然只管五人,但太子殿下态度摆在这里,进入军营还能增长实力,大家自然乐得贡献城防力量。 张君临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高高兴兴地提拔了一群有名无实的伍长后,大老爷们连忙告辞。 “殿下,我们这就回去把该捐的东西送到皇庄来。” “不必送到皇庄,直接送国库去,由董侍郎负责登记安排。” 旁边的董一江光是听这群人捐东西的报数,就知道国库快要堆满了。 面对这样的临时任命,比刚才更加积极,马上应了下来。 还很周到的让手下官兵跟着各家老爷们回家,再带路去国库。 张君临看到董一江谨慎的样子,就知道这位董侍郎,是生怕这群大老爷们带娃跑路。 不过。 他根本不担心这一点。 且不说他如今在金陵是说一不二,除非一夜拖家跑出二百里开外他管辖的地盘才能躲过灭族之祸。 只说从龙之功和他保证的官位,还有入军营的子弟。 这群擅长投机倒把的大老爷们在权衡后,也知道该不该留下来。 “各位注意脚下别摔进粪堆里。” “好走,不送。” 张君临打发走了冤种父子们,看向只剩下原本三成留在当场的有志青年,摇了摇手里的包袱,未语先笑。 “诸位刚才表现出来的清高,可真了不起。” “……” 已经回过味来的众人面面相觑,没法接这个话茬。 特别是灰衣少年梁文博,更是神色讪然。 看着这个比自己年龄还小的太子殿下,心里的敬仰如滔滔之江水…… “你们这么清高这么了不起,你们想当官不?”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 有傲骨和没脸皮冲突吗? “……” 梁文博心里刚泛起的水波骤然风平浪静。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太子殿下的问话,像是在赞许他们。 但更像是在骂人? “殿下,我想。” 这时,一个二十左右、衣着素雅白衣的青年,向张君临大大方方地递上一封自荐信。 “草民沈适才,乃埠州守将沈放之子,草民自小身体虚弱不能从武,便寒窗苦读,虽无多大名气,但当个小官吏的本事是有的。” 埠州守将沈放。 张君临对这个人名有印象。 沈家是世代贵族,但作为家主的沈放却在一州守将干了十五年。 原因是他经常笑了,天下大乱之期,哪怕是西楚国都也难保永世太平。” 沈适才拱手长拜,声音微微哽咽。 “微臣……谢过殿下。” 见沈适才三言两语就拿下埠州长史之位。 人群里不免有人交头接耳,暗中嘲讽。 “还不是靠着沈家的军功让殿下赐了个长史之位?” “羡慕不来,谁让我们没一个战死的父亲呢。” 张君临耳聪目明,自然听到了这些话。 但他没有给任何反应,而是扫了一眼同样听到这番话,却依旧傲然而立,丝毫不受影响的沈适才,笑容加深,心里也更满意。 不错。 这种厚脸皮的精神很像他以后的股肱之臣。 “谁还想当官,速速道来。” 张君临看向眼熟的灰衣少年。 在他的注视下,灰衣少年的身体更加板直,与那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竹子简直一模一样。 可这脸皮太薄了…… 就在张君临即将失去耐心,想寻找一个适合的提拔人选时。 沈适才忽然戳了一下灰衣少年的后腰。 “文博兄,有傲骨与厚脸皮并不冲突。” “适才兄何意?” “殿下方才若非厚颜设计,也不会片刻间便能筛选出可用之材不说,还能够丰盈国库,可殿下当初凭一己之力守城,面对强敌而不屈从,殿下的傲骨,可比你少几分?” 我去! 这话说得到位啊! 既成了他的威仪又给大家台阶下。 张君临突然感觉让沈适才只当一个长史真的是屈才了。 等埠州城内的事处置完,得赏个功劳把沈适才拉到身边来出力卖嘴皮子。 “适才兄言之有理。” 早已准备好的梁文博上前一步,毕恭毕敬地将自荐信递到张君临的面前。 “殿下,草民乃滁县人,姓梁,字文博,与适才兄是同窗。” “殿下,文博兄和适才兄都是文修三阶上品的金陵十大才子呢。” 光凭风雅就能看得出来。 张君临把信揣进袖子里面,想到方才这位大才子要不是自己亲口留下,早甩袖走人了,调侃道:“大才子,你的梦想是什么?” “天下大同。”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张君临突然感觉揣进袖子里的自荐信重若千钧。 这个时间点的天下大同和他前世的“世界和平”是同一种心愿。 很美好,但也很残酷。 “想要天下大同必须先天下一统,大才子不会认为你在南越当个官员,能够达成这个心愿吧?” 南越国弱还内忧外患。 张君临认为凭梁文博的才华,北上北齐或西去西楚,更能达成他的心愿。 当然了。 这样一来他就得时刻盯着这位大才子,但凡危及南越国,只能……现杀现埋。 “殿下问的是我的梦想,梦想之所以为梦想,就是因为它看似脱离现实难以实现。” 嗯……也对。 张君临懂了。 凭他那半吊子的才学,就不能和这个时代真正的才子耍嘴皮子、斗心眼。 “那么,你想当什么官呢?” 两个人脱离梦想,回归到现实中来。 梁文博突然双膝跪地,朝着张君临行大礼叩拜。 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一看就不知道提前演练了多少遍,说明梁文博早就有目标,且心志很坚定。 但……也许会让他为难。 按照梁文博的梦想来看,也许是六部尚书。 或者直接像他所处的那个世界的历史名人一样,上来先挂相。 他如果现在和梁文博说,他最高只能任命临时的三品大员,会不会很下头?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 前路虽险,吾愿往之 “殿下,草民想当滁县守将。” “……” 静。 除了沈适才外,在场所有人都惊讶又敬佩地看着梁文博。 西楚虽兵败,但和谈八字还没一撇。 指不定再派大军东来给金陵施压,好加重谈判的筹码。 所以,滁县守将就算是五品正的武职,方才那群权贵也没一人敢争。 就怕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 “文博兄,这个时候你去当滁县守将,你的梦想恐怕真的完不成了。” 张君临没有半分调侃的意思,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文修三阶上品最多和武者二阶巅峰打一个平手。 而武者二阶巅峰在西楚精兵营里想当伍长都排不上号。 “殿下,您还记得兵临城下时那个撞刀而亡的老者吗?” 张君临不想表现出自己有多煽情。 但提到这件事,他还是沉默了一瞬后重重地点头。 “本宫已差人将其厚葬在城外一处风水宝地,最近事忙还未去看望,正想头七去烧一烧,为何有此一问?” “那个老者乃是我的嫡亲大伯,我梁家一门虽不像沈家那般惨烈,但由于大伯当时积极反对投降被县令当顺水人情送予项鸿……” 说到此处,梁文博声音哽咽。 “我父母早亡,从小寄养在大伯家中,当时因与适才兄一道外出求学躲过一劫,途中才听闻家中老奴报信,伯母被杀,伯父撞刀而亡。” “我知道滁县守将危险,但这伯父临终前的遗愿,希望有人能够守卫滁县……” “前路虽险,吾愿往之。” 张君临抬头看了看夜空。 今晚的星星真他娘的亮,把我的眼睛都给刺痛了。 低下头,他将梁文博扶了起来。 梁文博暗中挣扎了一下,但实力悬殊根本没张君临有力气,只能顺势站起来。 “殿下杀了项鸿,伯父的大仇已报,草民也只有这样做才能够报养育之恩,还望殿下成全草民的一片孝心。” 张君临趁他跪之前,把人拽住,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这孝心成全的真难受啊。 “行……” “谢殿下!” 梁文博对于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滁县守将官位高却无人敢当,他自愿接下这个烫手山芋,也能让太子殿下省去不少麻烦。 “行是行,可本宫要帮你挑选几个趁手的副将,再选一些精兵跟你去滁县。” 张君临语重心长道:“你守城归守城,可别学你伯父说死就死。” 明明是正经的言语,却受到在场不少人的怒视。 张君临生怕他们的眼神会杀人,连忙补充。 “不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要放弃生的希望,否则,本宫就要失去一个良臣干将。” “……” 众人收回如刀似剑般锋利的目光。 梁文博先是错愕,接着掩面大笑。 “哈哈哈,殿下真乃奇人也!” 啧啧啧。 比不上你们这群才子,有才有颜说话还贼拉好听。 拒绝商业互捧的张君临,当即任命梁文博为滁县守将,差人带其去政事堂领了任职文书和虎符就能走马上任。 “对了,梁老可有亲生孩子在人世?” 临分别前,张君临多嘴问了一句。 老者当时一腔孤勇撞刀,并非无谋之举。 因为他的举动,才让守城的将士们一往无前地杀敌。 “本宫和长姐身边正好缺人手,梁老教养出来的梁大人如此不俗,想必梁老的子女也一定惊为天人。” 刚才还侃侃而谈的梁文博,面色有些窘迫。 “回殿下的话,我还有位当猎户的堂兄。” ??? 梁老这一家怎么看都像是傲骨铮铮的书香门第,咋亲生儿子去当了猎户? 张君临不免脑洞大开。 这猎户不会是那种一斧头下去,能斩杀八阶巅峰武者的不世高手吧? “你这个堂兄叫什么,本宫正好要请滁县当地的百姓打猎换粮食,他能当个表率。” 听到滁县百姓能打猎换粮食,梁文博看了眼周围堆得高高的粪堆,知道这一定是太子殿下为了给百姓们送粮想出的方法。 来不及说几句感激的话语,他连忙婉拒太子殿下的邀请。 “殿下,堂哥原名叫梁文栋,幼时曾遇到先皇后指点,弃文从武当了猎户,改名梁胜蓝。” “微臣已有十年未与他见过面了,报丧的老奴也不知能否在千里深山中找到堂兄。” 张君临记得老者说过,先皇后对梁家有恩的话。 想来是那个时候,梁胜蓝见识到先皇后高强的武力心生崇拜,这才弃文从武。 跑进深山习武,十年不见人影……是否被山里大老虎吃了还未可知。 看到梁文博一副担忧的模样,他也不便再提此事。 连忙催促梁文博走马上任,并让随行者把给滁县下达的新指令,让董游整理成公文交给梁文博,一并带走。 有了滁县县令弃城投降的先例。 张君临又挑选了一个县丞给梁文博当助手。 “一会儿你追上梁守将,告诉他县令事务暂时由他代办。” 反正梁家有底蕴,想来手底下有不少识文断字的人。 实在不行。 还有一些倾慕梁文博才学的小迷弟顶上,挑选这方面的人才,梁文博和沈适才都比自己顺手。 当场又定下一些文职小吏和家世不好、没有后台,可以培养起来的幕僚给长姐送到军营里。 四郡十八县的草台班子算是能够凑合着把他下放的指令运作起来了。 “没办法考察是有些急了,可刺客就在路上,也只能如此。” 是的。 张君临早就想到会有今晚这一出,所以提前就想好了该怎样挖坑。 既能让留在金陵区域的权贵世家和他上一条船,又能拉拢到真正有才学、能办事的人。 不过,一夜便让国库富得流油确实是意外之喜。 “希望太师能够把刺客写得威猛一些,绝对不能让狗皇帝眼热再快马加鞭返回来,否则我这么多天劳心伤肝的努力,可就付之一炬了。” 在见识到沈适长和梁文博的优势前。 他或许还会担心太师的文学功底。 现在嘛…… “睡觉去。” 睡醒一觉后,今日移栽的稻秧应该有确定能成活的。 到时候就能够知道,他昨夜没睡是白费功夫还是开辟了新的修炼捷径。 …… 政事堂。 董游盯着面前修改了数次的奏折纠结了片刻。 这封奏折一旦送出,他从此便是太子殿下的私臣。 他早就有与太子殿下一荣俱荣、一陨俱陨的觉悟了,可此事做成,他便只能党同伐异,从一个教导太子殿下的太师,变成一个为太子殿下谋划一切的谋臣。 “老爷,可是还要再改一改?” 董二添试探着问。 驿站派来送加急信的信差已久候多时了。 “不。不改了。” 董游亲自将奏折塞进信差的包袱里,看了眼信差手里拿着的黑色旌旗,觉得很刺眼。 当下,监国太子送加急信件的最高规格只有三百里。 而摄政的二皇子却能够穿紫色蟒袍,送五百里加急信件。 直接导致政令下放的速度延迟了很多。 无论是政事还是军事上面,有时候速度决定了一切。 他今日,便要替太子殿下消除这种差距。 “这封奏折事关陛下的安危,虽然太子殿下只能让你日跑三百里,但陛下的生死寄于此,你掂量着跑别误了事。” “请董太师放心!殿下交代办的差事,小的绝对豁出命去跑!” 皇族北上走出去不过三四百里,信差有信心十二个时辰内送达。 谁知。 董游却拽着他的手摇了摇头,认真地叮咛着。 “不!”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慢下来,则速成 “陛下只给了太子殿下送三百里加急信件的权利,这奏折都有记录有日期,你跑得太快逾越了规矩,定会牵连殿下。” 啊?! 信差顿时觉得是手里的这封奏折是一块烫手山芋。 接是必须要接的,因为这是他的使命,必须送达。 只是,他很糊涂…… “太师,您到底是想让小的跑快些,还是跑慢些?” 董游深深地瞥了信差一眼,紧绷着脸没有作答。 倒是旁边的董二添,拽着信差的袖子拽到一旁,低声言语。 “你在路上走快些,等到了陛下面前慢些稳重些不就好了吗?” 对呀! 信差恍然大悟,再看笑容慈祥的董太师,连忙抱拳一拜。 “小的定会将奏折准时送达!” 虽然不懂太师为何要这么折腾自己,但事关太子殿下,照做就完了。 冲冲冲。 …… 刚刚入夏,夜半时分的山谷中,繁衍后代的动物们频繁活动。 特别是蛇虫鼠蚁,更是满地乱爬。 相互缠绕的两条菜花蛇正头尾交合,难分你我时,一股浓郁的味道弥漫在四周。 其中雄黄的气味特别明显,吓得它们顾不上伴侣,甩着尾巴迅速逃离。 “沙沙沙。” 苏婵衣用烧火棍敲打着草丛,走到一块干净的石头旁,靠在上面喘息片刻,朝着西边张望。 还能看到军营里的火光。 仔细地听,甚至还能听到白芷教训人的声音。 “早知道这里的山路这么滑,应该让白芷一起来。” 可惜。 吃人嘴短的白芷,一门心思地想要履行自己说过的承诺,是片刻都抽不开身。 没办法,给太子殿下找药引的重任,只能她独自承担。 “山中的野生灵芝倒是不难找。” 说话间,苏婵衣便在草丛里发现了一簇。 看见它刚露头还入不了药,她失望地摇了摇头。 就算能入药,这簇野生灵芝也是自腐木里生出来的,而她要找的,是在千年木上生长出来的灵芝。 “还要再往山林深处走走。”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当藏木于林,可缓摧风。 苏婵衣想到父亲曾教导她的这句话,脑海里不由得闪过张君临的脸庞。 “太子殿下蛰伏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待如今这一刻,若是我救不了他的性命,岂不辜负了要摧残他的狂风?” 有了激励,她抬起沉重的双脚,继续敲着烧火棍往前挺进。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看不到军营里升起的篝火,听不到将士们夜训时的呼喊声。 苏婵衣终于看到了一棵活了千年,树芯都已成空的榕树。 钻过在它主体树身前那些盘根交错的子子孙孙,好不容易站到空心的树干前,她失望地叹了口气。 这一棵榕树在远处看上去枝繁叶茂,实际上早已死亡,那些树枝不过是扎在它腐朽的根里长出来的新树而已。 “新树也有百年,但还是不行。” 苏婵衣又在四处找了找。 确实找到了能够使用的灵芝,却不能成为太子殿下的药引。 她采下灵芝放到背篓里,攀爬到榕树枝头。 站得高看得远,可看清楚周围的地形和生长的植被,她更加失望。 除了这片榕树林外,剩下的地方不存在千年木能够长出灵芝的环境。 “实在不行只能再回趟百草谷,只是这一来一去耗时良久,也不知道太子殿下能否坚持到那日。” 换作平时的话也没问题。 大不了她给几粒续命的丹药,再让白芷随行,加快脚程。 可太子殿下不仅面临随时毒发身亡的危险,更大的危机还来源于西楚的刺客。 假如毒发正好碰到西楚刺客的到来……必死无疑。 “真是令人头疼的困局。” 苏婵衣打了个哈欠,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 不好。 被麻痹身体的毒虫咬了。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连忙吞下一颗解毒丸,用背篓里的绳索,把自己绑在最近处的一根结实的树干上。 将带的所有驱虫味全部洒在身上。 这些准备事宜说起来复杂,但对于常年在山上采药,经常碰到意外事故的苏婵衣来说,不过弹指间便能完成。 刚做完这些,她便头一歪,昏睡过去。 沙沙沙。 有蛇虫在附近经过。 都离着这堆“药”十丈开外。 “咕咕咕!” 次日。 当清晨的阳光照在苏婵衣的身上,麻痹的毒性散去,她缓缓睁开双眼。 刚想伸个懒腰,树枝发出“咔咔”的声响,让她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抱紧了前面的树枝。 “虽然白跑了一趟,但至少完成了白芷交代的事,好好地睡上了一觉。” 苏婵衣待到树枝不再晃动,解开绳索,查看了一下衣服上的药粉。 没有被什么动物攀爬过的痕迹,说明不会有二次毒发的可能。 可以下树。 咚。 跳下树来,苏婵衣从背篓里拿出白芷塞进去的糕点,简单地填饱了肚子,便沿着昨晚烧火棍敲打出来的小路往回走。 走了一个时辰,西边传来白芷的呼喝声。 “出拳!” “踢腿!” “抬高些!” 苏婵衣听到白芷的声音,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但神情还是有些低落。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现,开心起来。 “实在不行的话,可以让太子殿下随我一起去百草谷!” 到时候乔装打扮一番,还能避开刺客的追杀。 只是不知道太子殿下舍不舍得离开金陵。 苏婵衣蹙起眉头,由于思考问题太过出神,没留意到脚下,踩到一块凸起的石头上,身体倾斜着朝山谷方向倒去。 几十米高的山坡摔下去虽然不会粉身碎骨,但也会受重伤。 铛! 苏婵衣熟练地拿起背篓上挂的铁镐钉进石壁里。 身为一个专业的医者,采药是入门功课。 她失足跌下去的山谷比走过的桥都多,正要往上爬,她目光落在左上方的一棵歪脖树上面。 这棵歪脖树的树根已经和山融合在一起了,形如小山包般粗壮的树根说明它经历了千年以上的年岁,甚至已看不清它到底是哪种树。 只有枝头手指粗细的绿叶,证明它还活着。 而在绿叶下方的石壁裂缝里,一朵血红的灵芝正迎着晨光与微风,抖落着上面的朝露。 “千年木灵芝!” 苏婵衣没想到历险一晚没找到的药引,现在竟唾手可得。 她毫不犹豫地将灵芝采下,小心地用布包好系在腰间。 又看了一眼那截新枝,不免感慨。 “太子殿下这是熬过时艰,要时来运转了吗?” 她能治病,却不能救命。 还好,太子殿下运气不错,这一回,至少体内的剧毒有救了! “也是我太心急太马虎,应该先从山下找起的。” 不论如何,能够得到药引,剩下的就是回军营制药。 为了庆祝这次的好运气,中午吃火锅! …… “汪汪汪!” 张君临睁开一只眼,伸手推开溜进屋子里的两只狗子。 坐起来正要伸个懒腰,瞳孔猛地一缩。 “三急三急……你俩快闪开。” 外套来不及穿跑到茅房解决完人生大急事。 刚把裤腰带系好,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自西而来,张君临瞳孔再次猛地一缩。 难道说……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 升级,回金陵换太子的路铺平了 “我到七阶中品了?” 不同于前些次只能感受到脚底涌来的力量。 他这次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力量源自哪个方向。 城西。 并且还能够感受到涌进脚底的力量时强时弱,很不稳定。 “应该是移栽稻秧时效率不一样,它是按照成活的秧苗计算能量的。” 爽啊! 张君临终于有种自己是穿越主角的感觉了。 这次丈量的土地,开荒加上移栽秧苗,就算集众人之力,也要延续三五日。 “哪怕步入上三品非人境,每一品的跨度都需要巨大的能量,可架不住我子民多、开荒的地多。” 昨晚处理完官职任职问题。 军营里训练精兵有白芷盯着。 西楚刺客暂时也抵达不了。 张君临愉快地决定,这两日就去用脚丈量其他能够开荒的田地。 分田! 引流! 让能量来得更多些啊! “哈哈哈哈!” 张君临脑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照这样下去,等拔完毒再来一波能量冲击,说不定他就能够成为八阶武者。 “我当时是六阶巅峰打败了长途跋涉而来的七阶巅峰项鸿,西楚老皇帝再怎么瞧得起我,也不可能派那些八阶巅峰或是九阶的镇国守将来刺杀我。” 就算西楚老皇帝想。 那些人也拉不下面子来……个屁! “生死大事可不能太乐观,项鸿当初就是这么乐观才被我一棍子捅穿脖子的。” 不过,也不能给自己太大压力。 稻秧移栽的能量达到预期,接下来就是踏踏实实地去跑酷。 “滁县那边有梁守将,埠州有沈长史,我往东北方向追追狗皇帝,给他一些压力。” 决定好了开荒的方向。 张君临吃过早饭,拿起镰刀,走在田间的小路上,就看到石磊假装逗狗,实则暗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看到他投去视线,还心虚地闪避了一下,又主动看了过来。 “殿下拿着镰刀,可是要去军营中练武?” 担心我偷偷修炼惊艳刺客? 我偏不如你的意。 “石磊,今日我们往东边的镇州方向去圈地,叫上你的兄弟们带上镰刀和铁镐,马上出发!” 镰刀是用来割草的,铁镐是用来标记记号的。 张君临的安排,让石磊大吃一惊的同时,又松了口气。 他没想到张君临对训练精兵如此看重,却对自身修炼不以为然。 反倒是对于种田,特别看重。 “殿下果然如外界传言,十分喜欢种地。” “本宫喜欢种地,是因为耕地乃国之重器,你们十万大军挥师金陵,这也是因为要打仗没粮食来抢粮食的吗?” 任石磊再能言善道,面对这样的明嘲还是反驳不了。 是。 耕地确实是国之重器。 所以他们只能帮着张太子一起开荒,等南越子民种出大量的粮食,再派大军来抢。 让南越成为西楚的粮仓。 “殿下要亲自带领我们圈地?” “不然呢,镇州那边的守城将领,要是看到上百号高阶武者拿着农具冲过去,分分钟吓得弃城逃了怎么办?” 张君临握紧了手里的镰刀,对着石磊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在西楚和谈的使者来之前,我必须要亲自盯着你们的动向才行。” 那感情好。 石磊还正愁张太子神出鬼没,刺客找到他的踪迹。 现在大家出入同行,到时候更好下手。 只是不知,陛下会派何人前来刺杀张太子。 “别想了,招呼人走了。” 张君临跨步上前。 石磊朝着孙耕读使了个眼色。 西楚俘虏们连忙带着农具跟在后面,开始割草圈地。 一连两日。 张君临除了用脚丈量出圈地的范围外,便让石磊这些俘虏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一天两顿饭地干起了苦力。 割草圈地的效果也很显著,看到太子殿下亲自到来,成功加强了当地居民和难民们开荒分田的决心。 镇州及治下的三个县,两天内一下子增加了三十万亩荒田的认领。 并且这个数字还在随着分田政令的传播在增加。 “照这样下去,在下一季稻子没收割前,粮食消耗会更大。” 张君临坐在镇州城楼上,啃着兔子腿朝东北方向看去。 这两日里,滁县和埠州方向荒田移栽的秧苗成活,让他摸到了七阶中品境界的边缘,估计再睡一觉,就能够朝着七阶上品境界进发。 “梁守将应该带着公文抵达滁县了,也不知道狗皇帝收没收到刺客的消息,舍得出多少粮食把我留在金陵。” 少于三十万石。 他就再骑马往东北方向走上一百里。 吓不死狗皇帝。 张君临恶狠狠地撕下一口肉,假装没看到乔装出了镇州的皇家侍卫。 跑。 弃我去者不可留。 剩下的,才是他要庇护的臣民。 …… 距镇州二百里外。 御驾今日已停歇了十次。 其中,吃喝三次,出恭七次。 但臣子和嫔妃们,无一人担心正值春秋鼎盛的皇帝陛下拉得太多生了大病。 因为他们自从确认了金陵城未破还俘虏了西楚五万将士后,也不想再继续北上。 有这些俘虏,他们大可以与西楚签订百年不互犯的契约。 若是西楚态度强硬非要一战,还可以岁岁上贡。 反正西楚派兵来袭金陵,只是想抢粮抢钱,让皇帝陛下给了就是。 也损害不了他们的利益。 “陛下,昨日董太师派人来报,说金陵城如今已是太平景象,不如移驾回返金陵?” 还是陈皇后贤惠,愿意承受着陛下的怒火建台阶让大家走下来。 张承乾昨日收到董游的奏折,得知张君临在二皇子的帮助下已放粮发药,当时就想掉头回金陵。 奈何没人给他递台阶,他也不能自打耳光。 此时听到陈皇后的建议,他故作恼羞成怒地厉喝一声:“皇后,朕已公告天下,迁都他处,此时回金陵,你叫南越臣民如何看朕?让全天下人如何看朕?” “身为国君最忌讳的便是朝令夕改!” 面对皇帝的责骂,陈皇后敷衍地低头认错后,便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陛下带皇族与众大臣出金陵,不过是想亲自前往副都,考察副都是否合适,可不想太子监国能力不足,只能回返,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日后再往副都。” 副都! 对啊! 他就迁都可没说定都。 再加上他回金陵是因为太子无能,并非他想回去的,这个理由足够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不说,到了金陵还能趁机撤掉张君临的太子之位。 “好好好!不愧是朕的好皇后。” 此话一出,权贵们便知道,又要重新认识眼前这位君主厚颜无耻的下限了。 但是。 只要他们能回金陵,撤了一位和他们没多大关系的太子也无妨。 反正有西楚俘虏在手,也用不着张君临镇守金陵。 “来人!传朕旨意!” “张君临时任监国太子,却毫无建树、毫不作为,全靠二皇子摄政稳定金陵局面,朕心责之、悔之,忧之。” “即刻起,皇族南返回金陵,朕抵达金陵之日,便是撤销张君临监国太子,以儆效尤之时!” 张承乾的话音刚落。 后方传来沉重的马蹄声。 众人闻声看去,一面黑色大旗徐徐靠近。 正是来自金陵城的三百里加急。 “报!” “陛下!金陵急报!” “有何急报稍后再说,朕会亲自去金陵处置!” 张承乾霸气十足地轻哼一声。 左不过要钱要粮平定各种动乱。 这种他花钱替张君临巩固权利的事,除非他是想让张君临成为真正的太子。 否则绝不会糊涂到满足这些请求。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 远程伤害,被迫捐粮 “陛下!西楚欲派八阶武者刺杀太子殿下!” 信差听说皇帝陛下要回金陵,下意识地喊出了声。 喊完这一嗓子,他懵了,吓得连忙跪倒在地。 可他不后悔。 太子殿下的急信,他必须要准时、无误地送达! “陛下,太子殿下得知此事,便派小的送来三百里加急奏折,请陛下查阅!定夺!” 信差鼓足勇气,双手颤抖着捧着一封奏折。 张承乾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封奏折看了许久,似乎是要将它看出花来。 还是旁边的陈皇后重重地假咳一声,他才回过魂来,身躯一震。 不等喊来侍卫总管去拿奏折,自己亲自跳下御辇,夺过信差手里的奏折。 仔细看完后,面色剧变。 “陛下,刺客一事是真是假?” 陈皇后在旁边紧张地打听着。 “这西楚刺客若是真的,那可是冲着太子来的,与二殿下无关……” “闭嘴!” 向来不曾对陈皇后真正呵斥过的张承乾突然动怒,不仅陈皇后怔住了,就连在场其他人也都怔了怔。 片刻后,面色也是剧变。 看陛下这糟糕的心情,刺客一事必定属实! 陈皇后被责骂,还想着说什么缓和一下尴尬的氛围。 啪! 一巴掌毫无预兆地落在她的脸上,将她打得眼冒金星,跪倒在地。 “陛下息怒!” “不知臣妾做了何事冲撞了陛下,竟惹得陛下如此生气,还望陛下保重龙体!” 陈皇后惯会伏低做小。 哪怕这些年还是第一次挨巴掌,她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姿态不变。 她知道,只要她认错、谦卑、听话,陛下就不会生她的气。 “息怒?瞧瞧你干的好事!” 张承乾把奏折甩在了陈皇后的脸上。 “朕离开金陵时,曾鼓动大家捐粮好稳住军心,让将士们全力护送,皇后你那时说什么,近年欠收,只能捐一千石粮。” “朕昨日收到金陵来报,说老二刚回金陵城就许诺十万石粮,朕还替他担忧,筹集不到这么多粮食,没想到啊!光是你陈家在金陵的粮仓,便囤了六万石粮!” 怪不得! 怪不得老二那张嘴敢吹如此之大的牛皮。 这六万石粮还是张君临看到的,私底下囤集了多少粮食,还未可知。 “朕让你皇后捐粮,你只捐一千石,陈家却囤积巨数粮食,那仓库硕鼠长得比猪都壮,你陈家想做何事?嗯?” 此言诛心。 陈皇后吓得捡起奏折高举过头顶,浑身颤抖着回答。 “陛、陛下……此事……此事……” “你不知?好!朕便去请国丈来说说,他囤积这么多的粮食,足够陈家吃十辈子都吃不完,他是想囤粮起兵还是想趁机倒卖发国难财?” 不能问! 陈皇后根本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提前并未与自家父母商量好该怎么回答一致。 但凡说错话,引起陛下猜忌。 不只陈家完了,就连两个皇子都要受到牵连,再也无望登上皇位。 “陛下,此事是臣妾……” “陛下!你可要替老朽做主啊!” 陈皇后还没把事情圆过去,听到父亲的哀号,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扭头朝后望去。 只见父亲快步而来,家中心腹老奴陈大被人扶着,一瘸一拐地走来。 二人都是面露愤然之色,好似被谁强抢了百万金似的,令她不解。 陈家虽是末流起家,但如今已是国母娘家,不说在金陵能够横行霸道,就算是北上避战,给予的也是皇族最高的待遇。 为何会如此委屈……还有陈大。 陈大不是在金陵守着粮仓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看上去还像是被人打了? 陈皇后一个头两个大,陛下问询的事她还没解决,父亲又来添乱,真的是…… “国丈出了何事,竟让朕替你做主,说来听听。” 张承乾饶有兴致地问着,眼中却含着压抑的怒意。 陈皇后见状,刚要提醒父亲少说少错。 却见父亲已经扯开嗓子干嚎。 “陛下,那张君临欺人太甚,竟强抢了我陈家的所有粮食,陛下可要替老朽做主啊!” 什么?! 陈皇后呼吸一窒,气血上涌。 那个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三皇子,竟敢做出如此胆大妄为之事? 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直接告状。 “陛下!太子殿下无状……” “他无状?他不是代朕给陈家打了借条?国丈是不知此事,还是故作不知此事?” 张承乾一脚踢向陈皇后手里举着的奏折,顺势将陈皇后踢倒在地。 “陈家囤粮六万石,太子殿下得知后,因稳定金陵之需,替朕打借条,奏折里写得明明白白。” “还有,二皇子当众许诺要捐十万石粮,还以平时一成的价格买了章家的所有药材!” “朕昨日还夸二皇子好本事,今日却明白,原来二皇子的本事竟比朕还要大!陈家才六万石的粮,也不知他会借谁的四万石补齐这十万石。” 一个个的,都拿他当作死人是不是? 他还没驾鹤西去,竟开始联合陈家谋取民心了?! 张承乾的怒目扫过在场的权贵世家们,特意是狠狠地盯了一眼章家的家主,户部侍郎章放。 章放还是刚得知有此一事,脑瓜子“嗡”地一响,身体已经比想法更敏捷地跪倒在地。 “微臣不敢!微臣……微臣随陛下北上,家中只有一子……应当是那孩子救民心切,才效力皇族,绝对是看在二皇子的面子上。” 战时以一成的价格卖药材,无异于是割肉。 章放不知金陵发生了何事,但知子莫若父。 章文可是夸下海口说在大赚一笔,若非二皇子前去章府讨药,绝对不会发生此事! 二皇子! 陈家! 这笔账他记下了! “陛下!臣妾家里囤积着六万石粮食,也是想在危难时解决陛下的危急,没有不轨之心!” “是吗?可朕刚才还听国丈诉苦……” “是父亲表达不对,他是想、想说……太子殿下强行打借条,是置我们陈家于不义,这六万石粮本来是二皇子打算以陛下的名义捐给百姓的!对!捐的!” 尽管被迫捐粮,心里都在滴血。 但陈皇后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粮食已经被张君临抢走了,她不可能真的再让陛下打借条。 只能咽下这口恶气,平息陛下的怒火……再告诉二殿下,就算刺客不来,也要毒死张君临这个扫把星! “国丈,皇后说得可对?” 张承乾得了便宜不忘记卖乖。 “陈家若是无心捐粮,朕便再亲手打一个借条给你们。” “……不不不。” 陈国丈在陈皇后的注视下,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敢让皇帝陛下给陈家打借条? 怕是会直接把陈家抄家灭族,永世不必再还。 张承乾看到陈家还算听话,心里满意了,看向那些权贵世家。 权贵世家确实招惹不得,但,皇权也触犯不得! “护卫大家北上的十万大军还缺粮草,朕近几日因思考这个问题,颇为头痛,这西楚八阶武者就在后面追击,若无粮草,车马应该如何前行?” “太子殿下奏折里也在为此事犯愁,若无粮草安稳金陵守军,他们怕是要跟着一起北上,到时候西楚八阶高手来袭,尔等可有一战之力?”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 陈氏一族带了个好头,刺客已至 “……” “……” 权贵们面面相觑。 他们若是能够抵抗八阶武者,还有必要拖家带口的和皇族一起北上吗? 他们有时候是可以不理会皇帝陛下的旨意,但不是现在。 如果他们现在胆敢拂逆张承乾,被驱逐离队的话,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何事。 好半晌后,金国丈挺身而出。 “陛下,微臣愿意捐一万石粮!” “陛下,微臣也愿意捐一万石!” “陛下,微臣也愿意捐……” 一时间,在场响起此起彼伏的捐粮声。 这热烈的场面,不禁让张承乾想到当初在金銮殿上,这群老狐狸们,哭诉自家余粮也不多。 搜刮许多,才捐了几百上千石粮。 那时还一脸肉疼,如今却如此大方。 “看来爱卿们家里余粮不少,多亏皇后开了个好头,朕才知道爱卿们如此忠心爱国。” 张承乾的这番点评,令在场的权贵不敢接这个话茬。 但后面捐粮的数额却渐渐增长了一百石或是五十石,以示心诚。 嘴上喊得高兴,心里却把扒皮的皇帝与“大方”的陈皇后骂了个狗血淋头。 特别是陈家。 故意演这么一出戏,指不定是和皇帝早就商量好了,慷他人之慨! 二皇子派去金陵就是去探他们的底的! “好了,爱卿们这就给家中负责守粮仓的人写信,将捐的粮食一半交给太子,一半送到朕这里来……诶?西边好像有车队来了?” 轰隆轰隆的响声,吓了众人一跳。 他们朝后望去,顿时大吃一惊。 那些车队上挂的族徽,正是他们家族的! “报!陛下!有大量携带粮食的车队正在前来,末将询问过后,他们是来投奔各位大人的!” 护卫众人的将军,笑容满面。 终于有粮食了! 将士们一天两顿稀米粥,天天看着这群皇族与权贵们大鱼大肉,早已心生不满。 照这样下去,可能到不了目的地,就会发生兵变。 “陛下,既然刚才各位大人们捐了粮,末将便率兵前去接收?” “各位意下如何?” 在场众人脸色铁青,但心里大概猜得到,为何粮食会北上。 张君临连陈家的粮食都敢抢,听到风声的家奴自然会携粮北上来求庇护。 有陈家捐粮一事,他们迫不得已捐粮,既然捐了,自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捐了的粮就是陛下的,但凭陛下做主。” 金国丈笑得很谄媚。 张承乾十分满意地点点头。 “赐金国丈一对金如意,晋金妃为贵妃。” “谢陛下!” “盛将军记住了,先点出一半来,送往金陵。” 张承乾可没忘记最重要的事。 粮食多少他不在意。 没有了性命,他要再多的粮食也无用。 “还有,你去回了太子,就说粮食马上就运到金陵,让他稳住不要慌,西楚国乃霸主之国,怎会欺负他一介小儿,派刺客暗杀,说出去不怕天下人笑话。” “是,陛下。” 信差低下头,掩下眼中的鄙夷。 陛下您不正是因为担心刺客暗害,才想稳住太子殿下留在金陵送死吗? “粮车在后方慢慢跟上,大军继续向前挺进,夜行五十里!” 这是要着急跑路! 但在场没有一个人反对。 八阶武者的脚程可不是像他们一样慢吞吞的。 按照三百里加急来讲,可能这个时候,西楚的刺客已至金陵。 “对了,传朕旨意,提升太子传递急信的级别,可让他发八百里加急信件!” 到时候死了,他也好折返回金陵去,以此事逼着西楚国息事宁人,撤兵回去。 今日捐的粮食,正好到时候捐给西楚当军粮用。 绝不能让张君临白从他手里获得十几万石的粮食。 在场的权贵皇族们,也顾不得与家奴联系。 纷纷上马,朝北而去。 落在后头二里地的家奴们,见状刚要跟上去诉苦。 一群饿得两眼发绿的士兵已经将他们围了上来。 “传陛下口谕,将各家所捐粮食如数上缴,你等可以原地休息。” 啥? 捐粮? 家奴们懵了。 但看到前方的大老爷们知道士兵围粮没有二话,虽不明情况,但还是悻悻然地站在一旁。 眼睁睁看着所剩不多的粮食又被拿走大半,其中被拿走的一半当场押解回金陵,他们欲哭无泪。 早知道走到这里还要把粮食送回金陵,他们还不如当初留在金陵,让太子殿下抢了算了。 来回折腾什么呢? “真不知道这些大老爷怎么想的,这么多粮食说捐就捐,真够忠心的。” “嘘……大人们的事是我们做奴的能议论的?小心你的脑袋。” 再无人敢多言。 静等着大老爷们北去,粮食西归。 …… 金陵城西,军营中。 “太子殿下好!” 五百精兵齐声呼喊,声音如雷鸣般震耳。 张君临望着整体实力拔高一节的五百精兵,对着旁边的白芷竖起大拇指。 “白姑娘厉害啊,说到真的做到了。” “多亏殿下舍得花钱,大家吃得好喝得好,才有力气训练。” 白芷眉飞色舞地暗示着。 张君临听出其中的深意,手指着做饭的地方。 “本宫今日又带来了新奇的吃食,这次,希望白姑娘再增加一千精兵的训练,可好?” “等我吃完了再说。” 白芷也学精了,没那么好糊弄了。 但张君临有信心,她吃过后,一定会同意自己的提议。 “走,本宫带你一起……” “太子殿下,你教给厨子就行,你就不必吃了,小姐还等着给你拔毒呢。” 白芷不是不懂得分享美食。 实在是太子殿下太能吃,先拔毒再吃饭,应该能给她腾出一些伙食来。 张君临光看白芷滴溜乱转的大眼睛,就知道她是故意的。 “也好。” 但他还是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刚才出城前,董游来报,说二皇子已醒来。 在这个节骨眼上,先拔完毒才能与二皇子对线。 毕竟在他心里,这个慢性毒与皇后母子脱不了干系。 万一二皇子当众给他下毒,他可是防不胜防。 “对了白姑娘,西楚的刺客应该正在路上,但也有提前到来的可能,拔毒的时候,还请白姑娘边吃边帮我护法。” “八阶武者,你认为我护得住?” 白芷撇着嘴。 上三阶的武者,别说差一阶,差一品就有鸿沟般的差距。 她不是自谦,碰到八阶武者是敌人,她有多远跑多远! 张君临一只脚踏进既然药浴拔毒的帐篷,对着白芷一本正经的叮咛着。 “护不住,所以到那时,记得扛起苏姑娘马上跑,千万别回头。” “……” 白芷心中一震。 苏婵衣手里的银针微微颤抖,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之色。 身为医者,就算天塌下来,她也要先救治病人。 绝不会弃太子殿下而去的! …… 滁县,城东官道上。 梁文博骑在马背上,踏着夜色往西而来。 看到城外原本的荒地早已一片绿荫,心中燃起对未来的憧憬。 “梁守将,太子殿下发放的药材已至逐水镇。” “那我们便在这里等等,随车队一起进城。” 梁文博话音刚落。 一道疾风自耳边掠过,卷起迷眼的风沙。 梁文博下意识地闭上眼,闭眼前,看到风沙中有道残影,身后背着一把巨剑,脚下犹如腾云驾雾般,快速朝东而去。 他心中不由突突直跳。 对方是七阶以上品阶的武者! 为何会出现在南越? 看他走的方向,是要去往金陵。 “不好!” 梁文博轻呼一声,正要去追,一道残影闪过,挡去了他的去路。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 猎人下山,谨慎的项於期 这是一个胡子拉碴,只看得出深邃眉眼与高挺鼻梁的男子。 男子还背着一张弯弓,身上却无箭矢。 “哼……” 男子喘出一声粗气,护卫们顿时感觉到是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再看他双手揣在兽皮做的袖子里掏着什么,众人悚然一惊。 “有刺客!” “保护少爷!” 唰唰! 刀剑横向于男子身前,男子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依旧没有停止掏袖的动作。 双方处于一种尴尬的对峙氛围。 一方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搏命。 另一方……继续掏袖。 也不知道掏了多久,男子眼前一亮,把掏出来的野果子递到马头前。 “大、大黑,吃。” “噗噗~~” 黑马兴奋地嘶鸣一声,张开大嘴把红彤彤的野果子卷入口中。 “……” 护卫们错愕不已。 这个男子好像没有敌意,是专门来喂马的? 梁文博也在短暂的惊慌过后,冷静下来。 他仔细地打量着马头前的男子,当看到他脖子上挂着的银项圈时,仿若雷击,僵在当场。 “大哥?” “诶……文、文博……你、你认出窝……” 梁胜蓝结结巴巴地打着招呼。 可由于他在深山老林里呆得太久,已经有十年没和人交谈过,说了半晌转不过弯来,干脆将乱成草的头发往两边一扒拉,露出一张充满野性的大脸。 “大哥!” 梁文博终于确认了对方的身份,迅速跳下马来,冲到梁胜蓝的眼前。 看到大哥落魄的模样,他眼眶发红,用力地拍了拍大哥肩膀……嘶! 硬实的臂肌有些扎手。 “父……” “大伯葬在了金陵城外。” “母、妹……” “她们……西楚大军来时,屠杀者众,全部埋在了那里。” 梁文博手指着不远处的乱葬岗。 到了晚上,依旧可以看得出人影晃动,烛光闪烁,随风盘旋而上的烟灰有直冲九霄之势。 幸存的亲友相扶而泣,呜呜咽咽,陆陆续续,据说已有多日未绝。 “由于分不清谁是谁,我便将伯母与堂妹的尸骸连同大家的一起埋了。” “……行。” 梁胜蓝的气息终于平缓下来。 他看向那些犹如树林般丛立的墓碑,深邃的双眸里露出隐忍的哀伤。 不等梁文博再说什么。 梁胜蓝忽然身形一闪就消失在众人的面前。 梁文博看他远去的身影,面露不解,但没有担忧。 看大哥的脚力,少说是武者六阶或者七阶的境界了,在滁县境内,自然出不了什么事。 只是不知大哥这一走,何时才会回来? “少爷,刚才那位是胜蓝少爷?” 心腹护卫大吃一惊。 说句不吉利的话,他一直以为胜蓝少爷埋骨青山里了。 “我认错谁也不会认错大哥。” 梁文博语气微愠。 但他不是在生护卫的气,而是不懂大哥的想法。 就连伯父他们的死,都不能让大哥停止追求修炼武道吗? “今日是伯母她们的头七,也不讲究早晚了,烧纸香烛带来了吗?” “少爷,在金陵时就准备好了。” 梁文博接过护卫递来的烧纸香烛等拜祭之物,脚步沉重地走入那一片痛哭声…… 呼! 一道劲风原地炸开,险些将他手里的烧纸吹散。 “弟!” 抱着一大堆烧纸与纸折的金元宝的梁胜蓝去而复返,声音里带着哭腔。 “给……娘……和……妹妹……” “我……会……替她们报仇……的。” 梁胜蓝自从收到信后,便一直在赶路。 他听忠叔说了,母亲和妹妹她们是被西楚大军的将军项鸿下令坑杀的。 “太子殿下已将项鸿杀了,大哥你不必报仇。” “不。” 梁胜蓝反手摸了摸背后的大弓。 “我……要……灭了西楚。” 小时候,在他看到边境上西楚将士随意欺辱时,他就立志要当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将军。 把欺负南越国的人都打回他娘肚子里去。 可惜梁家是书香世家,根本没有满足他愿望的修炼功法。 直到,那个全家遇到盗贼的晚上,那个漂亮姐姐从天而降救下他,并告诉了他高深又玄妙的修炼功法。 “大哥还记得小时候向皇后娘娘许下的宏愿?” 梁胜蓝坚定地点了点头。 站在刻着母亲和妹妹名字的墓碑前,他沉默无言地将手里的烧纸一张又一张地烧着。 周围的哭声不绝于耳,梁胜晓在烧完纸钱和金元宝后,结结巴巴地开口。 “太子……是墨姐姐……的儿子吗?” “大哥,不得无礼。” 梁文博听到这个称呼颇为头痛。 皇后娘娘的大公主也只比大哥小三岁而已! “是吗?” “是。” 梁文博将他在金陵的所见所闻,以及他被封为滁县守将一事,全部告诉了大哥。 话音刚落,地面传来轰隆隆的跑马声。 “殿下发放的药材送来了,大哥既然要灭了西楚,不如留下陪我一起守滁县?” 这样一来,他也不必弃文从武,头疼该如何与那些不善言辞又拧巴的武将们相处。 梁胜蓝点了点头,站起来,猛地朝东方奔去。 风中传来他飘忽的声音。 “我……还没……见过姐姐……的儿子。” “……” 都说了要叫皇后娘娘! 梁文博叹了口气,一直凝重的神色却变得轻松起来。 “不论如何,大哥这趟出山,应该是不会回去了。” 不论是在滁县还是去金陵。 他,总归还是有亲人在世的。 梁文博掀起衣袍,对着墓碑跪下。 身后的护卫们也全部沉默下跪。 对着所有的墓碑磕了三个响头。 “伯母,妹妹,你们安全地去吧。” “大哥有我照顾,我,定会全力助他达成心愿。” 都说童言多戏言。 可小时候大哥要以武定天下,他以文安邦的愿望,至今从未改变。 …… 入了夜,金陵城门依旧大开。 由于太子殿下任命草根出身的林狗蛋当上了京兆府少詹事,又钦点了几个游侠成为军中将领。 吸引了不少江湖人士,负剑前往。 项於期混迹于其中,因无路引,担心被人看破身份,便停留在城外。 他急切的心情巴不得即刻冲进皇宫杀了张君临,可身在异乡又是南越国都,知己知彼,才能一击必胜。 好在,南越的子民还没意识到他们的太子殿下即将被刺杀。 他光是在那些夜半还在田间荒地里放水浇田的农夫嘴里,也打听到了不少这位太子殿下的消息。 “太子殿下那可是神仙转世,救我们于苦难的神仙!” “太子殿下放粮、发药还分田,大家都给他立长生碑,愿太子殿下岁岁平安,长命百岁呢!” 项於期不想听这么奉承吹捧的话。 在歇脚的茶店点了一碗面、二两肉,便从小二那里打听到了那日兵临城下时的详情。 “太子殿下是武神附身,那日一棍子就捅死了那挨千刀的项鸿。” 啪!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五章 庆幸,贴身拔毒 项於期手里的面碗被他徒手捏成两半,里面混着菜油的面汁溢出。 “哎哟,客官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店小二并没多想,转身要重新去拿个碗。 扑嗵! 左脚绊了右脚摔倒在地,下巴磕在一条板凳上,磕飞了两颗门牙,血流了一地。 “唉哟!” 店小二疼得捂着漏风的嘴,不住地跟周围受惊的客人道歉。 始作俑者项於期冷漠地看着连血都来不及止,便重新换了一个碗的店小二。 杀心渐息。 蝼蚁般的小人物,不能坏了他的大计。 待到他亲率大军踏平金陵城时,再杀也不迟。 “那项鸿死了如今在何处?” “唔唔……” 店小二摇了摇头。 这事是军营里的人办的,那些军爷办事,他哪敢多嘴,太子殿下如今就在军营里,万一被听到定他罪怎么办? 但是,他听说太子殿下打算用杀千刀的项鸿尸体,多给他们换些粮食吃。 不知真假的事,少了两颗门牙,也不好张嘴。 “居然没有吊在城门上……” 项於期双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敬佩之色。 这位太子殿下若是将尸体挂在城门上,不仅能够平息民愤,还能够拉拢人心。 可对方没有这么做。 大概是同为高阶武者,惺惺相惜。 “听说了吗?今晚太子殿下在军营阅兵呢。” “隔着老远都能听出好大的阵仗,据说新请了个教头帮忙练兵。” “对对,那个教头还是女的,我去军营让苏姑娘上药的时候还见过两面,那苏姑娘长得美的……” 项於期听到南越子民的高谈阔论,就知道这位太子殿下,根本没想到西楚会派刺客。 因此。 根本没有对外隐瞒行踪。 这说明,只要他出手,必会得手。 军营里人多眼杂,还是埋伏在附近,等张君临回城,再给予致命一击。 “让你多活一晚,算是你对我父亲尸身的尊重。” 项於期得到可靠的消息,狼吞虎咽吃完面和肉,又叫了一碗清酒灌下肚。 随便在城外找了间供给难民住的窝棚,躺在干燥的稻草床上,静待张君临的路过。 …… 军营中。 张君临目不转睛地盯着苏婵衣手里的银针,看到银针落下又拔出,没入身体里的部位都黑了,庆幸不已。 “苏姑娘,你说中了这毒,毒发后会怎样来着?” “七窍流血。” 苏婵衣的银针扎入他的头顶又猛地拔出,看到银针没有变黑,松了口气。 “然后身体由内到外的腐烂。” 真狠。 果然就算是验尸都难以发现中了什么毒的毒。 张君临等到头顶被扎成筛子,两条胳膊架在桶沿上。 想到自己露在外面的地方都扎完了,忽地低头看了眼水下的部位,脸色变得微妙起来。 “苏姑娘,这拔毒要拔哪里?” “太子殿下全身都已中毒,毒性有强弱之分,但为防止出现纰漏,自然是全身各处都要拔。” 苏婵衣说话间,往已经凉了的浴桶里,添了两瓢黑乎乎、热乎乎的药汤。 嘶! 水波荡漾开来,让泡了药浴后脆弱的身体不堪一击。 “殿下再泡一炷香,便需要起身躺到床上,继续拔毒。” 苏婵衣用手背拭去额头的细汗,轻轻吐了口浊气。 扎针再拔针。 这件事无论是看上去还是做起来,都十分简单。 但要循环往复数十次、数百次,还要掌握好力度与深度,根据太子殿下身体情况与神情反应来做出适当的调整,便是极为耗时耗力的一件事。 “苏姑娘累了的话,可以稍微休息一下,或者出去吃个烤肉。” 张君临试图把人调离。 他下桶的时候可是没考虑,脱光就一屁股坐进来了。 未曾想半路还要出去再扎针。 早知道应该问一下治疗过程的。 “无妨,治疗过程不能中断,再说了,辛苦过后吃到的食物,会更香。” 苏婵衣细微地咽了口口水。 外面的香气早已传了进来,就连浓郁的药香都被它盖住了许多。 她也好奇,这位太子殿下又带来了何方美食,诱导她的丫环继续为他效力。 但眼前更重要的事,还是给病人拔毒。 “……” 听人劝吃饱饭啊苏姑娘。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就只能…… 哗啦! 张君临半蹲着身坐起来,露出练了好几天,终于练出丁点儿腹肌的胸膛。 并故意晃了晃,成功吸引了苏姑娘的注意力。 看我看我快看我! 我是光着身子的,你要不要避嫌出去转一转? “殿下可是腿麻了站不起来?” 苏婵衣担忧地凑上前来。 桶里热气缭绕,让张君临看不真切她的表情,但能够感受到她的关心。 哗啦! 张君临又一屁股蹲了进去,他服了。 “苏姑娘,我没穿衣服,能麻烦你转过身去吗?” 苍天啊!大地啊! 他确定了,苏姑娘确实是一个专业的医者。 可这个时代不是讲究男女大防吗? 难道苏姑娘的脸皮比他还要厚? “殿下不说,我都不晓得呢。” 苏婵衣连忙转过身去,又往前走了几步。 站定后,她脸上的红晕一路从脸蔓延到脖子根,但眼中却透着狡黠的笑意。 其实她是故意想逗一逗这位少年老成的太子殿下,也怀着替白芷那傻丫头试探一下这位太子殿下是否像二皇子一样,是一位个中高手。 原以为皇族子弟见惯了女色,对于这种事有反应但只会假装矜持。 没想到! 太子殿下竟如此纯情。 莫非是宫廷里无人教导他男女之事? 哗啦…… 身后传来水声,有水滴溅到她的手背上。 苏婵衣被温热的水烫了一下似的马上缩回手来。 “苏姑娘,我躺好了。” 这么快? 苏婵衣转过身去,就见腰间搭着一块布的太子殿下,板板正正地躺在行军床上,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来吧!” “我还是没穿衣服,苏姑娘你想拔哪里拔哪里!我绝对不吭一声!” 苏婵衣盯着那块布看了片刻,又默默地转过身去。 “其实殿下可以穿上裆布和里裤,等我拔到那里再脱下来。” “太麻烦了,我饿了想吃烧烤,请苏姑娘给我一个痛快!” “……” 苏婵衣想到其实拔毒并非真的拔全身,就算是真的,她也可以通过别的穴位来逼出毒素。 如今太子殿下执意如此……她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错觉。 “苏姑娘累了吗?” “不。” “快来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小姐你们搞快点,晚了我要把肉给吃完啦,嘿嘿嘿。” 帐外传来白芷有些暧昧的笑声。 苏婵衣隐约觉得白芷的笑声有些不对劲,但此时也顾及不了太多,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再次转身,目光不受控制地看了一眼那块布。 为了防止打扰她治疗的心情,干脆一咬牙一伸手。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 江湖救急,受阻于张承乾驾前 最终还是认了怂,把手又猛地缩了回来。 “殿下,我先给你拔腰间的毒,拔完你就可以穿裤子了。” “对啊!还有这样的办法!” 张君临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心态,一把掀起腰上盖的布。 “苏姑娘……诶?苏姑娘你怎么又转过身去了?” 不是说好了赶紧拔毒好穿裤子吗? 张君临困惑地眨眨眼。 “我针掉地上了。” 苏婵衣胡乱在地上摸索了一番后,做好心理准备。 猛地一下转过身来。 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她还是第一次…… “苏姑娘你是不是太累了?” 张君临看出苏姑娘状态不太对,看了眼她手上并不存在的银针,知道刚才掉针可能只是她的幻觉。 如今再看她脸色胀红如猪肝,担忧地问:“你是感染风寒发热了吗?” “不……” 苏婵衣见太子殿下真挚的眼神,没有半点揶揄她的意思。 再对比自己的胡思乱想,突然感觉到很惭愧。 “开始吧。” 身为医者……她以后再也不会亲自给男人贴身拔毒了! 再者说,这无色无味的毒可比药材贵多了,说它价值千金也不为过,她这辈子应该碰不上第二个让她拔毒的人。 “苏姑娘,你下手轻一些,我腰子不太……嘶!” 张君临还没说完,屁股被扎了一针,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殿下闭眼运气,这样能够让你的身体日后恢复起来更加通畅。” 张君临闭上眼睛的同时,心里闪过一个大大的问号。 让他运气他理解,闭上眼睛有什么增益的效果吗? 算了,不问了。 谨遵医嘱。 “呼呼呼……” 闭上眼睛后,苏姑娘喘息的声音更加清晰了。 张君临嗅着她身上那股不知是药香还是花香的味道,难免心猿意马起来。 为了防止暴露自己的心情,他不仅闭上眼睛还紧紧地闭着,连大气也不敢喘。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终于听到苏姑娘哑着嗓子低唤一声。 “好了,你穿上裤子吧。” 睁开眼,苏姑娘像开了闪现似的,已经站到了帐篷门口,用小手扇着自己滚烫的脸颊。 看到这一幕,张君临终于反应过来。 苏姑娘恐怕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给陌生男子全身拔毒。 作为他前世时代的女医者,碰到这种情况,说不定还能风淡云轻地逗弄他一番缓解彼此的尴尬。 而苏姑娘的思想再先进,也还是有局限的。 “苏姑娘……” “你放心,我刚才虽然手有些颤抖,但毒素全部拔除完了,只是这毒到底还是伤身,半年内不能行房事。” 苏婵衣以为他在担心治病的事,急忙回复。 “谢谢你。” 张君临坐起来,朝她鞠了一躬。 “你救了我一条命,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思来想去,古代人对于鞠躬行礼的认知,好像显得态度不够虔诚。 他试探着问:“要不我给你磕一个?” “……” 苏婵衣见太子殿下又开始耍起了无赖,抿了抿嘴没说话。 倒是外面的顺风耳白芷贼兮兮地不停笑着。 “太子殿下,话本里说了,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你不如……嘿嘿嘿。” “白芷,你以后少看那些男男女女的话本!” 苏婵衣呵斥一声。 这让想要趁机开玩笑的张君临闭上了嘴。 行吧,苏姑娘果然还是在乎名声的。 下次再拔毒时,他一定准备周全,不让苏姑娘为难。 三下五除二穿好了裤子,张君临再次躺平到行军床上。 “苏姑娘,上手吧,我闭着眼呢,看不到你脸红的样子……嘶!” 一根银针狠狠地扎进肚脐上方,疼得张君临险些跳进来。 “闭眼。” “闭着呢。” “闭嘴!” “……” 苏姑娘针凶。 长得美又有本事的女孩子,果然脾气都不太好。 张君临不仅闭上了嘴,还咬紧了牙关。 生怕哼哼出声惹了苏姑娘心烦,被扎得更凶。 …… 距离金陵城五百里处。 一队棕头大马自北朝南,风驰电掣而来。 领头的正是包裹着厚厚一袭红袍的北齐皇宫总管,赵旦。 “报!总管大人,前方西南二里处有南越的军队!” “看他们的旌旗和辎重,应当是南越皇帝一行!” 前方斥候飞身来报。 赵旦对于斥候的判断没有任何的怀疑。 为了让他一路南下,畅通无阻。 陛下特意把全国最强的六阶上品斥候许飞鸿安排在他身边,不论是实力还是战力,都绝不容置疑。 “迎上前去,正好我们带着陛下的国书,也让这位南越皇帝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赵旦打定主意,夹紧马腹朝前挺进。 走了不到一里地,便看到正在一群荒不择路的大军踩着农田抄近路朝他们而来。 “金陵不是守住了,为何他们行路还如此慌张?” 赵旦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但身为北齐人的他,深知耕地的重要性,没有让马匹下地去践踏都已快长过小腿窝的稻秧。 静等着南越皇帝主动走过来。 “前方何人!胆敢拦路!” 距离三百米远时,领头的士兵终于停了下来。 赵旦一言未发。 他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质问的士兵,对方便吓得浑身发抖,从马上跌落下来。 “不中用。” 赵旦轻蔑一笑,看向被大军团团护住的御辇,清了清嗓子。 “奴乃北齐皇宫总管赵旦,奉北齐皇帝之命,携带精兵良将前往金陵支援南越!” 声音一下子传出去老远。 后方的御驾队伍里出现骚动,片刻后,南越大将军走上前来,对着赵旦抱拳一拜。 “赵总管,陛下有请。” “陛下说了,要奴快马加鞭赶去金陵相助,闲话奴就不与张君主说了。” 赵旦只是通知,可不是要与谁商量。 正说着,后方响起“轰隆隆”的声响。 是同样快马加鞭赶来的辎重队伍。 这样的动静,令南越大将军等人面色剧变,整个军队阵脚都乱了套。 “你们北齐难道想趁乱打劫吗?!” 队伍里传来张承乾的暴喝声。 “给我拦下他们!” 赵旦看到张承乾吓得声音都颤抖了,轻蔑一笑:“奴刚才说得清清楚楚,是奉命去驰援金陵的,后面跟上来的是战马、粮食与铁器,奴一路走来可是有国书的。” 有国书又如何? 张承乾望着前方望不到头的辎重车队,恨得牙齿紧咬。 肖朔啊肖朔! 十六年了,你终究还是忍不住要露出你的狐狸尾巴! 张君临果然是你与墨青那个贱人所生的孩子! 你这才不远千里派赵旦这个八阶武者前来助阵! “赵总管,既是国书,朕理应阅后再同大臣们商讨相关的事宜,再做好周到的安排,总不能你拿着北齐皇帝的国书,就能在我南越国内横行无阻!” 张承乾想到赵旦这一路走来十数个城池,那些守将竟然胆敢不上报便放行。 等着处理完眼前的事,便去收拾那些渎职的守将。 如今。 最重要的就是找理由拦下赵旦,绝不能让赵旦去帮着张君临那个杂种破坏西楚国的刺杀!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 若阻赵旦,孤便亲至! 赵旦听出张承乾故意找茬。 他不知道其中缘由,但他也不想知道。 “既然张君主想看陛下亲手所题的国书,那么,奴便成全张君主。” 给脸不要脸的事,他这一路上见得多了。 “希望张君主看过之后,慢慢地商量,反正奴不急着南下,这里山清水秀的,再呆上三五日也无妨。” 赵旦十分配合地将贴身国书掏出来。 南越大将军双手举过头顶,毕恭毕敬地接过。 身为一国大将却对着一宫总管如此谦卑,说出去让人笑话,但实际上这就是一个笑话。 谁叫南越国无能人可用,大将军也不过才武者六阶中品的实力。 张承乾凭借着一国之主都不敢对横行霸道的赵旦说重话,他更加不敢。 国书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大将军瞟了一眼,怔住。 这是国书? 这就是一卷明黄的绢纸。 特别是这卷绢纸只有巴掌大小,上面能写下的字,恐怕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愣着干嘛,走快些!” 张承乾急切地催促一声。 他要是慢慢商量,可他更要瞧瞧肖朔那个王八蛋到底写了什么。 居然能够让十几个城池的守将都敢明着渎职放赵旦进入南越境内。 “陛下,请查阅!” 大将军硬着头皮把薄薄的绢纸国书递上。 张承乾看到这种儿戏般的国书,顿时气笑了。 好啊! 好你个肖朔! 居然拿这种东西当幌子糊弄他,竟还真的将那些守将们糊弄住了! “朕竟不知北齐肖君主如此节省,国书只用这么巴掌大小的绢纸来写,却还省吃俭用地来援助我南越金陵,援助吾儿君临!” 张承乾把“吾儿君临”这四个字咬得死死的。 周围的人想到金陵城中流传多年不消停的谣言,此刻才发现原来幕后黑手不是皇后,恐是皇帝本人。 “奴也不知李君主为何要阻拦奴,但奴知道,既然奴的陛下让奴去金陵,李君主欲阻奴,就是欲阻奴的陛下。” 赵旦不懂。 这天底下为何还有男人总想给自己戴绿帽子。 不过他倒是懂了,为何陛下火急火燎地派他前往金陵。 看张承乾敢当众编排南越太子的身世,怕是这些年大公主他们的日子并不像信上所讲,能够得过且过。 “朕可没说过要阻肖君主,是否让赵总管通过,还要看完国书后与朝臣们商……” 张承乾展开绢纸。 在看到上面的内容时,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发言,当即一口恶气一齐憋回了肚子里。 他用力地睁了睁眼,仿佛要把上面的两行字盯出花来。 肖朔! 你怎么敢?! “陛下,肖君主到底写了什么?” 在侧的陈皇后担心地探过头来。 她也不想让赵旦过去。 担心西楚国派来的刺客被赵旦击败,张君临和谈完成的话,那么这个太子之位便坐稳了! 然而,当陈皇后看到丝绢上的字迹时,整个人如遭雷劈,脸上神情变幻。 有震惊有担忧,更多是的嫉恨。 北齐皇帝! 一方霸主! 却在墨青那个贱女人死后十年,依旧如此维护她的儿子! 凭什么?! “若阻赵旦,孤便亲至!” 张承乾低声喃喃着,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手里的丝绢也握成一团。 但他却不敢将这个把他尊严扔到地上用脚踩的“国书”,扔进泥里假装没看见。 因为他知道。 肖朔说得到便做得到! 而且肖朔也绝不是说说而已! “李君主,奴记得陛下只在国书上写了八个字,李君主是没看清楚还是没看明白,要不要奴当众宣读?” 赵旦看到张承乾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却隐忍不发,脸上笑容加深。 像这种打了左脸递右脸的人,他也遇到过…… “不必了。” 张承乾作为一国君主,到底还是要脸的。 “让路!” 他从喉咙里低吼一声。 在看到朝臣还有将领们不敢置信的表情时,张承乾只觉得脸像被人抽肿了似的,又嘶吼一声。 “让路!” 胆敢笑话他? 要是让肖朔与西楚两路大军一起进入南越国,南北互分。 别说脸了,他连尸体都会被肖朔挫骨扬灰。 “让路!” 张承乾三吼其声。 刚才还严阵以待的那些士兵纷纷撤退,给赵旦一行腾出宽敞大道。 “多谢李君主配合,待到与南越太子会合,这国书的回复就让南越太子直接回复奴的陛下可好?” 赵旦杀人诛心。 张承乾也只能受着。 “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心中的愤恨快要燃烧出来似的。 做人留一线,日后不相见。 赵旦看在墨皇后的面子上,没再激怒张承乾。 等到国书送回,贴身放好后,将马匹掉头朝着下一个城池赶去。 轰隆隆。 后面跟着的辎重一辆接着一辆,看得权贵与皇族们纷纷眼热。 “陛下,金陵又不大,这么多器物可怎么放得下?” “等这些东西到了金陵收缴到国库里,必须要让太子殿下分一些给陛下送来。” “父慈子必孝,分一些?至少要分八成!” 张承乾听到这话,心里的怒气消减了一些。 对啊。 既然肖朔敢送,他就敢让张君临收下,回头再让人把这些东西卖回北齐去,气死肖朔! 他要让肖朔知道,被北齐皇帝当成私生子养的张君临,在他眼里不如一根路边草! 糟蹋不了你肖朔老子还糟蹋不了狗杂种? “起驾,继续北上!” “过两日安顿下来,便给太子拟旨,等北齐的物资运达金陵,再让他送过来,爱卿们商量一下该如何处理。” “陛下圣明!” 夜逝如流水。 晨起自鸡鸣。 伴随着军营里喊口号的声响,张君临缓缓睁开双眼又闭上。 好累。 拔了半夜的毒,感觉身体被掏空,连饭都吃不下去。 还好苏姑娘照顾他喂了碗小米粥这才让他不至于饿着肚子睡觉。 但他现在,已是又饿又累,真不想动弹。 “殿下,醒醒!” 白芷的大嗓门把他合在一起的眼皮震开。 一堆白色纸钱和金元宝将胖乎乎的姑娘埋在其中。 “太师刚才差人送了纸钱来,你家亲戚死了吗要去烧纸?” “嗯……算是。” 张君临想到有正事要办,终于强撑着坐了起来。 好言好语地哄着白芷帮他去讨碗饭米粥,喝完后有了能够走路的力气,便找了根烧火棍撑着,背着一大包纸钱,深一脚浅一脚踩着过膝的野草,朝军营西边不远处的坟地走去。 天刚破晓,有黑压压的乌云挡住了晨光。 住着一群难民的窝棚正对着那块新刻着“梁忠辰”名字的草原。 窝棚里,吃饱喝足一切准备就绪的项於期,正坐在一根枯木桩子上,等候多时了。 一步一步又一步。 看到虚弱的张君临越来越近,走近他一剑便能毙命的距离内。 项於期站了起来。 唰! 长剑出鞘,所向无敌!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八章 烧头七,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然而,就在他刚踏出窝棚,挥动巨剑的一瞬间。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挡在了他与张君临中间。 “杀人啦!” 项於期听到窝棚里的难民发出惊恐的叫声,没有任何迟疑,再次向前踏出一步。 就在这时,那个高大的男子,突然反手拿下背后的弓,拉满弓弦。 弦上没有箭矢,可在男子拉弓的瞬间,一股劲气猛地爆开,将男子身上穿的宽大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面对着这股劲气,项於期手里近百斤重的巨剑,此时却像是千斤一般沉重,将他的身体带得一个趔趄。 不得不中止前行。 “你是谁?” 项於期望着前方这个少说比他高一品武道境界的男子,暗暗吃惊。 南越何时竟有这样的高手?! “梁……生……兰……” 十丈外的男子,结结巴巴地回答着。 梁生兰? 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梁这个姓更不是什么显赫姓氏。 “梁兄为何要阻我?” 面对着男子时刻瞄准的无箭之弓,项於期感觉自己像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 他生怕对方主动出击,于是将剑尖插入地面,以示友好。 “你……要杀、杀谁?” 梁胜蓝同样将弓放到背后的弓袋里,打量着对面的那把巨剑。 好剑! 若是融了拿来打一套弓箭,定是绝世武器。 他有此一物,说不定能和九品之境的武者战上一战! 不不不。 他与对方近日无冤往日无仇的,假如对方能够放弃杀人,他便让对方离开,怎能觊觎别人手里的武器呢? 梁胜蓝纠结的时候,项於期正一眼不错地盯着他。 试图在这个过程中找到任何破绽,抢先攻击。 但令他失望的是,八阶境界的一品之差就如同中下三阶的一阶之差,不是凭智慧便能拉近差距的。 “我要杀那个烧纸的人。” 项於期右手握紧剑柄,左手指着那块新立没几天的墓碑。 那座墓碑前有不过烧纸的痕迹,还有几朵孩童们放的今日盛放的太阳花。 他昨夜便注意到了这座墓碑,特意向金陵的人打听过。 据说里面葬的是一个有风骨的老者,父亲以俘虏要挟投降,老者撞刀以示决心。 他恨这位老者坏了父亲的计划。 但也敬佩这位老者的气节。 ??? 正将一大堆纸钱和金元宝放到墓碑前,还没开始烧的张君临,错愕地看向说要杀他的人以及救他的人。 不会吧? 他不会真的这么倒霉吧! 担心刺客在他拔完毒后到来其实是他说的玩笑话啊! 开局被动当监国太子要与金陵共存亡他也认了,可石磊他们层层传递送出去的信可能刚离开南越地界。 “你是西楚派来的刺客?” 张君临无法想象眼前的情况,上下打量着项於期。 不认识,但有些面熟的感觉…… “非也。” 项於期对于张君临知道西楚派来刺客一事,也很吃惊。 但他身为执掌数十万大军的大将军,早已是喜怒不形于色,不让人看出任何的破绽。 “那你为何要杀我?” 张君临手指着自己身上的黑衣解释。 “你别看我今天穿得很朴素,实际上本宫是南越太子,大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那把巨剑看上去就有百斤重。 对方还能够挽出剑花来……绝非凡人。 而且对方挥剑时他根本没感知到,定是比他武道境界更高的高手! “大哥,我们之间要是有误会,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如果是别人买我的命,我能出双倍买回来。” 张君临额头上冒出了虚汗。 感觉到脚底板涌上来的细微力量,但它们涌入这具拔完毒后已是七阶上品境界的身体里,犹如一滴水涌入人工湖。 能掀点水纹,但作用不大。 若是给他一天的机会缓缓的话,应该能够在这个“杀手”面前成功逃脱。 “杀父之仇,如何谈?又如何买命?” 项於期看到张君临一脸轻描淡写的儿戏模样,想到父亲就是死在这个竖子手里,他气得拔出巨剑。 “梁兄,我欲报杀父之仇,这是身为人子的责任,还望梁兄成全!” “杀父之仇确实不共戴天。” 梁胜蓝满脸的胡子,导致项於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但听到他认同自己的话,项於期大喜过望。 此人果然是遇见不平、开弓相助的过路侠客。 那么,只要他报上名号再许之以诺,便能让对方离开! 而张君临背对着梁胜蓝,虽然同样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他能够这样淡定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挣扎,也是有所依仗的。 他不知道手持巨剑的人是何身份。 但他知道梁胜蓝是谁! 看来他虽无逆天的气运也没倒霉到喝凉水都塞牙的地步,来烧头七遇到杀手,但也遇到了救星。 “梁……” “梁兄,我乃西楚镇南大将军项於期!家父项鸿死于此人之手,还望梁兄行个方便!” “他日梁兄若去西楚,报我名号或来我府中,定当万金相赠、不醉不归!” 啊……这…… 万金啊! 张君临摸了摸脖子,干笑一声:“早知道我值万金,富可敌国,我还种什么地,我把自己卖了就能养活整个南越了。” “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竖子,吃我一剑!” 项於期看得出梁胜蓝是一个单纯的人。 并且这位梁兄与张君临也并无交谈,再加上方才对“为父报仇”的认同和他开出的条件。 他认为,这位梁兄没有任何再次阻拦他的理由。 “嗖!” 一颗石子猛地砸中项於期的肩膀窝。 那是一颗梁胜蓝随手在地面上捡的石子,只在弦上搭了一下射飞出来,就犹如利箭一般。 其实项於期早就看到梁胜蓝弯下腰去捡石子。 但他以为那是闲着无事做。 并没有想过,那颗石子,竟会穿透他的肩膀。 铛! 项於期右臂吃痛,手里的巨剑再次插入土里,自肩膀处流下的鲜血沿着巨剑往下淌。 他的眼中满是不解。 “梁生兰,你为何还要阻我?!” “窝……” 梁胜蓝此时的情绪也有些激动,导致发音都不清楚。 好在,张君临替他出声说道:“首先,这位不叫梁生兰,他叫梁胜蓝。” “其次,他也不是要阻你这位西楚镇南大将军,项鸿之子项於期。” 得到高手庇护的张君临,此时笑得颇有一番小人得志的奸诈感。 看得项於期直磨后槽牙,恨不得当场将此子碎尸万段。 但如今他投鼠忌器,只能咽下这口恶气,旁敲侧击地打听着。 “你们认识?” “窝……” “我们刚认识。” 张君临说着,又朝墓碑鞠了一躬,使出一计无形的杀招。 “我能和梁兄认识,还是由于项鸿那日兵临城下,抓了滁县百姓来诈降。” “忘记介绍了,项於期大将军,梁兄正是那日撞刀而亡的老者之子……梁兄快杀了他!”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 打不过就得跑,来得晚不如来得巧 张君临看到项於期身形一晃,要换手拿剑。 当即话锋一转,暴喝出声。 嗖! 梁胜蓝再次弯腰捡起一颗石子,射向项於期的左肩肩窝。 可是项於期早已有了准备,身体往右歪了一下,石子只是将衣服划出一道血口子,并没有让项於期丧失战斗力。 不好! 张君临眼见梁胜蓝还要再去捡石子,迅速把手里的烧火棍塞到梁胜蓝的手里。 “用这个,射要害!” 他虽然看不清梁胜蓝攻击的路线,但看得出来梁胜蓝不是想杀人,而是想逼停项於期。 由于对方是杀父仇人之子,应该不是手下留情……大抵上,这位当猎户的梁兄,还没杀过人。 “他来了!” “他要来杀我了!” 张君临见梁胜蓝握紧烧火棍去不搭弓,没有后退,反倒前进了一步。 一步之差对于像项於期和梁胜蓝这样的八阶高手来讲,攻击范围内的差距不大。 但他的这个举动,无疑会让梁胜蓝更加紧张。 “反正梁胜蓝不出杀招我必死无疑,是生是死只能赌命了!” 把生死交付到别人的手里,张君临很无奈。 他也并非喜欢强迫别人的人。 只是梁胜蓝不下定决心杀人的话,等项於期杀了他再全身而退。 梁胜蓝迟早也会死在项於期的手里! “我……不会让他……杀了你!” 墨姐姐的孩子,由我来守护! 梁胜蓝终于下定决心,眼看着距离他仅有几步远的项於期,依旧瞄准对方的要害,气定神闲地拉弓。 搭在弦上的烧火棍还没有射出去。 已然感知到杀意的项於期突然一个蛇皮走位后,朝着张君临所站的方向抛来巨剑的同时,一个猛子向前冲去。 “小心!” 咚! 烧火棍离弦。 在射落巨剑的同时,张君临已经使出吃奶的力气跑出了十步远。 “……” “……” 张君临和梁胜蓝面面相觑。 一个不敢说对方太菜拖后腿。 一个不敢说对方太愣被骗了。 项於期摆明是受了伤打不过虚晃一招好逃跑。 扔剑注入的力气有,但并不大。 使了一成力气扔剑吓唬他们,剩下的九成都加在了脚力上,就二人对视的片刻工夫里,项於期的身影已经朝东狂奔了几百米。 “被……骗了!” 梁胜蓝终于回过神来,懊恼不已。 这个时候再追上去也来不及了。 “这个项於期可真够狗的,为了吓唬我们,都没有掉头,把我们都给骗过去了。” 张君临不忘记给梁兄挽尊。 梁兄在杀人和救人之间选择了救他。 他只有感激。 “我去追……否则……他还要回来杀……你。” 梁胜蓝说话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但就在他刚说完前三个字时,张君临已经伸开手臂,拦在了他的面前。 “我担心他杀个回马枪。” 张君临可不敢小瞧任何一个敌人。 特别是这种为了杀他,不惜扔下整个军队的八阶高手。 说句不要脸的话。 在没有恢复体力之前,他想和梁胜蓝寸步不离。 “太子……随我同去?” “那样你不仅追不上,就算追上了我还会像刚才一样是个累赘,得不偿失。” 菜是原罪。 张君临无辜又无奈地比着墓碑。 “梁兄,不如先与我一道为梁伯烧头七?” “嗯。” 梁胜蓝最终还是被说服了。 尽管还是很懊恼,但也只能生着闷气,一下子把所有的纸钱与金元宝全部点着。 呼! 火苗差点舔到张君临的脸上。 梁胜蓝还没来得及把人拽离,有人已经快他一步出手,抓住张君临的后衣领,把人拉退两步。 “皇弟,你愣着干什么呢,差点把自己烧到。” “我又不傻,还能玩火烤到自己?” 张君临一时嘴欠,后脑勺被手掌心“轻轻”地拍打了两下,让他呲牙咧嘴,却不敢再反驳。 长姐对他来讲可是有血脉压制的! “长姐你怎么来了?” 长姐恨不得全天候呆在军营里,难道是专门来烧七的? 有心了。 “我刚才看到一个人像一阵风似的朝东边跑去了,想到皇弟你要来烧七,担心你发生意外,便过来看看。” 张君缘凑近火苗,郑重其事地对着墓碑三鞠躬后,这才看向站在旁边的高大男子。 “皇弟,这位是?” 离着老远,她都能够感受到这个男子身上散发的压迫力。 应该是一个高手。 说不定还是一个七阶左右的高手。 但是,南越国何时有这样的高手了? “我……我……” 梁胜蓝低头看着那张与墨姐姐有三分相似的脸蛋,想说他是墨姐姐故人。 可面对着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张君缘,他的话到了嘴边转了个弯。 “我……算是墨、墨姨……的徒儿。” “母后的徒儿?!” 张君缘又惊又喜,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子。 满脸胡子像个野人似的,五官也比较硬挺,貌似不是母后喜欢的那一款。 但,她倒是很喜欢这种有男子气概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窝……” “长姐,他叫梁胜蓝,是这位老者的儿子。” 张君临眼见梁胜蓝被长姐问得有些紧张,深知这种心情的他,连忙把梁胜蓝的身世和盘托出。 至于是原身母后徒儿这件事,他不知情。 但梁胜蓝是个老实人,想来也不会说假话。 “胜蓝胜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原来母后说的那个以后会和我一起当大将军镇守南越的男孩是你!” 诶? 张君临听到长姐的话,顿时两眼放光。 这还真是母后收的好徒儿啊! “长姐,那你可以喊梁兄一句师兄了,毕竟你们师承一脉。” 对了! 张君临猛地想到长姐修习的功法不全,满眼火热地盯着梁胜蓝。 “太子……为何,如此看我?” “梁兄你说是母后的徒儿,应该知道她修炼的所有功法吧?” 那不是应该的吗? 否则梁家是书香世家,南越权贵世家的修炼功法又不会外泄,他又从何修炼十年便能达到武者八阶巅峰呢! “太子,为何这么问?” 梁胜晓十分好奇。 张君临听到他这么反问,心中大定,一把拽住长姐的左手,塞到梁胜蓝的左手里。 “梁兄,我将长姐托付给你!” “……” 太子这是担心被项於期刺杀,开始托孤……不是,托姐了吗? 梁胜蓝紧张地看了一眼大公主,想告诉太子“有我在,别怕”,可一激动卡了壳。 张君缘不知道皇弟为何有此一言。 难道是认为她年纪大了需要嫁人了,正好梁师兄是母后选中的人,长得高大威猛武功高便值得托付想让她嫁出去? 心意她领了,可这事决定得是否唐突了? 母后只是偶然提起过有个男孩按照她的意愿改了名字,可没提过这个男孩是为她准备的夫君呀!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 老实人梁胜蓝,狭路相逢 “皇弟,此事决定得是否太过随意了?” 张君缘深知皇家公主的婚姻大事由不得她使性子。 皇弟此举定有他的深意,但还是觉得太唐突,需要给她接受的时间。 “难道长姐不想向梁兄学习母后遗留的功法吗?” 张君临看到长姐微红的脸颊,再看紧张的梁胜蓝。 二人间的氛围不像是要传授功法,倒像是…… “长姐你不会以为我是想将你的终身托付给梁兄吧?” 张君缘连忙摇头。 可老实人梁胜蓝却点了点头。 当看到张君缘瞪着他时,也跟着连忙摇摇头。 两人暗中的互动把张君临给逗乐了。 没想到刚才和项於期对峙,倔强得一步不让的梁胜蓝,被自家长姐一个眼神就能给吓怂。 那就没问题了。 “梁兄,母后没给我们留下全套的修炼功法,偏偏我长姐走的是母后修炼的路子,这才一直卡在四阶止步不前。” 张君临说到这里惆怅地叹了口气。 “要是母后活着,也不需要梁兄帮忙……对了,还没问梁兄是否愿意,确实是我唐突了。” “我愿意!” 刚才还结巴的梁胜蓝,此时终于能把话说清楚了。 他握紧张君缘的手,掷地有声地保证:“公主你放心,我会把我……毕生所学和感悟,全、全部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谢谢你师兄。” 张君缘没想到自己出门找皇弟,居然还能碰到这样的大机缘。 她看向葬着梁老的墓碑。 想到当时是梁老解了被逼投降的围,如今又能从梁胜蓝这里得到母后的全套修炼功法,感慨不已。 “梁氏一族都是忠勇之士。” 母后,看到了吗。 这都是你当年种下的善缘,如今结出了善果。 “是啊,我刚才还被梁兄救了一命。” 什么?! 张君缘不再暗自感慨,眼睛瞪像得铜铃,上下打量着皇弟。 见皇弟除了气息微弱外,并没有任何伤痕,这才松了口气。 也顾不上询问来龙去脉先对梁胜蓝抱拳一拜。 “多谢师兄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他日有差遣,哪怕是刀山火海,君缘也愿意为师兄趟一趟。” “公主……客气。” 梁胜晓看着义薄云天的张君缘,越看越振奋。 果然是墨姨的女儿,就是像! “长姐,你别担心我了,等这些纸烧完,先回军营让梁兄把全套修炼功法告诉你。” 整个军营里的精兵在受到白芷的指点后都在提升实力。 不能独独落下长姐这个指挥大将军。 “好,我们边走边说。” 待到灰烬彻底熄灭,一行三人朝着军营而去。 梁胜蓝没有开口说话,但目光一直落在张君缘的身上。 走出去老远,恍然想到什么,连忙返回,把地上没人要的巨剑捡了起来。 三步并做二步走到了张君缘身边。 “这就是项於期的那把巨剑?” 张君缘想到这把剑差点要了皇弟的命,银牙紧咬。 迟早要找个熔炉炼化了它! “公主,这剑有主人,等我遇到项於期让他在死前把剑让给我,再用这把剑给你打造一件趁手的兵器。” 梁胜蓝看到长姐说话结巴不治自愈,张君临很满意。 但说什么杀了项於期再决定巨剑的归属权,让他不敢苟同。 正好体内的力量恢复了不少,他决定让梁兄明白,想加入他们这个小家庭,入伙的门槛在哪里。 “梁兄,你把这把巨剑怎么捡的怎么扔到地上。” “太子教训得是,确实不能随便拿别人的武器还打它的主意,是我错了。” 哐啷! 梁胜蓝扔到了刚才捡起巨剑的地方。 尽管一脸的不舍,但想到这是太子殿下的吩咐,他还是照做了。 “梁兄,你确实是错了。” 张君临说着,走到巨剑的面前,蹲下身,握住剑柄将其又拖了回来。 “……” 梁胜蓝不明白这样折腾有什么意义。 倒是张君缘,早就看清皇弟不是省油的灯,右手托着下巴,等着看好戏。 “长姐,梁兄,这把巨剑是项於期扔给我的对不对?” 这次不等张君缘打样,梁胜蓝便笃定地点了点头。 是! “既然他扔了,就说明是不要的,我捡到当然就是我的了!” “只要不是偷的抢的,想怎么用我说了算。” 张君临把巨剑拎到长姐的面前,献宝似地建议。 “长姐能把它打造成两把剑,或者你可以直接熔了表皮再重新铸造花纹,只要不让项於期看出是他本来的巨剑,他还能要回去不成?” “……” 张君缘对于自家皇弟的厚颜无耻有了新的认识。 “……” 梁胜蓝突然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山里呆久了,很长时间不和人打交道。 才会不知,这山下世界的人们,心思居然如此……朴实无华。 把占为己有说得如此明目张胆,太子也是爽快之人。 “谢谢你皇弟。”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拿着。” 张君临低估了这把巨剑,胳膊都发酸了。 连忙把这一大块烫手山芋塞到长姐的手里,再看旁边对他的所作所为没有半点质疑的梁胜蓝,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人老实又忠心还不多舌。 母后给他留了一位不错的镇国大将军人选。 感恩母后,他终于不再是任何事情都是孤儿开局了。 …… 军营向东,五里开外。 项於期没有感受到身后有强敌追来,终于慢慢地停下脚步,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脸颊因狂奔而变得潮红,但左右十指因失血而略微泛白。 “没想到墨青皇后死了这么久,在张承乾的治理下,南越国还有卧虎藏龙的高手!” 嘶啦。 项於期弯腰扯下里衣的布条,包扎着被石子击中的肩窝。 左手裹右臂,右手裹左臂。 好不容易止住血,已是忙得满头大汗。 他朝着茵茵如野的稻田看去,能够看到几户农家。 “随便找一户倒霉的人家休息片刻吃顿早饭,再返回金陵,这两日找机会杀掉张君临!” 他来南越为父亲复仇的事,此时定然传到了陛下的耳中。 必须赶在陛下派人来接收俘虏之前,杀掉张君临。 否则到时候谈判时,西楚便处于劣势。 “好在南越国弱,就算知道有刺客,也不敢杀俘泄愤。” “是啊,项将军说得不错,一旦杀掉俘虏,必然两国开战,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南越太子自然不会走这条不归路。” 一道尖细的声音自东方传来。 项於期大吃一惊地看着不断与自己拉近距离的赵旦,脱口而出。 “北齐国要乘人之危占领南越国吗?” 不然的话,为何北齐高手之一的赵旦会出现在南越腹地?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 项於期之死,有客自远方来 “项将军说笑了,奴可是奉陛下之命,特意来取刺客的项上人头!” 话未落,人已至。 同是八阶武者的赵旦,手持一把拂尘,自马背上一跃飞下,不留余力地扫向项於期的头颈部。 跟在陛下身边,历经无数死战的赵旦不仅下手不留情,出招更是阴谲毒辣。 在项於期向后仰头躲过他的第一击时,拂尘顺势朝着包扎的右臂臂窝甩了过去。 啪! 有心算无心,一次落空,二次击中。 平时柔软的拂尘,在八阶武者的手中就像是神兵利器。 只一下,拂尘便像巨树般砸在项於期的肩膀上,当场血花绽放。 “唔!” 项於期闷哼一声,捂着肩膀只能抽身后退。 他原本与赵旦实力相当,可被那个梁胜蓝打伤双肩后,反应便迟钝了一些。 更要命的是,为了逃命他方才使出全力,至今还没恢复到巅峰状态。 根本不是赵旦的对手。 “想逃?” 赵旦的实战经验可比梁胜蓝多太多。 不仅陪着北齐皇帝立下汗马功劳,更是在尔虞我诈的朝堂与皇宫中站稳了脚跟。 可以说,项於期的视线从他身上离开仅有一瞬,或是身体有略微要转向的倾向时,就已经猜到了项於期的心思。 这也是为何要派他来对付刺客的原因。 嗖嗖! 两支短箭自赵旦左袖口中射出,堵住了项於期转身的去路。 与此同时,赵旦右手挥舞着拂尘再次进攻。 “该死!” 项於期暗中咒骂着。 拂尘比起他的巨剑来根本不值一提。 可巨剑刚才被他虚晃一招扔向了张君临,他原本打算过后再去拿回来,谁能想到逃得过梁胜蓝,却遇到了赵旦。 知道不能留在金陵,这趟算是白跑一趟。 项於期已然放弃刺杀张君临的计划,他一咬牙,右肩蓄力朝着拂尘迎了上去,准备弃车保帅。 今日就算是打残一条手臂,也要活着返回西楚给陛下报信! “奴没想到,项将军贵为镇国大将,居然还如此天真。” 就在这时,赵旦突然露出一个阴险的冷笑。 项於期还没反应过来,后背寒毛倒竖。 他想躲,却因为右臂往前顶去,身体除非拦腰扭断,否则根本躲不开来自背后的偷袭。 “噗噗噗!” 数箭齐发,把项於期的后背扎成了淌着血的筛子。 而在正面攻击的赵旦也没有停手,拂尘微微抬起便朝着项於期的脖子扫去。 被射中要害的项於期,别说没有还手之力,因为受伤过度加上没有恢复,连抵抗的力量都没有。 “不!” 项於期在绝望时发出不甘的怒吼。 早知今早会接连遇到两个与他不相上下的高手,他昨晚就应该对张君临痛下杀手! 当初冲冠一怒赶来金陵,却因为谨慎而丢掉了性命。 他不甘心! 咕噜咕噜…… 尸首分离,人头滚落在地的时候,项於期的身体还站在原地,不肯倒下。 “堂堂镇国大将军跑来金陵当刺客,战场上定胜负的事却背地里解决,你还有脸喊不?” 赵旦再次举起拂尘。 唰唰唰…… 把上面的鲜血全部甩到了项於期的身上,他对着出手的金牌斥候抱拳一拜。 “多谢。” “陛下交代的,只要是刺客,无论是谁,杀无赦!” “也怨不得陛下要派你我前来,真没想到西楚这么不要脸。” 赵旦朝着身后勾了勾手,扫了一眼地上的尸首。 “咱们昨夜得知了刺客的消息就往这里赶,后面的辎重还没跟上,空着手去见南越太子太过失礼,就把这个刺客送给南越太子。” “凭他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定能善用刺客的尸首。” 赵旦吩咐完,慢悠悠地重新上了马。 刚才还急于赶路的他,此刻已经彻底地放松下来。 有项於期做刺客,西楚不可能再派其他人当刺客丢人现眼。 “我们还没吃晚饭与早饭,到了金陵吃过饭再去见南越太子。” “诺!” 搬运尸体的士兵听到这话,更加卖力。 一人将头颅放进布包里装好绑在马尾巴上。 一人将尸体驮在马背上。 这支急行军不紧不慢地踏着晨光,朝着金陵城方向走去。 …… 军营里。 为了表达对梁胜蓝的欢迎,张君临特意亲自下厨炒了份锅底,又让白芷帮忙去掏了窝兔子。 准备做一锅兔肉火锅和兔丁,给梁胜蓝接风洗尘,顺便再在一个月之期的基础上,延伸一下白教头的任期。 “好香!” 张君缘原本对吃喝不讲究,隔着老远闻到兔肉的香味,凑近一看,吓了一大跳。 “皇弟,你这是在做什么?炖菜为何不放水?这样下去会糊掉的。” 只见锅里的鲜嫩的兔肉上面挂满了亮晶晶的油光。 散发的香味,正是表面均匀受热微焦的焦香。 “这叫炒菜当然不用放水,长姐你放心,我没点那么大的火。” 张君临早就想找个机会推广新的烹饪方式了。 自从军营里开始吃火锅。 火锅便普及到了金陵城中。 由于大家之前吃东西不是炖就是煮,接受起火锅这种无论是肉还是菜随便往里混着煮的吃法没有任何障碍。 但炒菜这项烹饪技术,哪怕是在蓝星,发明并使用的时间也才千年之久。 光靠他用嘴说,根本没人知道细节方面的操作。 比如这深底大圆锅炒起菜来烤得人脸疼,而且还没有适合炒菜用的铲子,只能拿铁锹凑合用一下。 “炒菜?” “对……具体的等吃过饭再详细说,长姐你快去搬凳子拿碗筷来。” 他和长姐算是主家。 自然不好让客人动手……说晚了。 白芷在听说炒菜也是吃的后,已经一溜烟把桌椅收拾好,碗筷也摆在了上面。 五个座位五套餐具。 “太子殿下,就等你的炒菜上桌了!” 白芷对于炖的白兔火锅当然很期待,但她更想尝一尝那焦香的兔肉。 “来了来了!出锅!” 军营外。 途经此处路过的赵旦,闻到一阵阵的焦香,顿时觉得更饿了。 “看来这金陵的将士伙食还挺好,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吃兔子肉了!” 赵旦故乡盛产兔肉。 对于兔肉的炖煮之法,他也略懂。 但从未闻到过如此香的兔肉,也不知金陵人是如何做兔子肉的,竟让他都猜不出来。 “赵总管,不如我们先去军营支会一声,让负责军营的将军向南越太子通传我们到来一事?” 金牌斥候也是不动声色地咽起了口水。 他们为了支援金陵子民远道而来,快马加鞭、劳心劳力不说,还击杀了刺客项於期。 去金陵驻军的军中蹭顿兔肉吃过分吗?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二章 熬过死亡开局,气运加身 当然不过分! 他们押送来的辎重别说吃一顿兔肉,就算是天天吃都能吃一辈子。 “奴认为此言有理,快,拿着陛下的手书交给军营的负责人,敢拦着奴……奴便去向南越的公主殿下与太子殿下告状!” “诺。” 士兵积极地捧着国书冲到军营前,还没亮明身份,一股淡淡的肉香迎面而来。 张君临手拿铁锹走出,谨慎地打量着面前的这对人马。 特别是为首的黑袍中年人。 和他一起的梁胜蓝同样如此。 “本来是想去城里拿一味佐料的,没想到又碰到一位八阶以上的高手。” 梁胜蓝的右手已经放到了背后的弓上,随时准备进攻。 赵旦并不慌张,而是笑眯眯地打量着张君临。 然后他的瞳孔微缩。 他居然无法从黑衣少年身上看出武者该有的气场! 是故意隐藏了还是…… “小伙子,你也不错,你是几阶武者?还是文修?” “大叔,我娘说过,自己几斤几两自己知道就好,不用老是张扬。” 张君临看出对方没有敌意,调侃一句后,话锋猛地一转。 “不知道大叔从何而来?要往何处去?来金陵作何事?” 一连三问,让赵旦乐了。 这个小伙子面相挺憨厚的,性情倒是狡猾。 趁着他脾气好时,一口气问一堆问题,总有一个要回答。 但他偏偏没如对方意,消耗着对方耐心的同时,也终于明白了。 为何项於期会逃离金陵。 有眼前这两人在,他来迟几天也无妨。 “军爷。” 这时,负责送国书的士兵开口,打断了双方之间古怪的氛围。 将国书双手奉上。 “我们是奉北齐皇帝陛下的旨意,前来助南越太子一臂之力!” “这是陛下的国书,请过目。” ??? 谁?! 北齐皇帝? 那位和他娘有绯闻的肖叔父? “真没想到肖叔父会不远千里派人来相助。” 算算时间,应该是金陵城危机时,长姐的消息传到北齐去,对方就派人来了。 虽说没能真的帮上忙,但是,能够派一个八阶甚至以上的高手来相助,已经是仁至义尽。 “君临太子这话可就见外了。” 赵旦没想到眼前的少年竟是南越太子。 他再次打量着对方,不无惊奇的问:“君临太子到底是几阶武者?” “打败项鸿时是六阶,如今是七阶。” 七阶! 这对比当初的墨青皇后来说是小巫见大巫。 可就在几天前,南越太子不还是六阶巅峰吗? “君临太子不愧是墨青皇后的孩子,果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赵旦真诚的夸奖让张君临受之有愧。 但他是不会把自己真正感悟和修炼的功法告诉别人的,连忙转移了话题。 “你们一路辛苦了,吃早饭了吗?没吃正好一起吃一些,本宫亲手做的,还望诸位不要嫌弃。” “怎会嫌弃。”赵旦欣喜的神情中带着一丝得意:“若是让陛下知道奴来金陵能吃到君临太子亲手做的饭,恐怕会亲自来一趟。” 哦? 那还是算了吧。 正值西楚要打仗,北齐皇帝跑来金陵,等于把南越放到火上烤。 通过他的观察,北齐的使者并不是来釜底抽薪的。 这句一定是玩笑话。 “来来来,里面请。” 张君临亲自迎上前去。 赵旦连忙下马,想到什么,急忙对着张君临笑道:“君临太子,你猜奴在赶路的时候碰到了谁?” “项於期?” 张君临不太肯定的回答。 不是他能掐会算。 而是这一行人就是从项於期逃跑的路上过来的。 相遇也不意外。 “君临太子真是聪慧过人。” 赵旦勾勾手,属下马上将马背上的尸首抬下来。 当张君临看到项於期的身体时,已经反应过来。 而当他看到项於期的脸时,喜出望外。 “正好路上碰到他,又见他受伤,便把他杀了,送给君临太子当见面礼。” “这可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张君临连忙让人将项於期的尸首抬到军营里去,过后还有重要作用。 西楚不要脸派来八阶镇南大将军来刺杀他。 他绝对要把和谈条件再加一倍! 他看向北齐的使者们,是越看越喜欢。 只要有这群人在,西楚屁都不敢放一个! “君临太子说笑了,陛下要奴送的大礼还在后头呢。” “奴们是半路上听说刺客一事,提前赶来,陛下送给君临太子的粮食、铁器、马匹和其他添置的物件,要五日左右才能抵达金陵。” ??? !!! 张君临实在是被这个天大的惊喜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整个人都有些懵逼。 粮食、铁器还有马匹,这对于地大物博又从拥有铁矿的北齐来讲不是什么新鲜物件。 可对于金陵乃至整个南越来讲,无异于是让整个南越国的国力提升一截。 肖叔父是真的豪。 他有难也是真的帮! “突然感觉绯闻是真的也不错。” 张君临小声嘀咕了一句。 赵旦听不明白,但看到他忧伤的神色,想到来时路上遇到张承乾的事,不免心生怜惜。 “君临太子,如今奴来帮您坐镇金陵,又有陛下的物资,别说西楚不敢欺负您,就算是你的父皇,他既然立了您当太子,也绝对不能再废了您!” 那是。 我不废了他这个狗皇帝,还是因为不想太麻烦。 否则,张承乾哪里还有工夫往北逃命。 早就…… “这么好的日子不说那些倒霉的话,还未请教大叔姓名。” “奴姓赵,单名一个旦。” 赵旦拱手一拜。 张君临瞳孔猛地一缩,倒吸一口凉气。 北齐皇宫总管事赵旦?! 这个名讳在北齐比皇帝肖朔也低调不了多少。 毕竟这可是与肖叔父一起打天下的人,哪怕身体有残,但依旧做到了许多健全者都做不到的护国护民的大事。 “原来是赵叔父,久仰大名,今日一见和黑袍阎罗的称号根本沾不上边,比我亲叔叔还和蔼可亲呢。” 张君临掏心窝子地套着近乎。 赵旦奇怪地瞅了眼这个油嘴滑舌的小子。 墨青皇后向来心直口快。 张承乾则是倨傲待人,眼高手低。 眼下像君临太子这样礼贤下士还与他这个太监总监称兄道弟的情况,实在是意外。 “什么黑袍阎罗,那只是谣传,奴没有杀过十万敌兵,最多也就杀了七八万。”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 石磊的恐惧,八百里加急来了 “……” 对,这不叫阎罗,这人屠。 “不知道赵叔父喜欢吃什么菜,但凡是金陵能找到的,本宫能做的,今日必定让赵叔父宾至如归。” 一天之内接连遇到两个高手成为盟友不说。 还解决掉了最大的刺客隐患。 张君临此刻的心情比阳光还要灿烂。 再加上多地移栽的稻秧,今日大半都已成活,脚底源源不断地涌入澎湃的力量。 人逢喜事精神爽。 只要不点什么“佛跳墙”之类的麻烦菜,他都能秀一秀手艺。 “奴们经过此处闻到兔肉的焦香,又因赶路一日一夜未食这才停下想讨口肉吃。” 赵旦也没和张君临客气。 说话间还要朝着军营里传来肉香味的地方探头看去。 生怕再说下去,兔肉进不到嘴里,旁敲侧击地催促着张君临。 “太子吃早饭了吗?” 这句话约等于“你不饿吗”? “没吃。” 张君临见赵旦等人确实没挑剔的打算。 比划着梁胜蓝解释了一番兔肉的来历。 “原来奴是借了梁义士的光。” “没……” 梁胜蓝可不敢让太子殿下亲自下厨给他接风。 再加上项於期也不是他杀的,更加受之有愧了。 “没事,大不了本宫晚上再做一桌菜,再给赵叔父接一次,这次就先将就着吃。” “石磊、孙耕读!你们先别吃了,去搬几套桌椅来,北齐国来了使者,本宫要为他们接风洗尘。” 不远处。 抱着饭碗正在喝粥的石磊和孙耕读。 二人正背对着张君临,商量着刺客什么时候到来,又该如何配合刺客行动的事。 听到张君临的招呼,赶紧站起来转过身去。 只见南越的三个士兵,两人抬着一具尸体,一人捧着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不急不慢地走过。 看到那颗头颅,二人手里的碗落在地上。 回过魂来,石磊冲上前去拦住三人的去路。 “等一下!”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他一定是最近总是想着刺客的事,睡得不踏实没休息好,这才看走了眼。 不然的话,他为什么会看到镇南将军的头颅被一个南越小兵抱着? “石小将,这是太子殿下交代要好生照看的东西,你想看也要站远一些。” 小兵闪身避开。 在白教头多日来的训练下,哪怕是普通的士兵跟着精兵们耳熏目染,互相切磋,在体能与反应的实力上,都提升上一大截。 石磊扑了个空,摔了个狗啃屎。 小兵正想好心伸手将人拉起来,不料孙耕读“嗷”地一声扑了上来。 抱住了他怀里的头颅。 “都说了……” “没事,让他们随便看,这群人是不会伤害这具尸首的。” 走远的太子殿下声音传了过来。 小兵与战友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把尸首放到地上,赶紧去洗清双手,准备吃早饭。 他们知道死的这个人应该是一个大人物。 但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死的是西楚国的将士而不是他们。 他们才不会像石小将一样,连早饭都摔在地上,不光要伤心,还会白白饿一顿。 “镇南将军?” 孙耕读小心翼翼地托着那颗熟悉又陌生的头颅,不敢置信地轻声呼唤着。 “您真的是镇南将军吗?” 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呢? 镇南将军不是南下去攻打吴国国都了吗?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被北齐来的使者杀了?! “一定是当日有人逃出金陵,把项老将军身亡的消息传到了镇南将军那里,镇南将军为了报仇,才特意来到了金陵!” 石磊稍微冷静下来,便理出了其中的头绪。 请陛下派刺客刺杀张太子的信件,快马加鞭可能最近两日才到西楚国都。 镇南将军一定是私自离开镇守的边关,赶来复仇的。 却不料! 正好遇到了北齐使者,素有黑袍阎罗之称,同为八阶武者的赵旦! “可恶!” 石磊一拳砸在地上,手背被磨破皮渗出血来,他也不觉得疼。 该死的北齐! 该死的赵旦! “我要为镇南大将军报……” 嗖! 石磊的话还没说完,一颗石子擦着他的耳垂飞过。 将他左边的耳垂全部带走。 “啊!!!” 石磊捂着耳朵,惊恐地朝着出手的人看去。 一抬头,一大片阴影遮挡在他的面前。 好快的速度! 好强的劲气! 此人不是张太子新收的护卫吗? 为何实力竟恐怖如斯,给他一种比镇南大将军还要强的压迫感? “他。” 梁胜蓝指着项於期尸身上双肩上的伤口。 “这些伤是我用石子打出来的,他……想杀太子殿下,他……是我杀父仇人的儿子。” “今日他不死,明日他也必定会死,但你若想报仇,今日不行。” 太子殿下说了。 今日贵客临门,不易见血光。 至少不能让贵客见血光,沾了晦气。 “你……你是几阶武者?” 石磊面对着光凭气场,都令他无法逼视的梁胜蓝,心里恐惧到了极点。 他有了猜测,但他需要确认。 确认自己的错误有多么的离谱。 “我是八阶武者,拼死可战九阶武者。” 石磊呼吸一窒,接着以头抵地,低泣出声。 他错了! 他一直以为南越国武力最强劲的也就是张太子。 他早就应该想到,墨青皇后死后,尽管南越皇帝重文轻武,打压武将逼着他们出走,依旧会有一些人隐居山野。 如今墨青皇后之子担任监国太子。 又励精图治做出许多功绩的消息传出去,必定会有一些人因为当年墨青皇后的赏识,汇聚到张太子的身边。 而他决定要请陛下派来刺客,尽快解决张太子,就是防止西楚邻国的南越因此而崛起。 但他万万没想到! 镇南大将军会自降身份来刺杀张太子。 更没想到,这些即将相助张太子的文人武者们,来得这样快! “陛下!” 想到镇南大将军的死会给西楚国带来多大的损失,哪怕石磊发往国都的信还没有影响,但他依旧觉得失误在他。 “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成何样子?” 梁胜蓝看出石磊没有任何的杀意了,转身快步朝太子殿下的方向走去。 他对项於期的死不感兴趣。 他只对太子殿下做的兔肉还有正在和赵旦聊天的公主殿下感兴趣。 石磊的哭声越来越大。 路过军营的八百里加急信差看了一眼,策马的脚步却并没有延缓。 他甚至都没有张扬,自己是替陛下与皇后娘娘给二皇子送八百里加急信件的。 因为送信时,陛下和娘娘说了。 要悄悄地进城,不能惊动太子殿下。 自家身为皇后一派的信差,当然知道其中的深意。 遥望着远处逐渐步入平安的金陵,信差忍不住感叹。 “没有了太子的金陵,又要乱上好一阵子了。”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 卖惨,来自二皇子的邀约 饭桌上。 张君缘正向赵旦不断地打听着肖朔的近况。 “上次肖叔父写信告诉我,说与大嬴国接壤的地方连年战乱,也不知道解决了没有。” “没有。” 赵旦将嘴里的兔肉咽下。 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陛下去年请说客去往大嬴国,借两国联姻一事,挑起了与西楚之间的战争。” “如今大嬴与西楚都派了使者前往甘丹城,生怕陛下决定支援对方,让他们大败而归。” 照这么说来。 西楚派十万大军来南越掠夺粮食的起因。 还是出在北齐国身上? 正在炒兔肉的张君临把火熄灭,也并未因此便牵连北齐国。 战乱时代。 向来都是以国家利益为重。 再说了。 “谁能想到张君主会立君临太子为监国太子。” 赵旦想到刚才君缘公主讲的项於期和梁胜蓝今日相遇的事。 至今还很后怕。 当初陛下是想着吓唬一下张君主。 削弱一下南越国力,日后有动手的机会也能减轻北齐的负担。 谁能想到张承乾那个王八蛋会扔下国都跑路。 还把金陵托付给一个未及弱冠的小儿。 特别这个小儿还是君临太子。 “陛下早知道张君主会有此一举,说什么也要提前派十万大军在边境埋伏。” “绝不可能让西楚杀到金陵来。” 换作别人说这话。 张君临会认为对方是虚假客套。 但对方是北齐皇帝的话。 连八字国书都敢明目张胆的甩在张承乾那个狗皇帝的脸上。 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君临太子,你别忙活了,快来吃。” 赵旦差不多快填饱肚子。 才意识到张君临还在给他们亲自炒兔肉。 幸好早在和墨青皇后接触时,便知道对方不爱端着上位者的架子。 虽有些受宠若惊,但也能够消受。 “炒完这锅就来了。” 张君临将最后一锅炒好的兔肉铲进大盆里。 这个大盆用来装猪草都能喂饱五六头,死沉死沉的。 可一大群人围着桌子不敢动弹。 生怕被抢了椅子。 他也不好意思让大家抬屁股。 好在有人美心善的苏姑娘,径直走过来,与他齐力把一大盆兔肉端上桌。 刚放到桌子上。 大家下意识地举起了手里的筷子。 当看到炒菜的人还没吃时,又连忙放下。 客气地让张君临坐下快些吃。 “既然大家都吃得差不多,那我就不客气了。” 尽管拔完了毒。 但张君临的食量暂时还没减少多少。 不一会儿。 几大碗兔肉加糙米饭下肚,看得赵旦担忧不已。 “君临太子的饭量竟这么大?” “嗯,小时候饿着了,再加上中了慢性毒吃得多。” 张君临轻描淡写的回答与讲述完他中毒与拔毒的事后。 赵旦与张君缘等人全部吓了一跳。 特别是张君缘,震惊地打量着他,又看向苏婵衣。 “我以为你昨晚找苏姑娘看病,是感染了风寒或是痢疾,泡了一晚上的药浴还总是传出奇怪的声音来……你们居然是在拔毒?!” “不然呢?” 张君临听到长姐提及奇怪的声音,顿时哭笑不得。 长姐不会以为他和苏姑娘是在搞不能言明的那种事吧? 金陵城内诸事刚刚平定。 狗皇帝的债还没算完。 西楚的屠刀架在脖子上还没放下来,他敢考虑男女之间的事? 那可真是做饭放多了盐——咸的慌。 “没、没什么。” 张君缘十分窘迫地避开视线。 倒是赵旦,一下子关注到了其中的重要问题。 “君临太子在皇宫中,是如何中的慢性毒?” 当这个问题问出来。 赵旦想到君缘公主根本没得到墨青皇后的真传,还要请外人来教导。 张承乾带着整个皇族落跑,把姐弟二人留在金陵,还以忠孝为逼,让他们不得离开。 顿时清醒过来。 是张承乾?! “赵总管,我吃饱了,外面好像有人在找我,你们慢慢吃。” 张君临对着长姐释然一笑。 “都过去的事了,谁能找到源头在哪里。”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皇帝不管,又总有妃嫔皇子认为我挡了他们的路,自然要除之而后快。” 面对君临太子如此开阔的胸襟,赵旦有些惭愧。 但更多的是怜惜。 是啊。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张承乾这个亲爹还不如陛下这位叔父来得亲切。 “赵叔父,我和长姐在皇宫过得虽不算好,至少也活下来了,你可千万不要向肖叔父告状。” 万一告完状。 肖叔父一心疼又多送他几万石重的铁器。 他又要多招收几百个铁匠打铁。 多费多少粮食啊。 张君临想着,狗皇帝派来安抚他的粮食应该在路上了。 别说养几百个,养几千个铁匠也没问题。 剩下的就让赵叔父自行发挥。 他冲着赵旦露出一个勉强的苦笑,放下饭碗朝着不远处站立的传令官走去。 而赵旦。 此时手里捧着君临太子亲自下厨做的兔肉,却没有了胃口。 “君缘公主,你这些年一直报喜不报忧,若不是奴亲自来金陵,竟不知你们姐弟二人过得如此凄苦!” “……” 张君缘想到自己与皇弟这些年的经历。 在皇族中来论,算是凄苦的。 可真比起民间出身的母后来讲,他们不缺吃不缺穿,还能从文习武,比许多人的日子强太多了。 “稍后奴便告诉陛下,定要让陛下再给你们送些支援来,让那张君主好生瞧瞧。” “他不稀罕的孩子,在奴与陛下眼里可是要捧在手心里的。” 换作以前。 张君缘绝对要劝赵叔父别宣扬出去。 家丑不可外扬。 可这几日的经历与亲眼见到皇弟的一些所作所为,拥有怎样的奇效后。 她抿紧嘴唇轻轻“嗯”了一声。 看得赵旦更加心疼。 君缘公主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才会由一个报喜不报忧的孩子,变成当众承认自己受了委屈的样子。 该死的张承乾。 等到西楚和大嬴打得难分难舍打几年,他就向陛下建议,插手南越国事。 让张承乾禅让! …… 不远处。 张君临看到二皇子派来的传令官,像做贼似的打量着赵旦一行人,嘴角微扬。 “看来二殿下在床上躺了几天还是没想明白。” “他不光想要插手城内的民生与军务,如今连外交都想插手了?” 一句话成功让传令官收回了目光。 他低着头,假装恭敬地递上一封二皇子的亲笔手书。 “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还要写信?” “回太子殿下,二殿下昨日醒来气得嗓子哑了。” 传令官不好意思说二殿下在收到陛下与皇后娘娘的信件前,只敢骂人。 骂了一夜把嗓子骂哑了。 气得嘴上都起了一圈火泡。 好在。 如今二殿下不光能骂太子殿下,还能做别的事,这才不至于活生生把自己给气死。 “等到苏姑娘空了,本宫带她去宫中给二殿下看……看来不需要带苏姑娘一起去了。”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 兄弟情深一口闷 二皇子亲笔书写的信上。 洋洋洒洒一大篇。 总结起来只有两点。 一是邀请他晚上到皇宫小叙片刻。 二是聊完明天他就北上去追狗皇帝一行。 因为二皇子知道自身能力不足,留在金陵也帮不上他的忙,也就不再自取其辱。 还不如侍奉于狗皇帝跟前,以免丢了宠爱。 “告诉二殿下,天黑之时本宫一定去皇宫和他秉烛夜谈。” “二殿下说到时候会特意为太子殿下准备一桌好酒好菜。” 哦? 骂了他一晚上的二皇子,居然舍得请他吃大餐。 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回本宫的话,就说本宫很期待晚上的送别宴。” “是。” 传令官嘴角噙起一抹冷嘲的笑意。 不敢让太子殿下看见。 连忙低头转身离去。 快马前去皇宫给二殿下汇报这则好消息。 “跑得比兔子还快,好像我晚饭要吃人似的。” 张君临调侃一句。 刚将书信揣进怀里,一转身,险些撞到梁胜蓝的身上。 “殿下,我随你同去。” “行。” 二皇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不清楚。 但绝对不会是使用武力和他硬拼。 带不带梁胜蓝的意义对二皇子来说并不大。 但对他来说,可是一颗定心丸。 天知道西楚还会不会派来第二个刺客。 “吃饱了吗?” “饱了,多谢殿下款待。” “哈哈哈,别客气,以后你跟皇姐一样,叫我皇弟就行,我叫喊你一声师兄。” 换作别人可能还会推拒。 梁胜蓝是谁? 自认为和墨姐姐是一家人的他,自然不会抗拒这个提议。 “殿下,我想马上教导公主,我观她走路时的动作,都与墨姨相差甚远。” 走路时的动作还有讲究吗? 张君临想到自己悟的是种田之道,讲究的是脸朝黄土背朝天。 好像确实有点讲究,但不多。 “师兄说了算,你随便教导,只要对长姐有益就行。” “对了,你也别太严厉,军营里的事务太多,要是长姐一时半会儿进步不了,你别太打击她了。” 谁的姐姐谁来疼。 在张君临看来。 哪怕长姐这辈子只停留在四阶。 他也定能保她快乐平安一辈子。 “请殿下放心,我心中有数。” 当初墨姨教导他时可不算严厉。 他相信对于公主来讲,也不算什么难事。 张君临对梁胜蓝很放心。 托付完长姐。 他便开始跟着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赵旦,一起沿着小溪边遛弯,边打听着诸国的消息。 狗皇帝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 人菜心怂,只想当个守城的君王。 对诸国的动向根本不关心。 导致下一代的皇子也都是只看得到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恐怕只有这次被西楚国偷家,才意识到信息的重要性。 他敢肯定。 若是狗皇帝早知道西楚国打南越是为了抢粮食,一定不会选择北上逃亡。 当场选择谈和上贡。 也就没有他出场的机会了。 “……君临太子,奴说了这么多,奴也想问你一件事。” 不急不慢地走出去二里地。 赵旦说完邻国大嬴的情况后,突然停了下来。 脸色也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 张君临心里突然“格登”一下。 猜到这个问题一定很严肃,也很重要。 说不定是事关国运的大问题。 顿时也不敢再嬉皮笑脸,准备思考过后,认真地回答。 “君临太子,你想当南越的君主吗?” ??? 就这? 我都想好浪费大量脑细胞了,你就问我这个问题吗? “不想当君主的太子不是好太子,我为金陵做了那么多,难道是想等皇帝回来拱手让给他的?” 张君临不仅回答了赵旦的问题。 还顺势表明了自己的决心,把压力给到了赵旦那一边。 赵旦代表的是北齐皇帝。 能来援助他是不假,可援助的究竟是南越国还是他本人……还有待商榷。 有朝一日他与狗皇帝动起手来,也不知北齐皇帝是否真的会站在他这一边。 “君临太子,你没有愚孝,奴很高兴,相信陛下也会很欣慰的。” 赵旦似乎什么没有说,根本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但张君临心里已经有了准确的答案。 懂了。 “赵叔父,我想将项於期和项鸿的人头送去西楚国国都,让西楚国国王瞧一瞧,你觉得如何?” “再等几日大嬴那边打起来,没有第二个刺客前来,你再送去,免得西楚国的高手腾出手来汇聚金陵。” 赵旦眼中闪过阴毒的光芒。 张君临闻弦音而知雅意,彻底地悟了。 北齐国,不能轻易得罪啊。 连皇宫总管的脑子转得都这么快,如此的老谋深算。 只要北齐不主动对南越出手,他保证,绝对不会打北齐国的主意。 哪怕北齐国是矿产聚集之地,让他眼红不已,也绝对会履行此时的诺言。 “君临太子还有别的问题要问老奴吗?” “无。” “老奴舟车劳顿,先去城中北齐国的驿管?” “我送赵叔。” 张君临在称呼上又省去一字。 二人之间更显亲近。 日出,又日落。 张君临踩着最后一缕夕阳进了皇宫中。 自从三个多月前搬出皇宫,他本人还是第一次回来。 没有了人气的皇宫显得有些萧条,唯有二皇子住的宫殿,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饭菜的香气。 还有不少如花美婢站在墙下,垂头露出洁白的脖颈上面还有几朵红梅。 啧啧啧。 看来二皇子昨晚除了骂他以外,还做了不少少儿不宜的事泄了泄火气。 想到自己苦逼的拔毒,而二皇子却在享乐。 心里多少有些失衡。 只能用“天降大任”的鬼话来安慰自己,踏入了早已对他大开的院落大门。 “二皇兄,几日不见,你想皇弟了没?” 张君临先声夺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让二皇子倒酒的手都抖了一抖。 “自然是极想皇弟,才会特意写信邀请皇弟前来吃饭。” 二皇子嘴上说得好,身体去诚实地坐着,连站起来迎一下客人的礼数都不尽一下。 张君临就知道。 今晚的宴无好宴。 不过来都来了,他大马金刀地往二皇子左手边的座位上一坐,望着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炖菜和煮菜。 尤其是中间那口锅火锅里炖着的老母鸡,不由笑着赞叹。 “二皇兄用心了,连城中最风靡的火锅都端上桌了。” “听说这是你发明的,定是爱吃,正好我们边吃边聊。” 二皇子说着把手边上斟完的一杯酒递了上来。 “听说你这几日请了位白教头在军营练兵,小有所成,辛苦皇弟了,皇兄敬你一杯。” 啪。 碰完杯子。 二皇子便一口喝干了杯中的二两黄酒。 好家伙。 感情深一口闷,这酒劝得,他不表示表示都不行了。 张君临把酒杯凑到鼻翼下闻了闻,眉锋微挑。 “皇弟,这酒……有味道吗?” “没有。” “那皇弟为何盯着它瞧个不停却不喝?这酒杯里可没藏着花。”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 无色无味,还得是你们 对。 酒杯里不仅没有藏着花。 它还无色无味。 一口干下去,连烦恼都没有了。 张君临盯着杯中酒,模糊的记忆涌上心头。 那是原身临死前的记忆。 印象里。 原身也喝过一杯无色无味的清酒。 那杯酒是谁递的来着? “皇弟,你怎么不喝呢?” 二皇子催促起来。 张君临想到自己拔过一次毒。 就算再来一杯也不会当即毙命。 大不了再有劳苏姑娘拔一次毒……凭什么?! “这酒里有东西。” 张君临笑吟吟地开口。 二皇子心里慌张,但面上不显。 还特意夺过酒杯仔细地瞧了瞧,若无其事的调侃一笑。 “皇弟你不想喝皇兄我敬你的酒就直说,还扯这些谎做什么?” 这杯里的酒无色无味,张君临喝了不知道多少次,都没能察觉到什么。 二皇子只当对方现在身份非比寻常。 根本不想喝他敬的酒罢了。 “殿下,我来看看。” 梁胜蓝察觉到太子殿下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机,伸手夺过二皇子手中的酒杯。 二皇子本来不想给。 但在梁胜蓝的逼视下,竟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 当即吓得脸色微变,不停地打量着这个面生的男子。 “皇弟,这位是你新收的侍卫?” “二皇兄可真是抬举本宫了。” 张君临比划着正仔细研究着杯中酒的梁胜蓝,不无得意地介绍。 “这位是滁县梁胜蓝,打伤了项於期的八阶武者。” “……” 二皇子目瞪口呆。 周围服侍的人同样被这两个信息含量极高的消息,惊得呆若木鸡。 南越有八阶武者了? 而且还打伤了项於期? “皇弟,你说的项於期,难道是西楚镇南将军,项鸿之子项於期?” “废话不是。” 张君临好心地夹了一块煮烂的鱼肉放到二皇子的碗里。 “二皇兄别光顾着说话喝酒,来,你多吃几口肉。” “……” 二皇子现在可没心情吃肉。 他瞄了一眼还在研究毒酒的梁胜蓝,心情忐忑不安。 也不知道这毒对于八阶武者来讲,有没有作用? “皇弟,项於期来南越了?” 二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试图转移张君临的注意力。 张君临顺势放下筷子,故作高深的一脸回答。 “岂止是来了,如今正在城外的军营里呢。” “什么?!” 二皇子吓得直接站了起来。 父皇与母后的来信上,说了西楚会派七阶以上的刺客来杀张君临。 可没提项於期会亲自来金陵……不对! “项於期来做什么?” “杀我。” “杀你?” 二皇子看着好端端坐在他旁边的张君临,又看了眼仔细研究毒酒的梁胜蓝。 脑中闪过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这位梁兄把项於期打伤抓起来,扣押在军营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如此一来,等到张君临死了。 他就顺手接收了项於期,再派使者去西楚国谈判。 压低每年向西楚上贡的物品。 “二皇兄你在说笑话吗?他要杀本宫,本宫还会留他性命,自然是先下手为强。” “北齐的肖叔父派了总管赵旦赵叔来金陵帮本宫的忙,顺手把项於期杀了,他的尸体在军营,人头已经和项鸿的一起打包,正在送往西楚国都的路上了。” 张君临顺手拿起酒壶。 二皇子的精神还集中到消化他所说的话上面。 当回过魂来。 看到张君临摆弄着有精巧机关的“子母壶”,连忙吞了一口口水。 不好。 这酒怕是喝不下去了。 好在。 只要劝张君临喝了那杯加了十倍药量,一杯便能够将人致死的毒酒。 他也不必再同张君临闲聊下去。 直接夺了权去军营,抓住张君缘那个臭女人。 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梁兄可看出这酒是能喝还是不能喝?” 二皇子果然转移了话题。 梁胜蓝默不作声地把酒还了回去。 张君临拿过后,直接递到了二皇子的面前。 “二皇兄,你这酒是何酒?” “绍城黄酒,你不是喝过吗?” “我是喝过黄酒,可这色清味无的黄酒,我还是难得见一回。” 张君临说完。 看到二皇子伸长的脖子。 一手捂住二皇子的后脑勺,一手把酒杯怼到二皇子的嘴里。 把杯中的加了料的黄酒,不费吹灰之力地灌进了二皇子的嘴里。 直到二皇子喉咙“咕咚”、“咕咚”几声咽完。 他才收回手来。 又从酒壶里倒了一杯。 接着往二皇子的嘴里灌。 “不……呜呜……咕咕……” 二皇子哪里想到张君临会突然来这么一手。 酒水都从鼻子里呛了出来,却依旧摆脱不开张君临如铁钳般的手掌。 只能眼睁睁看着整瓶毒酒灌进自己的嘴里,整颗心都凉透了。 “殿下!” 同样受到惊吓的还有那些侍卫。 然而他们身体刚出现异动。 张君临一个眼神扫过去。 武者等级低的,直接僵在了当场。 等级高的,则被梁胜蓝一掌拍到了墙上,想抠都抠不下来。 “二皇兄,除了南越多了一位八阶武者还有项於期死了以外,还有一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 “我昨晚在军营拔了次毒,遇到苏姑娘我才知道,原来我早就病入膏肓,中了十多年的毒快要死了。” 张君临举高酒壶。 好让壶里的酒水不浪费。 这个时代酒的浓度虽然不高。 但二皇子不知道是被灌的还是上来了酒劲,脸色潮红,眼神涣散。 看上去快要不行了似的。 “看来这次的毒和三个月前的不一样,要更烈一些。” “但其中的成分应该是差不多的。” 无人反驳或是附和张君临的话。 只有二皇子喉咙里“咕咚”、“咕咚”的冒泡声。 直到一壶酒彻底喝完。 张君临终于松开钳制着二皇子后脑勺的左手,将酒壶摔到了地上。 啪嚓! 碎成好几块的酒壶里,露出了精巧的“子母”分离式机关。 这种机关张君临前世只在影视剧里见过。 没想到二皇子竟当着他的面使用。 换作以前的三皇子,可能同一个坑里会掉进去两次。 但是。 他可不是以前的三皇子。 “你……张君临你居然敢……咳咳……” 二皇子剧烈地咳嗽着,似乎是有话要说。 但由于酒劲加上毒物的作用,他的嘴唇开始发青,眼珠开始发乌。 整张脸像蒙了一层灰似的变得浮肿起来。 然后。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七章 留尸置冰,密而不宣 但凡有孔的地方,都往外渗着黑且黏的血。 很快。 二皇子的嘴里就只剩下了“呼呼”的像拉风箱似的声音。 这种声音持续了片刻,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反倒是二皇子开始不断地从嘴里吐出黑血。 看上去十分骇人不说。 二皇子本人看上去也是十分的难受。 “本来觉得这番景象挺惨烈,也挺可怜你的。” 张君临站起来,离这起命案现场远了一些。 免得血溅到自己的朝服上面。 “但想到如果我没察觉到酒里有毒,喝下去后死的人是我。” “二皇兄你应该不仅不会可怜我,还会鼓掌叫好,觉得我死得好、死得妙、死得呱呱叫。” “咕噜……噗!” 二皇子掐住自己被血块卡住的脖子。 浑身脱力,瘫软地滑到了地上,倒在了血泊之中。 但二皇子还没有死。 这种无色无味的毒性不仅能够杀人,还会很折磨人。 像张君临这样,体内自带大量毒性的人再来一壶。 可能当场会咽气,少受许多罪。 但对身强体壮养得白白胖胖的二皇子来讲,这毒会先掏空他的身体,再取了他的性命。 “二皇子的侍卫们来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君临已经不再理会必死无疑的二皇子。 心里也没有亲手报仇的成就感。 因为他知道。 这次下毒的是二皇子,但上次下毒的主使者。 并非二皇子。 可是,如今二皇子既然出手时,就说明不等他自己去查。 真相已然浮出了水面。 “说!” 梁胜蓝拎起刚才引路的那个侍卫,拖到了桌子旁边。 踩到血的侍卫吓得仓皇大叫的同时,眼珠子滴溜乱转,一看就知道正想着编假话。 砰。 张君临一掌打中对方的心口。 “既然如此忠心,你就去黄泉路上等候你家殿下一起下地狱。” 收回手掌时。 那个侍卫才“噗”的一声喷出一大片血雾,睁着惊恐又不敢置信的双眼,慢慢地滑到了地上。 “声明一点,本宫没打算留这么多的活口浪费粮食。” 张君临掰着十指,发出清脆的声响。 落在女婢与侍卫们的耳朵里。 就像是黑白无常的勾魂曲一样。 不等他们的旧主咽气,便全部跪了下去。 直呼“太子殿下饶命”! “好,给你们一个保命的机会,谁来说说,今日二皇子见了什么人,或是收了什么信?” 他说梁胜蓝是八阶武者、项於期来到南越。 二皇子都很吃惊。 唯独提到北齐派赵旦当使者来金陵,却没有太多的反应。 说明二皇子早已知晓了此事。 可二皇子在皇宫里,他派去赵旦跟前伺候的人也没提过,二皇子前去驿馆的事。 只可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众人面面相望,却都压低了头,没有作声。 “看来你们还是忠心护主,梁兄……” “太子殿下,是陛下与皇后娘娘派人送来了一封八百里加急信件!” 一个女婢膝行几步,抢先开口。 张君临眉毛一挑,饶有兴趣地问:“八百里加急?” “是。” “传信的信差还说此事没有汇报给太子殿下,陛下和娘娘也说了,不必告知殿下。” 好! 好得很呐。 不光是皇后和陈家,那个狗皇帝也毫不掩饰想杀了他的决心。 给二皇子来了一封密信。 按照时间来推算,粮食的事已经传到了狗皇帝的耳朵里。 这封信不论是问责二皇子还是夸奖二皇子。 深知自己被戏耍的二皇子在得到陈皇后的示意后再冒险向他下毒手,这样的发展不是很合理吗? “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搞这么一出小把戏,看来本宫做得还不够多,没让皇帝相信本宫的能力。” 张君临笑眯眯地看向那个女婢。 “送信的人可还在金陵?” 十成十是在的。 狗皇帝必须要确认他死了。 不论是死于刺客之手还是死于别人手里。 只有他死了,狗皇帝才能有理由返回金陵来,并以他的死作为和西楚谈判的筹码。 “在、在……” 铛! 张君临举起酒杯,砸中了射向女婢的匕首。 指着从宫殿一角飞出去的黑影。 “师兄,追!”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 梁胜蓝身体像犹如飞燕闪现出去。 不多时,便将一个身穿常服的青年拎了回来。 青年的胳膊以姿势的姿势拐到身后,额头满是冷汗。 被梁胜蓝踹中小腿后面的腿窝,当即跪倒在地。 但却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是他吗?” 张君临问女婢。 女婢惨白着脸打量完,忙不迭地点头。 “是他!就是他送来的信!” “当时……当时殿下正在强迫奴为他……此人就闯了进来。” 想到那段不堪为人的经历,女婢的身体抖若筛糠般。 看向将死的二皇子,眼睛里流露出压抑的憎恨。 张君临信了她的话。 拿起茶杯,朝着一言不发的送信人砸了过去。 啪! 额头上血花四溅。 送信人一脸见鬼的表情。 似乎没想到,张君临根本没有逼问他,竟将他直接打死。 “二皇子收到皇帝与皇后的书信后,自责难堪,服毒身亡。” “由于最近金陵需要处理的大事太多了,二皇子的葬礼延后举办,死讯也等到与西楚和谈完后再告知皇帝与皇后。” 张君临目光扫过那些侍卫与女婢们。 “你们呆在宫里不要出去,把各个宫殿的花园打理好,把宫里的荒地开垦出来种上粮食蔬菜,学会自给自足。” “二皇子的棺材本宫会稍后派人送来,记得按时加冰。” 张君临语气猛地变得凌厉,压迫感十足地警告他们。 “若是谁敢走漏消息,便是违抗太子旨意,蔑视皇族重罪,当车裂。” “不敢不敢,奴们不敢!” 忠心护主的已经死了。 剩下那些倒戈相向和墙头草。 稍微一吓唬,再派人关上大门,监管起来。 没有了马匹代步。 就算溜出皇宫,躲过搜查。 等到追上狗皇帝一行,也早就晚了三秋。 “本宫相信你们,但愿你们不要辜负本宫的期望。” 张君临处理完保密的事务。 看向倒在血泊里的二皇子。 “二皇兄,你是想要一两银子一副的棺材,还是想要十两银子一副的棺材?”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八章 身死事未尽,是时候抢地盘了 “噗!” 二皇子回光返照。 眼神凶恶地盯着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张君临。 此时才意识到。 眼前这个张君临和当初那个任他和母后搓圆揉扁的废物三皇子,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看来二皇兄对本宫为你准备的棺材都不太满意。” 张君临叹了口气,忽地灵光一闪。 “国库空虚,身为皇族也不能太埋汰了你。” “不如这样,本宫做主把你父皇准备在皇陵的楠木棺材借来给你用,这样你就不用当太子,直接享受皇帝的待遇。” “少走几十年的弯路。” 这个主意可真棒! 他都能够想象得到。 当狗皇帝得知这个消息时,既心疼死掉的受宠二儿子,又心疼为自己准备的好棺材时的便秘表情了。 “你……不得……好……咕咕……” 二皇子被气得将最后一口血气吐尽。 渗血的双眼似要夺眶而出。 有不甘有仇视。 但随着其中神采的涣散,只剩下模糊不清的瞳仁。 “二皇子已死。” 张君临当场宣布。 活着的那些侍卫和女婢们面面相觑。 也不知道该哭还是不该哭。 到底是主仆一场……可从刚才起,他们就已经是太子殿下的奴。 而非二皇子的。 “好歹主仆一场,你们此时哭出声,本宫也不会怪罪。” 张君临的话音刚落。 就有一半的侍卫当即放声大哭。 更有动情者,直接膝行到二皇子的尸体前。 趴在二皇子的尸体上痛哭起来。 张君临默默地按照他们的行为方式,将他们分成三类人。 一类是必须严加看管,终生不能再让他们出现在自己跟前活动的。 一类是调教以后,再给他们找合适的事做。 剩下的那些,像对二皇子他们心中带着恨意的……敌人的敌人就是能用的人。 留任察看,按照能力安排事做。 嗯。 完美。 “我说了哭出声不会怪罪,可我没说哭出声不会惩罚你们。” 张君临在心里补充一句。 让梁胜蓝去找宫门前守门的士兵。 那些都是自己人。 二皇子的后事,由二皇子的人安排,他们自然会尽心。 他交代的事,当然也要由自己人来盯着,才能更放心。 不多时。 守宫门的一队士兵来到了二皇子所在的宫殿院落里。 当看到倒在黑色凝固的血泊中的二皇子,吓了一大跳。 再看旁边淡定站着的太子殿下,连忙询问:“殿下可有受伤?” “无。” “二皇子因自责服毒自尽,他只是临终前有几句话想和本宫说,又不是拉着本宫一起去走黄泉路。” “……” 在场的侍卫与女婢面对着太子殿下睁眼说瞎话。 是一个屁都没敢放。 对于手足兄弟,说灌毒酒就灌毒酒。 对于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派来的亲信,说砸死就砸死。 像他们这种不起眼的小角色,胆敢卷入皇家争斗里,死的时候都不会出一声响。 “你你你……你们几个负责处理二皇子身后事,看管棺材和放冰就交由你们负责,出了事拿你们是问。” “是!太子殿下!” 被点名的八个侍卫想到能在最后尽忠。 又惊又喜。 二皇子被太子殿下害死的事,指不定哪天泄露出去。 到时候陛下和娘娘怪罪,他们还可以借用为殿下处理后事,无过有功来保全自身。 “你你你……你们几个负责宫里所有花园和荒地的管理工作。” “剩下的那些人负责宫里的人的衣食住行。” 被分到要管理衣食住行诸多杂事的女婢,深深地看了一眼其他两拨得到轻松差事而高兴的模样。 虽不懂太子殿下为何会这么分派。 但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她。 必须要做好太子殿下交代的事! “请太子殿下放心,奴们一定会自给自足,绝对不给太子殿下添麻烦。” 嗯。 张君临颇为赞赏地看了一眼女婢。 告知守宫门的士兵该做的事。 也没打算对其他人的死有什么解释,更不打算继续为此事费心。 人死如灯灭。 这才灭了一盏灯,还有更多盏灯待灭。 需要他积攒足够的力气,一举吹熄! “师兄你也累了,今日便好好休息,明早再回军营。” “不了,你这里没事的话,我就先去军营呆着。” 梁胜蓝看着周围巍峨的宫殿,挠头一笑。 “我在荒野里住惯了,别看这宫殿又宽又大,一进来就感觉憋屈。” 是啊。 一入宫门深似海。 压力那么大,谁能不憋屈呢。 “太子殿下,什么时候用得着我,什么时候再喊我进宫。” “宫里该死的人都死了,你还进什么宫?” 张君临和梁胜蓝一前一后,路过东宫的宫殿门口。 张君临看了一眼殿前的标牌,一步未停。 “太子殿下?” 到家了。 为何过家门而不入? “哦,这里不是我住的地方,我住皇庄里,有事去皇庄找我……算了,师兄你还是先随我去一趟皇庄,熟悉熟悉道路。” 免得真有急事再问路。 反倒不方便。 离开皇宫,张君临带梁胜蓝到皇庄转了一圈。 如果不是梁胜蓝提前说要去军营里呆着,恐怕今晚便下榻在仓库的草堆里。 “对了,师兄你回军营后,先不要把二皇子的事告诉长姐,她平日里够操劳的了,不必为了这种小事再分心,忧思忧虑。” 他倒不是担心长姐对二皇子的死感怀。 毕竟长姐以前没少受到二皇子的欺压。 听到这个消息,虽然不至于庆祝一下但也不会因此掉一滴泪。 只是。 梁胜蓝这个老实人,长姐问一下当场的情况,便能明白二皇子为何而死。 再联系到他拔毒的事……他怕长姐控制不住挥军北上,去找陈皇后他们算账。 “好。” 梁胜蓝也没问缘由。 更没问这个消息要瞒到几时。 他好奇地盯着那些粪堆看了几眼后,匆匆离去。 “有足够的人手帮忙,就是轻闲。” 但想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张君临觉得轻闲也只是暂时的。 忙活。 才是常态。 躲在自己的硬床上睡了一个安稳觉。 第二天。 太阳刚跃出地平线。 张君临就已经站在了政事堂的大门口。 两边负责把守政事堂的官差,身体挺得板直,精神抖擞。 想要因此站得更高让太子殿下看到的想法,全部写在了脸上。 张君临顿时哭笑不得。 他也不确实这是提拔林狗蛋的正面效果还是反面作用。 看来今日除了让董游把镇州以东以北的情况和他讲一讲,实施扩展地盘的计划外。 还要让董游。 章节目录 第六十九章 可为,喜讯 把官员和官差体系里能文能武的人员梳理一下。 在经历过共克时艰后。 比起其他城池的人,金陵大本营的人手,他用起来更加方便。 “殿下?” “你来了怎么也不进来,站在门口在看什么?” 在门口等着董游点卯的张君临,听到董游的声音自门内响起,不由得大吃一惊。 我去。 太师难道是肝帝? 夜以继日地呆在政事堂不回家? “殿下可是在门口考察这两个守门的官差?” “啊……” 张君临看到从刚才起就挺胸抬头收屁股的两个守门官差,此时满脸紧张与兴奋。 干脆先把他的第二项计划说出来。 说完后,董游哈哈大笑起来。 “老臣早让董侍郎摸过一遍底了,昨日董侍郎刚整理完……董侍郎呢?” 董游扭头问旁边的董二添。 董二添抹着快合上的双眼皮,不假思索地回答。 “董侍郎干完活趴在案牍上睡着了,不是老爷您说除非天塌下来,否则不要喊他的吗?” 董游伸手轻轻拍了拍脑袋,对着张君临尴尬一笑。 “还望殿下见谅。” “明白,新来的那些副手小吏,还需要一段适应期,这段适应期里你们反倒会比以前更加忙乱。” 张君临表示理解,但也无能为力。 因为天底下有些事情。 就只能靠熬。 别无他法。 任他如今运气逆转,有人帮忙。 可那都是借助的外力。 真正让南越国稳定下来的中坚力量,还得靠自己和自己人来培养。 不可假手于人,也不能拔苗助长。 “殿下来,可是有事要告诉老臣?” 董游的神情也很紧张,神态还有些凝重。 这让张君临明白,董太师如今在金陵的地位也已稳固。 昨日皇宫里发生的事,长姐不晓得,太师应该是听说过了。 “太师,有些事你知我知别让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也不必摆在台面上讲。” 张君临此话一出。 董游先是一怔,接着连忙拱手一拜。 “殿下放心,老臣的嘴很严的。” “本宫正因为放心,所以才将金陵城内调度百官的权利交给了你……如今,还要再交给你一个任务。” 董游还没应声。 一旁的董二添面露苦色。 老爷都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太子殿下再看重老爷,也不能一根蜡烛两头烧。 “二添侍卫你放心,本宫不是想让你家老爷过度死。” 被点名的董二添吓得连忙跪倒在地。 心里又忍不住欢呼雀跃。 太子殿下居然能够记得我的名字?! “殿下莫怪,董二添这小子……比一江滑头些。” “滑头不是过错,只要能办实事就行。” 张君临言归正传。 提起要将管辖范围往北和往东拓展一事。 大庭广众之下。 政事堂门口。 监国太子与太子太师,光明正大的讨论着私自扩张管辖范围的事。 刚才还想要被太子殿下看中升职加官的两个看门人,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皇帝陛下还活着。 太子殿下这就要夺权了? 虽说这对于皇家内斗来说很常见,但……太子未免也太心急了吧? “太师认为本宫此次东去北上,可为不可为?” “可为如何为之?有何人愿意相助本宫?” 张君临自知能力不足。 由于见识有限,对于大局把控来讲,并不如董游这些老道的权贵子弟。 他有时候受到前世思想的影响,说不定对一些重大的事情作出误判。 比如。 梁老的死,梁家一门的气节。 在前世,大多都是为自己考虑的。 像气节和忠烈这样值得歌颂的楷模,他很难凭借看到和听到的来判断。 还需要对这些人知根知底的董游,帮他筛选出来。 董游沉吟片刻。 一直没有开口。 张君临没有催促,而是耐心地等着。 他知道,董游思考得时间越久。 说明此事可为的几率越大。 “殿下此举虽然莽撞,但皇帝陛下听闻西楚欲派刺客来金陵的事后,再次北上,相信那一带的子民听说刺客一事,必定人心惶惶。” 成了! “是啊,本宫正因为昨日知道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送来的家书,得知此事,才忧心不已,一夜未睡好觉。” 张君临强忍着笑意。 师出有名。 抢狗皇帝的地盘说成替狗皇帝收拾烂摊子。 董游这位太子太师,未来绝对是一位好国师。 绝对的! “殿下着急吗?” 董游又问。 张君临想了想派去西楚国都送头的人里,有那位金牌斥候。 一个人很快,但他故意让对方走慢一些…… “不太急,还有三天左右的准备时间。” “待老臣给镇州原守将之弟姜助写封信,借殿下八百里加急之权送过去,等他回信说清楚那一带的情况,殿下再行考虑如何前往。” 原守将之弟? 张君临上次带着石磊他们去镇州一带开过荒。 原守将之所以叫原守将。 是因为跟着狗皇帝一起北上逃了。 “太师举荐,定是可靠的,可这姜助为何没有和原守将一起北上?” “殿下不问老臣也要为殿下排疑解惑,姜家原是先皇后提拔起来的武将世家,姜助之兄姜诚当初在朝堂上要誓死守护金陵,并想让皇帝调派镇州兵马共聚金陵。” 哦! 懂了! 那时候狗皇帝都想好舍了金陵与他去让西楚大军践踏。 不仅不会让姜诚出兵相助。 顺手还会把姜诚带走,以防私自出兵。 狠呐! 虎毒尚且不食子。 这个狗皇帝真是把他的后路断得绝绝的。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是大师写信还是本宫亲自写?” 张君临撸起袖子。 准备用真心打动姜助。 再招揽一员大师。 “一起写?” “好,听太师的。” …… 西楚国都。 风和日丽的武城,街道上樱花遍布。 刚刚送走了出征将士的西楚皇帝芈铎,难得清闲下来。 正坐在宫廷的樱花树林中,边饮酒,边一遍又一遍地浏览着自原吴国国都吉州来的军报。 放下手中军报,他嘴角噙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 他是一位年过半百,武者境界只有六阶上品的老者。 看似能够震慑住比他品阶高的四位镇边将军,和诸多护国高手。 实际上,想要指挥他们去做一件刺客刺杀一国太子这种下三流,可能会青史上留下骂名的事,还是很困难的。 “项将军为父报仇,也算是师出有名,只是事成后,难免让人议论他以强凌强。” 这种时候。 他身为国君,必定要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假借惩罚一事,先把项於期越来越独大的镇南兵权拿回来一半。 再赏项鸿一个挂名的王位以示尊荣。 对内对外,都能够有所交代。 至于南越子民与皇帝张承乾得知此事后,会是何反应。 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芈铎对着徐徐飘落的樱花,举起手中的酒杯。 章节目录 第七十章 想掉脑袋的信差 “南越太子是个英雄人物,和他那位传奇的母亲一样,就犹如这烂漫的樱花,花期太短,极易骤然凋零。” “可悲!可叹!” 身为邻国的西楚国君。 自然不会为此感到可惜。 还应该为此喜讯。 浮上一大白! “哈哈哈哈!” 浮完一大白后。 芈铎让内侍去叫丞相。 提前把和谈要求写明白。 “每年进贡的粮食不低于五十万石。” 南越国处于粮食丰收地带。 五十万石是全国粮食赋税的总和。 屈丞相明白,和谈的要求有商量的余地。 丝毫不留情面地写在了国书上。 “另外,至少需要两万青壮年来西楚当先锋兵。” 芈铎伸出两根手指头,假装醉醺醺地抱怨着。 “项鸿一人能抵五万兵马,金陵还折了孤三万人马。” “孤只是让张承乾那老小子每年补偿朕两万青壮年,已是开恩,不可减少。” 想到项鸿之死。 屈丞相特意在这一条上面添了一个墨点。 以示不可商量。 “还有联姻……质子……” 芈铎说了一堆。 一封国书都写不下,但他依旧意犹未尽。 当初只是一个项鸿就让张承乾那老小子吓得屁滚尿流,举族北迁。 如今项於期赶到金陵报杀父之仇,解决了唯一可能会让南越崛起的张君临后。 张承乾那个怂包软蛋,就是案板上的羊肉。 随便他扒骨吃肉吸食骨髓。 “等吸食完南越的国力解决掉大驘,就像附庸吴国一样直接让他灭国。” “这一刻,张承乾也等不了多少年了,哈哈哈!” 屈丞相看到畅快恣意的君主。 再次落笔。 又将贵族们想从南越国索取的东西,全部附加上去。 不怕南越君主不答应。 …… “这样写行吗?” 张君临还是头一次正儿八经地给别人写信。 特别还是用毛笔写……虽然前身的毛笔字还算凑合,但也仅仅是凑合。 加上一些他自己的感悟进去,还带点狂草的气质……也可能是潦草。 “殿下的字体倒是挺独特的。” 张君临就厚着脸皮,把董游的话当作夸奖了。 字体不重要,内容更重要。 他在信上写明白了镇州连接南越北境与东境的重要之处。 以及希望姜助能够相助,还有配合他把姜诚调派回镇州的计划。 没有守将的城池,他还能做主换个守将。 可没有将士的城池,他又该怎么做呢?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殿下,项於期身亡的消息瞒不久,姜诚回镇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董游说得很客观公正。 张君临暗叹一声,也没给董游再施加他力所不能及的压力。 “先给姜助打声招呼,以备不时之需,就算现在回不到镇州,迟早还是会回来的。” 有些话不必和聪明人说明白。 董游瞳孔猛地震动过后,便垂头又在信尾补充了几句。 仔细检查两遍,确实没有落下重要的事。 喊来信差。 “这个就是上次给皇帝送信的信差?” 张君临刚点名。 信差就马上跪倒在地。 “小的王成成,见过太子殿下。” “嗯嗯,快起来,你来说说那日皇帝与皇后他们知道西楚刺客的事后的反应,还有你一路北上的见闻。” 董游猛地意识到自己遗漏了这重要的一点。 光想着写信问当地的官员。 竟忘记了。 就算是走马观花,信差才是最清楚这一路上情况的人。 “小的离开金陵城,就发现有一大堆难民……” 王成成的口齿很清晰。 很有讲故事的天赋。 而且也很会挑重点讲。 他把从金陵出发到抵达皇帝当时所在的盐城,一路上所见的所听到的,全部讲了出来。 最后说完抵达皇帝面前时,御前的那番杀人不见血的“刀光剑影”。 信差还有些后怕。 “还好小的当时把信交上去的及时,不然陛下可能要打道回金陵了。” “殿下您不知道,陛下北上这一路上的百姓都叫苦连天,那些皇族与权贵所到之位就像进了强盗似的,和咱金陵城完全不像是一个国家似的。” “……” 董游瞥了一眼不小心吐露出心声的信差。 感觉就算此时此刻,皇帝陛下得知金陵的真实情况,恐怕也不好再回来坐上龙椅。 就算坐到了龙椅上,能不能真正的发号施令,还要两说。 “王成成,这话你当着本宫的面说,本宫只当你是在说笑话,可不敢当着外人的面说这种掉脑袋的话。” 张君临目光深邃地盯了王成成一眼,却没有责怪。 王成成假装大吃一惊反应过来,连忙告罪。 “好了,去送信吧,等到送完信回来,你去收编一下退役的信差,让他们帮忙训练一批信差。” “本宫要先把金陵周边三百里驿站盘活运作起来,不能辜负了皇帝赏本宫八百里加急的权力。” “是,殿下!” 王成成早在说出掉脑袋的话时。 就有心理准备会被赋予重要的使命。 此时也是宠辱不惊。 拿起两封信,贴身放好便小跑出了政事堂大门。 直到翻身上马。 信差才敢在没人看到的地方,露出喜悦的笑容。 “殿下,有些事不可做得太过明目张胆,史书上……” “记录史册的都跟着皇帝北上逃亡了,本宫为何还要避讳他?” “……” 也是。 董游想到诸国之中,不少霸主国现在的国君,都是一路踩着父兄子弟的血走来的。 便决定以后再不谈及此事。 殿下决定好怎么做,他终身跟随。 若有骂名。 他董游也会背上一份。 “镇州的原兵马是指望不上了,本宫去军营找长姐聊聊,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好的法子解决。” 张群星看到董游要站起来送他出门,连忙伸手示意他坐回去。 “太师不可过度操劳,我们这才迈出去第一步,后面才是至关重要的。” “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本宫可不想你这从龙之功无福消受。” “……” 董游看到不少官员小吏都站在门口候着。 听到殿下如此明目张胆的说出自己的野心。 哪怕已经习以为常,还是觉得心头狂跳。 再看外面那些垂头假装没听见的属下们。 他决定等睡醒后,先给这些后辈们上一堂。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一章 效仿西楚,全民皆兵 什么叫忠“君”之事。 什么叫一代天子一朝臣。 这些人可都是太子殿下亲自提拔上来的。 难道还指望着等皇帝陛下回来,担心他们是太子党羽把他们全部撤掉吗? “恭送殿下。” “歇着吧。” “恭送殿下!” “加油好好看,三品大员等着你们!真的,这次不骗你们,哈哈。” 离开政事堂。 张君临慢悠悠地走在金陵街道上。 前几日还人满为患的窝棚里,此时只剩下老少,连妇孺都在农司借了农具去找地开荒去了。 脚下传来的力量让他很希望这种情况持续下去,但。 金陵附近能耕种的土地本身就很多。 再过半个月,人们就会发现,移栽后的稻秧会比没移栽的更好。 而那些没移栽的稻秧因为间隙加大,叶子生长的空间随之增加而增产增收。 就能够得出。 这一季的稻子等到收获的时候,方圆三百里的子民们,每天吃三顿饭也吃不完收获的粮食。 “粮食太多在自己人看来是一件大好事,今年收得多了囤着,万一遇到天灾还能够保命。” “可在别的国家看来,就是粮仓。” 为何西楚国地域广阔却还要特意来南越抢粮食用? 为何西楚更适合高产丰收却没有过好好发展农业的想法? 典型的“邻国种地我练兵,打仗先去抢军需”的路子。 像这种手段。 打仗的时候很实用。 但等到坐江山的时候很容易因为下层基础没夯实,上层构建土崩瓦解。 “可以效仿西楚全民皆兵的做法,但不能照搬。” 南越的武力基础薄弱。 不可能一下子追赶上强大的西楚。 况且。 西楚国的强大,是因为贵族阶级统治,把平民也分成了三六九等。 据说最下等的那些平民百姓就和奴隶是一模一样的待遇,衣食住行所需要的物资全由他们来生产。 但。 那些百姓别说享受生活了,连温饱都混不上。 生的孩子也要先经过贵族挑选,有天赋有资质的便被过继走,剩下的那些资质平平的继续当牛马。 根本没有翻身的可能。 “我也没能力去解救别国的苦难,先要避免因为自己国家粮食太多,别被邻居盯上……赵叔,起得够早的,吃包子呢?” 路过北齐国的驿馆。 张君临朝着坐在二楼窗户处吃包子的赵旦挥了挥手。 赵旦马上探出头来,笑呵呵地问:“君临太子起得也够早的,有急事?” 没急事难道就要睡上日上三竿? 这不符合他种田皇子的设定。 “去军营找长姐聊聊补充兵力的事,皇帝把各城池的将士带离得太多,担心流寇盗匪祸乱,提前征召一些临时的兵马,好控制一下。” “这确实是一件急事,奴来的路上还曾碰到几个不长眼想打劫的。” 赵旦点到为止。 没说那几个不长眼打劫的南越人怎样了。 但张君临光凭项於期的死,就知道眼前这个笑得慈眉善目的活人屠,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所以。 他只能说是临时兵马。 私底下与北齐国的关系再好,有些事也不能说穿。 以防……反目成仇。 “殿下招兵买马可缺什么吗?” “……” 张君临感觉自己是否太过于狭隘。 面对赵旦如此关心,都不太好意思了。 “如今南越正在开荒种地,赵叔可能不知道,我对种地小有心得,所以下一季稻谷可能会丰收。” “我想着请赵叔和肖叔父说一声,能否再赊给我一些铁器铜器,回头我可以拿粮食还上。” 呼啦。 赵旦飞身落地。 扑面而来的肉香味,让张君临感觉到了深深的饿意。 “君临太子是以什么身份说要赊账的?” ??? 还能以……哦! “以南越太子的身份?” 赵旦马上板起脸来,不假思索地摆摆手,以示拒绝。 张君临秒懂他的暗示。 “谢过赵叔。” “谢老奴没有用,要谢还是谢陛下,不对,是谢你的母亲才对。” 赵旦见他如此机灵,欣慰地笑了。 “当初若墨皇后有你一半滑头,也不至于……唉。” 提及故人。 赵旦微红了眼眶。 张君临看出对方流露的是真情实意,对于赊账一事更加有把握。 “君临太子,昨晚使者团来报,辎重已到镇州东一百里,奴观这几日气温升高,不似有雨,快马加鞭的话,三日内应当能赶到金陵来。” “辛苦使者团的诸位了,届时我一定亲自在城门相迎,给大家接风洗尘。” 得知了第一批铁器到达的日期。 张君临心里就有了招兵买马的底气。 剩下的。 就是和长姐商量一下至关重要的一点。 如何培养精兵良将。 “其实再想些好吃的套路一下白姑娘……不行不行。” 张君临虽然无耻。 但还没沦落到诱骗小姑娘的地步。 让白芷当教头,指点将士一二,苏婵衣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达成他的心愿,恐怕苏婵衣会因为担心暴露身份而离开。 到时候鸡飞蛋打就得不偿失了。 路过包子铺,买了两大包包子,边吃边往军营方向走。 不少路过的人认出他的真实身份,纷纷要行大礼问候,被他提前阻拦。 “老爷爷你鞠个躬本宫受着,要是让你跪在这里许久,那就是折本宫的寿了。” “本宫与母后一样,都没有那么多讲究。” 张君临自知与墨青不一样。 但并不妨碍他借这个理由加深与百姓间的归属情感。 来到军营时。 正好赶上吃完饭。 “殿下,你来晚了,我们都吃过早饭了。” 正在盯着将士们训练的白芷,第一个发现了他……手里的肉包子。 小幅度地咽了口口水。 “等一会儿休息的时候热热再吃。” 张君临把包子扔给她,朝着同样正在训练的长姐和梁胜蓝所在的树下走去。 听到他的声音。 长姐也只是斜眼看了一下,微沉的手臂马上挨了一棍子。 “嘶!” 张君临拧眉看了一眼板着脸的梁胜蓝。 再看一言不发继续挥拳的长姐。 多少有些心疼,但也不能开口打击梁胜蓝教导的积极性。 只能站在旁边看着。 好在长姐只挨了一棍子。 其他时候都在专心的训练。 张君临站在旁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长姐练完一套拳法后,体内的气息变得更加强劲且绵长。 第一天第一次开始教导,就有如此成效。 他决定原谅梁胜蓝刚才那一棍子。 “公主很有成为高阶武者的天资与天赋,这些年却只刚入四阶,实属荒废了。” 梁胜蓝很惋惜。 张君临看到震惊的长姐,想到宫里那些教习师父逢人便说他们二人都不是学武的那块材料。 险些把后槽牙给咬断。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二章 夹缝中生存的赢弱小国 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但狗皇帝的孩子资质都不算差,能文能武。 而那些妃嫔们却并不出色。 显然狗皇帝在这方面就算拖了他们母后的腿,也不至于拖到大胯。 长姐多年来刻苦锻炼,却时刻被嘲是废物。 他更是被评定为不能习武,教导文学政事的师傅则故意刁难,然后说他不专心、不用功,不是文修的那块材料。 “师兄,你没看错吗?” 第一次受到这么大肯定的张君缘,不禁怀疑自己。 更加担心梁胜蓝对她的期望落空。 张君临见状。 脑中莫名闪过前世听过的一个故事。 拴牛马的故事。 主人会在空地上钉了一个木头桩子。 自小便将牛马的脖子上系一根绳。 这根绳子并没有多么结实,那个桩子也没有多么坚固。 可小时候无法挣脱开的牛马。 逐渐长大后,依旧受到思想的禁锢,无法再挣脱心理上的束缚。 于是。 它们自小是牛马。 终身是牛马。 而长姐与他。 就被张承乾以及整个皇宫的人们。 当作牛马养了起来。 “我……我也没看过别人是怎样修炼的,只是觉得你修炼进步的速度比我当时也慢不了多少。” 梁胜蓝抠了抠脑壳。 作为一个在山里呆了十来年的猎户。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向公主解释她的天赋。 但他能够确认一件事。 “公主你之前修炼的方法有误,气劲运行的方向与力度都不对,这一点需要慢慢地更改。” “不对?” 张君缘脸上浮现出纠结之色。 在她小时候。 母后便忙于打仗和处理国事。 这些功法都是父皇亲自教给她的,还说是母后传授的。 为何会有误? “长姐,你听梁师兄的,他是母后的亲传弟子,皇帝本身文不成武不就,很可能理解不了母后那套高深的功法,给你传错了功夫。” 张君临见长姐还没有被当作“牛马”的意识。 知道此事要循序渐进。 直接告诉她真相,恐怕会心理承受不住,导致发生意外。 因为狗皇帝做的对不起他们姐弟二人的事。 不只一桩,更不只一件。 有些事不能细想。 而现在。 还不到与狗皇帝清账的时候。 “皇弟,你找我有事吗?” 张君缘果然认同了他的解释。 拿着帕子擦着汗走了过来。 梁胜晓见周围无人,正准备离开。 张君临连忙挽留。 “师兄,我和长姐说的这件事,也要听听你的意见。” “我?” 梁胜蓝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尖。 他就是一个猎户。 如今算是公主和太子的师兄。 除此之外,他别说对国家大事有什么研究。 他呆在山里刚出山,连南越国现在国土几何,天下几分他都不清楚。 “那我就听听。” 梁胜蓝没打算发表意见。 打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 认真地盯着张君缘的侧脸。 啊…… 真美。 “……” 同样身为男人。 张君临一眼就看出梁胜蓝对长姐的感情不一般。 好在对方眼神只是单纯的怀念与欣赏。 长姐虽然天真,但并非娇弱小白花。 也不至于让他太过担心。 “长姐,项於期与项鸿的死虽然保得住金陵一时的太平,但是等到西楚与大嬴打完仗,西楚无论胜负,都会发兵南越。” 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 一个羸弱的南越小国,让西楚国两次痛失大将与颜面。 虽说有天时的帮衬,让南越不必承受西楚四十万大军碾压式袭击。 可项於期据说是从西楚附属吴国国都赶来的。 当一个霸主国开始收拾周围的附属国时。 它做大做强的决心已经很明显。 说明它准备的也差不多。 随时有可能覆灭像南越这样的小国。 “皇弟你的担心不无道理,这也是为何父皇他们听说了刺客一事,跑得更快的原因。” 提及此事。 张君缘是又恼又恨。 南越军力虽不如西楚国,但在外交上但凡强硬一些。 抱着国灭也要让西楚十年恢复不过来,再联合其他霸主国敲打敲打西楚的话。 就算不能完全避免被报复而灭国的危机,至少能够有周旋的余地。 可是父皇怎么做的? 把所有的事都交给她和皇弟,一走了之。 “长姐,你难道还对皇帝回金陵抱有幻想?” 张君临冷嘲一笑。 “别对别人抱有幻想,还是准备战斗更可靠。” “西楚为了与大嬴打这一仗,先是灭了一个附属国,又来南越抢粮草,显然是要与大嬴一决胜负。” 张君临凭借着他从赵旦以及最近搜集到的信息,整理并分析给长姐听。 “我认为,这场战斗少说持续一年半载,多了会持续两年以上。” 西楚虽贵族众多,国富民强。 但他们缺少骑兵。 项鸿号称带着十万铁骑杀入金陵,实际上全凭精锐部队打头阵。 真正的骑兵也只有两成,不到两万人。 这些可以算是西楚骑兵的六成了。 西楚想要占据以养马发家的大嬴国的地盘,就是想为谋取天下,培养骑兵做准备。 练兵先养马。 而大嬴国要与西楚打这一仗,无外乎是南下占领肥沃的良田与水道,培养水军。 他们各有所图,又各自都有争霸天下的准备。 北齐肖叔父故意派外交使者挑起两国之间的纷争,也是为了避免这两个国家东出。 占领平原地带广袤的耕地以及丰富的矿场。 让北齐能够坐收渔翁之利的同时,多积累些争夺天下的资本。 南越想要夹缝中求生存。 唯有趁着大国兵戈时,奋力崛起。 当张君临将他的观点说出来时。 张君缘与梁胜蓝都听呆了。 “长姐,师兄,你们认为我哪里说错了吗?” “不。” 张君缘面色凝重地回答。 “我认为你说得都对,但我从未像皇弟你一样想得这么长远。” “太子殿下,照你这个说法,至少有三个霸主国都在准备争霸天下,我们南越国就是他们眼中予取予夺的鱼肉?他们想怎样就怎样?” 这个比喻很残酷。 但它确实就是现实。 张君临点了点头。 弱国无外交。 要灭你国就灭了。 就像项於期这个镇国大将军打着报杀父之仇来杀他这个一国太子。 能怎样? 不服气去灭了西楚国? 狗皇帝巴不得利用他的死向西楚国谄媚称臣呢。 “我原以为守住金陵,百姓们安居乐业便够了。” 张君缘脸色逐渐有些难看。 “原来小国的君主,这么难当吗?” 她不无担忧地望着张君临。 欲言又止。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三章 皇后门徒,公主门生 再难当。 皇弟已是监国太子。 这南越国一半都是母后打下来的。 也没有拱手让人的道理! “皇弟,你可有办法解决南越被吞并的危机?” 既然知道问题出在那里。 剩下的就是想方设法的去解决。 “若是没有,必须抓紧时间请太师他们来商议一下该如何预防。” 张君缘想到这些年。 南越几乎与周围各国断交。 除了权贵之间相互争斗之外,国力逐渐衰落。 “父皇应该是靠不住的。” 张君临心想:我本来也没指望他。 而且很快。 南越皇帝的存在对于许多国民来说。 即将可有可无。 “父皇靠不住,母后靠得住。” “什么?” 张君缘与梁胜蓝再次大吃一惊。 同时很是心疼。 “皇弟,你累了。” 张君缘柔声建议着。 “不如先去我的营帐里休息片刻?” “我昨晚上睡得早,没人打扰一觉到天亮,不必休息。” 张君临笑呵呵地婉拒。 提出了他的设想。 “我想效仿西楚搞一个全民皆兵。” “就是所有百姓在空闲之余,有专人教导,练文或者练武。” 主要是练武。 就算不能学有所成,至少能够强身健体。 打起仗撤退的时候也能减少人员伤亡。 当然了。 这种太过宏大的目标,他还是先往小里说。 “练文或练武……文还好说,只要请人抄录书籍再让一些懂得识文断字的教堂先生多教一些学生就好。” “只是这种并不能达到文修的战斗力,而从武……具体要如何做呢?” 要知道。 现有的修炼功法。 都是被权贵世家把持的。 哪怕是白芷教导的军营里的将士们,所用的基本功,也大多出自祖上流传下来自家功法。 谁也不会舍得把功法让旁人修炼,被旁人霸占。 “所以我才要和长姐以及师兄商量,能否用母后遗留下来的功法,先将下三阶的功法散播出去。” 张君缘和梁胜蓝受到的惊吓次数够多。 听到这个提议,竟没给出太大的反应。 这让张君临心里没有底。 他当然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对“知识产权”有多看重。 举个例子。 他发明的火锅自从传入城里后。 现在都叫“太子火锅”。 来的路上还有人打招呼,要把做火锅的收成分一些给他。 他说不收。 对方还说要当税交上去。 更别提能够修炼到武者九阶的功法了。 “皇弟,这件事我做不了主。” 张君缘看向梁胜蓝。 张君临也看向了梁胜蓝。 他特意把梁师兄留下来,就是为了此事。 “那个公主和太子,这功法是墨姨留给你们的,我只是她指导过的徒弟,你们不必过问我。” 梁胜蓝困惑地挠了挠头。 同样有些心虚。 其实墨姨并未真正收他为徒。 是他以徒弟自居的。 不过功法确实是墨姨传授的。 “师兄,说句实话不怕你笑话,对于母后流传下来的功法,你刚刚说了,是错的。” “……” 梁胜蓝无言以对。 他思来想去。 还是把当年的经历说了出来。 “其实,墨姨并没有收我为徒,只是传授给我功法,而且据我所知,她不只是传授了我功法,好像还传授给了别的孩子。” 哦? 张君临眼前一亮。 母后还做这种给后辈积德的好事? “当然,那些孩子们的资质与努力应该不如我,否则现在站在这里的就不是我了。” 梁胜蓝这句话显然是心虚。 担心公主和太子殿下知道实情后,再把他这个师兄的位置找他人顶替掉。 张君临看破未说破。 顺着台阶就下。 “看来母后当年也是想让更多的人学习她自创的修炼功法。” 拥有全套修炼功法的梁胜蓝对于他的计划没有异议。 剩下的便是长姐。 “正因为当年母后将修炼功法传授给了别人,如今我才能够学习了正统的功法。” 张君缘沉吟片刻,便点了点头。 “好,我支持皇弟你的这个决定。” “但我不希望母后的功法为其他国人所用,特别是西楚国。” 当年母后难产又病亡。 皆是因为要守护西楚袭击的城池。 她还没有无私奉献到“我为人人”的地步。 “懂。” 张君临也不是傻子。 全民皆兵是一件战略大事,而不是做一件慈善大事。 把一个亲测好用并且上升空间还很大的修炼功法,白白送给别国的事,他做不出来。 “这一年半载的时间里,让民众们学习修炼武道的功法,只要先公布下三阶功法即可。” “首先,我们需要挑选出一批适合当教头的人,让他们边学边练,再带动城中的百姓修炼,开始时还要发放一些奖励提升他们的积极性。” 不是每个百姓脑子里想的都是“保家卫国”这样的大事。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羸弱的南越国,大部分百姓想的还是如何填饱肚子。 如何守住权贵世家想搜刮的那些为数不多的家财。 “皇弟,其实你将耕地发放给百姓,完全可以利用这件事,让他们每天腾出半个时辰来练功。” 张君缘心疼地问他。 “国库里的粮食还够用吗?” “皇帝送来的粮在半路上了,不用掉它的话免得遭人惦记。” 张君临轻描淡写地说着。 真没把奖励的事放在心上。 马无夜草不肥。 人无利不往之。 长姐到底还是宫廷里的公主,有些事会想当然。 “看来皇弟自有谋划,那么这件事你便去做,要我做何事,我便在旁帮衬即可。” “还真有件重要的事,非得长姐亲自出面不可。” 张君临等的就是这句话。 “我想长姐来主管这件事。” “我?!” 张君缘鲜少有大出风头的时候。 想到这件事影响到整个南越国,而她以前修炼的功法还有错漏之处。 不免心中忐忑。 “皇弟要我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告诉南越的子民们,母后当年想要传授给大家功法,提升大家的力量,但事未成而身死。” “如今我成了监国太子,你掌握了军权,便将功法传授给大家。” 事是这么个事。 可这话从皇弟嘴里说出来。 张君缘总感觉有些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太子殿下,如此一来,整个南越国的国民都是墨姨的门徒,公主的门生了!” 倒是梁胜蓝这个老实人对于武道一事比较敏感。 一下子道出张君临的私心。 章节目录 第七十四章 南越,已然崛起 “难道不应该这样吗?” 张君临双手一摊,显得很无辜。 为皇族立威还是为自己立威,这件事必须要厘清。 他又不做那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更不会为他人做嫁衣。 “皇弟,你……” “对,长姐你没猜错,我就是想争一争,不想沦为炮灰,更不想变成别人谈判的筹码。” 张君临早就对狗皇帝数次背刺的做法无动于衷。 但此时。 还是故意在长姐面前表现出一脸恨意。 “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的能耐,让他知道太子这个位置除了我,无人能坐。” “皇弟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张君缘看向梁胜蓝。 “师兄也会帮我们的。” “嗯。” 梁胜蓝可不在乎南越国谁当太子谁当皇帝。 他只要墨姨的孩子能够好好活着。 活得开心。 就足够了。 “谢谢长姐,谢谢师兄。” 张君临见彻底说服了二人。 便开始把自己详细的计划全盘托出。 哪怕要达到全民皆兵的状态,光靠给粮食还不够。 要率先分级进行培训。 让有功夫底子的学习完后,有了明显的进步,获得足够的好处。 也就是俗话说的打个样。 才能吸引更多的人加入到练武强身、从而达到随时可以保家卫国的地步。 “我们第一步要做的就是筛选日后可以当作教头的那些民间武者。” 这一点也并不困难。 当初金陵被困时。 有许多义士挺身而出,军民同心共抗敌兵。 他还记得有一个断了胳膊的义士…… 反正只要长姐出面,振臂一呼。 定然会有不少人响应号召。 “特别是那些寒门与平民出身的武者,他们其中不乏一些很有天赋却苦于没有修炼门道的人,长姐记得培养一些心腹。” 张君临与长姐对视一眼。 有些话不必当着梁胜蓝的面说得太明了。 身为皇家子弟,也懂其中的道理。 这些寒门与平民出身,没有任何权贵世家出身的人。 只要给他们足够施展抱负的可能,就能够得到他们的效忠。 “皇弟,还有吗?” “暂时就这样,等教头培养好,再让他们负责进行下一级的训练。” 这件大事说难。 就难在说服长姐与梁胜蓝上面。 说简单。 一层层地往下传递修炼功法,保证在短时间内取得效果。 各方面条件都必须跟上。 “长姐,我这两日会去趟镇州招兵买马,你先把教头的事处理好。” “待到十日后,金陵地界以及镇州东北方圆百里,差不多开荒插秧能够完成。” “到时候只是灌溉的话,不需要太多的人手,就能够让那些教头们,逐步推广全民皆兵的事宜。” 怎样迈出这三步。 有了系统的规划。 剩下的就是在迈进的过程中,遇到问题,不断做出调整。 张君缘关切地询问:“你离开镇州,相当于出了金陵的地界,我看最近不少权贵世家有返回金陵的迹象,你要小心。” 一些逃亡的权贵世家为了试探金陵城内的情况。 自然都会聚集在镇州以东以北之地。 其中绝对少不了当时被“借粮”,又被父皇“捐粮”的人。 这些人不敢把错怪在父皇的头上,自然要找皇弟算账。 “长姐,你放心吧。” 张君临巴不得这些人找他的麻烦。 在这个拳头硬就是王道的时代。 狗皇帝在他面前都嚣张不起来。 更逞论那些还指望着他保护的权贵世家呢。 “皇弟,你是不是又对那些权贵世家们下手了?” 张君缘看到皇弟脸上浮现出狡黠的笑意。 忽然想明白了他从容的原因。 “长姐,在你眼里我是那种只会打打杀杀的人吗?” 张君缘不假思索地摇摇头。 不。 不是。 我的皇弟他还会阴人。 “我不是给西楚皇帝芈铎写了和谈信。” “信里面,我可是一点儿没给自己居功,把南越国的胜利,全部归咎到了皇族与权贵们捐粮捐物,全力抗击,才有今日胜利上头。” 张君临嘿嘿一笑。 张君缘“啊”了一声。 张口结舌,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胜蓝虽然不懂姐弟二人之间在打什么暗语。 但他知道。 太子殿下很大方。 是一个有大胸怀的人。 像这种利国利民的功劳,拱手送给皇族与权贵世家。 很有当年墨姨的风范。 “皇弟,你也不要把人得罪狠了。” “懂,所以只要他们肯赏脸,适合他们的文官武职还那么多,能者居之。” 张君临可不是那种劫富济贫的人。 他也理解,大难临头,权贵世家为保全自己,北上逃亡的难处。 当然了。 要是那些权贵世家不理解他借粮开仓的难处,只想着搜刮民脂民膏。 那就只能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想卷钱投奔西楚是没戏唱了。 西楚皇帝不管信不信他信里写的内容,对这些权贵世家绝对没有什么好脸色。 北齐国……赵旦一路南下赶来救援,他们想去北齐国恐怕也不容易。 如今就只能分成两个阵营。 不打不相识,支持他的。 以及。 不论支持哪位皇子或者是狗皇帝的心腹,站在他对立面上的。 “长姐,你千万不要太辛苦,做好自己的事,不必为我操心。” “长姐为母,哪有不操心的时候。” 张君缘开始询问起他拔毒后,身体有何异样反应。 张君临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 便与长姐娓娓道来。 不远处。 正在给南越将军们搬运新猎野味的石磊。 听到远处的欢声笑语。 再看到那些身体明显更加精壮的南越将士。 心中惆怅不已。 “南越的崛起,已经是势不可当了。” 陛下与父亲走错了一步。 当初不应该为了提防大嬴南下,而向西北发兵,削弱大嬴的力量。 而是应该先灭掉边邻的南越小国。 “谁能想到墨皇后留下来的废物皇子,居然会一飞冲天。” 就凭这份隐忍。 还有一鸣惊人后的种种举措来看。 镇南将军刺杀失败。 遗留给西楚的后患绝不只是和谈场上的失利。 “石公子,别说了,还是赶紧把这些肉搬到伙房去,否则晚上又要扣我们的饭菜吃了。” 孙耕读眼见盯着他们的士兵开始走近。 连忙劝着石磊。 木已成舟。 如今连镇南大将军都死在了金陵。 北齐国又派了一位八阶武者赵旦前来相助。 他们这群俘虏若是胆敢再不老实。 下场会很悲惨。 “我知道。” 石磊叹息一声。 识实务者为俊杰。 他为镇南大将军的死感到惋惜,但也不可能为镇南大将军去陪葬。 他还要活着回到国都。 扛起百斤重的猪肉扇。 刚将猪肉搬到伙房。 一个南越士兵急吼吼地冲了进来。 “石磊,殿下找你呢。”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五章 欲去镇州,招兵买马 咚! 石磊肩头的猪肉落在地上。 猪蹄子砸到他的脚背青了一大片他也没人察觉到。 “该来的迟早要来。” “孙耕读,兄弟们就交给你了。” 石磊交代完遗言。 便一脸面若死灰的向外面走去。 孙耕读有心想要同去。 但在其他士兵的监督下也不敢怠慢手里的劳作。 只能咬紧牙关红着眼眶,目送着石公子离去。 心里也不知道是该恨张太子的无情,还是该恨镇南大将军的无能。 还是应该恨北齐皇帝多管闲事。 才造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殿下,你终究还是知道了。” 石磊刚走到张君临的面前。 便主动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确实是我向陛下传递消息,让陛下派刺客来杀你的。” “只是我临死前还有一问,殿下是何时知道的?” 他想弄明白。 镇南大将军是像项鸿将军一样,死于自负。 还是因为他的疏忽,让张太子有了提前安排的时机。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毕竟你也没想过刺客会是你们的镇南大将军。同样,我也没有想到。” 张君临早就看出石磊自从知道项於期死后。 便像被抽了魂似的行尸走肉一般。 认为派刺客这个决定做错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我不想与你讨论这些不必要的问题浪费我的时间。” 是啊。 石磊沉默着垂下头。 成王败寇。 镇南大将军死了,张太子还活着。 他的小命还被攥在张太子的手里,哪里还有什么资格问东问西呢。 “不知张太子找我来,要如何处置我?” “我过两日会去镇州,姓杨的那个小兄弟伤也好了,一百零八个精兵强将和我一起去镇州。” 张君临的话让石磊大吃一惊。 又去镇州? 上次不是才带他们去镇州量地开荒……不对! 石磊震惊地望着坐在石头上,叼着狗尾巴草,一脸淡定从容下达命令的张太子。 有些不能说的话,险些脱口而出。 张太子! 你是要造张君主的反吗?! “石磊,你是一个聪明人,但因为太过聪明了,就像锥子放进麻袋里,什么都不做,也会从麻袋里钻出来。” 张君临神情复杂地咬着狗尾草的草杆,万分纠结。 “像你这种聪明的敌人,本宫应该杀了你才对,可本宫杀了你,下达给西楚俘虏的命令又怕他们理解不了。” “毕竟像你这种又聪明说话又好听的武将可不多见。” “……” 石磊听不出来。 这是在骂他还是在夸他。 无论是陛下还是父亲都曾批评过他。 说话过于油嘴滑舌。 他也想过改。 但性格使然。 没想到。 张太子居然会因为他的性格,而对他网开一面。 “张太子不愧是短短几日,便能向镇州以外挺进的监国之君,有容人之量。” “不不不。本宫没容人之度,只是惜才,所以,你这次和我前去,必须表现好,才能保住你的脑袋。” 张君临确实惜才。 但怜惜的心思并不多。 特别还是敌国人才。 留着完全是因为杀了石磊还有别人当一把手。 他还要再去试探是谁很麻烦。 再者石磊这个人确实对他的胃口,用起来很趁手。 “此次去镇州,需要招兵买马……别用那种‘你懂了’的表情看着我,本宫是为了防止你们西楚大军再次来犯。” “所以在镇州附近的各个城池先囤积一些兵力,到时候也好驰援金陵。” 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 石磊认为他信不信不重要。 “张君主会相信吗?” 看在石磊没有用“你父皇”这样的称谓。 张君临冷嘲一笑,回答他。 “本宫有行使监国之权,可屯兵过万,谁若有疑,找本宫当面对质,本宫会把为何会屯兵为何要屯兵,该如何屯兵,需要军粮辎重全部讲给他听。” 石磊无语了。 张太子可真是一个大孝子。 借的粮食都吃不完。 听闻又利用刺客一事,打劫了张君主一部分粮食。 如今招兵买马还想再次打劫……上过一次当的张君主都会怀疑,是真的招兵买马还是故意囤财。 “殿下想让我做什么?” 石磊没敢插手理会张太子的家事。 怕惹对方一个不高兴再掉了脑袋。 还是做好分内的事比较好。 “刚才本宫说了,还有两日才去镇州,但是呢,在去镇州前,有件事很着急,本宫思来想去,你们是陪同本宫做这件事最合适的人选。” 完了。 石磊听到张太子把他们捧得这么高。 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皇庄堆的粪快捂发霉了,要把上面盖的草挑下来晾一晾。” “晾两天干了再盖回去,草是你们盖的再挑下来,应该不难吧?” 民生军事两手抓。 挑开皇庄的粪堆看看粪沤得如何。 和他记忆里的没什么差距,就能推广到他管辖的所有领域。 由官府统一沤肥。 此时沤了,再过一个月赶上抽穗期堆上肥。 他有信心至少增产两成。 “殿下……我有得选吗?” 石磊想到那捂了多日的大粪可能会有多臭。 还没消化的早饭好像返到了嗓子眼。 “没得选。” 张君临双手一摊,无奈苦笑。 “不光你没得选,本宫也没得选,不把它们挑开散散臭气,回头沤出什么烂东西来污染了土地。” “不光是金陵百姓遭殃,军营将士们吃的绿菜不少也是从皇庄运来的。” 到时候,西楚的俘虏也逃不过拉肚子的下场。 石磊真想不明白,张太子这么聪明的人。 为何要受累不讨好地挖这么一个大粪堆带着他们往里跳。 算了。 为了保命,跳粪堆又何妨。 “殿下稍候,我这就去让他们集合。” “去吧,我先去皇庄等着。” 张君临见石磊为了所有的西楚俘虏,没有半点想要自己逃走的意思。 嘴角噙起一抹玩味的冷笑。 不想着独善其身而兼济所有俘虏。 看来石磊的身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贵。 “也不知道这一条性命,值不值一万石粮?” 不不不。 不能太财迷。 还是要物尽其用才行。 “长姐,我先回皇庄去忙了。” “皇弟你不留下来吃午饭吗?苏姑娘炖了药膳。”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六章 下马威?马腿给你打断 药膳? 张君临摸了摸至今还有些阴疼的腰子。 又看了眼还在搬运猎物的俘虏们。 朝令夕改可不符合监国太子的人设。 “长姐,我中午还是不在这吃了。”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不可惜不可惜,我去问问苏姑娘药膳煮好没,打包带回皇庄吃。” 做人嘛。 要学会连吃带拿的好本领。 脸皮厚,吃得够。 “……” 张君缘看着自家皇弟屁颠屁颠地跑远。 脑海里不由闪过以往那个沉默寡言。 被人一逗就爱脸红的皇弟。 不过。 那个画面太过久远,已经模糊不清。 都让她分辨不清是真正存在的记忆还是虚构的。 “公主要用午膳了吗?” “不用。” 张君缘挥动着手臂。 对着梁胜蓝勾了勾手。 “我们来实战训练一番。” 话音刚落。 张君缘就被梁胜蓝摁倒在地。 “师兄,你偷袭我?” “不是……不是说实战吗?” 梁胜蓝心想。 我总不能等敌人准备好再出手吧? “对,是实战,看来我以后对师兄也不必手下留情。喝!” 张君临拐了个弯。 听到长姐发出一声痛呼。 想要拐回去瞧一瞧发生了何事。 痛呼声又消失了。 继而响起长姐响亮的挑衅声。 “看来是没事。” 他继续闻着药香的味道往前走。 凑到一个锅灶前。 装着一身轻便衣着的苏姑娘,正拿汤勺搅弄着铁锅里的牛肉。 牛肉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可是名副其实的奢侈品。 再看里面飘着胡萝卜须似的东西。 不出意外应该是人参。 “没想到苏姑娘的厨艺这么好。” 张君临四处打量着。 寻找适合打包用的东西。 还没找到。 苏婵衣已经拿起一个脑袋大的坛子。 将炖好的牛肉以及人参汤舀进去。 放入食盒里装好,递到他的面前。 “刚才路过你和公主殿下交谈的地方,听说殿下要去镇州。” “是。” “原本拔毒的日期定在五日后,如今只能提前。” 对了! 张君临可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抓住下毒的人,心里有了提防后。 再加上太忙,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多谢苏姑娘惦记我。” “所以,这药膳是为了让我拔毒的时候不至于昏过去,所以特意让我补补?” 见苏姑娘含笑着点头。 张君临顿时感觉这牛肉药膳也没那么香呢。 有种养肥了把他当猪宰的错觉。 “可能做出来的味道不及殿下炒的兔肉好吃,但此物滋养易补,比兔肉更适合殿下的体质。” 苏婵衣用汤勺轻轻敲下了锅沿。 假装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旁边案板上剁好的兔丁。 张君临怔了一下。 待到反应过来,忍俊不禁地问:“苏姑娘中午要吃炒兔丁吗?” “想吃,但我对殿下发明的炒菜还不太熟练,不是不熟就是经常炒糊了,白芷嫌我浪费兔肉不让我炒。” 所以摆在那里,用药膳吸引我来帮忙? 直接说就行了,他还能够拒绝吗? 没想到苏姑娘还有傲娇的时候。 “正好我要等石磊他们干完活去皇庄,我炒完这锅兔肉再走。” “那可就谢谢殿下了!” 苏婵衣眉眼笑弯。 犹如嫣花一现的笑容,晃了一下张君临的双眼。 美人啊。 想到时间紧迫。 他也不敢多看。 连忙洗手。 点火、倒油。 刺啦! 兔肉下锅后。 周围吞咽口水的声音不绝于耳。 忙活一盏茶的工夫,炒完了兔肉。 还煎了几条鱼。 石磊也将人召集到位。 “苏姑娘,麻烦你喊一声长姐他们一起过来吃。” 张君临不能让俘虏们多等。 免得他们心理失衡,铲粪的时候再消极怠工。 一口肉没吃就要走时。 苏婵衣喊住了他。 “殿下,等等。” “还有事……嗯……” 张君临扭过头。 苏婵衣夹了一块外焦里嫩的兔腿肉,塞进他的嘴里。 “殿下慢走,别忘记临行前来找我拔毒。” 哦。 张君临仔细品尝着苏姑娘亲自投喂的这块兔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总感觉自己的厨艺进步了许多。 不然这兔肉怎么嚼起来这么带劲儿呢? 嘴里嚼着兔肉。 张君临如沐春风般,迈着潇洒的步伐往外走。 石磊等人看到张太子如此自在的表现。 想到他们听说去铲沤了多日的粪,全部快吐了。 对张太子的敬佩又上了一层楼。 铲粪的日常是枯燥无趣且伴随恶臭的。 当天一晚上就堆起来的粪堆。 扒了一天才扒拉开。 再次将沤得稀烂的粪便堆回去,工作量更大。 张君临原计划两天内完成。 最后硬是拖延到第三天晚上,才堪堪收工。 被沤烂的粪熏了三天的俘虏们,明明有张太子在旁边跟着一起做工,没有半点受到侮辱的感觉。 此时却无比怀念起了家乡。 顿时觉得张太子拿他们的身家性命去换粮换物,也能够接受。 “若是陛下不肯换,不如我们修一封家书回去,自己筹措?” “石公子认为呢?” 聚在仓库里的俘虏们,被熏得眼睛发红。 假使不是他们跑了。 其他的五万余俘虏要跟着遭殃。 他们真的会忍不住当逃兵。 “要问过张太子才行。” 石磊想到去军营里拔毒的张太子。 安慰着众人。 “正好明日要去镇州,到时候我借机向太子提出请求。” “谢石公子。” “石公子开口此事必成!” 众人怀揣着美好的心愿,安然睡去。 石磊望着绿油油的稻田,却没有任何的睡意。 明日镇州一行过后。 张太子的地盘会扩大一倍。 这移栽稻秧的法子会让南越从此不再顾虑粮食的问题。 对南越的壮大更加有利……不行。 眼下不是考虑这么长远的时候。 还是先想好。 该怎么写家书,让父亲去说服陛下,尽量同意张太子提出的条件才是最关键的。 …… 镇州。 当两日前,金陵的书信抵达镇州时。 北上返回的权贵世家们,便在暗中骚动起来。 由被捐粮中,五万石粮最后仅剩一万石粮。 被皇帝与太子联手坑惨的镇州陈家牵头。 十八个权贵世家联手。 誓要给即将到来的太子殿下一个下马威。 将送出去的粮食再拿回来。 “正好再过三日,北边送来的粮食就要经过镇州。” “咱们就让太子殿下知道,为粮借了就必须要还!” “对!必须还!”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当这个消息传到镇州府衙,被太子暂封为长史的姜助耳中时。 姜助想到两日前收到的那封书信。 还有这段时日金陵发生的事。 对着慌张的手下不以为然地笑道:“让他们去折腾,想给太子一个下马威?” “只希望他们运气好一些,别让太子把马腿给打断。” 打断马腿? 手下不解自家老爷这是打的什么哑谜。 但对太子殿下的到来,也像城中的百姓们一样。 不由得期待起来。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七章 抵达,权贵们的手段 …… 轰隆隆。 地面的震动声不断响起。 骑在马背上赶路的张君临,看了一眼前方的城墙,松了口气。 终于到了。 本该昨日到的。 但由于下了一场雨,泥路难走。 干脆歇了半日,给那些权贵世家和镇州百姓们多一些思想和时间上的准备。 “镇州下辖的凉水县,最东可至二百里外,据说这个时节,那里最熟的荷花都开始露出了花苞。” 张君临说到此处,脑中不由得闪过一句诗。 “小荷才露尖尖脚,早有蜻蜓立上头。” 此诗一出口。 自从请求张太子写完家书,便半死不活,等着危险来临的石磊。 一下子眼前一亮,像打了鸡血似地活了过来。 “殿下,你刚才念的那句诗,是何人所作?” “是……” 张君临是了半晌。 终究因为记忆太久远,平时又用不上,尴尬地笑了笑。 “忘记了,可能是本宫有感而发,有事吗?” “殿下或许不知,我是文武双修,刚才听到殿下这首诗,心中像是流过涓涓流溪……” “讲重点。” 张君临突然发现。 石磊这张嘴太能说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走了三天,在路上一个屁不放。 原本是在憋大招。 “殿下,这诗只有一句吗?” “佳句本天成,一句还嫌少?” 让张君临明目张胆的抄诗。 他确实有那个厚脸皮。 可奈何他不是背诗的那块材料。 大部分脍炙人口的绝句,他就会试卷上易考的那一句。 “这可真的是……” 石磊一脸惋惜。 却又不敢当着张君临的面说。 张君临暗哼一声。 但凡敢嫌弃我背不上全诗来,就让你回去继续扒粪堆。 “好了,前方便是镇州城,想必有不少百姓会夹道相迎,你们勒紧座下的马儿,可千万别受惊撞到人。” 张君临交代完。 带着一百零八个俘虏,大摇大摆地向镇州的城池走去。 上次带着这群人来开荒。 一回生二回熟。 走到城楼下,张君临还和面善的守城小兵打了声招呼。 “宋二宝,还没换班呢?” 正在检查路引的守城小兵宋二宝听到熟悉的声音,吓得差点把手里审查的路引给扔掉。 抬起头。 和那日穿着打扮不同。 穿着黑黄相接的太子朝服的太子殿下,神气威武。 令人不敢逼视。 “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今日本宫来了镇州,日后你可要辛苦上许多。” 张君临打马往城楼里走。 原以为。 得知他到来的消息。 就算不会像金陵城那样,能聚集起全城的人来迎接他。 少说大部分在职的官员也会前来迎接。 上次他来是悄悄的,没打招呼也就罢了。 这一次,他可是提前打了招呼……估计也没有用。 张君临扭头看了一眼城外开垦出来,却没有种植稻秧的荒田。 露出一抹冷嘲的笑意。 “看来,本宫这个监国太子,在大家的眼里可有可无啊。” 穿过城楼。 来到城内。 张君临望着空荡荡仅有几位官员与十几位随从的街道,看向其中那个身板挺得最直,气质出众的中年儒生。 “微臣镇州长史姜助,特来接驾!” 姜助一掀衣摆,跪地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剩下的人们也全部毕恭毕敬地行完大礼后。 张君临才跳下马。 上前亲自扶起了姜助。 “镇州事情如此杂乱,还有劳姜长史亲自来迎,实在是辛苦。” “不辛苦,命苦。” 姜助苦涩一笑,比划着空旷的街道。 “殿下可知,今日为何街道上如此空旷,那城外本来开荒的耕田里无人插秧?” 脑筋急转弯吗? 张君临对于姜助的“命苦”一答十分满意。 此时见姜助连客套都没跟他客套,便直入主题。 难保不是在试探他这个监国太子是否与信中所书那样。 有能力摆平镇州地界上的所有事宜。 准确地说。 是摆平权贵世家们意图操纵皇权对百姓们的影响。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拔稻移秧本是首创之举,哪怕分到了田地大家心里也没有底。” 说到这里。 原本笑呵呵的张君临,话锋陡然一转。 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收敛。 “若是这个时候,有人出高价雇请工人做别的事,不用十倍百倍利诱,便是比平时多出一倍工钱。” “便地无人耕,田无人作。” 张君临不怪那些农夫目光短浅。 哪怕金陵移栽的稻秧成活率达到八成。 并且生长的根叶比以前更壮大。 但眼见的都不可能为实。 更何况是耳朵听到的。 比起耕作多日可能捞不到几斤粮食。 但凡权贵商贾们给几十文钱的工钱干几日,他们便会放下手里的农具。 殊不知。 待到耕地荒废,再次恢复到只有权贵与皇族把持大量耕地的时候。 这些人就算再去成为佃户去耕作。 是吃饱还是饿肚子,都要被别人拿捏。 这种故意以眼前利益断人后路逼人上绝路的例子。 张君临前世见得多了。 对于眼前的困境,也早就见怪不怪。 “看来殿下未雨绸缪,已有了破解之法?” 姜助很是期待。 这个对于权贵世家,只会用抢掠手段的太子殿下。 会怎样扳回这一局。 “破解?本宫为什么要拦着百姓们多挣钱?” 张君临反倒是不解了。 他双手画了一个扁圆,对着姜助问。 “本宫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在府衙内看过镇州的地图,它像一个锥子,是东西走向的,镇州城所辖耕地没多少,大家不愿意开荒愿意打工赚钱也没什么。” “传本宫的命令,让其他各县开荒种田。” “这时候种春稻来不及了,稍后本宫会教给大家种晚稻的方法,若是谁有质疑的话,正好北边来的粮食不是到了镇州?” 张君临先确认了一下“粮草”。 姜助沉吟着点了点头。 “回殿下,昨日傍晚到的。” “那就行了,到时候先一亩荒地给五斤粮,回头收完晚稻再还给本宫。” “想打工也随他们去打,若是因此能够抬高镇州全境内用工的工钱,也算是本宫为民谋福祉了。” 好像是这么一个道理。 可姜助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就像是。 那群权贵们忙活了一场。 故意设计了这么一出“空城计”来给太子殿下施展下马威。 结果太子殿下不仅没有打断马腿回击的意思。 甚至……双方都可以不必见面起任何的摩擦? “殿下眼下要去何处?” “还能去何处?” 张君临手指东北方向。 霸气开口。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八章 要地,不要人 “当然是拉着粮食丈量荒地去!” 张君临此话一出。 姜助便确认。 自己所料不错。 太子殿下是真的没把,这次权贵们联手的下马威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殿下只带了这百余人吗?” 姜助扫了一眼后面二十来匹马。 还有步行的那些“骑兵”。 勉强可以算作骑兵。 因为他们身上只穿着粗布麻衣,根本没有身着军服和官服。 说明不是将士和官差。 想到这两日,金陵方向传来,君缘公主广招民兵练武的事。 再看眼前这些脸色蜡黃,好像好几日没吃饭的“民兵”,也不知道和人动起手来,有没有力气逃命。 姜助心里不免担忧。 “殿下,那些工人和农夫确实不在城中,但府衙仓库处却有近千人在附近走动。” “捐了的粮食光靠走几步路可回不了他们的裤腰带。” 张君临抬起手臂。 马上从队伍里小跑出一个人。 举着一把长镰刀递给张君临。 姜助看了眼那把质朴的长镰刀。 传闻。 太子殿下就是用一把镰刀击败了项鸿。 “别看了,打败项鸿的那把镰刀早被他的流星锤给砸成了碎片,这是一把新镰刀。” “对了,姜大人,北齐来的那批精铁,让你打造成农具,打造了几套?” 姜助没想到自己开个小差。 竟被太子殿下全部看在眼里。 不由得对这个大家口中说的行事鲁莽的太子殿下,有了新的认知。 “回殿下,如今共计打造了八百套,正在加紧赶制中。” 农具一套分为镰刀、铁锹、锄头、铁叉等各种物件。 这些物件看上去不大,但打造起来也很费时费力。 还要再以百套平常用具配上一套爬犁。 融铁铸铁,非一日之功。 “有多少算多少,一并和粮食带走。” “是。” 不待张君临询问。 姜助便马上唤来负责府衙看管仓库的小吏。 这个小吏是当地三流权贵出身。 由张君临看完董游所统计的名单后,亲自提拔上来的。 自然信得过。 “姜大人不必忧心,只要按照本宫交代的办好差事,那些捣乱的人,随便他们去。” 反正。 他只要地,又不需要那些种不了地的权贵。 更不需要那些连钱都拿不出来充公的权贵们。 他是要效仿西楚做大做强,全民皆兵的优势。 可没说要效仿西楚,权贵当道,把持朝政,君主像条泥鳅似的在权贵之中游走的悲催情况。 他。 可不惯着那些没用的权贵。 “走吧。” 张君临一声令下。 率领一百零八人朝着镇州府衙仓库方向走去。 姜助望着走远的队伍。 看着东方一跃而出的朝阳。 突然感觉浑身是劲儿。 “殿下要对付那些权贵们,辖地里那些不听话的下官,就由微臣来代劳。” 党同伐异。 古来如此。 顺殿下者留任。 逆殿下者……换了就是。 …… 镇州府衙仓库位于城东附近。 比起城西的冷清。 城东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街上除了一些商家在招呼客人,商贩在沿街叫卖。 安置的难民窝棚里,别说没有青壮年了。 就连老弱妇孺,都被权贵们开出的高价工钱,全家主动出城去寻找活路。 只有府衙仓库附近。 有近千个穿着不同颜色,帽子上纹着不同姓氏的奴仆们。 绕在府衙仓库附近兜圈子。 令驻守仓库的官差们心惊肉跳。 却因他们没有过激的举动,除了担心外,根本做不出任何多余的行为。 甚至仓库周围都是这些人家的商店与商铺。 更无法赶人。 “来了来了!” “太子来了!” 站在三层楼上的一名布衣奴仆,看到为首的少年穿着太子的朝服。 手里紧握着那把象征身份的长镰刀。 连忙对着楼下大喊。 “太子来了,只带了一百来个人!” 一百来个人?! 听到这句话。 本来还藏头缩尾的那些权贵大老爷们,全部笑呵呵地走出自家店铺。 朝着仓库门口走去。 官差们看到那些衣着华丽的大老爷们。 特别是其中还有几个是他们以前的官老爷们。 手按在佩刀上,也不知道该不该拔。 因为看这些老爷们的架势。 是想效仿太子殿下来抢粮。 可粮食是皇帝陛下派兵运来的。 就算是这些人捐的。 可捐了的粮食,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恭迎太子殿下!” 就在官差们还担心这些人闹起事来。 他们真的动手反会被护主的奴仆们乱刀砍死时。 纠集在仓库门前的大老爷们,双膝一弯。 毕恭毕敬地跪倒在地。 “起来吧。” “恭迎太子殿下!” 官差们直到张君临出声,这才回过魂来。 慢了一拍下跪。 “都起来,你们守卫府衙仓库,辛苦了。” 张君临笑呵呵地问候了一句。 平易近人的态度,加上那略显憨厚的容貌。 根本看不出来是指挥两万守兵,斩杀西楚三万余众的六阶巅峰武者。 这让马前的大老爷们对视一笑。 太子殿下这么好说话。 并且,只带了一百多个民兵模样的手下来。 仓库里他们捐出去的几万石粮食。 今日必能拿回来! “太子殿下,老朽有一事相商!” 一个年过半百、穿着十分喜庆的老者从人群里挺身而出。 拦在了张君临的马前。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哪怕面前的是六阶巅峰武者。 这位老者依旧挺直腰板,丝毫不惧。 这时。 那些纠缠在仓库门前的人群里,也走出近百人。 张君临粗略地扫了一眼,观其气力,应当是武者一二阶的境界。 这些人他自然不放在眼里了。 但这些人放在这镇州城内,确实可以横着走。 也难怪守仓库的官差们,全部都一脸便秘的表情。 “你是谁?” 张君临知道这老者敢出头。 一定有所依仗。 自然不会上去就给对方一镰刀噶了脑袋。 对付权贵需要动刀不假。 可太过血腥,会把这些好不容易跑回来的财富再吓跑回狗皇帝身边。 那就得不偿失了。 “回太子的话,老朽乃镇州学府的院长陈思量,也是捐献了两万石粮解金陵之危的镇州陈家的族长。” “哦。” 陈家是值得拉拢的大户。 搞教育的出身。 其门客与门生众多,能文能武者不计其数。 他确实不能对着对方动粗。 “陈院长有何事与本宫商量?” 张君临笑得更加和蔼可亲。 陈思量见状,也是面上带笑。 但说起话来却是笑里藏刀。 “太子,粮食是捐给金陵解危用的,如今听说这金陵危难已过,刺客早已伏诛,这捐的粮食是否可以还予陈家?” “如今大敌退去,书院学子们也要吃饭,陈家,也无余粮了。” 章节目录 第七十九章 以理服人,以“德”服人 陈思量说得情真意切。 但张君临对这番话却不敢苟同。 陈家也无余粮? 陈家的大本营在镇州。 他在金陵只借了一万石,剩下的两万石运往北上。 连借带捐,最多也就是两万石。 对于靠着收敛门第,坐拥万亩良田的陈家来讲,这点粮食就是毛毛雨。 “陈院长,你的难处本宫理解。” 张君临脸上笑容消失,面露难色。 “可本宫手底下的人们也要吃饭,不是说西楚的大军离开了,他们的人也就离开了。” “太子说笑了。” 陈思量打了个哈哈。 金陵人的死活与他们无关。 除非南越灭国。 否则西楚大军再能打,也打不到镇州来。 “在场的有多少本家是金陵的?” 张君临的目光扫过下方的众人。 当即有几个站了出来。 全部敢怒而不敢言地瞪着借他们粮的张君临。 对比镇州本地的权贵世家。 身在金陵城中的权贵世家由于囤积粮食过多,损失更加惨重。 张君临知道。 在这个时代,借东西的还是孙子。 不过,他也没说不还。 “你们这几位也觉得金陵已经安全了,南越已经安全了,那西楚敌兵打不到你们身上了,所以捐出去稳定军心的粮食可以收回来了?” “是!” 众人异口同声。 张君临十分满意,并且比划着陈思量右边靠近街道的空地。 “来来来,大家往这边站站,金陵城中人为保金陵安危捐得粮食比较多。” “本宫先与你们商量。” 此话一出。 那些站出来的人们顿时欣喜若狂。 而因为家中有余粮,不敢正面抗拒太子淫威的两户家主。 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太子殿下这么好说话,和传闻里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形象完全不符。 他们也跟着站出来了! “陈院长往边上站站,本宫说话声音比较大,免得一会儿吐沫腥子喷到你身上。” 张君临笑呵呵地用镰刀把。 将陈思量的身体往一边扒拉着。 作为这群人的首脑。 陈思量有心想替大家再说几句公道话。 可见太子殿下看上去没有动粗的意思,而且还十分通情理。 便朝旁边退让了两步。 “还有金陵人吗?” 张君临对着人群里又问。 刚才后悔的二人。 你望望我。 我看看你。 最终只有一个,满脸窃笑地小跑进人群里。 朝着张君临抱拳作揖。 “太子殿下,微臣是金……” “不管你们是哪家的,曾身居高位还是一个小吏,本宫都会一视同仁,以理服人的。” 太好了! 金陵众人面露喜色。 镇州众人同样喜上眉梢。 太子殿下退了金陵人的捐粮,总不可能不退他们的。 只要太子殿下退了。 陛下知道刺客一事解除危机后,也不会再逼着他们捐粮。 便能皆大欢喜。 只是他们来到这镇州。 才明白这捐粮一事由太子借粮而起。 并非由二皇子牵头借粮的。 到时候。 这笔账若是陛下不还,他们只能算在太子的头上。 “太子殿下,我家为守护金陵的将士们捐了一万一千石粮。” “我家捐了一万零八百石。” “我家……” 不待他们一一说明。 张君临便举手示意,打断了他们。 手指着仓库里。 “都有账目,大家不用着急报数,本宫还另有要事处理,闲言少说,你们刚才说过,捐的粮食是为了将士们抵抗西楚敌兵有饭吃,对不对?” “对对对!” “谁能想到那群西楚敌兵如此不堪一击,多亏太子神勇有力,替我们护住了城池与粮食。” 不管当时情况如何。 反正这群人为了拿出粮食。 也必须厚着脸皮,把自己的出发点说得高尚。 顺便把不要钱的高帽子往太子殿下头上扣。 看似领了太子殿下的人情,实际连句口头致谢都不肯多说一句。 “那就没问题了。” 张君临举起了手里的镰刀。 将离得最近的两个人吓得一个激灵,连连后退。 陈思量见状更是瞳孔巨震,大喝一声。 “太子住手!” “啊?” 张君临诧异地问。 “陈院长,你真的让本宫住手?” “太子不可乱造杀孽,这些可都是我南越国的栋梁!” 这一刀下去。 杀人事小。 金陵一带恐怕会掀起权贵反对太子监国的浪潮。 虽无外患,但内忧更甚! “哦。” 听人劝吃饱饭。 张君临收起长镰刀,扭头朝后看去。 用眼神与石磊等人交流。 石磊。 孙耕读。 你们听到了没有? “……” “……” 石磊与孙耕读想到昨晚张太子说的应对之法。 再看眼前这群被牵着鼻子走的权贵们。 他们由于扒粪那三天受的折磨和这几日来因此吃不好睡不香的委屈。 在听到南越人说他们“不堪一击”时,忍不住要爆发了。 “上!” “让这群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南越人见识一下我们西楚人是多么不堪一击的!” 一百零八个四五阶的武者。 对阵一千个一二阶的武者。 就像是群狼入羊群。 不费吹灰之力倒撂倒了一大片赶来护主的奴仆。 嗒嗒嗒。 张君临勒紧缰绳,打着哈欠往旁边站了站。 见陈思量伸长胳膊,要冲不冲的样子,握紧了手里的镰刀。 “陈院长,你想进去和这群西楚国特派的精兵良将们切磋切磋?” “本宫记得陈院长是文修三阶,说不定可以一试。” 假如陈思量想死。 他也不是不愿意助人为乐。 成人之美。 “太子说笑了。” 陈思量终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看到权贵们被西楚的众人打得抱头鼠窜、哭爹喊娘。 那些奴仆以十敌一,别说出手了。 竟也毫无反抗之力。 突然意识到。 这群面带菜色的西楚敌兵,究竟有多么强大。 而对于能够打败这群强大的敌兵,还能够驱使他们的太子殿下,也有了新的认知。 “本宫日理万机,哪有工夫和陈院长开玩笑。” “刚才陈完长说要和本宫商量什么事来着?本宫最近赶路没吃饱没睡好,天天忧思民生之事,比较健忘。” 张君临见陈思量沉吟不决。 似乎还想着有商量的余地。 轻哼一声。 “陈院长放心,本宫做事,向来以理服人,以‘德’服人,绝对不会不讲武德,像这群西楚蛮子一样,动手打你的。” 他最多就是趁乱一刀削了陈思量的头。 再换一个能够肩负起教导重任的好院长罢了。 虽然麻烦。 但却一劳永逸。 “唉,生命多脆弱,死一次就没第二次了,不像有些事犯了错,还能再改一回。” 张君临望着被撂倒的权贵们,有感而发。 章节目录 第八十章 拿捏到位,众人皆跪 陈思量此时却不敢再多嘴。 他听出了太子殿下的话外之音。 刚才错了一次不要紧。 再错一次。 性命难保。 “太子……” 砰! 也不知道谁对着陈思量的脸上来了一拳。 打得陈思量眼眶乌青。 同时打断了他想说的话。 张君临早在孙耕读出手的时候就看到了。 但由于陈思量刚才制止他出手。 所以他也就只能看到而已。 自然不会多管闲事。 “陈院长,你没事吧?” 张君临在马背上趴低身体,故作认真地打量着。 “没、没事。” 陈思量努力地睁了睁眼。 虽然左眼有些模糊,但至少还能看清眼前的道路。 比起那些被打倒在地上,依然哭喊不出声。 也不知死活的其他权贵们强多了。 “陈院长,你还是再往旁边站站吧,免得误伤。” 张君临再次用镰刀棍子那一头,把陈思量往人群外面扒拉了一下。 看到孙耕读猛虎下山似的。 朝着又站起来的一个大腹便便的权贵老爷冲了过去。 强忍着没有笑场。 他给石磊等人下达的命令。 就是谁敢阻拦在镇州府衙仓库的门前。 便全部撂倒。 看到孙耕读如此卖力。 他决定。 中午必须给大家加餐。 “太子殿下,老夫算是见识到了这西楚精兵的厉害。” 陈思量拱手作揖,抽着鼻子,带着哭腔请求。 “还望太子殿下管管他们,可不能任由他们在咱们南越的地盘上兴风作乱。” 自打耳光的话从一个权威并重的书院院长嘴里说出来。 陈思量脸上烧乎乎的。 可眼眶的疼痛却清醒地提醒着他。 再打下去。 就算把他们全部打死。 太子殿下也可以不用理会。 因为出手的是西楚俘虏。 这件事就算被皇帝陛下知晓,也无计可施。 “有些事不是本宫想管就能管的。” 张君临没有顺着陈思量给的台阶就下。 而是朝着那些还没被打晕过去的权贵们大声说道:“本宫也是守城将士里的一员,刚才听到诸位的话,实在是寒心,无力理会此事。” “再说了,本宫觉得在场的诸位,也不希望让本宫来管你们的死活。” 杀人诛心。 方才还想忽悠太子殿下的权贵们,此时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特别是最后跑进这群人里面的那人。 更是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 教育一下欠收拾的那张嘴。 “太子饶命!” “说错了,不是本宫不饶你们,是你们得罪了西楚的精兵良将。” 张君临继续坐在马背上看好戏。 哼。 就不信治不服你们这群软骨头。 “太子殿下,我们可是你的臣民,你不能不理会我们的死活。” “我们愿意捐粮,我们不光愿意捐粮,日后殿下若有何差遣,我们一定身先士卒。” “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殿下您再不阻止……老夫就要被打死了。” 难得这么有眼力见儿的老头愿意当马前卒。 张君临可舍不得对方死掉。 “石兄,收手吧。” 他装模作样的劝阻着。 “这里好歹是南越国,就当给本宫一个面子,别再教育这些看低你们西楚精兵良将们的人了。” “万一真的打死了,回头谈和的时候,又要让西楚的君主多赔几两银子。” 权贵大老爷家财万贯。 此时死了却只能赔偿几两银子。 一下子。 还能喘气的,都纷纷争着抢着嚷嚷着要向张君临效忠。 “停!” 石磊见张君临又一次达成心愿。 利用他们西楚兵力威慑住了这群权贵。 心情十分复杂。 假如西楚的权贵也有这么好对付就好了。 假如……陛下愿意用雷霆手段。 像张太子这般愿意下重手。 虽然可能会导致权贵们有许多不再支持陛下,但阵痛过后。 便是全国的大一统。 绝不会出现像项於期一样,君令不下而妄自行动一事。 “石兄,孙兄,多谢你们高抬贵手。” 张君临看向路边的各个商铺里。 瑟缩着脑袋不敢闯过来救主的那些奴仆。 “还愣着干嘛,赶紧把你们的主子抬回家好生休养?” “石兄他们的脾气不好,本宫拦得住一时,可要是他们看谁不顺眼再给一脚……” 砰! 石磊当即挑选了刚才喊还粮食喊得最大声的那个。 往肚子上踹了一脚。 “嗷!” “你们要死啊……还不赶紧……扶我回去……” 一时间。 不管是被打怕的,还是不得已让步的。 街道上的权贵大老爷们被抬着各回各家。 各哭各的。 剩下的那些奴仆们,暂时没有人顾得上。 张君临只好麻烦石磊他们再动动手,把道路清出来。 “好了,先清点五万石粮食,运往扬县和句县。” 一声令下。 石磊等人整装待发。 陈思量看到这一幕。 哪里还不明白。 自己谋划许久的“下马威”,竟早已被太子殿下看穿不说。 还想到了应对之法。 这法子十分的无赖。 可它好使。 “不愧是击败西楚大军的太子殿下,对这群西楚俘虏们拿捏得十分到位。” 也有明眼人看了出来。 并且义愤填膺地说出了声。 张君临冷冷地扫了对方一眼。 手里的长镰刀猛地挥出。 刀尖距离对方脖子的大动脉,仅有毫厘之距。 “胆敢对本宫阴阳怪气,就算你刚才逃过一劫,你信不信本宫将你就地格杀。嗯?” 张君临不怒自威。 霸气凛然。 这让陈思量不由得与见过数面的皇帝陛下对比起来。 只觉得长江后浪推前浪。 眼前的太子殿下气势竟比皇帝陛下还要强! “还不快向殿下认错?!” 陈思量连忙提醒吓傻眼的对方。 “殿下可是六阶巅峰的武者,若非心存善念,刚才那一刀,你便已经尸首分离!” “陈院长又说错了。” 什么?! 陈思量感受到头顶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压力一下子从好友身上转移到自己这边来。 不由得背后冷汗直冒。 脑中反复思量着自己刚才这段话。 到底有何错处。 难道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本宫如今已是上三阶的七阶武者,不用出刀,隔空便能打死一头牛。” 张君临故作得意地扫了一眼其他只是看戏。 并没有真正感同身受挨揍的权贵们。 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所以,若是大家以后被这些西楚的精兵强将欺负了。” “可以随时找本宫来讨回公道,本宫一定会维护为国为民着想的自己人,绝对不会偏帮这些有霸主大国撑腰的中三阶的武者们。”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一章 站队时,利诱趋之 扑嗵! 扑嗵! 话音落地。 刚才还站着的那群人。 全部跪了下去。 阴阳张君临的那个中年人,更是两股战战。 他倒是想跪。 可脖子上架着长刀。 跪无可跪。 只能对着张君临拱拱手,毕恭毕敬地说道:“殿下误会草民的意思了,草民是知道太子神勇,特意称赞,绝无阴阳之意!” 改口风改得这么快? 可真的是识实务。 “陈院长,是吗?” 张君临没打算轻易放过此事。 反倒是看向陈思量。 你陈思量不是愿意当领头羊,聚集一堆人来施展下马威吗? 那就继续牵个头,把愿意效忠他的权贵们再聚集起来。 “回……回殿下,是!” 陈思量认命了。 面对如此强势,且有勇有谋的太子殿下。 他虽有计谋能够让太子殿下推行耕荒之策,夭折于镇州。 但。 他可是镇州读书人的楷模,也是南越子民。 没有道理这么做。 况且粮食也要不回来了。 何不趁机投诚? 早日站队到太子殿下这一方,或许更有利! “既然有陈院长作保,本宫为刚才的鲁莽表示歉意。” 张君临微微颔首,以示致歉。 如此能伸能屈,更让陈思量佩服不已。 当镰刀收回的瞬间。 连忙站起来。 又把好友拉着跪下。 “还不快谢谢殿下的识人之恩?” “识人之……谢过殿下!” 被吓得魂都快丢了的中年人马上朝着张君临明有能取代他的人选。 陈思量不敢马虎,连忙凑上前去。 准备听得更真切一些。 这时。 却见太子殿下自袖中取出一张纸。 交到他的手里。 “这是长姐誊抄的我母后修炼的下三阶武道功法,你先在书院里挑一些修习武道的学生学着。” “效果好的话,再逐渐推广。” 陈思量在众人的瞩目中。 晕乎乎地接过太子殿下递来的这张纸。 别看它轻飘飘的。 但上面所写的武道功法,价值连城! “镇州这一带学子力量很大,如何让他们为国为民发挥自己的本事,就靠你这位陈院长了。” 张君临语重心长地说完。 扑嗵! 刚才还站得笔直的陈思量。 突然又跪了。 ??? 张君临十分无语。 这个时代的儒者学子骨头都挺硬。 可他看这位陈院长,膝盖倒是挺软的。 “请殿下放心!我陈思量一定将先皇后的武道精神发扬光大!” “绝不辜负陛下的期望!” 陈思量不愧是干教育行业的人。 大嗓门震得张君临耳朵嗡嗡直响。 只能用劲气抵挡。 偏偏陈思量周围的人们都不嫌吵。 争着挤着。 要一睹大公主手书的武道功法。 “大家莫急!” 陈思量当即宣布。 “等到恭送太子殿下离开,老朽自会向大家发出邀请,共同研究先皇后这高深的武道功法。” 没多高深。 张君临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母后的修炼功法,是由浅及深。 由易到难。 下三阶的功法几乎是练基本功。 正因长姐多年来没有飞速进阶而基本功扎实。 在梁胜蓝的指点下,如今功力已是突飞猛进。 可惜错过了最佳的修炼时机。 天花板的上限有限。 该死的狗皇帝! 他要为了早日见到狗皇帝清算过往的旧账而努力奋斗! 张君临收回了发散的思维。 挥动着手里的长镰刀。 “出发!” 轰隆隆。 押运粮食和农具的车辆,一架架途经空旷的街道。 继续东行。 陈思量推开救下的好友探过来的脑袋。 将太子殿下交给他的至宝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 贴身放好。 疾步追了上去。 “我们送不送?” 刚才跪在地上的人们。 见西楚俘虏在前方开道。 离得远了。 似乎感受不到来自霸主国的威胁与压力。 可他们此时的身心却没有了以往的那般轻快。 不送。 就代表着与太子殿下分道扬镳。 送了。 也不代表他们要站在太子殿下这边。 但。 无疑是再次自打耳光。 用他们的脸去成全太子殿下的颜面。 “想想先皇后的武道功法,这只是下三阶,一定还有中三阶和上三阶!” 陈院长好友一脸向往之色。 对着还在商量的众人拱手一拜。 “各位慢慢商讨,镇州城不大,殿下马上要走出城了。” “我先去送送,你们可缓缓跟上。” 此时。 少一个人就少一个竞争对手。 众人相互使了一个眼色。 六七成跟了上去。 剩下的那些。 要么是对于捐粮等事心怀芥蒂。 要么是家族正是后宫妃嫔的娘家。 根本不可能与如今的太子并肩作战。 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陈思量揣着那份武道功法,渐行渐远。 “恭送太子殿下!” 张君临前脚刚出城。 后面的陈思量就已经掐好了喊口号的时间。 一时间。 声浪像潮水般前赴后继地涌来。 让城外数里内的鸟雀都沸腾起来。 扑棱着翅膀。 展翅高飞。 张君临望着那些向着天空飞去的鸟雀。 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来时冷冷清清,去时满城相送。” 打一顿。 能迫使别人屈服。 却换不来人心所向。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古言。 诚不我欺。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二章 贼心不死,新的难题 “加快速度,争取天黑之前抵达扬县!” “是!” 西楚俘虏带领着车队向东挺进。 这离奇的一幕。 落在镇州城众人的眼里,记在了心里。 特别是那些被打出伤来的权贵们。 更是记了一辈子。 成为了心病。 日后。 不少人为了避免再次在南越的地盘上被西楚俘兵暴揍。 贡献出了他们极大的力量。 …… 府衙内。 姜助听到心腹手下汇报着仓库前发生的事。 由一开始的眉头紧锁到眉头舒展,最后嘴角不断地上扬。 直到心腹手下说完。 这才发现自己的嘴角咧得太久,导致脸有些皱,还有些疼。 “老爷,您是没亲眼见到,太子殿下降服那群权贵大老爷们,那叫一个厉害……” 姜助摆手打断手下的话,提醒他。 “不是太子殿下厉害,是那些西楚敌兵厉害,而且十分的嚣张,若没有太子陛下镇着,放眼整个南越国。” “任谁来了,也只有被揍挨打的份儿,懂了吗?” 手下怔了下。 把老爷的话在脑袋里转了个圈后,恍然大悟。 “懂了老爷!” “再往外传,记得多说些那些西楚俘兵的厉害之处,这才能衬出太子神勇无比。” 姜助知道。 这些权贵们没把太子殿下抗击西楚十万大军的功绩放在心上。 而由于镇州离着金陵最近处也有百余里。 最远的东边更是距离有三百里。 不少人认为南越除非灭国,否则打不到镇州来。 根本也没将太子殿下的政令放在心上。 这才有了哪怕领着粮食,开垦出了荒田。 登记造册后,依旧会放下手里的田地去给权贵们做工的事情发生。 “希望太子殿下东去扬县,能够驯化那里的百姓,达成殿下的心愿。” 为官者。 不应当用驯化这个词。 特别是姜助这样愿意为镇州百姓做实事的官员。 可手下听到这句话,却十分的理解。 “老爷放心,太子殿下可比那些刁民更厉害。” “但愿吧。” 姜助想着自己早已将镇州下辖诸县情况告知给了太子殿下。 如今镇州城内诸事还未平定。 他也不能抽身离开。 只能寄希望太子殿下有方法,解决镇州境内最大的难题。 …… 简单地吃过午饭。 张君临便率领着车队继续往东走。 “殿下,为何我们不提前抵达扬县,让车队在后方慢慢跟上来?” 孙耕读看着后面那走不快的车队。 马上的颠簸让近日来吃不好睡不好他的感觉到了胃疼腿疼。 只想尽快抵达扬县。 哪怕到了之后干些苦差事,下地去开荒。 也好过连日来在马背上慢慢地晃悠着。 “你以为本宫不想快马加鞭赶路,非这样懒驴拉磨不可吗?” 张君临朝着前方一处山谷一昂头。 “你瞧瞧这一处地方,适合设伏不?” 孙耕读朝前方的山谷望去。 尽管两边都是缓坡,中间的官道约有十数丈。 看上去地势开阔。 但通道前后,十里范围内。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末将对兵法不了解,看不出适不适合设伏,倒看出来了适合打劫。” 聪明人! 张君临朝着后面默不作声的石磊调侃一笑。 “石公子,孙耕读的机灵劲儿都快赶上你了。” “殿下说笑了,小的是看出殿下早已暗中减速,心生防备,才特意没有提醒。” 有了取代危机感的石磊。 一夹马腹。 马儿颠颠凑到张君临的身侧。 “殿下是担心前方有强盗出没?” 不是担心。 从姜助给他写的回信上。 说明了镇州各地的情况来看。 这一带就是有强盗出没。 这也是他先来扬县,并且还带着两县粮食一起上路的原因。 “南越国不比你们西楚国,国力强盛,大家都拼着命地打仗抢粮食,所以不缺吃喝。” 张君临的这番话听上去阴阳怪气的。 但其实是事实。 石磊哪怕听出其中的揶揄之意,却也无法反驳。 “南越虽良田众多,但大多是权贵与富农的,佃户和农夫的极少,平时嘛,种的粮食不够全家人吃的,还能做工换钱买粮。” “可赶上天灾或者战乱,那些权贵和富农囤积粮食,高价卖出,又无工可做,不少人被逼得落草为寇,也是能够理解的。” 正说着。 张君临勒紧缰绳。 毫无预兆地朝着半山腰的一块大石头挥动着镰刀。 咔嚓! 七阶武者,已入非人之境。 隔着有十数丈远。 这一刀竟将两丈见宽的石头一刀劈成数块。 “啊!” 当即也不知道砸中了哪个倒霉蛋的胳膊。 血溅在被踩弯的绿草地上。 “被发现了!” “快逃!” 张君临看到那些穿着草鞋、身上打着补丁。 手里除了棍棒没有刀剑、更没有农具的强盗们。 没有再挥出第二刀。 “殿下不追吗?” “穷寇莫追。” 光看这群人的装备。 就知道他们不敢打劫自己这么多人护送的粮食车队。 怕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 送了几个罪名不重的炮灰来探路。 杀了的话。 不仅损伤一群劳力,还会被当地人认为他是一个滥杀无辜的太子殿下。 “孙耕读,去前方探路。” 张君临看向山谷的出口。 不愿意再闲着没事在草堆里挑炮灰了。 “就说太子殿下运粮食来扬州,每人只要肯干活都有粮食拿,不必再打家劫舍了。” 听他劝。 吃饱饭。 至于不听劝的大盗嘛。 撞上来可别怪他手里的镰刀不长眼。 “太子殿下运粮食来扬州……” 孙耕读喊着他交代的话,骑马朝东而去。 石磊好奇地打量着这位突然心慈手软的太子殿下。 “殿下,你不打算惩治那些强盗们吗?” “逼民为盗的祸根不在于他们,只要能够回头是岸,本宫何必咄咄逼人?” 石磊这回明白了。 太子殿下不是心慈手软。 要打算抓大放小。 斩草除根。 “石公子,说服大家积极向善,你口才比较好,到了扬州,少不得磨破嘴皮子,辛苦你了。” 石磊想到自己身为西楚人。 不仅要替张太子摆平那些权贵,代为打手。 如今还要劝盗为良,替南越增加耕地。 苦笑着答道:“不辛苦,命苦罢了。” “别这么说,万一哪天西楚打到镇州来,一片良野沃田,直接成为你们西楚的后方粮仓,到时候一定少不了你的一番功劳。” “……” 石磊望着把他自己安慰自己心里话说穿的张太子。 知道自己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说到嘴皮起泡,也要说成这桩事才行。 “好了,马上要出谷了。” 张君临目光落在一处密林里。 那里有不少人的样子。 别的三五成队都走了,他们还在那里扎堆呆着。 “看来这扬县确实有头铁不怕死的真强盗。”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三章 怂恿,威逼利诱 密林里。 黑风寨的强盗头领许三毛。 正率领了手底下的十二个武功最高强的小弟。 蹲守在密林里,绿着眼睛看着粮队从下方经过。 听到前方回荡着张君临的传话,许三毛看到不少小股的强盗们,全部扭头走人。 气得直接往地上啐了一口痰。 “呸!枉费老子喊他们一起来发财抢粮车,他们竟然跑了!” “一群怂包软蛋!” 小弟们听到老大的叫骂声,神情十分复杂。 老大刚才还对他们说。 要打劫的车队有大量高手押运。 假如那些小股的强盗们不出手,他们切记不可去送死。 如今却嫌弃起那些识实务的人们掉头就跑了。 要不是老大在这里。 他们之中有许多人说不定也放下手里的斧头,回家种地去了。 “大哥,你不是说押运粮食的是府衙的官差们吗?” “可下面的分明是太子殿下还有他的亲兵护卫,真要劫这批粮食吗?” 一个面黄肌瘦又矮小、穿着打补丁的灰布麻衣和露着脚趾的草鞋,年龄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低声开口。 别看他年龄最小。 却是这里面脑子最灵光的。 许多次打家劫舍该怎么行动,都是出自少年的安排。 尽可能的避免双方发生冲突,减轻大家的伤亡。 可没有他参与的那些,不是有伤残就是要了别人性命或丢掉己方人员的性命。 所以在强盗里面,有不少人都以他为尊。 “大哥,这可是皇粮,不像是普通的打家劫舍,劫了是要掉脑袋的。” “是啊大哥,刚才太子殿下说了,只要肯干活就不必再打家劫舍,咱们当初被逼成为强盗,不就是想活下去?” 这样的话,一下子引起了不少人的附和。 少年见状继续说服着许三毛。 “大哥,我们手底下这三脚猫的工夫,真的去打劫那些有镖师押运的贵重物品,也只有死路一条。” “这些时日来,也就是抢一些落单的落魄户,咱们做强盗是发不了财的,如今有改过的机会,我觉得还是遣散大家,回家种地更好。” “对对对,二当家说得对!” 尽管许三毛没有选出其他的当家。 以防分割自己的势力。 但大家此话一出。 许三毛便知道,眼前这个毛头小子。 留不得了。 “发不了财?” 许三毛手指着山谷里缓缓经过的那些粮车。 露出垂涎之色。 “这些不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吗?” “一石粮五十斤,一斤粮十文钱,一石粮就是五百文,两石就是一两银子!二十石就是一金!” “这一车粮食就有四十石,值二金!” “你们全家一年种十亩地能得一两银子?” 落草为寇者。 不识数的居多。 可他们也听得懂这笔账的算法。 抢一车能得二金。 许多人种一辈子的地,也不见得能得二金! “我和大哥干,你们愿意种地就去种!” “这太子殿下和那些大老爷们都是搜刮民脂民膏的一路货色,怎么会白白给我们土地种。” “怕是到时候我们把荒地种成良田,不是收回去就是加赋税种不起了,还不如抢他娘的!” 少年看了一眼怂恿众人与太子作对的人。 这是一个新来没几天,便成为老大心腹的新手。 自称叫许贵。 因与老大同姓,自诩本家兄弟。 许贵身上穿着与他们同样打着补丁的衣服。 可换洗起来十分勤快,并且十分在乎外表干净与否。 和他们这些原本土里刨食的人不同。 在今日之前。 少年只当这许贵是一个爱干净的强盗,或者是出身寒门,不得已走上强盗这条路。 可今日粮车要路过此处,正是许贵告诉老大的消息。 再加上此时的讲话。 少年怀疑此人居心不良。 “许贵,你说你家住何处来着?” 少年不动声色地走到许贵的身边。 瘦弱的他看似手无缚鸡之力。 实际上他自小跟着一个路过村庄的武者学了几招。 武者夸他有修炼武道的天赋。 可惜那个武者被仇家追杀,没过几日便走了。 饶是如此。 仅凭对方教给他的三招。 他就能够打遍村里无敌手。 可惜南越重文轻武。 他自小又是难民的身份,连户籍都没有,更无达官贵人引见。 只能靠打零工度日。 虽然如此,但他能靠卖力气为生,倒也能过活。 若非是碰上这群强盗,不打不相识,此时一定早去了镇州城内做工,赚权贵们的双倍工钱。 如今想趁太子殿下前来,落个户籍。 也不失为一个安稳度日的法子。 “我家住在金陵城内,我是国丈夏家的侍卫,专门来找你们帮忙的。” 什么?! 少年还想核实上次许贵说的出身的那个村子在何处,有何人。 没想到许贵突然会改口。 不过。 少年自以为。 对付一个平日里连搬袋粮食都大喘气的许贵。 自然不在话下。 “你敢对我们撒谎,我……” 少年的拳头刚举起来。 脖子便是一凉。 鲜血喷涌而出。 少年不敢置信地低头盯着横切入自己脖子的匕首。 终于意识到。 许贵不仅隐瞒了真正的身份。 还隐瞒了真正的实力! “靠着自学入门武者一阶境界,你也算是有能耐。” “可惜成了我的拦路石,只能杀了你,才能完成主家交代给我的任务。” 唰。 夏贵收回匕首。 将上面沾着的血。 往刚才支持少年言论的一个青年胸襟前蹭了蹭。 刺啦。 锋利的匕首,将补丁处划了一个口子。 露出晒得黑乎乎的胸膛。 扑嗵! 少年捂着不断喷血的脖子,倒在地上。 其他人见状。 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全部看向许三毛。 此人是许三毛半路收上来的。 出了事当然许三毛负责! “许贵,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做的,正是老大刚才想做的事,劫了这批粮,让大家大发一笔横财。” 夏贵扫了一眼面带犹豫之色的众人。 “黑风寨共聚集了三百多名强盗,就这么散了,实在是可惜。” 匕首“嚓”的一下子。 毫无预兆地穿过了胸襟前沾满鲜血的那个青年。 “你……为什么……我没说我不做……” 青年吞出一大口血,后悔极了。 早知道不抢会死。 他一定会答应老大去抢。 因为当初他当强盗。 就是为了活命。 如今不当强盗就活不了命。 他当然要继续当。 “你们谁还想退出这次的行动?” 夏贵再次扫了一眼刚才还犹豫的强盗们。 章节目录 第八十四章 做大做强,夏家暴露的野心 “不敢不敢。” “谁爱退出谁退出,反正我要抢他娘的!” 识实务者为俊杰。 在一连死了两个同伴的情况下。 谁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夏贵满意一笑。 但还是担心这群人阳奉阴违,把他给卖了。 坏了主家的大事。 连忙将手里的匕首擦净收起。 皮笑肉不笑地朝着那些重新为民的人们一昂头。 “老大,他们这些小强盗,手上没沾多少血,不像咱们,每人身上都背着好几条人命。” “到时候回到乡里,遇到被打劫过的人指认出来,按照南越律令,杀人者——死。” 众人想到他们抢红眼时。 杀了确实不止一个人,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看向夏贵的眼神里有了分敬畏之色。 “贵哥,从现在开始,你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是啊贵哥,你说怎么抢,我们全听你的。” 一时间。 许三毛老大的位置就易了主。 夏贵满意一笑,看向呆若木鸡的许三毛。 “老大,你认为呢?” “我……你爱咋样咋样,我不管。” 许三毛心中有气还有怨。 转身就要走。 脖子突然一凉又一热。 他扭过半拉头,捂着脖子不断喷出的鲜血。 错愕地望着突然出手的夏贵。 “你……噗……” 许三毛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 便轰然倒地。 “大家不要以为我是想当老大,才痛下杀手杀了许三毛。” “而是因为许三毛刚才不对太子出手,是他提早就和我说过,要拿你们的案子和性命,向太子投诚。” 夏贵扫了一眼呆在当场的众人。 手里的匕首也懒得收了。 睁着瞎眼把早就想好的谎话编圆滑。 “许三毛说了,把你们引出来,让我一个个杀了你们,再将杀人性命的黑锅推给你们。” “但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放过你们,杀了许三毛,然后再带着你们闯出一片新天地!” 夏贵的话语里有许多漏洞。 但这个强盗团伙里最有脑子的。 早已被他一刀毙命。 最有威望的。 此时也倒在了地上。 大家面对着凶神恶煞,又出身高贵的夏贵。 回过魂来。 纷纷跪倒在地。 “我们全听贵哥的。” “从现在起,黑风寨老大就是贵哥的!” 夏贵看到所有人虔诚的跪在地上,享受着这样的推崇。 心中也没有忘记主家交代他的任务。 他在暗,主家在明。 联手破坏太子在镇州推广的开荒分田计划。 只要太子推行分田计划失败。 夏家便能抓住其把柄,在陛下面前参上一笔。 给陛下一个台阶处理太子。 而陛下此时已经北上,可能快要改道东去入海。 其他皇子紧随其后,自然无法折返回金陵。 到时候。 唯一能够顶上监国太子这个缺的。 便只有在金陵城中的八殿下! “大家心之所向,我夏贵就却之不恭了。” 夏贵哈哈一笑。 从怀里掏出一把金子,撒在脚下。 “这是许三毛私藏的金子,说事成之后我们对半分,如今我不能私吞,便与大家分享。” 想要坐稳老大的位置。 带领黑风寨做大做强。 光靠威逼利诱没有用。 还要给予他们真正的实惠。 金子在阳光下反射出来的耀眼光芒。 晃瞎了众人的双眼。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 跪在地上的众人就像是恶狗扑食一般。 红着眼开始争抢起地上的碎金。 夏贵看到这一幕,轻蔑一笑。 贪财的强盗。 他最喜欢了。 …… 日落西山时。 张君临一行紧赶慢赶,终于抵达了扬县的西城门楼前。 与早上抵达镇州时不同。 此时的扬县城外。 人满为患。 除了站在前排的达官显贵。 剩下的都是穿着破布麻衣,补丁摞着补丁。 脚上踩着磨得仅剩几根草绳、露出未痊愈冻疮脚趾的贫民。 仅与金陵相隔三百余里。 依山傍水、富有良田沃土的扬县百姓。 无论是精神面貌还是穿衣打扮,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生活水平的差距。 此时。 这些人里面也有人怀揣着期待。 等着来的太子像传闻里的那样给他们放粮分田。 但大部分习惯于压迫与剥削的人,早已经麻木了。 能够前来。 还是县令大老爷说来了有好处。 他们才来凑这个热闹。 “恭迎太子殿下!” 扬县县令浮夸地高喊一声。 众人从前到后,陆陆续续地跪倒在地。 “诸位起身吧。” 张君临于马背上跳下。 率先朝着一个白发苍苍,后背着绑着一个婴孩的老妪走去。 老妪连跪下都很费力。 更别提站起来。 张君临亲自走入人群,将老妪扶起来。 老妪受宠若惊,连忙颤声拒绝。 “太子殿下,老妇自己来,老妇手脏,可别污了贵人的手。” 老妇的手岂止是脏。 上面除了油污以外还有许多血痂与冻伤。 这是一双劳动人民的手。 也是南越底层百姓最真实的状态。 张君临在抵达扬县之前,还想着说如何收拢民心。 现在。 他看到老妇干枯的双腿还有饿得哇哇大哭的婴孩。 右手一挥,当即下令。 “放粮!”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特别是新上任的康县令。 早在殿下来之前,他就收到了殿下的亲笔手书。 说要趁着粮食押运来时的影响力,宣布分田的新政令。 如今怎么…… “康县令,在城中设十处难民住处,每日早晚放粮,每顿饭壮丁三碗粥,儿童妇孺按需减量或增量。” “城外荒田处,每万亩架设一处难民住处,开荒即有粮领、有饭吃。” “请诸位将消息传到扬县各地,本宫拉了五万石粮食来,若是不够吃的,再去镇州拉!” 轰! 人群里一下子炸开了窝。 壮丁一顿三碗粥。 一天两顿。 可赈灾的标准也不过是一日一碗粥而已。 “殿下,官差人手不足。” “无妨!” 张君临对着聚集在此的百姓们大声喊道。 “你们可以先吃饭再干活,也可以先干活再吃饭,工钱就按平时的算,材料你们是上山去砍或是自行征用,本宫也会付一定的报酬!” 去他娘的政令。 人都活不下去的时候。 别说他是太子。 就算是狗皇帝来了。 或是玉皇大帝降世。 也没人听他在这里放狗屁。 民生民生。 首先要让百姓活下去。 才是王道! 张君临一口气下达的临时命令。 让所有人全部沉默了片刻。 回过魂来。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五章 大棒配甜枣,谁都跑不了 众人沸腾了。 “太子殿下!真的是太子殿下来了!” “金陵的人传得没有错!太子殿下来救我们扬县的穷苦百姓们了!” “恭迎太子殿下!” 这一次。 大家虔诚地跪倒在地。 双手合十,不断朝着张君临出让耕地一事。 权贵们只是左耳进右耳出。 但耕地换农林,一下子让不少人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 尤其是对金陵动向掌握更多的那些权贵,眼珠子一转便想到了其中有利可图。 “好了,大家去忙吧。” 张君临没给权贵们当众与他继续攀谈的机会。 这大棒打也打了。 该给的甜枣也给了。 牛不喝水不能强摁着。 谁想吃自取。 不想吃……到最后没饭吃,也只能怪自己跟不上时代的浪潮。 “建棚!” “放粮!” 扬县城内城外。 顿时热闹了起来。 铁锅架起。 粟米下锅。 热气腾腾环绕下的扬县。 显得比平时更加有人气、更加兴旺。 来往的难民听说了放粮施舍和开荒分田的事。 不再朝着金陵奔走。 而是原地停留了下来。 以工换粮。 张君临按照人头数量,把一个月的粮食搬运卸到扬县县衙仓库里后。 天色已经黑透了。 张君临闻着街道里的米粥的香气。 肚皮开始打鼓。 临行前,拔完一次毒。 虽然他体内能量消耗没有以前那么大了。 但这几日赶路确实没吃好。 是时候大餐一顿了。 “殿下,下官特意准备了便饭……” 康县令话还没说完。 一队衣着光鲜的中老年人,走到了仓库门前。 “殿下,当地的乡绅们在百花楼,为殿下准备了丰盛的接风宴,还请殿下赏光一去。” 康县令看到其中有几位,正是傍晚时分说悄悄话被抓住。 后来耕地周边被开荒的那几位。 便知这道接风宴,怕是宴无好宴。 殿下自然是不会贪图那几口美味前去的。 “好!” “盛情难却,本宫当然不能拒绝。” 啊? 康县令错愕地看着答应他们的太子殿下。 感觉太子殿下似乎与传闻不符。 不是说。 太子殿下是来拯救南越平民百姓,势与权贵斗争到底的活神仙吗? 怎地还去赴权贵们的接风宴? “殿下真要去?”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殿下今日这一去。 明日扬县城内必定会传出。 太子殿下与权贵们沆瀣一气。 今日开垦之荒田,来日便会卖给权贵的传闻来!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六章 在座的,都不是真正的权贵 “本宫看上去像是在开玩笑?” 张君临对着正抱着碗,埋头呼呼大吃的石磊等人打了声招呼。 留下他们接着维护秩序。 “记住了,除非本宫有令,不然谁来搬运粮食,或者是假借难民流民之名来领粥,统统剁手!” 为了防止有不要脸的人来蹭粥。 他特意让康县令找人往粥里掺了一些杂草野菜。 对于饭都吃不饱的人来说,杂草野菜,只要没毒都是能够填肚子的食物。 可对于那些不要脸来蹭粥的人来说。 向来吃惯精细粮的他们,吃一顿说不定会拉肚子。 拉一次肚子花的医药费可比蹭十天的粥还要贵。 这样就能够杜绝极大部分蹭吃蹭喝的人。 “殿下放心。” 石磊马上应承着。 “谁敢蹭吃蹭喝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反正剁手的是南越人。 别说伤残,死了他们也不心疼。 张君临就知道石磊他们不会手下留情,此事交给他们当然放心。 便骑上马,随着乡绅们的引路。 扬长而去。 “张太子自己去吃这顿饭,也不怕这些看他不顺眼的权贵们做局吗?” 孙耕读不知何时凑到了石磊的面前。 假装埋头扒饭,不愿意跟着张太子一起去吃大餐的石磊抬起头来。 神情复杂地望着远去的马屁股,眉头紧锁。 他都没想明白张太子为何要去赴这个宴。 又哪里回答得上来孙耕读的问题。 “赶紧吃,这是南越人的事与我们无关,吃饱去地里盯着分田去,张太子可是说了,要是等他明早看到分的田亩数不对,发现有人利用开荒来隐田,就扣我们的早饭。” 关于隐田。 这是权贵世家们经常用的把戏。 一亩田报八分,剩下的两分不用交税。 至于少的那二分,不登记在册还好处理。 若是登记在册,那便想方设法藏起来。 比如。 混入农夫们耕作的田里。 将他们的一亩上报多两成,以此来互摊税赋。 “这张太子怕是除了开荒分田,日后还要厘清权贵们的隐田,还不知道要得罪多少权贵,真不怕这些权贵给他下毒弄死他吗?” 孙耕读幸灾乐祸地说着。 但脸上却不免露出崇拜之色。 张太子是真的胆大包天敢于干实事。 不像他们西楚的太子和皇帝……呸呸呸。 这在南越呆了还没一个月,居然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心思。 “石公子,你慢慢吃,我去干活了。” 孙耕读不敢让自己闲下来,再胡思乱想。 麻利地扒完饭,朝着打补丁的人群走去。 石磊端着破了口的土陶碗。 望着撸起袖子干活的百姓们。 看到他们脸上焕发着勃勃生机,心里感慨万千。 “我要是南越人就好了……” …… “郎君呀~~你莫闲逛~~” “百花楼里~~百花香~~” 隔着老远。 张君临便闻到一股胭脂香。 循着香味看去。 一幢灯火通明的三层花楼最顶楼。 倚栏站着一个妙龄女子。 修长的身材在青绿的薄衫下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半遮的脸庞露出一双水汪汪会说话的大眼睛。 再配上她那宛若黄鹂出谷,哪怕唱着艳俗小曲依旧动听的嗓音。 很难不让人多看几眼。 只是。 当张君临视线落在她的面纱时。 脑中不免闪过另一个女子戴着面纱时的画面。 不同于眼前这位美女故意用遮住半张脸,来显得更具风情。 苏姑娘使用面纱,单纯的就是不想暴露真实的面容。 想到这里。 张君临不禁勾了勾唇角。 他这一笑,落在左右那些乡绅们的眼里,顿时心花怒放。 由于三皇子以前被称之为废物。 几乎在民间没有什么流传的消息。 他们也不知道这位如今已是太子殿下的三皇子,究竟有何癖好。 但有着“散粮太子”美名,与民与兵同吃喝的太子殿下。 应该是不爱财、不喜身外之物的那种人。 没办法。 他们只能花重金砸下百花楼新到的花魁清倌,来试一试。 “没想到太子殿下对灵月姑娘一见倾心,那草民便做主请灵月姑娘来为太子殿下抚琴一曲。” ??? 还沉浸在回忆里走神的张君临,不解地看向小跑进百花楼的那个大肚子中年人。 想把人叫住也迟了。 他不明所以然地抬头朝着顶楼看去。 顶楼的风很大,吹起了姑娘身上的薄纱。 呃……估计自己把人叫住,她还要在上面继续吹冷风。 算了。 反正总得给这群人一个看上去像是贿赂成功的表面,有些事才好继续往下谈。 交际嘛,应酬嘛,少不了的。 只听曲不干别的,他也算是能够对苏姑娘的医嘱有个交代。 “吁~~” 下马。 入百花楼。 今日的百花楼异常清静。 一进去,除了楼内男的就只剩下张君临他们这一行的老少爷们儿。 看得出是花了大价钱包场了。 换句话就是说。 他要是真的把握不住自己,今晚闹出什么事来。 怎么说,都由这群地头蛇们说了算。 果然是宴无好宴。 张君临也是丝毫不怵,阔步走进百花楼里。 万花丛中过,片叶未沾身。 直奔有灵月姑娘所在的第三层楼。 推开门扇。 坐北朝南的主座上。 那位身着青衫的姑娘已经跪坐在矮榻上,正在斟酒。 “殿下,请上座。” 身份有别,不必客套。 张君临越过灵月姑娘坐在矮榻前。 其他各位乡绅各位落座后。 他还没来得及吃一口香喷喷的炖牛肉。 左手边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便举起了酒樽。 “小老儿代表扬县各地的乡绅,敬太子殿下一杯,还望太子殿下赏个薄面。” 你让我赏我就赏吗? 张君临看向混进来坐在角落里的那群权贵子弟们。 接过灵月姑娘递上来的酒樽。 顺势捏住姑娘的手腕,扶着她站起来。 底下的众人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 “姑娘不是说要给本宫弹琴,为何屈尊来斟酒?” “奴家……是自愿的。” 灵月姑娘没想到高贵的太子殿下会如此爱惜她。 顿时羞红了脸庞。 “若是浪费这纤纤玉手来给本宫斟酒,这酒不喝也罢。” 灵月姑娘的脸更红了。 底下众人想到交换了一个眼神。 本来想劝酒的人们,也连忙坐下去。 太子殿下不好饮没关系。 好色也行! 待到明日城内百姓知晓太子殿下与花魁的风流佳话,定当会祝贺太子殿下早日诞下子嗣。 带着美人早早离开扬县去金陵,享受美人在怀的好日子。 张君临光看那些人眼里流露出来的神色,就知道这群老色批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松开灵月姑娘的手,顺势也放下了酒樽。 刚要拿起筷子夹一口牛肉吃。 一道黑影闪过。 南风先掏出银针试完毒。 又亲自上手吃了一口。 “陛下,可食。” “……” 在场的乡绅和权贵们。 面对突如其来的试毒者,先是一怔。 接着,才意识到。 太子殿下并非独自前来,身边竟还跟着一个小娇娘。 顿时心生警惕,紧张起来。 “在座的不必紧张,宫里试毒一直是这么个试法。” 张君临淡定地夹了一口牛肉咽入腹中。 终于有了大声说话的力气。 砰。 他轻轻拍了拍桌子。 让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自己的身上后。 掷地有声地宣布。 “以本宫看来,在座的,都不是真正的权贵。”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七章 时论,诱之 轰! 一下子。 脾气暴的那些权贵子弟们,全部跪直了身体。 负剑而来的,甚至已将手按在了剑上。 脾气好的也是气得脸色铁青,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盯着上座那位说完得罪人的话,便又接连吃了几口牛肉的太子殿下。 只觉得。 这位太子殿下果然如传闻一样。 爱民如子。 却嫉富如仇。 致力于在劫富济贫的路上越走越远。 “看来太子殿下与我们不是一路人。” 愤愤不平选择当面表态的权贵。 正是傍晚时分背后悄悄议论被抓包。 从而让张君临挖了地头开荒的人。 “本宫记得你叫……” “小的马华诚。” 马家在扬县算是数一数二的地头蛇。 虽不比金陵权贵显赫。 但古来有句老话。 叫“地头蛇、母老虎,不是好惹的”。 在场的人都知道太子殿下在镇州城时,耍了好大的威风。 可那又如何? 这里是扬县。 县官不如现管。 等到太子殿下离开后,就连其一手提拔起来的康县令。 想要在这扬县混得开,也要顺着他们这些权贵乡绅。 否则的话。 县令的位置,必定坐不长久。 “马公子,你刚才说与本宫不是一路人,是因为本宫说你们并非真正的权贵?” “非也!” 马华诚直言不讳。 “在场诸位确实没法和太子殿下在金陵见到的显贵相提并论,所以我们今日才会做东请你来这百花楼用宴玩乐。” “可太子殿下你呢,先是敬酒拒接,后又故意羞辱我等,小的认为太子殿下打心眼里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不是我们不想与你一路,是你不屑与我们一路。” 说得好。 张君临觉得凭借此人的口才。 傍晚的时候根本没必要背后议论他。 完全可以当面怼他一个下不来台。 “马公子,本宫不是不屑,本宫正是想与你们做一路人,才特意来到了扬县。” 此话一出。 刚才还愤然的众人再次怔住。 这时。 一道清亮而悠扬的琴声响起。 闻之,心旷神怡。 犹如涓涓细流滑过心间,抚平了诸多烦躁的情绪。 “诸位可还记得,本宫在城外曾说过,诸位可以用耕地换农林一事?” 旧事重提。 在场拥有万亩良田的耕地大户。 刚刚缓和的脸色又变得一片铁青。 看向张君临的眼神也有些不善。 “太子殿下还用得着让我们换地吗?直接借地给那些农夫种不就行了?” 张君临看向角落里又一说话的少年郎。 他还没开口。 少年郎面前坐着的一个中年人,伸手往少年郎后脑勺打了一巴掌。 “犬子无状,请殿下见谅。” “少年人嘛血气方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就是担心本宫抢你们的土地嘛,南越国土虽不大,但耕地良田只要能开荒,还真不差你们手里的这些良田沃土。” “有人种的是良田沃土,没有人种了也会退化成荒田,本宫说得可有错?” 张君临又夹了一口牛肉。 等他们消化完自己刚才的威胁。 全部面色不虞时。 他才慢悠悠地开口道:“诸位大概不知,如今天下大乱,各个霸主国都在打仗,你坐拥良田万顷,就算君主更换,权贵们抱团取暖,新的君主不敢伤你们性命。” “但,就像此次皇帝陛下让大家捐粮共抗西楚敌兵,谁敢不捐?” 提及捐粮。 那些捐过的权贵世家们脸色更加难看。 黑如锅底,像是能够刮下一层灰来。 努力弹奏琴曲的灵月姑娘,见状都快哭了。 她想不明白。 明明刚才对她那么怜惜的太子殿下,说起话来那么动听的太子殿下。 得罪人的本事怎么能如此厉害?! 她弹再悦耳再静心的曲子。 此时落在耳里,竟也有了几分肃杀之气。 “你们放心,本宫只会借粮,不会让大家捐粮,金陵借的粮,本宫也说过,待成熟后便会一石不差的归还。” “同样的,本宫说用耕地换农林,也会照比例来换,绝不会占你们的便宜,相反……” 张君临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就在大家等着他卖完关子说出下文时。 不料。 他忽地话锋一转。 “说起金陵来,大家是否听闻,本宫的长姐,也就是君缘公主,正在效仿西楚国,全民练兵的事?” 座下的众人三五成群,暗中小声交流着。 张君临耳朵动了动。 便知道有不少人得到了消息。 还有许多人,头一次听说。 “太子殿下,不是正说着耕地换农林的事,为何要说全民练兵还有打仗的事?” 扬县山高水远。 等他国敌兵打到这里来时。 南越也差不多亡了。 他们才不会去参加什么抗争,当场就能投降换新君主。 他们更在乎。 耕地换农林,能够得到怎样的好处。 “诸位,西楚国耕地不多山地多,却不缺粮食,大家说他们的粮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 都是一脸无语的表情。 “太子殿下,你自己刚才也说了,这打起仗来,新的君主或是战胜方要捐粮,不得不捐,这粮食自然是从附属国还有别的国家抢去的。” 比如。 南越国。 近年来西楚可是从国库里低价买了不少粮。 算是半买半送的。 今年更狠。 直接十万大军杀到金陵城下。 一旦打赢这场胜仗,连银子都省下来。 改为每年上贡。 张君临见他们还没直接扒了南越国的皮。 知道这群人多少还要点脸皮。 “对,就是抢,所以,拥有大量的耕地,看似稳赚不赔,实际上战乱愈演愈烈时,天灾人祸,甚至强取豪夺,你们到那时,还能称作是权贵吗?” “只能是案板上的鱼肉,任那新君主随意宰割。” 一时间。 屋子里仿若有刀光剑影闪过。 大家呼吸都为之急促起来。 “太子殿下,可切莫让西楚敌兵攻占南越!” 有心态焦虑者,已经被代入其中。 也有冷静思考着这话里多少带有恐吓的意思的。 可想到滁县与埠州被屠杀的百姓还有那些书香世家名门望族。 一下子也没有了能够在乱世中自保的信心。 “太子殿下说了这么多,与耕地换农林有何干系?” “有!不仅有!还大有干系!” 张君临正等着人提问呢。 来了瞌睡马华诚就送来了枕头。 “全民练兵会持续到天下统一时,西楚能够兵强,是因为他们权贵世家开放功法,把持人才,但现在南越全民练兵,无论是从文的还是从武的权贵,想学随便学。” 此话一出。 在场的不少人眼神都亮了几分。 “俗话说得好,穷文富武,这学练字能够拿着棍棒在沙窝里练习,可习武就必须吃饱还要吃肉,这耕地种出来的粮食会挤兑许多,但这肉食,需求量暴增。” “旧时的方法延绵富贵会随着新的君主而消耗,可与时俱进掌握与国家密不可分的命脉,这才是真正的权贵!” 话。 点到为止。 说到了让这群滑头们感觉到被他牵着鼻子走。 是他这个太子殿下在替大家拿主意。 事情便毁了一半。 “好了,本宫也说累了,来来来,你们喝酒本宫吃肉。” “灵月姑娘,接着奏乐接着舞!”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八章 吾乃太子,不是县官 刚停下弹奏的灵月姑娘。 闻言连忙颔首点头。 当看到座下众人深思的表情时。 换上一曲轻快节奏的曲调。 原本凝重的氛围一下子变得舒缓下来。 这让张君临不禁多看了这个妙人姑娘几眼。 却见灵月姑娘故意闪躲开他的视线,让他感觉像是一个登徒子似的。 “我的眼神只有赞美也没有亵渎的意思啊。” 张君临小声嘀咕着。 但比起美人的心思。 他更在意的是……说了太多的话,牛肉都要凉了。 “快吃快吃。” 张君临不忘记给南风夹几筷子。 又将其他糕点递给还没有吃晚饭的南风。 趁着底下这群人还没有想明白之前,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殿下!” 刚与南风分食完鼎内的牛肉。 马华诚信步上前。 一掀衣袍,跪倒在张君临的矮几前面。 “殿下刚才一番话犹如醍醐灌了一个数目,太子殿下便点头同意放他走。 顿时感觉太子殿下和金陵那些权贵们嘴里,想对他们这些权贵们敲骨吸髓的话,简直就是放屁。 一定是那些人又想着太子殿下替他们看守城池和粮食,又不想出钱出力。 才会污蔑太子殿下。 也难怪太子殿下没在金陵实施这项新令,特意跑到扬县来为他们谋福祉。 马华诚兴趣地一溜小跑。 出了门。 还不忘记告诉百花楼的老鸨。 再给太子殿下多做一些好菜多送几波美人进去献曲献舞。 “账都记在我名下。” “好咧,马公子。” 老鸨眉开眼笑地送走马华诚。 刚吩咐完手下人去后厨,给在场的诸位贵人们加餐。 又有两位大老爷脸色如常却像喝了假酒一样,互相搀扶着走下楼来。 双脚刚踏到地面上,便将对方一把推开。 “两位爷这是喝多了?” 老鸨笑着迎上前去。 却见两人不约而同地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扔到她的胸口。 “去,给太子殿下加几个好菜,再叫上几个美女。” “对对对,就按熊兄说的做。” 他们跟在马华诚的后面,每人只捐了一千石粮。 太子殿下也没有生气拿镰刀砍他们。 既然太子殿下刚才说“接着奏乐接着舞”,他们怎么也得满足了太子殿下的需求。 “要是这两锭金子不够,多花的记我们哥俩账上。” 刚刚推开对方的二人。 看到门外走上来打探消息的乡绅。 连忙又假装喝多了假酒,互相搀扶着,招来仆人们簇拥,朝外走去。 老鸨把两锭金子塞进袖子里,望着二人离开的背景,眉头紧皱。 “真是奇了怪了,里面的贵客还没走,这些人怎么就都借故离开了?” 关键一个个的还不像是被赶出来的。 并且全部给了钱让她加餐加人。 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快,再找几个舞女……” “几个可不行,先给我点两对。” “王兄莫要与我抢,老鸨,今晚所有花费,全部记在我许家的账上。” 老鸨还没吩咐完下人。 又见两个权贵大老爷勾肩搭背地下了楼。 并且后面还跟着几位,不着痕迹地推搡着前面。 像是喝多了尿急要下楼似的。 但看上去更多的像是有急事。 “两位老兄快让让,我还赶着去交粮。” “你赶着你不早向殿下请辞,不让,回去吃饱喝足再下来,哈哈哈!” 老鸨看着这群又着急又喜庆的大老爷们。 再看着一连叫了好几波进去的舞女。 一个头两个大。 她是拦也不敢拦,问也不敢问。 只能一边收钱一边赔着笑脸送客。 脸都快笑僵了的时候。 她朝着满满当当都是舞女的三楼客厢望去。 不免好奇。 故意给客人难堪的主家她见过。 在百花楼这种地方,冲冠一怒为红颜而掀桌子的事可太多了。 可故意给客人留一堆好吃好玩的,自己先落跑的主家们她还是头一次见。 老鸨凑到门口,朝着里面探头,小声嘀咕着。 “这屋子里不会只剩下金陵的那位贵客,在里面喝酒吃肉听曲戏舞吧?” 章节目录 第八十九章 桃花债,屎尿屁 老鸨朝客厢里望去。 隔着老远。 就看到主座上的一男一女正在大快朵颐。 除此之外。 果然再也看不到一位客人。 “哈哈!跳得好!” “本宫生平第一次看到这么轻灵的舞蹈……咦?灵月姑娘也要来一段!好!本宫拭目以待!” 打发走所有权贵乡绅的张君临。 随意地靠在软榻上。 一边享受着旁人剥水果吃的服务,一边欣赏着水平极佳的舞蹈与乐曲。 来到这里这么久。 张君临还是第一次如此放松。 没想到竟然是在青楼里。 奢侈啊。 浪费啊。 真香啊。 张君临张开嘴咬住一块甜瓜。 看到投喂的小姑娘不停地朝他抛着媚眼。 都快坚持不下去了。 “真是奇了。” 门外的老鸨看了一眼姿色平常的小丫头伺候金陵的贵人。 新来的花魁灵月姑娘却还在拨弄琴弦。 离着金陵的贵人能有十丈远。 顿时觉得这位贵人眼光,过于“独到”。 今日这些权贵乡绅们使了大把的银子,不给花魁开个苞,却选了一个小丫头…… “好了,听马蹄声他们也走远了,南风,你吃饱了没?” 这话问出来。 老鸨便露出过来人都懂的暧昧笑容。 南风这个丫头有福气了。 今日过后,怕是要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 来日就算不成为一宫娘娘,至少也是一个妃嫔。 只是。 “老身怎么不记得这楼里有个叫南风的姑娘?” 话音刚落。 她眼前闪过一道黑影。 一个模样冷酷的女子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只一眼。 老鸨便像是如坠冰窖般僵在当场。 当回过魂来再去查看那个女子时。 哪里还有那女子的身影。 活生生像一个鬼魅般,凭空消失不见了。 “谢谢款待。” 金陵贵人突然出声。 吓得老鸨“妈呀”一声。 反应过来,她又连忙低头认错。 “冲撞了贵人,还望贵人恕罪……诶?贵人呢?” 除了旁边楼梯的扶手上留下一个带着油渍的手掌印以外。 哪里还有金陵贵人的身影。 “走了?” 老鸨袖子里沉甸甸的金子一下子有些烫手。 她还打算除了今日的包场费,再大赚一笔呢。 如今不光主家们走了,连客人都走了。 她刚才让后厨做的菜谁来吃? “花姨。” “灵月姑娘,你怎地没留住贵人?” 老鸨神情很复杂。 打量着今日过于淡雅的灵月姑娘。 觉得还是露得太少,所以才没能让太子殿下住下。 “花姨,方才殿下说,今日犒赏诸位姐妹,后续的饭菜我们自用即可。” “是啊是啊。” 其他小姑娘们连忙附和。 别看她们像是不缺吃喝的人。 实际上小心陪着客人,哪里敢大吃大喝,只能沾个油水罢了。 像今日这种有酒有菜还有肉的宴席,她们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两口剩的。 “贵人可真是宅心仁厚。” 老鸨顿时笑了。 大手一挥。 “今日伺候贵人的,赏半两银子,吃吧,多吃些。” 反正都是那些权贵老爷们掏钱。 拿他们的钱请自己的下人吃饭还能白落一番名声。 太子殿下果然是普度众生的活神仙。 连她这百花楼也不例外。 老鸨兴冲冲地走上楼,也要加入到吃喝之中。 却见灵月姑娘盯着门口的方向出神。 “灵月姑娘可是喜欢上了咱们这位金陵来的贵人?” “没……不敢。” 灵月嘴上说着不敢。 玉脸却不由得泛起红晕。 老鸨本来应该给灵月泼上一盆冷水。 让她收收心。 但想到对方可是一国太子,指不定来日相见,灵月姑娘主动一二,此事便成了。 她这百花楼也会扬名立万。 便怂恿道:“我见贵人应该会在扬县呆一阵子,最近春来多踏春,不如你出去走走?” “花姨,你……” “还望灵月姑娘来日若能攀得凤枝,不要忘记花姨的提点才好。” 攀上凤枝吗? 灵月抿紧嘴唇,想到太子殿下那欣赏而并无垂涎的目光。 用力地抱紧了怀里的长琴。 “多谢花姨成全。” …… 张君临还不知道。 自己吃了一顿白食,处理完扬县不满的权贵乡绅的同时。 还莫名其名的背上了一笔桃花债。 此时他正骑着自己的大黑马,朝着开荒的城外走去。 不出意外。 没走几步。 就闻到了一股臭烘烘的骚气。 马蹄不小心陷入了一坨也不知道是牛粪还是马粪里面。 拔出来时溅起的黑点,让张君临不愿意深究,一挥镰刀用刀风甩到了墙上。 “真臭啊。” “真脏啊。” “真窄啊。” 正说话间。 路过一座挂着“马宅”的大宅院。 张君临看到后门处。 一个老头走出来,将一桶冒着热气的液体倒出来。 赶紧捂着鼻子溜得远远的。 “再转一圈,那些权贵乡绅们捐的粮应该送到县衙仓库里了。” “南风,来的路上你可看清楚了,本宫要堆粪的周围,确实没有河流湖泊?” 姜助送的舆图都是五百年前所画的。 天知道经历过变迁后有没有发生过改变。 “回殿下,没有。” 南风突然闪现,蹲在墙头上,手指着城东方向。 “那一带只有殿下划出来的荒田,听动静,已经有人去了。” “正好,我们再给大家多一个赚钱的机会。” “南风,麻烦你去县衙跑一趟。” 话音刚落。 一阵轻风闪过。 南风的身影就出现在另一幢建筑的房檐上。 多出来的粮食不用囤放着。 让它流动起来。 就能生产出更多的粮食。 张君临用袖子捂着口鼻,想跑快些,怕甩一身粪。 想跑慢些……座下的马儿已经无法习惯这种臭气熏天的环境。 尥开蹶子就朝着南风所指的方向狂飙过去。 好在城内除了窝棚里住着的妇孺老幼。 剩下的都在城外开荒。 倒也没有影响到其他的行人。 一直跑到城楼下。 由于开荒一事,平时入夜紧闭的城楼。 今日敞开了一扇可供单人骑马通过的侧门。 负责看守的两个士兵,刚想拦下骑马而来的人。 当看到张君临的脸,马上单膝跪地。 “见过太子殿下!” “起来吧,一会儿把城门全部打开,有粮食要运过来,还有许多车辆要通过。” 又要运粮食? 两个守城的士兵看着马上的太子殿下。 只觉得这应该是神农在世。 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 缺粮的扬县,好像就要有吃不完的粮食似的。 “殿下,除了粮车,还有什么要通过?” 其中一个士兵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并提笔准备记录。 章节目录 第九十章 重复,嗅到不寻常的味道 “粪车。” 张君临言简意赅。 士兵提笔的手一顿。 一个大大的墨点落在地上。 “粪、粪车?” 扬县平时里确实有几十家权贵和乡绅家的粪车会通过城楼。 可不会一并通过。 并且这些粪车大多是早上收集了隔夜粪,为了防止散发出味道,倒了大老爷们及家眷的胃口。 都是清早时分通过城楼。 绝对不会大晚上拉出城去。 更何况。 太子殿下也不会理会这种小事才对。 “你看到那片官田没有?” 士兵顺着张君临手指的方向看去。 微弱的火把下也看不出什么。 但扬县的官兵都知道官田的大概位置。 于是他点了点头。 “一会儿城里的粪车都往官田那里拉,你予以放行就好。” “什么?!” 士兵还要再问什么。 张君临一个眼刀甩过去。 对方顿时噤若寒蝉。 张君临倒是佩服这个恪尽职守的士兵,只不过眼下可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时候。 “石磊!” 张君临朝着人群里大喊一声。 当即有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的青年,笑呵呵地凑了过来。 “殿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石磊朝着后面张望。 一人一骑。 没有任何随从或者是权贵们的仆人相送。 而且去花楼的时间这么短,都不够他平日里睡姑娘的一半时光。 绝对是没谈成,半路不欢而散! “看什么呢,本宫一个人去一个人回来,难道你还想着让本宫给你带个姑娘回来看看?” 张君临调侃了石磊一句。 心情十分不错。 “殿下今日有喜事?” 石磊看出张太子心情高涨。 不免怀疑在宴上。 张太子的镰刀是不是又见了血。 “天天都是好日子,天天都有大喜事。” 张君临朝着石磊神秘一笑,然后话锋一转。 “只是,这与你们无关。” 拿下扬县的权贵与乡绅。 只要再次粪堆堆完、契书更换完毕。 接着便将强盗匪患惩治完。 就能动身往东推进,前往句县。 “石公子,还要麻烦你将你的兄弟们召集起来,我们要去官田那里堆粪了。” “好……啊?!” 石磊下意识地答应下来。 待反应过来后,脸色苦得像苦瓜一样。 他近乎用乞求的语气商量着问:“殿下,能否不要再让我们堆粪了?” “再这样下去,等你到句县想吓唬那些权贵乡绅们的时候,看到我们这群满脸菜色的西楚俘虏,谁都能认出我们是能够横扫一国的精兵良将?” 为了不去堆粪。 石磊决定淘汰自己人。 承认自己的无能没有错。 逞能去堆粪回头吐酸水才是受罪。 张君临沉吟道:“其实本宫也不想你们干这些事……那只能你们手把手地教扬县的百姓们堆粪了。” “教会就行吗?” “嗯。” 石磊得到肯定的答复,顿时心花怒放。 “请殿下放心,不论是你说的还是我们研究出来省时省力的法子,全部没有保留地教给扬县的百姓。” 那可真是太好了。 张君临要达到的就是这个目的。 增进两国人民堆粪的文化交流。 石磊他们这些人作为先驱,一百零八位将领的经验绝对比他更丰富。 毕竟这群人为了减少堆粪的时间,一定研究出了各个细节更省时省力的办法。 趁着这些人不愿意堆粪,把技能和本领全部教授给扬县。 下一步就是将成熟又系统的堆粪方法,推广到全国。 “殿下,那还等什么,这就开始吧!” 石磊一下子来了干劲儿。 张君临倒是想开始。 但是粮食还没到……算了。 相信那群权贵乡绅们只要脑袋没长到屁股上,就知道将一部分耕地换成农林。 在天下大同之前绝对不亏。 而权贵乡绅们有本钱去打造那些农林,搞养殖与其他方面的种植。 但普通的农夫还是要深耕细种,才能养活自己。 “以我的能力,也只能做到让他们先吃饱饭,国有余粮能抵抗灾害情况发生的地步了。” “殿下?” 石磊没听到他的碎碎念,还以为他又下了什么重要的命令。 “去把本宫的命令传给你的兄弟们,本宫先把粮食换粪的事告诉大家。” “哪里用殿下亲自昭告百姓。” 南风带着康县令的人来了。 轰隆隆。 地面微微颤动。 有辎重粮车也在后面赶了过来。 “见过殿下,下官乃康县姚主簿,县令大人特派下官来协助殿下处理这……以粪换粮的事。” 哪怕姚主簿消息灵通。 早就听说过金陵以粪换粮的事。 但那件事可以说是太子殿下的仁心之举。 百姓服徭役来换工钱粮食也是常事。 可如今。 扬县百姓人人能够领到米粥喝不说,开荒也会先给粮食。 换粪还要另外给粮食。 要不是今晚城内所有的权贵和乡绅不要钱似地往县衙仓库里堆陈粮,他都觉得太子殿下这样下去。 迟早要把国库败空。 “来得正好,张榜贴告,让官兵们……哦,他们在帮着清点仓库,人手不够,孙耕读,你认得南越的字不?” 战国时期。 各国的文字不同。 张君临故此有一问。 好在。 孙耕读回答得很肯定。 “基本上能认熟。” “基本上就行,你去把用粪换粮的事写下来,基本上的处置方法就按金陵的办法办。” “是。” 孙耕读巴不得张太子瞎折腾。 消耗南越的国库。 这些粮食放出去好放。 等到想收回来时可就难了。 尤其那粪还堆在官田旁边的荒地里,回头官田都没多少人愿意租种。 地方上一定会有所怨言。 孙耕读幸灾乐祸地去张榜写告示。 张君临则亲自敲锣打鼓告诉大家“以粪换粮”的兑换方法。 还有堆肥的地点以及这么做的目的。 “开荒后,大家的地多了,这孩子也会增多的。” “这扬县的屎尿要是越堆越多,大家打开门就是臭气熏天,不光心情不好,身体也不会好的。” “从今往后,大家的粪就全部堆到官田里去,不让大家白堆,给钱的。” 张君临三言两语确定了扬县卫生系统的基本运转情况。 在场的众人。 都以为太子殿下是变着法子接济老百姓。 自然照做不误。 谁也不知道。 两个月后。 等到晚稻灌浆抽穗时。 再无人把粪堆到官田里。 转而开始割杂草沤粪肥。 全部堆到了自家开荒的地头上,当成了宝贝。 以粪换粮的消息传进城里。 那些妇孺老幼们都坐不住了。 全部拿着筐拎着桶。 满城开始清理自家门前、河流、街道的粪便。 原本入夜便熄灯的扬县县城。 一下子像是金陵不夜城一样。 灯光虽不通明,但人影婆婆。 石磊和孙耕读指点完十人小分队学会堆粪技巧,正躺在城楼上准备休息片刻。 看到这小县城中繁华的一幕。 两人突然嗅到一股异常的味道。 “石公子,闻到了吗?” “早就闻到了。” 石磊腾地一下站起来。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一章 敌国的离间,强盗的探查 捏着鼻子,手指着出城的那辆粪车。 “你把这车驴粪埋深一些,加土加草叶加多些,可千万别让它渗出味道来。” “两位放心,放心。” 赶着驴车的老头连忙抡圆鞭子。 生怕粪拉去晚了没人要。 迅速离开。 当驴车走出二里地。 石磊和孙耕读还能闻到一股子驴粪的骚气味。 偏偏这驴马拉得还多。 石磊都觉得张太子将牲畜的粪也换人的粪来换算粮食。 多少有些吃亏。 “耕读兄,你说张太子搞得这一出又一出,真的是打算放弃权贵们的支持,只为了获得民心吗?” 可是那朝堂之上。 绝非普通百姓能够把持得住的。 就算从现在开始培养自己的门生,也要十年以后,才会进入朝堂效力。 “权贵能法。 孙耕读见状,以为这是张太子打算动手前,先想好借口。 便趁热打铁地继续说道:“那些权贵乡绅对殿下那般不尊重,胆敢背后嚼舌根,依我看,就先拿昨日那几人开刀。” 矛盾不能分摊。 必须集中到几个人身上。 然后逼着他们走投无路,就会挺身而出,极力反对张太子的各种政令! 离间这一招虽然阴险,但能够绊住张太子东去的脚步。 接下来。 只要等到君主的谈判国书送到南越君主手里。 等到南越君主回金陵,他们便能自由放归西楚! 像南越李君主那样的软骨头,与他们西楚谈判起来,他们才更具优势! 而张太子手中掌握的地盘越少,到那时的话语权也就越小。 “孙耕读,你很关心昨日那几个权贵子弟,怎地,看他们不顺眼?” 张君临又不傻。 和这群俘虏称兄道弟,那是维持大家表面的和平。 像敌国人给他出的主意,绝对都是那隔了多夜的剩饭——馊透了。 “不是,是他们对待殿下……” “殿下昨晚忙了一夜,就在这里下榻休息了吗?” 不等孙耕读狡辩。 马华诚等权贵乡绅们,逐次走到城楼。 全部满脸恭敬地对着张君临拱手作揖。 “殿下为民为国如此辛劳,实在是我南越之福。” 先夸后贬? 石磊和孙耕读对视一眼。 两人看着一群笑面虎,准备束手旁观看好戏。 “本宫的辛劳还有回报,可百姓们辛劳半生能够得到几亩薄田都算幸运的。” 果然谈及田地的事了! 石磊和孙耕读大气都不敢出。 静待这些权贵和乡绅们借机发难。 谁知。 想象中的针锋相对没有出现。 反倒是昨日背后说坏话的马华诚,再次对着张太子叩首一拜。 “殿下言之有理,所以我等为了效仿殿下,恩惠万民,愿意将家中耕地三成兑换成农林荒野并将水井沟渠并用。” “康县令昨夜挑灯至通明,已将契书兑换完成,等到殿下派人前去量田收验即可。” 什么?! 石磊和孙耕读惊得张大嘴巴。 不敢相信眼前这些权贵乡绅们竟如此好说话。 任张太子随意宰割。 “昨夜本宫说了,本宫是太子不是县官,这些你们交给康县令去处置,有事直接和他说,反正南越之大,皆是本宫的子民,本宫对百姓们好,对你们同样好。” “有殿下真乃我等之福!” 众人再次作揖参拜。 虔诚的态度不像是被逼的。 更不像是装的。 石磊和孙耕读心里是又迷惑又羡慕。 若是西楚的权贵乡绅们都这么好说话就好了。 别说他人了。 就算是石家世代权贵和孙家乡绅发家,想让他们用耕地换农林,他们自己都不愿意。 也不知。 张太子是如何说服这些人的。 但二人知道。 他们想看狗咬狗的大戏。 在扬县是看不到了。 …… 城楼下。 两个鬼鬼祟祟的青年,登记了假的名字。 喝完了早粥,又领了两把镰刀说要割草。 等到太阳出来,开荒的百姓变多,人多眼杂时。 他们便钻进了小树林里,骑上藏在树林里的毛驴。 朝着黑风寨的方向狂跑而去。 当夏贵听完两个派去打探的强盗。 说完昨晚到今早扬县张君临下达的各项命令时。 表面装得很淡定,心里却慌得一批。 不是说太子殿下到了扬县,一定会有权贵乡绅那些地头蛇闹事吗? 怎么还和和睦睦的给平民百姓们捐粮了? 这和老爷说的不一样啊! 不是说等权贵乡绅们闹起事来,他再借助强盗之手点一把火。 把偷盗的黑锅扣在那些权贵乡绅们的头上。 让双方不死不休吗? “再探!” 不行。 他得给老爷写封信。 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做。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二章 弃子,还活着 …… 日出又日落。 待到扬县的权贵乡绅们确定好了哪块农林属于自己。 交换的耕地全部收于官田。 忙活了一日的扬县所有人正享受着晚餐时的热粥。 镇州城,夏国丈面前,摆着一封从黑风寨发来的急信。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送信的少年。 流里流气的,自从进入自家宅邸后便东张西望,眼中露出垂涎之色。 一看就是穷苦的贫民,头一次进富贵人家的院子里,没有半点见识。 “管家,带下去,给这位送信的安排一桌饭菜。” “多谢夏国丈。” 少年好奇地盯着桌子上的那封急信。 “夏国丈不用回信吗?” “用,但你远道而来也辛苦了,等吃饱喝足再上路。” “谢谢夏国丈。” 少年心里不免感慨着。 这富贵人家就是讲究。 当看到给他准备的满桌鸡鸭鱼肉时,更是忍不住想象着一会儿跑腿送信时,会得多少赏银。 “贵哥说得没错,这果然是一件好差事。” 少年没有任何怀疑,一头扎进丰盛的佳肴里,双手并用,大口地啃食起来。 书房里。 夏国丈拿起那封书信看了良久,最终还是惋惜地叹了口气。 将棋盘上的一颗白色棋子,从中间拿起来,扔回了棋盒里面。 棋盘上。 白色棋子多占据着金角银边,黑色棋子则稀疏的分布在中间区域。 只要白色棋子再走几步,便有将黑色棋子全部覆灭的倾向。 可夏国丈望着这必胜的棋局,却觉得陷入了僵局之中。 “二皇子被困金陵,又因捐粮一事,已惹怒陛下与诸多权贵世家,那个位置便不能再坐了。” “金陵已收入三皇子的囊中,原想着镇州一行,是三皇子主动送上来的把柄,不论政事做得如何,只要地头蛇们联手,再配合强盗祸乱。” “双管齐下,让陛下看到三皇子不堪大任,自然有机会撤了三皇子这个太子之位……” 扬县距离北逃的陛下路程只有三百里远。 急行军赶过来也不过三日。 现今陛下应当知晓西楚项於期刺杀失败一事。 就算不敢南返,派一万兵马给他来处置祸乱也是应该的。 到时候做好了万全准备的他就是有功之臣! 只要让夏贵配合平定强盗祸乱,再出面安抚权贵,收买人心。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谁能料到。 扬县的那群地头蛇,竟比挨了打的镇州城里的权贵们还要不堪重用。 不光没有阻拦三皇子下发的政令,反倒捐粮捐物,积极配合。 用耕地去换没有人打理过的农林……这群人脑袋是不是让三皇子手下的那群俘虏给打傻了? 夏国丈后悔自己当日没有亲自去“迎接”这位以前根本没注意过的三皇子。 不能亲眼瞧见此人究竟有多么的厉害。 也好早做防范与调整。 到底还是棋差一招! “老爷,黑风寨来的人已经吃饱睡着了。” “找个乱葬岗埋了。” “是。” 扬县强盗这一步妙棋算是作废了。 夏国丈惋惜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老爷,夏贵那里不用回信吗?” “回什么信?那三皇子又不是傻子,知道扬县有强盗,如今平定下了内政,还不纠集人手去灭匪立威吗?” 夏国丈从来没敢轻视这个三皇子的能力。 能够在陛下与皇后的眼皮子底下,潜伏十数载而不显山不露水。 城府必定极深,且极其有手段。 现今扬县的局势,更能佐证这一点。 “那……老爷,接下来该怎么办?还留在镇州还是回金陵?” 管家小心翼翼地问。 “您派人给陛下送信,说明了西楚刺客项於期已被北齐赵旦斩杀于金陵城外的事,按日子来算,信件差不多要到陛下手里了。” “陛下会不会……” 夏国丈知道管家要问什么,摆了摆手。 “项於期都来了,可见西楚想杀了三皇子的决心。” “陛下那么惜命绝不会南返,我们有的是时间和三皇子耗着,金陵有殿下在,再加上那里已是三皇子的天下,去了也无用。” 夏国丈说着站了起来,敲了敲后背。 “走,下几个帖子,随我去见几个故友。” 扬县的地头蛇靠不住。 那只能趁着三皇子向东拓展地盘的时候。 把镇州和通往陛下近处的北道拿下。 假如陛下靠不住,到时候利用这些势力与三皇子提出合作,最后再反水撕破脸,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料想那三皇子再深的城府,经历得世事少,身边的帮手也少。 只要他表面出足够的诚意来,定能打动三皇子。 …… 扬县东北,三百里。 护卫皇族与权贵的大军,因缠绵的春雨走走停停。 每次停下,原本跟着皇族北上逃难的百姓和一些权贵,就会逐渐减少。 而当傍晚时分,有信件自金陵与镇州前后脚送达时。 张承乾看到董游送来的奏折里,写着金陵城的近况,根本无心查看。 匆匆扫过,目光便定格在末尾讲述的关于西楚刺客一事上。 瞳孔猛地震动起来。 “陛下,太子……” “活得好着呢,那赵旦坏了西楚的好事。” “既是如此,陛下,我们是否南返?” 陈皇后自从上次捐粮后,不知是否积郁成疾还是怎地,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睡觉时还总是梦到老二向她求助。 知道返回金陵可能会危险重重,但身为母亲,她还是想尽早回去,帮助老二对抗那个该死的张君临。 “不。” 张承乾不假思索地合上奏折,置于火烛上点燃。 “杀了项於期,会让西楚更有理由派重兵围攻金陵,赵旦以为是在帮张君临,实际上是在害了他,到时候张君临受不了西楚的压迫,自会救朕返回与西楚和谈。” “到时候,朕便能光明正大的撤掉他这个太子之位,再力挽狂澜!” 虽然他没仔细查看董游对张君临的歌功颂德。 但也猜得到。 凭借战功稳定金陵的张君临再加上当年墨青的影响力至今还在。 这个监国太子,金陵百姓已然认同。 他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顶着被西楚国迁怒的风险回去,再为张君临善后,奠定太子之位。 “张君临,你不是有北齐撑腰吗,朕倒要看看,北齐能不能为了你和西楚大战一场!” …… “啊欠!” “啊欠!” 正在丈量田地的张君临对着突然打了两个大喷嚏。 抬头看着一半红一半黑的晚霞与夜空,嗅了嗅湿润的空气。 不是鼻子干痒,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骂他。 张君临朝着旁边两个弯着腰捡拾杂草的青年看去。 当看到这两个青年长得很精神、腰板顶得笔直,脚上的草鞋也是干净整洁。 眼神闪动了一下。 朝着两个青年走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三章 当农夫,就要脸朝黄土背朝天 “你们两个是专门来捡杂草的吗?” 张君临离着对方五步远的时候停了下来。 并且特意露出一个和善的笑脸,以防给两个带来精神上的压力。 饶是如此。 两人却表现得像是没见过世面似的,一下子浑身紧绷。 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比刚才捡拾杂草时还要多。 “回、回太子殿下的话……是。” “我们是这附近的农夫,村里别人都在锄地,让我们归拢归拢杂草,开垦起荒田来也更容易。” 开荒的分工不同。 先处理多余的杂草,腾出地方来。 才能接着丈量好土地,再分出地块来让大家翻地开荒。 收拾野草的人干活在别人前头不必合群这一点,张君临自然是知晓的。 但。 当农夫,从太阳升起到太阳落山。 都要脸朝黄土背朝天,不断地辛勤劳作。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当农夫的人,捡了一天野草下来,不仅草鞋没磨出毛刺来。 连腰背都是直挺挺的。 那眼睛不盯着地上的野草,却时不时地偷瞄着来丈量乡绅家田地的他。 “你们叫什么名字?” 张君临饶有兴趣地问。 漫不经心的语气,就像是干活干累了,休息时间聊会儿闲天。 这样的态度,终于让两个假装收拾野草的青年放松下来。 “我叫……钱大郎。” “我叫钱二柱。” 往东走二里地就有一个叫钱家村的村子。 姓钱,则代表着他们是钱家村的人。 哟。 不错嘛。 张君临颇为欣赏的笑了笑。 他们还特意打听过地理环境,听上去还真像是附近的人。 只是回答的时候,眼珠子不断往下瞄,显得十分心虚。 “钱大郎、钱二柱,你们拾一天的野草,给你们分几亩地,或者给你们几枚铜板?” “这……” 钱大郎与钱二柱对视一眼。 名字他们是提前编好的,可没想到有人会盘问这种问题。 更没想到太子殿下会亲自询问……两人一下子有些怯场。 钱二柱干脆“扑嗵”一声跪下来。 “殿下,草民没有见过大官,更没见过太子殿下这样的贵人,草民……草民害怕说错了话惹恼殿下,草民……草民一时紧张忘记了。” “你呢?” 张君临笑吟吟地看向没有那么急智的钱大郎。 钱大郎恶狠狠地剜了一眼钱二柱,支唔了半晌没能作答后。 干脆也“扑嗵”一声跪倒在地。 “草民还没领到工钱,他们也没告诉我们能分到多少亩田,但我们是一个村子的,应该不会亏待我们。” 哟。 脑子转得挺快。 可惜了。 “农夫以田为生,不许给你们报酬你们会卖力干活吗?” 张君临轻嘲一笑,手指着自己的鼻尖。 “哪怕是本宫让大家开荒拓地,也要给够干活吃的粮食,更何况你们呢。” “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谁派你们来盯着本宫的,不说的话……” 声未落。 张君临箭步向前。 手里的长镰刀已经勾住了钱大郎的后颈上。 只在钱大郎稍微动弹一下,必定血洒当场。 “太子殿下……殿下饶命,我们真的是……” “是个屁!早上的时候就彻查过一次谎报姓名,想要多登记田地的记录,一一核对后,发现了不少对不上号的人名。” 张君临用镰刀尖挑着钱大郎的下颌,迫使对方抬起头。 四目相对,他无声冷笑。 “要不要本宫把村长叫来,验明正身?” “如果你们所说有假,本宫可不管你们是谁派来的,一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现杀现埋!” 犹如实质般的杀气,喷涌而出。 钱大郎根本没有预料过,自己来打探消息,会被太子殿下亲自抓住。 一个平日里只会使些三脚猫功夫的人,此时遇到武者七阶的非人高手。 光是那股杀气,就让钱大郎支撑不住,一下子全部招了出来。 “草民……草民是黑风寨的大当家派来的。” “草民也是!” 一旁的铁二柱见钱大郎招了。 生怕自己因为没用,被太子殿下一刀砍掉。 连忙跟着附和。 惹来钱大郎白了他一眼后,生怕他抢功劳似的,竹筒倒豆子,把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全部说了出来。 “大当家让我们盯着太子殿下的动静,不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传到西风寨去。” “大当家还说我们等太子殿下走了以后就劫了县衙的粮库。” “太子殿下,我们在黑风寨只是打杂跑腿的,没有参与过抢劫,我们不想抢皇粮,可大当家说谁敢散伙就杀了谁,还要把我们一家老小全部杀掉,我们也没办法。” 难怪了。 张君临正奇怪这扬县人丁记录与实际在场人数不符。 除了一些适龄当强盗的青壮年,为何还少了许多妇孺老幼。 原来是被黑风寨带走当人质去了。 “石磊!” “殿下,来了来了!” 在远处拿绳子量地的石磊。 听到张太子的召唤,立马小跑着赶了过来。 当看到张太子蹲在地上,手里的长镰刀勾着一个农夫打扮的人时,悚然一惊。 这两个农夫莫不是偷奸耍滑被张太子看到。 要杀一儆百? “石磊,你的眼神不太对,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张君临调侃一声,挪开长镰刀站了起来。 手指着地上不断朝他磕头求饶的两个强盗。 “绑了他们,叫上你的兄弟们,跟本宫去一趟黑风寨。” 本来打算临行前再收拾这帮子强盗们的。 既然主动送上门来。 今日被发现的这两个强盗若是没回去,恐怕又要连累两家人无辜身亡。 “殿下这么快就要剿匪?” “这匪都凑到本宫刀前来了,正好还有引路人,你们随本宫跑一趟,换个活干,也免得整日面对着黄土不练真功夫,等被赎回西楚时都不知道该如何杀人了。” 石磊想到自从当上俘虏后。 他们沦为打手与农夫,每日里干活茧子磨破好几次,但握着刀剑的虎口却光滑起来。 后知后觉意识到张太子说的话有多么严重,一下子打起了精神。 “殿下,我马上去召集人手,只是……我们就这么冲进黑风寨吗?” 石磊打量着地上跪着的两个人。 长得挺精神,为人应该挺机灵。 既然被发现了,策反应该很容易。 然后再略施小计。 想剿灭群匪就犹如探囊取物。 张君临皱着眉望着笑得一脸高深的石磊,忍不住捂脸暗叹了一口气。 他好像。 真的把西楚这群精兵强将给养废了。 章节目录 第九十四章 策反?计谋?统统不需要 “不这么冲进去,难道还要施展什么计谋?” 张君临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长镰刀,意味深长地笑了。 “难道石公子你认为黑风寨还有强盗能够敌得过本宫一合之力?” 这…… 别说黑风寨的强盗。 石磊想到他们这群人,之所以逆来顺受。 正是因为他们这群人加起来,也无法脱离张太子的掌控。 顿时了然。 策反? 计谋? 统统不需要。 南越最大的“强盗”就在眼前。 “殿下,我这就去召集人手。” “马上出发。” 张君临满意一笑,还不忘记交代他们。 “为了能够让你们活动一下筋骨,记得空着手去,不要把那些强盗打死了。” 能够落草为寇的,就算手上会些功夫,武道造诣也不会有多么高强。 而自己带着这群俘虏,赤手空拳以一敌十不成问题。 先打晕套麻袋带下山来,杀过人的分类审判。 没沾过血的全部充当劳力开荒挖矿去。 毕竟听这两个探子的意思,黑风寨的老大还施展过强迫的手段。 虽然当强盗的都不是什么好人,但能够利用的坏人还是不能一刀砍了,便宜了他们。 浪费掉的钱财,必须要活着还回来。 “殿下稍候,我这就去叫人!” 石磊也正有让将士们历练的意思。 与张君临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只剩下钱大郎和钱二柱面面相觑。 太子殿下就因为他们两个打探消息被发现,然后就要去剿匪了? 如此草率的吗? “我们……我们害了整个黑风寨?” 钱大郎心情十分复杂。 钱二柱又后悔,又庆幸自己被发现的早。 否则等到剿匪的时候还在黑风寨呆着,还不知道是生是死。 但如今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殿下,我们死不足惜,可我们的老子娘还有妻儿都在黑风寨被扣押着,要是让他们知道是我们出卖了黑风寨,我们的家人也活不成了。” “不让他们知道不就行了。” 张君临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呆若木鸡的二人。 然后,手指着地上没有收拾干净的野草。 “本宫知道黑风寨在哪里,不需要你们带路。” “在本宫回来之前,你们两个把这附近的野草都收拾完。” 交代完。 石磊已经带着剩下的一百零七个俘虏,列队走了过来。 不愧是西楚的精兵。 速度够快的。 张君临举起手里的镰刀,朝着黑风寨的方向用力一挥。 “出发!” 兵贵神速。 一个时辰后。 张君临和西楚一百零八个俘虏。 就来到了黑风寨所在的群山之下。 “殿下,这黑风寨的强盗凶猛异常,还望殿下小心。” 带路的是扬县县衙的官差。 作为当地官差,早在黑风寨初具规模时,就曾经来过一次。 耐何镇州的兵马大多随皇族北上,剩下的也全都光拿粮不愿意办事。 盗匪之祸根本压不下来。 光靠着县衙里的几个官差,连黑风寨的大门都没摸到,刚交手便退了回来。 “这黑风寨的老大许三毛可不是善茬,手上有好几条人命,光是悬赏银就有一百两。” 官差还在旁边讲述着许三毛的事。 张君临听了几句,便举手示意官差停下。 手指着眼前的两座山峰。 “上次来的时候,哪一座是强盗们住的地方?” “左边这一座。” 张君临耳朵动了动。 不知是否由于青天白日,大家都忙着开荒种田,这群强盗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在家睡觉,晚上当夜猫子。 左边的山峰里并没有什么动静。 “走右边。” 狡兔三窟。 二选一选错了,大不了就是急攻失败,从头再来。 “殿下,我们来打头阵。” 张君临胯下的马儿还未跨到山间小路上。 从后面步行赶来的石磊等人,已经冲在了他的前面。 一个个拳头捏得梆硬,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齐刷刷地往山上去。 这身先士卒的举动,看呆了县衙里来的官差们。 “殿下,他们不是西楚的俘虏吗?” 张君临倍觉好笑地反问:“他们说话都一股子西楚味儿,难道还是故意装出来的吗?” “可是……可是西楚的俘虏为什么要卖命替我们剿匪。” 都说双拳难敌四手。 好汉架不住狼多。 这些人上黑风寨去剿匪,就算不死,那也绝对会伤残不少吧? 除非他们能够像传闻里的太子殿下一样厉害。 一棍一颗七阶武者的人头。 “大概,是手痒了。” 张君临才不会说是自己故意埋汰石磊,激发他们的血性。 从而兵不血刃拿下黑风寨。 像这么阴险的计谋,只要别人看不破,他绝对不会承认是自己做的。 “你们在山下等着,等到山上有妇孺老妇下山,记名造册,先暂时将她们看押起来,再分类查办。” 人不可貌相。 当灾难来袭,娇滴滴的美娘子手上说不定也会沾几条人命。 虽说现在再处置那些杀过人的凶手也偿还不了被害者的性命,但可以立个典型,有效杜绝后来人作乱。 “本宫先慢慢溜达着往上走,你们看好了山下,免得这群西楚俘虏打急了眼,放走一些流寇。” “是,请殿下放心!” 这群官差们对付不了一群强盗。 但被打了一顿再逃跑的强盗还是手到擒来。 张君临根据大家的本领安排好任务,便骑着马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上走。 初夏时节。 草甸子里盛开着烂漫的山花,颇有一番世外桃源的美感。 只是。 不等张君临看完这山景。 半山腰坐落着的木屋子里,便传出了惊天动地的喊打喊杀声。 “混战开始了。” 张君临夹紧马腹凑上前去,站在用竹节做成的“黑风寨”的牌坊下面。 看着偌大的空地上,一百零八个西楚俘虏,与三百来个衣着不整的强盗们相互混斗在一起。 不时从人群里被抛出来一个打晕过去的强盗或是受伤的西楚俘虏。 掩身在牌坊后面的张君临看了片刻,也没看到这里面有任何杰出的代表人物。 只能暴喝一声。 “黑风寨大当家许三毛何在?” “可敢与我单挑?” 非人之境一开口,就像那河东狮吼一般的效果。 离他最近的几个当场被震得吐出一口鲜血。 身体素质差的更是倒地不起。 太弱了。 张君临再次对空暴喝一声。 “许三毛,敢做要敢当,只要你打败我,我便放过你这群黑风寨的兄弟!” 既然许三毛自己不愿意现身。 只能让这些落于下风的强盗们,逼着这位大当家献身了。 石磊望着骑在马上,已有睥睨天下般强大气场的张君临。 不由得在暗中为那个黑风寨大当家点了根蜡。 同时忍不住腹诽:张太子这欺负人的手段,可真是越来越出类拔萃了。 “我数到三,再不出来我可杀进寨子里去了!” “三!”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五章 老大已死?没事,我找那个老六 “太子殿下且慢!” 张君临正在挥刀杀入。 寨子的主体建筑里冲出一人,手里还拖着一个不知生死的青年走出木屋。 站在了混乱的空地后面。 隔着人群,张君临看到对方身上的衣着略显华贵。 与这群打着补丁、灰头土脸的强盗们形象不符。 当即暴喝一声。 “你就是那许三毛?!” “回禀太子殿下,小的不是许三毛,是许三毛前几天掳掠上山的良民,被他逼成了师爷。” 夏贵跪在地上,假意哽咽着解释。 “小的一直规劝许三毛弃匪从良,可他就是不听。” “不只如此,他还把其他几位劝告他的兄弟都给杀害了,我被逼无奈,只能……只能……” 夏贵以头抵地,并朝旁边膝行了几下。 将脖子被从后捅穿的许三毛的尸体展示出来。 混战的空地上一下子鸦雀无声。 那些还在抵抗的强盗们放下了手里的武器和农具。 错愕地望着已经没气的老大许三毛。 突然间失去了战斗的欲望。 “许三毛都死了我们还打什么!” 哐啷! 也不知道是谁领头把手里卷了刃的刀往地上一扔。 瞬间一大半的强盗全部丢下手里的武器和农具,并老实巴交地跪在地上。 承认自己的罪行。 小到偷拿了包子铺一个包子。 大到偷了别人一头小毛驴。 场面顿时有些混乱。 正准备大展身手练一练的石磊等人都蒙了。 谁能想到他们才刚杀上山来,黑风寨的主力和老大竟然自杀残杀。 “殿下,这黑风寨果然没那么厉害。” “是啊,特别是这老大许三毛,死得可真够快的。” 张君临骑着马穿过人群,来到尸体面前。 跳下马去,检查了一下确认断气后。 走进木屋里。 又查看了一番剩余的七个死者。 由于这些人身上的佩刀都差不多,也分辨不出谁是谁杀的。 满屋子里酒气冲天,地上还有许多拆过封但没喝完的清酒。 但死者指尖和口鼻没有发青的迹象,不是中毒而亡。 确实是伤重不治身亡的。 “这个自相残杀的现场做得真叫一个天衣无缝。” 张君临面无表情地走出木屋。 看到自称被掳掠来的师爷还跪在外面。 他连忙上前将人扶起。 “听你刚才的意思,你并没有参与过打劫的事?” “回禀太子殿下,正是。” 夏贵连头也不抬,表现得十分恭敬。 这让张君临十分的满意。 他又朝着其他跪在地上的强盗们望去,确认道:“这位师爷可是前几天才来山上的?” “我记得许贵确实没来几天,但他挺聪明的,说话也对老大的胃口,老大就让他帮着打理寨子里的事情。” “我们前天听说扬县城在开荒分田想下山,还是许贵传的老大的口令,说谁敢私自下山就灭了全家。” 黑锅一吧,你究竟是什么人,杀了许三毛让他替你背黑锅,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张君临镰刀用力往下一压。 只需轻轻一勾。 便能索命。 “小的……小的不懂太子殿下在说什么,黑风寨的老大是许三毛,与小的无关!” “看来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六章 想当忠仆,成全你 镰刀又压紧了夏贵的脖子。 夏贵扫了一眼旁边错愕的百姓们,故意夸张大叫。 “太子殿下,你到底在说什么,小的真的不清楚。” “太子殿下要是因为剿匪想杀小的,小的也无法反抗!” 夏贵揣着明白装糊涂。 以头抵地,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他没想到自己会暴露。 既然已经暴露,那么他只有……咬死不认。 绝对不能把自家老爷交代出来,不然不只他的性命不保,全家也要被打死! “本宫知道,必须要像你这样的忠仆才敢潜入这黑风寨作乱。” 张君临用镰刀迫使夏贵抬起头来,看到对方眼中决绝之色,十分的佩服。 “不过呢,本宫有无数个方法能撬开你这个比死鸭子还硬的嘴,你现在招认还来得……” “噗!” 夏贵喷出一口鲜血,脸上露出癫狂的笑容。 继而。 他用力地吞下咬断的舌头,气绝身亡。 “啊,死了。” 张君临面色冷静,好似早就料到了会这样。 石磊困惑地看着咬舌自尽的夏贵。 张太子明明可以阻止对方,为何没有出手? “诸位黑风寨的强盗还有家眷们,你们看到了,这个许贵是别人特意派来黑风寨,强迫你们继续当强盗的贼子!” 张君临此话一出。 石磊恍然大悟。 身为太子,亲自来黑风寨剿匪,可匪首死了,那些穷凶极恶的强盗头目也死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强盗们,杀,过于严苛,也不符合张太子刚来扬县时所说的,弃盗为民,轻者不咎的政令。 不杀,总得说明白这么一大群强盗不能从严处理的原因。 这个自称被掳掠上来的男子,若咬死不认,只要像方才一样稍加煽动,便能引出大祸。 可惜。 被张太子三言两语吓到自尽。 错失了翻盘的良机。 “如今他已认罪伏法,大家从今往后不必再担心有人逼良为盗!” 张君临的话,让几家欢喜几家愁。 不为盗,就真的能为良民了吗? “太、太子殿下,草民、草民因为粮食被乡绅恶霸缴收,一怒之下打伤了恶霸,这才上山为盗。” 作为老实巴交的平头百姓。 别说杀人了,就算是打伤了人都觉得天塌了一半。 张君临理解这种小心翼翼活着的情况,大手一挥。 “只要你听从官府调解与指令,服从命令,就还是良民。” “那……” 跪在地上的男子还未出声便已涨红了脸,可看到妻女老母殷切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问。 “我家还能开荒分田吗?” 一下子,在场的原“强盗”们,全部目光炯炯地盯着张君临。 让他们下山不难。 让他们为犯过的错赔上一条贱命也容易。 可是他们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塌了,剩下的全家老小该怎么办? 如果全家老小要跟着他们一起去死,那为何不留在山上搏一条活路呢?! “本宫来扬县时便说过,弃盗为民者,别人能有的你们也能有。” “只要你们坦白罪行,罪不及家人,死罪按缘由定论,活罪都能以劳动来抵押。” “该分给你们的田地,只要符合流民和没有田地的佃户、军户等县衙里颁布的情况,就绝对少不了。” 话音落下。 众人依旧长时间没有出声。 最后。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太子万岁”! 其他人全部跟着高呼起来。 “太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 张君临想到只有皇帝能用“万岁”的规格,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要造自己的反似的。 不过。 他也没拦着激动的百姓们最真切纯朴的表达。 毕竟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最后的一击奠定民心基础。 得民心者得天下。 这句话的道理亘古不变。 “好了,大家下山吧,山下有官差接应你们,该投案的投案,无辜的家眷自会有专人处理,每日无论是否参与劳作,都有一日两顿饭粥吃。” 张君临原本是趁着呼声停下时,说明后事。 结果话刚说完。 百姓们的呼声更高了。 就连三岁小儿,听说有饭吃,都有模有样地学着爹娘高喊起来。 “石公子,这就是民心所向吗?” 孙耕读看到这一幕,哪怕是敌国人,都忍不住抹了抹通红的眼眶。 石磊望着宠辱不惊的张太子,心里再次泛起了酸水。 虎母无犬子。 南越太子张君临,躲过了刺杀行动,必定会带领南越,成为一大霸主国! 如今国内没派人传来谈判的消息,想必是联合北齐派去国都的使者,路上故意拖延。 等到北伐大军抵达边关,才会说明项於期之死的事实。 到那时。 谈判便没有任何转机。 再加上南越的情况随时变化。 镇州地界归顺后,南越便有三成国土掌握在张太子手中。 无论怎么看,张太子到时候也不会把谈判权交到张君主的手里。 南越的天,要变了。 开拔的大军无法返回,有北齐撑腰也不能再行使刺客之事。 石磊知道他要改变观念,重新构建与南越国的关系了。 “殿下,百姓们都放下山,这个乱民贼子该从何查起?” 石磊是思想与行动并存者,当场开始替张太子出主意。 “大家听我说,若是谁知道这个逼你们为盗者的身份或是来历,大胆说出来,说不定还能将功折罪!” 西楚俘虏们看到石公子替张太子如此主动卖力地破解着难题。 心中大吃一惊。 其中不乏聪明人。 联想到刚才震撼人心的场面,猜出石磊这是要建立新的两国外交,提前送人情。 也忙不迭地建议。 “殿下,这个乱臣贼子鼓动百姓们为盗,煽动他们抢皇粮,其中定有隐情,不得不防。” 孙耕读更是直接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 “一百多年前,有一位大儒曾提出清丈土地,权贵与平民分摊赋税,但由于权贵世家经年累月积累了不知多少没有登记在册的隐田。” “后来,那位大儒在被邀请至一户权贵家亲自盯着丈量田地时,被强盗所杀。” 孙耕读点到为止。 但张君临还是明白了他所暗示的意思。 逼民为盗抢皇粮,就是让他失去提示民众粮食的动力源。 没有了粮食发放,想让饿民劳作? 简直是痴人说梦。 “几位不愧是权贵世家参军的子弟,见多识广,嗅觉灵敏啊。” 张君临一语双关地夸赞着。 决定今晚给这群忙活多日的俘虏们加餐。 日后也不再让他们脸朝粪堆背朝天了。 毕竟,接下来翻粪堆的事,不好让敌国第一时间知晓。 “诸位,你们有谁知道这个贼子的来历吗?” 众人止步。 面面相觑后全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石磊等人,顿时面露难色,认真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揪出幕后主使。 先主动帮张太子解决一个大麻烦,才好卖弄人情。 “本宫料得到做事周密的贼人不会留下证据。” 不然,他也不用逼死这个贼人。 石磊等人闻言,一下子像打蔫的秋茄子。 张太子都这么说了,看来是真的…… “不过,本宫要找出幕后主使人,还有一个有力的证人。” 还有证人?! 大家四周环顾,却不知道太子殿下究竟说的是谁。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七章 死人为证,还不说谎 “殿下,证人在何处?” 石磊看到不少百姓已经走下山去。 人多眼杂,生怕张太子再错将证人放走,神情非常急切。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张君临手指着倒在血泊里的夏贵。 “……” “……” 在场的西楚俘虏瞬间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全都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张太子。 死人能开口说话,他们倒是听说过。 但那种情况多是查凶杀案时,靠仵作翻供时所用。 可眼下这个贼人是当众咬舌自尽的,死因无疑。 实在不知张太子所谓的证人,究竟还能再说出什么来。 “殿下,可是要请仵作?” 石磊想不明白张太子的用意,只能尽可能地帮忙。 请仵作? 张君临同样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打量着石磊。 忽地意识到他们的不解,猛地一拍脑门。 “怪本宫没说明白,这个证人有时候,死了比活着还诚实。” “……” “……” 众人表情十分无语。 这一点他们自然知道! 所以,还是要请仵作? “活人他会撒谎,验证的时候难免打草惊蛇。” 张君临玩味一笑,用镰刀戳了戳死透的夏贵。 “可死人不一样了,只要带着他挨家挨户地去碰一碰,绝对能够给背后主使者一个惊喜。” 此话一出。 众人恍然大悟。 但紧跟着,石磊又犯起愁来。 “殿下,这扬县城里权贵乡绅近百户,从何处碰起?” “谁说要碰扬县的?” 张君临勾起夏贵的尸体,放到马背上,牵着马边跟在百姓身后往山下走,边对着好奇不解的石磊等人解释。 “这黑风寨前日埋伏在路上没出手,本宫还担心是当地人在背后当推手,可经过昨日大家换契,扬县权贵乡绅不落一人,而昨日黑风寨还没解散,本宫就知道这黑风寨背后推手不在扬县。” 有些事是一叶障目。 等拨开那片叶子。 石磊等人马上明白了。 为什么来扬县当日,张太子没有即刻剿匪。 原来是想着不战而胜。 结果收服了权贵乡绅后,扬县盗匪依旧存在。 知道这幕后主使人藏得更深,为防有变,才直接杀上黑风寨来。 该慢则缓,该快立断。 如此魄力与考量,竟让一个未及冠的少年兼并! 石磊觉得自己心里又在泛酸水了。 “主使人不在扬县,又在何处?” 孙耕读理解了张太子对于黑风寨处理的手段。 却还是不明白,离开了扬县这个范围,那么嫌疑不就成了除扬县外的,南越其他所有城池的权贵? 带着死人沿途搜过去,尸体怕是要烂了。 到时候连幕后主使人都认不出来,又怎么达到震惊对方,从而露出破绽的地步? “耕读兄,你再仔细想想,我们延迟到镇州,在镇州未停留就当天押运粮食到扬县,这个证人贼子为何能够在当日唆使黑风寨和其他百姓来劫皇粮?” 哟。 不错哟。 张君临就知道,石磊此人一点即通。 轰! 孙耕读看到张太子点头肯定了石公子的说法,脑中灵光一闪,终于理清楚了这个证人贼子的来路。 “他是镇州那些不服从太子政令的权贵世家的忠仆!” “恭喜你孙耕读,你答对了!” 张君临牵着马也没办法鼓掌相赞。 只能竖起大拇指,以示肯定。 “先去找那位院长,看看这三日招揽了多少同仁志士,不在名单上的,本宫半夜上门,逐一问候。” 张君临嘿嘿一笑。 西楚俘虏们顿时感觉后背一凉。 石磊更是哭笑不得。 他以为张太子一箭双雕已是难得的一次算计。 没想到张太子还懂得借题发挥。 这次不论幕后主使人是谁,在见识过这死尸之后,镇州城的权贵们明里暗里,也不敢再使用同样的手段折腾百姓了。 以免再发生半夜“鬼”敲门的事。 “殿下,我有一事相求。” “石公子啊,咱们这么好的关系别用求字,直接说。” 张君临心想:你用求不是逼着我答应你? “殿下,我饿了,边吃边走行不行?” “行!进城去买几百斤烧肉大家分着吃,只要找到幕后黑手,本宫亲自下厨给大家炒菜吃!” 正好也要去城里换几匹快马杀去镇州城。 足够吃饭的工夫了。 “谢太子殿下!” …… 嗒嗒嗒嗒! 夜半。 还没能彻底实施开荒分田政令的镇州城城门。 依然紧闭。 隔断了想趁夜间出城开荒的百姓们的去路。 守城门的两个士兵,看着数家权贵故意堵在城楼门口前的板车,敢怒不敢言地叹息一声。 “也不知道太子殿下何时才能返回镇州城。” “听说扬县已经在开荒分田了,那些被逼上山的好些强盗也既往不咎分到了田地。” “可惜咱们镇州城内总有些权贵软硬不吃,手段高明,偏偏那些贪图工钱的人不愿意去开荒,还连累难民和流民们跟着受罪。” 世上不乏看得清现实形势的人。 可能够改变局势的却少之又少。 两个小兵抱怨了几句,裹紧了身上的麻布大衣。 眼看月上中天,到了半夜。 为了明早赚到工钱,绝对不会有人再想着出城。 两人打算找个避风的地方眯一眯时。 城门外突然响起马儿的嘶鸣声。 “开门!” 外面传来一声呼喝。 耳边犹如有人擂鼓一般。 两人顿时清醒了过来。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又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我好像听到太子殿下的声音了?” “我还以为我听错了呢。” 两人先是一惊,接着大喜过望。 太子殿下来镇州来了! 老天爷开眼! 他们的祈祷有用了! “你们是何人?城门已闭,有急事明早再进城!” 城楼上专门由权贵世家们要求,负责守哨的士兵们大声质问着。 显然没听出,来者是何人来。 城楼底下,两个小兵已经扒开了门缝。 朝着外面望去。 只见十余匹轻骑踏着夜色而来,为首的那位黑衣少年。 正是太子殿下! “何人?!本宫有令,镇州城门不得夜闭!” “但凡是南越的国民都可出城开荒,你们还胆敢问本宫是何人?” 面对着太子殿下的反问,楼上的哨兵唯唯诺诺不敢应声。 张君临深吸一口气,暴喝一声。 “开门!” “否则休怪本宫砍了你们的人头悬挂在城楼上,本宫倒要看看,从今往后谁敢对本宫的政令阳奉阴违!”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八章 半夜“鬼”敲门,到家了 吱嘎~~ 城楼上的哨兵支吾着还没来得及回应。 下面的两个小兵就急忙从门缝里艰难地挤了出去。 “太子殿下恕罪,不是我们不想开城门,而是城门它一直就没关,只是打不开。” “殿下,这城门是往里开的,可里面堵了不少珍贵的金银珠宝,谁也不敢乱碰。” 哦? 张君临料到镇州城里有些权贵难缠。 但有姜助在,不至于阳奉阴违到关闭城门的地步。 “堵门这一招倒是挺高明。” 还敢拿珍贵的金银珠宝来堵? “本宫倒要看看这镇州城的权贵们究竟有多么大的财力。” 张君临下了马。 直接走到城门口。 透过门缝便能看到里面一辆排一辆挤得满满当当的板车。 上面确实有不少的东西。 特别是为首的四辆并排的板车上,还露出了几块金光闪闪的边缘处。 张君临双眼不由为之一亮。 金子! 再看后面的板车上,也有银光闪闪的银子。 这些实沉又抢眼的东西故意显摆出来,可看那潦草的捆绑,不像是有玉器等贵重易碎的东西。 “一个玉器能换花楼一位姑娘赎身了,放在板车上让人顺手拿走,那多吃亏。” 张君临看穿了这群权贵故布疑阵的把戏。 他直接双臂用力地推开城门。 “喝!” 随着张君临暴喝一声,里面堵着的板车全部往后错位移开。 上面的金子银子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推出半扇门的缝隙。 张君临快步上前抢起那些落地的金银。 果然看到每一块金银下面都印有各个姓氏的字样。 “你是谁,胆敢强抢我家主人的金子!” 一个守着板车的老奴被推得七荤八素,跌落在地上。 看到推门的人出现,气不打一处来。 “我啊,乃是南越第一大强盗。” 张君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 将手里的金子往脚下一扔,接着用力一碾。 一个敦实的金坨子被他拿在手里上下抛扔着。 手腕一转,再给老奴看了一眼后。 老奴面色剧变。 “字呢?” “你把我家主人特意刻上去的字抹掉了?” 张君临得意地眉飞色舞道:“谁说这是你家主人的金子,你叫一声它答应吗?我捡起来的就是我的,这里又不是你家,金银珠宝你不藏家里仓库放到城楼门口来,掉地上我捡起来就归我!” 对付这些无赖权贵。 必须比他们更加无赖。 张君临又是一脚,将那些堵在门楼下的板车全部推了出去。 力拔千钧的一脚吓得其他家的奴仆,一个屁都不敢放。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南越第一大强盗踹翻他们的板车腾出一条通道来。 “石磊,我带着两个兄弟和证人先走一步,剩下的留下来捡金子银子。” 张君临对着刚才暗地里推门的两个小兵问。 “有麻袋吗?” “……有、有!” 入城的时候经常会遇到追捕的逃犯或者待查的赃物。 还有些人会寄存一些东西在城楼处,麻袋是有的。 只是…… 两个小兵没想到,太子殿下不仅把路给推开了,还真的要抢这些权贵家板车上的金银。 仔细想想,还挺爽的。 他们可是为国为城守门,不是替这群权贵守财的守财奴。 抢他丫的! “这些麻袋也不好白白用你们的。” 张君临随手将一坨金子掰开两半塞到两个小兵的手里。 指着二人拖来的一堆麻袋。 “这是麻袋钱,你们拿着,一会儿要是有人找你们麻烦,这事也与你们没关系。” 作为南越国第一大强盗。 谁敢抢谁不该抢,张君临心里还是有数的。 这个事明摆着与两个守城小兵无关。 “……” “……” 两个小兵对视一眼后,纷纷将金子塞了回去。 “殿下,这麻袋就是官家备用的,不是我们自己的,您要是付给我们钱,我们就成了挪用官家的东西。” “按照南越律令,这可是要剁手的。” 哦。 还有这么个说法啊。 张君临满脸欣赏地看着这两个刚正不阿的小兵,转手把金子塞到自己的口袋里。 然后。 抬起手来对着两个小兵脖子,一人砍了一掌。 打晕两个,放到旁边躺好后,他对着石磊叮咛着。 “别把这两个小兵卷进来,免得被权贵们打击报复。” “好的殿下。” 石磊捡起一块金子,抬手朝着一个狂奔去报信的奴仆打了过去。 “唔!” 对方摔了个狗啃屎倒在地后,一直没有起来。 “殿下,一路走好,在你没找到证人的家门前,城门前的事,一定不会传扬出去的。” 石磊拍着胸脯保证着。 张君临竖起大拇指,把这些板车上的金银拿起来,记住上面各家的姓谁名谁后。 返身上马。 骑着马走在自己踢开的宽敞大道上,朝着离城楼最近的那家“周家”冲了过去。 砰砰砰! 周宅。 半夜大门已经紧闭,但偏门里还有人把守。 “你瞎啊!没看到这边还有门开着?你谁啊?不是重要的客人走偏门!” 偏门里的人听着动静,揉着惺忪的睡眼迎上前。 就看到一个张着大嘴没有舌头、脸色惨白的人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摸。 摸到凉飕飕的身体,再看对方没有气,当即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娘啊!鬼啊!有鬼!” 站在一步开外,用长镰刀推着尸体的张君临看到这个反应,心里对自己的计划有底了。 天天半夜守门的守门人都吓得尿裤子,想必直接带到周大老爷面前去,会更加刺激。 决定了。 下一家就不敲门,直接找最大最豪华的院子去扰人清梦。 “走。” 张君临和孙耕读等人打了声招呼。 两人打前锋,两人抬尸体,跟在张君临的身后,一跃跳到墙头上,直奔周宅最大的院子。 “鬼啊!” “冤有头债有主,你找我做什么!” 周宅院子里响起骇人的惨叫声。 不多时。 几道黑影自周宅墙头掠过,又落在了吴家的墙头上。 所到之处。 宅院里由一片漆黑变成灯火通明。 吓得一群人哭爹喊娘,跪神拜仙求庇护。 …… 夏府。 夜半时分。 夏国丈却辗转难寐。 “陈思量那个怂包软蛋,被三皇子几记拳头几句话就吓到了腿软,有他从中作祟,这镇州城的权贵们站队的站队,观望的观望,今日依我之计去城门堵门的竟只有十六家。” 这十六家还特意让他出头才肯前去。 无奈之下。 他也只能当一次出头鸟。 “好在三皇子如今在扬县风生水起,不理会镇州这一滩浑水,待到明日,我便让奴仆将标上记号的金银用无字的调换了,以免被三皇子他们抓住把柄。” 到时候牵连到八皇子可就不好了。 夏国丈拿定主意。 准备睡下。 他翻了个身,脸庞朝外。 章节目录 第九十九章 装神弄鬼,套你话 两只浑浊且不大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 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他的面前正跪坐着一个人。 尽管隔了一步远,但看体态和虔诚的跪姿,夏国丈还是一眼认出。 “夏贵?!” “你不是在黑风寨,怎么回来的?” 该死! 他不是让管家去黑风寨杀人灭口了吗? 为何夏贵会出现在这里! 夏贵之所以被挑中去实施怂恿强盗们劫皇粮的计谋,就是因为此人甚是机灵。 恐怕当夏贵派出送信的人没能按时归去,夏贵便意识到自己成为了弃子。 “夏贵,你听我说,老爷给了那个送信的一百两银子,打发他打个地方隐居,正准备让管家带你回来,去金陵躲几天风头,没想到你自己回来了。” 夏国丈一边笑呵呵地扯着谎,一边用手在床铺底下摸索着。 他可是三阶武者。 夏贵方才没能趁他不注意拿下他。 如今,便只有死路一条。 唰! 摸到匕首的夏国丈,紧握着刀柄便朝着夏贵的脖子扎了过去。 这一下,直接命中了夏贵的要害。 可奇怪的是。 并没有鲜血溅出来不说,手背边缘碰到夏贵的脖颈处,凉得他打了一个机灵。 “死了?!” 夏国丈大吃一惊。 接着便冷静下来,拔出匕首站起来,朝着周围环顾。 “谁!胆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没想到这夏贵如此不中用,居然死在了别人的手上。 夏国丈冷哼一声,借着微弱的灯光继续打量着周围的角落里,好言商讨着。 “黑风寨的好汉,你能带夏贵来老夫府上,想必是知道了他的身份。” “如今你将夏贵的尸体送还回来,老夫一定会酬谢于你,你开口说个数。” 在夏国丈看来。 送来夏贵尸体的人,一定是图财。 否则刚才就趁着潜入房间将他一刀杀了。 不可能还听他说这么多。 只要对方有所图,那么此事便能够谈判。 至于钱,他夏家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稳住一时后,便让对方赔上一世! “夏国丈,你别光往周围看,你不妨往上瞧一瞧。” 房梁上传来一道声音。 夏国丈抬头望去。 一个黑影正站在房梁上。 手里倒拿着一把长镰刀。 此时。 他才发现。 夏贵背后的衣服被勾破了。 应该就是那把长镰刀将人放下来吓唬他的。 “你是什么人?!” 夏国丈又惊又怒。 原以为对方是悄悄潜入进来的。 可没想到对方不仅潜入进来还跑到他头顶上藏着,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对方的武道境界一定比自己高了不止一个阶层! 咚。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直接飘然落地。 然后将手里的长镰刀挽了个花。 “夏国丈,你我有缘在深宫里见过几面,看得出来,夏国丈根本没把本宫放在心上。” 张君临微微一笑。 在夏国丈看来,却像是那勾魂的阎罗。 当即吓得他跌退两步,重新坐回了卧榻上。 “三皇子?!” 夏国丈惊骇万分地望着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张君临。 又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夏贵,顿时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面色剧变。 “你在诈我!” “非也。” 张君临将夏贵的尸体勾退,扔到门口。 对上夏国丈惊恐的表情,脸上笑容加深。 “本宫根本不知道这个黑风寨的幕后当家是谁家的奴仆,但推测出他的主人应该就在镇州城内。” “本来是想挨家挨户地去敲镇州城一百来户权贵与乡绅家的大门,恰巧来的时候城门被堵上了,于是,按照车上装的金银的印迹,先排查重点嫌疑对象。” 说着。 张君临虚空对着窗户划出一刀。 哗啦! 窗户破裂。 微凉的夏风吹进来的同时,还带着鬼哭狼嚎般的伴奏。 “听到没,你家隔壁被吓得把他这几年干的坏事杀的人都吐露出来了,但他那个罪名,比起夏国丈你的罪名来说,可轻太多了。” 对于眼前这位夏国丈。 张君临没有多大的印象。 只知道,夏国丈家扶持的是八皇子。 也就是自从二皇子被昏倒后,便像是没到过金陵,或是没出过金陵一样低调,关在自己宫里研习武道的八皇子。 “本宫一直以为八皇子不争不抢,醉心于武道之术,他还经常标榜自己要当一个镇守边关的大将军。” “没想到,会咬人的狗不叫。” 张君临看到夏国丈的手在床铺上摸索着。 手里的长镰刀直接勾住了对方的脖子往前轻轻一拉。 嘶啦。 鲜血从夏国丈脖子后劲飙了出来,顿时浑身僵硬,一下也不敢动弹。 “三皇子!老夫乃国丈,论起来还是你的亲戚,你不能杀我!” 夏国丈感受到脖子上的疼痛,却忍痛着不敢吭一声。 因为一旦现在招来其他下人的话,事情闹大,可就真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不是他怕事情外扬出去,而是担心三皇子被逼得一不做,二不休,杀他灭口! “老夫让夏贵去黑风寨怂恿他们抢皇粮,是老夫的错,但与八皇子无关,是老夫不愿意让三皇子你与权贵世家为敌,坏了南越的根基!” 南越的根基不就快要坏在权贵世家的手里了吗? 铁打的权贵流水的皇权。 是不假。 但还有一句话。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权贵更迭时移事易,无论哪个国家的根基都是百姓,没有了百姓,你们这些权贵吃什么喝什么享受什么?” “好了,本宫不想与你理论这些,本宫只问你一句,夏贵是你指使派去黑风寨的吗?” 张君临面对这种虚伪的阴险之辈,非常没有耐心。 特别对方还是狗皇帝的老丈人。 他就更没有耐心了。 “……是,但……” “别编了,夏国丈要想教导本宫看重权贵世家,你不应该派人去联合权贵们反对本宫,却派人去强盗窝里搅乱扬县的浑水,目的不就是想借盗匪之乱领兵权镇压。” “然后,再将其说成是民变扣本宫一个屎盆子,借机献言让狗皇帝撤了本宫的监国太子之位,换上你家正在金陵的八殿下接掌太子之权嘛。” 对于玩弄权术这一套。 张君临原身是没有涉猎过。 但看完了诸多影视剧和历史书的张君临,对这里面的门道可是参得门清。 “……” 被戳穿心思的夏国丈一言不发,只是紧张地喘着粗气,四目与张君临逼视良久后,挤出一句话。 “我乃国丈,陛下的老丈人,我就算是有罪,区区监国太子也管不到老夫的头上!” “你今日若再敢冒犯老夫,待到他日老夫见到陛下,定要告你一状!” 向狗皇帝告状? 张君临哑然失笑。 “哈哈哈哈!夏国丈,只有自己没有能力翻盘时,才会找撑腰的人告状,看来,你背后没有别的指使者,若真有,那也只能是狗皇帝。” “你!” 夏国丈这才发现自己被套了话。 但眼珠一转,便也跟着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我说三皇子你为何突然东来镇州的地盘搞什么开荒分田,如今贪功冒进,听你如今一口一个狗皇帝,原来你是想取代那把龙椅上的位置!” 好大的一顶屎盆子! 张君临听到后,却没有任何动摇之色。 根本不给夏国丈任何可乘之机。 他坦坦荡荡地反问。 “夏国丈,不想当皇帝我为什么要当太子?闲着没事找罪受吗?” 章节目录 第一百章 夏国丈,你知道二皇子死了吗? 夏国丈一噎。 明明是自己提出来的问题,此时却无法反驳张君临的答案。 别说太子想当皇帝。 鲜少有不想当皇帝的皇子。 他赌输了。 “三皇子以前对陛下那般顺从,果然是装的。” “不全是。” 张君临不假思索地反驳着。 原身对于张承乾确实很孝顺。 才会被养废掉,沦为弃子,说毒死就毒死,无人过问。 “呵呵,如今我栽在三皇子的手里,抬出陛下来也无法震慑住你,只能悉听尊便,等你定罪处置。” 夏国丈倒是冷静自持。 他淡定地瞥了一眼死透了的夏贵,轻哼一声。 “如今人证已死,只凭一个死人想定我这个国丈的罪,太子殿下恐怕无法服众。” “服众?让那些不遵守本宫政令的人们服从,靠证据讲道理是不行的。” 张君临将长镰刀往前勾了勾。 还在暗中摸索着床铺的夏国丈不得已往前躬身,怒目盯着差点一刀勾断他头的三皇子。 “三皇子还想先斩后奏不成?我乃国丈!” “那又如何?” 张君临似笑非笑地提醒他。 “夏国丈,本宫给过你自省的机会,可惜你总是想寻找机会脱罪,还想要摸索藏在床铺下的利器。” “你以为普通的兵器,能够打得过我这个七阶武者吗?” 七阶?! 夏国丈吓了一跳,不敢置信地盯着张君临。 八殿下不是说,三皇子是六阶巅峰的武者,怎么这么快就成了七阶武者? “你对外还隐瞒了自己真正的实力?” 张君临没有回答夏国丈的话。 而是话锋陡然一转,杀人诛心。 “夏国丈,你知道二皇子死了吗?” 此话一出。 不只夏国丈僵在当场。 站在房梁上、窗户外和门口的孙耕读等人也错愕不已。 南越二皇子死了?! 那不是南越皇帝派去金陵名义上辅佐张太子,实际上想窃权的摄政王吗? 死了?! “什么时候死的?!” “怎么死的?!” “谁杀的?!” 夏国丈骇然万分。 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无法相信。 因为。 有可能杀了二皇子屠刀,就摆在他的面前。 “具体多久死了本宫没往心里放,反正就是一个想毒害本宫的凶手而已,被本宫发现他下毒后,自己喝下了毒酒,当场七窍流血,无药可救死了。” 一句话回答完夏国丈的问题。 张君临无声冷笑着反问:“夏国丈此时有什么想法?” “……” 夏国丈抿紧嘴唇。 沉默了许久,才叹息一声。 “我原以为已经很重视太子殿下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你的魄力,南越必将在太子殿下的手里发扬光大。” “扬县一事与八殿下无关,还望太子殿下能够放八殿下一条生路。” 不管别人信不信。 反正张君临不相信这番“人至将死,其言也善”的鬼话。 他也没有那么天真,认为处置了夏国丈,八皇子会分清对错,不与他为敌。 “唉,看来老夫是一步走错,害了全族人都跟着承担苦果。” 夏国丈见他不回话,便知道了他的意思。 当即对着张君临磕头叩首。 “太子殿下,我有一计可让镇州权贵们全部屈服于你,希望用它来换八殿下一命。” 夏国丈知道了二皇子之死。 便明白。 在不久的将来,南越将会上演一出父子争夺皇权的大戏。 而八殿下只要活到那个时候,便能够从中获得机遇。 不奢望能够登顶那个位置,至少能够成为一方王权,带着他的女儿当个太妃,安稳度日。 可若是太子殿下在此之前就将八殿下算计进这一局之中,则是生死大劫。 他希望,能够给八殿下再谋得一个机会。 “你想说的只有这些吗?” 张君临冷冷地瞥了一眼态度虔诚,但他根本对此不感兴趣的夏国丈。 语气逐渐变得不耐烦。 “我更想知道的是,你说的‘果然是装的’,到底是何意思?” 张君临事先没想过黑风寨的人会是夏国丈派去的。 更没想到夏国丈对于他迟早会收拾狗皇帝竟提前有预料。 也就是说。 这皇宫之中还有什么事,会让原身去收拾狗皇帝。 “你不知情?!” 夏国丈此时看上去,比听到二皇子之死还要震动。 张君临确认了。 这件事对原身影响甚大。 甚至是一件能够光明正大解决掉狗皇帝的要事。 “哈哈哈哈!三皇子不知情就敢造老子的反,陛下啊陛下,你也是活该。” 夏国丈近乎疯狂地笑完后,对着张君临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 “太子殿下,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只要你坐上龙椅后,同意分封八殿下为镇守海关的王爷,我便将这南越皇宫里最大的秘密告诉你!” 有翻盘的机会! 八殿下。 夏家。 我们还有…… 唰! 张君临的镰刀向前一拉。 当夏国丈脖子易位时,他脑中还幻想着背靠海关,辅佐八殿下攻入金陵的美好未来。 “我啊,最讨厌说话说一半,故弄玄虚的人。” 张君临对着夏国丈的尸体说完。 收回长镰刀,任由夏国丈的尸体躺倒在夏贵的身边。 “不就是皇宫里的秘密嘛,你能知道,别人也能知道,再说了,就算我不知道,也不妨碍到我要覆灭狗皇帝的结果。” 他对皇宫里的秘闻不感兴趣。 对原身成为逆子的动机有些感兴趣。 但不足以。 成为夏国丈活着的理由。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能够在我眼皮子底子险些掀起民变来,我能留着你吗?” 张君临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但他不喜欢和那些不知足的聪明人打交道。 夏国丈就是属于后者。 “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窗外,孙耕读的声音都在发颤。 太狠了! 虽然石公子早就猜出了张太子的野心,但他没想到,张太子竟然不声不响地把二皇子给干掉了。 要知道,那可是南越皇帝最喜欢的皇子。 之前他们太子来南越时,还是二皇子负责接见的。 最有希望继承南越皇位的人。 死得悄无声息……他刚才怎么就没捂住耳朵,听到这样一个要命的秘闻! “孙耕读,你们进来。” 张君临拿起床单一角擦着镰刀上的血。 翻出床铺下的数把尖刀暗器后,冷冷一笑,淡淡开口。 房梁上、窗户外、守着门的西楚俘虏等人。 屏住呼吸,陷入了两难之地。 进。 万一张太子要杀人灭口怎么办? 不进。 好像他们想跑也跑不掉。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一章 小毛贼而已,本宫专业剿匪 “诸位不会是怀疑我会因为二皇子之死的秘密,要你们进来灭口吧?” 张君临一语道破他们的担忧。 氛围顿时变得有些凝重。 吱嘎~~ “殿下说笑了,你要是想杀我们灭口,说的时候就杀了,绝对不会留着我们多喘这几口气的。” 孙耕读讪然一笑,推开窗户跳了进来。 假如横竖都是死还无法反抗时。 倒不如坦然面对。 张君临看了眼孙耕读紧握刀柄的右手,没有点破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毕竟。 像二皇子死而不宣这种皇家机密被别人听了去,确实挺刺激的。 “殿下,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 孙耕读看到那寒光闪闪的长镰刀,总感觉脖颈同样冒着寒气。 态度比以前更加恭谨了。 “哈哈,别担心,二皇子的死迟早要公开的,再说了,你们在黑风寨的时候帮本宫出主意,就是站在本宫这一方。” “假使你们真的把二皇子的死宣扬出去,本宫就说是你们误杀的,毕竟比起本宫动手,还是你们误杀更有理可依。” 孙耕读等人仔细一琢磨。 竟觉得张太子此言甚是有理。 因为当初二皇子刚进城时,就被他们当众揍过一顿。 当时还是张太子替二皇子解围,救了二皇子一命。 若是说二皇子的死谁最有可能下手的话,还真是他们这群记恨在心的西楚俘虏。 娘唉! 孙耕读忐忑不安地偷瞄了一眼张太子,有一个疑问,那是不吐不快。 “殿下,你在何时想要杀二皇子的?” “还能是何时,他想抢本宫卖命才搞到手的东西,本宫不想让他抢时。” 懂了。 孙耕读欲哭无泪。 看来自打二皇子要回金陵开始。 他们这群西楚俘虏,不只被打成打手,还成了背黑锅的存在。 亏得石公子去黑风寨才决定要和张太子站在同一战线,短暂地化敌为友。 疏不知。 若是支持南越皇帝的话,他们可能会面临着父子夹击。 “殿下,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 孙耕读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只不过这一次。 他坦然了许多。 论武道境界,相差太大,打又打不过。 论心智计谋,相差悬殊,还是当打手更轻松自在。 “夏国丈死都死了,给他一个尊严。” 张君临朝着倒在血泊里的夏国丈一昂头。 “伪装一下,就说成是心里有鬼、畏罪自尽。” “……” 孙耕读同情地看了一眼死后还要被利用的夏国丈的尸体。 暗中下定了决心。 以后就算是死,也不能和张太子为敌。 不然死了也不能踏实。 由于夏国丈犯的是煽动民变这种诛九族的大罪,伪造的尸体只要看得过去就行。 孙耕读便用匕首沿着原来的刀痕,重新划了一刀。 并趁着尸体没有僵硬,将现场和尸体的造型布置好。 “接下来呢?” 孙耕读好奇地又问。 张太子向来杀伐果断。 杀了二皇子也敢当着他们的面承认。 而夏国丈的罪证只要搜刮一下,绝对能够搜得出来。 孙耕读不明白为何要伪装成畏罪自杀。 但他知道,张太子这么做一定另有深意。 “今晚这‘鬼’闹得这么厉害,总得有个出处有个结果才对。” 张君临朝着隔壁一昂头。 “去,告诉大家,有个黑风寨的毛贼跑到了镇州城里作乱,本宫追随贼子来到镇州城,没想到追到夏宅,发现夏国丈畏罪自尽。” 这番谎话说得七分真三分假。 避重就轻。 难免让人联想翩翩。 贼子为何要跑到镇州城作乱? 夏国丈畏罪自尽是被人吓的,还是被“鬼”吓的? 他们带来的黑风寨的“鬼”反正已经死在了这里,剩下的那个毛贼呢? 又该如何处置? “殿下,这样一来,大家就不再关注今晚闹鬼的事,而是担心那个神出鬼没的毛贼会再次祸乱镇州。” 孙耕读又满脸的不解。 “可是这样做的话,镇州城岂不是人人自危?” “危什么?小毛贼而已,本宫可是专业剿匪的!” 张君临不无得意地挑了挑眉毛。 孙耕读怔了一下。 又怔了片刻。 脑子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后。 忽地恍然大悟。 “殿下根本没想过去句县!” “而是早就准备好了解决扬县的匪患后杀个回马枪!” 孙耕读终于懂了这盘棋的布局。 从进入镇州城,没有看到镇州城的权贵迎接的那一刻起。 张太子这盘大棋就把反对他的那些势力全部算计了一个遍。 “对,不论黑风寨有没有权贵们的人手安排,本宫也要拿这个做文章。” 张君临自认不是那种讲究的正人君子。 白猫黑猫,要抓得住耗子才叫好猫。 做人是要坦坦荡荡,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总有一些使下三滥手段的权贵,不愿意臣服于他。 那么。 甜枣与大棒之外,就需要铁链加身制服。 “既然懂了,那就去做吧。” “记住了,多在城里绕几圈,往外追几公里,踩烂了砖瓦不必费心,那些主人家事后说不定还得请你们这些保护他们安全的吃顿大餐。” 什么叫卖了你还要让你数钱? 孙耕读觉得眼前张太子对付镇州权贵的手段,就能充分说明这一点。 偏偏此时的张太子,还一脸惆怅地对着隔壁感慨着。 “本宫为了你们的安危连觉都睡不成,本宫真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太子,值得承受你们接下来的各种夸奖与谄媚,嘿嘿嘿。” “……” 孙耕读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他选择眼不见为净。 对着隔壁主屋并不存在的贼子大喝一声。 “贼子!我乃太子殿下手下,特来剿匪!哪里逃!” “冲啊!” “抓住贼子!立功得赏!” 口号喊得响。 孙耕读几个人故意跑得没那么快。 踩烂瓦片和墙头,把刚才被“鬼”吓得哭爹喊娘的各门高户大院再次搅了个鸡飞狗跳。 张君临站在夏国丈卧室的房门口。 听着周围响起惊慌失措的尖叫声,感慨不已。 “好言相劝你们不听,非得受这两遭罪不可。” “何苦呢。” 话音刚落。 夏家奴仆闯进院子。 当看到被打晕在地的护院后。 管家惊得大喊起来。 “老爷!老爷你在哪里?!” “别叫魂了,你家老爷在这里。”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二章 有求于人,还如此嚣张? 张君临一开口。 管家差点吓得魂飞九天。 “谁?何方贼子在老爷的屋中作乱?!” 管家并不认识张君临。 但当他喊完,脖子上贴着冰凉的长镰刀,脑中灵光一现,顿时明白了眼前这个黑衣少年是何人。 “三、三皇子?” “错,本宫乃南越监国太子。” 张君临镰刀往里一勾。 管家的脖子上就流下一条血线。 “太子殿下,就算你贵为太子也不能擅闯私宅大开杀戒!” 管家色厉内荏地叫喊着。 试图让屋里的老爷听见后,能够出面替他做主。 “还往里面看什么呢,你家老爷早死了。” 张君临此话一出。 不只是管家,后面赶来的其他奴仆,也全都是一脸见鬼的表情。 太子殿下在说什么? 老爷死了? 老爷为何会死? “看你这身打扮比别人都要精贵,你是管家?” “夏贵你认识吧?” 张君临镰刀勾动,把管家的身体吓得往前跪了下来。 不等他再有所动作。 管家连忙以头抵地,“砰砰砰”地磕起响头来。 “太子殿下恕罪,夏贵的事,老奴并不知情,老奴也只是听老爷吩咐办事而已。” 就在张君临以为这个管家见风使舵时,管家突然扯着嗓子大喊一声。 “夏贵偷盗了家中财物早就跑了,老爷把他处置了,他现在不是夏家的人,太子殿下你不可轻信夏贵之言呐!” 哟。 张君临饶有兴趣地看着为夏国丈脱罪的管家,似笑非笑地开口。 “你不会以为本宫说夏国丈死的话,是在诈你吧?” “不是吗?” 管家怒目而视,朝着东北方向拱手作揖。 “我家老爷可是当今国丈,就算你是太子殿下……” 噗嗤。 不等管家叫嚣完。 张君临用力一勾,血溅五步。 管家一脸无法相信的表情,双眼睁圆倒在血泊里。 张君临看向后面那群因为他突然出手杀人,而瑟瑟发抖的下人们,露出一抹和善的笑意。 “你们别害怕,只要你们同本宫说实话……” “太子殿下饶命啊!夏贵并没有偷盗钱财,是老爷和管家把他打发去了扬县做事。” “具体做什么事我们也不清楚,但绝对不关奴们的事!” 背叛主人是死罪。 可如今主人都已经被杀死了。 主人有罪,他们只会被重新发卖。 若像管家一样执迷不悟的话,那就只有被一刀砍掉的命。 孰轻孰重该怎么选,只要脑袋没长到屁股上就能明白。 张君临原本还想过一把审讯的瘾。 看到吓得跟鹌鹑一样跪在地上瑟缩着的奴仆们,不免怀疑。 自己这恶人是不是演得过于逼真了。 比夏国丈这种阴险狡诈的人还让人感到可怕。 罢了。 反正拿到了夏家奴仆的口袋。 夏国丈之死更是顺理成章的事。 “你们放心,只要本宫查清楚,夏贵煽动民变,意图劫皇粮的事与你们无关,本宫就会差人把你们重新发卖。” “如果有银钱赎身的,可以先变成流民,再去开荒落户。” 夏国丈家的奴仆前呼后拥,少说三五百人。 也不知道夏国丈家囤这么多人想做什么大事。 反正人死茶凉,该遣散的还是要遣散。 至于八皇子。 现在还不到“放虎归山”的时候。 只能先派人监视着,圈在金陵里呆着。 等到有需要,再让八皇子完成夏国丈的遗愿,角逐皇位。 “我还是很乐于助人的,嘿嘿嘿。” 张君临的笑容,落在其他人的眼里。 颇有种黑白无常勾魂的意味。 夏家奴仆们打了个寒颤,脑中不由得闪过一句话。 太子一笑,生死难料。 “好了,辛苦你们最后尽忠一次,把夏国丈、夏贵还有管家的尸体抬到府衙去。” 今晚动静闹得这么大。 是时候请姜助出面镇镇场子了。 张君临站在台阶上,踮着脚朝着四周望去。 耳朵动了动,听了听回声。 孙耕读他们去抓贼,已经追到远得不能再远的地方。 估计整个镇州城的人都被搅扰了美梦。 “出发。” 张君临手里长镰刀往前一挥。 夏家奴仆们急忙冲进屋子里面。 看到自家老爷手握着常用的匕首,切割了自己的脖子。 吓得当即低下头,也不敢仔细看。 匆匆忙忙将人包裹上白布,找了单架往外抬。 刚出大门。 张君临迎面碰到了两个飞奔而来的奴仆。 “大事不好了!城门楼处堆着的板车上的金银,让人给抢走了!” “你们快去向老爷通传!” 气喘吁吁的两个奴仆抬起头。 当看到张君临笑吟吟的黑脸时,大吃一惊。 掉头便要往回跑。 梆梆! 张君临抄起长镰刀棍子那一头,对着两个后脑勺一人敲了一下。 等到二人倒在地上。 他又对着身后跟着的夏家奴仆们,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二人。 “走,连同他们一起抬去府衙。” 人越多越热闹。 今晚上发生的事,不能拖到明天处理。 张君临迈着轻松的步子。 带着夏家三五百号人,招摇过市。 一路朝着府衙而去。 路上。 遇到了不少同样带着一群人马往府衙急奔的权贵大老爷们。 每个人都脸色惨白像见了鬼似的。 也没有看到夏家的队伍里,混入了一位太子殿下。 而原本在他们心里,根本不重视的府衙。 此时隔着老远看到里面的灯火,竟全部觉得心安无比。 “姜大人!救命啊!” 人还没到府衙,一群人就开始哭诉起来。 “我家进贼了,那贼子装神弄鬼,听说是从扬县的强盗窝里来的。” “我请太子殿下剿匪的手下留下来搜一搜我的院子,他们居然追着贼跑了,实在是视我们的性命如草芥,不负责任啊!” 每天都能学到告黑状的新花样。 让张君临觉得真是不虚此行。 半夜被吵醒的姜助,颇为头疼地听着像鸡鸭一样在耳边乱叫的权贵大老爷们。 听了半晌,终于理清楚了他们的来路。 “各位,你们的意思是,扬县的盗贼来到了镇州城?” “是啊是啊!” “所以你们打算请太子殿下的人来剿匪对吗?” “……” 无人应声。 请? “剿匪这件事不应该就是朝廷做吗?” 一个暗中反对太子新政令最积极的贾老爷大声指责着。 “本官懂了,本官这就派人禀报太子殿下,看看太子殿下如今走到哪里了,何时能来镇州为你们剿匪。” 有求于人还如此嚣张? 姜助可不会为了这群权贵世家的大老爷们,为难一直奔波劳累的太子殿下。 “姜大人,本宫就在这里。” 张君临自然也看出了这群人的心思。 但他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行踪。 因为城门前抢金银的就是他,瞒也瞒不住。 和夏国家一起前来,就是为了此刻。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三章 两头吃,不惯着 姜助大吃一惊,循声望去。 夜太黑。 他眯起双眼看了片刻。 终于在人群里看到手握长镰刀,站得笔直犹如鹤立鸡群的太子殿下。 果然是太子殿下! “殿下,您怎么深夜来镇州了?” 不等姜助上前。 张君临已经招呼着夏家奴仆,抬着三具尸体走到了姜助的面前。 “本宫是追着一个小毛贼来的镇州城,调查一桩指使扬县黑风寨煽动民变的案子。” 张君临扫了一眼那些权贵世家的大老爷们,无声冷笑。 “谁知在城门处,居然遇到了板车拦路,这才一时不察让那个小毛贼偷偷溜进城里,甩脱了本宫的追踪。” 此话一出。 姜助顿时明白,这群权贵刚才为何叫嚣得那般起劲。 非得找太子殿下来剿匪不可。 感情是知道太子殿下来了。 还坏了太子殿下的正事。 “殿下,此事都怪下官管理不当,才误了殿下的大事。” 姜助没有推卸责任。 张君临对于这一点十分满意,但还是板起脸来,语气不满的呵斥着。 “误事就是误事,说再多也迟了,下次再让本宫遇到这种情况,可不管拦路的是谁,一并砍了!” 张君临转了转长镰刀的棍子。 让大家看清楚上面沾得均匀的鲜血。 吓得那些权贵世家的老爷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用武力震慑虽能得一时太平,但不能保一世无忧。 张君临在这群人闭上嘴了之后。 让夏国奴仆将尸体抬上前来。 “小毛贼的一个同伙正是夏国丈家的奴仆,名叫夏贵。” “夏国丈指使夏贵潜入黑风寨,意图煽风点火引起民变让他们劫皇粮,推翻本宫的新政令。” 张君临用刀尖挑开盖在夏国丈身上的白布。 露出一张青白的脸庞。 离得近的看到这一幕吓得一个激灵蹦出去老远。 胆子小的,这一晚上又见“鬼”又见尸体又遇贼的。 更是当场晕厥过去。 被奴仆抬走去医馆续命。 “诸位,夏国丈已畏罪自杀,夏家奴仆和黑风寨的人都能证明夏家所犯的过错。” 张君临又拿棍子将刚才被敲晕的两个夏家奴仆敲醒。 两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清醒过后,先是捂着后脑勺倒吸着凉气。 缓过气来后便对着周围人大声嚷嚷着。 “你们大家评评理,就算贵为太子殿下,也不能随便动手伤人!” “太子殿下在城楼门前把我家的板车踢倒了,上面的金银撒了一地,他居然让手底下的人抢了捡麻袋里。” “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天理?” 两个人看到周围都是这几日和老爷交好的权贵们。 说完,马上要往那些人跟前凑。 两人平时里就是为夏国丈在城内传递消息的人。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其他镇城州的权贵们看到二人,哪次不是笑脸相迎。 可这一次。 他们看到两人凑近,就像是见了鬼似的,急吼吼地推搡着身边的奴仆并往后退缩。 “快!快拦下他们!” “我们和夏国丈可不熟。” 之前还一起组织着推车去挡城门,使用无赖手段阻挠开荒分田的权贵们。 此时因夏国丈的死,变成了一盘散沙不说。 还纷纷将黑锅甩在了夏国丈的头上。 “难怪夏国丈威胁我们跟他一起去堵城门,原来是图谋不轨。” “幸好没听他的话,真的把金银珠宝都放到车上,否则就上了他的贼船。” “他的目的不是帮我们,而是为了阻挠太子殿下进城。” 眼见这群人把黑的说成了白的。 把屎盆子都扣到了夏国丈的头上。 两个夏家奴仆正要出声反驳。 梆梆! 张君临抬起棍子又是两下,直接把两个热场的敲晕在地。 “诸位,肃静!” 一嗓子喊下来。 刚才还交头接耳,心虚大喊的众人。 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先前这群明里暗里都不服太子殿下的人,此时居然全部如此听话。 令姜助大感意外的同时,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 太子殿下似乎并不是冲着小毛贼才来的镇州,很有可能是特意杀来一个回马枪。 专门为了对付这些镇州的权贵。 “诸位的清白,本宫懂了。” 话音刚落。 在场响起一片如释重负的呼气声。 张君临嘴角噙起一抹冷嘲的笑意。 这就把心放到肚子里了吗? 我看上去像是那种以德报怨不计较的人吗? “殿下,那……既然殿下知道我们的清白,被抢……被捡走的金银该……” “这小毛贼抓不住,本宫派了十来个兄弟跋山涉水去抓,如果还是抓不住,这煽动民变之罪没你们的份,可难保会有人治你们一个合谋放人之罪。” 张君临把话锋又转了回去。 无奈地叹了口气。 “更何况,这小毛贼是夏家忠仆,听说今日之事再杀个回马枪,像刚才一样装神弄鬼吓唬诸位,该如何是好?” “抓他啊!” 众人齐呼。 “对!抓他!” 谁他娘的乐意大半夜有人闯进自己的卧房里。 睡着了吓个半死。 没睡着能把兄弟吓个半死! “这抓捕毛贼的茶水费、路费还有工钱,应该谁出呢?” 众人一噎。 刚才还叫得热闹的人,此时也闭紧了嘴巴。 一毛不拔的样子,让张君临手痒了起来。 行。 不松嘴是不是? “本宫这便上奏皇帝,扬县之乱与镇州有关系,让皇帝彻查夏国丈的罪证,还有他这几日里到底与谁合谋,合伙围堵城门,因此放走了毛贼。” 毛贼抓不抓得住没有关系。 夏国丈与这些权贵们私底下有联络的事落实了就行。 “殿下且慢!” “殿下这小毛贼必须要抓住,我愿意出资十……三十金!” “殿下捡了我家的金银不要了,就当作是捐了剿匪,这足以证明我家与匪盗无关了吧!” 嗯。 张君临满意一笑。 “可以证明了,毛贼一事,与诸位无关。” 众人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但。 张君临可没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 来都来了。 有些积怨该了结就得了结。 今晚。 必须把这群半夜害怕鬼敲门的权贵大老爷们,吃干抹净! 绝对不惯着他们予取予求的臭毛病。 唰! 张君临手里的镰刀,挑起夏国丈的尸体往前一挥。 突然的动作,吓了众人一大跳。 “诸位,你们可知夏国丈为何要煽动民变,还要欺骗你们去堵城门,不让你们支持开荒分田的政令吗?”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四章 举个例子,羡煞你们 还能为何? 众人心中暗暗想道:还不是为了阻止你的新政。 阻止你将我们这些权贵世家们的利益,转让给那些贫贱的老百姓? 但有些话可以这么想,不能直接说出来。 再加上张君临手里那把长镰刀,实在是吓人。 尤其是上面的心血,虽然已经干了,但也不知道是谁的。 大家心里不免往最坏的地方想,万一是夏国丈的呢? 那么他们此时要是乱说话的话,恐怕性命不保。 “没有人说话吗?” 张君临扫了一眼大家的神色,猜到了他们内心的想法。 但是他也没有说破,而是自问自答的继续说着。 “你们恐怕不知道扬县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吧?” 最近天降大雨道路泥泞。 加上大家对太子殿下避之不及,连通往扬县的生意都懒得做了。 以免被太子殿下抓到把柄。 自然不知道扬县发生了何事。 再加上夏国丈之前提醒过他们。 不要明着去招惹这位太子殿下。 所以他们对扬县发生了何事,也并没有多么感兴趣。 自己门前雪还来不及,哪里还管得到他人的瓦上霜? 只是他们也难免幸灾乐祸,替扬县的那些权贵乡绅们鞠一把同情泪。 要不是太子殿下去了扬县推行新政的话,他们此刻也不会这么轻松。 恐怕早在天子殿下的淫威之下屈服了。 “本宫知道你们对本宫要推行的开荒分田的政策不支持,是因为你们觉得无利可图。” 张君临说的不错。 但是当众把这一点说破,有些人脸上难免挂不住。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我们也想为南越作出一些贡献。” “所以我们才捐粮,如今我们又捐了金银去供给您手底下的士兵剿匪,不能说我们只是有利可图的。” “而是有一些事,实在是触及到了我们的根本,我们不能退让。”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一点彼此心知肚明。 张君临可没打算跟他们说教。 而是继续悠哉悠哉的讲述其扬县发生的事。 “你们知道此时的扬县,百姓们都在干什么吗?” 还能干什么? 大家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一点儿都不好奇。 因为太子殿下都已经剿匪剿回镇州城来了。 那么想必扬县此时已经海宴河清。 新政推行的顺顺利利。 只是苦了那些扬县的权贵乡绅们了,遇上太子殿下的雷霆手段,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太子殿下,我们对扬县发生的事并不感兴趣,我们如今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可以各回各家了吗?” “可以。” 张君临甚至没有阻拦他们的意思,对着众人微微一笑。 然后旁若无人地大声宣布。 “扬县的百姓如今都在开荒分田。” 说到这里,张君临特意停顿了一下。 而面对太子殿下的说法,镇州的权贵世家们心中没有任何的波澜。 脸上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要拉着他们讲这么多。 就在他们转身往回走的时候。 “你们知道现在扬县的那些权贵乡绅们在干什么吗?” 这时。 张君临突然又出声提问了。 众人脚步不由一顿。 还能做什么? 他们现在当然是焦头烂额,就和自己一样,想着怎么对付这位难缠的太子殿下呢? 就在他们抬起脚步,认为太子殿下会像刚才那个问题一样,说出和他们预料一样的答案。 然后借机来嘲笑与威胁他们的时候。 却听张君临慢悠悠的开口。 “此时扬县的权贵和乡绅们正在用耕地换到的农林来创造新的财富,你们有没有兴趣听本宫说一说呢?” 众人纷纷止步。 不敢相信的面面相觑,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是当他们转过身来,看着笑容狡黠的太子殿下。 总感觉奸诈之中透着一丝真诚。 扬县离镇州不过百余里。 假如他们此时派人去扬县打听。 不到一日,便能知道太子殿下所言真假。 而高贵如太子殿下,又身负监国之重任,不可能当众撒谎。 也就是说,太子殿下说的是真的,而他们居然想错了! “太子殿下,您刚才说的以耕地换农林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用名下的耕地,然后换那些没有人涉猎过的农林荒野,总之就是大家换个方式来囤地,” 用耕地换农林还叫囤地吗? 就算是用一亩换十亩,把那些肥沃的田地换成那些鸟不拉屎的荒地又有什么用呢? 地盘大有什么,必须要能产出粮食,能获得收益才叫真的有用。 不然任凭你是拥有千里的荒田,它上面种不出粮食也养不住人。 就像贫瘠的大西北一样,大漠荒烟,谁会到那里去开垦庄稼去建造国家呢? 估计又是迫于太子殿下的武力。 和他们今晚不得不把拦路金银捐出来是一样的道理。 太子殿下这种强盗行径大家都已经理解了,而且也都已经习惯了。 但是他们无法接受。 如果要是一直这样惯着太子殿下,那么他们这些世代累积下来的权贵世家,在南越又有何立足之地? “本宫知道你们怀疑本宫的说法,正因如此才给了夏国杖可乘之机,言归正传。” 张君临指着已经倒地的夏国章的尸体,声音放的低沉,但字字千钧,让每个人都能听见。 “夏国杖正是知道扬县那些权贵乡绅们为何抢着要将耕地换成农林,所以才故意煽动你们反对新政,暗地里他却筹集钱粮买地,想着与本宫做一笔交易。” “他就是想浑水摸鱼,你们若是不信的话,可以问一问夏家的这些奴仆,是不是他们的老爷这几日把所有的粮食都变卖掉了,然后换得大量的金银就堆在家里?” “然后你们再看这夏家三五百余众的仆人,他们突然全部聚集在镇州,你以为是来帮助你们与本宫对抗的,不不不,他是命这些人来办大事的,本宫说的对不对?”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夏家的奴仆们身上。 夏家奴仆们没想到自己都已经弃暗投明了,居然还要当场作证。 “太子殿下,就算你说的这些是实情,恐怕大家也不会相信我们的话呀。” 有人无奈地提醒了一下。 哦! 也对。 张君临又举起了手里的长镰刀。 把对着那两个晕倒的夏家报信人的脖子上敲了下去。 砰砰。 两个人再次悠悠转醒,眼神都已经因为数次撞击变得有些迷离。 这时。 他们听到身后有人问。 “夏国丈最近是不是将所剩不多的粮食都换成了金银,然后又专门买了许多新的奴仆?”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五章 说好的共进退,你居然抢跑? “对……我们老爷说,他要做一桩大事。” “还要让我们好好地关注这几日镇州城里各家权贵们的变化。” 两个传信的人,还算实在。 再加上实在是被打蒙了。 问什么便说了什么。 他们的这番话恰好印证了张君临方才所言。 众人悚然一惊。 看向夏国丈的眼神,已经没有了那些同情、惋惜或者是兔死狐悲的意味。 而是全部的震撼与愤怒。 他们没想到他们百般信任的夏国丈居然利用他们。 踩着他们去换取利益,还想让他们背煽动民变的黑锅。 实在是可恶! 说好的共进,居然悄悄领先抢跑还不算。 还把他们全部合计了进去,让他们得罪太子殿下,而自己却独善其身! 若不是这黑风寨的小毛贼跑到镇州来掀翻了这局棋盘,恐怕大家都要落进夏国丈的圈套里,而不自知! 众人对于太子殿下所说的扬县的事顿时来了兴趣。 “太子殿下,您仔细说说,扬县那些权贵和乡绅们为什么要用自己传承了千百年的耕地,去换那些没有开垦过的荒山野岭呢?” 扬县的地势对比镇州来说更显偏僻,山水皆有。 往好处说是美景如画、山清水秀。 往坏处说就是地处偏僻、鸟不拉屎。 对于这样一个地方,在权贵世家们的眼中来看。 当地的权贵乡绅们自然是把自己手里能够掌握的耕地,牢牢把控着,不愿意多让一分。 所以事出反常必有妖。 再加上夏家两个传信奴仆的证言。 他们觉得这其中一定大有文章。 “现在就说吗?本宫追捕了一夜的毛贼,有些倦了,还是等到明日再说吧。” 你们是谁呀? 刚才我想说一个个要往家跑。 现在让我说我就说? 张君临知道,此时应该恩威并施。 说出让他们心中感兴趣的内容之后,再慢慢的下钩子将这群小鱼钓上岸来。 只是他也是一个有脾气的人,国事归国事,私情归私情。 对于他的政令这一群人阳奉阴违的那笔账,不可能只用区区几百两金子外加几千两银子就能够摆平的! “这……太子殿下,我家就在前面,不如去我家歇歇脚,我马上请府中的厨娘给太子殿下大摆宴席,接风洗尘!” 当即。 有一位老者从人群中站出来,脸上笑得谄媚。 和之前横眉冷对太子指责时的样子,看不出半点相似,显得极其狗腿。 但是老者并不觉得他这么做是卑躬屈膝。 夏国丈都能为了利益抢跑,他对太子殿下主动示好,然后得到最新的致富手段又有什么错呢? 原本说好的大家抱团对付太子殿下。 可是他们家是织工,双倍工钱支付起来十分困难,但还是咬牙硬撑着。 当时也没见哪个人对他伸出援手。 如今有了发财的门路,自然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面对老者这种做法,众人虽然不耻,但还是争先效仿。 又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站了出来,用着金陵的蹩脚语气对着张君临邀约。 “太子殿下还是来我家吧,我家就在隔壁,我家姓王,府中有一厨娘,真是精灵人士,善作金陵各种名吃。” “太子殿下离开金陵也有数日了,想必十分怀念故乡的味道。” 这两个人开了先河之后,所有的权贵老爷们都纷纷挤作一团。 争先恐后地对着张君临抛出了橄榄枝。 什么你来我家,我家的姑娘貌美如花。 你来我家,我家的婢女会泡好茶。 眼见这些人越说门风越歪,张君临连连摆手。 “好了好了,本宫实在是累了,并非托词。”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开始打鼓。 难道是太子殿下认为他们之前反对新政,所以特意把好处留给了陈思良他们那一波人? 难怪陈思良那么有骨气的人,当天居然被打了一顿就服输了。 原来如此! 阴谋! 都是阴谋! “太子殿下,我王晨林愿意为太子殿下效犬马之劳,不论太子殿下,说不说得出这扬县究竟发生了何事,我也愿意用名下五千亩耕地换农林。” 作为第一个敢闭眼吃螃蟹的人,张君临笑笑以示赞赏与肯定。 但他还是拒绝了。 “镇州城和扬县不同,扬县多是荒山野岭,可镇州农林覆盖较少,水陆发达。” “要是让你们全部圈地养鸡养鸭、养猪养羊那会破坏大家的生存环境,影响通行,以后这满镇州都是屎尿屁臭,该如何住人呢?” 正所谓金山银山、福利万代。 张君临确实是要想让大家共谋和谐发展,可没打算祸害后人的生存条件。 太子殿下的拒绝直接让王晨林傻了眼。 不换,那太子殿下说这些有什么用? 故意吊他们胃口气他们吗? 在场脑子转得快的,已经明白了。 扬县那些用耕地换龙鳞的人,究竟是图什么了! 陈思量手里拿着的是太子殿下所赐的修炼功法,而太子殿下是打算效仿西楚搞全民皆兵的屯兵策略。 俗话说得好,穷文富武。 这武若要练,除了悟道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吃喝上。 让一个吃不上喝不上、瘦骨嶙峋的人去练习铜皮铁骨。 那么不到几日便会倒下。 所以扬县的那些权贵乡绅是看到了供应肉食这上面的利益,才想着将手里的耕地换作了农林! 而扬县农林的树木数目庞大,距离镇州又近。 镇州养殖的花费算下来,光是人工都要比扬县的高。 所以他们此时再出手,已经抢不过扬县的那些权贵乡绅们了。 只能跟着喝肉汤。 说不定肉汤也喝不到,只能啃骨头! “唉!都怪夏国丈让我们错失了一步先机!” “早知道太子殿下当日来的时候,我们就应该出城相迎而不是一味的拒绝,根本不给太子殿下宣布新政令的机会!” 在场所有人都后悔无比。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后悔药,他们愿意花上几百几千斤去买来吃。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走到这一步都是他们听进了夏国丈这小人谗言! 白白放弃了大把金银到手的机会不说,还放弃了日后南越国最挣钱的一门生意。 毕竟在天下大乱之前各地都要屯兵。 这笔生意,至少还能做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而那些农林在这些年间的处理和梳理之中,又能够衍生出不少盈利的机会。 张君临听到此起彼伏的叹息声。 知道这群人是懂了其中的门道。 心里轻松了不少。 这样一来的话,自己也就不必再浪费太多的口舌了。 “那个……本宫最后再说一句,说完这一句本宫就去府衙睡觉,你们大家好好考虑考虑这句话的意思,明日再给本宫答复。”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六章 授人以渔,开商界先河 在场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一时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面对众人期待的目光,张君临先是假咳一声,然后玩味一笑。 “本宫知道你们现在都很后悔,没有像扬县一样赶上好时候,但是本宫想告知各位,钱是能生钱的。” “所以还有许多除了农林之外可以赚钱的路子,等着大家作为第一人前去开拓。” “就像这镇州城外的数万亩荒田,只有你们想就没有做不到的!” 该打鸡血的时候必须要打鸡血。 张君临打完了鸡血,说走就走,边走还边打着哈欠。 证明他确实不是托词,而是真的困了。 “殿下请稍候,下官这就为您安排厢房。” 姜助扫了一眼还站在当场回味太子殿下那番话的众多权贵们,心下了然。 看来镇州城的权贵都已经被太子殿下收服了。 以后无论他开展什么样的政务,这些人都不会再像今晚一样,阳奉阴违,暗地里使坏。 进了府衙后,张君临的脚步慢了下来。 他凑到姜助身边,压低声音叮咛他。 “你差人去扬县把有关黑风寨的罪状,还有关于夏国丈的罪证调过来,然后让扬县的康县令写个折子,你批复一下给皇帝送去。” 夏国丈之死,闹了这么大的动静。 他不信狗皇帝会一无所知。 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尤其是距离狗皇帝越来越近,有些事能做,但是不能说,还是要瞒着一些。 “殿下,夏国丈真的是畏罪自杀吗?” 姜助对此半信半疑。 张君临没有回答,而是轻轻扫了姜助,继续脚步不停的往前走去。 姜助碰了一个软钉子,心下已经了然。 只是觉得殿下这番作为有些不太严谨。 居然把夏国丈的尸体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 幸好这个时候没有人在意夏国丈的死法,不然的话又该生出许多麻烦。 “来人。” 姜助马上招呼来手下,暗中吩咐。 “去找一个仵作,把夏国丈畏罪自杀的情况写清楚。” “还有夏国丈可是皇亲国戚,记得仵作验完尸后把尸体复原好,以免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你我担待不起。” 姜助说着,对着手下使了一个眼色,手指在脖子上做了一个缝合的小动作。 手下领悟后,也不敢多问,急忙离去。 以免放在外面的尸体被别人察觉到不对劲。 “殿下!” 姜助善后处理完,再次追了上去。 张君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姜大人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本宫真的是一天半夜没有合眼了,明天一早起来还要去城外丈量田地。” “镇州有什么事对下可以和扬县的康县令交接,对上你就去找董太师,反正路子本宫已经给你趟成了光明大道,该怎么做该怎么走,你自己安排。” 若是事必躬亲,张君临觉得自己一定会英年早逝。 他是想当好这个监国太子不假。 可没想过,真的把命交代在这个位置上。 “是!下官懂了。” 姜助要的正是太子殿下的这番话。 接下来关于镇州城的事务,他便可以大刀阔斧的去处理了。 推行全民皆兵的政令,有陈思良在书院里作为试点,很快就能够看到效果。 推行开荒分地政策,太子殿下来往镇州与扬县之间,又是剿匪,又是敲打这些权贵。 替他们开辟出新的道路,可以说是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剩下的细节和在其中的周旋就全靠他自己了。 尤其是这样一来,也能够让他在镇州树立威望,站稳脚跟。 对接下来在镇州城替太子殿下招兵买马也能起到很好的助力作用。 姜助望着不用他指引,便随便找了一间无人住的房子走过去的太子殿下,心中佩服不已。 这才不过五日,太子殿下竟能够将一州府,一县城就梳理的如此井井有条。 达到了前来的目的。 此人的手段比墨青皇后不知道高出多少。 特别是太子殿下虽然看似莽撞,但实际上步步为营,算计得当,洞悉人心。 姜助知道。 南越有这样一位太子殿下能够为民为国考虑。 南越国有能力在天下大乱之时,站稳脚跟,占据一席之地。 吱嘎~~ 张君临关上门,倒在硬邦邦的床榻上,伸了个懒腰。 太累了。 要不是担心自己哪一天被狗皇帝再阴一把,他绝对不会这么急功近利。 没有办法,时间不等人。 赵旦派出去的使者应该很快就要抵达楚国的国都。 等到楚国的皇帝得知樊於期之死,绝对不会再在路上耽误这么长的时间。 在此之前。 他必须要把镇州这一带平定下来不说,还要让从上到下全部听从他的指挥,围成一片铁桶。 最重要的是。 其他的事物,他只要铺垫好,剩下的就可以让别人去做。 但丈量土地,依靠从土地收成上面吸收的那些能量的事情,必须由自己亲自去处理。 “睡睡睡,还不知道孙耕读他们什么时候会跑来敲我的门。” “等到醒来的时候就要去丈量土地,我敢相信那些权贵们脑子但凡转过一个弯就会知道,我这次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给,他们开了商界先河的权利。” 他们得到了好处,一定会大力支持开荒分地。 然后和扬县联手共谋发展新型区域链。 而扬县正在大力推行的新政令,镇州城如果不紧跟时势赶上的话。 难保那些已经加入他阵营的权贵,认为这些人心思不纯。 所以这个时候根本不需要他出面,只要利用原本的那些拉拢过来的权贵们,做一个很好的举例示范。 剩下的人从众,就都是他所能利用的资源。 他是可以打破阶级固化,让上下保持流动。 但是目前还没办法,让权贵们祖上们积累了千百年的财产,分摊给那些贫苦百姓。 他可不是劫富济贫的。 而是缩小财富差距。 除非有朝一日,不止南越的权贵都归他管。 全天下的权贵也全部归他管,而且他还有这个权利与实力。 现在嘛,还是睡觉吧,梦里啥都有。 明早起来。 又是辛勤劳作的一天。 张君临蹬掉已经磨薄底子的鞋子。 决定明早再去换一双。 不然的话穿着露脚趾头的鞋子在田野中奔跑,那实在是不符合他威武霸气的人设。 次日清晨。 当张君临醒来的时候。 就听到从前面府衙传来的聒噪声。 好像一万只鸭子在耳边叫唤。 不出意外,一定是那些整夜没有睡,琢磨他话的权贵们回个味儿来。 开始行动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七章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我的我的,我先来的是我先来的,你难道没有看到吗?” “我老眼昏花,看不到,反正是我先来的。” “我要再多加两条货船!我还要再建两个工房!” 一群人推推搡搡挤挤攘攘,连张君临已经来到了他们身后都没有察觉到。 好在张君临此时也没有想要刷存在感。 他看到被包围在其中的姜助,险些一口气儿没喘上来晕过去。 心里有些同情,但更多的还是想笑。 看吧,之前备受冷遇的姜大人,如今成了大家眼里的香饽饽。 这份痛苦的重量还是让姜大人独自承受,我该干什么干什么。 张君临趁着大家还没发现自己之际,脚底抹油赶紧开溜。 出了府衙,他先到大街上转了一圈。 原本上次来还冷清的大街上,此时已经有了烟火气。 旭日东升,照在那冒着白气的包子蒸笼上,弥漫着一股让人流涎的香味。 旁边走过的几个工人皱着眉,相互诉苦。 “这些大老爷们真是奇怪了,前两日不管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全都给两倍的工钱,今天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又恢复了以前的工钱不说,还说什么让我们自己去城外开荒封地。” “还说以后招工必须家里有地才行。这不是胡闹吗?” 是挺胡闹的。 张君临心里吐槽着。 这简直就是倒逼着那些工人上城外去开荒,支持他的政令。 只是未免也太过犹不及了。 但是想等到扬县先搞完农林建设,镇州城单是负责对外运输,全城的工位便只多不少。 到时候说不定赶上耕作、收获季节还会出用工荒,工钱还会再涨上去。 便能够吸引不少外面的流民落户于此。 想到这里,他对这些权贵们的做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只要最后谁的利益都没有损害就可以了。 有的事太较真不是好事。 “老板来两笼包子,一碗米粥,再切二两猪头肉。” “好咧……” 张君临刚点完餐,一道黑影匆匆跑来,额头上满是汗珠。 看得出来是很辛苦。 张君临扫了一眼还在呼呼喘粗气的孙耕读,调侃一笑。 “让你去追毛贼,还真的去追了。” “追着那并不存在的小毛贼,怎么跑了这么久?” 张君临都做好了半夜“鬼”敲门的准备了。 “别提了。” 孙耕读无奈地苦笑。 “太子殿下你是不知道,这镇州城的权贵家里也不是养闲人的,当时说了有毛贼,他们就跟在后面一直追。” “我们不仅要追贼,还要摆脱后面那些人的追踪,一直追了一夜,终于把毛贼追丢了。” 哦。 张君临懂了。 这哪里是把毛贼追丢了。 这是让那些权贵家的武者们没追到,才敢回来。 镇州城里可真是藏龙卧虎。 孙耕读可是四阶上品的武者,能够追上他的脚步并且把他追了半夜的实力,绝对不相上下。 这样看来,狗皇帝当时搜刮兵力,还是剩下了不少能用之人留在了镇州城。 幸好他昨晚把那些权贵们都给收服了。 这样一来那些世家子弟能文能武的,就都可以用了。 再招揽一些寒门和平民,把镇州城盘活。 以镇州城为辐射和金陵接壤。 这一带自西边滁县到句县,横跨五百里的地盘,就算是全部并入了他的管辖范围内。 足够和狗皇帝抗衡了。 再加上金陵和镇州城的这些权贵们的举例示范。 想必会拉拢不少外面的那些人们加入。 要不了多久,他会接到许多想要站队入伙的橄榄枝。 张君临洞悉这些权贵最想要的东西,而这,乃是那位遇到战事便逃避的狗皇帝所不能给的。 正因如此。 他才有信心能够做大做强。 壮大团队。 “孙耕读昨晚也辛苦你了,眼下大鱼大肉虽然没有,花楼的姑娘现在还都睡着,不过呢,今天的早饭,本宫管够。” “你们随便吃,今早吃的全部由本宫付账。” 几乎是他的话音刚落,周围又闪过数道黑影。 全部四人一桌,把包子铺坐满了。 其中还有石磊等人,他们袖子里口袋里揣的满满的。 一看就知道,昨天除了捡车上掉落的金银外,路上还捡了不少。 “殿下,这镇州真是一座金银矿,有钱人是真的多啊。” “我们自己捡的这些金银财宝,是交给殿下您呢还是……” 石磊欲言又止。 他们来南越国已经月余。 太子殿下看的实在是太紧,手里没有银钱不好办事。 他倒不是想要暗通那些探子。 有了上次的教训之后,他已经不敢再暴露在南越城埋下的密探了。 以防误了陛下日后的大事。 “你们拿着。” “本宫还不至于搜刮你们手里的那些辛苦钱。” “留着在空闲的时候,多买一些我们当地的土特产给你们远在西楚的家人们送过去,报个平安。” 张君临笑眯眯地说着。 大家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听张太子这么一说,却总觉得一只脚已经掉进了陷阱里。 该怎么形容呢? 就是自从见识了张太子从镇州到扬县,这几日所做的事所讲的话,哪怕现在张太子放个屁,他们都觉得其中别有深意。 “那……要不我们还是把捡来的金银交还给殿下。” 石磊一下子又拿不定主意了。 这时。 老板端着两笼包子走了过来。 “客官您要的……哎呦,我的娘咧,怎么今早来了这么多客人?” “这些都是我的工友,来来来,你们快点儿点餐。” 张君临哈哈一笑,并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是的,他是故意的。 就算石磊不想私留银钱,他也准备让石磊他们给西楚的家人们报信,道是一声平安。 最好趁机联系西楚的官员。 他就是要告诉西楚的那些人。 谈判这件事,别人说了都不管用。 只有我张君临说了才算! 大家各怀心思地吃完了早饭。 张君临便带着一行人来到了城门处。 刚走出城门。 张君临就感觉一股力量源源不断的涌入身体之中。 比之前的来势更加凶猛。 我去! 毫无预兆的这股强力让张君临吓了一跳。 感受到这股力量,来自于扬县方向。 他既是意料之中却又觉得有些意外。 扬县的百姓可真能干啊,这是没日没夜的开荒。 只是其中的力量有强有弱……想必是用权贵们的耕地传来的。 那些良田沃土的力量比荒地更强。 张君临这么一想,突然心潮澎湃。 那也就是说,他很快又要晋升一个境界了? “走!” 他举起手里的长镰刀,对着前方茫茫荒野用力一挥。 “我们去量地!” “今天一定要把城外所有的荒田走一个遍!”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八章 去句县,夹道相送 石磊等人对于张太子如此兴奋的反应,虽然能够理解,但总是觉得张太子每次丈量田地,总是亲力亲为,实在是有些古怪。 但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哪里古怪。 只能解释为张太子对耕地极其看重。 毕竟这是他拉拢民心的命脉之本,如今也成了周旋于权贵之间的底牌。 “你们千万不要因为做惯了这件事便消极怠工。” 张君临这时对着石磊等人,郑重其事地解释起来。 “丈量土地,有的时候可比分发土地还要重要。” “殿下何出此言?” 石磊等人竖起耳朵,悉心地听着。 张君临用长镰刀比划着眼前那片荒芜的野田,手腕一转,指向不远处那一大片肥沃的良田。 对着他们说道:“丈量田地的总和,知道了这个数目,就可以知道国家一年从土地赋税之中能够有多少盈利。” 这个道理大家自然是懂的。 “但更重要的是,本宫亲自盯着丈量耕地,交给那些县丞官吏如何计量田地的新方法,这样一来就不会有隐田的出现了。” 所谓的隐田,就是有人利用一些田地不规整、面积核算不清,将土地私吞。 然后少交税,甚至不交税。 利用佃户们、还有农夫们名下的耕田抽取出那些不交税的部分。 总而言之,厘清了这一条,从此以后关于耕地的亩数、粮税的收入。 就全部真真正正的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了。 石磊等人早就听说过隐田之事。 可到此时才明白过来。 原来张太子丈量田地的目的并不在于丈量出多少荒地。 而是在于利用这个机会传授给那些登记者,厘清耕田的经验。 他们对于这一点也是十分好奇。 各种算术方法,虽然自始以来就有各种口诀流传。 已经领先于那些蛮夷不知道多少年。 可是一些妖田的核算确实很复杂,既耗人工又耗财力。 南越国的耕地较为规整,妖田相对较少。 只是扬县那一带山地较多,容易产生曲折不平的梯田或水田。 而边界不规则的妖田最多的国家,莫过于他们西楚国了。 若是能够让张太子将这个核算方法传授给他们的话,那必定会为国家税赋还有陛下统筹耕地作出有力的帮助。 石磊暗自在心中记下这一点,决定找个合适的机会向张太子请教。 而现在最重要的事莫过于和张太子一起将这些耕田丈量并分化出来。 说干就干。 镇州城的荒田并不多,但是由于中间各种厂房还有其他占地数目比较多,导致丈量起来更加复杂。 再加上张君临口号喊得响,实际上却浑水摸鱼,慢慢地丈量。 所以一直等到三日后,镇州城的田地才全部厘清。 并将测绘的舆图送至府衙。 当姜助看到新的测绘舆图与旧的测绘舆图比对之后,发现了其中有不少的差距。 顿时大怒。 “殿下,没想到这群人贪得无厌,平日里就已经满肚肥肠,如今竟然连官田都敢挤兑!” “常有的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现在正好一并处置。” 张君临不紧不慢地吩咐。 “根据之前绘制的那本舆图,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就让他们把这二十年之间吃的双倍吐出来,然后再补贴给那些欠收的农夫佃户。” “至于找不到人家的退还款,就留作以后增补农具或是其他用于农事上的备用。” 姜助在太子殿下对此事已是心有成竹时便知道。 这件事如此处理定是不会引起任何的不满。 “对了,本宫走后记得学着扬县一样,以粮换粪,把那些粪都堆到城外去,教会大家的人手,本宫也留下了。” 孙耕读连忙站了出来。 又有三人也跟着留了下来。 姜助早就知道扬县也效仿着金陵做以粮换粪的事,但是他对于这个是真的不理解。 不明白如此看重耕地的太子殿下,为何要浪费几十亩田去囤粪。 囤粮倒还是情有可原。 可如今权贵们上下一心,粮食也不再稀缺。 完全可以慢慢地整改城中的清洁一事。 张君临洞若观火,一下子看出姜助心中的不解。 可是这事暂时还不能泄密。 所以他也只能让姜助再蒙在鼓里一段时间。 镇州城的一切事宜处理完。 张君临便朝着姜助伸出手来。 不用过多言语,姜助便将句县送来的联名请愿书交到了他的手上。 “殿下,早在昨日句县的权贵乡绅们,就已经联名书写了一封请愿信,请您前往句县,他们已经全部理清了自己的土地,还有一切可以出让的产业,等着殿下前去帮他们打造新的商机。” “说笑了,本宫只能去开荒分地,至于新的商机嘛……本宫更相信,只要大家安安分分的做事,脚踏实地的摸索,绝对不会比现在差的。” “记得等会儿本宫走后,告诉镇州城里的商家们记得把生意往外面做大一些,还有那么多不是本宫管理的农林耕地等着他们去开拓呢。” 张君临为了拉拢已经是自己人的忠心,不介意先损害一下还在狗皇帝管理之下的那些人的利益。 此消彼长,等到那些人心里不平时,就可以有理由来请他接管了。 姜助知道太子殿下让他走后再说。 是想将人情算到自己的身上。 加大自己在镇州城的主导地位。 对此。 姜助看下太子殿下的眼神已满是敬畏之色。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这种拉拢人心、培养人手的魄力和手段,绝对未来一方是霸主。 看来他要暗中与哥哥商量一下。 该如何在父子对垒之前,能够站到太子殿下这边来,保全南越如今为数不多的兵力。 “报!” 这时。 又有急信传来。 姜助结过一看,顿时笑了。 “殿下,您看这第二封信也来了,一定也是催促您加快前往句县的。” “看来第三封信应该也在路上了。” 张君临调侃一笑。 他特意地起高调,不丈量完土地不离开。 就是等着这些人主动来请自己。 如今时机已经成熟,他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既然请本宫去了,想来句县的百姓们已经准备好了。” “走,我们开拔去句县!” 姜助连忙将第二封信送上后,汇报着。 “康县令派送的粮车,已于日前押往句县。” 一切准备就绪,抵达句县后,只需要按部就班地盯着大家做事。 张君临这次东巡推行新政令算是告一段落。 到了句县丈量完土地休整一下,便算是结束了。 “恭送太子殿下!” 等到张君临走出府衙时。 满大街都是人挤人。 一路向东,夹道上都是恭送他的百姓和权贵们,声势浩大。 被载入镇州城官史之中。 流传千古。 “恭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回来一定要路过镇州!” “到时候,一定是一番更加繁荣的景象!” 人群中,陈思量身边的少年们大声呐喊着。 张君临看了一眼,那些身穿不同阶级服饰,但却全部精神抖擞的少年们。 他微微一笑。 看到了南越未来的希望。 也看到了自己未来的期望。 这一路离开镇州,经过扬县。 抵达句县时已是三天后。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九章 七阶上品,张太子修炼功法成谜 抵达句县的时候,天色刚刚擦黑。 连绵的细雨,不断地击打着这座已有千年的古城。 和在城门下不知道站立了多久的人们。 微凉的细雨,没有打消他们欢迎太子殿下一行人到来的热情。 “太子殿下,您可算来了!” 为首的句县赵县令,连忙举过雨伞,要为下马的张君临遮住雨水。 张君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妨。 这一路走来,他的力量有了显著的增加。 别说夏天这点毛毛雨,就算是身处于狂风暴雪之中,非人的身体也能够给予他无穷的力量抵消寒凉。 “辛苦大家在此等候本宫,赶紧回城吧!” 张君临远道而来,按道理来说应该先解决政事再说其他的。 可是句县的人们,这一路上已经连续催了三次急信。 可见他们心里有多么急切。 你们越急我越慢。 看谁先耐不住性子开口。 “太子殿下,请留步!” 当张君临的一只脚已经跨到城楼底下时。 一直落于他身后没有跟上来的权贵们“扑通”一声,整齐划一地跪倒在泥泞的官道上。 “我们句县的全体百姓还有官兵,还有我们的县令大人,大家早在城外久候不知多时,已经等待了两三日。” 这是实话。 张君临心里有数。 但让他来他既然来了,有些事这些人们确实应该主动表态一下。 正想着。 那些权贵们又继续诚恳的请求道:“还望太子殿下即刻推行开荒分田的政令,还有以耕地换农林等事,好让我等为南越国盛力强贡献出一份自己的责任!” 好家伙。 最怕这些以前自私自利的权贵们上升到国家的价值上。 而如今,他们把这一套说辞都能够据为己有了。 张君临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苦恼。 看来下次要是再有什么事忽悠这些权贵们,如今的手段就有些不够看了。 “既然大家一心为国,那本殿下在此宣布:推行各项新政令!” 这些新政令除了田地和商业之外,自然还包括全民皆兵的统筹计划。 由于句县提前准备,只待张君临一声令下,大家便各安其职。 大刀阔斧地甩开膀子干了起来。 “殿下,这丈量土地的工作,我们还都给您留着,不过您也不用着急,他们可以拿着农具先去开荒。” 赵县令凑上前来,压低声音。 “您回头带着县丞主簿他们再去丈量一次,也好教给他们丈量的新方法。” 面对这样的安排,张君临没有拒绝的意思。 一路走来,他的身体虽然吃得消,可路上奔波,再加上防止像夏国那种暗箭伤人的事发生。 所以他的精神是一直紧绷着。 再加上这湿漉漉的天气,勾起了身体的懒散。 这个时候喝上一锅热汤,在床上躺上它个昏天暗地,一觉睡到自然醒,就是最好的。 做人嘛,该享受的时候还是要享受的。 不然他之前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呢? 眼见张君临如此好说话,丝毫没有被催促赶路后的不满。 句县的人们自然是欢欣不已。 等着太子殿下吃饱喝足与那些一起来的西楚俘虏,在驿馆落榻后。 句县这座烟雨小城。 在朦胧的夜色里,却焕发出了最为耀眼的生机。 次日清晨,天色刚亮。 张君临就睁开朦胧的双眼,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从被巨大的能量冲击的力道中回过魂来。 “我去!” “我又升级了?” 张君临跳下床。 咚! 身体猛地一沉。 他抬起脚尖,下面果然凹陷进去。 他这两脚直接要将整个地板踩塌了。 “真是浪费呀。” 张君临嘴上这么说着,嘴角却疯狂上扬,根本停不下来。 他在经过了这段时日的努力,成功拿下镇州的地盘之后。 武道的境界已经达到了七阶上品,并且句县的土地丈量还没有开始。 等到结束再过几日,应该就能抵达七阶巅峰! 从六阶巅峰到七阶巅峰,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便成功跨越。 只能说手里有权,便有了田,这武力值便会“噌噌”的往上涨。 当初当这个监国太子的路子,算是走对了。 有本事再给他一两年的时间,指不定这天下霸主是谁的呢。 张君临趁着美梦还没醒,先幻想了一下未来。 等到门外有人紧急敲门,他连忙喊人进来。 “殿下,小的在楼下发现了您的房间裂开了许多裂缝,不知您在其中发生了何事,小的才来叨扰您。” 驿馆的负责人连忙小心翼翼的问。 “殿下无事吧?” “没事,就是做了一个美梦,然后不小心重力踩了两下,就把地板踩坏了。” “这是赖本宫,回头你把账报到县衙里去,让县衙送去金陵报销了重铺就行。” 张君临人逢喜事精神爽,对于这种洒洒水的赔偿没放在心上。 “殿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比起木板来,驿馆的负责人显然更关心太子殿下。 若是殿下在他们这里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别说官府找他。 就是句县的所有百姓都不会让他清静。 要知道太子殿下可是句县全体人们,三催四请好不容易才请来的。 可不能因为木板质量不行,就离开句县。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听到动静赶过来的石磊,当看到地板上并没有明确的脚印。 虽然有一个凹陷的位置,却找不到凹陷点时。 他便猜测。 一定是张太子没有控制好力道,这才导致整个屋子的地板全部作废。 如此说来,张太子的武道境界又增进了?! 石磊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并在吃早饭的时候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番。 “你猜的没错,本宫现在已经是七阶上品的实力了。” 得到验证,石磊嘴巴张大的能够塞下一颗鸭蛋。 张君临顺手就把刚剥好的鸡蛋塞到了他的嘴里。 石磊呛得直咳嗽,心中震撼的无以复加。 天呐! 张太子从六阶巅峰到七阶上品,只用了不到两个月。 这实力晋升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更为关键的是张太子在这两个月之间,除了在丈量土地,就是和他们一起在算计别人,根本没有时间修炼悟道。 又是如何晋升的呢? 石磊想不明白。 听到张太子回答的其他西楚俘虏们,更是想破头也想不到张太子修炼悟道的秘诀究竟是什么? 他们倒是有心请教。 可是传闻张太子是学习了墨皇后的修炼之法。 也就是说,除非他们现在更换国家,效忠于南越国,才有可能成为被培养的精兵良将。 才能去张君缘大公主那里拿到张太子修炼的秘诀。 变强,对于这些人来说,远比建功立业更具诱惑力。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章 挑衅,游山玩水待归 要知道一个七品武者就足以在任何一个国家担任重职。 哪怕是霸主国,八阶武者也能够镇守一方。 九阶则是镇国的国士。 一句话能抵十万兵! 不论授职于哪个国家,也是所有国家皇帝的座上宾。 “吃啊吃啊,你们老是盯着本宫干什么?” “本宫的脸上有花吗?” 张君临看到他们眼中闪过垂涎之色,假装不在意的劝着。 “多吃些,今天给你们放一天假,你们可以写信给你们的家人报平安。” 感觉到众人目光有异,张君临咧嘴一乐。 “放心,本宫只是对你们最近的表现十分的满意,所以等你们写完信后,本宫便用快马加鞭的急件帮你们走官方通道送到西楚去,本宫够意思吧。” 够意思。 可是石磊总觉得这其中另有谋划。 但今天听到的事必须要告知陛下,所以这封信无论如何也得送。 因为这关乎着陛下对待张太子的态度。 吃过早饭后,便是例行的丈量。 由于句县全员早就已经厘清了自己的土地。 并且按照镇州城的做法,主动将那些偷税漏税的收成双倍予以上缴。 所以张君临只要用脚丈量完局限的荒田,剩下的便可以高枕无忧。 难得外出游历一次,张君临干完正事,坐镇句县的同时,闲来无事干脆去游山玩水,看看自己治下的大好河山。 不过,他没往西走,而是一路向着东北方向而去。 直到走到句县与另一州府的临界碑前,这才勒住缰绳。 “殿下,前方就是盐州下辖之处了。” 石磊现在已然成为了一个南越通,对南越的地形了若指掌。 他说完这一番话后,好奇地打量着张太子的表情。 可惜的是张太子这个人平时看上去不着调,喜怒都形于色。 可是此时却沉稳的滴水不漏,让人根本琢磨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哦,前面就是盐州的地盘了,这一带横跨四百余里直通海上,我南越的盐矿大多聚集于此。” 张君临看向打算看好戏的石磊,似笑非笑道。 “本宫听说西楚有许多海盐都是从这里运过去的,而且皇帝每年都会给西楚国送百万石盐矿,是不是?” 石磊一下子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多嘴了。 西楚国要的这百万石盐,足够南越国的子民吃上十年。 虽然目前为止只要了五年的份额,但是自己所剩不多,大多都以高价转手卖给了西域或者是西北的大嬴国,从中牟利。 而张君主由于懦弱无能,自然是不敢赚他们西楚国的钱。 所以南越国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取决了他们日后还能不能再赚这笔钱。 “那个……殿下,既然前方已经不是镇州的地盘了,我们是打道回府还是……” 却不料。 张君临胯下的马已经移步跨过了界碑,站到了盐城的地界上。 这里并非是国界,自然没有驻兵守边。 可是张太子的这番越界举动,让石磊看得也是心惊肉跳。 镇州的动静一定引起了张君主的注意,光是平时活动时,他都能够感觉到有异样的目光盯着他干活。 在如今一片铁桶的南越国内,拿后脚跟猜也知道是谁派来的人。 所以。 此时张太子的行为一定会落到张君主的眼里。 也不知道张君主看到这一幕会认为是挑衅还是…… 就在石磊胡思乱想时,张君临展开双臂大声赞叹着。 “啊,我南越国这千里江山,惹得诸位霸主国垂涎,想要守护它实在是不易,光是这镇州一带,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就花费了本宫诸多心思。” “我实在是想念父皇,若是他能够回来,对抗那些霸主国该有多好!” 石磊听到这番发自肺腑的谎言,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担心是多余的。 他就不应该担心张太子。 任凭张君主再怎样厉害,哪怕是如今这南越的国主也算计不到张太子的头上。 反倒可能被张太子算计。 “本宫真想追随父皇而去啊!” 张君临的这番话没有任何的套路,完全是真心表达。 只是不同的人听到便是不同的感受。 对于根本没有设防的张君主手里的密探,听到这番话恐怕只会心惊胆战。 汇报给张君主只会让对方跑得更远。 还与各国霸主相抗争? 张君主现在是恨不得割舍半壁江山给西楚,平息西楚国的怒火。 “殿下,我们还要往东继续走吗?” 石磊饶有兴致的朝着密探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算张太子真的越界,朝着下一座城池走去。 也绝对不敢有人出声阻拦。 毕竟论强取豪夺,眼前这位太子殿下论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父皇交于我的监国之责只在金陵一带。虽然这盐州也早已被父皇舍弃,直奔海上,绕行前往嘉州,将那里建为新都。” “这盐州恐怕也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可奈何本宫没有权限去处理此事,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希望当地的百姓能够体谅父皇的无奈,不要迁怒于父皇,更不要觉得是本宫不想去盐城。” 这话说得一套套的。 石磊大概是明白了,张太子要用怎样的手段去拿下这南越全部的国土。 更可怕的是。 张太子还事先提醒了张君主一声。 真狠啊。 张君主听到这样的话更不敢返回金陵了。 毕竟有一种人就是打着不走倒逼反退。 “走吧,这夏日炎炎似火烧,田里需要种植什么样的农作物,大家还等着本宫给拿主意呢。” 如今已过谷雨节气。 晚熟的稻秧只能从开拓的千亩官田上先试种。 剩下的还是要种植当地的农作物粟米,或是辅助种植豆类来增加收入。 反正这镇州城很快就要成为商业繁华之地,农夫们除了工作之外,还能够打工赚钱两不误。 所以这白给的荒田里种植什么,只要能够有所收获,大家都会相当满意。 不过。 张君临还是想让支撑着南越全民吃饭的农夫们,再多挣一些,地位也能够在循序渐进中,更高涨一些。 “种豆?为什么要种豆?” 孙耕读不耻下问。 张君临觉得他此时在心里一定记下了一个小本本,回头到了西楚国的时候好借鉴。 只是两国之间情况不同,怕是会水土不服。 “本宫不是一连推行了诸多新令,大家信任本宫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开荒,而此时最适合种的莫过于黄豆。” “这黄豆看上去小小一颗,但它除了能够丰富人们的吃食之类,还可以当作家畜的饲养原料。” 如今的豆本植物,大家都是成熟后拿来当菜煮着吃。 对于存放后该如何处理,还不知情。 张君临作为一个地道的农民,恰好对这一块还是比较有所了解的。 磨豆浆喝,用卤水点豆腐……等等。 除了可以提升人们的伙食营养之外,还能够减少饲养家禽、牲畜的成本。 将这一块产业链盘活后,又能够养活许多人。 由于饲养的家禽牲畜等物逐渐增多,到时候也少不了与周边国家出口贸易。 所以瞒得了孙耕读他们一时,也瞒不过一两年。 张君临于是做了个顺水人情,对着若有所思的孙耕读询问。 “想知道豆本植物怎样利用吗?” “想。” 孙耕读下意识地回答。 他回答完又心虚起来。 张太子不会又要搞什么花样吧?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一章 石磨增产,南越来信 孙耕读的猜测没有错。 他们又游历了半日,傍晚时分回到句县的时候。 张太子并不像前几次一样,洗洗准备睡下。 而是带着他们在城外的荒山上寻找着坚硬的石块。 让他们当苦力一样挖矿。 挖了几十个直径约有三尺的圆饼形大石块,又经过了半夜的打磨。 直到鸡叫时分,张太子才让他们停手。 “好了,大家先去睡,等到睡够了,本宫就告诉你们,这豆子除了煮着吃着,还能够怎么吃。” 眼见众人眼皮都耷拉下来还强撑着不肯离开,生怕上了他的当似的。 张君临哭笑不得的保证。 “你们放心,本宫既然让你们出了力,自然不会耍你们。” “像这种能够造福百姓的事,不论是南越国西楚国或者是北齐国,日后都要相互分享,你们说对不对?” 对对对。 石磊和孙耕读等人连忙机械式地点头。 他们就算是正值青年壮力,可也扛不住跟着七阶上品非人之境的张太子。 又是量地又是游山玩水,又是上山挖石头。 此刻给他们一张床,他们倒头便能睡着。 “对了,你们也不要睡懒觉,万一本宫先醒,到时候你们要是看不到,这豆子是怎么存放和做成吃的全过程,可不要怪本宫没有提醒。” 这一下。 石磊等人连睡都不敢睡了。 但是当回到房间时,还是扛不住那铺天盖地的困意,倒头便睡,并在暗中告诫自己,只睡两个时辰,只睡两个时辰。 然而这一觉,便到了中午。 还是外面饭菜的香气传到屋子里,所有人才骤然清醒。 他们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弹跳下床,推开窗子。 朝着传出“滋滋”的后院看去。 只见后院之中。 堆放着他们从山上挖来和打磨好的原石石饼。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铁棒。 张太子正站在一处石头饼前,他将两块圆饼式的石头摞在一起,又将铁棒与两块圆饼连接后,扶住绑在石磨边缘的把手转动。 两块石头便可以朝着不同的方向转动起来。 “好了,再去牵一头驴来。” 面对着太子殿下的命令,哪怕驿馆的负责人一头雾水,还是按照命令去做。 不多时,一头体量健硕的毛驴,便被拉进了后院里。 毛驴望着这满地的石饼子,眼睛里也满是困惑之色,甩着头想要走。 张君临亲自把绳索给毛驴套上。 “让它沿着这石磨一圈圈地转就可以了。” 张君临加了一盆豆子,放到石磨的中间。 挖空的石磨随着毛驴的走动,那些豆子慢慢地渗漏到两个石磨中间,被碾成了碎汁。 这就是豆粉。 张君临又用游历了几天找到的石灰等物,加入了一些水,制成卤水。 将豆粉泡开,占了卤后,静待它成型。 其实对于磨豆浆点豆腐这件事,他的印象已经不太深刻了。 只是小的时候看到同村的老人用石磨磨过。 红豆,绿豆,青豆……只要是豆子甚至是米粒也成磨成粉。 他只能说是做出一个大概的设计,剩下的还要靠着别人发挥他们的聪明才智和想象力,来丰富完善这个石磨的用法。 张君临当着石磊和孙耕读本人的面,把磨出来的豆浆做成了卤水豆腐。 当豆腐点好后还带着一股豆子特有的腥味。 这种腥味儿许多人吃不惯,如果想要去除,还需要掌握好点卤的火候。 这一点张君临也只能让那些精于此道的厨子来研究。 术业有专攻。 他的时间没办法全部消耗在这些事上面。 “殿下,这就是您说的,不需要煮就能吃的豆子?” 孙耕读捏起一块豆腐放到嘴里,认真地品味起来。 这个味道有点大,还不至于说是难以下咽。 放在灾年的话,绝对比那些树皮和观音土要强。 最重要的是它是豆子做出来的,绝对不会吃完腹胀如鼓。 只扛饿却能“撑”死人。 “味道不太好吧?这个后续还需要调节一下,但是本宫目前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你们看到那豆渣没?那些豆渣就可以当做饲料,这对家禽与牲畜来说,相当于我们吃肉一样。”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孙耕读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可是转念一想,张太子平时的所作所为看似荒唐,实际收效甚大。 而且此人对他们也没有撒过谎,连修炼品阶都一五一十的相告。 所以这豆子制成的东西确实有奇效。 只是。 不知能否推广到西楚国种植。 在孙耕读的印象里,西楚好像并没有种植这些豆类的习惯。 那些山地光是种植粮食,就已经十分勉强了。 “殿下,开荒的耕地要大量种植这些豆类吗?” “大量不大量的,反正现在已经错过了种植稻秧的季节,本宫想着要是种晚稻,可是许多人觉得人力成本投入太大,再加上不好打理,所以本宫就让他们推广种植黄豆。” 一窝蜂的开荒种粮。 回头粮价下跌,导致来年大家都觉得种粮食还不如去做工。 那么今年辛辛苦苦开垦出来的荒地,可能来年又要荒废。 所谓的国家政令,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可能只顾头不顾脚。 若是只考虑眼前的政绩,不从根本上解决民生问题。 那么这个国家的基本耕地是没有办法长久不变地保持下去。 作为监国太子,执掌着金陵之地的耕地。 他就需要对自己所管理的耕地上赖以生存的农夫、百姓、权贵,让这些耕地跟随着国家政令而调节,不是说只要保留耕地能够出产出足够的粮食和赋税,便可以高枕无忧。 “殿下,我每每觉得您所做的事在我看来已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再也不会被人超越,而当我每次这样想时,每次都会被你接下来的举动颠覆想象。” 石磊是真的心悦诚服了。 南越。 民富国强已在眼前。 希望他送去西楚的家书,能够及时到达父亲的手里,好好规劝陛下。 可千万不要与南越太子为敌。 至少在没有打赢大嬴之前,绝对不可以两头作战。 “好了,等到研究完这些豆制品的事,我们就可以返回金陵了。” 接下来就是和西楚商议俘虏,和谈之事。 张君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着石磊等人说道:“就快要与你们分别了,本宫还有些舍不得呢。” “殿下,您是舍不得我们还是舍不得我们这些免费的劳力?” “什么叫免费?本宫之前不是给了你们一些金银,那些足以让本宫雇用比你们人数多十倍百倍的人力。” 张君临绝对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周扒皮。 他只是为了监视这群俘虏。 没有半点虐待俘虏的意思。 …… 西楚国都。 芈铎刚刚和兵部的人研究了一日,对付大嬴国的第一仗该怎么打。 但是他的决定传到前线去,大将们也只能做个参考。 那大嬴国是以养马起家,骑兵战力天下第一。 所以他觉得还是打山地丘陵的掩护战,不给那些骑兵发挥优势的机会才是制胜。 可一味地坚守,利用自己的优势,只能龟缩不出。 想要彻底征服大嬴国的骑兵,还需要在战斗中找到自己的不足,然后取长补短。 只有这样才能有朝一日拿下大嬴国土,哪怕只是割据占据几城有了养马场。 到时候无论是东出还是北上,都能无所畏惧。 “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你再说一遍,谁死了?! 芈铎刚刚回到宫殿准备吃一顿丰盛的晚宴,再喝上一壶好酒,犒劳自己。 这酒壶还没打开,专门负责与南越国接洽的侍卫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芈铎皇帝一下子胃口大开。 按照时间来算。 应该是项於期传来的消息。 “这小子可真是会掐着时间点送喜讯,北齐为南越撑腰的使者,距离国都只有一城之隔。” “消息此时传来他们,必然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虽然项於期耗时良久,可据说北齐使者还留下一部分呆在金陵,特别是那八阶武者赵丹。 要与其周旋之中再拿下南越太子的项上人头,实属不易。 对此他也表示理解。 并决定再给予项於期更多的奖赏。 反正那北齐皇帝与张承乾不和,如今南越太子一死,北齐想插手南越的事就更没有什么可能了。 谁会为一个没有作用的死人讨公道呢? 国家相交。 利益至上。 “你怎么不说话?” 当芈铎将报信的侍卫长喊进大殿,发现对方支吾着没有开口时,脸色露出不满。 “回、回陛下……” 侍卫长连忙单膝跪地,双手颤抖地递上一封黑色信封。 黑色,代表着丧报。 红色,代表着喜报。 为了能够一眼直观地看出来,打开前有所准备,芈铎特意立下的规矩。 “南越的丧报?南越太子死了不应该是喜报吗?” 芈铎不懂项於期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亦或是报信的边关将领弄错了? “拿来。” 芈铎说完,送信的侍卫长膝行几步将信封递上后,便连忙又往后退了几步。 小心翼翼的模样,让芈铎一下子察觉到了不妙。 但他还是没有预料到事情的严重性。 在他想来,最严重的事,莫过于项於期刺杀南越太子成功后,失手被赵旦拦截下来。 但他也没有任何惧怕的。 西楚国的镇国九品与北齐数量相当,除非北齐国想要拼个鱼死网破,否则只会让项於期吃些苦头,绝对不会伤了项於期的性命。 嘶啦。 信纸拆开。 当看到信纸上面的内容时,芈铎瞳孔猛地一缩,一脸见鬼的表情。 “这怎么可能?!” 信纸上的内容很简单。 就五个字—— 项於期已死! 字迹他也看得出来,正是驻守与南越相邻边关的主将宋宗伯所写。 绝对不是信口雌黄。 项於期,死了? 芈铎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金陵,竟让项氏父子全部折戟于此。 砰! 他猛地一拍桌子。 桌子从中间断裂成两半,上面的酒菜全部打碎洒在地上。 “该死的赵旦!一定是他杀了项於期!” 芈铎气不打一处来。 此时消息传来,他终于知道了北齐使者在路上磨蹭的道理。 这是专门等着他们与大嬴开战,抽调不出兵力,连坐镇的九阶高手也去镇场子与大羸较量,所以那赵旦就可以肆无忌惮。 该死! 该死! “陛下,还有一封急报。” 侍卫长颤颤巍巍地从怀里又掏出一封信。 这封信倒是黄皮白纸没有标注,说明是一封普通的情报信。 芈铎的内心还未平静,看到这封信,便知道应该是给刚才的急信做出来的说明。 “还特意将项於期的死用丧报封起来,真是够细心的。” 芈铎咬牙切齿地说着。 他知道宋宗伯是好心怕他过于暴怒,这才提前给了他一个心理准备。 可这种心理准备还不如不给! 拆开另一封书信。 当看清楚上面的内容时,芈铎气得一把将信纸撕了个粉碎。 “可恶的南越国!该死的张承乾!” “他竟然在孤的眼皮子底下养出来一个八阶武者?” 扮猪吃老虎。 张承乾那老小子是活腻歪了! 传信的侍卫长听到这话,也是吓了一大跳。 南越国有八阶武者了? 这样一来的话,他们以后要与南越国外交,是不是要客气一些? “来人!” 芈铎脸色铁青地怒喝一声。 皇宫总管连忙垂手而来。 “陛下有何吩咐?” “安排户部准备迎接北齐使者团的到来。” 本身芈铎是不想理会那北齐使者团,准备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的。 可如今。 南越出现了一个八阶武者,情况有变。 一个八阶武者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八阶武者的出现,直到项於期死时才暴露出来。 说明南越还有他不知道的底牌。 “难怪姓肖的如此看重南越,孤还真当那南越太子是他与墨青的私生子,才如此相帮,现在看来,这南越怕是他拉拢的盟友。” 可恶! 项於期算是白死了。 他不可能会为了死去的父子,再和有北齐支持的南越开战。 只是那些俘虏们如何交还,他也绝不能任由南越狮子大开口,伤了士气与民心。 “叫丞相和其余五部去朝圣殿商议国事!” “诺。” 芈铎看了一眼洒了一地的好酒,心口郁结。 这口气无处发作,只能把这笔账,全部算在了胆敢欺瞒他的张承乾头上。 “还悄悄与孤表明想要分割半壁江山与孤,留他张氏皇族千年富贵,呸!” 等和大驘国分出高下,就腾出手来灭掉南越国! …… 嘉州,沿海。 抵达此处已休整多日的张承乾,正如往常一样,与皇族和权贵们把酒言欢。 张承乾原本担心张君临有了北齐皇帝肖朔的撑腰,就不将他这个当皇帝的放在眼里。 好在每日都有来自于金陵和镇州的折子,不断地递过来,让他了解国情大势。 只待刺客一事彻底落幕,他便能顺势回金陵,接手政务。 “陛下,那太子殿下大搞什么开荒分田还有全民皆兵的政令,搞得如今南越是人人怨声载道,陛下也不管管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当即就有不少权贵们纷纷出声,声讨太子殿下。 说得百姓因为新政令的惨状,那叫一个头头是道。 怨声载道是他们杜撰的,可内陆的损失不是他们编造出来的。 金陵和镇州本就是南越商业繁荣之地,他们举家跟着皇族北上南迁,已是不愿。 没想到在他们离开之后,那些三流权贵们竟靠着太子殿下的新政令,隐隐有超越他们的势头。 这让他们如何能够容忍。 皇帝陛下每日接收西来的奏折,天天乐得逍遥,却不知,这金陵与镇州从上到下,都成了太子殿下的地盘。 “陛下,微臣这几日听家中的仆人说,镇州出了许多怪事,这最怪的事,莫过于夏国丈之死。” 有人实在忍不住,开始提点皇帝陛下了。 正在喝酒的张承乾被呛得直咳嗽。 他放下杯子,望着说话的那个大臣,眉头紧锁。 “你再说一遍,谁死了?” 夏国丈死了? 那老丈可是武者三阶,精神抖擞能长命百岁似的,怎会死呢? 再者说。 夏国丈若是死了,张君临就在镇州,为何没有禀报于他? “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三章 弃子已盘活,不再受控制 “陛下!镇州与金陵的奏折送来了!” 两地的奏折每到这个时候就会准时送达。 而张承乾特意在这个时候喜欢与众人相聚,除了喜好玩乐之外,更重要的是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 让他们知道,虽然太子是在监国,可太子的一言一行,都在他的掌握范围内。 在方才之前,张承乾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可在听到下面的大臣说夏国丈死了以后,他并没有让传信的侍卫起身,而是朝着坐在中间席位的夏国丈之子,也就是他的大舅子,如今的户部左侍郎看去。 “夏侍郎,你可知道此事吗?” 当爹的死了若是儿子不知情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其实早在五日前。 当镇州的家书未能三日一封送达到他的手里时,他便猜测到了父亲发生了意外。 差人一打探。 今日才有仆人回禀。 父亲因卷入扬县强盗一案,被定性为煽动民变,自尽而亡。 罪名都已落实,但因为罪证罪状都需要先交付金陵的刑部记录在案,再由董游转达给皇帝陛下。 所以此时皇帝陛下还未得知。 夏家也更不敢让皇帝得知此事。 而是盼着整个定罪的过程再延长些,好拖到夏家回金陵时,亲自去调查翻案。 或是让八殿下在金陵城中周旋一二,避免其他皇子大作文章,直接将夏家的罪名落实。 因此,夏侍郎承受着内心的丧父之痛,咬紧了后槽牙,表面却还是佯装一无所知似的摇摇头。 “微臣不知。” “听到没有,切不可再胡言乱语!” 张承乾语气微愠地对着方才胡说八道诅咒夏国丈已死的官员说着。 若非因为此人是三朝元老之子,家族显赫又是忠良。 他说什么也要当场扒掉官服,吊到城墙上去示众一晚。 闲着没事不喝酒吃菜堵住那张破嘴,一天到晚的除了上奏谏言,说一些他不爱听的话,就没有正事可做。 “是。” 发声的官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夏侍郎,不再多说话。 只是暗中无奈地叹息一声。 在场不知道有多少人得知了夏国丈之死,恐怕连皇族之中得知此事者也不在少数。 但只有他一人出声提醒陛下。 他倒并非与那太子有怨才会提醒,而是身为臣子,这应当是职责所在。 金陵正随时承受着西楚的灭城之灾,陛下却在此整日吃喝玩乐……南越,危矣! “好了,奏折先放到一边,反正只要西楚没有再起兵戈,那些俘虏还全部被看押着,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来来来,接着奏乐继续吃!” 张承乾放声大笑,拉起一个新晋位的嫔妃喝起酒来。 谁知。 听到他命令的传信官刚将奏折放到角落的桌案上,正要告退时。 外面又有传信官差匆匆地闯入歌舞升平的大殿之中。 “报!金陵急报!” “又有何事?” 张承乾两杯热酒下肚,正与妃嫔当众在桌下探索着好玩的事物,享受着这难得的刺激感。 被人打扰了兴致,十分的不满。 待看到那传信官差是金陵来的而不是他的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金陵天天急报一件一件地往这里发,你们当太子是死人,什么事都让朕拿主意,还要他监国有何用?!” 听到传信官差被训。 殿中不少人纷纷拿起酒杯,掩饰住眼中的不屑。 还不是皇帝陛下自己要求的事无巨细要上报,还特意给了太子八百里加急的权限? 当时在路上生怕被夺了权,如今安定下来只知道享乐,连皇家父子潜在的危险都不顾了。 或者说。 皇帝陛下认准了太子迟早会被西楚的刺客杀死,这才有恃无恐。 “回陛下,这件急报并非是太子与太师发来的,而是自北齐驿馆发来的。” 什么?! 这一下,不光张承乾吓了一跳。 就连在场的众人也全都大吃一惊。 北齐驿馆? “赵旦派人发来的急报?” 张承乾的面色有些古怪。 他应该发火的,可是那赵旦当夜的国书实在是骇人。 他如今已被西楚国盯上了,哪里还敢再与北齐对抗,所以只能咽下这口恶气,承受着与那位皇宫的总管平起平坐的羞辱,不耐烦地摆摆手。 “快,当众宣读!” 张承乾一副没拿赵旦当回事的处置方法,努力地突出这是南越的地盘。 赵旦送来的急件,还没有必要让他为之暂停今晚的取乐。 “张君主,西楚刺客项於期已于上个月被我等击杀,因涉及南越安危,加之张君主不在金陵,担心路上传达泄露机密,西楚大军未与大嬴开战返回攻破金陵,故今日才告知于张君主。” “张太子虽极力劝阻,但兹事体大,加之项於期死于我北齐使者之手,也只能勉强配合,还望张君主不要怪罪张太子。” “也请张君主放心,对于项於期之死,我赵旦会全权负责,若是芈君主有所顾虑,可等到和谈事宜结束后,再返回金陵,以免被芈君主迁怒。” 信差话音落下。 整个大殿里除了乐器弹奏的声响外。 众人连大气都没敢多喘一声。 “停!” “都给朕停下!” 乐姬与舞女吓得连忙停下,跪倒在地。 都说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尽管张承乾是一个懦弱的皇帝,但也是这南越的主宰者。 其他权贵与官员们也纷纷站起来又跪下。 “陛下息怒!” 息怒?! 张承乾气得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 踹完后再想到裤子脱了一半,惊得新晋位的妃嫔连忙抱住。 送信的信差看到这荒诞的一幕,再想到每日在城里城外忙活的太子殿下,抿了抿嘴角,垂下头,没有跪下。 作为接任上一位信差的手下。 他终于明白上一任信差为何死心塌地跟着太子殿下办事了。 因为眼前这个沉迷于享乐的皇帝陛下,根本不配他们抛头颅洒热血地付出! “陛下,要回信吗?” 信差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 砰! 一个酒杯砸在信差的帽子上,将他的帽子砸歪。 “滚!” 回信? 回信有个屁用! 张承乾此时心里那股无名火积攒到了快要爆发的时刻。 他终于意识到。 自己被耍了! 众人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 对此也是深有感触。 赵旦口口声声为陛下考量,实际上就是恐吓陛下别回金陵。 刺客被诛,西楚大军全部前往西北。 如今回金陵也是平安无事。 可是。 “陛下已然回不去了。” 刚才出声提醒张承乾的官员,长叹一声。 被陛下以为掌控在手里的太子殿下,内有金陵镇州城民心,外有北齐皇帝作依仗。 弃子已盘活。 早已脱离了当初执棋者的手中!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四章 父子情深,好久不见 “张君临!” “你如今有北齐撑腰,当今是不把朕放下眼里!” 项於期身死这么大的事,居然瞒得一丝不漏! 好! “好一个监国太子!” “朕能立了你!便能废了你!” 张承乾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 到了如今这步田地,幻想着西楚再派出赵旦的刺客前来刺杀张君临,已是奢望。 看来,外力是借不了了。 只能自己回金陵,去将这逆子废除! 扒皮抽筋! 到时候,他一定要将此子的心肝挖出来瞧瞧,是不是向着那北齐皇帝,认贼作父! “来人!” 张承乾手指着信差。 “将此人扣下!问出金陵与镇州的真实情况!” “是!” 突然飞来横祸的信差,惊慌失措地跪倒在地,嘴里却条理清晰地大喊着。 “陛下饶命!太子殿下也是被逼无奈!西楚势强,提前放出消息,只会引来南越灭国,甚至被割据半壁江山!” “太子殿下自知顺从赵总管的献计会惹怒陛下,但想着父子情深,自能明了,还望陛下明察啊!” 信差看似害怕,实则掷地有声。 明眼人一下子便看明白了,信差这番话是有人指点。 特意在此时说出来,哪怕是搭上一条性命,记载于这南越史册中,也算是千古留名了。 作为一个小小的信差来讲,此生足矣! “父子情深?他这是想与谁父子情深?” 张承乾更是大怒,抽出旁边侍卫的长剑,就要朝信差砍去。 “陛下息怒!” 刚才劝谏的官员再次挺身而出,拦在了信差面前。 张承乾怒极大吼。 “宋时真!连你也要站在张君临那一边吗?!” 张承乾此时除了愤怒还有胆寒。 宋家在他眼里那可是南越的根基,怎么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让张君临那黄毛小子挖了墙角?! “陛下!” 宋时真对于这样的诬蔑,除了叹气也无法发作,只能劝导着。 “陛下息怒,信差杀不得,更问不得。” “陛下若问,不妨请金陵城中的两位皇子写一封家书来,想必太子殿下与陛下父子情深,定然不会不允。” 杀了信差留下一个暴戾的名声。 质问金陵与镇州的动向,不就是怀疑太子有忤逆之心? 若是有,太子殿下也绝对不会做得那般明显,像陛下一样将心思表露在外。 若是没有,无疑会激怒已经羽翼丰满的太子殿下,引起父子相残! “宋爱卿……朕听你的!” 张承乾酒劲消退了一些,思考片刻便彻底地清醒过来。 再看站在当中的那个信差一脸失望的表情,气得手里的长剑都在发抖。 该死的张君临! 这个逆子! 等老子回到金陵抓住你的把柄,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宋爱卿,此事交由你去处置,若太子殿下推辞,朕便即刻动身回金陵去找他!” “户部尚书何在!” “臣在!” “即刻起准备返回金陵的仪驾!” “……” 户部尚书想到刚刚动工,还未完成的副都建设,心里像一团乱麻似的理不清楚。 “陛下,国库银钱不多了。” “无妨,先用朕的私库,那金陵与镇州一下子多出几十万亩耕地,等税赋收上来,多大的漏洞都能填补!” 张承乾不以为然地大手一挥,便将此事确定下来。 至于赋税会让百姓增加负担,他可不管这些。 那些百姓生下来就是贱民,就是要交税要供养他们这些天潢贵胄的。 土地都是南越国给他们的,交税不是应该的吗? 大家要怪,就去怪让他们开荒分田的张君临! “是,陛下。” 户部尚书得到解决问题的办法,自然也不会想那么长远。 只管有银钱拿,他从中有油水捞就行。 所有人又恢复了享受的原状。 宋时真望着扔下长剑,重新将妃嫔揽入怀里享乐的君王。 再看这群不知居安思危劝谏陛下,反倒一起厮混的大臣与皇族们,暗叹一声。 “待到陛下返回金陵,南越百姓又将苦矣。” 如今,他也只能寄希望于太子殿下是真的保留着父子之情,这一切都是赵旦的主意。 他还可以从中斡旋,届时,才好劝谏陛下保住太子现在的位置,才能延绵南越的国祚。 “来人,先将信差请下去休息。” …… 金陵。 五月时节。 城外的稻秧已将进入了抽穗期。 张君临一路走来,看到官田里堆起一个又一个的粪堆,借助于西楚俘虏们精益求精的高超技术。 这些粪堆的草、土、灰与粪的配比达到了几乎完美的程度。 既能沤肥,离得远了又不会闻到难闻的臭味。 “殿下,你往路中间走走,踩到灰溅一身土。” 走在后面的石磊捂着鼻子出声提醒着。 张君临这才发现田间路边上堆着不少草木灰。 对于种田的技术的掌握,哪怕是这个世界,人们其实也早已有了一定的认知。 比如,利用草木灰在抽穗期间当作肥料使用。 只是这草木灰积累起来并不容易,也没有粪便那么环保。 但是粪便堆肥不沤肥又容易滋生细菌,在这个医疗落后的时代会要人命。 若是两项有其中一项能够突破,也轮不到他传授沤肥的技术,农民们早就自己摸索出来了。 收回发散的思维,张君临朝着城门方向看去。 人来人往的城门口有一群人早已等候多时。 夏风拂面吹起前方人们轻薄的衣衫,当看到长姐和苏姑娘并肩站在一起迎接自己回家的时候。 本来离开不到一个月,还没有什么思乡情绪的张君临,心头竟涌起一股酸涩感。 他在外如此打拼,都是为了眼前这幅安宁的景象。 “长姐!” “驾!” 张君临一夹马腹,连人带马朝前冲了过去。 近人百米前,他便放慢了速度。 马儿还没有停稳,他便跳下马来,三步并做二步冲上前去,张开双臂。 先给长姐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都多大的人了,注意太子威严。” 张君缘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又马上将人推开。 张君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依旧张着双臂看了一眼苏婵衣。 苏姑娘错愕地望着他,然后玉面一红。 嘿嘿。 他怎么可能不顾男女有别乱抱人呢? “苏姑娘,我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你是不是要表示一下?” “什么?” 苏婵衣只是恰好今日休息,被大公主拉来的,她根本没有准备什么东西,怎么表示? 难道……要像大公主一样抱一抱?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五章 离间计?我求之不得! 苏婵衣倒是早已将太子殿下看光了,抱一抱也并不排斥。 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难保会传出什么流言…… “苏姑娘想什么呢?” 张君临递上左手,哈哈一笑。 “我的意思是给我号号脉,这几天我的饭量又增加了,我怀疑是不是病情复发。” 当初他离开金陵的时候,不是没考虑带上苏婵衣一起去镇州。 可一来道路颠簸,二来前路危险重重,他又不知道苏姑娘的深浅,能否应付得来。 再加上金陵军民也需要苏姑娘,便打消了将苏姑娘据为己有,真真正正的当他的贴身大夫。 “啊?哦,好。” 苏婵衣终于意识到自己如今可是太医院院使。 再看旁边大公主关切的眼神,也明白了大公主专门偶遇她让她前来等候太子殿下归来的原因。 感情是担心太子殿下这近一个月的奔波,身体出现意外。 她也不磨蹭,直接将手指搭在脉弦上。 片刻后。 “右手。” 张君临马上将悬着的右臂凑上前。 看到苏婵衣紧皱的眉头,屏住了呼吸,心都悬了起来。 不会真的是病情复发了吧? 要是复发后再多拔两次毒,他可真的要疯了。 “殿下可是最近功力加强了?” 苏婵衣不太肯定地询问。 “对,我现在已经是七阶巅峰了。” 张君临轻描淡写的回答。 顿时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就连石磊等人同样错愕不已。 “殿下,你在句县的时候还是七阶上品境界,这一路我们一直在赶路,你怎么又……又……” 石磊满脸羡慕与惊恐,卡了半天壳,说不下去了。 人比人该死。 货比货该扔。 自从在句县得知张太子武道境界提升有异后,他便与孙耕读商量着,要盯紧张太子平时的一举一动。 万万没想到,就这样严防死守,居然还是错过了张太子武道提升的时机! 这他娘的是什么修炼奇法,什么修炼奇法? “公主殿下,请问您的境界提升了吗?” 石磊决定换一个人打探消息。 也好让他有一个参考。 “有师兄的指导,本公主提升了一阶。” “……” 石磊已经不想再多说话了。 他此时的心情十分的复杂。 既羡慕又后悔。 错失遏制南越发展的良机,如今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南越国推广如此高深的修炼功法。 哪怕想拦,也已拦不住了。 “那就难怪了,殿下并不是身体旧疾复发,相反,是因为武道提升导致的,需要吸取营养,殿下想吃就吃,不必担心。” 那就好。 解决了心头大患,张君临也不舍得让长姐和苏姑娘她们在大太阳底下晒着。 连忙让大家进城去。 “皇弟,我命人在宫中做好了接风宴,将领和大臣们都在宫里等着,你在皇庄的东西,包括那两条狗都带到东宫去了。” “长姐做主就好。” 张君临知道,长姐这是打算让他入主东宫。 距离那把椅子更近一些。 之前在皇庄呆着,是因为进出宫门太麻烦,再加上还没站稳脚跟,万一哪天自由懒散会被文武官员口诛笔伐。 到时候传到狗皇帝那里去,多添把柄不好办事。 现在嘛。 整个金陵都是他的地盘了,还怕什么? “还有,昨日梁守将送来急信,说西楚派来的使臣已至滁县,他将人安排在驿馆中,我想着皇弟要回来了,便没将这封信送往镇州。” 如今着急求和的是西楚,张君缘自然要晾着他们,也借此打压一下他们嚣张的气焰。 张君临前行的脚步一顿。 “西楚派来和谈的使者这么快就到滁县了?” 不对劲啊! 石磊同样停下脚步,与孙耕读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惊奇之色。 南越如今由监国太子执掌金陵,陛下不是应该先打探清楚金陵的消息,再将张太子索要的赔偿准备好才会前来南越。 这么快的脚程,算下来应该是空手来的。 “石磊,孙耕读,看来你们送出去的平安信算是白送了。” 张君临领悟到西楚皇帝是打的什么算盘,无声冷笑。 “本宫要的赔偿,西楚这是准备一项也不答应不算,来得这么匆忙,扣在滁县也不慌,这是准备越过这金陵与镇州,去找谁谈判呢?嗯?” 此话一出。 石磊与孙耕读等人面色剧变。 张君缘更是自责不已。 “皇弟,我这就去滁县把那几个使者抓……不,请过来问清楚!”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当那些人抵达滁县的时候,真正的使者,恐怕早已绕路往东南方向去了。 张君临面对西楚这种老六的行为丝毫不慌,甚至有些想笑。 想笑,他就笑了。 “哈哈哈哈!我与父皇父子情深,还惧那西楚皇帝挑拨离间,从中获利吗?” “相信父皇英明睿智,如果真的上了西楚皇帝的当,我将这太子之位还回去又如何。” 反正这个太子束手束脚还要天天让董太师帮忙送奏折,他早就当烦了。 那就换个职位。 当皇帝嘛。 张君临野心勃勃的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石磊听懂他的弦外之音,心头狂跳。 不好! 陛下这一招臭棋自以为能够通过挑拨离间,将张太子拉下马。 可实际上,张太子早在让北齐使者往西楚国送信,借机拖延时机的时候,可能就算到了会有如今这个局面。 也就是说! 张太子巴不得张君主因为西楚国的支持而犯起糊涂,派人或者亲自来金陵。 然后呢? 张太子还想做什么? 石磊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实在是他没料到,皇帝陛下居然站在了张太子的对立面,这让他们这些俘虏,又有什么立场在南越吃香的喝辣的? “既然西楚皇帝没把你们这群俘虏的性命和未来放在眼里……长姐,我在镇州发现了一种叫石磨的东西,打发一些听话的俘虏去西边山里挖矿,不听话的……” “太子殿下息怒!” 石磊不等张太子说完,连忙跪倒在地。 孙耕读等人也急忙跪下,低头不语。 他们听话就是为了剩下的那些武道等级低的兄弟们,留一条性命,平平安安地重回西楚。 日后还能够为国效力。 若是张太子因为皇帝陛下之举,废掉那些人的武力,只保留性命,也没有人胆敢说一个“不”字。 谁能想到,他们都走到这一步,居然被皇帝陛下的一个举动,连累得全功尽弃不说。 还让张太子动了杀心! “息怒?” 张君临冷眼瞧着石磊等人,淡淡开口。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六章 石磊的约定 “本宫给过你们机会的。” 石磊知道,这是指特意让他们写家书,并送去西楚国的事。 哪怕心知肚明,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可能是路上有耽搁,家书还未抵达西楚国都,也许……也许陛下的诏书正在路上,还请太子殿下再宽限几日。” “几日?” 张君临依旧不咸不淡地问着。 可见,他是真的不在乎西楚皇帝使的这出两面三刀的把戏。 石磊压下心底的恐慌,颤抖着伸出三根手指。 “三日……” “好!就三日!若是三日后前往嘉州海边的使臣还没有回来与本宫会面,石磊,你们便留终身留在南越挖矿吧。” “……” 石磊等人倒吸一口冷气,想要求情,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们是西楚国人,而张太子是南越太子,还是未来的南越皇帝。 自然是不会允许有人故意践踏他的尊严。 能怪得了张太子不顾他们的人权将他们扣留在南越为质吗? 不能。 怪,只能怪皇帝陛下,居然使出这样一计昏招! 在没有弄清楚南越国情的条件下,就贸然使用离间计,想要借张君主的手除掉张太子。 “是,我们懂了。” 石磊咬了咬后槽牙,发狠地再次恳求。 “希望太子殿下看在我平日表现良好的情面上,让我亲自前往西楚,迎接西楚和谈使者!” “不可!” 这次,张君临还没开口,张君缘抢先制止。 谁不知道,石磊是这群俘虏的主心骨。 哪有西楚皇帝在暗中捣鬼,却将这俘虏们的主心骨放虎归山的道理。 张君临自然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石磊,反问他:“若是你请不来西楚和谈使者呢?” “一定会请来!” 石磊十分自信。 但张君临可不是慈善家,他脸上笑容加深。 “若是请不来,要么你回来,从此效忠于本宫,要么,本宫把你这一百零七位好兄弟的脑袋送去西楚国都。” “若是请来了,本宫便将剩余的一百零七位西楚将领,亲自护送至边界,完好无损地交到你的手里,怎样,你敢和本宫打这个赌吗?”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后。 石磊站了起来,举起右手。 啪啪啪! 三击掌。 “黄天在上厚土在下众人在前,我石磊愿意遵守与太子殿下的约定,若违背约定,定叫我石磊死无葬身之地!家无宁日!国破城亡!” 行。 这个毒誓足够重。 张君临知道古人重誓言,特别是石磊这样在西楚国应该还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大大方方地一挥手。 “去吧。” “来人,带上本宫的令牌,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请石公子向西行。” “祝石公子一路顺风!” 张君临对于这个赌约的最终结果并不在意。 石磊赢了,损失在谈判时找补回来。 石磊输了,收拾狗皇帝的操刀人就有了人选。 到时候和西楚国谈判,就让石磊去。 稳赚不赔。 如果石磊违背誓约那就更容易了,斩除掉西楚十年内近三成的新生代将领,而且也不会让人找出他的过错来。 “皇弟,真要放他走?” 张君缘的脑子转得没张君临快。 但她与石磊接触不多,她只担心,石磊是一个为求自保而不顾两国大势之人。 就像她那位父皇一样,在其职而不谋其位。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相信石磊。” 一句话。 让翻身上马的石磊瞬间红了眼。 就连张太子都相信他的话。 为何。 陛下却没有相信? “太子殿下,你等我的消息!” “好咧。” 张君临目送着石磊和护卫离开,扭头看了一眼神情忐忑的孙耕读等人。 怕了? 晚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要西楚皇帝不杀石磊,他的命就算是保住了,至于你们的命……只能希望你们运气好一些,你们的皇帝陛下不要做得太绝。” 两国交战,必须拼个你死我活。 像这样层出不穷的计谋,自然也是计出,必须致对方于死地的。 孙耕读虽然不愿意怀疑在皇帝陛下的心里他们无足轻重,只是误判了局势,但皇帝陛下如此莽撞的举动,还是令他心寒。 “太子殿下,您要如何处置我们?” “刚才本宫不是说了,你们先去矿山挖石磨,剩下的那些俘虏们自然还是去山里开荒浇地割草,养猪养鸡养鸭。” 面对着孙耕读怀疑的眼神,张君临也是故作用力地一瞪眼。 “怎么,在你们眼里,本宫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人吗?” 是。 孙耕读想到太子殿下平时的作风,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可当意识到这种回答有找死的嫌疑,又连忙摇头。 先不管太子殿下这么做是否是因为欠缺劳动力,才不舍得杀害他们。 总之。 先保住小命,等石公子带回好消息吧。 “押下去!” 当即便有人前来。 “殿下且慢。” 苏婵衣走上前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药瓶。 张君临一脸不解地看着苏姑娘,心道:她不会大发好心要给这些因为每日辛勤劳作而身体出现负担的俘虏们喂药,提升他们的战斗力吧? “苏姑娘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我只懂看病配药,这味药叫失力丸,吃下后丹田里的力气便只能催动一二成,正适合西楚将领们干苦力时使用。” 去矿山干苦力又不能总是让太子殿下盯着。 她还等着太子殿下回来拔毒呢。 不能让太子殿下将宝贵的时间浪费这群俘虏身上。 “……” 张君临这才知道误会了苏姑娘。 他接过那瓶药丸晃了晃。 “一人一颗足够十日药量。” “简单省事,我喜欢。” 张君临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这番话一出口,苏婵衣紧绷的小脸放松下来。 她还担心太子殿下觉得她此举是多管闲事,认为她是一个恶毒的女人。 如今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孙耕读,你们是现在吃还是带回去吃?” 张君临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人群之中那些特意避开他视线的将领们。 他懂这些人的心思,是担心这药吃下去,可能一身武功尽废。 不过。 他也没打算做出任何的保证,或者让苏姑娘做出任何的解释。 有副作用又如何? 敢不吃,那就不是听话的俘虏。 不听话的俘虏就像那害群之马,留不得!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七章 陛下,我儿的家书看了吗? “现在吃。” 孙耕读知道,太子殿下虽然看似嗜杀,但刀子都是对待那些必杀之人的。 只要他们足够老实,证明留下来无害而且还能够给太子殿下带来好处,哪怕只是一个苦劳力,那也有立身之本。 而不愿意的…… “我不吃!” 咚! 几乎是人群里有个少年刚刚喊出声。 他的胸口就被长镰刀的木棍一端用力地顶了一下,撞飞出去数丈远,喷出一口鲜血,震惊地望着突然出手的张太子,满脸的不敢置信。 “怎么?你真当石磊拿自己换来你们这些性命,本宫就拿你们没有办法吗?” “张太子……你言而无信!” “言而无信?本宫若真的言而不信,就没有你在此大放厥词的机会了。” 张君临居高临下地看着愤怒不平的少年,踢出一脚将人踢翻在地。 扭头对着孙耕读问道:“本宫带他回宫养伤,三日后让他恢复如初,等着石磊回来,你们谁有意见?” “我……” “有意见的可以和他一起去宫中养伤。” “我们没有意见。” 众人不约而同地回答。 养伤,看上去像是一个可以偷懒的好事。 但看太子殿下这想要杀人而杀不了的模样,绝对是生不如死。 孙耕读只能同情地看着那个年轻气盛的兄弟,然后接过太子殿下递来的药丸,张嘴,吞下。 一气呵成,不敢有半点的犹豫。 “想必你们也没有心思和本宫一起吃接风宴,吃完了就去挖矿吧。” 张君临开始打发众人离去。 “……” 奔波一路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的孙耕读,也不敢埋怨太子殿下。 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摊上一个背后捅刀子的皇帝陛下,忍饥挨饿也只能硬挨。 等到剩下的一百零六个西楚俘虏将领们离开,张君临让宫中侍卫,把受伤昏迷的那个伤员抬到宫里去。 再找一位医术平平的太医帮忙诊治。 “殿下,不如让我来?” 苏婵衣见少年伤得极重,觉得这样的命令可能完不成殿下对石磊的约定。 “他也配让苏姑娘亲手疗伤?” 张君临轻哼一声。 “三天之内吊住性命就行。” 此话一出。 张君缘马上竖起耳朵,凑了过来。 “皇弟,你的意思是石磊此去西楚不会有结果?” “结果?若是说谈判结果,连开始都还没开始,可若是说我与石磊的赌约,从开始的时候他就输了。” 张君临看到不仅长姐露出不解的表情,就连聪慧的苏姑娘也是眉头紧蹙,便朝着二人勾了勾手。 光明正大地密谋起来。 “从金陵到滁县快马要走一日,到边关就一日半了,除非到了边关后,有西楚非人之境的武者帮忙传信,否则就算石磊跑吐血,三日时辰也不够用。” “……” “……” 张君缘和苏婵衣实在没料到,石磊不是败在了西楚皇帝的决策当中。 而是败在了路程上面。 “不过呢,石磊说得那么自信,想必还有后招,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张君临稳坐钓鱼台,丝毫不慌。 眼下最重要的事。 就是吃接风宴。 吃完了……不行,吃完之前不想考虑后面要做的事,不然会吃不下饭。 …… 西楚皇宫。 议事殿外,负责今日执守的侍卫与太监宫女们,放着站在门前等候的国师雷铭,都是一脸惊奇之色。 国师难得进宫,平日里刚到宫门口,陛下便会亲自去迎,今日怎么竟会晾着国师? 一盏茶。 两盏茶。 当议事殿里不少大臣接连走出,看到站在门口等候的国师,也是大吃一惊。 连忙行礼参拜后,却不敢过多寒暄,连忙去将陛下吩咐的差事办完。 自从项於期的死讯在西楚国传开,原本因为与大驘打仗,以为能够闲散一段时间的文臣们,再次忙了起来。 既要忙着与北齐使者们打太极,又要忙着派遣人手去南越接回俘虏。 另外也要安抚国内权贵和百姓们的情绪,调整接下来的各项衔接两国的政令。 诸事烦琐。 自然无法像国师这般只挂职不办事的九阶高手一样,无事一身轻。 又过去了半个时辰。 直到夜幕降临,天色彻底黑下来。 议事殿里终于没有了其他大臣的身影。 站在门内一直抹汗的太监总管,连忙再次出声禀报。 “陛下!国师求见!” “国师还在外面等着?” 芈铎故作惊讶,举起一方硕台朝着太监总管砸了个空。 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后,朝着国师面前的那方地砖蹦去。 “你们这群人干什么吃的!竟敢怠慢国师!” 雷铭的一双死鱼眼漠然地扫了一眼阔步而来的芈铎,眼见对方使出如此小瞧人的伎俩,也没有戳破,更没有接这个话茬。 若非当年雷家承受芈家恩情,答应留在西楚效力。 并一直将西楚统领天下做为终生奋斗的理想。 他绝对不会在这里看着芈铎演戏。 恩情? 一饭之恩,还了八辈子也该还完了。 理想? 他今日便是来验证,这位西楚陛下,可否还能够承受得起他们雷家一统天下的理想。 “国师,快进殿来……” “不必了。” 雷鸣摆摆手。 年已四十的他,自从十数年前便已至非人之境,还成了九阶武者,容貌看上去与三十左右的青年相差无几。 除了一双眼眸有着看穿世间一切的深邃感,根本分辨不清他的真实年龄。 但他光是站在那里,只需一开口,气场便盖过了芈铎。 “哈哈,国师前来有何事找孤?” 碰了个软钉子,芈铎一如既往丝毫不动怒,看上去早就对此习以为常了。 至于心里怎么想,芈铎没有表现出来。 雷铭也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陛下,我前来是想询问陛下,我儿雷实写的家书,陛下可曾看过?” “国师也知道,镇南将军一死,国事繁重……” “看过吗?” 雷铭打断了芈铎的话。 这让一向善于伪装的芈铎脸上也有些绷不住了。 若不是知道雷家向来忠诚,他才不惯这种敢打断天子讲话的臭毛病! “还没看。” “陛下眼下无事,不如拆开看看?” 雷铭用尽耐心规劝着。 “陛下可能不知南越的近况,小儿的家书中应当写明了该如何与南越和谈一事……” “国师!”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八章 忠言逆耳,闭关去也 芈铎难得有一次能够打断国师讲话的机会。 当他出声打断,看到国师欲言又止的表情时,心里痛快极了。 雷铭平时装得多么清高,不理俗世似的,还不是为了自己儿子的安危,跑到这皇宫中来插手政务? 可惜,晚了。 若是当初项鸿出事时,雷铭能够帮忙的话,化名为“石磊”的雷实早就在回西楚的路上,他们父子团聚。 也不必在他跟前装得像是为西楚考虑似的。 这些世袭权贵,说到底,眼里根本没有西楚国,只有他们自己的安危与富贵。 “陛下,小儿的家书我看过……” “国师,孤不是不看,是没有时间。” 芈铎再次打断了雷铭的话,双手背在身后,摆起了帝王的架子。 没有时间看? 雷铭不用怀疑,也知道这只是一句托词。 “据臣所知,陛下早已派和谈使臣前往南越。” 既然不想聊家书,那么雷铭干脆聊国事。 芈铎这次自然无法再含糊其词,还未说话,脸上已满是怒气。 “和谈?区区南越小国,也配与我西楚平起平坐谈和?!” 杀了他两个大将军还想让西楚和谈? 西楚数百年的霸主地位,怎可因他的这一举动而动摇! “陛下,那五万余众的俘虏都在金陵扣押着,不谈和难道要弃他们于不顾?” 雷铭诧异不已,用不敢置信的眼神打量着眼前这位一向善于在权贵高官间和稀泥的君主。 对内唯唯诺诺、对外重拳出击没问题。 可眼下这一拳打出去,是解气。 但损失……不可估量。 “若是逼得那张太子鱼死网破,一怒之下杀了俘虏……” “他敢!” 芈铎倨傲地冷哼一声。 “这南越太子终归是太子,不是南越皇帝,他想杀战俘,还要请示张承乾,张承乾那老小子别说杀战俘,得知刺客派往南越,夹着尾巴跑得比兔子还快。” 芈铎对南越太子不甚了解,可他和张承乾打了二十年的交道。 在墨青活着的时候,他们同是帝王,还能够平起平坐。 可自从墨青死了以后,南越国就任他们西楚宰割。 每年缺粮了去南越索要,那海盐以成本价运到内陆来供西楚赚军饷。 都是张承乾上赶着促成的,目的就是为了等西楚统一天下时,能够封张氏皇族一个异姓王。 “可是陛下,常言道:县官不如现管,再加上这张太子武境修炼进步太明显,小儿家书里也写了,张太子在金陵和镇州诸地颁布了新政令,民间反响极好……” “民心有何用?那些流民百姓还能够为了南越太子,去违抗张承乾的皇令?” 芈铎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根本没把张君临这号人放在眼里。 “都说项鸿是南越太子一棍子捅死的,可自从项於期的死讯传来,北齐承认是他们动的手,孤便看懂了,这北齐是打算利用南越太子当棋子,悄悄地将南越收于囊中。” “他派人挑唆我西楚与大嬴,导致两国起冲突开始打仗,他北齐则趁机悄悄拿下南越。” “就算拼掉五万余众的俘虏不要,孤也绝对不能如了北齐的愿!” 说了这么多。 雷铭算是听明白了。 芈铎使用离间计引起南越内乱,并非一时意气,而是有政治目的。 北齐支持南越太子,西楚支持南越皇帝。 “陛下,西北的战事刚刚打响,没有兵力再插手南越的事。” 否则,北齐的使者不会如此安然的走在西楚的国都里。 芈铎闻言,高深一笑。 “国师平时不关心国事,遇到这样的事,除了慌乱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 雷铭没想到还会被阴阳怪气地嘲讽一通,只能耐着性子等芈铎卖关子。 “国内无兵,可那南越国有五万余众的兵马,还请国师放心,待到张承乾返回金陵时,那些 战俘,便是孤送给南越皇帝拨乱反正,清除叛乱的助力。” “到时候,还可以光明正大的留下两万兵马,驻守在滁县等地……这些条件孤已经派使者告知张承乾,特别是他儿子的厉害之处,也已说明。” 芈铎看向东南方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大声宣布。 “根据路程来算,此时,孤写的国书,应该已经送达到张承乾的手里,孤相信,他不敢不遵从孤的建议!” 是啊。 雷铭虽不知这西楚的诸多政事是如何处理,如今国情又是如何。 但他也知道,自家吃的盐,相当于南越国免费奉送的。 那张承乾对待西楚的忠心,日月可鉴。 可是,小儿虽武力不如人,但判断绝对不会有错。 南越此时是不是张承乾说了算,还要两说。 “还请国师放心,就算那张太子知道实公子是国师之子,又是暗中与孤通信的人,那张太子看在孤的面子上,也绝对不会为难实公子。” “……” 一句话,让雷铭不由得握紧了宽袖里的双拳。 “雷家世代忠良,若实公子因此被张太子所害,孤到时候一定让张承乾将张太子亲自送来,任由国师处置!” 好啊! 好一个任由处置! 雷鸣知道芈铎这是想将张太子的怨气全部集中到自家儿子身上,用来保下其他五万余众的战俘。 芈铎此时既然敢公开这个阴谋,说明已经做到了。 “国师若是担心实公子,不妨亲自去南越国走一趟?” “陛下应当知道,我曾与墨青皇后战后约定过,二十年之内不与南越为敌,所以才派了实儿上战场。” 没想到。 他唯一的孩子,竟是被芈铎送去当棋子的! 好! 好一个芈铎! 好一个西楚皇帝! “国师,那墨青都死了……” “人,以诚立信,无论是私人之交还是大国之交,都应当如此。” 雷铭说完,看到芈铎的脸色毫不掩饰地阴沉了下来。 便知忠言逆耳,已劝不动这位一意孤行的君王。 使出离间计去挑拨南越皇帝与太子的计谋没有毛病,可不应该是南越太子深得民心,又拉拢了权贵的当下。 而应该选在西楚大军班师回朝,大军压境能给全国施加压力,让他们自己产生内部矛盾,再出手,必能水到渠成。 芈铎,太心急了。 如今越过南越太子去给张承乾送信,等于是递刀子。 而刀子是凶器,谁有能耐谁才能拿稳! 执掌金陵与和谈事宜的,早在张承乾北上逃亡时,决定权便交给了南越太子! “国师站了一日想必累了,近日孤不想听国师讲道传学,国师请回吧。” “好,我正欲闭关,雷实是死是活,陛下不必差人来告知于我。”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若是做这芈家的国师如此憋屈,不被理解。 那么断送在实儿这一代,也是他雷家的命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九章 断绝父子关系,真正目的 “国师真乃高人风范也,对实公子的生死居然丝毫不放在心上。” 芈铎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 他还想着利用这件事,请雷铭出山前往南越助阵。 幸好,早在北齐皇帝出手相助南越太子时,他便打消了这份念想。 眼下也不至于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雷实生死自有定数,陛下心里也早已有数,我雷家虽对芈氏一族没有太多帮助,但也教导了不少精兵良将,只是我贪图修炼武道,不理俗世,倒是辜负了陛下所愿。” “国师,此话何意?” 芈铎心里莫名地发慌。 好像自家养了数百年的忠犬,即将要挣脱锁链似的。 这雷铭若是此时反了他,他身边可无能够制衡雷家的存在! “陛下放心,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一饭之恩,当涌泉相报。” 雷鸣拱手作揖,垂头低至腰间。 “臣,告退。” 雷铭只在今日用过“臣”自称。 芈铎知道,这是为了雷实求情而来。 可眼下这一声“臣,告退”,却让他有种,雷鸣一退,便与他再也无法相见的感觉。 “国师且慢……” 芈铎欲留人。 可是一阵劲风袭来,密密麻麻的落叶遮住了他的眼。 等到视线清晰,哪里还有雷铭的声响。 空中,只留下雷鸣的一道声音。 “忠义难两全,雷实从今日起便逐出雷家,不再是我雷铭之子。” “他乃陛下臣子,陛下做任何决定,我雷铭无怨无悔。” 芈铎本来悬起来的心,听到这话后顿时落到了实处。 不愧是雷家人。 为了一句誓言连亲儿子都能断绝关系。 如此一来,他便不必担心,等到雷实死了,会引起雷铭对芈氏的报复。 “说起来,国师只有雷实这一子,闭关清苦……来人,去挑选十位贵女给国师送去!” 像雷家这样忠心又好用的臣子,他绝对不嫌多。 雷实啊雷实。 你放心。 等到你功成身死,必能流芳万古! 皇宫外。 雷铭站在自家房檐上,望向金陵的方向,手指已经掌心掐出血来,依旧像一尊石像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老爷,陛下下了圣旨,要送贵女给您……” “扔回去。” 站了一个时辰的雷铭开口出声,尽管说话不好听。 但管家还是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老爷这是领导天地大道,站在屋檐上要羽化成仙上天了呢。 “雷忠,你去一趟金陵。” “老爷可是让我去搭救公子?” “不。”雷铭咬紧后槽牙,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告诉他,从即刻起,他不再姓雷了。” 芈铎是绝对不会向外透露他说的话的。 他不能只让雷实蒙在鼓里。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那也要死得有价值! 更需要君臣一心。 “我雷家视芈氏如君主,芈氏视我如牛马,哈哈!哈哈哈哈!” “老爷!” 管家大惊失色。 “去吧,找一匹快马,若有人胆敢拦着你,杀无赦!” “诺。” …… 金陵,皇宫之中。 张君临吃饱喝足正准备好好睡一觉。 长姐疾步而来,敲响了他的房门。 “皇弟,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长姐,这么急吼吼地拍门,天塌下来了吗?” 张君临调侃一笑,拿过她手里紧攥着的一张纸条。 纸条上面还有个洞,应该是被箭矢戳出来的。 上面的内容也很简单。 “石磊乃西楚国师雷铭之子雷实,骠骑校尉,十万大军暗处的监军。” 哟。 这石磊,不对,应该叫雷实,果然非同凡响。 也不枉费他用尽心机用人格魅力将其征服。 “皇弟,你还有心情笑!” 张君缘急得火烧眉毛,拽着他的手往外走。 “我安排了快马,我们赶紧去追雷实!” “长姐,不用追,他是国师之子我早知道,不然我干嘛天天把他带在身边盯着他,好在这个人比较重情义也很守信用,所以,他跑不了。” 张君临将纸条撕碎,往空中一抛。 片片碎屑被微醺的夏风卷起,吹到池里。 上面的字迹晕染开来。 张君缘错愕地望着淡定的皇弟,大吃一惊。 “你知道石磊的身份?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一次发现俘虏和西楚密探有联系的时候,就猜到石磊身份不简单,后来听了几次墙角就听到了。” “……” 张君缘心里说不出的羡慕。 非人的上三品境界就是好啊,耳聪目明。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长姐一定会过度关注他,石磊那个人太聪明了,还有些滑头,我怕这钩子他还没咬到就跑掉。” 钩子?! 皇弟这是把石磊当鱼了吗? “长姐,石磊可是和我打了赌的,三天带不过西楚的使者,他就要归顺于我。” “不可能!” 张君缘意识到皇弟是欲擒故纵,爱才心切,想让石磊为南越效力。 可是…… “雷家效忠于芈氏,到时候石磊恐怕会以死两全忠义。” “他真这么做,只能说明他脑子还是不灵光,死了也不可惜。” 张君临淡漠的态度,让张君缘忍不住心头狂跳了几下。 所以。 皇弟这是,假如他得不到,也不会让石磊回西楚。 这才是皇弟的真正用意! “长姐你放心去睡,自从石磊走了以后,他身上发生的事就是西楚的事,由他自己去处理。” 只有这样。 等到石磊回来,剩下的事,才能是石磊与南越的故事。 “皇弟,你有几分把握?” “长姐问的是什么事?” “就是打赌的事。” “十赌九输没有把握,可要是说西楚皇帝想离间我和狗皇帝的心思,我有十成的把握,他是准备不费国内一兵一卒,就想把俘虏放归不说,指不定还打着趁机拿下南越半壁江山的主意。” 此话一出。 张君缘一脸在听天方夜谭的表情。 手里握着五万俘虏,优势在我。 西楚皇帝竟还幻想着不费一兵一卒,打下南越的半壁江山。 “皇弟,你不会是危言耸听吧?” “我倒希望是我想多了,可西楚皇帝已经把事情做到了这一步,显然我没有想多。” 张君临叹了口气,看向东南方向。 “长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 张君缘正因为刚才听到的话而震惊,心情还没平定下来。 听到皇弟这么说,感觉还有更加难以想象大事要发生似的。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章 道阻且长,拦在滁县 谋反。 这两个字在张君临的舌尖打了个转。 “拨乱反正。” 张君临看到长姐依旧困惑的表情,就知道长姐政治不敏锐,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长姐,父皇要回金陵了。” “是吗?他不是要在嘉州建副都,不可能会朝令夕改吧。” “他做的朝令夕改的事还少吗?” 此话一出,张君缘终于想明白了西楚国使用的手段,面色剧变,不免担忧起来。 “皇弟,父皇回来的话,他可能会换掉你这个太子的位置,或者是架空你。” “父皇虽然对政事不熟悉,但特别在乎手中的权势。” 若是在西楚使者前来谈和的节骨眼上,父皇回来的话,凭着父皇对待西楚的态度,恐怕不仅会将俘虏拱手送还,甚至还会割地赔偿! 因为父皇根本不愿意得罪西楚国,更不会因为南越子民而承受任何生命危险。 张君临对此已是胸有成竹,倒是不慌。 因为。 就算有西楚国从中作梗,他也绝对不会把这次谈判的机会交给狗皇帝。 相反。 既然西楚国皇帝递来了刀子,他便利用这个机会,斩草除根。 那么首先要做的,就是让自己人别再抱有幻想,准备战斗! “长姐,夏国丈临死前,说他想用皇宫里一桩机密换他一条性命,这桩机密的事他虽然没说涉及什么,但从他说的话来考量,应该是想让我查母后当年在皇宫发生的事。” “因为我与皇宫之中甚至皇族都没什么交情,思来想去良久,夏国丈知道的秘密,应当是与母后有关系。” 张君临说完,朝着角落里的暗影瞥了一眼。 刚想现身的南风又缩了回去。 “关于母后的机密?” 张君缘紧皱眉头,低头深思。 依旧没有什么头绪。 母后为人坦荡,哪怕被传与肖叔父有染,也只是一笑而过。 总是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番话挂在嘴边上。 “长姐,你去查查。” 张君临故意用拳头抵住嘴唇咳嗽了几声。 “说不定与我中毒有关系。” “什么?!” 张君缘瞳孔骤然一缩。 张君临看到她的这个反应,就知道自己猜的方向没有错。 夏国丈在那个时候快要死了,想用机密换性命,除了这件事足够带给他震撼之外,更多的还是转移他的仇恨。 他在这个世间重视的人除了长姐,便只有那位仙去的母后。 长姐还在金陵活得好好的,倒推便能得知,极可能是母后之死大有文章。 “听闻母后是因生产我时难产导致气血两虚,经过九死一生才诞下我,可母后是九阶武者,再亏虚也应当在生产后补回来。” “还有,当初的陈皇后瞒着母后生下一位长子和次子,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嫡长子和嫡次子,母后粗枝大叶不知道,难道身为父亲的皇帝也不知道?” 张君临觉得自己的暗示够明显了。 他承认他有引导长姐故意查狗皇帝往事的成分在其中。 可要对付狗皇帝,首先要让长姐从心理上断绝与狗皇帝的关系。 其实按照利弊关系来说,狗皇帝既然能瞒得了三五年,那么就能瞒十年甚至更久。 没必要在南越刚刚站稳脚跟的时候,除掉母后。 自母后死后,南越虽不是西楚的附庸,却也差不多。 作为帝王的张承乾,完全可以等到母后彻底失去利用价值时再除去。 所以…… “皇弟,你先休息,我有件事需要去确认一下。” 张君缘打了声招呼,便匆匆离去。 张君临知道她是去查母后的往事了。 “殿下……” 风中飘来南风的声音。 张君临笑吟吟地看过去,眼神凛然。 “南风,你应当知道你现在的主人是谁,你还记得当初在军营里,和与长姐如今幕僚的那番对话吗?” “……” 南风闪身潜入暗夜之中,不再多言。 她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要捏造夏国丈的遗言,但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捏造。 当时夏国丈说什么来着? 可能是她脑子不好使,没听到夏国丈的话外音也说不定。 “我本将心向明月,耐何明月照沟渠。” 张君临望着天上那轮弯月,笑着感慨。 南风看到太子殿下的笑容就知道。 有人要倒大霉。 …… “驾!” “驾!” 由东向西,通往滁县的官道上。 两匹快马飞奔前行。 终于,在东边天空泛出鱼白色时,看到了远处城郭上的青砖。 “跑了一晚上,终于到了。” 石磊长松了一口气,眉毛依旧紧皱着。 连苍蝇落在上面,都能被夹死。 跟在石磊身后的护卫看了眼前方的驿站,出声提醒。 “石公子,该换马了。” 别看他们这些四五阶的武者能够不吃不喝地骑着马儿狂奔,可这座下的马承受不住。 南越的马匹不比西楚,大量驯养,很金贵。 而自从太子殿下接手金陵政务以来,官员和兵差的报销体系有了更改。 别说一匹马,一个座垫要换都需要走公账批手续。 不必要的浪费会被算在年底的政绩考核里面。 “多谢提醒。” 石磊拍了拍马脖子,距离驿站还有百余米,便看到前方站着一行人。 他们的衣着华丽,并且多用染织,与金陵当地的服饰有明显的不同,让石磊顿时眼前一亮。 是西楚人! “吁~” 石磊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西楚人,看他们非富即贵的穿着,便知可能是使者一行,心中大喜过望,连忙勒马跳下去。 “雷公子!” 还未走到这行人面前,这群人便毕恭毕敬地拱手一拜。 “雷公子?石公子你不是姓石吗?” 跟在石磊身后上前的侍卫,不解地询问。 石磊顿时脸色一黑,望着眼前这群想要一语道破他真实身份的西楚人,心生警惕。 “你们是谁?” “我们是西楚使者一行,专门前来南越商量归还俘虏一事。” 这群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当石磊听到“归还俘虏”这四个字,而非“交换俘虏”时,心凉了半截。 但他还是想要努力为南越和西楚的未来,以及他的未来争取一番。 “我有急事想启奏陛下,你们之中可有专门送信的信差,快马送去国都!” 石磊自然知道,从金陵到西楚国都,一来一回想要更改陛下的决定,绝非三日之功。 他要只能够抵达滁县,让这群人把劝谏的书信送到国都去。 只要做到这一步,他再让这群人派人去追赶给南越皇帝送信的信差,便能稳住张太子。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叫石磊不姓雷,开宝箱 使者们互相看了彼此一眼,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回雷公子的话,脚程快的信差不在滁县。” “那在哪里?” 石磊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待看到众人看向他的眼神中透着戏谑的笑意,像是三九寒天被人泼了盆冷水,浑身发寒。 “你们派去给南越皇帝送信了?!” 石磊咬紧牙关,看向这群服饰统一的使者们,脸色更是黑如锅底。 “主使呢?” 西楚外派的使臣团,是一人领八人的队伍。 并且主使者都有符节,作为国家的代表。 可眼下这群使臣只有六人不说,个个负手而立,根本没有他熟知的符节。 特意来驿站等他,想必是听到了风声,既然要阻拦他,那位主使不在这里,便在…… “主使也去了嘉州?!” “也不怕让石公子知晓,七殿下和两位使者按脚程来算,早就绕过了镇州的地界。” 七殿下?! 陛下竟派了芈成亲自去与南越皇帝接洽?! 七殿下虽不是皇储,却是太子的同母胞弟,只待陛下仙逝,便是坐拥十城的王爷。 且深受陛下的喜爱。 有七殿下出面,南越皇帝必然能够知道西楚要支持他回金陵的决心,后顾无忧! “雷公子来迟了。” 六名使者脸上嘲讽的笑意更浓,其中一人从袖子里掏出一封明黄的信封,递给石磊。 “这是陛下的亲笔书信,石公子看一看,陛下说了……” 嘶。 石磊在接过信封的瞬间,将信从中间撕成了两截,又重新塞给了递信的使者手里。 他的这番举动,不禁让六名使者傻了眼。 就连拿着太子殿下的令牌,正在让驿站驿丞换马的侍卫都看傻了眼。 好勇啊! 难道西楚也像南越一样,如今皇帝陛下说话不算数了吗? 连一个小将军都敢当众撕皇帝陛下的亲笔书信。 石公子不怕回到西楚去被穿小鞋,一时意气,官场失意? “雷公子,此举何意?你是怀疑我们骗你?” 递信的使者连忙拿出一块龙纹令牌。 石磊却是连眼角余光都没给一眼,转而对着侍卫问。 “饿了吗?” “啊?饿……饿了吧。” 侍卫不明白石公子为何突然提这个问题。 他在骑马的时候偷偷塞了两角饼下肚,不像石公子一样滴水未进,其实,还不太饿。 可看石公子那想要吃人的眼神,觉得石公子可能是饿了。 “饿了回金陵吃接风宴,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有没有给我们留饭。” 石磊说着,将驿丞牵来的新马拽过,迈开长腿跨了上去。 掉头便要往东去。 侍卫愣住了。 使者们同样也愣住了。 雷实怎么不按殿下的想法办事?! “雷公子,七殿下说了,还希望你配合……” 拿着两半信封的使者话还没说完,看到石磊扭头,红着眼瞪了他一眼,感觉后颈直冒凉气,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不是说石公子温文尔雅,擅长计谋吗? 怎么像个武夫似的只懂用气势吓人呢! “赵兄弟,他们在叫谁?” 石磊明知故问地掏了掏耳朵。 侍卫赵康来不知他的真正身份,但也猜得出一个大概。 “可能是在叫石公子你?” “你都说了我叫石公子,他们喊雷公子配合,和我没有关系对不对?” 对吧? 赵侍卫仔细一琢磨,实诚地点点头。 “对,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他们喊雷公子做事,确实与石公子无关。” “听到没有,你们是专门在这里等着雷公子配合你们做事的,那就慢慢等,我是石磊,就不奉陪了!” 石磊扭头的瞬间,眼神黯淡了片刻,继而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往事不可追。 在来的路上,他想过遇到的种种困难,包括该怎么说服皇帝陛下,收回成命。 以及该如何再施一计,让南越陷入长久的内斗之中,等到西北的大军返回时给予南越致命一击。 可这些事关西楚的阴谋阳谋,从此与他石磊无关了。 六个使者面面相觑,都收起了脸上看好戏的笑意,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雷实这是要反吗?! 他们倒是在七殿下的口中听说了殿下想要让雷实所做的事,确实是九死一生。 可这对于雷家人来讲,不向来都是如此? 嗒嗒嗒。 眼见石磊并不是赌气,而是真的要驾马离去,领头的使者放声大喊。 “雷公子!你姓雷不姓石!雷家世代忠良的名声,要毁在你的手里吗?!” “不。” 听听,果然雷家还是重名声,要脸面的。 正当使者这样想的时候,却听石磊冷嘲一笑。 “从现在开始我叫石磊,是一名为了保命而投奔南越太子的战俘。” “从此与雷家一刀两断,与……雷铭断绝父子关系!” 石磊从牙缝里挤出最后一句话。 不再听后面任何人的喊叫,一夹马腹,犹如离弦的箭,朝东边的金陵城方向奔去。 离着西楚越来越远。 他心脏像被压着巨石一样难以呼吸。 石磊一手紧抓着缰绳,一手捂住沉闷的胸膛,眼眶里盛满了泪水。 愿忠臣一心,永不相负! 这是祖训。 可若那忠臣从一开始就不是一心,还要将他当弃子使唤,根本没拿他当臣子看待,直到全盘 促成才让他入场当马前卒,还是去送死的马前卒,他不甘心! 但凡! 但凡皇帝陛下在任命七殿下去嘉州之前与他商量一下,或者提前下达命令,让他以死效忠。 哪怕他觉得陛下这是一记昏招,为了履行自己的忠信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死。 可现在…… “啊!!!!!!” 绿油油的田野里,一名信仰崩塌的少年发出绝望而凄厉的吼叫。 像那迷途的困兽一般,让闻者动容,听者落泪。 “石公子,你喝口水吧。” 等到石磊吼到嗓音嘶哑,侍卫递上了驿丞装满水的水壶,提醒他。 “殿下托我照看你,要是石公子你有了三长两短,我没办法交差,轻则挨板子,重则被撤职查办。” 侍卫看到石磊落魄的鬼样子,真担心石磊一头撞死在马背上。 “谢谢……赵兄弟……” 石磊接过水壶,猛地灌了一口,又将剩余的水泼在脸上。 神智顿时清醒了许多。 “走吧。” “我们赶回金陵。” “石公子不是饿了吗?” “没事,撑得住。” 他要先向太子殿下请示,给父亲……不,给西楚的国师写封信,希望能够让国师劝一劝西楚的皇帝,别管南越国的闲事。 否则。 一旦站错队,这些年在南越国得到的一切,就会付诸东流。 他敢肯定,西楚皇帝一定不会相信他的话。 而这,正是他的目的。 “看来,陛下确实没有看我写的家书,才敢派七皇子来。” 石磊脸上露出一抹阴毒的冷笑。 你不仁我不义。 芈君主,你递的这把刀,我定会让太子殿下好生利用! …… 清晨。 当太阳从地平线升起时。 张君临穿着一身短打,站在了皇庄的第一座粪堆前。 他的鼻子下面还挂着黑色布条。 在他身后,董太师和负责皇庄事宜的农夫们,也全都是同样的打扮。 他们不知道太子殿下又要对着这粪堆搞什么动作,可看那些铁锹、铲子和钉耙,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可偏偏,眼前的太子殿下一脸过年的喜庆模样。 “来!” “开宝箱!” 宝箱? 头一次听说粪堆是宝箱。 董游的脸色有些发苦。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二章 扒开顶子,掏粪喽! “大家看好了,这掏粪也有讲究,首先,要捂好口鼻,别被熏吐了,嫌味道重的靠远处站站,等到本宫把粪堆扒拉开,散散气味,你们再聚过来。” 张君临笑呵呵地说着,看到董游跟着人群往后退,连忙阻拦。 “太师,这种大好的时候,你不在场亲眼看着,你一定会抱憾终生的。” 我信我信…… 董游点头如捣蒜地应着,但并不能阻止他不断往后退的步伐。 唉! 张君临看到大家都离他至少十步远,惆怅地叹了口气。 “知我者谓我心忧,我知我者谓我何求,既然你们不愿意和我一起见证历史……开箱!” 哗啦! 钢叉将盖在最上层的土胚和厚厚的一层稻草扒拉开,露出下面灰黑的大粪。 好在张君临不仅有简易的“口罩”,还能够闭息,所以没有受到臭味的袭击。 只是可怜了那些低估了沤粪臭味的董游,他以为当晚满城飘粪臭已是极限,再加上太子殿下的说法很诱人,他是往后退的人群里站得最靠近的。 于是。 当臭味扑鼻而来,他后悔了。 早知道就应该不听殿下的再往后站站! 也不应该听殿下的话,吃了早饭再来。 呕…… 好想吐! “老爷,您要是想吐就吐出来……呕……” 董二添干呕出声。 他长这么大,头一次闻到这么臭的味道。 该怎么形容它最贴切呢? 比那放到门外沤烂了三天的臭鱼还要臭。 “这粪沤不得啊!” “殿下,这粪堆扒拉开散完了味道,以后就别再堆了。” 让张君临一起喊来的农事司的几个官员们,闻到这个气味,说话都不敢张大嘴。 生怕灌进嘴里,几天几夜吃不下饭去。 “不堆了?” 张君临试探着问。 见众人连连点头,皇庄里的新农夫们也是一脸赞同之色,他嘴角微扬。 “好,以后不往皇庄里堆了。” 太好了! “以后各家各户堆到自己的田间地头,量少了就没这么臭了。” 啥?! 太子殿下这是不让自己臭,要让别人臭吗? “殿下三思,这味道如此之臭,必定里面有许多……呕……秽物,恐怕对身体不利,易生病患。” 董游极力劝谏。 当初堆粪的初衷就是杜绝疾病横行,总不能如今金陵平定了,殿下就下令让大家把粪堆到地头上。 那么百姓们一定会以为殿下是不想管理粪便,不顾让他们生病胡闹,到时候这好不容易拉拢的民心就得散。 但在他看来,殿下可不是不顾民生之人,怎么犯起了糊涂? “直接放到外面发酵是会滋生疾病,可沤完的粪肥,就没有那么厉害的功能了,它只剩下一个作用……肥田。” 张君临比划着正在疯狂散发气味的粪堆,吸了口气。 虽然还是臭,但没有那种难以承受的程度了。 “大家看好了,这粪堆里的粪肥如今,已经和黑土差不多了。” 张君临拿叉子挑开一层,然后再会锄头将沤了两个月的粪便掏了出来。 与土、草融合过的粪便早已不再是原本的模样,虽然有些部分还是稀的成糊状,但大部分在经过雨水与日照的催生下,都凝结成了块状。 看到这一幕,众人先是一惊,等琢磨透了,便弄懂了其中的原理。 就和平时埋在土里的猫狗死尸一样,时间久了就会和土地结成硬块,分辨不清它到底是肉还是土。 “尘当尘,土归土,这粪便从粮食里来,还要回到粮食里去,周而复始,耕作后得丰收,方是种田之道。” 张君临正说着,脚底又涌入身体里一股巨大的能量。 他顿时精神一振,兴奋异常。 晋升了! 他此时眼界开阔,盯着那粪堆的双眼,能够看到其中有细小的微虫在爬动。 耳边的夏风吹过稻田发出悉嗦的声响,他能够分辨出是蜻蜓还是蝴蝶扇动的翅膀。 由大,及小。 见微,知著。 八阶境界非外放而在于内敛。 难怪他每次看到梁师兄,总感觉梁师兄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存在感逐渐在降低。 大道至简,返璞归真。 若是前七阶都是外放,那么第八阶就是收敛,然后冲刺第九阶。 就像拳头打出去之前要握拳往回缩一下,后面的冲劲才够足。 “殿下,别挖了,挖到头了。” 董游的声音唤回了张君临探索细微世界的美好思绪,他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粪堆早已被自己刨平,地上到处崩的都是干粪块,还有许多迸到了自己的脚边,他也没嫌脏。 用锄头推拉着一块粪块推到董游的面前。 “太师,看好了,把这种粪块砸碎,就是能够肥田的粪了。” 见他说得信誓旦旦,再加上臭味没有那么凶了。 董游这才站在原地没有避让。 咔咔咔。 张君临使着巧劲把粪块砸成碎末,然后又刨了一堆土,将粪末混入其中。 “再来些水。” 张君临一声令下。 早就有在旁边候着的农夫拎着木桶走过来。 “倒多少?” “来一点和和泥,让它变变颜色。” 想要看到粪肥的功效。 除了让它日积月累待到农作物长成,需要用大量的时间验证之外。 剩下的,便是让这黄土地直接变成黑土地,让大家更直观地感受到粪肥的能量。 农夫拎起桶,小心翼翼地往那堆土里泼了一些水。 感觉差不多能够浸湿全部的土和粪时,连忙将木桶放在旁边。 这时。 不需要张君临再下达命令,农夫已经抄起铁锹,和起泥来。 自打压着粪堆的那层被扒开,臭味消散开后,大家对于粪块的味道,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仔细再闻闻,确实臭。 可混合着土和草的粪便沤完之后的粪块,要比新鲜出厕的粪便臭味要减轻了许多。 对于本来就不怕辛苦不怕脏的农夫来讲,如果这粪块砸碎了之后,真的能够让黄土地变成黑土地。 别说如今的气味,就算是太子殿下刚扒拉开粪堆里那股恶臭让他们闻几天,他们也乐意! 黄土地往里面倒多少草木灰,也要二休一。 即休耕制。 今年种这块,明年种那块,轮换着休养耕田。 可有些得天独厚的黑土地人家不用休耕,年年种年年丰收。 “殿下,你看这样行吗?” 抢先拎桶倒水的农夫终于和完了粪和泥。 他的问题还不等有人回答。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变色了,接风洗尘 当地上的那滩泥变了颜色以后,在场的众人都大吃一惊。 “变色了!变色了!真的变色了!” 原本灰不拉叽的粪末加上黄褐色的细土混合在一起,居然真的流出了黑汁! 被土地吸收了水分后,剩下的湿土,都是黑土! “变黑了!真的变黑了!” 董游和那些官员们,还只是为眼前这种变戏法的手段感到惊讶。 而农夫们已是喜极而泣。 只有脸朝黄土背朝天,眼睁睁看着休耕的田地空着却种不出粮食来的农夫,才知道这粪块究竟能带给他们怎样的价值。 从今往后,金陵……不,南越的耕地,就不必再二休其一了。 哪怕十亩田里有一年能够多种一亩,那收成也能够养活数万户百姓! “殿下,这粪块需要多久才能够见效?” 董游虽然不像农夫一样那般激动,但如今已经全盘接手六部汇总事务的他,也知道这粪堆带来的巨大影响力。 连忙要将此事打破砂锅问到底,做到心中有数。 “这些粪块砸碎,像草木灰一样倒进田里,农作物会吸收得更快……也就是见效更快。” 张君临说着,又扒拉一块粪块砸碎。 用铁锹铲起倒在稻田的田垄上。 “现在正好是抽穗的时候,把这些粪块砸碎了放到田里去,少说能够多收两成的稻子。” 两成?!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要知道,自从他们按照太子殿下的说法,拔了那些权贵们家里的稻子重新插秧,那些稻秧全部成活后。 明明少撒了种子,稻秧却长得比平时高大了许多,有经验的农户就知道,哪怕稻秧数量少了,今年的收成也不会比往年低。 因为这件事,民间都在传太子殿下是神农在世。 可没想到,他们还是低估了太子殿下种田的本事。 少撒了一半多的种子移栽的稻秧再增产两成,比往年的收成还要高! 董游被这个巨大的惊喜震得心头直跳,回过神来,看到农夫们都是满脸热切的表情,又吓了一跳。 连忙出声提醒正在兴头上的殿下。 “殿下,兹事体大,可不敢妄言。” 如今太子的话可比皇帝还好使,那是金口玉言。 哪怕太子殿下说地不是方的是圆的,百姓们都会相信。 在西楚皇帝使计想迫害太子殿下的时候,必须谨言慎行。 万一被抓住把柄,说太子殿下夸下海口达不到百姓们的期望,那么好不容易积累起的人望,就会灰飞烟灭。 “得民心难,失民心易啊殿下。” “太师说得有理。” 张君临连忙对着众人改口。 “本宫刚才确实说错了,增产两成左右是本宫的估算,按照本宫从镇州一路走来,看到那些稻秧的稻杆粗细和根系,以及它们的分蘖情况,只要粪肥到位,应该能增产三成以上。” “……” 董游嘴巴张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信心满满的太子殿下,只觉得自己上了年纪,比不上太子年富力强身体好。 “殿下,你跟老臣交个实底,刚才的话,是在开玩笑吧?” “不是啊,本宫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把这粪堆起来,换出去多少粮食你自己知道,要是它们带来的价值,今年赋税上补不上那个空缺,本宫不成了冤大头?” 这话听上去倒是比刚才的“戏言”要真诚许多。 但董游还是觉得像是在听天方夜谭。 就凭这些粪堆,能够让稻田增产三成以上?! “本宫刚才说过了,这些粪肥见产快,如今又正是分蘖抽穗的时候,赶紧的,把本宫的话放出去,谁要想取粪,按照亩数自来取,先紧着那些荒田,那些田第一年种稻子,肥力跟不上,到时候收获的稻子干巴巴的可不好吃。” 农夫们听到太子殿下的话,面面相觑,心情十分复杂。 干巴巴的他们不嫌弃。 只要有得吃就足够了。 不过。 今年官粮交得少,要是丰产三成,落在自己口袋里能有一成半! 反正这东西除了臭一些,看上去和土也差不了多少。 大不了砸碎堆到田垄上之后,让孩子们这几天别再下田进去摸泥鳅就行了。 “我相信殿下的话,我家有六亩荒田,要用多少?” 用多少……这个具体也没有个数目。 正当董游为此犯愁,打算数一下粪堆再回答时。 张君临早已心中有数了。 “一亩地暂时先安排十斤肥。” “殿下,够用吗?” 董游见殿下张嘴就来,有些心虚。 张君临手指着那些粪堆。 “粪运进来的时候有总账,本宫当时就想好了该怎么分,一亩地十斤还有得剩,到时候把剩下的拿来卖,就按当初收粪的价值卖。” 当然了。 刚开始发放粪块时是没有人买的。 等到粪堆的作用传播开来以后,那些权贵世家们自然会明白粪堆的投入与丰收之间的比例。 定然会争抢着买粪肥。 到时候他就让那些权贵们先付一笔钱,再帮他们招人去上田里上粪,反正只要能够丰收,让权贵们的土地和寻常农夫们一起多赚钱。 大家好就是真的好。 “既然殿下早就有成算,老臣这就派人来盯着发放粪肥的事。” 董游虽不知殿下是从何处得知这沤粪肥田的法子。 但却知道,殿下能够在沤肥时便想到了分肥,定然是心中有数。 看来这三成丰收之说,不是假的! “太师,你顺便再让宫里的人准备一桌好酒好菜。” “殿下可是饿了?” “饿了,不过有人比本宫还饿。” 他的话刚说完。 两匹快马急疾而来。 当董游看清马上的人是谁时,浑浊的老眼顿时瞪得溜圆,怒视着将西楚将领雷实带到这耕地机密之处来的赵侍卫。 坏了! 这粪肥的秘密,要让西楚国知晓了! 昨日殿下将所有西楚俘虏赶到矿山去挖石头,应该就是防着西楚盗取沤粪肥田的法子。 百密一疏,竟落下了赵侍卫忘记告知。 “殿下,这雷公子留不得啊。” 董游起了杀心。 张君临紧绷着脸强忍着笑,但是,当看到提前归来,浑身落魄的石磊,再看着平时老好人,此时却想杀掉自己人的董游,终于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殿下,此时嘲笑草民,似乎不太合适。” 石磊看到了被扒开的粪堆,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他至今还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迷惑感,没有适应新的身份。 “抱歉抱歉,实……石磊,我是拿你当自己人才会笑得这么痛快。” 张君临把双手往身上拍了拍,拍着粪渣渣,朝着石磊张开双臂。 “候君良久,正要备宴给你接风洗尘呢。” “殿下猜到草民会在今日挫败而归,所以才特意与草民打赌的?”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双喜临门,石磊第一计 这个问题回答不好,可是很致命的。 但对于张君临来讲就是送分题。 “石公子,我又不是能掐会算,怎么可能知道你今日会回归。” 旁边的董游附和着点点头。 假如殿下知晓的话,一定会提前做出防范,绝对不会让石磊得知粪肥的事。 “早知道你今日这么快回来,怎么也要邀请你参观刚才掏粪的全过程,让你共‘香’盛事。” “……” 自以为已经了解太子殿下的董游,决定闭嘴。 以及从此以后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不告诉别人自己内心想表达什么样的思想感情。 这样,自己就不会出糗! 他也猜不透太子殿下想干什么,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城去安排诸事。 “殿下,老臣先行告退。” “好,顺便派个人去请长姐、梁师兄还有赵叔他们,一起为石公子接风洗尘。” 石磊听到这样的安排,就知道太子殿下确实没有估量着他这么快返程。 也就是说,滁县城外的相遇,太子殿下一早并不知情。 说到底,还是西楚皇帝的错! “石公子,你刚才问我的问题,我可以很明确地回答你。” 就在这时,打发走董游的张君临,慢悠悠开口重提旧事。 “早在你打赌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要回来,虽然不知道你会什么时候回来,但我相信你会输。” 用人不疑。 君臣之间有些事必须坦诚公布,特别是一致对外时,藏着掖着,疑生暗鬼。 更何况,如今南越国就和那刚创业的公司差不多,像石磊这样的二把手智囊团,更要知己知彼。 “……” 石磊的心情十分复杂。 他自诩头脑不错,但在太子殿下面前,还是显得有些弱。 “既然太子殿下能够未雨绸缪,又为何要与我打赌,我毕竟是西楚国人,就算如今改投南越,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一事不容二计……” 说到这里,石磊又想到了使出离间计而未曾告知于他的芈铎,声音微微哽咽。 意识到自己失态,他连忙澄清。 “殿下,草民并非怀念旧主……” “即刻起,石磊任命为金陵府尹,过往的事不予追究,这金陵的安稳,可就都交到你手里了。” 张君临认为这才刚过去一夜,就让石磊自行转变心态有些强人所难。 于是,他打算帮石磊一把。 只要让石磊忙起来,并快速融入南越国,就不会惦记着西楚国了。 只是他的这个任命,让在场所有官员全部傻眼了。 金陵府尹虽官位只有四品上,距离三品大员还差了一大步,但它这个位置举足轻重,上可达天听,下可御万民。 有人推了一把林狗蛋。 “少詹事,你不发表一下意见吗?” 府尹可是少詹事的顶头上司。 金陵城中,不少人都认为,林狗蛋在少詹事这个位置上再努力一把,就能成为第一个白身府尹。 谁能想到会天降一个西楚俘虏来当他们的府尹! 林狗蛋也没有想过天降一个顶头上官,但他支持太子殿下的任何决定。 林狗蛋在众人的催促下,挺身而出。 石磊顿时心头一跳。 他认得这个被太子殿下一手提拔起来的林狗蛋,此人还是他亲眼看着太子殿下提拔起来的。 作为金陵本土人,参与过诸多事务,如今在朝臣与民间都有了一定的威望,若是此人不同意的话……他也要使计将此人拉拢到麾下! “参见府尹大人!” “殿下可算给微臣安排主管上官了,府君大人你不晓得,这金陵城千头万绪的事太多,下官没有经验又不懂,是摸着石头过河,生怕哪天崴了脚栽跟头,让人看笑话。” 林狗蛋朝着张君临拱了拱手,抹了一把辛酸泪。 “假使只是看我笑话也就算了,要是让人说都赖殿下没眼光,我可真就万死也难……难……” “难辞其咎。” 石磊小声提醒一句。 林狗蛋连忙跟着学。 “我万死难辞其咎。” 光从林狗蛋说话就能看出来了。 许多官话是至今都没有学会。 作为金陵府尹的二把手没有问题,但上了朝堂与那些达官显贵们打交道,有时候这张嘴一个字没说到位,可能有些事它就办不成。 石磊看了眼确实有困难的林狗蛋,又看了眼那些紧闭着嘴,没权利质疑,但心有不满的官员们,淡然一笑。 质疑? 那是正常的。 别说在南越了,哪怕是在西楚,芈铎突然任命他当国都府尹,也会有无数人质疑他是靠关系上位的。 因此,他才要当马前卒参军,想着辅佐项鸿打一场漂亮的突袭战。 可惜的是,项鸿好战,没听从他的劝告,越过滁县直奔金陵,并且嗜杀犯了“穷寇莫追”,将人逼到死路的大忌。 他没有了功劳,还要被当成弃子……旧事不提。 石磊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对着张君临肃容一拜。 “既然殿下信任微臣,微臣这金陵府尹定要替殿下,守护好金陵!” 是替殿下,而非南越! 张君临当然听出了这一点,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今日双喜临门,不仅收获了这肥田的粪肥,还收获了护国的国柱!” 张君临伸手拍了拍石磊的肩膀,对他激励着。 “石磊,总有一日,你会用自己的行动向西楚证明,失去你,是他们整个西楚的损失!” 石磊此人虽是权贵出身,但却平易近人,能够把控住人心。 项鸿死了,俘虏们依旧能够稳定的在南越度日,靠的可不是南越的看管,而是有石磊从中斡旋,稳住人心。 哪怕是张君临,都得承认,自己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早在知道石磊是这群俘虏的主心骨时,他就有心挖墙脚了。 还多亏了西楚皇帝不信任石磊,搞了这出离间计,才让他有机可乘! “殿下……” 石磊早就知道太子殿下的雄心壮志,绝非局限在南越一隅。 可此时得到这样的承诺,他依旧热血沸腾不止。 “请殿下放心,臣一定会竭尽全力与毕生所学,助殿下成为这天下……” “嘘!” 张君临及时打断了石磊的话。 有些旗不要插得太早,否则容易被狂风吹倒。 “臣懂。” 只一个打断,石磊便领悟到了太子殿下想表达的意思,他露出一抹高深的笑容,走近前去。 “殿下,臣有一计,可破西楚国的离间计。” 石磊身无长物,又不可能去劝说孙耕读、李传田那些拖家带口的西楚俘虏投奔于南越。 面对着太子殿下的看重,他需要做出一番成绩,也需要让那些排外的南越百官瞧瞧。 他此时的忠心所向。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五章 煽动,先机 张君临看着急吼吼欲表忠心的石磊,不满地皱起眉头。 “石爱卿,你不饿吗?” 跑了这一天一夜还要思考破计之计……他果然没看走眼! “回殿下,臣饿,但臣既然已是金陵府尹,为保金陵太平,绝计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国祸乱金陵!” 石磊说得掷地有声、郑重其事、震耳欲聋。 让在场其他官员甚至农夫们,都一下子代入了自己的感情。 “殿下,西楚又有何奸计要祸害我们金陵城?” 百官们愤慨发声。 有人想怒视石磊以表明与西楚不共戴天的决心。 转心一想,石大人都成了他们金陵的府尹是自己人,还要献计破坏西楚的计划,这么做不太合适,只能翻了个白眼。 西楚强敌再打来,他们这些官员绝对要死守金陵,不让寸土! 否则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辛苦了这两个月的成果付诸东流就太可惜了。 而那些敲粪块的农夫们,听到西楚又要来闹事。 纷纷拿起了手里敲粪块的工具。 尽管他们不懂识文断字,但他们懂国破家亡这个道理。 太子殿下带着他们开荒分田,如今还教给了他们肥田的神农手法。 他们怎么能够让敌人践踏他们的房屋与田产,再次让自己成为流民与难民呢! 有些话就在嘴边却喊不出来,只能用实际行动来表明他们的决心。 “誓与殿下共进退!” 这时,石磊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用最简单的语言表达了在场所有人的决心。 “誓与殿下共进退!” “誓与殿下共进退!” 张君临面对突如其来的宣誓,心里开心地想笑,为表威严,还是强忍住了。 等到大家喊累了,他才故作深沉地保证。 “请大家放心,客人来了有美酒,敌人来了打到它哭爹喊娘!” “本宫绝对会和大家一起守护南越!绝对不会让西楚的奸计得逞。” 他朝着石磊使了个眼色。 这种时候,再将西楚国欲使用离间计,把狗皇帝请回金陵,意欲谋害太子殿下的事情说出来。 无疑是往大家刚刚上头的热血上泼了一盆火炭。 大家顿时愤火中烧。 “皇帝陛下怎么可能会听信西楚国的胡言乱语呢?” “太子殿下监国期间做了这么多好事,国家越来越安定,大家日子越过越好,皇帝陛下不可能看不到听不到。” 面对大家质朴的灵魂拷问。 张君临无奈地叹了口气。 “父皇耳根子软,难保一时糊涂,听信了西楚使者的馋言,中了奸计,到时候,本宫该何去何从,是为国家大义拒绝父皇收回监国之职,还是顺从父皇,让那西楚得逞……自古忠孝难两全。” 这话张君临说完就觉得不太完美。 还是石磊这个助阵比较稳妥,顺嘴便接下话茬。 “殿下忠君爱国,极力劝谏陛下,陛下却依旧被蒙蔽,哪怕是为了全国百姓,为了墨皇后一力打下的南越基业,也断断不能如了西楚的愿!归还俘虏,割地赔款!” 我去。 把忠君的忠改成忠于国家的忠,还把母后拉出来与张承乾那个不干人事的狗皇帝相比较。 石磊这张嘴啊,真的是……绝了! “归还俘虏?割地赔款?” 大家震惊不已。 他们拼死拼活打了胜仗,还要让皇帝陛下把他们卖了? 这谁能忍?! “殿下,可不能任由西楚国操控咱们南越国的国事!” “殿下肩负着监国重任,绝对不能因陛下一时糊涂而不管不顾,为臣为子的本分,就是要拨乱反正!” “陛下若是一意孤行,殿下定要力劝,实在不行,就算抗争到底也绝不能放归俘虏、割地赔偿!” 最后一句话在杂乱的人声中异常清晰。 张君临看向说话的石磊,重重地一点头。 “你们放心,若事情真的到了无法挽留的那一步,本宫就是拼死,也要让父皇知道,我们南越国人,绝不会成为西楚的奴隶!” 虽然这番话此时说有些危言耸听。 但是。 在场懂得居安思危的人,都明白殿下并非恐吓他们。 假使皇帝陛下真的返回金陵,倒行逆施。 南越成为西楚的粮仓、盐仓,南越国民成为西楚人的奴隶、走狗,近在眼前。 “府尹大人,你方才说有一计可破西楚的离间计,是何计划?” 众人期待的目光落在了石磊的身上。 石磊一下子感受到了南越这拨草台班子对他的重视。 突然意识到,太子殿下早前从寒门与平民中提拔官员的政令,有了新的成效。 这些人不像权贵世家的子弟一样,拥有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他们更善于学习,不论是真心或是伪装,至少懂得尊重人。 “此计只可说与殿下听,但共同维护金陵的重任,少不了诸位同僚们,一起努力。” 石磊朝着众人拱手一拜,转了一圈,表达着自己对大家的敬意。 众人冷静下来,方才自己确实问得太多。 若是石府尹的计划有用,却因为告知他们而夭折,他们也要承担很大的责任。 一念至此。 大家纷纷有眼力地散开,各家各处,处理太子殿下交代的肥田一事。 “石爱卿,以后战前动员的草稿,本宫一定要交给你写,哈哈哈哈!” 张君临看到石磊三两句,就让一群本来没有反抗狗皇帝心思的人们,全部上了他的贼船,对石磊的佩服那是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石磊看出这一点,挺直了腰板。 他在西楚大军之中时,曾锋芒毕露过,但被项鸿打压,又让西楚皇室忌惮。 雷家看似是国师传承之家,实际上,早就成了西楚镇国的吉祥物。 如今来到南越,他也不用再装了。 “陛下,臣的计谋很简单,就是抢在西楚国实施离间计之前,逼着皇帝返回金陵!” 张君临听到这番话,眼神一闪。 赶在西楚国之前逼狗皇帝回金陵? 意思是把西楚国递的刀子,自己再往狗皇帝手里送一送? 不。 石磊可不是那种要背水一战才会发挥潜力的莽夫。 “石爱卿,你仔细说说。” 张君临饶有兴致地蹲在地头,做好了头脑风暴的准备。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六章 活用八殿下,让他先跑五百里 石磊又往前凑近了一些,然后朝着四周打量。 他记得殿下说过,有一个高阶的武者在暗中活动。 “殿下,是否屏退左右?” 左右? 张君临朝左右看了一眼,空无一人。 反应过来,一拍脑门。 “南风和知意是本宫信得过的人,你放心说。” 既然太子殿下都说是自己人,那么一定没有问题。 石磊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 “俗话说得好,被动挨打,先下手为强,所以我们要先下手。” “展开说说。” “殿下之前不是已经安排好了,二皇子的死秘而不宣,此时正有大用!” 石磊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太子殿下,心里打了一个激灵。 感觉自己这一计恐怕要献丑了。 “然后呢?” 张君临催促着石磊。 “你献计归献计,别卖关子,不然的话我就让你把整个皇庄的粪堆给扒开!” 这个惩罚可比当初让石磊亲自沤肥更难以动手。 石磊也不敢再猜测太子殿下的城府有多深,一股脑地把他的计划全部说了出来。 “我们可以将二皇子的死,利用八殿下告知张君主。” “嗯……此计可行,我本来也是打算最近把这件事公布出去。” 否则天气越来越热,那冰棺消耗巨大不说,尸体腐烂也可能滋生细菌。 最重要的是,等到狗皇帝回来,他家宝贝二皇子都烂成泥看不出来了,他留着尸体又有什么用呢? “殿下睿智……” “别拍马屁,说正事。” 这一步张君临自然是想得到,可具体要怎么施展计划,将二皇子的死最大化。 他以前是想着借这个理由,等到自己安排好一切,把狗皇帝气回金陵来,到时候“父慈子孝”,把旧怨一并了结。 可如今西楚国出手,要站在狗皇帝那边,哪怕有北齐皇帝和赵叔给他撑腰,他的阵营里又新 加入了梁师兄这位大将,依旧不是十拿九稳。 “殿下,臣刚才说了,可借助八殿下。” “怎么个借法?” “告诉八殿下夏国丈之死,让八殿下怨恨殿下,到时候,他见到皇帝时,一定会极力让皇帝返回金陵,打乱西楚国的进度。” 石磊将西楚国使者团的情况,作出了一番分析。 “这次前去嘉州面见张君主的,是西楚的七皇子。” 这个人物很有名! 张君临曾从赵叔口中,听到过此人。 “听说这位西楚七皇子是太子胞弟,深得西楚皇帝的喜爱,而且他文武双修,年方十六就已是五阶武者,有时候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 年方十六就是五阶武者很值得惊叹吗? 石磊看了一眼同样年方十六,便已是七阶上品武者的太子殿下,心里不知要不要反驳这句话。 “对了,忘记告诉石爱卿了,本殿下如今已是八阶武者。” 此话一出。 石磊的脑子有一瞬间的失神。 好在。 受到过的震惊足够多,他很快就淡定下来,拱手一拜。 “恭喜殿下。” “这声恭喜好敷衍,行了,快接着说,说完咱们好去吃丰盛的早饭。” 张君临大概猜到了石磊的计划是什么。 但他需要确认一下。 “对于我们来说,其实还没有做到万无一失的准备,是吗,殿下?” “是。” 张君临毫不掩饰自己此时的危机。 虽说金陵城与镇州这近三分之一的国土,都归于自己监国的地盘。 可其中的权贵、乡绅、百姓们心之所向哪怕是他,当他与狗皇帝掐起来,还不知道会站在谁那一方。 再加上他想着靠镇州带动东南沿海的嘉州的权贵们倒戈向他,可能风声刚刚传过去,许多益处还未见实惠,那些人不可能会放弃已经是皇帝的张承乾,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来支持他。 “既然我们没有准备好,那就让张君主同样以没准备好的姿态与我们为敌,这样,天时大家都不利,地利……他要回金陵,我们有优势,人和,他除非将嘉州一带的所有兵力全部集中起来,要打一场硬仗,否则的话,我们的胜算比他们要大。” 石磊说到这里,停顿一下,看了眼若有所思的太子殿下,话锋一转。 “如今我们处于劣势的,也是最需要的,便是一个立得住脚的理由,一个接管皇帝手中权力的理由!” 好! 张君临听完石磊的分析,猛地一拍大腿。 “石爱卿的这一计,就是事关这个立得住脚的理由?” “对。” 石磊看到太子殿下激动的表情,心里终于得到了被认同的满足感,接着往下说。 “放走八殿下,并让八殿下认为二皇子之死是由于殿下动的手,让李君主以此为由来讨伐太子殿下。” “可是二皇子都死了,他服毒自杀就算有人证,总不能狗皇帝打来的时候,再当众说清楚这件事,万一到时候狗皇帝一剑把老八砍了,了结了这事,那这仗是打还是不打?” “不打。” 啥? 张君临险些咬到舌头。 在这些谋士们的眼里,打仗就跟儿戏似的。 说动真格的就亮膀子,说不打就缩拳头这样简单吗? “来,石爱卿你说说为什么不打?” “因为殿下只需要让大家知道张君主是被奸人蒙蔽,才打回金陵就够了,然后,殿下再以清君侧之名,清除李君主身边对付殿下的人,无论是八殿下和他背后的母族,还是想毒害殿下的皇后……以及以往戕害过殿下与公主的那些皇族,殿下的拳头比他们硬,仗不打,但私仇要报。” “你到时候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是单挑还是被圈禁,我相信没有人会明知是死还要头铁的去撞南墙。” 听到这里。 张君临不由得庆幸自己把石磊这块金子挖到了自己手底下办事。 玩阴谋的心都黑啊! 也就是说。 只要把老八放出去,将狗皇帝吸引回来。 他只管在对阵的时候守住第一道阵线,迫使狗皇帝露脸,剩下的就不必再考虑了。 南越国没有比他更能打的将军。 而西楚国想借用的俘虏,只要狗皇帝拿不下他,就没办法利用。 重点就在于,狗皇帝对他发兵的理由,站不站得住脚! “高啊!” 张君临马上站了起来,对人吩咐。 “南风,去,把夏国丈的死讯还有二皇子被本宫杀害的假消息全部告诉八殿下,二皇子那天给本宫写的亲笔信还放着吗,把它交给八殿下,再从尸体上拿一些信物,找二皇子身边服侍的婢女‘冒死’送过去。” 吩咐完,张君临看向还在思考的石磊。 “把八殿下放跑的时机,就选择今日为石爱卿接风洗尘,大办宴席上,石爱卿,你看这样安排行不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七章 计划补充,给八殿下的信 石磊沉吟着点了点头。 张君临看到他的这个模样,示意南风先别走,耐心等着他把脑中的计划周详完。 “殿下……” “你说,是不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石磊再次点头。 张君临顿时紧张起来。 “除了需要利用无知的八殿下以外,等到八殿下走后,还需要太子殿下的配合,才能完成这一计。” “需要让我做什么,只要能够成功保住金陵,保住南越,我愿意一试。” 石磊面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他伸手抠了抠头顶,悻然一笑。 张君临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 …… 南越皇宫。 时值正午,百花齐放。 暖风熏得人醉,饭菜的香气引得人肚子中的馋虫爬个不停。 位于东宫东北方向的八殿下住所,炒菜的香气顺着门缝钻进这深宫大院里时,正在耍花枪的八皇子张君成动作一滞,停下手里的动作。 “宫里又在举行宴请了?” 他朝着服侍他的小顺子看去。 小顺子也是一边踮着顺着香味的方向看,一边不停地咽着口水。 他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小声商量:“殿下,要不然,奴去前面转转?” 运气好的话,还可能碰到宫里管事赏赐好饭菜,填个饱肚子。 虽说宫里管事的,每日也拿不少精致的饭菜送来,什么火锅、炒菜,外面有的,就算每次花样少,卡着主仆二人的饭量送来,但确实也从没亏待过他们。 可惜的是。 殿下在吃过几次,发现那些餐食过于好吃,总觉得这是太子殿下想要打消他的防备心,进而从中下毒,是一个阴谋。 于是,早在一个多月前,他们便开始自己在小厨房里煮饭菜。 宫里也乐得自在,管事的每天从送熟饭熟菜,变成送米面和蔬菜,甚至还特意牵了一头羊来,当着八殿下的面试毒,以撇清责任。 “你去转转?小心离开这座宫殿,你小命不保。” 张君成闻到这醉人的香气也很眼馋。 可自从他与二皇兄分开后,便与这宫中断了一切的联系。 上次与外界联系,还是祖父冒死派人与他互通书信。 从那以后,这宫墙便似铁桶一般,滴水不进。 “殿下,咱们都在这里憋了一个月了,您不闷得慌吗?” 小顺子在旁边怂恿着。 “反正太子殿下也没有禁您的足,不如我们去二皇子的宫中瞧一瞧?” 提起二皇子,张君成眸光一闪,握紧了手里的长枪,心里愤然不已。 若说他出不了这宫门也就算了。 二皇兄可是有陈氏和皇后撑腰,就算是太子,也要给几分颜面。 按理来说,二皇兄能够无所顾忌的在皇宫里活动,可自从来到金陵分别后,二皇兄却从来没有看过他一次,更没有派人来看望过他一次。 显然没将他这个八皇弟放在眼里! “喝!” 张君成猛地刺出一枪。 “二皇兄要来看我早来了,还用得着等我去看他?” “左不过是觉得我没用,根本不配理会我而已。” 这一枪杀气凛然。 旁边的小顺子吓了一跳,连忙闭嘴,不敢再往八殿下伤口上撒盐。 低头盯着鞋尖,等着八殿下练完枪吃饭。 今日午饭是他煮的米饭加煮蛋,还有一个羊肉和青菜混煮……叫不上名字的菜。 好不好吃的……反正是熟了。 真香啊。 这应该是那次吃过的爆炒腰子。 这是炖牛肉的味道。 这个更绝了,是水煮鱼! 小顺子一边闻着味一边在心里报着菜名,口水疯狂地往外涌被他又压了回去。 咚咚! 突然,有人敲了敲宫门,一封信塞了进来。 “谁?!” 张君成暴喝一声,对方吓得马上就跑到了一边。 小顺子连忙上前捡起那封信,递到了八殿下的面前。 “这信封非常精致,看做工应该出自皇家贡纸。” 张君成对着太阳看了一眼里面装的东西。 见是一封信后,面露狐疑之色。 “殿下,会不会是夏大人……” “不会,祖父绝对不会搞这种花招。” 张君成说着将信封转递给小顺子。 “拆开。” 为防止信封里有暗器或毒物伤人,张君成自然要保险起见。 可怜了小顺子,尽管害怕得浑身发抖,还是强忍着恐惧,咬紧牙关,屏住呼吸,拆开了信封。 “好了,给我。” 在确认无事时,小顺子松了口气。 手里的信封也被八殿下抢去。 信封里只有一张信纸,上面的内容看上去很简单。 但张君成看完后,却大惊失色。 “二皇兄邀请张君临一聚?” 张君成抬头望着天空。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只怕这宴无好宴吧。 对于二皇兄来金陵的目的,还有陈皇后临走前的嘱托,尽管他并不知详情,但也能够猜到七八分。 是来让张君临从太子之位上滚下来的! 可是这皇宫里的人气越来越旺,半夜还有农夫喊着号子开荒种地,连宫墙外的宫女太监都在夸太子殿下的好。 他听得多了,自然知道二皇子没能光明正大的扳倒张君临。 那这一聚,极可能是要给张君临送断头饭吃。 “殿下,这信好像不是今天的。” 小顺子在旁边提醒一声,指着信封和信封上阴湿过的痕迹。 “最近几天都是大晴天,这信件发霉必然是经历过霉雨天,所以这信,至少是半个月以前甚至一个月以前送的了。” 经过小顺子的提醒,张君成这才发现信纸的端倪。 再看墨迹,也是干涸后有再次被打湿又晒干的痕迹。 看来小顺子所料不错,这封信确实不是今日所写,而是写了许久了。 “为何会把这封信给本殿下?” 张君成不停地打量着这封信,试图从中看出蛛丝马迹。 可眼睛都看得泛干疼痛起来也看不出任何的猫腻。 就在他以为,是有人故意试探他,准备撕了信吃饭时。 门外传来一道怯懦的声音。 “八殿下,这封信是二殿下临终前写给太子殿下的,可是不等二殿下把信送出去,他就……他就被太子殿下杀害了!” 张君成和小顺子听到这番话,都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二皇子死了?! 等到反应过来,张君成脸上便露出狂喜之色。 死得好!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丧报是喜讯,更是噩耗 二皇子死了可比张君临死了对他更有好处。 不出意外的话,二皇子的死,和张君临脱不了关系。 也就是说! 无论谁死,如今最大的获利者就是他! “你特意来给本殿下送信,可是二皇兄出了事?” 张君成赶紧扒着门往外瞧。 这一看,本来握紧长枪的手马上松开。 是她! 二皇兄的贴身女婢! 因为此女身材十分傲人,所以他对此女很有印象,还曾私底下向二皇兄讨要过。 可惜二皇兄要将此人留在身边,不肯割爱。 想来此女一定深得二皇兄的疼爱,这才不顾张君临的淫威向他求助。 “八殿下,殿下他、他……” 婢女用袖子挡着脸,暗中狠狠地掐了自己腰间嫩肉一把,努力想着难过的事情,这才终于抽泣出声。 “殿下他死了!” “二殿下死了?!” 小顺子大吃一惊,朝着自家殿下看去。 待看到自家殿下眼中闪动着的笑意,心头一凛,仔细一回想,刚才殿下的问话,更是吓得打了个哆嗦。 看来这事一定又是深宫秘闻,普通人知道后,恐怕是要掉脑袋的。 “本殿下记得你叫……” “二殿下给奴赐名小桃红。” “小桃红,二皇兄是谁害死的?” 听到这个问题,小桃红哭声一顿,还以为自己说漏了嘴,提前把二皇子的死因说了出来,好 在她很快反应过来,也不必理会八皇子是如何知道的。 只需要按照上头交代的说就行。 “是……是殿下要宴请太子殿下,没想到太子殿下突然给殿下灌酒,殿下好像是急火攻心,当场吐出了许多黑血,就死了。” 吐黑血哪里是急火攻心。 二皇兄这是想用毒酒毒害张君临不成被识破,结果被张君临给杀害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多月前的事,具体什么时候,奴也不清楚。” 小桃红将她因做事磨得满是茧子的双手递到门缝前面,吸着鼻涕。 “自从我家殿下死了,我们这些服侍的人就被打发去做苦差事,没日没夜的,奴都不知道今日是何日。” “奴听说太子殿下根本没对外宣布二殿下的死,就怕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因此返回金陵惩罚他。” “奴是借着今日太子殿下宴请群臣,管事的们都去吃酒了,这才偷偷溜出来的。” 假如只有小桃红一张嘴来诉说此事。 面对二皇子之死这么大的事,张君临本来瞒得密不透风,此时却被小桃红说破。 张君成自然是十分怀疑。 可当他看到小桃红那纤细柔嫩的手指,结了一层又一层的老茧时,便信了三分。 再加上手上二皇子的亲笔书信,他能够确认是二皇子的字迹,便又信了三分。 “小桃红,你感念故主,不畏强权来通风报信,本殿下十分佩服你,可是本殿下如今也自身难保,这件事,你还是要想方法,把消息送到宫外去。” 小桃红惊讶地望着推拒的八皇子。 倒并非对八皇子的反应感到吃惊。 而是她没想到,指使她前来的女侍卫,居然说中了。 八皇子得知二皇子的死,可能会打探,却绝对不会帮二皇子“申冤”。 “可是八殿下,平时你和二殿下玩得最好,亲如一体,除了你,这皇宫中,奴真不知道该信谁。” “……” 张君成想到自己平时和二皇兄玩得好,那是为了得到父皇的关注。 如今二皇兄死了,他总不能豁出性命去和张君临理论一个对错。 他敢肯定,张君临一定是因为他不知道这件事而留他一命,假如他胆敢乱说话,一定会像二皇兄一样,死了也不被世人所知。 “小桃红,你别哭了,你再把看守的侍卫招来,你我都会没命。” “可是殿下……奴……奴已经不想活了。” 小桃红匍匐在地,呜咽着继续哭。 按照命令,她还有得演呢。 张君成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小桃红,再看她此时穿得粗布麻衣,头上素的别说穿金戴银了,连根发簪都是用竹子削出来的。 确认了小桃红确实过得不好。 来找他的目的,恐怕就是想借这个消息换个功劳,好让她日子过得舒服些。 “唉!小桃红,我知道你的难处,不如这样,我向三皇兄将你讨要过来伺候我,可保你一时平安。” 张君成看到那趴在台阶下,依旧风韵无限的曼妙身姿,吞了声口水。 在这座宫殿当了两个月的和尚,他无数次怀念与二皇兄一起胡闹的日子。 送上门的小桃红,不收白不收。 “殿下,其实奴还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小桃红强忍着恶心,继续按照交代往下说。 张君成此时满心满眼都是小桃红,见她终于停止了哭泣,还以为是自己刚才的承诺有了效果。 自信心膨胀的同时,也多了一份耐心。 “你说,若是谁欺负了你,待到本殿下出去,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殿下,并非谁欺负了奴,而是……而是……” 小桃红欲言又止,满脸为难地抹了抹眼泪,眼含秋波瞥了一眼张君成。 将欲语还休的神态拿捏得恰到好处,让张君成心里像猫挠似的,直痒痒。 “你快说,说完本殿下这就为你做主!” 张君成打着包票。 旁边站着的小顺子,想到刚才自己想出去,还被八殿下呵斥。 这会儿贪图美色居然开始往宫里拉人,还是一个知道可能会祸连殿下性命秘密的女婢,他心里有苦说不出来。 “殿下,不如等改日再……” “殿下,奴刚才经过东宫外的甬道,听到镇州来报,说什么,夏国丈之死的罪证已经落实了,奴也不知道是否听错了……” 小桃红话刚说完,感觉到张君成身上释放出极强的压迫力,连忙将头压低,以防因胆小而露出怯意来。 同时心底暗暗惊叹。 不愧是天潢贵胄,不怒自威,确实让人害怕。 尤其八皇子的武境阶位也不低,光是那吃人的眼神,就像是要将她生吞似的。 “小桃红,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一定是听错了!” 我那老奸巨猾的外祖父怎么可能会死?! 我还指望着他在父皇之前,联合金陵与镇州等地的权贵,推翻张君临,拥护他登上皇位呢! 如今二皇子死了,少了一位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外祖父只需要稍加活动,他们大计即成,近在眼前! “小顺子,脱衣服!” “啊?” 小顺子傻了眼。 殿下是不是喊错人了? 这是想要脱小桃红的衣服?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九章 耳听为虚,亲自一探 “殿下,奴还在这里呢,要脱小桃红的衣服,也该打开门让她进来脱。” 啪! 小顺子后脑勺挨了重重地一巴掌,疼得他龇牙咧嘴。 “是让你脱衣服!” 尽管张君成不想相信小桃红说的话,认为一定是小桃红听错了。 可是那张君临连二皇兄都敢杀,还敢瞒着父皇他们,指不定真的对外祖父痛下杀手,还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我要去看看。” 张君成打算扮成一个宫中的奴仆,前往东宫里去一探究竟。 小顺子这才明白主子的意思,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衣。 张君成也没含糊,将衣服与小顺子换上,尽管紧巴巴的,但依旧不妨碍他的行动。 “小桃红,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张君成深深地看了一眼小桃红的衣服。 他记得,这应该是浣衣局穿的制服。 他要先去浣衣局打听一下小桃红的情况,再去验证小桃红说的话,是真是假。 万一是张君临想动手除掉他,却苦于没有理由,故意用二皇子的死引出外祖的死,让他信以为真,再做出一番困兽之斗……他回来一定要先除掉小红桃。 不是泄愤,而是为了杀人灭口,再抛尸摆脱关系。 想到这里,张君成朝着四周看去。 没发现有人跟着小桃红。 这让他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难道外祖父真的出事了吗?” 张君成不敢再多想,让小顺子打开门,把小桃红控制住,飞身便沿着阴影里的宫墙,直奔浣衣局而去。 浣衣局内。 正值中午,依旧有一个宫女面对着宫墙,正在拿木棒敲打着水盆里的衣服。 她的动作不太娴熟,所以总是溅起水花。 敲了半晌,那个姿色尚佳的宫女忍不住气愤地大骂。 “小桃红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明明这堆贵人的衣服该轮到她洗,她总是找借口溜出去,也不知道跟哪个相好的去幽会。” “当初二殿下把她当成暖床婢女,现在二殿下都没有了,她还摆小主子的谱,摆给谁看!” “看我到时候不告诉管事的,说她偷跑出去,让掌事的狠狠地打她一顿!” 抱怨完,那个宫女又苦恼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皇后娘娘和皇帝陛下要是回来就好了。” “像我们这些在二殿下跟前服侍的人还能再重新回去当婢女,也好比呆在这浣衣局里,天天跟这一堆臭衣服打交道!” 砰! 木棒滑落到水里,将太子殿下的长袍搓出一缕金线。 宫女吓了一跳,连忙小心地朝着左右张望,眼见没有管事的看见,这才松了口气,幸灾乐祸地笑了。 “到时候就推到小桃红的身上,让她天天勾引掌事的让我多干活,活该!” 正在高墙的树荫里站着的张君成,虽然看不到女宫的容貌与神情。 但只听这番话,与小桃红所说的境况一一对应上了。 他便确认了小桃红没有撒谎。 更加确认了小桃红来找他的动机,就是搏一搏富贵。 任谁呆在这种勾心斗角,天天被打被骂的环境里,也会思考着该如何翻身。 “等本殿下有朝一日当上太子,一定会替小桃红出这口恶气。” 张君成这么说着,便心安理得地放过了那个欺负小桃红的宫女,纵身一跃,朝着东宫的方向飞去。 就在张君成走远之时,正在埋头盯着木盆里的南风抬起头,看了一眼张君成刚才站的地方,慢慢地直起腰来,看向木盆里那件已经被拍了半个时辰的衣服,双手合十,不住地道歉。 “殿下,我不是故意毁你衣服的,都怪这八皇子太谨慎,在墙头蹲得太久了。” 她十年的俸禄加起来,也不够赔太子殿下这件衣服的……所以。 事后还是走“工伤”报销了吧,嘿嘿。 东宫中。 半个时辰的宴请过后。 推杯换盏间,张君临已经喝了不少酒。 特别是石磊敬的三杯酒,统统喝下肚,直到脸颊泛起了红晕,殿中的文武百官才没有人再敢敬酒。 殿下身中剧毒的消息,早就在私底下不胫而走。 虽然没有人提起,但谁也不敢拿殿下的身体开玩笑。 因为他们与殿下一荣俱荣、一陨俱陨。 若非殿下今日高兴,要与他们喝上一杯,他们绝对连敬酒这一环节,都要让太子殿下,以茶代酒。 “殿下,镇州的信差还在外面等着,要不请进来?” 石磊发现有人闯入殿后,功夫似乎还与他不相上下,便猜到来者是何人。 张君临心里清明,但眼神却变得更加迷离,打了个酒嗝。 “有什么好请的,让他下去找张桌子坐下开席吃饭,不就是夏国丈那点破事?” “夏国丈唆使强盗劫皇粮,被本宫识破后畏罪自杀那可是镇州全城人亲眼所见的……嗝……等我们酒饱饭足,带着证据去找我那八弟。” 张君临说到这里停顿下来,耳朵动了动,就听到身后方传来沉重的呼吸声。 老八,你这耐性还不太行啊。 幸好是作戏,不然这种情况下被发现,一个酒杯就得把你脑袋砸开花。 让你当场便挂。 “殿下,为何要去找八殿下?” 石磊压低声音询问。 “事发时,八殿下不是正在皇宫之中,他对此事知情?” “本宫可不管他知不知情,本宫留他这么久,你以为是养虎为患的?不,本宫只是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除掉他而已。” 张君临听到呼吸声更重了,生怕这个老八再冲出来,连忙抛出一记重磅消息。 “这不,西楚的使者要去嘉州迎父皇回金陵,好商量和谈一事,老八还不知道偷偷搜集了本宫多少罪证,本宫要趁父皇回来之前除掉他,以免生患。” “殿下所言极是,只是这西楚使者暂时要说服张君主,还要一段时日,倒也不急于一时。” “话虽如此,但本宫既然做了初一,再做十五又如何,到时候等父皇回来,木已成舟,他还会为了死去的一个皇子,尤其还不是最爱的那个皇子杀了本宫吗?” 张君临洋洋得意的语气和神态,落在张君成的眼里,让他恨得后槽牙都险些咬断。 该死的张君临! 居然真的杀了外祖父!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章 离去,战略性不见 张君成恨不得此时就跳出去,揭穿张君临杀害手足、残害忠良的真相。 可是,他必须要忍住。 因为此时在东宫参加庆宴的,都是张君临的犬马,根本不会有人站在他这一边! 只有让父皇重返金陵,为他撑腰,才能扳倒张君临! 为外祖父报仇! 也不知道父皇此时走到哪里了? “听说父皇他们抵达嘉州后,夜夜笙歌,流连忘返,真希望父皇能够从此就在海边漂着,别回来了。” 张君临听到后面的呼吸声逐渐平稳,果断送上情报。 快走吧。 快去嘉州请狗皇帝来帮你讨回公道。 张君临夹了一块红烧兔丁塞进嘴里,仔细地咀嚼着,品尝着其中滋味。 等一块兔丁下肚,后面已经听不到多余的呼吸声。 “殿下,人走了。” 就连石磊也发现了这一点。 张君临含笑着点了点头,低下头,掩饰住满眼的杀机。 老八。 你若离去。 后会无期。 这一路可得保重啊! …… “殿下,怎样,是小桃红听错了吗?” 张君成回到自己所在的宫殿时,小顺子连忙脱下外衣,想与殿下换回来。 张君成抬手便是一巴掌甩在了小顺子的脸上,把小顺子打得眼冒金星,不明所以然。 赶紧跪倒在地,小声求饶。 “殿下,奴错了,奴再也不敢了!” 小顺子也不知道哪里错了,但殿下动手打他,一定是有原因的。 张君成对着跪在地上的小顺子又是一脚,看到小顺子被踹得嘴角冒出血丝来,气得一拳砸在宫墙上。 力道之大,连墙砖都有所松动,拳头上也见了血。 “殿下!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小顺子泣声相劝。 “殿下你要爱惜身体,否则那太子殿下他故意不给咱们请大夫,伤重了可怎么办?” “是啊……我得爱惜身体,我还要用这个身体坐上皇位!” 张君成想到张君临从一开始就故意把他圈禁在此,偏偏他还一无所知,气得又怒视了一眼小顺子。 小顺子险些吓尿,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想着就算是要死也要死个明白,大着胆子问:“殿下,奴到底哪里做错了?” “你错在太愚蠢、太胆怯!” “呆在这里这么久居然没能得到宫里一言一语的情报,要不是小桃红冒死相告,本殿下都不知道,二皇兄死了,外祖父也死了!” 砰。 张君成一拳抵在宫墙上,咬紧了嘴唇,直到咬出血来,他舔了舔血迹,露出一个嗜血的冷笑。 “好你个张君临,趁着父皇不在金陵便肆无忌惮,还想除掉我?”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可你还不是君!” 张君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选择了逃出这座皇宫,去嘉州找父皇告状。 他想到张君临此时还做着除掉他,掩盖掉一切的美梦。 却不知自己已经将该得到的情报和证据,已全部拥有,抬头望着这青天白日。 “张君临,这可是上天都在帮我!” “这,就是你的命!” 小顺子看着有些癫狂的自家殿下。 就在殿下因为夏国丈之死而愤怒想与太子殿下决一死战时。 殿下又将他踢了一脚。 “脱衣服。” “啊?!” 小顺子僵在当场,趴也不是,跪也不是,站也不是。 他看到旁边的小桃红连忙背过身去,总有种不妙的预感。 “从今天开始,小顺子你就假装成本殿下,称病躺在床上,我穿上你的衣服,假装奴仆溜出去宫,向父皇禀报这里发生的一切!” 小顺子终于懂了。 可看到殿下那闪烁的眼神,总感觉殿下好像有什么事没和他说清楚。 不管了。 反正他们这些贴身奴仆,生来就是为主子而死的命。 小桃红听着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声,连忙伸手掐着自己腰间嫩肉。 直到响声消失,这才转过身来,眼泪汪汪地盯着八皇子的脸。 “殿下,你要出宫,一定会遭到盘查的。” “就算如此,也不能坐以待毙,大不了趁着今日宴请,张君临醉酒时,我杀出宫去!” “不是……奴的意思是,奴知道一个隐蔽的狗洞可以通往宫外,许多宫婢有时候都去那里幽会,殿下不妨一试。” 小桃红可不想八皇子刚出门就被人撞破身份。 到时候再碰到不知情的宫中巡逻侍卫,把人吓回来,后续可就没办法演了。 “殿下,您能带奴一起远走高飞吗?” 一句话,成功打消了张君成对于狗洞存在的怀疑。 远走高飞? 他此去嘉州可不是去游山玩水的。 再说了,让父皇知道他带着二皇兄的女人一起上路,对他说的话也会有所怀疑。 更会怀疑他的动机不纯。 “小桃红,本殿下一定会记得替二皇兄报仇的!” “……” 小桃红抹了抹眼泪,轻轻颔首。 张君成目光一闪,他其实想杀人灭口,杀掉小桃红。 这样越多的人知道他的事,他就越安全。 可是想到二皇兄的死还需要一个人证,再加上这个小美人看上去脑子不太好使,十分好骗的样子。 张君成决定,还是留着她当人证,人尽其用。 “小桃红,你再忍耐一段时间,本殿下答应你,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张君成从身上扯下一块质地不太通透的玉佩塞到小桃红的手里,又冲进殿内,拿起细软。 按照小桃红所说的方向,前往狗洞之处。 虽说他骨气很硬,不愿意钻狗洞,但如今整个皇宫都在张君临的操控下。 低得一时头,换得一世富贵。 是个人就知道怎么选。 “嘉州!我张君成来了!” “父皇!你等着我!” …… 一辆马车顶着夏日烈阳,自西向东,缓缓走进嘉州城。 马车里,一根符节靠在角落里,上面的铃铛在马车颠簸时,微微作响。 正躺在软榻上午睡的西楚七皇子芈能,被坑洼不平的道路颠醒,听到铃铛的响声,抹了把额头上的热汗,气得踢了一脚符节,掀开车帘往外看去。 和印象里繁华的金陵城不同。 嘉州城就像是一个乡下似的,建筑低矮且灰暗,路上的百姓都穿着打补丁的旧衣,有些七八岁大的孩童,甚至还光着屁股在大街上穿梭。 “殿下,可是热了?前方就到当地驿馆了,到时候问问哪里有解热的冰块,给殿下消热祛暑。” “没那么矫情,也别去驿馆。” 芈能想到此行的目的,高傲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去了驿馆,就相当于来办公差,我堂堂西楚七皇子,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办公差,真是给南越国人脸了。” 所以。 这个脸他不能给。 要等着南越皇帝亲自来找他,而非走正规流程,差驿馆人员引见。 磨够了南越皇帝的耐性,不论是让南越皇帝杀了如今深富名望的张太子,还是归还俘虏,割地赔款,一切都能水到渠成。 “我得展现出我西楚国的定力,让南越皇帝先慌一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一章 西楚七皇子来了,直奔盐场 张承乾越慌,他就越省时省力。 这就是兵法上讲的,攻心! “殿下,不去驿馆,我们住哪里?客栈吗?” 这嘉州城看上去,没有什么像样的客栈。 芈能闻着空气里那股腥咸的味道,伸手往东南方向指。 “去海边。” 他想亲自见一见,未来会加倍运往西楚国都的海盐,到底是怎样生产出来的。 …… 早在芈能的马车进入嘉州城的那一刻。 正与陈皇后所献的当地渔女荒唐了一夜还在睡的张承乾得到消息,吓得一把将怀里的渔女推到床下。 看到美人抹泪,他也顾不得上前去抚慰,连忙唤人穿戴好,等着芈能前来拜见。 可这一等。 从午后等到傍晚太阳落山,也没等来人。 “快去传唤驿馆的官员!” 芈能进城的时候验明身份根本没有隐藏身份的意思,而嘉州离着西楚国都没有十万八千里,快马加鞭也得走上许久。 更何况芈铎那老不死的都一条腿迈进棺材里了,身为最受芈铎喜爱的七皇子,不可能私自云游到海边来打渔玩。 只能是由于张君临好大喜功,北齐的赵旦又将项於期杀了,和谈陷入了僵局才来找他的。 “既然为的是和谈,还不主动来找朕,这位七皇子的派头可真大!” 张承乾可不打算惯着这位七皇子。 项於期死了。 宋时真昨天又向他汇报,说是大嬴与西楚已经在西北地区开战,打得正不可开交。 自然不会再抽调兵力杀到南越来。 也就是说,金陵里扣押的那五万余俘虏,可能就是西楚在国内最强劲的兵力。 他掌握了这五万余俘虏,在这次和谈里也拥有了必争的手段。 “别的不说,朕要先将海盐给他们砍掉一半,再把贡粮砍掉一半!” 至于为什么不是全部砍掉。 假如南越在西楚国的眼里没有了存在的必要,那么也就没有了他存在的意义。 到时候,等西楚与大嬴国打完仗,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他! “如果那个逆子能够像以前一样听朕的话,朕也不必夹着尾巴做人!” 张君临能够像墨青一样为他所用,还可以镇守边关。 他张家的南越国少说还能再延续两代,如今……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及时行乐。 “人呢?人怎么还没来?” 一直等到肚子咕咕叫,饿得前胸贴后背,快到晚宴玩乐的时候。 还没看到芈能,张承乾急眼了。 虽说好饭不怕晚,但来得太晚了,难道他要把接风宴做成消夜吗? 两国邦交,可没有这么失礼的做法。 “陛下!陛下不好了!” 这时,派往驿馆的官员大呼小叫地小跑到殿内。 张承乾听到这句话,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无故喧哗!成何体统!” “还望陛下恕罪,实在是……” 官员咽了声口水这才有力气接着往下说。 “西楚七皇子的下榻之处不在驿馆,驿馆没有收到来自西楚国的报备,据嘉州守城的士兵所说,西楚七皇子的马车出了城,往海边去了,说要去看盐场。” 看盐场?! 张承乾慢慢地坐下,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是来谈和的,他是来买盐的?” 买盐? 底下的官员撇了撇嘴,抢盐的还差不多。 南越国几乎是按成本价把海盐运到内陆去送给西楚国,还用得着专门派西楚七皇子来买吗? “不对!芈能是来看海盐的产量的!” 张承乾倒是不傻,一下子就看穿了芈能的野心。 底下的官员闻声吓了一跳,连忙请示。 “是否派将士前去拦截?” 拦截? 芈铎最喜爱的七皇子,芈铎都舍不得动一根手指头,他把人拦下,那芈铎一定狠狠地记他一笔账。 可是不拦…… 那西楚国知道海盐的产量后,一定会提出更加苛刻的条件。 张承乾瞻前顾后,不知该作何决定时。 一道暴喝声响声。 “陛下!末将收到消息,称镇州有异动,好像有人在招兵买马。” 原镇州守将姜诚站在殿外,朝着殿内抱拳一拜,说出一个让张承乾心惊肉跳的“事实”。 “招兵买马?!好!真好!” 好一个张君临! 杀了夏国丈不够,还敢招兵买马,这是想要造反! “姜守将,你是从何得来的消息?” “陛下近日来疏于政事,想必不知,这则消息早在数日前便已在嘉州流传开来,许多无家可归的流民与百姓,听闻镇州一带有人在招兵买马,全部涌到了镇州去,想搏个富贵。” 姜诚没说一个字的假话。 只是这招兵买马。 招的兵,是未来能参战的兵。 买的马,是响应太子殿下发展耕地用的牛马。 他一直在寻找机会,带兵返回镇州,如今,终于有了合适的机会。 “姜守将,你意下如何?要带兵返回镇州,镇压反贼?” 张承乾目光似箭地落在姜诚的身上。 别以为他不知道,如今负责打理镇州一切事务的,就是姜诚的弟弟姜助。 而姜助还是那个逆子一手提拔上去的! “陛下,末将以为就像权贵世家不将兄弟二人放在同一阵营,保留一脉能够血脉延长一样,陛下也不可将所有兵力全部交给末将前往镇州镇压反贼。” 姜诚的这番话,让张承乾暗中松了一口气。 仔细一琢磨,他便明白,姜诚是在向他表达,身为老牌权贵的姜家,不可能兄弟俩同时站在那个逆子那一边。 也是。 那个逆子虽在金陵富有人望,但到底是弹丸之地,而他这个在任君主正值年富力强。 除了姜助那个投机倒把的站在逆子阵营里,想着搏个从龙之功,跟着他一起北上的姜诚,此时再站队到逆子身边也无用处。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留了一个心眼。 “姜守将想要多少兵力去镇州镇压民变?” “若是打探情报,一百即可。” 姜诚抱拳一拜,掩下眼底的真情实意。 一百? 张承乾觉得这一百兵马扔出去,还不够反贼喝口汤的。 “若是镇压反贼呢?” “五千即可。” 姜诚没有狮子大开口,又是抱拳一拜,对着张承乾解释他的意图。 “那些乱民,是由于陛下离开金陵许久,受人挑唆,以为弃他们于不顾,才会选择成为反贼,但若是末将领着士兵返回镇州,大家便知道陛下迟早会回金陵。” “那时,民心自然会归顺于陛下,不会镇压,也会变成良民,说不定还会倒戈相向,不费一兵一卒,让镇州重新掌握在陛下的手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反向画饼,很有诱惑 张承乾听到姜诚的话,心头一阵火热,看着姜诚的头顶,心中不由一阵感慨。 关键时刻,还是忠臣良将好办事啊! 但凡姜诚说要几万兵马,他都会怀疑姜诚被姜助拉拢了,欲带大量兵马回镇州,在张君临面前搏得一席之地。 可五千兵马,对于据说已是七阶武者的张君临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再加上,镇压乱民的功劳,远比冒死回镇州当个普通将领要高,姜诚不会傻了吧唧的弃荣华富贵不要,冒着诛九族的罪过去那逆子的阵营。 最为关键的是,姜诚这番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好,朕倒答应你,去点五千兵马,前往镇州!” 张承乾将虎符交给姜诚,还不忘记让他保证。 “你可要替朕好好地看着镇州,那里可是你的老家,不能让那里的子民被人利用。” 他这几日老是听权贵在耳边念叨着什么开荒耕地的事,还听说有不少人已经派奴仆去镇州打探。 在这个时候如果镇州乱了起来,确实会让更多的人倒向张君临那边。 此消彼长,不等他搜刮到张君临致命的罪证,恐怕大事不妙。 “请陛下放心,末将一定会守护好镇州!” 姜诚表面坦然应对,掩饰住内心的喜悦之情。 皇帝像太子殿下所讲那样,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其实他与姜助说的,是想带镇州城的两万驻兵回去。 可回信却说,带两万数量太多。 如今皇帝手下所有兵马加起来还不到十万,带走两成多,任谁都会起疑心。 更何况皇帝在北上逃亡的过程中,还不忘记搜刮各地的兵马与粮食,说明了对保护自身的军队十分看重。 “姜将军,本宫看重的是你的能力,是让你回镇州当守将的,所以你就算是独自归来也无妨。” “本宫知道让你这么做是背叛父皇,可是父皇如今听信谗言要至本宫于死地,本宫也是迫不得已,至少要保住全金陵民兵守护的战果,等到和谈结束,父皇愿意怎么惩治本宫,本宫都无二话。” 姜诚一边往台阶下面走,一边回想着信上的内容。 其实他在接到太子殿下的来信时,还有所犹豫。 虽说先皇后于他有提携之恩,但他毕竟是效忠于陛下的。 可是。 今日西楚七皇子来到嘉州,他得知这个消息后,一直观察着陛下的动静。 在听说陛下大摆宴席要面见西楚七皇子,又派人去城门打听了,西楚七皇子所来的路引盖章,是绕过了金陵与镇州而来。 他便猜到了,西楚七皇子的来意。 特别瞒着太子殿下与陛下交涉,是拿捏准了陛下贪生怕死,臣服于西楚的心态。 而南越作为战胜国,身为一国之主的陛下,面对着深入敌国的一个皇子都如此礼遇,可以想见。 若是太子殿下真的发生意外,那么南越,国将不国。 “陛下,末将去也!” 走下台阶。 姜诚郑重其事地一抱拳,转身,挥袖。 扬长而去。 抵达军营时。 当听说要点五千兵马回镇州。 来自镇州驻兵的两万余众马上站了出来。 “将军,我想回去看看我的老娘!” “听说镇州和金陵,哪怕是军籍也能分到田地,将军,你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将军,你带人回镇州,是去开荒分田的吗?” 对于朝堂与后宫的父子之争,普通的士兵哪里能够知晓。 他们自从听说金陵开荒分田的政令后,就开始盼着返回镇州,等到政令推行到镇州时,可以去开荒,给自家妻儿老母们留下几亩薄田,可供生计。 可是。 伴随着太子政令的推行,他们却离镇州越来越远。 远到回不去才知道,原来是皇帝陛下听说了西楚因为南越打了胜仗,俘虏了西楚的将士,要派刺客来杀害太子殿下。 皇帝陛下一不派人去向西楚交涉,二不派人去阻拦刺客,却只知道逃跑,担心牵连到自己的身上。 他们原以为这镇州城是回不去了,没想到,这么快将军就要回镇州。 “这……我是带五千兵马前往镇州镇压民变的。” “据说有不少人不满陛下南下逃亡的过程里搜刮壮丁与粮食,激起了民变,陛下有旨,让我带五千兵马回镇州。” 此话一出。 刚才还挺身而出的将士们,又都缩了回去。 全部一脸愤然又无奈的表情看着姜诚。 “将军,我们都是镇州出来的,不少兄弟还在赶路的时候,为了帮助皇族和贵族逃跑,不是死了就是伤了,假如不是身上这套军服,我们说不定……” 那个出声的士兵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妥,点到为止。 但姜诚还是明白了这个士兵的心情。 假如不是身上这套军服,说话的士兵可能也会成为民变之中的一员。 正因如此。 他才要冒着哪怕遗臭万年的骂名,也要回镇州。 民变此时是假,可等到陛下真的要与西楚七皇子和谈,答应西楚国提的条件时,恐怕就会变成真的。 而此时镇州百姓还能够安心地开荒种田,全是仰仗于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绝不能出事! 保住太子殿下,便是保住了南越的太平! “我知道你们不愿意随我返回镇州,去镇压原本的父老乡亲,我也没打算这么做,而是要说服他们,然后按照陛下的指示,将镇州归于陛下统辖之内。” 士兵们的脸色更不好了。 镇州的百姓还没过几天好日子,皇帝又要去搜刮? 这次是看上开荒分国吸纳来的流民与难民,还是看上了太子殿下仓库里的粮食? 如此想来,更加没有愿意跟随姜诚前去效力了。 “将军,镇压民变倒也容易,民,向来不与官斗,可将镇州重归于陛下统辖之内的意思,是陛下要返回金陵,剥夺太子殿下的监国之权?” 幕僚在旁边旁敲侧击着。 姜诚含糊地“嗯”了一声。 “陛下日前已通知户部不再继续建陪都一事,想来不日就会回归金陵,我们此番前去镇州也是去打头阵,有谁愿意与我一起前往?出列!” 除了幕僚站在了姜诚的身份以外,全场数千正在操练的士兵,只有稀稀拉拉极个别的士兵站了出来。 后续闻讯赶来的士兵,当听说要回镇州时,还是一脸喜气。 当得知回镇州的真正原因,又悄悄地溜走了。 “将军,一共二十四人愿意同将军前往,只是……他们说他们不是想去镇压民变,只是因为受到将军的照顾,愿意同将军共进退。” 幕僚统筹完这个数目,再看着低着头一语不发的士兵们,心情十分的复杂。 皇帝一共搜刮了九万左右的兵马前来嘉州,可以说是将南越兵册上,六七成的兵力全部集中在此。 但是。 那又如何呢? 还不是人心尽失。 这幸亏只是去镇压民变,若是战前动员,恐怕这仗还没打,就要先举白旗认输。 “看来只能去别的阵营选人了。” 姜诚同样心里不是滋味。 他没想到。 又被太子殿下料中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三章 点兵,验兵 镇州出身的将士,不会响应镇压民变的举荐。 让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去借兄弟军营的兵力前往镇州。 以免被打个措手不及。 同样的。 他不带自己人回去,也更能够让皇帝安心。 刚开始时,他还对自己十分自信,认为太子殿下把话说得太满。 虽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 可将军点兵,又是混功劳的好差事,居然没有多少人响应,他在看到太子殿下的书信时是不服气的。 如今,由不得他不服气。 “将军,这五千兵马未凑齐,该如何?” 幕僚在旁低声询问。 “是去借齐将军的还是去借钟将军的?” 姜诚自以为在军营里十分有威望,哪怕太子殿下让他心里有所准备,其实他还是没有真正地考虑过要去借兵。 齐将军作为嘉州守将,手底下掌握着两万兵马。 钟将军倒是从金陵一路护送着皇帝南下的大将军,手里有三万兵马。 剩下的不到两万京机营兵马,则是由陛下亲自掌握着。 原本,他觉得自己的面子够大,可看到眼前只站出二十四个将士,他心里又没有了底气。 “算了,直接去京机营借调吧。” 还好太子殿下早就给他出了主意,也不至于临时抱不到佛脚。 倒是幕僚,听到姜诚的决定,颇为担心。 “可是陈将军那里……” 陈将军可是陈皇后的堂弟,手里掌握的兵马统共就是最少的。 怎肯轻易将五千将士,拱手送于自家将军呢? “无妨,陛下给了我虎符,三军任我调遣,我们先去点兵,若是陈将军问起来,就让他先把我的两万兵马接手,他也不亏。” 姜诚的话说完。 看到手底下的这些士兵们脸色更苦,虽然心中百般不舍,但也只有这样,才能保全南越更多的兵力。 “将士们,我此次前往镇州,能不费一兵一卒,便不费一兵一卒,你们也要好好操练,切不可懈怠!” “我们的敌国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保家卫国,守护自己的土地,就全靠我们了!” 底下反响平平。 士兵们心道:我们连土地都没有,还守护什么? 我此去镇州,若是还有闲置荒田,一定会与当地官员和太子殿下协商,给大家留下一些耕地亩数! 姜诚把这番话藏在了心里。 这番话还不能说。 他得等到回到镇州,先向太子殿下请示才行。 “趁着天没黑,去京机营点兵!” …… 金陵。 军营内。 白芷啃着张君临带来的卤猪蹄,手指着面前十排已经提升到五阶武境境界的将士们。 “殿下,你随便考校,有哪个不合格,我再让他每天加练一遍。” 简单的话语,震慑力却无比惊人。 张君临看了一眼面前十排将士们身上的军服。 最高校尉,最低只是一个步兵。 特别是站在最后面的那个步兵,脸上的神情十分激动。 他在被选中精兵团队修炼之前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这个没有出身也没有多少战功的小兵,也能够从二阶巅峰,学习到高深的武境功法,从而只需要两个月的勤学苦练,就能达到四阶巅峰的程度! “徐勇,出列!” 张君临朝着那个小兵招了招手。 被点到名字的徐勇,受宠若惊地小跑到太子殿下面前,根本想不过,太子殿下居然认得他! “听白教头说,你经常会多做一遍练习,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从二阶飞升到四阶巅峰,直接跨越两个阶层,是全军营里最踏实肯学,也是进步最大的那一个。” 可真卷啊。 张君临想到自己两个月也没能跨越两个阶层,满眼羡慕。 尽管下三阶和中三阶的阶层跨越难度与上三阶的不同。 也能够看得出来,这个小兵天赋奇佳,并且肯于钻研,才有了如今的成果。 “殿下……殿下可别夸小的了,小的只是担心顿顿吃肉,做不出成绩来,殿下再把小的驱逐出军营里,小的不敢不学,不敢不练。” 徐勇憨厚一笑,看向太子殿下的眼神里满是感激之色。 如今金陵和镇州,不论是民是兵还是权贵,谁不夸太子殿下好? 能跟着太子殿下混饭吃,谁也不舍得丢。 “学以致用,你给大家打个样。” 张君临比划着特意挑选出来的那些兵混子们。 “他们天赋不错,但每天考核不及格,是吗?白教头?” “对,他们这六十六个人里面,其中三十个是四阶下品,剩下的都是三阶巅峰。” 白芷舔了舔手上的油水。 尽管她的这个举动很豪放,但在场却没有任何一个将士胆敢露出嫌弃或是鄙夷的表情。 因为这是指点他们突飞猛进的教头。 他们每日吃大鱼大肉,身为教头吃得比他们多,那不是应该的? “徐勇,你有几成把握能够拿下这六十六个人?” 张君临扫了一眼十排精兵。 一排十六人。 一共一百六十人。 他特意将这十六人挑选出来,验证过后,是要组建一支特战奇兵。 等到真正对敌时,能够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十成!” 别看徐勇刚才说话很含蓄,此时却说得是掷地有声。 张君临看到他说完这番话后,刚才还吊儿郎当的那群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将士们,都露出不服气的样子。 有人甚至当场勾手示意徐勇过去。 张君临看向已经气沉丹田,随时准备出击的徐勇,指向旁边的武器架。 “这都是本宫特意用精钢打造的武器,你选一个趁手的。” 刀、枪、剑、戟。 斧、钺、钩,叉。 鞭、锏、锤、戈。 镋、棍、槊、棒和矛、耙。 十八般武器应有尽有,还不止一套。 作为一个平时训练只能用刀的徐勇来说,他体形高大,弯刀根本无法配合他长臂的挥舞。 早在看到那武器架的时候,他就被那齐眉高的长枪吸引住了。 徐勇三步并做二步走到武器架前,抄起长枪,顺应着身体的本能,挽了一个枪花。 向前一刺,长枪竟发出了铮鸣之声。 好枪! “谢殿下赏赐!” 徐勇抱拳一拜,右臂别着长枪,目光凛然地盯着对面的六十六人。 “殿下!这不公平!凭什么我们赤手空拳,徐勇能用精钢打的武器?”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战场之上,只有强弱没有公平 六十六人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挺身而出,替大家问出了心中的困惑与不满。 张君临觉得对方能够问出这个问题也是不错的。 说明军事管理有待提升,这群懒兵对于服从命令方面的觉悟确实有待加强。 “论公平,你们六十六个人打徐勇一个算公平吗?” 张君临笑吟吟地笑。 那少年噎了一下,转而狡辩。 “他的实力比我们强,一个能打十个,再说了,这不是殿下你让他这么做的。” “是啊,让他选一件趁手的兵器和你们对打也是本宫下达的命令,你们有异议吗?” 论耍嘴皮子? 抱歉。 现在是谁拳头硬谁有道理,要么就是身份高贵压对方一筹,还能让对方投鼠忌器。 不巧的话,对面的少年拳头没他硬,身份也没他高。 “殿下,你这……” “不讲道理吗?” 张君临毫不客气地戳穿少年最后的自尊。 “战场之上从来不是靠耍嘴皮讲道理的地方,而是靠你的拳头。” “战场也不是讲公平的地方,它只有强弱之分,你赢了,你来制定规则,你输了,绕着军营跑五圈。” 军营不大。 五圈也就是一趟五公里越野。 天黑之前绝对跑不完。 少年顿时苦了脸,终于意识到自己提出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不提的话,他最多也就是挨一顿揍丢脸而已。 提出来以后,不光挨一顿揍还要被罚,简直是倒了大霉。 “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张君临看到少年苦兮兮的脸,笑容十分灿烂。 不接受军营里的毒打,怎么变成军营里最厉害的单兵? 虽说经历了毒打也可能不是最厉害的,但毒打完,至少知道差距在哪里。 “没、没有了。” 少年尽管嘴里这么说着,但是从他的神情能够看得出来,他依旧没有服气。 正好。 要是未战先怯,不是怂兵就是孬兵。 至少这一群懒兵还有点骨气。 “那就动手吧。” 张君临不忘记当场大声叮咛徐勇。 “悠着点,让他们受些皮肉伤就好,别伤到筋骨。” “是!” “当然了,就算伤到筋骨,一百天左右也能好,反正他们平时也不及时训练,躺一百天好像对大家也没有什么影响。” “……” 徐勇觉得太子殿下不是来验兵的,就是想让他教训这群懒兵。 既然太子殿下都这么说了,他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打就完了! “杀啊!” 而对面的六十六人见到太子殿下对他们如此不看好,身上那些反叛的劲儿头也冒了出来。 一鼓作气地朝着徐勇冲了过来。 “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狼多,大家千万别怕,一窝蜂冲上去!” 三上阶的武者面对着中三阶与下三阶的对手,可以碾压。 但五阶打三阶和四阶,其中除了武境之分,还包含着功法与日常习武底子、经验的差距。 有时候越阶挑战获得胜利,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殿下,你觉得他们两队谁会赢?” 白芷终于吃完了卤猪蹄,扫了一眼抡着长枪杀入重围里的徐勇,笑着问太子殿下。 张君临看到徐勇一枪挑飞一个,但很快身上也中了不少暗拳,暂时分辨不出谁处于下风。 “殿下,不如打个赌?” “十赌九输,想吃猪蹄直接说,回头我把卤料传给军营里的伙夫,让他们给你们卤。” 天天光吃煮的炖的炒的菜……虽然不会吃腻,但换个口味,让胃口得到满足的同时,也会大幅度提升修炼的动力。 如今金陵百姓虽说不上丰衣足食,但粮食管够,肉食也从滁县各山地运送过来。 所以他回金陵的第一件事,除了放老八去嘉州,解决西楚皇帝的离间之计,就是变着法的给饲养的畜牧业提升附加价值。 “对了,因为卤料不外传,所以白姑娘你要是去到别的国家去吃卤味,应该会比南越国更贵一些。” 张君临轻描淡写地抛出一个很严肃的话题。 白芷还沉浸在让军中伙头兵每天变着花样吃大餐的美好想象中,听到太子殿下的话,当即表态。 “去别的国家?除非殿下你撵我走,不然我是绝对不会离开南越国的!” 白芷的态度很虔诚。 张君临忍不住逗着她。 “假如你回老家呢?” “嗯……三国交界的地方,我往南越国这边走走不就行了吗?不对,现在应该是两国交界。” 三国交界变两国交界? 根据他所知道的消息,最近灭国的,只有西楚国的附庸,吴国。 张君临没想打探白芷和苏婵衣的出身。 可听到这话,一下子就分析出了她们的老家,应该是在南越与西楚还有刚刚被灭的吴国三国交界处。 那么能够圈定的地方可就不多了。 “白芷,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再让你多说两句,恐怕连百草谷的老底都要被你公之于众了。” 苏婵衣调侃一笑,完全没有因为身份可能被猜出,而有半点的负面情绪。 不仅如此。 她还直接对着张君临公开了自己的身份。 “太子殿下,我们出自百草谷,因为我小时候的心愿,想当一个悬壶济世的名医,这才与白芷出谷,得知金陵正值战乱,想来伤患众多,便来到了南越。” “若是殿下对我们的身份有疑……” “没有没有。” 张君临知道苏婵衣长了一颗七巧玲珑心。 连忙把锅甩给白芷。 “我刚才只是和白姑娘说一个事实而已,我也没想到她突然提到自己的出身,我……我刚才好像毒发了,耳朵有点背,白姑娘,苏姑娘,你们刚才说了什么吗?” 面对张君临的装聋作哑,白芷大吃一惊。 还能这样?! 眼前的太子殿下装傻的样子,实在有些无赖的意味。 这下子,压力给到了她。 “小姐,我真不是故意说漏嘴的,我只是单纯的向殿下表达我的忠心。” 在军营里呆了这么久,跟着一些老兵切磋,白芷也不再是刚出谷时那个蠢萌蠢萌的胖丫头了。 她现在可是三万大军的总教头! 最近听说军队还将扩编,到时候她就是四万大军的总教头! 向太子殿下表一表忠心有问题吗? “……” 苏婵衣看着这俩人一唱一和,把她搞得倒像是里外不是人似的,也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看了一眼场中胶着的战局,话锋猛地一转。 “殿下,听说要扩充兵源,是准备打仗了吗?” “是。” 张君临想到医药也得作为储备物资,而苏婵衣作为太医院院使,有些事也瞒不住她。 苏婵衣轻轻咬了咬嘴唇,想到战争一起,死伤无数,担忧地问。 “这一场仗没办法避免吗?” 北边接壤的北齐国,都派使者来镇国了,说明不是和北齐国打。 西楚国的五万余俘虏还在挖矿开荒,西楚其他兵力除了不能抽调的驻兵外,其他的都奔赴西北战场与大嬴一较高下。 扩充兵源准备战事,只有一个可能。 太子殿下,要夺权。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五章 苏姑娘能处,不许抽调 “苏姑娘,天下大势所趋,合久则分,分久则合,避开这一仗还会有下一仗……” 张君临看到苏婵衣淡漠的眼神,不再和她闲扯,直接言简意赅地回答。 “不能。” 不能的意思是。 就算狗皇帝没准备捅他一刀子,他也早就朝着去把狗皇帝捉回金陵,钉在耻辱柱上而努力了。 苏婵衣听到他的正面回答,先是黯然地轻叹一声,接着莞尔一笑。 “多谢殿下坦诚相告,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啊? 这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他以为像苏姑娘这么善良美丽的医生,会怒斥他只顾权力不顾生命呢。 没想到只是要一个回答? “看殿下的表情,是以为我会劝殿下不打这一仗?” 苏婵衣将被劲风吹落的碎发别到耳后,笑容加深。 “殿下心目中,我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 张君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当然不是。 只要他觉得…… “苏姑娘更像是喜欢和平的人,我还担心南越战事一起,苏姑娘对南越失望,会带着白姑娘离开。” 毕竟到时候打起来,白芷作为全军总教头,就算不参战,恨到想她死的人也会不少。 所以。 但凡他有条件做出白芷可能没见过的美食,第一时间会派人或者亲自送过来。 让白芷拿人的手短,延续彼此间的合作情谊。 让敌人想渗透,都没有机会! “殿下说得不错,我确实爱好和平,可若是这一仗殿下输了,恐怕南越将会迎来灭,在这行宫之中大呼小叫,你是没把朕放在眼里吗?” “陛下,末将也想好好说,可是这姜诚拿着您给的兵符,直接向我要五千兵马,说要回镇州平定乱民,末将手底下的兵那是陛下的近卫兵,离开陛下几百里去镇州,那算什么事!” 确实不像话。 张承乾看向姜诚,不满地问:“姜将军,你手底下不是有两万兵马,从中抽调五千兵马又有何难?” “这……倒是不难,但大家听说是去镇压民变,都担心在这个过程中遇到父老乡亲,下手不知该轻该重,反倒耽误陛下的时机。” 姜诚将幕僚先生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达给张承乾。 “所以依末将来看,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京机营的士兵人生地不熟的,再加上在金陵里也负责过不放京中平定和协助京兆府抓捕的事务,一定能够以最快的时间镇压暴民。” 听上去言之有理。 张承乾摸着下巴微微点头。 陈山河暗中和宫中总管使了一个眼色。 宫中总管连忙在耳边提醒。 “陛下,京机营负责的是陛下的安全,抽调给姜将军,怕是不合适。”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五千换两万,架空姜诚? 张承乾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进言的行宫总管,眉头微拧。 他知道这个行宫总管是皇后一脉的人,可没想到除了在后宫服侍他之外,竟胆敢插手前朝之事。 特别是这军营之事,连皇后都不能染指! “来人!” 扑嗵! 行宫总管不等张承乾下令,连忙跪倒在地。 “陛下!老奴失言!还请陛下责罚!” “但老奴确实是为陛下着想,若是陛下安危有患,老奴死不瞑目啊!” 行宫总管先发制人,张承乾这口气憋在心里发作不出来。 他虽贪奢好逸,但也懂得操控身边人的人心,否则这个皇位也不会坐稳这么多年。 若是今日真的惩戒了行宫总管,怕是来日便无人胆敢再“为他着想”。 “那你说说,朕该如何是好?” “这……老奴只知道效忠陛下,不懂国事,还是应该问两位将军。” 勉强保住小命的行宫总管,连忙祸水东引。 姜诚看到服侍在陛下身侧的尽是些巧言令色之徒,心中苦闷却不得解。 只想着尽快去镇州,了解太子殿下与百姓口中是否一致后,再做决定。 可如今自己手下不愿意对着镇州百姓动手,太子殿下更是早已猜到这一点,让他另寻他法借兵。 今日这兵,陈将军是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陛下,都说星星之火可是燎原,末将在此耽误一日,那镇州便可能会危急一分,到时候万一战事一发不可收拾,恐怕五千兵马都镇压不住。” 姜诚单膝跪地,朝着张承乾抱拳一拜。 “还望陛下能够尽早做出决断,末将也好领兵尽早抵达镇州,解决民变!” “什么民变,不就是几个土匪吗?这事还是夏国丈闹出来的,人死了债还不消。” 陈山河趁机又给死去的夏国丈穿了一只小鞋。 反正趁机踩一脚夏国丈,到时候打回金陵去,八皇子也就失去一份怜爱。 何乐而不为? 张承乾本来还很犹豫,要不要把京机营的兵马借给姜诚一用。 因为镇州兵马都是姜诚的部下,难保姜诚是觉得镇州的乱民以逸待劳,加上多年没打过仗,怕消耗镇州的守兵。 可是,听到陈山河提及夏国丈的事,他又担心姜诚会像夏国丈一样有私心。 这样一来,带着京机营的兵马去镇州,还能起到监督的作用。 “好!朕同意姜将军的说法,借调京机营五千兵马,另外,朕记得宋时真的儿子宋勤就在京机营任文职,这次由他监军,姜将军有问题吗?” 有。 姜诚想到宋时真正在调查太子殿下是否有谋逆之心的事。 还不明白宋家是何态度,这个时候他去镇州带上宋勤……有点难办。 但事情到了这一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相信太子殿下的安排。 “末将没有异议!” 姜诚站了起来。 陈山河不乐意了。 “末将有意见!” “有意见憋着!姜将军不是都说了,让你代管镇州来的两万驻兵?” 张承乾暗中使了一个眼神。 作为一起玩乐十多年的君臣,陈山河当即明白了陛下另有打算,顺着话便往下说:“这两万驻兵吃的喝的走谁的账?” “自然是走京机营的账。” 陈山河瞬间懂了。 陛下虽然嘴上答应了姜诚,但心还是向着他的! 这和他前来闹事的目的是一致的! “不是我京机营的兵吃我京机营的饭,我军营里的将士们自然不乐意,姜将军要不把这两万兵马一起带去镇州,要不这段时间就先收编到京机营里,由陛下统管。” “也好,如此一来,无论是京机营的将士还是镇州的驻兵,都是一样的待遇,都是朕的将士,姜将军也不必担心朕亏待了他们。” 姜诚怔怔地望着这对君臣,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就用五千混日子的京兵,换了自己两万精兵良将,听得那是一懵一懵的。 这……就是传说里的杀人不见血吗? “陛下,镇州驻兵收编到京机营里去,那镇州两万驻兵该如何补编?” 要不是张承乾答应派他去镇州答应得那么痛快,而且这周围也没设伏兵准备击杀他的意思。 他都担心,是否与太子殿下暗中联系,被陛下察觉了! 才会给他来这么一出釜底抽薪。 “姜将军,朕听说由于张君临开荒分田之举,国内许多流民和佃户都涌入镇州和金陵,你到时候拿到镇州府衙的人丁册子,料民于镇州,挑选两万壮丁编入新军,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张承乾说料民、抓壮丁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把姜诚吓得目瞪口呆,嘴唇颤抖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料民。 即人口摸查。 普通的百姓与佃户都有名册,根本不需要摸查,只有那些隐藏人头税的权贵世家们,每次反对料民最为积极。 一是,权贵世家们养了不少奴仆,根据律法,每户奴仆根本户籍人数,从十到一百不等。 超之加税。 平时也有不少超出的,特别是难民多的时候,许多权贵世家低价买入奴仆,送去庄园,连佃户钱都省了。 由于确实养活了一些人,又给地方官员解决了难题,上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陛下,这个时候料民,怕是会……引起权贵们的怨恨。” 连太子殿下都没提料民之事。 只是利用开荒分田,稀释了难民与流民的买卖,那权贵们改种地为养殖经商,也没与太子殿下在这方面发生冲突。 谁能想到陛下会突然来这么一手? “呵!那镇州权贵都唯张君临马首是瞻,他们也能叫权贵?等朕回镇州,他们就是牛马!统统发配流放去挖矿!” 张承乾大手一挥。 “来人!拟旨!” “陛下英明,那镇州多是乱民暴徒,姜将军前往的时候,记得多杀几个站在张君临那边的权贵,以示正听。” 姜诚看到连陈山河都毫不掩饰,想要除掉太子殿下的决心,而陛下却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 他心中了然。 看来,无论宋时真查出来的结果是什么。 皇帝陛下和陈家,都势必会让太子殿下“功成身退”,再无生机。 那可是先皇后唯一的嫡子! 姜诚想到南越的未来,即将沦为西楚案板上的鱼肉,镇州的百姓,好不容易在太子殿下的政令下安居乐业。 如今皇帝陛下就要料民征兵,那刚开垦出来的荒田离了壮丁,只凭家中老弱妇幼,如何支撑得起? 怕是要不了多久,又会退化成荒田! 以视正听? 到底是谁在逆行倒施,姜诚一时间竟分辨不出了。 “圣旨已拟好,姜将军,你带着这份圣旨去镇州吧,天色已晚,事急从权,朕就不给你准备送行宴了,早点去京机营点兵,明日一早就可出发,不必再来禀报!” 张承乾看向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整个身体仿佛要与逐渐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的姜诚,眼睛微眯。 这是不满他用五千兵马换两万兵马? 说起来,他还等于多给了姜诚五千兵马的指挥权,有何不满? 由于他下旨,料民于镇州而不满? 这个姜诚难道是在同情那些替张君临造势的权贵和百姓?!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七章 此时料民,不是亡国就是亡君 “谨遵陛下圣喻!” 姜诚低着头接过圣旨,哪怕再怎样控制,脸色都不太好看。 陈山河见状,得了便宜还卖乖。 “姜将军,假如镇州的难民多,你大可以再另造一份兵册,多囤些兵马,充入京机营之中,也好让陛下能够有更多的实力与西楚谈判。” “陈将军言之有理。” 张承乾正愁找不到正当的理由宣布“料民”与“征兵”一事。 陈山河的话恰好可以补充。 “姜将军,等你平定完镇州的乱民,记得要准确传达朕的旨意!” 刚下达的圣旨再收上来,重新添一笔太麻烦,也显得他朝令夕改似的。 张承乾眼见姜诚反应不假,该生气的时候生气,该接旨的时候接旨。 特别是没带自己的兵马返回镇州,自然不会再有任何的疑心。 “请陛下放心!” 姜诚在心里补充着:我一定会办好“料民”与“征兵”一事。 “陛下,不如给金陵也传一道旨意?” 姜诚也不知怎地,突然灵光一闪。 “宋大人不是正在查太子殿下是否有谋反之心,若他服从这道圣旨,将新兵送来嘉州,便是无异心,反之……” 此话一出。 张承乾顿时双眼放光,鼓掌相赞。 “妙!此计甚妙!” 此计? 甚妙? 姜诚试探出了皇帝的真心,也不再理会给宋大人的圣旨上所书是何,接过手里可能会染指上万性命的圣旨,脚步沉重地离开了行宫。 出得宫门,幕僚正在旁边焦急地等候。 当看到姜诚手托一卷圣旨走出时,便知此事成了。 但幕僚十分不解。 “将军,您都要去镇州平民乱了,陛下为何此时给你下旨?” 幕僚的话引起了看守行宫宫门的两个侍卫的注意。 他们正是出身自镇州,此时听到镇州的消息,难免关心一下。 姜诚叹息一声,有气无力地解释。 “正是因为我要去镇州了,陛下才下旨,让我平定民乱后,料民、征兵两万,将转移给京机营的两万兵马的窟窿填上。” 持枪看守宫门的两个侍卫听到这番话,握枪的手青筋暴起,呼吸都沉重了许多。 作为姜家的幕僚,姜从更是丝毫不隐藏自己的心思,脱口而出。 “前朝分裂,就因天子料民于晋,引起权贵与诸侯不满,继而天下大乱,四分五裂,天子不存,哪国料民都是慎之又慎,陛下今日怎么……” 疯了吗?! “陛下说,要增兵,增加与西楚谈判的筹码,陛下圣意,岂是你我可以揣测的。” 姜诚看了一眼门口两个侍卫的异样。 “我记得,你们二人是出生于镇州的?” “姜将军好记性。” 其中一个侍卫沉吟着开口。 “将军为何不劝一劝陛下?” 镇州如今情形如何,他们道听途说也能得知。 专门去镇州料民征兵,可见陛下是故意针对。 身为镇州人,就算不敢言,心中也是有怨气在的! “辛苦了。” 姜诚没有接这个话茬,翻身上马,便朝军营而去。 “唉!” 幕僚望着新刷的红艳艳的宫墙,只觉得这华丽之下,暗藏着不知即将破败不堪的内里。 或许都不需要别人去推,有朝一日,便会从内里腐败、破烂。 …… 殿前。 张承乾等到姜诚走后,抬腿便虚踹了陈山河一脚。 “一惊一乍的,朕还以为那姜诚造反了,你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这姜家根基可比你陈家深厚,又是军中的支柱,你想成为大将军还得跟姜诚有得学,你把他得罪了算怎么回事?!” “姐夫,这不是那姜诚欺负人,你又没和我说他有调兵之权,我还以为他糊弄我呢,再说了,我这不也帮姐夫多弄来三万五的兵马?” 张承乾听到陈山河的话,先是一怔,接着对着行宫总管结结实实地踹了一脚。 行宫总管被踹得一个踉跄坐倒在地却也不敢爬起来,还在赔着笑,问候张承乾。 “陛下可别扭到了腰……” “什么腰不腰的,你听听咱们陈大将军这话,多弄出三万五?来,你跟朕算算,这三万五哪里来的?” “从镇州驻兵那里用五千换了两万,这多出来一万五,归属于陛下统管,又从镇州征兵两万,这新兵嘛,到时候趁着姜诚还没练熟,陛下亲自去练兵,不是两万,加起来,正好三万五。” 本来还生气的张承乾,听到这番话,当即兴奋大笑。 “好!” “山河,还是你懂我的心思!” “来人,拟旨,朕要给那逆子下一道圣旨!” 如今天时、地利、人和他都有了。 连西楚七皇子恐怕也是等着前来诛杀张君临,替项家父子报仇的。 他这次,必要重返金陵,向天下证明。 谁才是这南越真正的君主! …… 宋家院子。 三进的院子在嘉州算是大户了。 但比起宋家在金陵城中七进的老宅还是显得逼仄。 此时。 宋时真刚吃过晚饭,正伏案查看着今日的嘉州府报。 这是官报,上面写着嘉州各县发生的大事,虽不能一眼洞悉嘉州所有事务,却也能够从管中 窥豹。 他祖上历朝历代,哪怕不是侍奉南越君主也是辅佐国君的重臣。 到了他这一代,便是一个有名无实的谏臣,徒任翰林长的四官文官罢了。 哪怕如此,身为一个谏臣,更要知晓天下大事,才不至于因个人言论,误导君主,偏听则暗。 宋时真刚看完府报上那条关于西楚七皇子芈能前去海边盐场的文章,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爹!” 宋时真看到儿子宋勤居然回来了,身上穿着军服,不似休息倒像是整装待发似的,大吃一惊。 “京机营有何干事?” “姜诚姜将军调遣五千兵马去镇州镇压乱民。” 宋勤不同于宋家文臣那般儒雅,反倒一身豪气,说话也直来直往。 “爹,这件事我听军营的闲言碎语,总感觉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 宋时真看到儿子与自己反应一致,长眉一挑。 这姜诚有自己的兵不用却借调京机营的兵马还是去镇州镇压乱民。 镇州在太子殿下的治理下真的会有乱民? 不是说最大的强盗窝都给端了,连夏国丈都杀了,谁还敢乱? “爹,姜将军麾下没有多少人想去镇州镇压乡亲们,所以……” 宋勤把借兵抽兵的事说完。 宋时真更觉得姜诚此举有异动,但目的为何他却参不透。 他站起来正准备前往宫中时,宋勤连忙补充。 “爹,陛下刚才发了两道圣旨,一道是给镇州的,让姜诚主办,另一道是给金陵的,让太子殿下主办。” 竟有此事? “陛下给这两人下圣旨,是怀疑二人私下有勾结,担心姜将军前往镇州,是去投靠太子殿下?” 哈? 宋勤怔怔地望着自家老爹,不知这个结论从何得出。 “爹,陛下下旨,是让姜将军镇压完乱民后,料民于镇州,征兵两万补充镇州驻兵。” “同时又给太子殿下下了同样的圣旨,料民,征兵于金陵,如果不从,视为……谋逆!” 疯了! 宋时真“扑嗵”一声跌坐回椅子上,一脸见鬼的表情,伸手掐了一下指尖。 不是在做梦。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 “此时料民,不是亡国就是亡君!” “陛下!臣还未查出太子殿下有不臣之心,您为何如此心急啊!”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八章 父逼子反,儿子你去吧 宋勤吓了一跳。 看到门外的奴仆好奇地探头,连忙将房门关上。 躬身凑到父亲身边,小声地问道:“爹,你不要命了?” 什么亡国亡君的,这是臣子能说的话吗? 谁不知道当今陛下对那个位子有多么看重,为了保住一个君主的称号,连脸都不要了,半壁江山也能割舍。 若不是太子殿下力挽狂澜,现在南越可能就得改称“半越”了。 “国将不国,还要命有何用?” 宋时真这句话让宋勤既无奈又心疼。 宋家满门忠臣,可他不喜文喜武,父亲便从小教导他要做个良将。 不求为国开疆拓土,至少能够护国护民。 可现在……南越国如何,根本不在皇帝陛下的心上;而南越子民,皇帝陛下更是丝毫不在乎。 宋勤心里都忍不住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真要护国护民,最大的阻碍就是当今的皇帝陛下。 “勤儿……” “爹,你可别太伤心了。” 宋勤看到父亲一下子像老了好几岁,那个大胆的想法再次涌了出来,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商量着。 “爹,要不我此去镇州,潜入金陵看一看太子殿下的真正情况,若是太子殿下并无异心……” “不必去了。” 宋时真原本也有这个打算。 他甚至已经派遣了信得过的家奴,前往金陵。 准备耐心等待十天半个月,得到答案再向陛下进言,接下来要如何做。 万万没想到在这个时候,陛下会进行料民与征兵。 “爹,你相信太子殿下是清白的?” 宋勤大喜。 他早就和父亲说过,太子殿下是适合当南越君主的人,怎能这样轻易被定了罪名。 “不。” 宋时真面色凝重地无力摇头。 “就算太子殿下此时是清白的,等到圣旨抵达金陵,太子殿下也清白不了了。” “为何?” 宋勤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 虽是文职,但作为一名武将,他觉得以太子殿下的实力,太子殿下只要承认没有谋逆之心,这事基本上不必再查。 陛下再能耐,也不可能真的下令斩六阶巅峰的太子殿下,除非是想绝了南越的根。 “君要臣反,臣不得不反,父要杀子……若是愚孝者,可能会听到这个消息便自尽,以证孝道,可我们的太子殿下,无能是装的,愚孝更是装的,太子殿下就算不想反,金陵的权贵和新臣们也必然会拥戴太子殿下,推翻当今陛下。” 宋时真看到自家傻儿子那愕然的神色,暗叹一声。 他努力伸手够住儿子的肩膀,用力地拍了拍。 “此去镇州,你多做事少说话,姜诚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爹,可你先前不是说姜诚没有力劝陛下退守镇州,觉得他没有风骨?” 宋时真一噎,白了自家小儿子一眼。 “什么没有风骨,我是嫌他退缩得太早,可如今想来,他也是保全了镇州的驻兵,没想到,最终还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宋时真扭头朝着西边金陵的方向看去,心里竟升出一股后悔的情绪。 “早知今日,为父当初应该听你的,留在金陵,与国共存亡。” “和陛下一同上路,也没能纠正他的恶习,白跑这一趟不说,还可能落下千古骂名。” 宋勤觉得父亲就是顾虑得太多。 想回金陵其实也有法子。 他虽然脑子不好使,但他觉得当今陛下除了玩弄权术,沉迷后宫的勾心斗角之外,还不如他脑子好使。 等他到了镇州,实际了解一下当地的情况,再向父亲献计。 “爹,那我走了。” “去吧,记住听姜诚的话。” 宋时真犹豫一下,还是咽回了对姜诚的怀疑。 没有证据的事不能乱说。 再者说。 这未尝不是一个退路。 宋家传承数百年,总不能毁在他一意孤行的忠君爱国上。 “勤儿,若是姜诚有异动,你也不必越级上报,如今陛下还特意给太子殿下送去了旨意,那太子还有监国之权,是你的半个君主。” 宋勤听到父亲的临行赠言,还想再仔细询问,为何会说出这番话来时。 就见父亲无力地摆摆手。 “儿子,你去吧。” 莫名的。 宋勤突然感觉这一去,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失去似的。 他双膝跪地,朝着父亲磕了个响头后,站起身来时,就见父亲正用长袖蒙着脸,看不真切面容与神情。 “爹,我走了。” “嗯……” 宋勤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书房的院落。 听到甬道里有奴仆正在议论圣旨一事,眉头微锁。 “总感觉……” 这圣旨里的内容传播得有点快,有谁在背后故意在推动什么似的。 但具体是什么,他也想不明白。 “还是去配合姜将军点兵吧。” 京机营里大多是懒兵。 从金陵迁到嘉州来,当天就有许多将士躺在地上一动不想动,埋锅造饭都懒得干,还是军中管事去城中采购了现成的吃食,才免得那群懒兵饿死。 此时要回镇州去平定乱民,除了金陵一些寒门和平民出身的将士外,恐怕很少有人乐意再奔波一次。 姜将军对京机营的情况不熟悉。 他身为文职掌管着兵册,对那些人知根知底,有他帮忙,一晚上应该能够核对好人数与名册,明早吃完早饭就可出发。 皇帝下发给镇州与金陵的料民与征兵的旨意在嘉州传扬开来后。 由于今日宫中没有宴请,各个权贵世家和有名望的商绅原本是各自在家,准备简单吃个晚饭就歇息。 听到这个消息,只能马上派家奴联系关系亲近或是联姻的家族,聚在一起商议日后的路子要往哪里走。 “陛下这是告诫你我,切不可学习那金陵镇州的权贵乡绅,投奔太子殿下。” “只是这一招伤敌一百自损八百的方法,对比起太子殿下的雷霆手段和怀柔手法,实在是让人……” 贻笑大方了。 虽不足以掌握南越国生死,但能左右南越国走向的权贵商绅们,在听到圣旨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 金陵城外。 张君临对于嘉州暗中涌动风云还不知情。 他正看着那群被打败的懒兵们,像蛆一样在练兵场上爬来爬去。 “殿下,真的不用帮忙吗?” “上了战场遇到敌人,连给你爬的机会都没有,败了让他们爬出练兵场,爬到上药的地方去,而不是让他们直接围着军营跑两圈,已经算是仁慈的了。” 张君临觉得自己毕竟也不是什么恶魔。 再高抬贵手的话,就起不到惩治懒兵的作用。 “看到没有!” 他还不忘记冲着第二批即将上阵的懒兵们立个典型。 “你们输了就是这个下场!” “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打败对方,或者是自己爬走!” 军营里的懒兵,大多是权贵子弟或是身家富贵来镀金的,年纪都不大。 年少轻狂,他们可以懒,但没想到过当个兵还会如此丢脸。 “兄弟们干他!”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九章 煽风点火,施肥忙 同样是六十六对一。 第二波的懒兵明显比第一波声势更加浩大,气势更加吓人。 这让对阵的那个单兵吓了一跳,暗地里后悔,自己不应该为了在太子殿下面前露肢,特意自动请缨。 听听这一声声叫阵,多吓人啊。 “今晚军营里新加了卤肉和卤菜,对,就是你们闻着特别香的这个味道,提前说好了,赢的有肉吃,输了……去喝药。” 张君临此话一出。 叫阵的懒兵们更加疯狂地呐喊起来。 要说他们浑身上下都懒,唯独嘴不能懒。 军营里每次有新鲜的吃食,他们可都没有落下,这次一定也落不下。 “吃啊!不对!冲啊!” 张君临看到那群懒兵的气势如虹,满意地点点头。 挺好。 “白姑娘,看到没,以后这些懒驴打着不走,你就在他们面前吊块肉往前跑,准能行。” 张君临一本正经地出着馊主意。 正在啃排骨的白芷仔细琢磨了一番后,心里犯起了嘀咕。 我怎么感觉殿下是在内涵我呢? 错觉。 一定是错觉。 “殿下,你让小姐去备药材,又说要打仗什么的,到时候我能当个先锋吗?” 在军营里呆久了。 白芷觉得她不像女护卫了,更像是一个真正的教头。 “能啊,正好苏姑娘到时候也要和我一起去镇州边界,你也一起跟着。” 和苏婵衣打开天窗说完亮话后,有些事也不必再瞒着二人。 特别是白芷。 训练金陵士兵的成果颇为显著,可以带去镇州。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光是眼前这懒兵们的气势,与当初舍出性命护卫金陵的将士与百姓,也不逞多让了。 是时候去提升一下镇州将士们的战斗欲望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上次殿下你去镇州,小姐总是念叨伙房炒的菜没你的香,小姐最近都瘦了。” 啊? 是吗? 张君临还真没察觉到这一点。 不过。 这话从白芷嘴里说出来,怎么有种苏姑娘很惦念他的意思呢? 正当张君临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时。 苏婵衣快步走了过来。 “殿下,今晚要进行拔毒,你别忘记,这次拔毒的时限今日是最后一天了。” 哦! 张君临懂了。 难怪一直惦记着他,感情是在给他倒计时呢。 “马上派人回宫去备两套衣服来,南风!” 叫了两遍没有人,张君临看到白芷那不解的表情,猛地一拍脑门。 这记性。 他派着南风盯着老八去了。 这会儿还没出金陵地界呢,绝对回不来。 “知意,帮本宫取套便衣来。” “是。” 风吹来一声回应,知意没现身便走远了。 苏婵衣望着知意离去的方向,眉头微蹙,若有所思。 她一直以为太子殿下不近女色,没想到这暗卫居然都是女的。 是专门伺候殿下的人吗? 不对。 她想这些做什么,与她又没关系。 “怎么了?苏姑娘有心事?” “我只是在想,殿下拔毒之前最好不要吃得太油腻,以免药汤里飘上油花来。” 那画面太美简直不敢想象。 张君临嗅着空气里卤肉的香味,突然感觉自己今日让军营做卤肉,简直是自找苦吃。 身体重要。 脸面也重要。 嘴馋嘛,忍忍就过去了。 “苏姑娘,下次拔毒在什么时候?” “两个月以后,最后一次间隔三个月,就能彻底清除。” 其实最后一次可以服药。 但苏婵衣觉得还是施针更加快速且方便。 恢复也更快。 吃药的话,是药三分毒,药效越厉害,后面恢复起来也会更加缓慢。 对于一个时刻不是在忙政务就是在忙剿匪或是打仗的太子殿下来说,扎针一时痛,痛完马上好,是最好的治疗手段。 “苏姑娘,商量个事呗。” “殿下请讲。” 苏婵衣看到太子殿下咧起的嘴角,就知道自己一定不会答应。 “你下手的时候轻一点,快一点。” 这样我也好少受些琢磨。 张君临没好意思说自己怕扎针的话,眉飞色舞地和苏婵衣暗中交流着。 苏婵衣不忍直视地歪过头。 她这一歪头,张君临便感觉到大事不妙。 “我能满足殿下一个要求,轻一点则慢,快一点则痛,殿下选一个吧。” “……” 我选择装聋作哑,当作我从未提过此事。 “有劳苏姑娘了!看样子他们还要打一段时间,我先去吃饭!” 反正有败者爬行和输了没肉吃两个条件,他不必亲自盯着,也没有人会乐意放水的。 既然他吃不到肉,总会有人陪他一起受罪。 挺好的。 正想着,卤肉的香味里夹杂着一股说不清楚的臭味。 张君临看向耕田的方向,双眼一亮。 开始施肥了! …… “驾!” “驾!” 出了金陵城,便拦路抢了一匹快马的张君成,此时伸手抓住路上的一把半生不熟的杏子,塞进嘴里充饥。 眼看前方有官兵出没,他急忙掉转马头冲进一条小路里,看了一眼天上的星星,确认好方向,让马儿在草地里趟着一条通道,继续往前跑。 穿过草甸、跃过溪流,刚想上官道时,田地里出现了许多农夫和官兵,让张君成只得继续沿着小路往东行。 “这该死的张君临,不光派了官兵来拦我去路,还把农夫征集过来了,这是想把我的前路堵死吗?” 正说着。 他呛了一大口臭气,呛得他险些背过气去。 那座下的马匹也因此发出不满的嘶鸣声,吓得他连忙猛地一顿狂拍马头,打服了这匹吃不了苦头的马儿,这才顺着臭味朝周围张望。 终于意识到。 出城的农夫不是来追赶他的。 他们推着车或是背着筐,每个人喜气洋洋地冒着臭气,等到了田间地头,站停的农夫则宝贝似的把独轮车或筐子里极臭像土一样的东西用铲子铲出来,倒扣在田梗上。 由于大家都在认真的重复做着这套动作。 哪怕张君成在他们眼前经过,也没有人理会他。 甚至连官兵都没多看他一眼。 “大家注意,要按照太子殿下说的分量来把这些粪肥放进稻田里,放少了不管用,放多了别人就没有了。” “别看它臭可用了它,长出来的稻米可是香的,大家加把劲,趁着镇州和滁州还没收到消息,先把粪肥用完了,免得他们再来叫穷,连粪肥都要借咱们的。” 官兵们调侃的话,引得农夫们哈哈大笑。 如今金陵与镇州的士农工商已经形成了一个团结互助的圈子,别说借粪肥了,连施肥的人借去都没问题。 前提是,自己先要把自己这一摊子搞清楚,不能让太子殿下的新政令落实不到位,被别的县城抢了风头去。 张君成看到这些对张君临的话,比对待圣旨还虔诚的百姓,心里是又恨又妒。 同时,又给张君临加了一笔要告的状。 愚民! 张君临为了掩盖当初用粮换粪肥的糊涂账,居然愚弄百姓! 实在是罪大恶极。 “你们等着,等本殿下请回父皇,定会为你们做主!到时候一定把张君临的尸骨埋进恶臭的粪堆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章 好算计,幸灾乐祸的芈能 “汪汪汪!” 一连串的狗吠吓得张君成一个机灵,夹起马腹夺路狂奔。 直到奔入林中小路,见不到人影的时候,他才停了下来,看到左右无人,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 这口气还没松完,就看到一队官兵带着一群农夫,扛着铁锹推着粪车往他这边的方向走。 “那边的树林没在别人名下,是公家的,以后咱村的粪就堆在这里。” “明天县里的大老爷们就派人来告诉咱们怎么堆肥。” “光靠粪不行,要和着土和草什么的才能又出肥又干净呢。” 该死的张君临,还挺懂得掩盖自己罪行的手段。 和着土和草确实干净,但那要消耗多少的人力和物力? 张君成看了一眼远处那随风微晃的稻秧,再看这群被戏弄还连夜干活的官兵与农夫,心里直呼“好算计”。 利用开荒分田拉拢了一大波民心,然后趁着农闲的时候,让他们干什么他们都当作是圣旨一样,根本不会反对。 “这金陵和镇州的百姓,都成了张君临私自豢养的家仆……到时候我得告诉父皇,必须把这些刁民全部征召去当兵,好好治理治理他们。” 最好等打仗的时候,让这群听从张君临的刁民们第一个往前冲。 反正这些人都是张君临的根基,死了就死了。 张君成本着我得不到谁也不想得到的心思,幸灾乐祸地想着。 原本因为饥饿而打算去前面的城池吃顿晚饭,此时也没有了心思。 闻这些大粪的味道他都饱了。 还是快马加鞭地往嘉州赶,尽早让父皇知道这金陵与镇州变成了什么模样。 …… 海边,盐场。 芈能大摇大摆地走在白花花的海边上,看着上半身赤裸的壮年,正在弯着腰铲着那些刚晒出来的海盐,忍不住啧啧称奇。 “原来这海盐挖出来还要晾晒。” 他还以为直接就能运走使用。 除了晾晒之外,还要筛选出不同的品质。 而送给西楚国的只是质量普通的海盐,许多再过滤一遍的精盐,由于手工费极高,都是专门供应给南越皇族与贵族的。 “阿宝。” “奴在。” 跟在芈能身边的一个脸蛋圆乎乎、长着屁股下巴像元宝的侍卫,听到唤他的名字,连忙凑上前来。 “殿下有何吩咐?” “给父皇写封信,回头谈判的时候,我得再加一万石的精盐。” 旁边跟随着芈能的盐场负责人,听到这话,气得真想当场把这个异国客人给赶出去。 一万石! 一百万斤! 西楚国这是拿盐当米吃吗? “芈七皇子,您恐怕不知道,我们一年的精盐产量,也只有一万石。” 盐场负责人的话刚说完,就见芈能挑了挑眉,煞有介事的问。 “你们不是还有销往其他国家的精盐吗?” 有是有! 可那是维持盐场该赚的钱。 “可能芈七皇子不晓得,我们给贵国的盐,都是按成本给的……” “我知道,所以再给一些又有何妨?” 面对芈能如此光明正大的强抢行为,盐场负责人气得脸色铁青,却不敢多说一句屁话。 因为陛下说过,芈能要看盐场就让对方看,不能拦着,以免导致两国因为此事而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这盐场是属于官家的,又不是他个人的。 他确实不应该制造出误会来,从而毁了自己的前程不说,还可能丢掉性命,被扣一顶屎盆子。 “芈七皇子慢慢瞧,下官还要去清查今日的账目。” 盐场负责人惹不起只能躲着。 账目? 芈能听到这两个关键字,双眼一阵放光。 知道盐场的产量,就知道张承乾还能再掏出多少家底。 他倒是想找个借口跟着盐场负责人一起去,但刚来第一日……芈能感受到周围那些南越的盐工对自己投来敌视的目光,他微微一笑,稍微收敛了一二。 倒不是害怕这些盐工对自己造成威胁。 有七阶中品的阿宝在身体,哪怕遇到八阶的赵旦,也有全身而退的实力。 这些普通的盐工,他自然不放在眼里。 只不过发生争执少了一个盐工,产量减少,送往西楚的盐就会减少。 他没必要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有时候选择退让,是为了更好的前进嘛。 就在芈能将盐场转了一大圈,终于看完了白光光的盐山,从兴奋与震惊中,回归到了饥饿与疲惫中。 准备找一处客栈休息时。 另一个父皇派遣的宫中暗卫,闪身出现在他的面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这个暗卫是他专门留在嘉州打探张承乾的动静的。 虽不及阿宝,但也是六阶巅峰的实力,可比张承乾宫中的侍卫长强太多,是父皇的手下。 “料民?征兵?” 芈能听到张承乾下达的圣旨,第一反应就是。 “张承乾疯了吗?” 不管是出于试探张君临还是真的打算召集兵力,在南越子民还没从上一场突袭战中恢复过来,马上开始料民与征兵。 除了普通百姓以外,权贵们也不乐意张承乾如此搜刮他们的人力财产。 “七殿下,听说是因为张君临开荒分国的政令太有成效,引得不少随行的权贵动心,再加上镇州有了暴民,张君主才特意下了这两道圣旨,按照张君主以往的做事风格,应该是想敲打一下跟着他的权贵,镇压对他有不臣之心的人。” 芈能用刀子叉着一块水煮鸡腿,蘸上盐巴放进嘴里,仔细地咀嚼过后,才认同地点了点头。 “有道理,张承乾对自己的皇位十分看重,并且十分忌惮比他更有才能的皇族中人,就算是当初赫赫有名,替南越开疆拓土的墨青是他的枕边人,也依旧连蒙带骗的,更别提一个不上心的儿子了,如此看来,我们想离间他们父子之情就更容易了。” 身为倍受芈铎宠爱的芈能,其实一开始觉得就算张承乾并不宠爱张君临,至少有父子之情。 这两道圣旨一下来,他觉得这个任务就更好完成了。 “七殿下,那我们明日要回嘉州城吗?” 阿宝问。 既然父子之情早已淡化,那么想让张承乾杀掉张君临,只需要一个让张承乾动心的条件即可。 殿下这趟差事就算是完成了。 芈能又叉了一块肉塞进嘴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一章 没见识的西楚贵客,掏空了 思考片刻后,他摇了摇头。 “这件事我们不能太主动,不然就会暴露我们真正的目标,是张君临,而非来谈和的,这个张承乾虽然总是做糊涂事,但他的运气不错,总是在决策时,能够给自己留下一线生机。” 就像是弃守金陵一样。 十万急行军压境,临时册立监国太子守城,都能碰到一鸣惊人的张君临。 但凡张承乾当时少做一件事,或是换个人立为监国太子,都不会是如今的局面。 “说起来,这位张君主确实运气足够好,听闻当初遇到墨青皇后之前,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后来当上皇帝后,有任何事都是墨青皇后摆平。” 阿宝在旁边羡慕不已。 “后来墨青皇后死了,靠着当年打下的基业,虽说夹着尾巴做人,但也太平安稳地度过了十多年,如今面临亡国之危,又出来一个墨青之子替他镇定城池,稳定国家。” “呵呵,一件事是运气使然,事情多了,说明这个人有把控运气的能力,就是……总能在一堆选择里,选到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一种结果,这或许也是一种天赋,但更多的,还是权衡的能力。” 芈能从不轻易小瞧任何一个人。 哪怕是作为一个君主,却被许多人鄙视的张承乾。 一旦让这种人看透心思的话,他很可能把西楚大国的优势给浪费掉。 “我们不要着急,就等着张承乾把张君临逼反时,张承乾征召能够抗衡张君临的大将,再助他一臂之力即可。” 芈能看向阿宝。 阿宝马上挺直胸膛。 “别挺着了,怪累了,来,坐下吃肉。” 芈能招呼外面的奴仆又摆上来两套碗筷。 暗卫连忙摆手。 “小的还要回去继续盯着张君主……” “不在于这一时,张承乾如今就想摆皇帝的架子,有事他恨不得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然后告诉全天下人是他儿子不忠不孝,圣旨传到镇州与金陵还有数日,咱们该吃吃,该喝喝。” 芈能该摆威仪时,从不谦让。 但不该摆架子的时候,也绝对不会自视甚高。 这个暗卫可是父皇的得力手下,拉拢一下没有坏处。 暗卫确实也是饿了。 但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水煮肉,想到自己的任务,还是摆了摆手。 “多谢七殿下款待,小的路上买些吃的即可。” 说完,暗卫便一闪身,又消失在了人前。 阿宝见状,不满地撇撇嘴。 “殿下,这个家伙有点难搞啊。” “搞不搞得定试一试也不妨事,搞定了不亏,搞不定留一个亲和的好印象也不亏。” 芈能吃肉吃得欢快,没一会儿就快填饱肚子时,外面突然飘来一股奇异的香味,让他顿时感觉又饿了。 “什么东西这么香?” 他推开包厢的窗户,朝着大堂里望去。 正值饭点。 大堂里人满为患,上菜的跑堂穿梭在其中,手里的托盘上,是芈能所没见过的菜品。 “殿下,好像是肉和菜,上面还油乎乎的。” 阿宝闻到那股异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口水差点没有流出来。 芈能同样也是如此,但除了馋,他现在更多的还是不解。 “南越人的吃食与我们没有什么不同,最多就是他们的糕点比较精致出名……去,问问他们吃的都是什么。” “好咧殿下!” 阿宝放下啃了一半的水煮肉就往柜台走去。 刚走到柜台,噼哩啪啦正欢快扒拉着算盘的掌柜,看到刚刚点了两大锅水煮肉的“贵客”来到,连忙点头哈腰地问好。 “两位贵客吃得可好?” 掌柜的脸上堆着笑,眼里也满是笑意。 今日可是头一天引进金陵的招牌菜式,就吸引来了不少的客人。 恐怕这位也是闻着味找上来的。 “好好……” 阿宝原本也以为自己吃得可好。 直到闻到外面的异香……这该死的香气,下来之后就更加馋人了。 阿宝觉得他现在没吃好。 但他又不好意思说。 “贵客找老小,可是有事要说?” “嗯……” 阿宝咽了声口水,手指着跑堂手里端着的菜品。 “那是什么?” “炒菜啊。” 掌柜一脸不解的表情。 “两位贵客自西边而来,没吃过吗?” 真是奇了。 这炒菜可是从金陵一路往东传过来的,按理来说,两位来自西楚的贵客应该吃过才对。 所以。 刚才两位贵客点菜的时候,他只当这两位是想“忆苦思甜”一下,或者是想吃清淡一些,才点了水煮肉。 连配料都没按照金陵流传的“火锅”配料给两位增加一些调味。 此时听到阿宝这么问,掌柜顿时意识到。 这两位不是想吃清淡一些,而是根本没吃过有滋味的炒菜! “这到底是什么?” 阿宝看到客人们开始下筷子,屋里的香味让他根本顾不得说话,眼珠子都盯到那些炒得油花花的肉片上。 恨不得冲上去把那些菜肴给抢过来。 “回贵客的话,这叫炒菜。” 掌柜看到阿宝如此没见识,眼神也变得骄傲起来。 比划着身后的木牌上,用南越文字写的菜名。 “您看喜欢哪一道菜,我让后厨给您马上做。” 哪一道? 阿宝看着与西楚文字根本不同的南越文字,一个头两个大。 再看那些无论哪道菜都十分美味的当地炒菜,干脆从怀里掏出一大锭金子放到柜台上。 “所有菜全部来一遍!” “好,只是您要稍候一下,有的菜需要配料,很麻烦……” “不怕麻烦!” 阿宝又摸出一锭金子。 掌柜的顿时双眼放光连忙招呼着小二前去后厨催菜。 阿宝这才心满意足地上了楼。 二楼包厢里。 不少特意前来品尝炒菜的权贵们,看到西楚来的没见识的贵客,虽然只是在菜品上略胜了西楚一筹,但他们心情还是十分高涨。 “由小见大,看来我们的决定没有错。” “到底还是有些冒险,他……真的能赢吗?” “能不能赢不知道,但看这炒菜如此火爆,学到烹饪的方面,就算去别国开几家客栈,想必也是不愁吃不愁穿。” 只是这炒菜还有火锅生意,都被留守金陵和镇州的那些权贵瓜分了,没有他们的份了。 但太子殿下剩下的奇思妙想,他们愿意掺和一手。 当炒菜上桌。 美味下肚。 俘获了不少胃口的同时,也俘虏了不少的人心。 …… 行宫里。 张承乾与新得的渔女几度翻云覆雨后,感觉到了虚空的饿意。 但他也没有多想,而是让行宫总管去摆饭。 当从床上站起来的时候,他脚下一软,幸好及时扶住床沿,这才没有倒在地上。 “最近朕好像有些操劳过度……总管,去叫皇后来。” 陈皇后略懂医术,擅长保养之道。 他得找陈皇后好好地调理一番。 “陛下,皇后知道您近日日理万机,又担心打扰到您,惹您不开心,早早备下了酸浆开胃汤与补血固精的药膳,陛下是现下服用还是膳后再服用?” 行宫总管的身体一半在光里,一半在影里。 脸上带着嘲弄的笑,显得有些诡异。 “先喝开胃汤,膳后再喝药膳,朕记得皇后一直是这么叮咛朕的。” 张承乾正扶着腰纠结要不要将渔女安置到别处,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是,陛下。”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二章 黑了黑了,全黑了 行宫总管脸上挂着谄媚且讨好的笑容,弯着腰在旁边恭敬地奉上一杯开胃汤。 等到开胃汤下肚,张承乾立马感觉体内有一股热气流通开来,浑身舒爽,胃口大开。 “论养生之道,当数皇后!” 张承乾不吝赞美,当众赏了皇后一斛珍珠。 大快朵颐地吃完炖肉后,行宫总管又掐着点将补血固精的药膳送上。 “香!今日这药膳里放的人参可真香。” “陛下,这可是皇后娘娘特别托人从长白山送来的百年山参,大补呢。” “有心了有心了。” 张承乾一口暖汤下肚,刚刚感觉被掏空的身体,一下子活力四射。 给他一种再理万机也不碍事的感受。 “陛下,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吃着,让妾等你那么久。” 渔女在行宫总管的示意下,穿着勾勒出身体美好曲线的薄纱走上前来。 那丝滑的肌肤和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身,让张承乾肚子里的馋虫又犯了。 他切了一片肉捏在手里,朝着渔女晃动着。 “想吃吗?” “陛下,讨厌~~” “先让我吃饱你再来,哈哈哈!” 行宫总管看着毫无顾忌,抱住渔女往床上大步而去的皇帝陛下,撇了撇嘴。 看到有太监前来收拾桌子,他连忙挥了挥手。 “别扰了陛下的兴致,晾在这里,说不定陛下饿了还要再吃呢。” 还吃?! 服侍的太监们想到殿下越来越消瘦的体格,再看吃掉的这满桌子肥肉,还有比他们脑袋还大的药膳。 不免感叹,这当帝王就是好,一日三餐能吃那么多的大鱼大肉。 “你们在这里服侍好,我去上他茅房。” 行宫总管趁着皇帝陛下暂时不会喊他伺候,连忙离开,朝着皇后的寝宫悄悄溜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西楚暗卫便紧随而至。 当听到殿内传来男女在一起玩乐的声音,暗卫看了一眼到柳梢的月亮,咂咂稀奇。 “这南越皇帝是专门做种的吗?居然有这么强的体力。” 彪悍。 真是太彪悍了! 暗卫想到七殿下留他吃饭的事,突然有些后悔早回来了。 他找了一个舒服的地方靠着,听着大殿里传来的所有动静,耳边是恼人的蝉鸣,叫得人心里发慌。 皇后寝宫里。 行宫总管特意将皇帝陛下所赐的珍珠一并带来,用来掩护他与皇后非比寻常的关系。 “陛下最近一切可好?” “好得很呢,陛下刚才喝了娘娘亲手炖的药膳,再展雄风,又……” 行宫总管话还没说完,看到陈皇后凌厉的眼神,连忙把风凉话咽了回去。 陈皇后拿起那雪白的珍珠看了一眼,差宫女收好后,对着行宫总管叮咛着。 “这段时日,陛下操劳过度,还是要小心身体。” “娘娘说得是……” 行宫总管生怕再说错了话,只能连连附和。 这时。 门外响起大皇子的请安声。 “母后,儿子今日练功晚了,来迟片刻,未陪母后一起吃晚饭,都是儿子不孝。” 陈皇后看着对自己要求如此严苛的大儿子,刚才还因皇帝宠幸渔女之事而紧绷着的脸庞,有了一丝缓和。 她朝着行宫总管挥了挥手。 行宫总管连忙退下,离开之时,还能听到身后飘来几句陈皇后的温柔低语。 “老大,你父皇年纪大了,你要多学些政务帮他分忧。” “老二在金陵杳无音讯,恐怕是凶多吉少,你可千万别学他那般张扬……” 听到这些话,行宫总管想到那头都在传,陈皇后看重二皇子,极力想让陛下立二皇子当太子,取代当今太子殿下一事。 只觉得这传言根本不可信。 若皇后娘娘真的宠爱二皇子,又怎会在金陵事情未平定前,派二皇子前去打探呢? 倒是那皇帝陛下,是真的喜欢张扬肆意的二皇子。 因为心思好猜,立了二皇子为储,胆敢有僭越之心也能马上看出来。 行宫总管走出皇后娘娘的宫殿,转头看了一眼四四方方的高墙,只觉得这本来清静不用的行宫,如今已是一团烂泥污垢。 任谁走进来,都会踩一脚,想独善其身? 门都没有! 担心出来时间长,陛下那边发生意外情况。 行宫总管加快脚步往正殿方向小跑而去。 …… 上粪肥的事,只用了一日的时间便传到了镇州。 又过了不到两日。 方圆三百里的南越国土上,全部飘着淡淡的粪肥的味道。 刚开始,人们还在担心,是不是以讹传讹,这黄土地真的能变黑吗? 上了这粪肥,真的能少休田?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置于田埂地头上的粪肥变黑融入土里,将土地沤黑,拿锄头翻开一看,稻子豆子扎根的这一层全部黑了。 金陵和镇州的百姓疯了似的,开始收集粪便,向官府请教如何沤肥。 “大家都别慌,殿下说了,这沤肥要按照官府的指导来处置,首先,这粪堆不能在耕地上沤,以前咱们一休一耕,如今有了粪肥,可以耕二休一或耕三休一,这肥,就在这休养的地方上沤。” “另外,沤肥不是把肥放到那里埋上土盖上,最好还要混些草杆什么的,一来呢加大粪肥量,二来减少疾病传播。” “最后啊,这沤的肥也算作财产,谁家沤的肥谁家用,可不能偷盗,偷盗要剁手的!” 最后一条,让大家忍不住感慨,这世道变化得可真快。 放在以前别说偷粪便了。 还有那顽皮的小子拉了大便扔到看不顺眼的人家去。 谁家都巴不得这屎拉到别人家的院子里,别臭着自己。 可如今,知道这粪肥的作用后,谁也舍不得再把这好东西扔到别人家去。 庄稼户里都开始教着孩子们把屎尿往专门沤肥的空地上拉,而城里,也兴起了专门清理粪便的生意。 不要钱,只收粪便。 而这些就专门拉到那些权贵家沤肥的地方去再换钱。 既清洁了城里的街道与家户,又滋养了权贵们大量的耕地,互惠互利,三方得好处。 “就知道太子殿下拿粮食换粪肥不是脑子一热决定了,原来还有这样的商机!” “可惜现在倒腾粪肥生意的,都让那金陵的给占了,收粪都收到我家门上了!咱们镇州的根本没落到好……陈院长,你深受殿下器重,你没问问殿下,我们镇州能在这上面插一手不?” 耕地可是国之重本。 有眼光的商人都能看得出来。 做粪肥这门生意,农夫会亏,他们也不会亏。 陈思量没想到自己教了这么多年的书,虽不是大雅之人,但也是一位出名的儒士。 现在却要和粪肥打交道。 转念一想,太子殿下都亲自去铲了第一堆粪肥,还被记入了南越史册之中,能够名垂千古,他又何必嫌弃那屎尿屁? 读书若不用到实用,又有何用? “诸位,我倒是有个主意,能够拿下这粪肥的生意。” 陈思量还真有好的点子。 镇州的权贵与商绅们都竖起了耳朵,有人暗戳戳地询问:“要联手挤垮掉金陵来的粪肥商人?” “不,恰恰相反!”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三章 镇州之喜,送老八一箭 陈思量的话让大家大吃一惊的同时,又松了口气。 若是真的和金陵的商绅对阵起来,太子殿下不一定会向着他们。 事情闹大了不利于团结……他们还可能会受到斥责。 “我们要向金陵的商绅学习,把粪肥的范围扩大,比如他们用人的粪便,我们可以用牛羊的,我们还能够把周边国家需要的粪肥量,提前抓在手里。” 别看这沤粪肥的方法看上去简单,实际上都是由官府和专人把控住的。 那些收粪的最后还得要经过官府去处理,人工费倒是和自己用的一样多,只是没办法逃税。 可比起利润来,交那些税也没有关系。 “用牛粪羊粪?行吗?” “我试过,不太行,可能是配方不同,我已经去请示了姜大人,姜大人知道这是咱们镇州一次好机会,亲自写了奏折,加急送到金陵,昨日就应该到了……” 陈思量的话刚说完,门外便响起了马蹄声。 “陈院长!太子殿下懿旨!” 来了! 居然这么快?! 陈思量还担心自己让姜助上奏的事不大,太子殿下会拖上几日,他还准备利用自己这三寸不烂之舌,先说服大家把控好商机。 只要和各国权贵们签订了供肥的契约,想反悔都迟了。 没想到,太子殿下的回信比这些坐不住的权贵商绅们还要着急。 “草民接旨!” 陈思量拱手一拜,却听到周围响起“扑嗵”、“扑嗵”的跪地声。 扭头一看,吓了一跳。 “诸位,这只是太子懿旨。” 太子懿旨可不像陛下圣旨那样高规格,可不兴动不动就跪拜。 “陈院长,这是我们的心意,您只管接旨就是。” 无论太子殿下做何决定,能够这么快的回复他们,说明是把他们镇州的权贵商绅放在了心里。 就像是那开荒分田的农夫一样,绝对能够给他们妥善的处置。 只凭这一点,跪一跪又何妨! “诸位真的是……” 陈思量有些无语。 你们早说你们要跪,我就先跪了。 他是有读书人的骨气,可面对太子殿下……他的骨气也可以不要。 陈思量想跪也晚了,送信的信差已将明黄的绢纸递到了陈思量的手里。 然后又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 “此乃殿下亲笔手书,是给陈院长和镇州各位权贵商绅们的。” 说完。 信差这才朝着府衙的方向飞驰而去。 显然是太子殿下交代过,要先给他们送旨送信,再去办官府的事情。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在太子殿下眼里,他们的回信比官府的差事还要急切! “陈院长,快打开懿旨瞧瞧。” 大家七嘴八舌地叫嚷着。 陈思量被吵得头疼,只得当众打开了懿旨,看到上面的内容,不由得热了眼眶。 “镇州乃养殖重地,粪肥光凭人力,产出数量少,光是国内就恐后期供应不足,烦请先生顾念国内民情,先号召大家供应国内粪肥。另国外的生意也可同时进行,但由于邻国西楚养殖业更加繁荣,目标可定为北齐、南吴以南等地,可套用国内已成熟的集粪、造粪之法,配用人手,本宫会差姜助协助,共助镇州发展以道。” “另,牛羊除粪便外,还有毛发可利用,关于牛粪羊粪造肥的配方,本宫已交付府衙,国内诸事,日后将会交由镇州一带负责,牛毛羊毛也可制线,试用方法本宫已写于信中,能者居之,记得去府衙登记造册,以防盗用。” 说是懿旨,却无命令。 大家仿佛看到太子殿下本人在面前,为他们勾勒出了镇州未来发展的美好景象。 特别是“先生”这一称号,更让陈思量心中激荡。 尊师重道者,人恒尊之。 太子殿下当初看上去像是离经叛道,桀骜不羁似的。 果然是一种震慑他人的手段! “这牛粪羊粪果然像陈院长所讲真的能用!” “不只呢,你没看到殿下说了,那牛毛和羊毛还能纺成线,我家正好有衣铺,这事谁也别和我抢!” “我们是想和你抢吗?这南越织布的多了去了,有种你的衣铺直接卖牛皮。” 大家互相揶揄着,一脸期待地等着陈思量把信打开。 陈思量在万众瞩目下拆开信封。 里面是厚厚的一沓信纸。 当看到上面的纺车还有纺线的过程,以及批注时,外行们纷纷惊叹。 “这是殿下亲笔所画?殿下还懂这个?” 内行们更加震惊。 殿下岂止是懂? 殿下简直太懂了! “毛毡、毛衣、毛毯……听上去就毛毛的,这东西夏天能用吗?” 他们看向最富有才学的陈思量。 饶是陈思量学富五车,此时也是卖弄不出半点墨水,说不出一个字。 “知了~~知了~~” 只有树上的蝉,在欢快地叫着凑热闹。 陈思量过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回复。 “这么多东西造出来早就入秋了,不正好用上吗?” “要不说还得是陈院长,就是这个理!快去找木匠!” …… 入夜。 一个人影翻过句县的城墙,一路狂飙,直接朝着嘉州的方向冲去。 正是张君成。 尽管身后没有追兵,但张君成还是担心宫殿里的小顺子哪天被人识破身份,张君临痛下杀手,所以这几天除了吃喝拉撒之外,都在赶路。 在抵达扬县时,跑死了那匹从金陵而来的马。 为了毁尸灭迹他把马尸踹下悬崖后,继续向前追赶。 等到句县的时候,他总感觉身后像是有追兵似的,更加不敢大意。 原本这个时候应该休息片刻再出发,但为免夜长梦多,他还是决定先到嘉州的地界。 只要到了嘉州,哪怕还没有见到父皇,他都能够感受到真正的安全。 因为。 那里不是张君临的地盘,没有那些维护张君临的百姓与权贵存在。 他就像入了海的鱼,再无忧虑。 “终于要到了!” 张君成看到远处的界碑,异常兴奋。 只要抵达嘉州,他就可以找个官府的驿站休息片刻,慢慢地往父皇那里赶路。 对了。 还要与外祖夏家先联络一番,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 当他就要跑过界碑时,那种被人盯梢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嗖! 他不敢扭过头去,利用自己锻炼多年的直觉,向左闪躲,避开这一箭。 咄! 一枚羽箭插入界碑同一水平线的官道上。 他看到羽箭后面的标记,瞳孔微缩。 是宫中侍卫所用的箭! “八殿下,太子殿下已经发现你不告而别,奉劝八殿下还是跟我回去。” 张君成不敢回头,也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跑。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看来到了嘉州的地界还不算安全,只有见到父皇才是最安全的! 嗖嗖嗖—— 又有数道羽箭划破虚空。 张君成躲过两支箭,却被一支箭划破了肩膀,鲜血洒了一地。 此时。 他终于跨进了嘉州的地界上。 但身后的羽箭依旧没有因此而停下,甚至拉弓的速度更快了。 “该死的张君临!”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敢停,主动应征可还行 张君成别说休息了,他此时必须得加快速度,才能避开再被射中。 不能停。 也不敢停。 他只能一边在心里咒骂着张君临,一边往嘉州的方向狂奔而去。 体力在渐渐衰弱,张君成能够感受得到。 这一路东行,抵达了目的地,他的武道境界一定会因为过度消耗体力而降低品阶。 可他为了保命,此时也顾不得这些。 跑!跑!跑! 等到南风挺进嘉州百余里时,天边浮起了鱼肚白。 她看了眼已经快追上的八皇子,喘了口气,把负重的弓箭一扔,掉头就跑。 太子殿下说过,追到嘉州只追百余里就足够了。 剩下的,等八皇子自己去跑。 只要八皇子在嘉州城的地界上感知到她的存在,绝对不敢停下来。 南风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但她知道,太子殿下说的话准没错。 跑!跑!跑! 张君成像只狂奔的野牛在田野的小野上狂奔。 哪怕身后感受不到瞄准他的那股压力,但他依旧不敢停下来。 对方都敢追到嘉州城对他动手,相信得到的命令是将他杀了灭口。 只要见不到父皇,他便安全不了。 饿了。 张君成只敢顺手在路上摘一把没完全成熟的桃子青果吃,满嘴酸涩却能补充体力。 渴了。 在趟过溪流时张嘴多喝几口,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张君成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为了脑中那个目标,一路脚步不停。 去向父皇告状! 必须向父皇告状! 因为果实的酸涩与肩膀的疼痛,张君成在溪流溅起的同时,抹了一把辛酸泪。 …… 军营里。 经过三日的检验与筛选。 张君临终于挑出一批符合他心目中设想的全能兵王。 “从今日开始,你们便前往镇州,换个地方练兵。” 张君临当众宣布了这群人的去向后。 私底下,把他们真正的任务,交给了这一支百人小分队的统领谢校尉。 谢校尉是原本军营主将的侄子,出身不错,也很努力,最重要的是能够把控全局。 再加上有副统领徐勇,稳稳当当地给其善后,这支小分队放出去,就算收不到他的指令,只要大方向没错误,也能达成他的目标。 谢校尉谢伏翼听说换个地方练兵,本来也没有怀疑。 可是,当打开太子殿下塞的纸条看到上面的内容时,一下子傻子眼。 “殿下,这……” 这是他们当兵的该干的事吗? “有备无患,照做即可。” 张君临伸手拍了拍比他还大两岁的谢伏翼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等你带兵抵达镇州时,去 府衙报到,找姜助姜大人。” 姜助除了掌握府衙诸事,还暂代守将一职。 谢伏翼觉得去向姜助报备没毛病,只是这纸条上的任务,真的会发生吗? “走吧,去了镇州也要加强训练,不要给金陵的驻兵将士们丢脸。” 张君临可不会仔细解释他为何这样安排。 这几天里,他也向将士们传达到位了一个理念。 那就是服从他的命令! 挑选出来的这个百人小分队,可能不是实力最出众的,但却是最能够执行他下达任务的人。 “谨遵太子军令!” 谢伏翼不再有任何的问题。 方才父亲也告诉过他,无论太子殿下交代了什么任务,照做就是。 哪怕是皇帝陛下来了也是一样的。 既然父亲都有了这个心理准备,他还怕什么。 “整队!出发!” 送走了执行特殊任务的小分队后,张君临为了防止这支小分队惹人注意,又验了两日的兵。 除了军营里的将士以外,他还特意张榜,请“民兵”来参加演练。 一来刺激一下懒兵们的作战能力,二来也是摸查一下修炼功法传播出去,起到怎样的效果。 金陵最早开始全民习武,一个多月下来,已经初见成效。 年老者练习的方向是强身健体,年幼者是打稳根基,青壮年则是夯实筋骨,整体的身体水平都有了明显的提升。 “殿下,自从练了墨皇后的功法后,草民这老寒腿都好了许多,感谢殿下愿意把墨皇后的功法教给我们。” “殿下您还征兵不?我家五个孩子都是习武的料子,想着去军营里历练历练呢。” 有七阶武者白教头指点,不比每天官府讲课一个时辰自己在家瞎练半天要强? 啊……这…… 张君临没想到还有主动要求征兵的。 真是金陵太平没几日,就忘记打仗时伤亡多么惨重了。 “历练可以跟着练,当作储备兵,五个孩子五个都能来练,登记造册的时候记得留一个回家种地收农忙。” 张君临如此好说话,大家纷纷畅所欲言。 还有不少人提出了一些完善各项制度的建议。 无论什么样的制度除了管理民众,它还存在服务于民的意义。 身居庙堂之上,有时候制定者不通民情,就会失之偏颇。 只有像这样深入民间,并且打成一片,听到大家心里的实话,制度才能上接庙堂之高,下接地气之深,既得民心又利发展。 而只当一些歌功颂德的话,则说明制度推行得并不顺利。 毕竟人多了,众口难调。 而当初天子掌管天下诸侯,也是全凭调理之功坐稳天子之位的。 换句话说,坐得位置越高,需要调理的事情就越多。 不知道需求而去制定的规则,只有御民而不顾民,长此以往,积怨久了等到爆发的时候,积重难返,这个规则和制定者的结果可以预见…… 收回发散思维。 张君临看向旁边一直在埋头记录大家谈话内容的石磊石府尹。 金陵的各种民政都是由府尹推动的,哪怕刚刚走马上任没几天,前面留下来的弊端也需要石磊处理。 恰好。 石磊对于别人的情绪把握很有优势,并且拥有见微知著的敏锐,处理积留的政务十分好上手。 嗯……他绝对不是周扒皮,把人往死里用,只是,什么样的人适合做什么样的事,就得把他安排在那个位置上罢了。 看着石磊登记完大家的意见后开始整理,张君临看了一眼傍晚的夕阳,闻到空气里的卤肉香味,正准备喊石磊吃饭时,一道灰影由远方快速冲了过来。 “殿下,小心……” 正在啃鸭脚的白芷,一手拿着鸭脚,一手捏着鸭脖,警惕地盯着那个快速移动的灰影。 从对方的速度还有力道,她能够分辨得出来。 “殿下,来者至少是七阶武者!” 七阶武者? 张君临一下子乐了。 “是来投军的……啊,年纪太大了,应该不是,看上去还火急火燎的,是路过吗?” 不像是。 对方向上的敌意毫不掩饰,越近越凌厉。 “石磊,你往里站站,一会儿动起手来,别把血溅到你身上。” 溅到身上其实也没事,洗洗就能洗干净也不浪费衣服。 可溅到登记的本子上就得重新抄录,那多麻烦。 “好,殿下你速战速决……殿下手下留情!”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五章 千里送人,雷忠赶来 石磊眼角余光看到飞奔而来的灰影时,瞳孔猛地一缩,连忙伸开双臂挡在了太子殿下的面前。 正在飞奔而来的雷忠当看到自家公子被一群人围着的时候,还以为身处险境,被一群人围殴,这才释放出了杀气。 可当他离近了,发现少主没有想象里的那么落魄,反倒穿得比别人更加光鲜,头上好像还戴着官帽时,虽有不解,但并未停下脚步。 他要带公子逃离南越国! 这是他来这里的使命! “忠叔!停下!” 石磊见太子殿下和白教头放弃了抢先出手,反倒是雷忠还在不要命地往前冲,连忙大喝一声。 雷忠听到少主中气十足的呼喝声,心中一喜。 没想到少主在南越呆着,武境还进阶了! 再看少主维护南越人的样子,尽管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还是无条件地遵守少主的命令,停下了脚步。 站在了石磊等人十步外的地方。 身后带动的黄沙,把惊动过来的将士们淹没在其中,呛得大家直咳嗽。 直到张君临挥了挥衣袖,把扬沙挥散,才看清了面前的老者。 胡子拉碴的像是好几天没有清理似的,脚下的鞋磨损严重,全都露出了大脚趾,显然是远道而来。 再听石磊对他的称呼,猜到这是雷家人来了。 张君临有些后悔。 他刚才应该一巴掌把对方拍成重伤,免得对方乱说话。 “咳咳咳……” 雷忠被张君临挥动回来的扬沙呛得直咳嗽。 等到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他颇为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试探着询问:“您是北齐国派来的使者?” 南越最出名的武者,也就是在项鸿对战中大胜的南越太子。 也不过是六阶巅峰而已。 少主的家书上倒是写了,南越太子修炼进步神速,已是七阶武者。 可他同样是七阶,能够分辨得出七阶与八阶的不同。 眼前这位少年武者不是七阶,而是八阶,那一挥,根本没有用力,便让他毫无抵抗之力! “忠叔,这位是太子殿下。” 石磊看到太子殿下笑眯眯的表情,伪装着内心的杀意,连忙摆正立场,对着雷忠说清楚他在南越的情况。 当雷忠得知自己的少主已经改投南越,并做出了断绝父子关系的事情后,惊得目瞪口呆。 “忠叔,我知道你难以接受,可事情已经这样……我对不起父亲的栽培与教导,更不配为雷家人。” “不,少主,这没什么难以接受的,我来也不是为了西楚国而来,而是为了少主。” 雷忠收敛了震惊的表情,看向一直释放压迫感的南越太子。 把自家老爷嘱咐的话全部带到。 “老爷已经在西楚声明了,与你断绝父子关系,给少主你留一条活路,没想到,少主你自己先走上了活路,老爷开心还来不及呢。” 雷忠没说一个字的假话。 他原以为的群殴,原来是新任府尹的少主在处理政务。 虽说这南越国小势微,但府尹可是大官。 比少主原本连校尉都不是的将领官职可高太多了! “多谢太子殿下对少主的器重!” 雷忠作揖鞠了一躬。 得知雷忠不是来讨回石磊,而是来放归石磊自由,不必再受到西楚和雷家使命的牵绊,天高海阔任鸟飞。 他对于西楚国师雷鸣,不免好奇与敬佩。 有机会的话,有朝一日得和这位拱手送儿子的雷国师好好喝一杯! “忠叔言重了。” 张君临等到雷忠站直身体,也是微微作揖,还了一礼。 “本宫器重石爱卿,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他的能力,忠叔刚来南越国,可能不知道我们这里的用人标准。” 雷忠确实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南越的用人标准。 可看到南越太子如此礼贤下士、彬彬有礼的模样,就知道南越国一定很缺人。 但话都说到了这里,不接话茬也不行。 少主都在南越当上了京兆府尹,并且乐在其中,看来是离不开南越了。 被老爷托孤的雷忠,面对这种情况,当然不会不给南越太子的面子。 他只能一脸慈祥地笑问:“不知南越有何用人标准?” “能者居之呗,石爱卿这个府尹只是暂时的,他的能力等到磨炼几年,熟悉了六部各个衙门大门朝哪开,做事的流程后,自然是要成为本宫的左膀右臂的。” “……” 雷忠看了看还在淡定做记录的少主。 又看了看旁边啃鸭脚的高阶武者。 最后目光落在那些听到南越太子大放狂言而无动于衷的官、兵、民的身上。 终于想明白了,为何少主那么快地做出了抉择。 因为少主弃暗投明投的不单单是南越太子,更是整个南越国。 从龙之功,建功立业,这不比委屈地被人当作弃子要强吗? 就凭南越太子这样的霸气,还愁不能千古留名? “殿下,敢问南越国可有小老儿的容身之处?” “有啊,本宫见忠叔方才脚步轻捷,应该是有独门的轻功功法?不知可否替本宫培养暗卫?” “……” 雷忠以为最多让他守一下军营大门。 没想到居然给他指派这样重要的任务。 宫中暗卫?! 那可是给南越太子培养心腹手下,居然敢用他这个西楚人来做这样的事? “殿下没有与小老儿开玩笑吗?” 雷忠怀疑这是想验明他刚才说的话是否有假。 还想再与南越太子打机锋,探出实底,却见南越太子一本正经地摆摆手。 “本宫请忠叔培养暗卫,除了缺少人手以外,更重要的是石爱卿虽身为京兆府尹,但由于他出身的缘故,想融入南越权贵之中需要很长的时日,那么如何在最短的时日里减少大家对他的排外之心呢?只能拉拢人手和自己的势力。” “可是府尹事务太杂乱,他自己都忙不过来,更别提招揽门生这件事了,再加上他武功也不高,貌似也留不住人。” 点到这里。 张君临踢了石磊后脚跟一下。 石磊连忙转过身来,看到忠叔那一脸被忽悠的错愕且心疼他的表情,强忍着没有笑。 帮太子殿下忽悠自家的忠仆……这事真的只有殿下舍得让他干。 “忠叔,父亲让你来帮我,左右你年纪大了也照顾不了我饮食起居,不如去南越宫中养老,顺便培养一下人脉。” “从今往后,这南越便是我的国,那皇宫便是你家,你有什么条件随便和殿下提。” 至于殿下会不会答应……石磊不负责任地想着。 忠叔七阶武者,应该不会对一个八阶武者还是一国太子,以及未来的一国君主不敬吧。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六章 谋发展,圣旨到 雷忠看着已然帮他作出决定的少主,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罢了罢了。 他给雷家当了大半辈子的家奴,去宫中当教头虽然不习惯,但至少是个活路。 比起跟在少主身边,被少主卖了还要替少主数钱,让少主耍得团团转,他还是去耍南越的暗卫更好。 “多谢太子殿下赏识,老朽愿意为殿下效力!” “有忠叔做暗卫的师父们,皇宫之中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美滋滋,西楚送来一个石磊,雷家又送来一个雷忠。 这就和创业期不断吸纳人才一样,慢慢地,他的草台班子就能转变成为正规军。 也会逐渐壮大到,能够吸纳全天下英才的程度……想想还挺激动。 “殿下,有件事老朽不明白,想请殿下赐教。” 雷忠拱手一拜,问得十分诚恳。 倒叫张君临紧张起来,难道是要问他为何短短时间修炼进步这么快? 这种事,他撒一个谎就要编好几个谎话,只能让雷忠换个问题…… “老朽一路前来,发现大家都在往稻田里撒一种黑乎乎的东西,闻着很臭,一看才知道居然是粪便,再一问……他们听出我是西楚人的口音,当地人都拿防贼的眼神看着我。” 雷忠不懂。 这南越的农夫为何要撒粪便在稻田里,不怕人吃了生病吗? 他更不懂,不就是一些粪便,他看一眼怎么就跟他要偷来吃似的? 南越虽国弱但不贫穷,若是南越的农夫另有隐情,作为如今的南越新民,理应与殿下汇报这件事。 “忠叔观察力倒是惊人,能够一下子看到这稻田里的变化。” 张君临鼓掌相赞。 旁边的石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殿下你这番话有哄忠叔玩的嫌疑,稻田里的变化还用得着看吗? 这两日他闻着那股熟悉的气味都没能吃饱睡好,沤肥的记忆时刻涌上心头,告诫他要当好南越的府尹,否则回头再去沤肥扒粪……真的不敢想象。 “殿下知晓此事?” 雷忠更加惊讶了。 在他看来,太子殿下既然能够当下被百姓围着,听取大家的意见,却面对稻田的异样无动于衷,实在是……难道是还没来得及处理? “这事就是本宫让大家做的,那粪便还是石磊他当俘虏的时候沤的呢,是不是,石爱卿?” 被点名的石磊连连点完头,拉着百姓往远处走了走。 太子殿下你继续和忠叔卖关子逗老头玩,我去办正事了。 忠叔,你好自为之! 雷忠看到少主离开,下意识地想追随过去。 可看到少主越走越快,明显想与他拉开距离的时候,心情十分失落。 看来少主这是适应了在南越生活,根本用不上他这个老奴了。 也好。 这样他也能够安心地呆在南越皇宫里了。 “忠叔,来,本宫带你去见识一下,能够让稻田增产三成的宝贝。” 增产三成?! 雷忠听到这话,可没心情因为少主的离开而伤春悲秋,满脑子里都是那丰收时金黄色的景象。 他连忙跟上太子殿下的脚步,出了军营,朝着皇庄走去。 清晨。 当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时。 忙碌了多日的农夫们,终于在堆肥后,有了喘息的间隙,不必再顶着夏季的烈日,在稻田里挥汗如雨。 孩童们穿梭在果树林里,挑选着成熟的果实。 拿着丝麻做的网兜在溪流里下网捞鱼。 空闲的农夫们,有的进城务工,有的则前往权贵乡绅家去喂养牲畜或是家禽。 还有许多人,暂别了家中的妻儿父母,和新组建的押运队伍,北上北齐,用南越本土的粮食与盐产,去换取北齐的矿产,好为接下来全国开荒割地所需的农具,提前准备好原材料。 等到他们回归时,便是稻田金黄的收割之季。 所有人都在满心的期待中,积极地努力着、奋斗着。 还有许多与西楚、大羸有商交的商绅们,开始往西北走。 两个国家的大战导致他们劳动力缺失,加上西北地域虽然广阔但生产粮食的土地贫瘠,正好南越国今年粮产较多,他们便先同本国的农夫签订了供粮契约后,再将粮食转卖到别的国家。 从中赚差价的同时,也能够保证本国的粮食不会因为囤积太多而价格下跌。 他们这么做,除了是太子殿下动员,并免费增派了中三阶的随行护卫外,更重要的是,这些商绅们本来就是产粮大户。 粮食价格下跌,对于农夫们来说是一个损失,可农夫们完全能用粮食去喂养牲畜或是家禽来赚钱,但他们这些种粮大户可能会赔掉全族积累多年的家业。 哪怕粮食还没成熟,他们就已经急着找下家了。 再加上太子殿下的支持,自然是积极地走出国门。 金陵与镇州日新月异的发展,看得周边州府眼馋不已。 纷纷想要效仿时,两道旨意却传遍了整个南越,让所有南越人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接到八百里加急传来的圣旨时。 张君临正在检查西楚俘虏们打磨的石磨合不合格,以及与皇家木匠们一起,让他们打造水车。 水车可是能够代替人力汲水灌溉的工具。 既然未来打仗已成为现实,那么如何节省人力,种出更多的粮食,拥有更多的人口,便是最重要的事。 而想让人口快速增长,纵观历史,必须给人们提供一个更优渥的生存环境。 首先解决生存问题,接着就是解放劳动力,让大家更轻松的生活,让大家知道下一代更有希望,到时候根本不需要官府号召,每年新增人口也会翻倍。 反之,当连生存都保全不了,生出来的孩子都是牛马时……大人都还在辛苦的劳作,哪里还有时间教养孩子。 而这里,普通百姓们的需求其实很简单。 哪怕没有水车,张君临相信凭借百姓们勤劳的双手也能够达成人口战略计划,但这些都是他的子民,再加上生产的粮食越多,耕地越受重视,他获得的能量就越强。 练兵练卫的事交给白芷和忠叔后,他就一脑门子扎进了发明中。 “殿下,这水车的结构还是有问题,我们还要再尝试一下。” 木匠的笔这两天都画秃毛了,但是在试用水车时,哪怕只转动了几下,带动起来的水流,也让他有了再熬几个夜的动力。 “好,灌浆期过去了,大家也不用着急,反正这个主体结构差不多就这样了……” “圣旨到!” 张君临的话还没说完。 一个身骑白马的侍卫直接冲进院子里,居高临下地扫视了一圈众人,目光落在一身黑色便衣的张君临身上。 “太子殿下接旨!” 哦? 张君临笑着走上前去,伸出右手。 侍卫不满地挑起了眉毛。 “太子殿下为何不跪?” 我一身反骨太硬跪不下? 这话想想挺爽的,可此时说出来还不合适。 “本宫最近干活伤了腰,你对本宫不跪你很有意见?” 张君临似笑非笑地盯着那个传旨的侍卫。 他根本没有施展任何劲气,逼迫侍卫把话收回去。 可是他的话说完,身后的那些木匠、官员还有宫仆们,全部用吃人的眼神怒视着侍卫。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好消息 侍卫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朝着身后来路看去。 他在闯进来的时候,犹如狼入羊群一般,还觉得这皇宫依旧是陛下的皇宫,他才能够一路无阻。 可此时。 看到那些守门的宫中侍卫,全部握紧了手里的刀与枪。 好似他说错一个字,便能血染当场,侍卫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 “我……” “嗯?” “小的不敢。” 侍卫也不敢再摆什么传令官的威风,连忙下马,毕恭毕敬地把圣旨送到张君临的手里。 后背不由得冷汗直冒。 哪怕传闻张君临已是七阶武者,可只要这皇宫还是陛下的后宫,他挑一下张君临的毛病也无妨。 可若不是了,他刚才的冒犯就是致命的! 早知道这金陵情况如此危急,他说什么也不该贪皇后那一百金,前来赐旨。 “本宫知道了,除了圣旨,他还有别的吩咐吗?” 张君临利用渗透到嘉州的商绅,早就听说了圣旨上的消息。 他这几日加班加点地搞发明,推动金陵与镇州的稳定发展,正等着这道圣旨来揭开与狗皇帝之争的序幕。 如今圣旨到手,他的心也算是踏实了。 老八再去嘉州告一状,战火便燃起来了。 侍卫听到张君临的话怔了一下,待到明白这个“他”字,指的是陛下时,心中难免不忿。 “太子殿下只是知道了,不应该立即将陛下旨意宣告整个金陵吗?” “又不是给你的圣旨,你急什么?” 张君临扫了一眼有些面熟的侍卫,正努力回想着原身的记忆时。 侍卫轻哼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询问:“二殿下在哪里?此次前来,我除了赐旨外,还带了皇后娘娘口谕,要见二殿下一面。” 张君临看到侍卫不再装模作样的蔑视,一下子想到了此人是谁。 这个侍卫算是陈家的姻亲,攀附着陈家成为了三流权贵。 在宫中当侍卫时与老二老八他们玩得不错,可能是因为总是往皇子堆里扎,是被欺负的那一个,所以遇到能够随便欺负的三皇子,自然要表现一下自己的厉害。 原身从小到大,可没少挨这个侍卫的敲打,所以哪怕他此时已是八阶武者,南越皇族单人实力最强的存在。 从小便没将他放在心上的侍卫,依旧没有收敛。 挺好的。 做人嘛,难在有始有终。 “来人,带他去见二皇子传话。” 张君临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黑影在旁边闪现,抓住侍卫的衣领往外拖去。 侍卫大惊失色,急得吱哇乱叫。 “我自己会走!松手!否则等皇后娘娘回宫,定要将你碎尸万断!” 新上任的暗卫影天七,对于侍卫的话就像在听一个人放屁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只知道,太子殿下说让这个人去向二皇子传话。 那么他便将此人带到二皇子棺前,让他们地下团聚即可。 剩下的。 太子殿下没说,便与他无关。 “张君临!你快让他住手!” 侍卫情急之下,居然直呼了张君临的名讳。 张君临倒也没有计较。 他和一个死人计较什么。 倒是木匠们,听到侍卫如此放肆,心中愤然。 “殿下,陛下又下了什么旨意?” 上次皇帝下旨,还是在金陵刚刚抵抗完外敌时,派了二皇子与八皇子前来辅助大子殿下做事。 可那二皇子与八皇子根本没本事帮忙,还好后来没有再现身过,否则他们金陵人哪有这么快恢复过来,日子还比以前过得更好了? “有一个好消息,皇族马上要迁回金陵了。” 木匠们望着一脸笑容的太子殿下,他们想到那些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根本不顾他们死活的那些皇族又要返回皇族,顿时心都凉了半截。 这哪里是好消息。 这简直就像是晴天霹雳! “殿下,不是说陛下他们在嘉州建了陪都?都建了陪都了,不在那边住着,回来做什么?” “是啊殿下,现在金陵的政令都是按照殿下的命令照办的,这一朝天子一朝臣……” 自知失言的木匠连忙轻轻拍着自己的嘴,悻悻一笑。 “殿下恕罪!” 他刚才的话说得,好像太子殿下现在是金陵的土皇帝似的,天子和太子还是有区别的。 “无妨,你也是被这个好消息给惊到了,本宫理解。” 张君临就爱听这种真心话。 木匠领工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接着好奇地探听。 “陛下只说了这件事吗?” “不,还有一个好消息。” 张君临脸上堆起真切的笑容。 “皇帝说为了避免发生上次被西楚十万大军偷袭的事,决定在金陵与镇州料民,先征收两万的兵力……皇帝应该是知道开荒分田让许多人来到了金陵与镇州,想知道到底来了多少人,开出多少田来吧。”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在场所有木匠们脸色剧变。 这他娘的哪里是好消息。 这他娘的都是坏消息啊!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啊!” 木匠们不知道料民与征兵对于此时南越的时势有多大的影响。 但他们知道,如果太子殿下按照圣旨上的办了,金陵和镇州刚刚开始的好日子就算是到头了。 “这有什么不可的,反正大家登记的田地与落下的农籍,军营里的军籍与名下的田产都在户部放着呢,让下面的小吏这两天抄录一份送去嘉州就行了,至于两万兵力,如今全民皆兵的事人尽皆知,大家修炼的是我母后传下来的功法,皇帝他想抽调些人手也能理解。” 张君临越是替皇帝说话。 木匠们就越是头疼。 太子殿下哪里都好,就是太老实太孝顺了。 根本没考虑过,皇帝老儿这么轻易的就想来摘太子殿下的桃子,根本没把太子殿下的付出放在眼里。 “殿下,西楚和大嬴国在打仗,他们还有五万俘虏在给我们挖矿呢,哪里有仗需要打?” “依小的看,陛下这个圣旨……可能是不知道实情写下来的,殿下不如先同皇帝陛下交涉一下?” 在场负责工匠的官员虽然只有七品,还是技术官员。 但只要是金陵和镇州的人,无论是当官的还是经商的又或者是农夫,此时听到这两个惊天动地的坏消息,都应该与他是同一个想法。 皇帝这是在嘉州享乐享得糊涂了,闲着没事折腾他们玩。 “殿下,这两万兵马征召了之后去哪里?” 有人忍不住发出了灵魂拷问,想从中分析出皇帝的真正意图。 张君临颇为赞赏地看了一眼说话的记录官吏,顺势回答。 “圣旨上写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八章 都他娘的坏消息,他凭什么? 张君临刻意停顿了一下,看到大家紧张的模样,笑得更加轻松。 “……让把从金陵与镇州征调的两万兵马,送去嘉州姜诚姜将军的麾下。” “姜诚姜将军原来可是镇州守将,镇州姜将军跟着皇族一起北上的时候不是带走了两万兵马,怎么还要征兵呢?” 关于皇族北逃卷起钱财军粮与将士的事,别说宫里当差的人知道。 由于张君临派人大力宣传,连民间的孩童都知道具体的事宜。 张君临听到负责记录的官吏,每个问题都如此犀利,暗中记下此人,笑着回答。 “可能是有什么调动?此事本宫也不知晓,本宫只是监管金陵与镇州,嘉州发生了何事,本宫可不敢擅自打探。” 是啊。 这还没有打探,皇帝就开始摘果子了。 要是太子殿下派人前去打探,可能皇帝直接把殿下的太子之位给摘掉。 大家看着还在傻笑的太子殿下,纷纷同情不已。 狡兔死,猎狗烹。 西楚对南越没有了威胁,谈和的人都去了嘉州,皇帝陛下这是打算要收拾太子殿下了。 “殿下,你真的不考虑与陛下交涉一下?” 记录官笔都快被捏断了。 他家自祖上便是史官记录者,看多了历史,便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征调两万兵马只是一个开始,也是在扒太子殿下的皮。 哪怕现在推行全民皆兵,可这段时日以来,能够上阵的人数恐怕还不到两万。 都交给了皇帝陛下,太子殿下便只拥有守城的两万余兵马,这些兵马还要看守西楚俘虏,擅动不得。 也就是说,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太子殿下就是光杆司令,哪怕太子殿下是高阶武者,可万一那西楚和谈的人不当人……不,西楚和谈的主使越过太子殿下跑去嘉州,情势已然非常明显。 “殿下!微臣有一言,不吐不快!” 记录官本来不该说这些多,他知道说多错多死得快。 可是他不能任由殿下蒙在鼓里,根本不怀疑皇帝陛下的动机。 不得不防备是那西楚敌国想要借皇帝的手,解决掉威胁西楚的太子殿下! “如果你是劝本宫与皇帝交涉,本宫觉得你多说无益,皇帝怎能朝令夕改,泼出去的水可收不回去。” 让狗皇帝收回成命? 像狗皇帝的这种助攻,他巴不得多来几次呢。 关于嘉州那边的动向,他通过姜诚已经安排了一步棋。 狗皇帝这次又让他一子,他就能够以最小的代价一统南越了。 “可是殿下,不得不防备这是西楚的奸计啊!” 记录官也是头铁,把他心里的话一股脑地吐露出来。 “南越国谁不知道陛下不喜欢殿下,临时策立殿下为监国太子,也是想着让太子守城战至阵亡,可陛下不知道殿下有先皇后在天之灵庇护!” 记录官说到这里,朝着青天白云拱了拱手,满脸虔诚之色。 张君临知道,他说的去皇庄参悟母后留下来的修炼功法,一日千里的传奇纪实,九分真一分假的故事,大家都接受并相信了。 “若非如此,殿下早已是那城外荒坟里的一具枯骨,我等也早已沦为西楚铁蹄下的奴隶。” “这太子之位陛下本就不属意殿下,守住金陵城后,陛下甚至派了二皇子与八皇子前来摄政,职权高于殿下,若非殿下能力高于他们,此时金陵早就乱成一团。” 提到二皇子连事情都不调查就夸下海口的事,在场众人脸色不虞。 可转念一想,皇族那帮子人都是这样。 根本不顾及百姓的生死,只顾自己痛快……假使让皇族回来,他们现在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殿下,你要提防陛下是想夺你的权,这才先从征调能用的兵马开始,接着便是找个借口派兵来涉权……” “住口!” 张君临板着脸教训着记录官。 “你可知你刚才的话传到皇帝的耳中,可以让你抄家灭族?” 再说下去,他的计划都要漏底了! 不愧是精通史学的史家记录官,这小子看问题属实有前瞻性。 “若为国亡!微臣义不容辞!” 记录官拱手一拜,一副大义凛然要赴死的态度。 让张君临再一次见识到了古时文人的风骨。 好一个若为国亡,义不容辞! 再看周围那些人们都握紧拳头,随时要与人拼命的样子,张君临知道,他这些日子的宣传到位了。 “唉……本宫知道你是好心,可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当初立本宫为太子守城时,本宫便想好了为国捐躯,不承想让我苟活于此,我相信父皇,虎毒不食子,再说了,本宫行得端坐得正,不怕别人冠上莫须有的罪名。” 张君临傲然而立,掷地有声道。 “为忠为孝,这两万征兵我必须给父皇凑齐,若父皇真借他们的手来除掉我,我情愿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悲壮! 太悲壮了! 周围的人们看到太子殿下挺直的身板,想起那日城头大战,也是太子殿下独战项鸿,保下了金陵。 假如记录官说的是真的,皇帝老儿真想让他们来杀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为忠为孝不敢抗旨,他们敢! “殿下……” 记录官已不知该说些什么。 对于这段历史,南越国史中曾有人提笔记录过这么一段。 始皇元年前,高祖下旨料民于镇州,征兵于金陵,致南越国乱动荡,太子久劝无果,反被问责。 致使天怒人怨,上至权贵下至平民日日怨尤,险些国将不国。 料民、征兵的圣旨传遍金陵后,所有人得知这一消息,都沉默了。 留守金陵的陈家奴仆们,都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开心得像过年似的,像皇族未离开金陵前一样,吃起了大鱼大肉,灌了几两黄酒的奴仆们更是对着那些耕作陈家田地的佃户们放出豪言。 “等着吧!等到皇后娘娘回来,改为二皇子当上太子殿下,现在你们分的田地,迟早会变成我们陈家的耕地,哈哈哈!” 都说酒后吐真言。 佃户们气愤不过把灌了黄汤的陈家奴仆暴揍一顿后,自请去府尹认罪挨板子的同时。 也把陈家奴仆们的这番醉话,一并传扬了出去。 已经落户在金陵的流民与难民,看着绿油油的稻田。 那是从未见过的高大稻秧,分蘖不像以前一样,最多只有两束,而是三四束。 就像太子殿下所说的那样,收成至于能增加三成。 一些老庄稼把式甚至预言能够达到五成往上。 这些都是太子殿下为他们争取来的,是他们与太子殿下共同拥有的稻田。 “娘子,你说等皇帝他们回来,这地……还是咱们的吗?” “想什么呢。” 就在丈夫以为娘子对皇帝他们有信心时,就见娘子已经翻箱倒柜在收拾细软。 “快趁着他们还没把我们的户籍改成奴籍,赶紧逃命去吧!” 丈夫望着娘子已经微微显腹的肚子,再看着门外那四亩稻田,他这大半年的希望和余生的希望,就这样被人掠夺走了,又要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 他不愿意。 他不愿意! “凭什么?” 丈夫自喉咙里发出一声呐喊。 “田不是皇帝老儿分的,武不是皇帝老儿教的,他凭什么?!”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两万新兵,三日备齐 娘子收拾细软的动作停顿下来,温柔地抚摸着微鼓的肚子。 想到这一路颠簸的话,这个孩子很可能又要保不住,大夫说过,她这辈子可能就无法生养了,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 “凭什么?” 她也在低声喃喃着问。 “难道就凭太子是皇帝的儿子?” “狗皇帝把太子扔到皇庄自生自灭的时候没想到太子是他儿子,带着皇族北逃,把太子和公主扔到金陵等死的时候没想到是他儿子,等到金陵太平了,我们把荒田开出来了,我们练了武能保家卫国了,他想起他还有一个儿子可以吸血吃肉了?” 丈夫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目光幽幽地盯着外面的稻田。 夫妻俩在悲愤中沉默了半晌后,丈夫突然站起来,轻轻地拥抱住娘子。 “娘子,我去参军吧。” “什么?你要去帮狗皇帝卖命?” 娘子用力地想推开丈夫。 丈夫不敢让她动粗,只得退后一步,然后俯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娘子顿时双眼放光,但紧跟着忧心忡忡地说:“这样做的话,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脑袋的。” “不这么做,迟早也要被狗皇帝榨干,我不愿意再让你和我过苦日子,更不愿意我们的孩子生出来,继续过猪狗不如的日子了。” 以前,他们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平头老百姓,甚至连户籍都没有的流民与难民,哪里有吃的往哪里去卖苦力、去讨饭吃,一直以来大家都是这样的。 可现在,他们有了户籍还有了田地,甚至除了耕田外,还能做工、还能养殖、还能习武学文。 他们终于能够堂堂正正在作为一个人活着。 他们不愿意再回到以前,去当终其一生只能为贵族们卖命,死后连一口棺材、一件草席都没有被抛尸野外的孤魂野鬼。 “如果成功了,等我回来,我的孩子一定会以我为傲的,娘子,你愿意等我回来吗?” 娘子看到外面还有两个月就要丰收的稻田,想到自己挺着肚子去耕作的辛苦,又想到假如此时拦下丈夫,她只会更加辛苦。 谁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去吧。” 假如你回不来。 那我与孩子活在这人间地狱里,还不如随你一起去。 “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及时的省悟。” 娘子把包袱皮解开,把细软重新归置好。 丈夫轻轻搂着她的肩膀安慰着。 “会的。” 太子殿下敢为了百姓们得罪权贵与皇族们,只要知道狗皇帝的真正目的,一定不会任人宰割的。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首先,狗皇帝他是昏君。 其次,狗皇帝他不是一个好父亲。 最后。 “就算太子殿下不会,我们也会的。” “什么意思?” 娘子终于听出来,丈夫不是临时起意要去参军的。 丈夫指着左右亮着烛光的屋舍。 “我们都商量好了,一起去参军。” 娘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震惊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 他们这是要逼着太子殿下…… “娘子你放心,太子给我们的东西,我们绝不会白白送给别人,他们硬要来抢,我们就算拼死,也得咬下他们一口肉,给太子一个活命的机会。” 是的。 给太子一个活命的机会,只要金陵还在。 不。 只要把百姓放在心里的太子殿下还活着,哪怕金陵不在。 娘子和孩子家人一定还有活命的机会! “贵哥,你放心地去吧,我会照顾好我和孩子的。” “假如收割时我回不来,记得给里长报个信,请官府帮忙找人收割。太子下过令,这耕地官府收税,就得负责到底。” “嗯!” 料民。 征兵。 本来是两件十分复杂的事。 但在金陵,却变得极其简单起来。 圣旨传达后的第三日。 董一江便携户部官吏将金陵的所有户籍与人数和来历誊抄完毕。 而征兵,原本是征召金陵与镇州两万士兵。 但根本不等镇州那边有所动静。 金陵外的军营里,已经有超过两万的适龄壮年赶来。 有些特意从滁县来运山货的青年,在听到这个消息以及人们私底下的打算后,直接让官府调了户籍,嚷嚷着要落户于军籍。 落了军籍户不再像以前一样世代从军,没有别的产出,除了不能经商外,其他的待遇与农户相同,只是应征入伍要优先通知,关键是军营里的伙食好,成为了人们趋之若鹜的存在。 “滁县的添什么乱,我们金陵直辖乡镇上的都没排上号呢。” “兄台,我刚才看你户籍你是独生子,你不符合应征的条件你来添什么乱?” “谁说我独生子?我娘肚子里又怀起一个,大夫看了,准是男丁,再说我大娘婶子她们也怀起了,我家人多,多出几个人头怎么了?” 事情成了,族谱第一页,事情不成,全家讨饭吃。 是个人就知道削尖脑袋去报名参军,为太子殿下讨公道去! 在大家积极踊跃的报名下,两万士兵不到一日便征集完毕。 城墙上。 张君临从征兵开始的清晨,滴水未进,一直站到日落招够人。 他扶着的那处墙垛上,留下了深深的手印。 “石磊,我感觉自己有些混蛋,好像在戏弄那些真心待我好的人。” 这种滋味可真不好受啊。 “殿下,这不是戏弄,更不是利用,而是你借他们的势,终有一日,要还他们的情。” 石磊其实想说,这叫一报还一报。 正因太子殿下以前做过的事,才得了今天的善果。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但太子殿下此时明显是心怀愧疚。 既是如此,那就记住此时的愧疚之心,努力当一个为民着想的好的君主。 “这让我压力很大啊……” 无论任何争斗都伴随着牺牲,他再怎样周全计划,终究会有人死去。 这份情,他还得起也怕还不上。 “殿下,兵已聚齐,何日启程?” 石磊知道,眼下不是伤感的时候,他得推太子殿下一把。 “其他准备,殿下可完善好了?” 地利已有。 人和已占。 天时,似乎也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这一仗很好打,拥有诸多助力的殿下也极易取胜。 至关重要的一点是。 张君主失德昏庸的过错,还有剪除张君主羽翼,镇压皇族的正当理由! “早已准备妥当,现在就等着姜诚抵达镇州,老八告状成功,这场仗便能打了。” 想到那个出手的理由。 张君临朝东南方向望去,眼底有杀机不断地翻涌着。 张承乾,你欠的债,该还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章 宋勤的疑惑:说好的乱民呢? 骨碌骨碌…… 夏日的清晨,当太阳从地平线一跃而出时,空气便变得焦灼起来。 姜诚骑马走在队伍前方,扭头看了一眼后面跟着的死气沉沉的五千京机营士兵。 这五千京机营士兵,全是陈山河精心为他挑选的懒兵,出身非富即贵,再加上圣旨早就传达出去,这五千将士走一趟镇州还要回嘉州重回京机营,导致他们根本不听姜诚指挥。 按照原定的行军计划,此时应该抵达镇州城池。 而如今,距离句县还有五十余里,看样子还得再走上两日。 嗒嗒嗒! “报!前方无阻!” 前方去探路的斥候打马返回。 跟在姜诚旁边的宋勤听到斥候的话,转头看向四周的已经抽穗的稻田,眉毛拧成一条线。 他虽不擅长农事,但也知道,再过两个月左右就到了稻谷成熟的时候,而南越初夏虽不是农忙时节,但由于是江南水乡,家家户户开塘,养鱼种藕,路边的果子成熟了,许多都被鸟雀啄到了地上没有拆。 更别提这吵得耳朵嗡嗡直叫的蝉鸣,和那满地跑的野味了。 只要没有水患,绝对是一年当中最不缺吃少喝的时节。 “姜将军,这一路走来也没有看到乱民活动的迹象,越靠近镇州,反倒感觉与嘉州城中相比,更加稳定安宁呢?” 宋勤的不解,让姜诚颇为自豪地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路走去路上都是流离失所的难民,不过两个月走回来,到处已是一派安宁详和,与姜助信中所提别无二样。 姜诚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那是自然的。” 姜诚抚须赞叹。 “据说这一带也在私下效仿太子执掌金陵与镇州的那些政令,还吸纳了不少来自于吴国的难民,改籍成了我南越国民,只一个月便新增人口五万余众!” 五万?! 这么多! 墨青皇后去世前一年曾清点过南越国民总数,也没到百万之数。 就算这些年休养生息有所增长,一下子从别国能够吸纳到五万民众,实在是让宋勤吓了一跳。 但转念一想,西楚奉行贵族为尊,吴国的百姓在沦为奴隶,还是前往南越落户,开荒分田,拥有田地成为农夫之间,谁都会选择后者。 假以时日,这个数量还会增多。 “姜将军,这些乱民难道就是自吴国引渡难民引起的?” 宋勤也只能往这方面猜。 因为越往镇州走,发现百姓们穿得越好,吃得越好,干活也十分的积极。 乡下的农夫,精神头比嘉州城里的那些城中百姓还要好,他实在想象不到,只是暗中效仿的地界,百姓们都如此,那按照太子政令做事的镇州百姓,为何会对朝廷不满。 “大概吧……我也只是收到镇州边界守军的求助,说有乱民出没,请求陛下派兵镇压,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情,还得等到了镇州再说。” 对于宋勤,姜诚自然不会把太子殿下的计划和盘托出。 甚至由于宋时真宋大人的一根筋,绝对不会背弃陛下去投靠太子殿下,他还要提防着宋勤看出端倪,误了大事。 好在。 这一路走来,他发现这个宋勤是个踏实肯干,喜欢思考但脑子不太灵光的武将,没有宋家文人传统的精明。 否则走不到这里,他就得找个机会让宋勤落马返回嘉州。 宋勤脑子是不灵光,但不是傻。 看到姜诚面对斥候的打探没有任何的怀疑,也从未要求后面拖沓的五千将士们急行赶路。 他便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再加上父亲临走时说的话……他也没说出心里的猜测,而是继续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向西挺进。 等到傍晚时,距离句县还有二十里地的时候。 可以明显的发现,稻田里的稻谷长势不同。 一路走来,田里的稻谷虽然看上去长势十分喜人,但它们的单株刚没过膝盖,有些叶子还黄得耷拉着脑袋。 这些情景对于宋勤来说也很常见,他在金陵去自家庄子上踏青时,也问过佃户。 稻秧哪怕长出抽穗的时候,也有因病或是其他原因导致干枯死亡减产的。 饶是如此,南越稻田亩产也比其他国家多上一成多,也就是二十斤左右。 可别小看这二十斤粮食,它可是能够养活不少人的。 所以在宋勤的心里,认为自家庄子上被佃户们精心打理的耕田,产量已然算得上是最高的那种。 他没想到的是,靠近镇州的稻田,看上去里面的稻秧比较稀疏可单株生长能到腰间那么高。 特别是两个乡镇界碑处的稻田一对比,一边枯黄在夕阳下耷拉着脑袋,一边翠绿挺着两三个分蘖茁壮成长,宋勤一下子有种被分裂的错觉。 “姜将军,你看这临句镇的田里种的是水稻吗?” 宋勤怀疑自己认错了,连忙让姜诚帮忙分辨一下。 姜诚对于稻谷长高且分蘖高于以往的事早就有所耳闻。 但亲眼见到,也是被眼前这道明显的落差线看得目瞪口呆。 反应过来,他连忙跳下马去,走到地头上。 宋勤见状自然也是不甘落后跟了上去。 离得近了,就能闻到一股臭烘烘的味道,虽然不至于让人吐出隔夜饭来,但那股气味还是让宋勤捂住了鼻子,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而这时,姜诚已经伸手抓住一根分蘖,仔细地观察起还没有开花长粒,但已经生出空包的稻穗。 “宋监军,这确实是水稻!” 姜诚小心地抚摸着手里的稻穗,嘴角不住的往上扬起。 “有这些水稻,我南越国粮库便能丰盈无忧了!” “这一片好像还是荒田,这是怎么长出来的?” 宋勤倍感惊奇与不解。 姜诚对此却是心知肚明。 它当然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为了长成这样的水稻,太子殿下可没少费工夫! 想到这里,姜诚心中更是火热,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前往镇州,去见那位已经时隔十年未曾见过一面的太子殿下了。 “快!加快脚步往西挺进!” 姜诚话音刚落,正在欣赏着水中荷花作赋造诗的京机营士兵们不干了。 “姜将军,都这个时辰了,不应该埋锅造饭,明日再赶路吗?” “这一路走来也没看到有什么乱民,着什么急啊。” 有人不着急。 但五千将士里也有许多出身不好,等着立功的。 听到那些不愿意赶路的权贵子弟们抱怨,连忙哄劝着。 “在这里埋锅造饭有什么好吃的,到了镇州的地盘,风靡嘉州的炒菜,想吃多少吃多少。” “还有那火锅,据说镇州搞起了养殖后,火锅鸡火锅兔军营里随便吃,在嘉州只能吃鱼,还没尝过那火锅里涮别的肉呢。” 提到吃。 那些好逸恶劳的权贵子弟们一下子来了精神。 为了镇压乱民他们不愿意赶路。 可要是赶路到了句县驻兵军营里能吃上一顿在嘉州排几天号都排不上的涮肉火锅,谁也不愿意啃干巴的军粮。 “姜将军,就剩下不到二十里路了,咱们抓紧时间!” “赶紧给姜将军的马喂几把草……我去!这谁家的草长得有半人高,是专门种来喂牲畜的吗?” 宋勤看到这些丢人的士兵,连忙把想要祸害农家稻田的士兵拖下去抽了两鞭子后,再看那些不成器的懒兵,刚才因为丰收的喜悦心情,一下子消失不见。 “姜将军,咱们这队人马去镇压乱民,真的不需要再练练吗?”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一章 去往镇州前的准备 给京机营练兵? 姜诚与幕僚对视一眼,谁也没有接宋勤这个话茬。 之所以带京机营的五千将士来镇州,可不是为了锻炼他们,而是为了保留火种。 “宋监军,这些将士里面,都是嘉州权贵们捧在手心里的贵公子,你抽他们两鞭子哄着他们赶路没问题,我要是按照我练兵的法子,拖下去打八十军棍,你信不信要不了两日,我便能收到陛下指令,让我领兵回嘉州?” 会吗? 宋勤有些迷惑不解地看着被抽完两鞭子,还屁颠屁颠嘴里叫嚣着要吃遍句县军营的那个权贵子弟。 忽地,他再看着那些熟面孔,瞳孔猛地一缩。 矿商金家!布商施家!粮商金家! 他怎么到现在才发现,这次挑选的京机营五千将士,大多都是跟随皇族南迁的各个家族里的子弟? 除了陈家与夏家,每家两三名子弟,都集中在了这里,还有一些因为南迁路上,死了兄弟,家中只剩下独子的将士,也位于其中。 由于京机营本身就是金陵权贵子弟的集中营,宋勤这个执掌兵册的人根本没察觉到不对劲。 可此时经姜诚一提醒,他才意识到……这种点兵的人数比例,不像是去派兵镇压乱民的。 倒像是,权贵世家立世的根本之道,遇到站队的大事之前,会分成两个阵营。 而不论谁输谁赢,那个家族都会因为不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从而能让种族延续的下去,让家族传承不断! “勤哥,鞭子打完了,你的马需要喂草吗?” 宋勤看了眼叔父亲自塞进他身边的副官。 一个长相稚嫩,本来是家族里读书最好,已是文者三阶上品的堂弟宋执。 这是二叔家的嫡次子。 更是被誉为可能会登清楚。 “君临小子,看来南越要不太平一阵子了,可需要我北齐帮忙?” “要。” 不然张君临也不会请赵旦来吃这顿晚饭。 赵旦还以为张君临会绕个弯子求助,没想到这么直白,先是一怔,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君临小子,你可真的是……没拿我们北齐当外人啊!” “那是自然,赵叔父与肖叔父没拿我当外人,我当然不会拿你们当外人。” 张君临手指着西边。 “西楚派了芈能想祸乱我南越国,若是让西楚国得逞,这南越国将不国,成为西楚的附庸的话,便会以西、南两面之势包夹北齐,并截断北齐向南诸国的运输通路,所以我想向肖叔父借兵两万,闲着没事在西楚与北齐和南越三国交界处闲着没事溜溜弯。” 只要有北齐国的震慑。 西楚国仅剩的那些兵力,就不敢孤注一掷跑到南越国来搅局。 除非。 西楚国头铁到不担心别的霸主国,因此会直接杀入西楚国都,把芈姓一族给夷平了。 “只要两万人马吗?” 赵旦若有所思后,提醒他。 “西楚国还有一个九品上阶的国师镇守西楚国都,这两万恐怕对他们造不成威慑力。” “赵叔父最近忙着去田里堆粪,又去矿地里掏石头,应该还没和我们的新任府尹石磊见过面,我也没机会同你说明这件事……西楚国师在南越这次内部争斗中,绝对不会出手!” 雷忠没来之前,张君临不敢放出这样的豪言壮语。 可雷忠来了,现在教暗卫们教得风生水起,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乐不思楚。 昨晚吃了他亲自烤的烧烤,酒不醉人人自醉,说出了雷鸣宣布闭关的事。 以及当年母后与雷鸣的约定。 他便知道,雷鸣不会插手这件事。 在座的都是自己人,张君临直接把昨晚上听到的事转述出来后。 赵旦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没想到芈铎这种特别擅长斡旋于西楚贵族之间的老油条,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雷氏本是芈家的家忠,居然被君临小子收服成了治下府尹。 这个石磊身上多少有些反骨,是不是该提醒一下君临小子提防此人呢? 就在赵旦喝酒思考时,却听君临小子掷地有声地反驳他。 “不,赵叔,不是芈铎看走了眼,误断了雷家的忠诚。” “恰恰相反,正因为他知道雷家一定忠心不背叛,才敢肆无忌惮地利用石磊的一腔忠心,君主不仁不义,臣子还要忠心不二值得歌颂,可我觉得像石磊这样另投明主,宁愿背负骂名,为百姓谋福利,为天下开太平,才是更值得人佩服的。” 石磊一定想过以死献忠心。 当初石磊从滁县回来问他的第一句话,他就听出了这个意思。 生死一念间。 对石磊来讲,死容易,活着被骂才是最羞耻的。 是因为他需要石磊活着,拉了石磊一把。 让石磊为理想痛苦并快乐地活着。 “芈氏与雷氏的君臣佳话会在我张氏与石氏之间流传,迟早我会让石磊背负的骂名变成赞誉。”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二章 野心,南越装不下 张君临轻描淡写的话,却让赵旦频频皱眉。 “君临小子,你……你都是一个快要当南越君主的人了,以后可不敢乱讲,要懂得御臣御民之道,以防臣子变节,民心背向。” 张君临知道。 身为南越君主,要御臣御民,确实要防臣子变节,更迭皇权。 可是。 他的野心,南越装不下。 只靠那“御”的手段,而非同舟并济,迟早会让南越变成像如今一样割裂,最后沦为一盘散沙。 等到收拾完狗皇帝,他就要让南越国成为一方霸主国。 这样的话,自然没办法和邻国北齐的赵叔父提前打招呼。 交情归交情,邦交归邦交。 “赵叔父的话我记下了,只是用人不疑,此时再防备也晚了。” 赵旦见张君临如此执拗,也不好再劝。 反正石磊万一哪天变节了,也危害不到君临小子的性命。 陛下只要君临小子太平无事便好,至于南越国……也只是为了制衡西楚,为两国之间留下一块缓冲地,顺手帮助罢了。 呆在金陵这段时日,赵旦甚至时刻在想。 若按照君临小子这个发展势头来看,难免有朝一日,会跻身霸主之国。 陛下一定是主张联手南越,共夺天下再定胜负的。 可北齐国的皇族和权贵怎么想,可就不好说了。 “君临小子,我这就去给陛下写封信,八百里加急送过去。” “多谢赵叔父,也不急于这一时,先吃饭再说。” 举兵一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只要北齐国透露出有这个动作,西楚边境知晓就行。 反正北齐戍边的兵马没去别的国家打仗,随时都能借调。 他借的并非兵马,而是国势! “哈哈,君临小子,看来你对这一仗很有信心,那我就在此恭祝你旗开得胜,归来时,能够改一声称呼。” “那赵叔父可能还得再等一等了。” 张君临玩味一笑。 赵旦挑了挑眉,琢磨了一下其间的意味,便懂得,君临小子是要搞名正言顺那一套。 也是。 假如不是为了名正言顺,君临小子自己杀去嘉州,抓了张承乾,凭借他的武力登上皇位,南越国也无人胆敢不服。 可还有西楚国在旁边虎视眈眈。 一步踏错,让人抓住把柄介入南越国事的话,就算西楚拿不下整个南越,可派兵数万把南越拖垮,对君临小子来说也是一个大忌讳。 “听说西楚七皇子芈能已到嘉州,他会不会?” “据说芈能抵达嘉州后就去了盐场,根本没与皇帝碰面。” 张君临分析着。 “可能是西楚国想介入南越国事,让皇帝达成的条件太苛刻,故意晾着皇帝。” 这样更好,倒给了老八施展的机会。 闲言不再语。 张君临话锋一转,耳提面命告诉梁胜蓝要守稳滁县。 “滁县是门户,镇州也是门户,我们守住这两地,长姐在金陵便能稳住,梁师兄,这次,还要仰仗你们梁家!” “请殿下放心!” 梁胜蓝站起来拱手一拜。 入世多日,他已熟悉了这里的规矩。 接着,他又对着大公主抱拳一拜。 “也请公主放心,我在滁县在!我亡……” “呸!” 向来端庄大方的张君缘,突然轻啐一声。 “上战场前可不兴说这种话,我与皇弟知道你的决心就好。” 张君缘就差上手给梁胜蓝捂嘴了。 张君临看到两人眉来眼去的,暗中交流着什么,突然感觉他有些煞风景。 但他也没打算离开。 毕竟人是铁饭是钢,光吃狗粮不扛饿。 “别光顾着说话,赶紧吃,不然饭菜就要凉了。” 张君临等到饭菜上桌,马上扒饭。 赵旦也没闲着,他还得吃完赶紧去给陛下写信拉援兵。 饭后,张君临便直接去了京兆府。 赵旦的话还是给他提了一个醒。 哪怕他相信石磊,并且石磊这段时日当京兆府尹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 但不代表大家对石磊的怀疑已经打消。 石磊对南越的忠诚需要用时间来证明,可眼下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为了防止乱时有人因此生事,他必须做一番周全的准备。 由于石磊并没有在金陵置办产业,还住在京兆府的后院里,张君临直接找上门去。 蝉鸣渐歇,月上柳梢。 原以为石磊歇息了,没想到人不在后院,而前面府衙还燃着一盏油灯。 石磊正伏案查看着一卷文书,并不时在旁边做着记录。 张君临好奇地探头看去,看完后不由得大吃一惊。 “你打算重新规划金陵城?” 他本来不想打扰石磊做事。 可看到石磊做的事,一时半会儿也处理不完,只能出声打断。 沉浸式画图的石磊被突出其来的声音吓得手抖了一下。 好在张君临眼疾手快横扫一阵风,那滩墨点没在纸上留下痕迹,而是“啪”的一声滴在了地板上。 “大人。” 新买的随从听到大堂里的动静,连忙跑进来,看到太子殿下握着那把杀人无数的长镰刀站在自家老爷身后,吓得赶紧拱手作揖。 “见过太子殿下!” “嗯……你去把京兆府其他官吏请来。” 张君临知道这个时候让大家加班不太好,可他也没办法。 有些事今晚必须处理好。 因为明天大军就得开拔了。 “殿下漏夜前来,有何吩咐?” 石磊连忙把图纸盖住。 张君临却没有收回目光。 “石爱卿,你刚才在画什么?” “就如殿下所言,扩建金陵的图纸,但此事此时做还为时尚早,臣只是闲来无事,打发一下时间而已。” 拿做公事当作打发时间,石磊可真是卷王。 不过,想到这个卷王在自己手底下干活,张君临心里美滋滋的同时,还是不忘记提醒他。 “别仗着年轻就熬夜,该睡觉的时候必须睡,我还打算你在南越干到七老八十再让你养老呢,细水长流,现在刚起步,以后有你拼命的时候。” 石磊难得听到太子殿下说教,他自然也不会不知好歹。 “这不是刚当上府尹,要把金陵的大事小情烂熟于心?等过去这段时日,殿下再回金陵的时候,估计就要嫌我过于轻松地拿俸禄了。” 张君临知道石磊不是在吹牛皮。 此人协调能力极强,只要在一个地方呆熟了,就能简化做事的过程精化人员,达到事半功倍的成效。 他临走前特意来此,也是为了让石磊放开拳脚去发挥他的特长。 “殿下是有事同整个京兆府的官吏们讲?” 石磊又把话题重新转移了回来。 他的话刚说完。 就见张君临甩了甩宽袖,里面发出叮哩当啷的声响。 “我是在临行前,专门来给你撑腰的。”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三章 启程,抵达 话落。 一堆金牌洒在了桌子上。 石磊随手拿起一个。 “免死金牌。” 再翻开一个。 “如君亲临。” 再拿起一个,是东宫出行的腰牌。 还有金陵驻兵调兵兵符等…… 可以说。 拥有了桌子上这一堆,相当于是能够接管金陵的一切。 石磊原本还因为太子殿下的举动感到有些好笑,但到最后抱着这堆沉甸甸的金牌,他却笑不出来了,反而一脸苦涩。 “殿下这是……托城与我?” “嗯。” 张君临知道,石磊懂他的意思。 世上没有十拿九稳的战争。 别看他在长姐面前摆出了必胜的架势,可对方是能够稳居南越皇位多年的张承乾,不知道手里是否还握有别的底牌。 若是他出事,光靠长姐坐镇金陵,只能稳住民心,但若让金陵固若金汤,还得靠石磊。 “殿下,我只是一个京兆府尹,像调兵遣将还有处置官员这些事,交给大公主和董太师更好些吧?” “石磊你这些天和长姐、董太师接触不多,他们虽能做事,但没有决断之力,临危受命,还得靠你。” 就像是皇帝死前托孤。 托付给忠心不二的忠臣是正确的,可这个忠臣有没有那个能力辅佐下任帝王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我发生任何意外,石磊你记住善用梁胜蓝与金陵权贵,助长姐夺得南越,到时候随便挑个好拿捏的皇子扶上位,让长姐摄政,你的理想与抱负,或许还能实现。” 这。 便是他为长姐和石磊他们所有人谋划的退路。 石磊感觉手里的金牌更加沉重。 重逾千钧。 满满的都是太子殿下对他的信任。 “请殿下放心,若真到了那一步的话,臣会想方法扶持大公主上位。” “……也行。” 张君临觉得既然石磊敢说,那么必定能够做到。 那么,他就真的没有后顾之忧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后。 京兆府尹其他官吏逐渐到齐。 看到石磊怀里抱的一堆金灿灿的金牌与虎符,心中震惊不已。 特别是一些本来不服气石磊的官吏,还等着太子离开金陵,闲着没事找石磊一些麻烦,给石磊这个外乡人一记下马威,此时也收敛了这种糊涂心思。 这位石府尹能够凭借西楚国人,深得太子殿下信任,还把整个金陵的生杀大权都交到石磊的手上。 如此厚望,若太子哪日登上龙位,此人必是丞相之职。 谁敢得罪?! “……大家都听清楚了,等本宫离开金陵,一切事宜都交由石爱卿决定,若是谁以下犯下,轻者收押,重者当场法办!” 张君临又将他用过的旧镰刀塞到石磊手里。 “谁不听话你直接削他!” 石磊接过长镰刀,想到那段时日被长镰刀支配的恐惧。 如今亲手握着这柄长镰刀,浑身已是充满了力量。 “请殿下放心,臣,定当守护金陵稳定,等候殿下归来!” 乱时用重典。 以防乱人心。 张君临能够为金陵稳定所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等到向京兆府传达完他的意思后,他又特意跑了一趟董家。 向董游说明了他对金陵的安排。 等在城中跑了一圈重回东宫时,外面已是鸡叫三遍,隐泛白天。 “夏天的天就是亮得快一些。” 睡是没办法睡了。 还得去军营点兵拔营。 “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 张君临看了一眼自己住的宫殿。 这些时日,他统共在这里也没住几天,有些偏房后花园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他大概是南越历任东宫住客里,居住时间最短的那一位。 “长姐前两天好像都在派人打扫皇帝的寝宫了。” 事成,他换房住。 事不成。 长姐换房住。 总归是没有白打扫。 “来人,将二皇子的棺材跟随大军运送镇州。” “将公主殿下所传召的证人一并跟着大军启程!” 夜色渐隐,东方天明。 新的一天开始了。 嘉州城。 当张君成在太阳跳出海平线,看到前方城池上刻着的名字时,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热泪盈眶。 “嘉州城!哈哈!我张君成终于活着来到了这里!” 他猛地转身朝后望去。 他知道。 其实在半路的时候,后面跟踪他的人就察觉不到气息了。 但是他不敢赌。 谁知道张君临会不会在半路安排杀手伏击他呢? 所以。 他这几天根本不敢休息,除了吃喝拉撒外,全程都在夺路狂奔。 有时候跑累了且运气好遇到骑马骑驴的,就会抢来一用。 又跑死了一匹马跑残了一头驴,如今终于抵达了他梦寐以求的嘉州城。 “父皇!” 张君成迈着踉跄的步子朝着城门楼冲去。 早已衣衫褴褛的他,此时看上去就像是逃难而来的难民。 等到了城楼底下,直接被守城士兵拦了下来。 “路引!” 守城士兵看到张君成像个乞丐,脸上还沾着没擦掉的野果污渍,满脸嫌弃地大喝一十年怕井绳。 “如今陛下就在嘉州城内,没有官方路引的难民和流民,统统不许进城,以免扰了圣驾!” “没有路引的难民和流民不让进城?” 张君成怔了一下。 他虽未走大路,但也知道,金陵与镇州盘查路引,但并不会以此为依据不让人进城。 相反。 流民与难民只要能够证明其身份故居,说明来历,就可暂时落户于金陵或镇州,待到核查属实,就会得到预分的田地,没有劳动力的则会安排在专门下榻的窝棚里,尽其可能的为那些流民与难民们找活路做。 再看嘉州城如此强硬的,直接一竿子把流民与难民打死。 张君成看了一眼许多坐在墙城底下,已经饿死的腐尸,心情有些复杂。 父皇治理嘉州城的情况,似乎比起金陵和镇州,差了许多。 如此一来……他更要力劝父皇回金陵,去杀了张君临。 到时候,只要他延续张君临的治理方法,一定能够名垂青史! “没有路引就赶紧滚蛋,别在这里挡路!” 守城士兵说着,拿起手里的长枪用枪杆去推张君成。 他的枪杆还没碰到张君成,就见张君成从怀里掏出一物,闪着金光。 守城士兵双眼一阵放光。 没想到这个乞丐身上还带着金子。 说不定是权贵商绅前来嘉州遇到了祸事?那可正好,再让他扒层皮,回头扔城外乱葬岗去。 就在守城士兵幻想着能够大发一笔横财时。 当看清对面乞丐掏出来的“金子”后,吓得连忙缩回手来,“扑嗵”一声跪倒在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四章 请父皇做主! “小的有眼无珠,竟没认出贵人!还望贵人恕罪!” 张君成亮出来的正是前往金陵时,皇帝所赐的金牌——“如朕亲临”。 这是为了防止张君临不听话所准备的,可惜根本用不上。 恐怕那张君临早在成为监国太子之时,这块金牌在对方的眼里就只是一块普通的金子。 “我乃南越八皇子,有急事启奏陛下,你速速……” 张君成强撑着说到这里,脚底一软。 如若不是扶着拦在城门的栅栏,必然要溜到地上去。 守城士兵连忙上前搀扶着,让他坐到板凳上,又唤人拿着金牌前去宫中汇报。 城门前一阵慌乱过后,不多时,一辆马车匆匆赶来,载着张君成朝行宫方向驶去。 …… 海边,盐场。 芈能翻看着昨日盐场的账册,旁边的随从正卖力地扒拉着算盘,核算着数目。 “算快一些,这些账册今晚要还回去。” 盐场负责人自然是不会把家底透露给西楚七皇子的。 这是芈能让阿宝去账房“借”来的。 既然是借总得要还,若是被盐场负责人发现……发现就发现了,只是越早清算出盐场产出,他做到心中有数,就能够越早回嘉州城。 “殿下,您在海边呆了这么多天,南越君主居然没有派人来接您回嘉州,他可真坐得住。” “怎么会坐不住呢?” 芈能脸上布满嘲讽。 “张君主还打算征兵两万和西楚国对峙,在南越史上千古留名当个明君,这个时候向我西楚国低头,可就只剩下千古骂名了。” 他在等张承乾意识到金陵与镇州已不受控制的时机。 张承乾也在等他耐不住性子,主动去商量和谈的事宜。 现在就是等。 看谁等不及。 “宋时真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芈能等着南越自己乱成一锅粥而张承乾自己搞不定张君临时出手帮忙,事情的关键就在于这对父子之间何时闹掰。 他才好站在张承乾这一边清君侧。 杀掉张君临,南越国便不成气候了。 “嘉州那边传来消息,没在明面上发现张君临有何谋逆的把柄。” 阿宝觉得很意外。 连他们西楚人都知道张君临怕是要反,可为何居然查不到张君临谋反的蛛丝马迹? “看来这位南越太子属实厉害,能够在不到三个月里,彻底掌控住金陵与镇州,上下一心,连权贵商绅都没说他的坏话……” 芈能眉头紧蹙,伸手摸了摸最近吃得有些发福的肚子。 据说。 酒楼里那些见所未见过的菜品,也是南越太子传授的。 他从未低估过任何对手,但这个南越太子手脚伸得太长,根本猜不透……还是要防范一下。 “算完今日的账目,我们便回嘉州,到时候伪造一些证据,传扬出去让张君主知晓,我再修书一封,把张君临越过南越皇帝私自与西楚和谈一事告诉张君主。” 这事当然也是捏造的。 目的是想让张承乾知道,张君临的野心已经不止于当监国太子。 才好让张承乾别再在行宫贪图享乐,赶紧回金陵主持大局。 否则。 这南越就该张君临说了算了。 “殿下,那张君临可是七阶武者,身边还有赵旦一个八阶武者,张君主就算手握十万大军,恐怕也敌不过……” 阿宝没好意思拿项鸿率领十万大军奇袭金陵结果被杀被俘的事举例子。 但芈能也知道他在担忧什么。 “正因为敌不过,才好让张承乾向我们求助,另外,父皇也另外安排了一枚暗棋,只要张君临独自离开金陵城,等到两军交锋之时,就是张君临的死期。” “到时候战场上的形势就由我们西楚的将士们说了算,张承乾是生是死,就看他签和谈契约时的快慢了,他若不识时务,当场换个傀儡皇子登位,也没问题。” 芈能可没打算和张承乾谈什么旧情故交。 张承乾有利用价值就能活,没有利用价值,白长一张嘴浪费粮食,他可不会惯着。 阿宝听懂了。 殿下这是要搅乱南越国,先让南越国自己人打起来,趁他们消耗得差不多了,再让位于金陵的降兵们出手,拿下南越国的掌控权。 让西楚佣兵在南越国动手,确实需要先拿捏好张君主贪生怕死又无能为力的心思。 更重要的,还是要把握好张君主对张太子下战书的时间。 “殿下,此事难道不是宜早不宜迟吗?” 阿宝捋清楚计划后,又不明白为何殿下还能坐得住。 “宜早不宜迟是指张承乾,不是指我们,张太子根基越深,他意识到这仗越难打,才会与我们合作,我们出兵才会师出有名,那北齐国还在边境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假如没有得到张承乾的国书昭告天下,我们师出无名,北齐下场进入南越国的话,就成了为他人做嫁衣。” 若是南越像吴国一样是西楚的附庸国,又没有毗邻霸主国的话。 父皇根本不会派他来嘉州说服张承乾让西楚俘兵下场。 直接启用秘探扰乱金陵兵防,放出俘兵,再让暗棋出手杀掉张君临,把南越整个吞下也没人说什么。 可是,刺客派了一次被北齐国抓了个正着,如今还有赵旦在金陵坐镇,就必须名正言顺地与南越国合作才行。 “另外,最重要的是,父皇说的暗棋远在西北战场,想抽调回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按日子来算,也快到金陵了,所以明日我们便返回嘉州,刺激一下张承乾。” 芈能并不觉得拿捏张承乾是一件难事。 他认为最大的困难,还是那步暗棋能否及时赶来。 因为那步暗棋需要趁着张君临离开金陵之时,先去与俘兵们接触一番,传达陛下的指令。 接着才能前往两军交战之处以外援将领的身份替张承乾打前锋。 “好在张承乾虽疑心张君临,但没有抓到把柄前不会贸然出兵,等我们送去把柄吓他一跳再施压一番,内忧外患之时为求自保,张承乾这一仗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至于要怎么打,只要让阿宝露一手,再“商量”一下,张承乾绝对会听从他的安排。 “正好最难缠的将军姜诚也离开了嘉州,剩下的那些软骨头,阿宝你到时候随便教训几下,他们必当臣服。” 思来想去,这个计划也没有什么纰漏。 只是可惜了雷实那小子,需要配合暗棋行动,恐怕在被发现时会当场殒命。 谁叫雷家不站队不支持他与太子争储呢,所以雷实死了对他也没有什么害处。 “摆饭吧。” 芈能拍了拍自己微鼓的肚子,看到端上来的小火锅,肚中馋虫大动。 趁着没有辛苦地随军,赶紧吃。 这仗打起来想再吃这南越的美食,就得去金陵吃咯。 …… 行宫大殿中。 张君成把他在宫里的所见所闻全部说完后,干嚎着大叫起来。 “父皇,你一定要为二皇兄做主啊!”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五章 逆子!必除之! 张君成留了个心眼,虽提了外祖父一事,但此时并未拿外祖父之事当作讨伐张君临的理由。 他知道在父皇心里二皇兄的地位更重。 况且一路而来,他道听途说,了解到镇州强盗一事,再看自己早早让人传了消息,此时却不见母妃在场,便已察觉到外祖父一事,并非空穴来风。 很可能确有此事,若是如此,他要是用给外祖父讨还公道一事大做文章,可能会弄巧成拙。 “逆子!” 张承乾听完张君成的话,方才意识到。 自己竟两个月没有收到过二皇子的书信了。 他只当是张君临限制了书信来往,想要独霸金陵与镇州,不让二皇子传递那边的消息。 没想到! “这个逆子残害手足,还瞒着全天下人想造他老子的反!” “逆子!必除之!” 张承乾早就等着搜集张君临谋反的证据。 此时张君成带来了二皇子被害的消息,他虽痛心,但更多的却还是欣喜。 师出有名! 终于可以回金陵,杀了张君临,自己重新执掌整个南越,不必再呆在这咸湿的海关了! “传陈山河!罗铮!许光良!” “让他们马上来议政殿!” 张承乾想了想,又对着跑出去传令的行宫总管大喝一声。 “算了,通知所有官员,马上来大殿议事!” 他得当着所有人的面,让张君成重新把张君临那个逆子的所作所为说一遍。 尤其是宋时真。 他让宋时真查了这么久,都没能查出张君临谋反的蛛丝马迹。 宋时真还劝谏他,应当父子和睦……和睦个屁! “这逆子连手足都敢残害,还将消息秘而不发,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张承乾满脸狰狞,看得下方的张君成吓了一大跳。 他猜到父皇可能会对张君临有意见。 可没想到父皇竟表露出这么大的杀意! 也好。 这样一来的话,对于他添油加醋的说法,父皇应当不会去查证,召集了三位将军前来,应当是马上挥师金陵,去讨伐张君临。 只是…… “父皇,镇州守将姜诚姜将军呢?” “他前去镇州镇压乱民了。” 张承乾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八皇子。 虽说对于这个儿子,一直没有记挂在心上,但此次,还是多亏了此子冒死前来报信,才免得那张君临兵临城下他还不自知。 如此一来,他看着这个八儿子也顺眼了许多。 “君成,这次你举报逆子有功,待到与文武百官再重述一遍你在金陵的所见所闻后,便回你母妃的宫殿去休息,你们也多日未见了,因你外祖父的事,你母妃近日总是以泪洗面,看你平安归来,她定然会开心的。” 提及母妃,张君成心里一酸。 可再看父皇身边那个比他年纪还小的渔女,心中不免又多了丝愤怒。 母妃正是痛苦的时候,父皇却还在这里享乐……想到这些年,多亏外祖父周旋,他们在这宫里才能勉强度日。 而如今外祖父去了,也只能靠他自己了。 “父皇,此次征讨三皇兄,我愿意随军前去!” 张君成知道自己不敌张君临的武功,没敢提打头阵的事。 但抢占一个分功的名额,他必须积极。 别看外面总是在传扬南越国没有好的武将,才被周边国家欺负,但他知道,父皇其实能够安安稳稳地在这皇位上坐这么久,除了对邻国伏低做小,以及先皇后墨青留下的底子之外。 另有依仗! “好!不愧是我诸多孩子里,武境最高的那一个,此次征讨逆子,便赐你一千兵马随军!” 一千兵马听上去不多,但实际上对于格外在意自己手里权柄的张承乾来说,这一兵人马能够在南越掀起不小的风浪来。 别的不说,逼宫是够用了。 张君成也感受到了来自父皇的恩赐,连忙跪地谢恩。 刚抬起头,张承乾便借机说道:“稍后与文武百官复述时,你记得说清楚张君临的恶行,还有城中权贵与百姓们的苦楚,懂了吗?” 啊?懂了懂了! 张君成连忙点头,瞬时明白了父皇的意图。 要让文武百官都知道张君临是一个多少可恶又可怕的人,要煽动所有人来对抗张君临……换句话说。 父皇认为要铲除张君临,首先得拉拢人心站在他们这一边。 明白了这一点后,张君成又惊又喜。 惊的是,他在宫里呆了两个多月,张君临的影响力居然让父皇忌惮到如此地步,这张君临的手段确实高明。 喜的是,只要父皇出马,张君临很快就能倒台,而他作为首功,绝对是坐上太子之位的最有力人选! “陛下!” 最先抵达大殿的便是一直关注着行宫动向的陈山河。 陈山河先是单膝跪地行完礼,接着目光落在像乞丐一样的张君成身上。 若非殿外有人相告,他竟一时间认不出来,这个乞丐竟是八皇子张君成。 “见过八殿下。” “陈将军好。” 张君成在和二皇子交好时,与陈家关系保持得也不错,两人互相见礼后,他便生生地逼红了眼眶,哽咽着开口。 “还望陈将军节哀。” “节哀?” 陈山河知道张君成来嘉州的消息,再加上近日来,陛下与张君临不和,要对张君临动手的消息传得满天飞。 他还以为是二殿下特意收集了张君临在金陵的罪证,派八皇子送到嘉州来的。 可此时听到张君成的“节哀”,他心头狂跳。 “八殿下此话是何意?” 张君成没再开口往下说,而是看向了父皇。 张承乾很满意于张君成连说话前都要请示他,彰显出他尊荣的做法,他走下玉阶,对着一脸茫然的陈山河叹息一声。 “老二他……他……他被张君临那个逆子残害了!” 此话一出,陈山河感觉像是有一道晴天霹雳从头顶砸下,眼冒金星,身体跟着晃了晃。 要不是陛下扶了他一把,可能就会因为震惊而跌倒在地,在御前失仪。 “不可能!” “二殿下他向来聪慧过人,并且身边还有那么多护卫,陛下还给了他摄政之权,二殿下怎么会被太子殿下残害了?” 外面陆陆续续有人赶来。 听到陈山河的话,在迈进门槛的瞬间,身体一僵。 他们还当陛下突然省悟过来,要处理国事,才会急着召见他们。 此时听陈山河这番话才反应过来。 陛下不是要处理国事。 这是准备处理家事。 让他们来,是让他们出谋划策,除掉太子殿下!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六章 调兵遣将,返回金陵! 特别是宋时真,听到陈山河的问话,心神一凛。 太子殿下杀了二皇子? 不知为何,宋时真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意外,甚至没有怀疑。 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不好! 父子之争要开始了! “陈将军,正是因为父皇给了二皇兄摄政之权,那张君临才要杀害二皇兄,担心他的监国太子之位不保,你们可知,张君临在金陵和镇州在做何事?” 他们当然知道。 太子殿下在金陵和镇州推行的新政令,还有新政令给金陵与镇州带去了多大的人力和物力财富。 文武百官心里门儿清,但皇帝陛下就在这里,他们总不能说自己时刻关注着太子殿下的动向,以防被指摘对君不忠。 好在,张君成只是为了煽动人心,也没想着这群人回答,便自顾自地慷慨激昂地继续往下说。 “张君临为了拉拢民心,让百姓们用粪换粮食,为了增加赋税,逼着百姓们开荒,虽说田分给了百姓们,可后来却又让百姓们花钱买粪,还要拉到开垦出来的荒田里去。” “这一来一去,既劳民伤财又损伤了皇权,只有他张君临既得了名声又得了好处,可怜了那些百姓们被耍得团团转,可怜了当地的官员夜不能寐地落实他的政令,结果呢?” “结果就是开垦出来的荒田最终因为粪便混淆其中,让百姓们大量感染疾病后,变成无主之田,最后把田地落到他张君临的名下,他张君临既得了民心又中饱私囊,除此之外,还搞什么全民皆兵,拿着父皇赏给他的粮食练兵,他为何练兵,他不就是想谋反吗?” 张君成说的话听上去很有道理。 文武百官悚然一惊,面面相觑,神情格外的凝重。 为何他们得知关于金陵与镇州的消息,与八皇子不一样? 是他们的消息有误,还是八皇子故意混淆视听,想让陛下讨伐太子殿下? “该死的张君临!” 不容他们多想,得知事情来龙去脉的陈山河,已经勃然大怒。 “陛下,一定是二殿下想制止张君临胡作非为,却被张君临杀人灭口,幸而八殿下前来相告,否则的话,我们至今还被蒙在鼓里,以为金陵与镇州太平无事,张君临替陛下监国有功。” 张承乾眼神一闪,意识到陈山河是在给他递刀子。 是啊。 之前他就想回金陵夺回皇权。 可人人都夸赞太子监国的新政令利国利民,又说击退外敌有功,不能撤了那太子之位。 如今老二之死,等于让他师出有名! “宋爱卿,你一直在调查太子谋逆之事,却多日未有进展,之前你还劝朕不可撤了那逆子的太子之位,如今你可还要再劝朕吗?” 早就猜到要被点名的宋时真张了张嘴,看到陈山河那吃人的眼神,还有旁边八皇子随时要添油加醋辩驳他的模样,轻叹一声,只觉得无比心累。 大势所趋,就算告诉陛下,八皇子所言,只要派人前往金陵与镇州查证,即可知道真相如何……又如何? 陛下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八皇子的话里有纰漏。 说不定,这还是陛下授意的。 都说天子之心,深不可测,但陛下的心思,如今摆在了明面上。 就要是撤销太子监国之职,并且还要杀了太子。 “陛下,太子殿下杀害二皇子一事,乃是陛下的家事,臣,可为国事相劝,为家事,却没有劝告的资格,但臣有一言,还是要讲。” 就让他,尽完这臣子最后的本分吧! “宋爱卿若是想让朕留那逆子一命的话,便不必多说了!” 张承乾冷声提醒着宋时真。 希望宋时真能够拎得清,若是再替那逆子说情,必将宋时真打入天牢,等他回到金陵,再把宋家冠以谋反之罪处置了! “陛下,您与太子之事切勿让西楚国插手!” 宋时真伏地而跪,重重地一叩首。 “陛下让臣去查太子殿下谋反一事,却办事不力,臣自请处罚!” 张承乾还没能来得及开这个口,见宋时真居然主动请罪,登时乐了。 “宋爱卿是想借此表示,你与太子并无关联,向朕表忠心吗?” 宋时真果断摇了摇头。 “臣与太子素无往来,不需要向陛下表忠心,但臣对太子殿下所推行的政令十分支持,君子和而不同……” 意见一致却并非一伙人?! 原本因为宋时真请罪而想高抬贵手的张承乾,听到宋时真这番话,顿时火冒三丈。 “好一个君子和而不同!来人!宋时真办事不力,撤职查办!” “从即刻起,若谁再替那逆子说话,便和宋时真同一下场!” 此话一出。 哪怕有些臣子想要提醒皇帝,八皇子所言失之偏颇。 看到宋时真这样的下场,也是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很快。 罗铮和许光良负甲上殿。 张承乾当即宣布。 “罗将军,许将军,你们即刻整军,返回金陵,诛杀逆子张君临!” 罗铮是嘉州驻兵守将,再加上海防和兵防,手里拥有两万五千的兵马。 听到皇帝下达这样的命令,他吓了一跳,连忙询问。 “陛下,要将嘉州兵防全部抽调前往金陵,万一西楚发兵攻来……” “不必担心这件事,西楚的兵力全部集中在西北与大羸的战场上,只需要留下一万人马驻兵边防与海防,剩下的全部随朕去金陵!” 张承乾虽瞧不上他这个儿子,但有一点他必须要肯定。 按照墨青当年的资质来看,这个逆子此时的武者境界,恐怕已达到上三阶。 罗铮虽是海防主将,不受重视,但正因与海外那些倭寇经常战斗,这些年境界增长迅速,如今已是近七阶的武者。 到时候,只要让主将们出手,再用大军拖住北齐那些帮手,他便能借机杀掉张君临! 再说了。 他杀张君临有理有据,那北齐肖朔也不能无视国界,肆意插手南越诸事。 赵旦一行人也不敢真的对他的将士们动手! “既然陛下心中有数,末将谨遵陛下差遣!” 罗铮在来的路上,看到被当众扒了官服摘了官帽的宋时真,知道陛下是一定要置太子殿下于死地。 并且事情起因还是太子殿下杀害二皇子。 对此,哪怕太子殿下有北齐高手相助,并且功夫不俗,他也要忠君为国,铲除弑兄的反贼! “陛下,末将执掌的两万五千兵马,多数集中于与北齐边防之处,也需要调派至金陵吗?” 许光良原本不想跟着来嘉州。 可陛下下了三道圣旨,他不想来也得来。 并且还带了两万兵马赶过来,只留下五千兵马留在五百里开外的边防处。 如今谁都知道,太子殿下背后有北齐国撑腰,他担心金陵万一有异动,北边的五千将士会被北齐铁骑踏平。 就算是杀了太子殿下,也会被北齐国借机吞没北防十六城,损失近三成的国土。 故有此一问。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宁弃国土,不弃皇权 “北齐国真敢派兵踏入朕的南越国土又何妨,等到朕除掉那个逆子,再调兵攻击北齐国。” 张承乾不以为然地说道。 “更何况我们还有盟国西楚,届时只需要以归还俘虏为条件,请西楚国向北齐施压,就算让北齐国占了几座城池,他也要老老实实地还给朕!” 张承乾对于这件事,早已有了安排。 那西楚七皇子越过逆子来与他相见,不就是表明,根本不看好杀掉了项氏父子的张君临,确实与他结盟吗? 他正好借助赵旦杀了项於期这件事渲染一下北齐对于西楚的威胁,到时候只要借助西楚的俘虏去驱赶抢占北边城池的北齐国,他们两个国家掐起架来损失惨重,还能省了他不少麻烦。 许光良听到皇帝陛下的话后,明白这其中的谋划,也懂得此法确实可行。 只是…… 陛下宁愿丢失国土也要保住皇权,不惜一切代价去诛杀太子殿下的做法,让他实在是寒心。 “陛下,关于太子殿下杀害二皇子一事,其中可否有误会?” 由于墨青皇后在世时,南越国与北齐国交好,许光良与墨青皇后也没打过多少交道。 但同是守国门,他深知当时留在金陵,无兵无粮无人可用的太子殿下,当时授命于临危,逆风翻盘,是承担了怎样的责任。 能够担此重任的太子,却是一个荒诞之人? 他不太信。 “许将军的意思,是本殿下撒谎骗了父皇与各位?” 嘶啦! 张君成一把撕掉本就破烂的衣服,露出光着的膀子。 指着右肩处狰狞的伤口。 “看到没有,这就是张君临让他的手下追杀本殿下的时候射的箭!” “假如不是祖宗庇护,本殿下此时早就死在了镇州,根本见不到父皇,你们至今都会被张君临蒙在鼓里!” 张君成的话可能会作假,但他的伤做不了假。 那血肉模糊的样子,还有身上多处擦伤,一看就知道张君成为了抵达嘉州,遭遇了怎样的危险。 许光良看到这一幕沉默着对张承乾抱拳一拜,站到了旁边,不再有任何的质疑。 此时,除非太子殿下就在殿内,澄清一切……好像也不需要澄清。 陛下都已下旨,此时便是板上钉钉。 除非太子殿下能把活着的二皇子叫来与八皇子对峙,否则这场父子战争,是必定要打的! “诸位爱卿对于朕要讨伐张君临,诛杀逆子之事,还有何异议?” 张承乾扫了一眼全场静默的文武百官。 他知道。 这其中有不少人,最近都在暗中与金陵和镇州有往来,想倒向逆子那一方。 “一个连手足都可残害的人,如何能够担当太子重任,更何况他日成为君王,爱卿,你们说是吗?” “陛下英明!” 文武百官拱手一拜,整齐划一的回复着。 张承乾上次见到大家如此齐心,还是离开金陵时,商议举族北迁,让逆子监国之时。 不知不觉,竟已过去了三个月了。 “既然无人有异议,马上整理军需,明日一早便拔营,返回金陵!” 散了临时朝议。 文武百官离开行宫,各自回到家中,告知当家主母,赶紧收拾东西,跟随大军返回金陵。 “老爷,大军不是去金陵打仗的?我们拖家带口跟在后面,这刀枪不长眼,万一打到我们怎么办?” 越是权贵越看重性命安危。 留在嘉州虽不及金陵城繁华,但好歹没有危险。 “妇人之见,你懂个屁!” “跟着大军往金陵去,至少是自己人打自己人,若是等陛下把兵力都调走,那些倭寇和灭国的吴国流寇跑来嘉州作乱,你以为留在嘉州的财产和女眷孩童能得了好?” 外族入侵,那向来是狠下屠刀。 而皇帝与太子之争再怎么打,也会保留南越的根基。 再者说…… “等到了镇州边界,你们就先偷偷越路前往镇州,去扬县呆着。” “扬县?” 扬县那鸟不拉屎的山窝窝,权贵世家的当家主母们是真的嫌弃。 “如今的扬县可不像以前那样,那里是养殖重地,供应着金陵与镇州民兵的肉食,据说有大量官兵把守,这些官兵可不像士兵,他们是维持地方稳定的,不会参加到战争中去,无论谁赢谁输他们都是历代承袭的官吏,朝廷不会为难他们,他们当然也不会为难大家。” 铁打的权贵流水的皇帝。 哪怕是传闻太子殿下当初开荒耕地是从权贵世家身上割肉。 但事后证明,太子殿下也是维持着南越权贵们的利益的。 耕地方面并没减少权贵们的耕地,推广的新插秧方法,反倒替所有人每亩还省了三五斤种粮。 更别提多收粮之后,还能够让权贵们借助别的产业来增加收益了。 “老爷,你们最近总是说那太子殿下的新政令这么好,可皇帝陛下除了借着二皇子之死要讨伐太子,还说那太子新政令不好……你说,这场仗要是皇帝陛下打赢了,咱们跟风投入那些养殖和运输上面的钱财和人力……” 话还未说完。 女人的嘴就被她的老爷给死死地捂住。 “闭嘴!此话可不敢传出这个门去!” 皇帝陛下打赢太子殿下? 皇族里,有许多人是这么希望的。 但并不包括那些已经暗中与太子殿下有了联系,还想好了返回金陵后,该如何扩大家族财力的权贵商绅们。 以及。 还等着政令推行到各地,想着开荒分田,能够吃饱穿暖的流民佃户,和能够让钱袋子更加丰盈的富农与乡绅小贩。 天牢里,一抹残血夕阳透过巴掌大的气窗投射到宋时真的身上。 听着狱卒们紧张地议论着嘉州城内的“兵荒马乱”和各家权贵们的异动。 身着青布麻衣囚服的宋时真,出神地望着那落日余晖,叹息一声。 “陛下,您为了自己的私心,不惜舍弃国土也要掌握住皇权,不给太子殿下任何辩解的机会。” “您可想过,这皇权是柄双刃剑,而能够掌握这皇权的人,从始至终不是只有您一人。” 皇权至尊至贵,却不敌民心向背。 陛下都未亲自去那镇州去那金陵考察一番,便发动讨伐太子殿下的战争。 只怕……唉! “兄长还是别替陛下操心了,还是操心一下自己和宋家吧。” 一身布衣的宋时伦塞给狱卒们一壶好酒和几两碎盒,拎着饭盒走到牢门口。 宋时真看到宋时伦身上未着官服与锦服,顿时瞳孔一缩,气极反笑。 “陛下这是想拿我宋家当警告权贵世家们,杀鸡儆猴吗?” 士农工商,阶层不同衣着不同。 宋时伦虽官职不高,但好歹也是六品翰林修撰。 此时一袭布衣,说明也被削了官职。 “兄长说得不错,陛下前脚将你打入天牢,后脚便派人去抄了家,理由便是疑与太子殿下暗通消息,好在,抄家并没抄到什么,但却因为我所修书籍中,有段批注让陛下不满,便捋了我的职。” “并且,陛下下令,宋家无论男女老幼,不可随军返回金陵,留守嘉州,待陛下平定太子之乱后,再处置宋家,若有违抗旨意者——杀无赦!”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滩烂泥,步步作死 宋时真早就被打入天牢时,就猜到皇帝可能会有后续动作。 却没想到,这番动作如此之大,竟不给宋家任何的活路。 “好在之前我们将勤儿与执儿送去了镇州。” 宋时真双手握紧牢门的柱子,压抑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愤怒与失望。 宋时伦见状,不无担忧地问:“兄长,勤儿和执儿对嘉州的事一无所知,况且就算他们知晓,也无法在姜诚的眼皮子底下投奔太子殿下……” 宋时伦当初就认为这是一步险棋,此时更怕鸡飞蛋打,导致整个宋家覆灭。 他知道兄长忠君护国,有些话不愿意多说,以免兄长钻了牛角尖,在这牢中生活过得更加苦闷。 可此时,他却是忍不住埋怨。 “当初兄长就应当听我的,趁着陛下让你彻查太子殿下时,与太子殿下通信,告知陛下的心思,任谁也看得出来,讨伐太子的罪名可轻可重,全凭陛下定夺。” “是啊……我此时也在后悔,早知是陛下想让太子死,而非太子意图谋反,拼了这条老命,我当时也应该劝住陛下,可惜,后悔无用。” 宋时真想到陛下的诸多安排,心中苦闷不已。 他倒不在乎个人的生死与荣辱。 只是这仗一开打,消耗的是南越的兵力与国力。 “我们如今能做的,也只能希望太子殿下能够澄清自己的所作所为,制止这场战争,与陛下握手言和。” “兄长,你对陛下还抱有幻想?” 宋时伦的一番问话,令宋时真一噎。 他不是对陛下抱有幻想。 他是觉得太子殿下若真是为民为国着想,必定会减少伤亡。 可陛下都要拼尽全力去讨伐太子了,太子自然也要拼尽全力反击。 “时伦你说得对,这一仗既决高下也分生死,宋家如今已是白身了,做事便无须再顾忌,你离去后,这样做……” 宋时伦将耳朵凑到牢门前,听到兄长的安排后,惊讶不已。 不愧是兄长! 心里装着南越的同时,也没有忘记给宋家找条活路。 “兄长,我真的要这么做了,一旦太子输了,宋家不仅会覆灭,还可能会背上千古骂名……” “时伦,你想错了。” 宋时真冷嘲一笑。 “假使这次太子输了,南越的气运也要尽了,哪里还有千古。” 有些人,有些事,看淡不过片刻间。 比起忠君来,宋家最要紧的还是守住南越这片国土。 “去吧。” 宋时真接过食盒,朝着宋时伦挥了挥手。 “剩下的事交给你了,别再来这里送饭了,免得让人抓住把柄,限制了你的自由。” “可是这牢饭……” “无妨,这些苦头比起百姓们流离失所、经历战乱可强太多了。” 身为一名朝臣,尤其是一名谏官,没有劝阻天子做错事的本事,他也只能在这天牢里吃些苦头,好好想想,若是太子战败,南越该如何自处,他要如此以死相谏了。 宋时伦看得出来,兄长只是为了保存住宋家,才要让他另投太子,其实心里还是迈不过“忠臣”那道槛。 假使太子殿下真的打赢这场战争,保住宋家的同时,兄长怕是会……随陛下而去。 “兄长,你要照顾好自己,我……会再找机会来看你的,你一定要保重身体,等着勤儿和执儿他们回来!” 宋时伦双手作揖,躬身长拜不起。 宋时真知道自己的弟弟这是担心此时一别,便是诀别,他努力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再次轻轻挥手。 “去吧。” 他当然会保重身体。 等着太子战胜消息传来那一日。 这一日,嘉州的“兵荒马乱”在宋家被查抄的消息传遍全城时,消停了片刻,便由明面上的大“逃亡”转向了暗处。 直接让暗中盯着宋家动向的宫中侍卫,因此眼花缭乱,查不清到底哪家是哪家在活动。 宋时伦从天牢里出来后,甩掉了身后跟着的宫中侍卫,按照兄长的指示,偷偷摸进一家酒楼的后院。 彼时生意火爆的酒楼,此时由于城中权贵们都忙着收拾细软返回金陵,只有本地人在酒楼里用餐,虽不如之前要排队等候那般人满为患,但也是座无虚席。 当宋时伦来到后院时,倒是无人察觉。 直到,宋时伦找上酒楼老板的住处,刚靠近院子,一道风声袭来,一把匕首抵在了宋时伦的脖子上。 “宋翰林,私闯民宅可是犯法的,如今宋家被查抄,宋翰林若是来请功的,你猜此时我要了你的命把你扔去乱葬岗,有谁会在意?” 诚如兄长所言,这家酒楼确实卧虎藏龙,不是普通的酒楼! 宋时伦心里早有准备,但还是被颈间冰凉的匕首吓了一大跳。 幸好他在酒楼老板心里还算有一丁点儿的地位,才不至于刚露脸就被切断脖子。 “我……我不是来请功的。” 宋时伦下定决心说完一句话,后面便顺畅了许多。 “我是来送你一份大功劳的!” 酒楼老板眼神一闪,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宋时伦。 上头说过,可能会有权贵商绅推测出这家酒楼是太子殿下的产业,从而来联系他们,给自己家族留一条后路。 可酒楼老板没想到,第一位来的,竟是素有忠臣之家的宋家。 “为何?” 酒楼老板可不是三岁小孩,别人说什么他便信什么。 谁知道宋家被查抄是真的还是演的一出戏呢。 他倒想听听宋翰林究竟是贪生怕死还是图谋荣华富贵。 “为了南越。” 宋时伦掷地有声地回答。 “为了南越拥有未来,我宋家全门,愿意为太子殿下效力!” 这个回答,真没在酒楼老板的预料之内,但仔细一想,却能够理解。 南越的未来,确实需要太子殿下这样的君主来把握,而不是交给当今只知道贪图享乐,攻于心计的皇帝陛下。 酒楼老板收回匕首,对着吓得脸色惨白的宋时伦哈哈低笑一声,抱拳一拜。 “对不住了宋翰林,让你受惊了。” “无妨,只是我有一件急事需要你告知太子殿下,此事乃我兄长宋时真亲口所说,虽无凭证但事关殿下生死安危,十分紧急!” 宋时真说的?! 酒楼老板也没办法判断是真是假,只能请宋时伦速速写下,并快马加鞭将消息传往金陵方向。 当在海边正在查账的芈能,得知张承乾正在点兵去讨伐张君临时,已是凌晨时分,大军即将开拔之时。 芈能听到暗卫汇报嘉州城中的动向,气得破口大骂。 “这个张承乾真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别人步步为营,张承乾步步作死,听风就是雨。 “殿下稍安毋躁。” 特意在打探完全城动向才来海边的暗卫,此时反倒不慌不忙地分析着。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九章 虽是民兵却有虎狼之势 “至少这样一来我们能够知晓张君主誓要杀死张太子的决心,特别是张君主越是处于劣势,等到他与张太子对阵失败后,就越有可能向我们求助。” 听完暗卫的话,芈能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因计划被打乱而略微慌乱的心情。 对。 张承乾怎样作死他不必理会,他只要让张承乾知道这一仗打不赢,向他,向西楚国求助即可。 “正好海盐的账目整理完了,我们便跟在张承乾的十万大军后面往西走,阿宝,我们来赌一把,你说这十万大军走到哪里会停下来?” 停下来的意思也就是遇到张太子的伏击。 阿宝想到来时路上已将南越的地形烂熟于心,认真思考片刻后回答。 “我觉得是在嘉州与镇州的交界处。” 但凡关注南越诸事的人都知晓,南越太子管辖的范围就是金陵与镇州。 在嘉州与镇州交界处伏击张君主,占据优势。 芈能对于阿宝的判断,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我倒觉得张太子这个人行事不一般,他不会在我们猜得到的地方设伏,再加上一旦他先动手,造自己老子反的罪名可就永远洗不清了,无论胜负,这打仗最终打的还是人心。” “殿下的意思是?” “他会先等张承乾动手再予以反击,应该还会裹挟民意,等张承乾破坏了镇州后,引起当地人的反击,借此势一鼓作气的还击,所以,我赌张君临会在镇州地界内还击,至少要等张承乾的十万大军拿下句县甚至是扬县,才会出手。” 被动确实会挨打。 可有时候被动也是一种取胜的战略。 芈能觉得他是张君临,就会采用这种战略手法,加深官民对张承乾的怨恨,奋力一击打赢这场仗后,才好借机登上皇位。 阿宝听完殿下的话恍然大悟,但同时心里生出一个疑问。 “殿下,这样一来,南越国不是要死很多人吗?” 像这种拉锯战一旦开打,必须一方彻底消灭才算休止。 阿宝不无担忧地问:“假如南越人自己打仗打没了,谁来给我们西楚国种粮食运海盐?” 芈能没想到阿宝眼光放得这么长远。 但。 此事无解。 “放心,你身为西楚国人都担心这个问题,张承乾也一定会考虑到这个问题的,只要等到他的十万大军消耗两三成,他自会向我们来求助。” 芈能胜券在握,丝毫不慌。 慢条斯理地让手下们收拾行囊,准备出发。 …… “驾!” “报!太子殿下!前方行军路上没有异常!” 斥候向张君临汇报完毕,便继续换值,往前方去打探。 虽说还未出金陵的地界,前路太平无事,但斥候就是拿来探路的,这群新兵该练习的项目,可是一样也不能少。 后面有烟尘翻涌而来,张君临知道,这是轮班练兵的急行军要换班了。 由于征兵的圣旨上也没说需要几日将征召的兵马送达嘉州,所以张君临就是边走边练兵。 按照时辰和路段,留下兵马当地训练后,再急行追赶前方的将士们。 如此一来,既不耽误路程,又能保证没有一个懒兵出现。 行军两日后,效果十分的显著。 他们第一天才走了三十里地,第二天走了三十五里,今日应该能走四十里。 以此类推,张君临觉得凭着这两万兵马那股莫名其妙的狼性,等抵达镇州的时候,全部都能练成日袭百里的急行军,还是能够保证急行军战力的那种。 虽是民兵,却有虎狼之势。 可怕啊。 古代人卷起来,真就没他啥事了。 他这两天只管骑在马背上,欣赏着稻田里越来越膨胀的稻穗,等着放饭停下休息完再继续赶路。 “殿下,快要用午膳的时辰了。” 身后跟着的教头白芷,每当快到饭点就会催促起来。 张君临看了一眼苏婵衣,关心地问:“骑马习惯吗?要不给苏院使换辆马车坐坐?” 其实太医院的院使都是坐牛车的,但白芷身为教头要骑马,苏婵衣便跟着骑马,主仆二人真是时刻都不分离。 但张君临觉得给她们弄辆马车来也不会有人有任何的异议。 白芷这位教头在军营里的威望自是不必多说。 不过这批民兵只让白芷训练了两日,没啥威望,但苏婵衣在军营里救死扶伤,不光是救治将士还有金陵的百姓们。 所以,当张君临一开口,旁边跟着的将领们也在附和。 “苏院使平日里就那么劳累,还要跟着我们大军一起赶路,确实辛苦。” “前方路过城池会有驿站,不如去牵辆马车来给苏院使坐着?” 瞧。 张君临看向手心都被缰绳勒出红印子的苏婵衣,暗中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 台阶有了,下不下? “多谢各位好意,我还没有那么娇弱,我虽不擅长骑马,但你们能够坚持的,我也能够坚持住,再者,我骑马而行并非觉得马车里坐着憋闷,而是想看一看金陵附近的田地,有无适合种植药草的地方。” 苏婵衣此话一出。 张君临等人就觉得他们格局小了。 “不愧是苏院使,当真是随时记挂着治病救人,此乃杏林圣手,一定能够流芳百世,流传千古,流……” 张君临还要再夸几句,看到苏婵衣嗔了他一眼马上打住。 以免对方误会他是在拍马屁。 “既是如此,若苏院使有何吩咐,记得招呼一声。” 张君临摸了摸马背上绑着的精钢铸成的新的长镰刀,大献殷勤。 “无论是割草还是挖土,我随叫随到。” 药草种植这一块他确实没有思考到。 人口增加,除了粮食、教育以外,医疗同样是头等大事。 果然。 一个人的眼界是有限的,身边还是得不断吸纳人才,才免得他只靠自己的经验与思维来统领南越,从而带偏钻进牛角尖。 “有苏院使在身边,真的是解决了我不少后顾之忧。” 张君临有感而发,目不转睛地看着苏婵衣的侧脸。 只觉得专注于事业的女人当真是魅力十足。 苏婵衣正打量着前方一块休田,猛然间发现自己被太子殿下一直盯着,她微微蹙眉。 “殿下可是有事想让我去做?” 啊??? “苏院使为何这样问?” 张君临努力挤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我只是单纯地赞扬一位人美心善的神医……” “殿下你不说正事我就去前面采草药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章 请苏院使帮忙制药 苏婵衣对于太子殿下的脾气禀性已经有所了解。 太子殿下是会经常夸奖别人,但当他笑着夸奖别人的时候,笑得越真诚,请求的事越大。 特别是他的称呼,平时一口一个苏姑娘,突然变成苏院使还给她戴高帽子,一定是让她帮忙做事。 应该还是很为难的事。 “哈哈,让苏院使发现了吗?” “……” 苏婵衣翻了个白眼,让他自行体会。 张君临还在止不住地赞叹:“不愧是苏院使,蕙质兰心……好了,你别着急走,我确实有要事想找你帮忙。” 他伸手拽住苏婵衣马匹的缰绳,把马儿往自己这边拽了拽。 白芷见状,一脸暧昧地笑着远离了两人。 苏婵衣赶忙提醒:“太子殿下,有话你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我这不是怕你跑了嘛。” 张君临松开缰绳,却依旧没有让两匹马远离,反倒凑得更近些。 “苏院使,我想请你帮忙配制出我身中的那种毒药,希望你能够答应。” 那毒出自百草谷,为了避免身为百草谷中的苏姑娘有泄露配方的为难,他曾经让别的太医试配过。 但没有成功。 苏婵衣颇为惊讶地看向他,不解地问:“你体内的毒素快要拔除干净了,有解药你为何要配制毒药?” 想到什么,她面色剧变。 不等她因此拒绝,张君临急声解释:“我并不是想拿此毒去毒害别人。” 他还没有这么阴险。 一般他想杀的人,直接杀了,当场就埋,怎么会使用这种浪费时间又不保险的方法呢? “那你为何要配制这种毒药?和二皇子的死有关系?” 苏婵衣也只能想到这一点。 可是二皇子死都死了,尸体都快臭了,既分辨是中了何毒,再加上分辨出来也没用。 谁都知道毒是二皇子下的,二皇子的死是他自作自受,比起毒药,最重要的还是二皇子死亡的来龙去脉。 张君临听到她确实有些不愿意,面色变得凝重起来:“若是会因此暴露苏院使的来历,或者给百草谷带来麻烦,那就算了吧。” “确实有些麻烦,但……你先说说为何要这么做,我再考虑一下。” 苏婵衣更好奇太子殿下让她这么做的动机。 张君临听到这话,就知道苏婵衣确实能够配制出那种慢性的毒药。 他想到长姐这段时日以来调查的人证和物证,缓缓开口。 “因为不只我中了这种毒,当初我母后也是因为中了这种毒,才会导致生产我后身体亏空恢复不过来,最终暴毙而亡。” “只要配制出这种毒药,到时候我便能去比对下毒人手里的毒药,确认究竟是谁害死了母后。” 其实答案显而易见。 二皇子能够拿到这种毒药,说明动手的是陈家一脉。 但,也不排队有人利用陈家之手下毒,找陈家人背黑锅。 所以,对比毒药成分是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 那个幕后黑手绝对不会把这么重要的毒药全部交给别人。 到时候有一个算一个,不论是主谋还是帮凶,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原来如此……” 苏婵衣知道了他制药的原因,沉默片刻,看向白芷,又摇了摇头。 不行。 让白芷回百草谷去拿现成的毒药,再把制药的人带来对峙,时间怕是赶不及。 “这种毒药里面有不少稀缺的药材,许多没有生长在南越国之中,十分罕见且珍贵,我就算有制药的能力也没有药材。”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张君临也只能望而兴叹。 没办法,调查的结果也是长姐派人刚送来的,证据是充足的,但制不出毒药来做对比,到时候狗皇帝拉偏架不认账……他也只能把有嫌弃的人全部关起来,没办法直接杀了。 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的事可以做,但对于这件旧案来说,不太适合。 “其实我是想利用它来灭掉一个家族,看来,天不灭陈氏一族啊。” 那就只能先把人囚禁起来,再找机会替母后报仇了。 张君临惆怅地叹了口气,对着苏婵衣拱手一拜。 “多谢苏院使了。” “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忙……” 苏婵衣看得出,太子殿下是放弃了制药,但她的内心深处还在纠结。 要不要帮这个忙。 她看了一眼神情有些失落的太子殿下,心里有些沉闷,一把拽住驾马要往前走的太子殿下。 “苏院使有事?” 张君临扭过头,不明所以然地问。 苏婵衣抿紧嘴唇,纠结了良久。 张君临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在纠结些什么,但还是耐心地等她作出决定。 将士们在二人的坐骑旁边匆匆走过,苏婵衣也不知道思考了多久,直到队伍停下,前方传来白芷“吃饭啦”的催促声,苏婵衣这才从自己沉浸的世界中回过魂来。 当她看到自己还揪着太子殿下的缰绳,而对方正耐心又担忧地看着自己时,原本的摇摆不定一下子坚定不移。 “殿下,其实不用制药,我也能够帮助殿下分辨得出谁是藏毒者,谁是下毒者。” 啊……原来她这么纠结是在想这件事情。 张君临哑然失笑。 苏婵衣见他突然发笑,怔在当场。 “殿下不相信我有这样的本事?” “不不不,我相信苏院使是天下第一神医,可这样一来,对方质疑你是凭着什么确定这一点的时候,不就暴露了你是百草谷中人的身份?从而给百草谷带去麻烦吗?” 张君临不是没想过这一招。 可是…… “苏院使,我有无数种方法能够让我怀疑的杀母凶手付出代价,但我不想你成为代价之一,要是因为暴露你的身份给你带去麻烦,你……不如当我刚才的请求没有讲过?”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自然不能当作没有讲过。 张君临面露苦恼之色,叹了口气。 “苏院使,这件事你就别操心了。” 反正都和狗皇帝穷途匕见了,杀陈氏一脉就杀了,还用分谁是主谋谁是帮凶吗? 不需要。 他只是需要一个反击的理由。 证据链完善更好,不完善……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再说他还是正义的那一方,被人诟病也好过牵扯到百草谷,从而让这位外出历练的神医再重新回百草谷,导致南越的医疗事业停滞不前甚至又退回以前要好得多。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比起名声来,我更在乎苏院使能够留在我的身边,留在南越。” 张君临这番话是发自肺腑之言。 绝对没有半点的暧昧。 可苏婵衣听到过,心脏却没由来得狂跳了几下。 她又惊奇又不解地伸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诧异地望向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还是平日里的太子殿下,和她说话时脸上挂着放荡不羁的笑容,深邃的眼眸让你分辨不清他此时的心情。 可太子殿下又与平日里的太子殿下似乎有些不一样。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一章 动心,圣旨如废纸 盛夏的阳光洒在太子殿下的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让他的外形有种美轮美奂的错觉。 苏婵衣目光有些痴了,心脏跳动的速度再次加快,让她不由得吞了口口水,调整呼吸。 “怎么了?” 张君临听到苏婵衣突如其来的深呼吸,见她脸色有异,后悔不迭。 他知道苏姑娘是个聪明人,可越是聪明人想得越多。 慧极必伤,说得就是这个道理。 “苏姑娘,你别把我刚才的话放在心上,你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是吗? 苏婵衣听到这番开解后不仅没有释怀,反倒感觉到了太子殿下只有君臣,没有私情。 所以才对她没有任何过分的期待……理智告诉她这是对的,但心口突然传来的闷痛是怎么回事? “殿下,我饿了,有些心慌。” “快,快去吃饭!” 张君临决定,稍后还是让人安排一辆马车给苏姑娘坐吧。 他知道苏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做的事情比当代男子功绩还要高。 可苏姑娘到底是武者境界低,再加上体质看上去也没那么强壮。 有些强,不该逞的还是不能逞。 …… 句县城外,驻兵军营内。 正是吃午饭的时刻,作为远道而归的京机营将士,自然要比当地的将士提前开饭。 只是……当地将士们看到那些狼吞虎咽,像是八辈子没吃过军粮的京机营将士们的吃相,突然怀疑这一群将士真的是非富即贵的京机营将士,不是逃难来的难民? 不。 哪怕是进入镇州地界的难民,也没他们的吃相豪迈。 嘴里的卤肉还没咽下去,就把竹筷伸进锅子里想夹涮羊肉吃。 一个个吃得肚子滚圆还要喝一碗皮蛋瘦肉粥把肚子里的空隙塞满,吃得打饱嗝都不舍得放下碗筷。 这让为了参加下午训练,只敢吃八分饱的当地驻兵们,又是羡慕又是嫌弃地看着这群京机营将士们。 吃得这么饱,亮着肚皮在树荫上乘凉,看上去美滋滋的,实际上没一个能打的。 由于是内陆不靠近边界,句县当地驻兵是一千人的编制。 可当地才训练了两个月的新兵,在看着这群五千京机营老兵时。 感觉把这五千人一锅端了,都不需要花费一顿饭的工夫。 无他。 这些京机营的人太能吃,也太菜了。 “姜将军,让他们去镇压乱民,恐怕不太行吧?” 句县驻将陈达也接收到了上面的指令,接应姜诚带来的兵马,前往扬县镇压乱民。 说是乱民,其实就是以前那些背着命案,逃窜到山里躲起来的盗匪。 那些盗匪武力不低,并且很有耐心与韧性。 往山里一躲可以十天半个月看不到一个人影,扬县当地派了不少官兵前去抓拿却总是空手而归。 陈达在句县听说了这件事后,觉得那些强盗都跑山里这么久,可能不是被豺狼吃掉就是打算老死山中,有当初太子殿下亲自带兵剿匪的事,难道还敢出山? “这可是陛下下的旨意,陛下说行就行。” 姜诚扒拉着碗里的瘦肉粥,对于眼前的这番景象表现得十分平静。 陈达见状,暗中叫苦。 他根本没想到上头对这件事如此较真,还特意让远在嘉州的姜诚回来镇压乱民。 都把姜守将调回来了,陈达以为原镇州的两万守兵也能回来。 这才特意向上面请批了两万人次的军粮,招待兄弟们。 哪成想来的是京机营的五千兵马,还是一群扶不起来的懒兵。 这五千兵马除了能吃,干啥啥不行,派往扬县去山里和强盗周旋? 陈达都担心他们在山里被虎狼给叼到老巢里去当口粮。 “将军要亲自带兵去镇压乱民?” 陈达觉得陛下可能不知道镇州的情况,姜将军身为镇州原守将,不可能不知道扬县的山地地势有多么复杂。 为抓几个强盗,派五千兵马去搜山,还要一位大将军坐镇……怎么想怎么觉得,姜将军的来意,应该不是为了镇压乱民。 镇州以前也有过暴乱的强盗,也没见皇帝陛下如此上心过。 “对,我亲自带兵前去扬县,至于料民与征兵的事,则需要交给宋监军来负责。” 一直坐在旁边喝粥的宋勤听到这话,眉毛一挑,心里也在叫苦。 让他这个对镇州一窍不通的人来负责料民与征兵,他可能不光会挨骂,还可能会被人敲闷棍。 就知道姜诚到了镇州地界会有所动作,没想到上来先把这块烫手山芋甩给了自己。 “料民?征兵?” 陈达当然听得懂这两个词。 可它们从姜诚的嘴里说出来,他一下子傻了眼。 不等他猜测这是何意,姜诚朝着亲卫招了招手。 刚放下碗筷的亲卫连忙将圣旨递到了姜诚的手里。 姜诚抹了把嘴站起来。 陈达看到明黄的圣旨,右眼皮直跳,心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圣旨是对整个镇州所有人下的,但征兵一事需要当地守将配合,所以,陈将军,接旨吧。” 扑嗵。 陈达单膝跪地,抱拳一拜。 “末将句县守将陈达……” 真的不想接这个圣旨啊! 但姜诚可不给陈达表达自己思想的机会,直接开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镇州原守城兵马暂调动京机营,为强加镇州城防以及震慑西楚边防,特料民于镇州、金陵,征兵两万,两地各城守将以及官员,自行分配应征人数,自接到圣旨起,限时十五日内征调完成。抗旨不遵者,杀无赦!”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 但它的影响力十分巨大。 首先是金陵与镇州两地各征兵两万。 但陈达知道,姜诚只是镇州原守将,而金陵兵马是由大公主直接负责的。 这圣旨就如同姜诚所讲那样,是整个镇州的事,与金陵无关。 “姜将军,上次陛下带着皇族与权贵北上时,已经把镇州的兵力人力和粮食全部带走了,如今镇州才在太子殿下的政令下休养生息缓过一些来,还吸引了不少流民与难民落户于此,此时料民征兵,不是把那些刚刚稳定的人往外赶吗?” 陈达一介武将都能明白的事。 他不相信皇帝陛下在下这道圣旨的时候没有想过! 姜诚念完圣旨,便淡定地把圣旨卷了起来,重新交到亲卫的手里后,对着听到圣旨,已经满脸愤然看着他的那些句县守兵们,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老陈,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但陛下还真不是把人往外赶,这道圣旨,除了给镇州,也送去了金陵,若是你我违抗圣旨杀无赦,若是太子殿下违抗圣旨,也是同样的下场。” 姜诚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道圣旨在许多镇州官员和守将的眼里,相当于是一卷废纸。 可他当下的任务就是让这卷废纸发挥它最大的作用! 陛下,是你负了南越,末将,对不住您了! 姜诚咬紧牙关又松开,故意高喊一声。 “镇州凑不齐这两万兵马,只能让金陵人去凑,难道我们镇州人要让太子殿下为难吗?难道我们要让太子殿下抗旨不遵被陛下砍头杀掉吗?”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两万征兵,镇州能自己扛 当然不能! 句县的将士们义愤填膺。 假如不是看在姜诚乃镇州守将的份儿上,此时定然引起了哗变。 此时他们虽然一言不发,但凌厉的目光让原本平和的氛围变得紧张起来。 还在吃饭的京机营将士们,突然感觉到气氛不对,明明六月盛夏却浑身冒凉气,他们抬头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晴空,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 陈达看到京机营这群根本分辨不出危机的懒兵油兵们,心中愤然。 “姜将军,我们南越国小势微,陛下想要借征兵来给西楚施压,我也能够理解。” “可西楚国明明在突袭金陵一战中败了,他们的俘虏被太子殿下看押着,大军又在西北打仗……为何又要在金陵与镇州征召两万兵力?” 陈达不服。 并且为了让手底下的兄弟们能够出口气,他必须要表达出来。 姜诚和陈达的想法一致,所以,他只能认为,这是皇帝陛下故意刁难太子殿下。 “老陈,你我都能明白的事,陛下能不明白吗?我刚才说了,镇州不出这两万兵马就要金陵来出,可金陵除了看押俘兵之外,滁县还要提防西楚再次来袭,除非抽调民兵壮丁……太子殿下一定会抗旨不遵的。” 抗旨不遵便是杀无赦! “皇帝这是想让太子殿下以死谢罪吗?” 驻兵当中,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声呼应姜诚的说法。 正抱着饭盆吃饭的将士们,全部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 剑拔弩张的氛围终于感染了京机营的五千将士们,他们慌乱地跟着站了起来,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懂这圣旨是给镇州官员们下的,这些大头兵们着什么急。 只有宋勤与宋执在这场暗潮汹涌的对峙中,淡定地吃着手里的窝窝头。 宋勤脑子不太好使,好在有宋执在旁分析时局。 他便明白,姜诚带兵前来镇州的用意,恐怕不在于镇压乱民,而是来给太子殿下通风报信的同时,替太子殿下在军中争取一席之地的。 太子殿下如今占据南越三成的国土,自然不会任由皇帝陛下予取予夺。 一旦开战,姜诚作为原镇州守将,拥有两万余众心腹将士,再加上征召的两万兵马,到时候只要姜诚愿意在战时替太子殿下求情,皇帝陛下也得思量思量。 父子关系有了缓冲的余地,缩小战争范围,减少南越兵力的损失,应当就是身为镇州守将姜诚的最终目标。 知道姜诚不是真的想征兵去送死,宋勤当然不着急。 可陈达不知道。 “姜将军,你也是镇州人,先皇后于你有恩,你就……你就如此眼睁睁地看着陛下逼迫太子殿下吗?” 哪怕太子殿下在句县停留了数日丈量田地,但陈达没有亲眼看到过太子殿下。 可光凭句县自太子殿下来后,耕地增加,百姓收入增加,还有那稻田里的稻谷长得越来越旺盛,他便知道,太子殿下正如传闻所讲那样。 爱民如子,一心为国。 他不懂,为何皇帝陛下会逼迫这样的太子殿下。 “传闻陛下不喜三皇子,三皇子身中剧毒还被赶去皇庄,携全族逃亡时,却临时册封三皇子为监国太子,并非委以重任,而是想让三皇子以身殉国,我陈达以往只当这是讹传,如今才知道,竟是实情。” 此话一出。 姜诚面色剧变,脱口而出。 “陈达!你不要命了吗?!” 他知道陈达是一个知恩图报,且为手下士兵着想的人。 没想到陈达敢当众编排皇帝的是非。 他原本还想激将一下陈达,验一验开战后陈达会站在哪一方。 没想到陈达维护太子殿下的心意,竟比他还要坚定。 “命?陛下当初弃城北逃时,可考虑过我们的性命?” “陛下当初害怕西楚刺客取他命时,可考虑过国亡后,镇州也会沦为刀俎下的鱼肉?” 陈达冷嘲一笑,对着姜诚拱手一拜。 “姜将军,我知道你明白其中的道理,才会说出皇帝是为难太子殿下的真正意图,不就是两万兵马吗?我句县不怕死的儿郎多得是!大家说对不对!” “对!” 驻地的新兵,多是新兵入伍。 家里兄弟叔伯自然不少。 他们是无法代表别人作出决定,可想到太子殿下若是真的因抗旨不遵,不想让金陵与镇州征兵而被皇帝杀死。 他们情愿献出自己的性命。 因为他们死了,家人还在、耕地还在、活着的人还有盼着。 可太子殿下死了的话,凭着皇帝陛下过路句县都要把官府粮食搜刮空了,这即将丰收的稻田可能会沦为皇族挥霍的民脂民膏。 耕地不在了,沦为流民与难民连树皮都啃不上,到时候可就不是一个家族死几个壮丁的事。 而是所有人都会为奴为婢,重新过上不如牛马的日子。 “姜将军,你可能不知道镇州的人们,如今都过上了怎样有盼头的好日子,这兵,不用金陵征调,我们镇州所有州县也能凑齐!” 其实姜诚早在书信中便得知了镇州如今的情况。 但远不及亲眼所见来得更加震撼。 以往征兵,大家图的是一口口粮,保家卫国对于身无分文的平民来讲,只是一句空话。 可现在,有些东西它不一样了。 “陈将军莫说大话,你只是句县一地守将。” 姜诚还是没忘记自己的使命,继续激将。 陈达放下手里的陶瓦碗,对着身后大喝一声。 “斥候令何在?!” “末将在!” “速将圣旨传达到镇州各州县去,就说我句县今日便能凑齐至少两千新兵,其他的州县看着办吧!” “是!” 一日凑齐两千新兵? 陈达的话在当地驻兵听来,并非一句空话。 那些坐在阴凉下喝粥吃肉的京机营士兵们却哄堂大笑。 “句县全域内,区区一个人口两万的小县城能出两千新兵?当兵不是年龄够就能当的,招些歪瓜裂枣进军营白吃粮食来凑数,到时候交不了皇差,姜将军这个大将军怕是当不成咯。” 对于这种风凉话。 京机营的士兵们口口相传,幸灾乐祸。 姜诚不是他们原本的顶头将军,他们来镇州镇压乱民也只是来领功劳的,再加上背后有人撑腰,知道姜诚拿他们没办法,根本不需要顾及旁人。 而当地驻兵换作以往听到这话还会替姜诚出头,但今日得知姜诚是来送圣旨征兵的,哪怕知道姜诚只是来传达旨意,但难免迁怒。 姜诚顿时感觉自己像那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却没办法发作。 想到自己受些委屈能够保住镇州太平,他觉得值了。 “征兵一事有劳陈将军了。” 陈达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看向那些说吃饱喝足还想午休睡一觉的京机营将士们。 “镇压乱民也是陛下旨意,末将会派人配合,不知是姜将军亲自前去乱民躲藏之地还是指派其他将领前往?” 征兵两万这么大的事。 姜诚应该是自己盯着完成后,带兵前去向皇帝邀功。 就在陈达这么想时。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三章 抵达镇州,田里无壮丁 却听姜诚放声大笑。 “陛下派我来镇压乱民,我自然不能假手于人。” 什么意思? “姜将军的意思是,你要亲自带领这五千京机营将士去山里盯着?” 扯淡呢。 那几个强盗不仅出动五千正规军,还有姜诚亲自带兵指挥? 假使换个将军前来,陈达都会以为对方是故意利用镇压乱民的名义,穿插到金陵去偷袭太子殿下了! “京机营将领对镇州一带不熟悉,是不是,宋监军?” 刚放下碗筷的宋勤听到姜诚点他的名,马上凑到陈达等人的面前,拱手抱拳。 “我们京机营的将士确实对镇州的地形不熟悉,也需要一位干练的大将来领兵指挥,陛下除了派遣姜将军以外,并无其他合适人选。” “听到没有。” 姜诚对于宋勤没和他唱反调,十分满意。 然后指着打帮腔的宋勤,对陈达交代。 “征兵的事就交给宋监军了,等到凑齐了人,若是那乱民还未镇压完,便让宋监军先把兵马送去嘉州,以免陛下着急。” 宋勤听到这话,大吃一惊。 陈达同样也是如此。 姜诚居然放弃了领功而是去山里抓人? 这不是为别人做嫁衣吗? 说不定等到征召的兵马抵达嘉州后,姜诚不在场,还会把士兵暂交他人代管。 姜诚这么做到底图什么? 只有宋执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姜诚和其身边一言不发的幕僚,知道这绝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决断。 他拉了拉处于震惊中的宋勤的衣摆。 宋勤连忙回神,对着姜诚抱拳一拜:“末将遵令!” 放着这么大一个功劳不领,宋勤觉得自己可不是傻子。 再者。 他掌握了这两万新兵,绝对比交给别人要强! “宋监军,你我虽相识不过数日,但无论是你宋家还是我姜家,皆是为国为民而战,本将军希望此次征召的新兵,你能够暂时代我看管好,待我归来。” 姜诚的请求,让宋勤想到了镇州原兵马却被纳入京机营的事。 宋家从文,姜家从武,两家确实没有多少交情。 可若是让宋勤在领兵打仗的将军里选谁为主将的话,他都不考虑原本的顶头大将陈山河,唯选姜诚。 他不知姜诚为何没带镇州的兵马返回镇州,而是顺水推舟带来了京机营五千兵马。 但他知道,自己会尽全力,守护好新征召的这两万兵马。 “请将军放心,镇州之兵马,定不会成为别人阵营里的马前卒。” 宋勤还指望着姜诚能够借机增加在军中的威望,他再联合父亲规劝一下一直针对太子殿下的皇帝陛下呢。 怎会将兵马再交给像陈山河那样想致太子殿下于死地之人的手里。 “我相信宋监军,更相信宋家!” 姜诚将效忠于自己的将领以及特意挑选出来的镇州籍贯的士兵,全部留下给宋勤。 带上幕僚,像赶羊群一样把京机营士兵们赶起来,朝着据说窝藏乱民的山间进发。 陈达望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却猜不透重点为何的姜诚的背影。 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肃杀感。 “陈将军,征兵一事还劳您多费心了。” 陈达打量着眼前留下的两个宋家子弟。 想到嘉州那边传来消息,宋时真曾为了劝阻皇帝问罪太子殿下的事,脸上扯出一抹笑意。 “宋监军客气了,为国效力,不言费心。” “既是如此,还请陈将军派人前去句县县衙,将负责管理户籍的官吏请来,核对身份也好征兵。” “宋监军可是想料民?” 陈达虽能暂管征兵一事,但料民之事,光请示姜助姜大人还不够。 还需要上奏太子殿下才能启动这项事宜。 “非也非也。” 宋勤连忙摆手。 “我只是监军,征兵一事我能暂代,料民……这事还得是由陛下或者太子殿下亲自处置才行。” 宋勤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他此时一个顶着陛下钦赐监军的名头来镇州征兵,要不是姜诚留下一百个当地人的亲信保护他,他都担心哪天挨闷棍。 还想料民? 他可不敢成为镇州权贵商绅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更不敢拿着鸡毛当令箭,行僭越之事。 “哈哈哈,宋监军说得对,此事还得太子殿下才能做主。” 陈达根本没带上皇帝陛下。 宋勤就知道自己的机智,保了他一命。 他看向不远处的城池。 距离北逃时路过此地不过三个来月,却给他一种物是人非的感受。 句县还是那个句县。 但句县早已不再是陛下掌管的那个句县了。 他不担心陛下听信谗言对太子殿下痛下杀手,只担心父亲一根筋,为南越国谏言却被陛下责罚。 若是如此,让他掌管的这两万兵马,只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宋执……” “兄长有何事?” 宋勤看了眼金陵的方向,最终还是摇头不语。 他想送宋执去金陵。 可是,宋家与太子殿下并无联系,更担心去了被误以为是探子,反倒要了执儿的命。 “你细心,这征兵名册便由你来写。” “好。” …… 自从张君临故作态度强硬的让苏婵衣坐上马车后,他总感觉这两天苏姑娘盯着他的眼神与以前相比有了些变化。 该怎么形容呢? 也不是恶意,但总是让他心里毛毛刺刺的。 等他特意扭头看过去的时候,苏姑娘就会避开他的视线,假装无事发生过,让他摸不着头脑。 “果然还是我提出来的请求给她造成了压力,让她误会我是想把百草谷拉到我的贼般上来?” 算了。 女人心海底针,聪明女人的心比海底还深。 前方就是镇州的地界了,按照姜诚的脚程来算,前两日应该抵达了句县地界。 相信征兵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不知镇州民众会不会因此陷入恐慌中? “恐慌一下也好,就当是提前进入战争模式演练一下。” 居安要思危。 不然就会像当初的金陵一样,险些被十万大军踏破。 “驾!” 张君临心里这么想着,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加快了速度往金陵与镇州交界处赶去。 在距离镇州地界还有十里路时,斥候来报。 “殿下!前方情况有变!” “吁~~” 张君临急忙勒紧缰绳,困惑不解。 “怎么了?” 遇到京机营的兵马了吗? 不对啊,那些强盗害怕他的淫威都跑去了句县与嘉州交界处,京机营的兵马不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敌情,但……镇州城外的稻田里,都是妇人与孩童正在灌溉田地,整理粪肥,少见壮丁,末将认为此事蹊跷,殿下可否慢行片刻,待探查清楚再行前往?” 斥候令也是头一次碰到这种情景。 别的他不知道。 反正谁出事,太子殿下也不能出事! 不然他对不起全金陵的人们。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两万变四万,很难拒绝 “不必,本宫亲自一探。” 张君临打马继续前行。 自从稻秧抽穗后,他的境界再次提升一截。 如今已是八阶中品,还有不断往上攀升的趋势。 假如前方真的有什么危险,他亲自前去可比斥候令去送要强得多。 “可是殿下……” “如今不在宫中而是行军之中,你的谨慎本宫能理解,你先去前面再探,本宫慢慢跟上。” 张君临也不是什么不识好歹的人,对于大家的关怀他自然要委婉地接受。 否则一味逞强,不依靠大家的力量,有些事也办不成。 “是!” 斥候令急忙朝前方而去。 张君临按照刚才的速度继续前行。 正在稻田里干活的妇孺老幼看到大军过境,全都吓了一跳。 “又要打仗了吗?” “看军服好像是咱们南越的兵。” “这是哪里来的兵?” 待到最前方的士兵高声喊起“太子殿下奉陛下之命,征兵两万送往嘉州”时,稻田里的人们更加惊讶。 “这是金陵征召的新兵?” “是的,老人家。” 张君临停下马站在地头上,弯腰看向不远处正在扒粪堆的老者。 好像不需要斥候令打探消息,他能够自己询问。 “老人家,麻烦问一句,为何这田里没有壮丁干活呢?他们都去何处了?” 镇州在释放劳动力这一点虽然做得挺好,农夫们的副业随着养殖和运输而增加,但数百亩稻田里,看不见几个壮丁的情形还是很少见的。 老者谨慎地打量着张君临。 “这位是太子殿下!” 旁边的新兵将领金将军介绍完。 老者连忙对着张君临拱手作揖,惊喜不已:“没想到草民能够见到太子殿下的真颜。” “哈哈,本宫长得和普通人是一样的,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 张君临调侃一句,缓解了对方的紧张后。 老者终于开始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殿下,草民的孩子们除了未满年龄在习武念书之外,剩下的都去参加征兵了。” 哦! 张君临懂了。 看来镇州与金陵的情况相似,百姓们都是抢着争着去参军。 “大家都在担心殿下您在金陵凑不齐两万兵马,所以我们镇州打算独挑大梁,把这两万人凑够。” 老者看向还在不断朝前急行的将士们,有些迷糊地问。 “殿下,这些兵马难道是金陵的驻兵吗?” “不是,他们和你们一样,都是想为本宫排忧解难的百姓。” 张君临的话,引来不少士兵的侧目。 彼此眼眶都是一热。 “太子殿下爱民如子,大家才会如此拥护太子殿下。” 老者说的实情,没有半点夸耀的成分。 可张君临还是受之有愧。 其实狗皇帝突然料民与征兵不在他的计划内,但征兵这事就算狗皇帝不主动提及,他也打算让人去狗皇帝耳旁吹吹耳边风的。 想要以最小的代价更迭皇位,大量的人手不可或缺。 “老人家,若是家里有什么难处,记得找当地的府衙,对于全家多人参军这件事,政令上是有扶助的。” “殿下您放心,征兵令一贴出来的时候,官衙就告诉我们了。” 嗯。 那就好。 张君临并没有专门给镇州下令,告知金陵已将两万兵马征召完成的事。 倒不是想着能够两万变四万增加人手,单纯的是镇州离着嘉州很近。 他专门传过话来,万一被狗皇帝的探子得知,这兵征集起来也无法使用。 张君临看着还在专心训练的新兵们,再看着稻田里那些等待新兵归来的人们,为自己不能阻止这场战争感到深深的无力。 可战争不是他挑起来的,被动就要挨打。 他只有主动筹谋,才能减小损伤。 “要不现在派人告诉姜助兵马召集完毕了?” 两万亲兵貌似也够用了。 正当张君临这么想的时候,斥候令再次返回。 “报!” “本宫已经知晓镇州征兵一事……” “殿下,末将并非汇报镇州征兵一事,而是……陛下两日前在嘉州起兵,正率十万大军前往金陵欲讨伐殿下!” 来得够快的。 张君临知道老八把话带到嘉州,早就有心想夺了他监国太子之位的狗皇帝,一定会等不及返回金陵。 可这么迅速果决地带着十万大军杀到金陵来,看来是把海防边防的力量全部抽调过来,也想让他死的意思。 既是如此。 镇州的两万征兵还是顶上更能够稳操胜券,也能够速战速决。 “本宫知道了,继续前行,晌午前抵达镇州城外。” 张君临打马要走时,马车上传来苏婵衣的呼喊声。 “殿下!” “苏院使,有事吗?” 他站在原地等着马车走过来,弯腰凑到窗前打听着。 “张君主要对你动手,却不顾及你的实力,我担心他还有所倚仗。” 苏婵衣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别看狗皇帝对国事并不精通,但对他自身的性命十分看重。 毕竟没命就没办法享受身为皇帝的特权,夜夜笙歌。 “苏院使觉得他的倚仗是什么,十万大军吗?” 难得苏婵衣主动和他聊天,正好张君临除了赶路也闲着无事,思想碰撞一下,指不定会有新的灵感。 苏婵衣听到他的话,果断地摇了摇头。 “殿下与项鸿在金陵一战,以少胜多打败了西楚的十万精兵,南越的兵力在殿下的特训下虽有进步,但李君主手底下的士兵奔波劳累,恐怕实力还不如以往。” 苏姑娘厉害了! 不光医术高超分析起时事来也有理有据。 张君临满脸欣赏地看着侃侃而谈的苏婵衣,竖起大拇指。 “如果院使不是非苏姑娘不可,我一定让你来当我的幕僚。” 听出他没有因为自己掺手国事而提防,反倒真心夸奖,苏婵衣的脸细不可察地烫了一下。 言归正传,她连忙提醒太子殿下。 “墨皇后在世时,南越国也曾有九阶武者,虽说后来杳无踪迹,但难保张君主与对方有所联系,会请来助阵,还望殿下有个准备。” 提到这件事,苏婵衣又动了让白芷回百草谷请人的心思。 她父亲正是隐居于野的九阶中品的高手。 只是父亲那般低调又不问世事的人,应当是不会出谷相助的。 可派遣谷中几位长老来,几个八阶武者相加,对于九阶武者也是一种震慑力。 “九阶武者啊,我还没有见过呢。” 张君临早就知道狗皇帝一定留有底牌,但没想到会是这么厉害的底牌。 狗皇帝可以啊。 金陵有难国快亡了的时候请不来人,为了让他死,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看来苏院使不光是一位神医,如今还能当一位百事通,不知苏姑娘听说过那位九阶武者姓甚名谁,我也好派人去打听打听。” 母后都死了十多年了。 说不定那个九阶武者也早就死翘翘了呢。 “九阶武者行踪莫定,除非提前有约,否则殿下就算倾一国之力,也找不到他们。” 苏婵衣一句话浇灭了张君临想要釜底抽薪的想法。 那就没办法了。 战争就是这样,随时可能会发生突发状况。 谁能想到狗皇帝这么苟。 “九阶武者防不胜防,假如皇帝真有这样的帮手,到时候打起来,苏姑娘你带着白姑娘有多远跑多远,连累到你们的时候,也别顾及名声,直接用百草谷的名号吓唬他们,一切以保住性命为优先,记住了吗?”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五章 张承乾的信心,抵达 不管狗皇帝有什么底牌。 早在张君临当上监国太子的那一刻,就注定会有这么一战,无法避免。 而他能做的事都做到了极致,无论发生什么意外……那也是命。 “殿下,其实你可以留守金陵,派人与李君主交战,不必亲自涉险。” 苏婵衣的提议,被张君临直接否决。 “如果我不露面,皇帝会从镇州打到金陵去,你也看到了,镇州与金陵的百姓们如此积极的应征,对,他们是为了守住自己的一切,但他们更是因为相信我存在他们的一切就存在,才会生怕我为难,才会积极应征。” 作为死过一回的人,张君临自然不想再次体验濒临死亡的痛苦。 可是。 这世间有些事不是生死可以来衡量的。 “殿下,你这个人,就是心太好了……” 苏婵衣暗叹一声,知道无法再劝。 既是如此。 “我愿意陪殿下战至最后一刻。” “苏院使你是大夫,上了战场也是管后勤的。” 要是到了需要苏姑娘扛着刀枪上战场的地步,哪怕背负一世的骂名。 他也会先杀了狗皇帝,阻止战争继续恶化下去。 “苏院使,你别想太多了,还得保证身体给大家当靠山呢。” 张君临落下车帘,没再多言,生怕苏姑娘再胡思乱想,打马往前走去。 苏婵衣隔着竹帘看到远去的身影,握紧了拳头。 若是真到了她需要出手的时候。 她宁愿舍弃医者的身份,也必须要救下太子殿下!救下南越万民! 只希望。 传闻里的那位九阶武者,不会出现在这场战争中,成为张君主的助力。 …… 嘉州,兴县。 张承乾坐在御撵内,看着前方缓慢行动的大军,心情十分郁闷。 行军两天,走了五十里地。 比来时还要慢。 可是他也没办法加快速度,因为后面跟着的皇族和权贵若是不一起带走,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盯着,不和他统一战线,跑到逆子那个阵营去,他的讨伐之路就会变得更加不顺畅。 “龙卫何在!” 张承乾暴喝一声。 御撵后的陈皇后等人竖起了耳朵。 龙卫! 南越暗卫里最神秘也是最强大的存在,来无影去无踪,也是历任皇帝最信任的人,没有之一。 龙卫并非是一队亲兵护卫,而是一个拥有“龙卫”称号的人。 龙者,皇帝也。 此乃护卫皇帝之人。 就如同西楚国的家臣雷家一样,不是主仆却更加忠诚。 “属下在。” “起兵前让你去传信,请那位出山,他可愿意前往金陵,讨伐那个逆子?” 张承乾语气变得紧张起来。 那位九阶武者可是他对付张君临的制胜关键。 只是那位九阶武者平时与他并无往来,只是因与张氏祖上有故交,答应南越危难之际可现身守护。 并且一任皇帝只能提出一次请求。 所以上次金陵遇袭他没使用这一次请求,想着割地赔粮的事不需要那位动手,还是把这次请求用在刀刃上更适合。 现在想来……他果然英明睿智! 龙卫沉吟了片刻,张承乾耳边响起一道低语。 “那位同意了,已经动身前往金陵方向,随时可与陛下会合。” 随时? 也就是说,那位就在附近? 张承乾马上惊喜地朝着左右张望。 可是上次见那位还是在他登基之时,远远一见也未窥探其真容。 左右都是人满为患,也不知那位究竟在何处。 “陛下,属下有一问。” 龙卫历来都是办事出现,无事走人。 张承乾没想到今日也会多嘴,他猜到龙卫是想问什么,冷哼一声:“这场仗无论如何都必须打,不是为了替二子报仇也会有别的理由,你明白了吗?” 龙卫哪里还能不明白。 陛下根本不喜三皇子,听说三皇子治理金陵与镇州井井有条,得到百姓们的夸赞还拉拢了权贵。 除掉三皇子的心思就越发不加掩饰了。 张承乾没得到龙卫的回应,恼羞成怒。 “难道你还想着换个主子不成?” “不敢。” 龙卫淡淡吐出两个字,身影便消失在御撵之上。 张承乾感觉龙卫对他不满,其实他刚才大可以诉一番苦,谈论一番他对二子的期望来搏取龙卫对丧子之人的同情。 可他在得知那位答应出手后,知道这次胜利是属于自己的,也不必再装模作样。 对。 他就是要让那个逆子死无葬身之地! 让南越所有人知道,他,张承乾才是南越的皇帝。 整个南越的生死存亡由他来说了算! 不是墨青,更不是墨青生的儿子! 只能是他! 后方的陈皇后没能听到龙卫后面的话,只能凭借皇帝说的话来推测出此时的情况。 看到皇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她心中大定。 “母后,父皇会赢吗?” 同坐一车的大皇子忐忑不安地问。 陈皇后看了一眼装作乖巧的大皇子,会心一笑:“会。所以等到你父皇赢了,记得好好利用你二弟的死,一举夺下那个位置,可千万不能让张君成钻了漏子。” “母后放心,夏国丈的罪证早已搜集齐了,其中许多还是诛三族的罪,就算是功过相抵,老八他也绝无可能!” 这些罪证等到父皇想重用老八时,母后就会让平时与夏贵妃结怨的妃子当众指出。 他们绝对不会给老八表现的机会! “你做得对,记住了,做事千万不能像你二弟那般张扬行事,成为别人的活靶子。” 陈皇后死了一个心爱的儿子,自是伤心。 只是那个儿子本身派往金陵就是为了试探张君临。 她用一个儿子,换墨青唯一那个儿子的性命,也值了! “老二,你放心,母后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张君临,到时候,本宫一定扒你的皮、吸你的血、吃你的肉! 让你在痛苦与悔恨中生不如死! …… “吁!” 张君临看到镇州城外的驻兵军营里,排起长龙,再看自己身后跟着的两万将士。 看到数万士兵齐聚一起将空地填满的情景,看到他们精神抖擞,恍然间想到当初死守金陵时,那些散兵游勇们消极的模样。 今时已不同往日。 南越如今的兵事力量,远超当日。 “太子殿下!” 被人群淹没的姜助高喊一声。 刚才还热闹的空地一下子安静下来。 大家这才发现,身穿兵服前来的将士并非镇州驻兵或是新赶来征召的新兵。 领头的金将军马背上插着的旗帜,上面写着“金陵征兵”的字样。 “这是金陵应征的两万兵马?!” 姜助也看到了,大吃一惊。 想要挤到太子殿下的跟前来,可惜大家听说太子殿下来了,把他的前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对。” 张君临比划着身后的两万将士。 “金陵人接到圣旨后,不出三日便聚集了两万将士,本宫感念他们为国付出,便打算亲自将他们送到嘉州地界去,没想到你们镇州接到圣旨后动作这么快。” 他扫了一眼下方的人马,粗略一估计。 “你们报名的已经有五六千人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交给宋监军,开拔去嘉州 张君临说完这话,看到镇州民众们强忍着憋笑的表情,感觉他们把这辈子难过的事在一瞬间想了一个遍似的,连忙调侃一笑。 “要是本宫眼拙看错了,你们可以指正出来……后面那位老丈嘴角快要咧到耳后根去了,想笑你就笑,憋出病来可就不好了。” “哈哈哈……” 此话一出,果真有不少人当场爆笑出声。 张君临静候他们笑完,不解地问:“诸位因何发笑?” “太子殿下,金陵三万聚齐两万征兵,我们镇州只用了两日,便已超过两万。” 哦。 原来是笑话他低估了镇州百姓们征兵的积极性。 他确实也没想到大家的动作会如此之快。 两日便已有两万余众,而且听人群里说话的口音,许多还不是镇州本地人,想来是被新政令吸引来镇州落户的各地流民、难民,或者是吴国逃难而来的亡国之民。 兵员成分虽复杂,但积极的原因他心里清楚。 “这倒是本宫思虑不周,原以为圣旨抵达镇州再上报金陵会晚些时候,没想到本宫刚将两万征兵带来镇州,你们这里也凑齐了人数。” 张君临颇为为难的看向姜助。 “姜大人,此事该如何是好?是让金陵的新兵西返还是就地解散镇州的兵马?” 对于这件事,姜助与他并没有提前商定过。 原本姜助只是想着避免太子殿下抗旨不遵被人抓到把柄,可眼下太子殿下特意带着两万新兵前来镇州,新兵未抵达镇州,他便接到嘉州方面来报。 皇帝陛下已兴兵十万前来讨伐太子殿下。 这个时候,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兵力,绝不能放任自流。 “殿下,陛下的圣旨上说了,征兵是为了保家卫国,与那西楚和谈时更加有底气,下官认为,不如将这四万新兵,全部交付给宋监军送往嘉州,向陛下复命!” 姜助脑子稍微一转,便提出了一个十分中肯的意见。 张君临深感欣慰,并上竿就爬。 “姜大人言之有理,父皇向金陵与镇州征兵,也是为了让我们保卫自己的国家,守护自己的家园与耕地,人越多力量越大,父皇也能够看到大家保家卫国的决心!” “到时候,父皇返回金陵,知道大家如此热爱南越,定会为百姓谋福祉,让大家的日子过得更加红红火火!” 不提皇帝还好,大家哪怕面对征兵依旧是一片喜气洋洋。 提起皇帝要返回金陵,重新掌权,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很晦气。 就连张君临也不愿意再多反向吹捧几句。 毕竟有些话不需要说太多,人们只要听进心里,就知道到时候该如何做。 感觉到气氛变得凝重了,张君临趁热打铁,朝着人群之中望去。 “负责征兵的宋监军是哪一位?” 人群里走出一个模样俊朗的少年,看上去也分不清是文官还是武将,但看到对方的面容,张君临脑海里莫名闪过一个古板又正直的脸庞。 宋时真。 “见过太子殿下!” 宋勤还是第一次看到太子殿下的真容。 十六岁的少年皮肤微黑、身材消瘦,似乎身体不好,倒与传闻里因胎内不足而时常生病不爱见人的三皇子形象相符合。 可是。 眼前这个少年郎如今应当已是一位高阶武者,文韬武略皆不容小觑。 宋勤以为“病体”也是装的,今日一见,却有些担忧。 “太子殿下可是连日赶路过于劳累?” “宋监军何出此言?” 张君临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心,没有感动,而是警惕起来。 宋家身为谏官直臣,其实不讨张承乾的喜欢,这是南越文武百官都知道的事。 可有些事不能看表面。 特别是宋家忠于帝王就相当于忠于张承乾,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不得不防。 “末将听闻殿下以前身体不太好,原以为殿下这段时日应当是大好了,没承想今日一见,感觉殿下久病未愈似的……” 宋勤生怕张君临误会他此话的用意,连忙解释。 “末将的母亲曾缠绵于病榻许久,末将……末将也是唐突了。” 宋勤其实是担心太子殿下有什么隐疾。 可对于第一次相见的人来说,上来关心别人的身体健康,确实唐突。 张君临却是因此一下子便看出了,这个宋勤并非传统的宋家人一般三思而后行。 虽是直谏官员,但每次都能说到别人哑口无言。 宋勤正相反,说话做事恨不得将把柄递到别人的手里。 也难怪狗皇帝会派此人来做征兵这种得罪许多人的差事,看得出来。 狗皇帝是真的不喜欢宋家人。 “本宫确实久病成疾,但本宫已得一位神医相助,快要痊愈,多谢宋临军关心。” 张君临微微拱手,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 宋勤见自己居然说中了,还没来得及惊讶,看到太子殿下礼贤下士这一拜,慌忙还礼。 还完礼后,有心想问太子殿下究竟生了什么病,是否与之前中毒有关,却又担心自己说错话,让太子殿下误会他是皇帝陛下派来打探的。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胶着。 “咳!金将军,还不将征兵名册送与宋监军。” 张君临假咳一声缓解了一下初次见面聊的问题太深入的尴尬后,开始催进度。 四万新兵堆在镇州城外也不像话。 再加上狗皇帝的大军已奔赴句县而来,还需要早早上路为好。 “殿下要继续为新兵们送行至嘉州,还是打道回府?” 宋勤把征兵名册接过,转交给宋执。 宋执翻开看了几眼,见到有几个熟悉的人名时,瞳孔猛地一缩,朝着新兵人群里看去。 可是两万人马实在太多了,一眼望不到头,他也没办法与那些“老友”相会。 只是心中十分震惊。 这些都是权贵子弟,身份背景不比前来镇州镇压乱民的京机营将士低,有些还是皇亲国戚。 此时却出现在征兵名册里,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太子殿下在金陵的影响力,已经与皇帝陛下并驾齐驱,甚至更甚! “父皇只是让本宫负责在金陵征兵两万,而本宫监国领域只有金陵与镇州,无召自然不得前往嘉州,本宫便将大家送到句县与嘉州的交界处,宋监军认为如何?” 别看这个监军是狗皇帝派来得罪人的。 张君临该表达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宋家作为直臣,一口吐沫星子就能让清贵名流骂一代君主几百甚至上千年。 狗皇帝不拿宋家人当人看,那是狗皇帝根本不在乎名声。 他其实也不在乎,但,能够挖狗皇帝的墙角,他就很开心。 狗皇帝亲手奉上的好机会,不要白不要。 “末将认为,殿下最好还是请封折子给陛下,随军前往嘉州复命。” 宋勤想到陛下对太子殿下的误会。 认为如今既然圣旨上的差事,太子不仅办得妥当,还加倍完成,陛下应当再无理由提防太子殿下。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天真,君临小子太天真了 真虎啊。 张君临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否记错了人。 “宋监军可是宋时真宋大人之子?” “是……” 宋勤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何突然提及父亲,心头没由来得急跳两拍。 张君临见他承认,确认了宋勤不是人坏就是脑子不太灵光,或者说是少了文臣肚子里的那些弯弯绕绕,过于天真。 没打算分清时下利弊,只是婉言谢绝。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谢谢宋监军的好意,只是你不必担心本宫。” 张君临比划着拥护他的这些新兵。 “等到陛下返回金陵,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便知道本宫是如何履行监国之职的。” 不等宋勤再出什么馊主意,他对着姜助看去。 “姜大人,料民一事你可处理妥当?” “回殿下,早在接到圣旨那一刻起便差人誊抄名册,预计还要两日方能完成。” 姜助很羡慕金陵处理此事的效率。 可谁叫镇州没有像董侍郎一样精通整理户籍的人才,只能让陈思量筛选人手,还需要日夜不停的抄录,这才不至于耽误殿下的正事。 “从镇州到句县,四万大军两日边练边走再加上送达,还有富余,慢慢来,不着急。” 张君临都到了镇州的地界,且手里拥兵四万。 淡定得一批。 倒是宋勤,听到他的话糊涂起来。 “边练边走是何意?” “字面上的意思,这些新兵不训练没办法参与作战,不可能到了战场只能给别人当马前卒、垫脚石,就算不打仗只是去吓唬西楚国,也要练出气势来,也好让父皇知道,本宫推行全民皆兵的成果。” 说得好不如亮亮相。 张君临长镰一挥。 “杀!” 刚才还和镇州普通新兵分辨不出你我的金陵新兵们齐声呼喝。 “杀!” 震耳欲聋的呼喊声,有力拔山河、气吞日月之势。 别说宋勤和宋执他们这些见惯了软趴趴的京机营士兵的人,就连姜助都被吓了一跳。 看着那些气势如虹的新兵,有个疑问盘旋于口中却又问不出来。 殿下莫非是以老兵充作新兵遗入陛下军营中去当内应的? 可那些名册上有年岁以及户籍为证,经不起核对,若是老兵遇到大军,也会被认出真身来。 “姜大人看到本宫练的新兵,为何一脸忧虑的表情?” 张君临调侃一笑。 “姜大人别担心,有白教头在行军过程中监督练兵,再过几日,镇州的新兵也能如此,绝不会让人认为镇州百姓的粮和肉都白吃了。” 他故意将此话夹杂着内劲,传播出去老远。 激将也好激励也罢。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在短时间内让新兵掌握保命的本事,他确实需要无所不用其极。 “太子殿下放心,我们镇州多山民,身体比金陵人好得多,他们比我们多练几日也无妨,过几日我们追上他们,到时候他们碗里的肉可就归我们了!” 练兵除了白芷的功法集训外,还配合着张君临的末位淘汰制度。 谁练兵垫底谁少吃肉。 早在金陵军营里采用这套练兵手法初见成效后,他便推广到了镇州来。 看得出来,这群征兵的新兵其中不光是为守耕地家园而奋战的百姓,还有不少关注着兵家之事,想要建功立业的人。 宋执眼珠滴溜溜地在那些发言非常有水准的新兵身上扫过,从他们的一言一行中判断出来,这些人非富即贵后,总感觉事情的走向不太对劲。 这些新兵应征好像不单纯是为了助太子殿下完成圣旨颁布的任务,聚集于此,似乎另有原因。 可至于是何原因,宋执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敢想。 “宋监军,时候不早了,埋锅造饭后再起程吧。” 张君临话音刚落。 金陵的新兵们便有条不紊地开始选地搭灶装锅,劈柴烧火。 该煮粥的煮粥该做菜的做菜。 根本不给宋勤这个监军半点面子。 “宋监军莫怪,这些新兵暂时还听不惯别人发号施令,但他们都是主动来投军的,也绝对不会给宋监军带来任何的麻烦。” “……” 宋勤再傻也听懂了太子殿下是让他只管复命,别管新兵训练和他们听谁指示的话。 好在监军的职责也只是盯着军队动向,只要这四万大军往嘉州方向走,别的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何妨? “请殿下放心,末将知道殿下所作所为皆是为他们着想,殿下如何练兵,末将绝不会插手,更不会特意禀报给陛下。” 挺好。 张君临没想到宋勤脑子虽然不太灵光,但为人比宋时真灵活许多。 直臣谏官看来是当不成了,也不知道武者境界如何。 假如能够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改行去当武将也不错。 “对了宋监军,上次宋大人派去金陵调查本宫是否有谋逆之心的宋家家奴,本宫一并给你带来了。” 张君临轻描淡写的像是在说今天是个晴天一样,根本没把此事放在心上的样子,让宋勤登时傻了眼。 就在他以为太子殿下是想趁机找他算账夺了他的监军之权时。 太子殿下只是将人送还,说了一句“误会”便一语揭过。 “殿下真是好肚量!” 宋勤对太子殿下的崇拜又多了一分。 而已有猜测的宋执,看到堂兄被太子殿下忽悠得一愣一愣的,还不知道危险已然降临,想到凭他兄弟二人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希望堂兄傻人有傻福,太子殿下给宋家留条后路。 …… 北齐皇宫。 肖朔收到赵旦送来的飞鸽传书时,已是入夜时分。 “告诉皇后,今晚孤宿在宣政殿里,让她不要等孤了。” 信件上写着张承乾那王八羔子可能与西楚国联手坑害君临小子的事。 尽管君临小子的布局可攻可守,但看到最后的请求时,他还是无奈苦笑。 “到底是年轻经历的事少,行事过于天真,西楚那五万俘兵不杀,留在滁县,只让孤派两万边防将士前去震慑,若是那芈铎狗急跳墙利用五万俘兵拼死一战拿下金陵,君临小子便是腹背受敌。” 芈铎特意派了最喜爱的七儿子前去嘉州游说张承乾,手里绝对有利诱张承乾的条件。 “来人,去请廉将军来!” 他这段时日致力于突破武道桎梏,对西楚与大嬴国的战事有所疏漏。 若他猜测不错的话。 西楚与大嬴国的战事恐怕发生了变故。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八章 变故,转攻为守 不时。 廉彼身着便衣,匆匆而来。 廉彼乃是北齐五虎大将之一,日常主要负责汇总驻边各地的情况。 “陛下召臣前来,可是事关南越之事?” 肖朔还没开口,听到廉彼的话,眉锋一挑,心里明了,张承乾那王八羔子定是又搞了什么动作,廉彼才会有此一言。 “南越边防有何变故?” 肖朔按耐着怒气问。 他倒想瞧一瞧张承乾能够搞出什么名堂,打赢这场仗。 廉彼抚摸着花白的胡须,沉吟片刻才道:“陛下,南越北防只剩余零散驻兵,其他兵马自从被张君主带去嘉州后一直未归。” “一直未归?” 肖朔冷嘲一笑。 “看不出来张承乾对北齐这么放心,就不怕孤趁他之危挥师南下?” “陛下,末将认为,此时确实适合挥师南下。”廉彼抱拳一拜,沉声道:“南越太子接受了陛下的支援,只要陛下以南越太子求助的名义,将边防军向南推进百里……” “住口!” 廉彼的话还未说完,肖朔听懂他的用意,大声呵斥着。 “孤助南越太子是因为当年救命之恩,且孤与南越有盟约,你是想让孤背信弃义,被天下人耻笑是一个忘恩负义之徒?” 肖朔当然知道南越国乱,只要北齐想咬南越一口,无论最终胜负如何,谁也没办法再让北齐把吃掉的地域吐出去。 可是他不能这么做。 且不说当年墨青姐对他的恩情,只说君临小子无条件地把南越增产之法告知于他,让他派人前去学习这一条,他也绝不会乘人之危。 “陛下,末将听闻那南越监国太子能力卓越,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若是想遏制于他,也只有此时了。” 廉彼又进一言。 “若陛下担心名声有污,末将可以让负责边防的将领随便找个借口……” 廉彼的话还未说完,感受到来自肖朔身上那股犹如实质般的威压,噤若寒蝉,不敢再言。 肖朔一直盯了半晌,直到廉彼低下头去,这才继续他的问话。 “除此之外,西楚边防有了何种变故?” 廉彼绝非看到一点儿利益便会扑上去的那种人,相反,廉彼年岁已大,行兵布阵都很沉稳。 北齐与西楚共同与南越接壤,只是南越兵防布局有所改动,西楚还在虎视眈眈,廉彼绝对不会想着马上动手,去吞并南越的边界。 “陛下英明,西楚边防确实有了变故,他们将所剩不多的兵力集中到了滁县西南方向。” 西南? 肖朔哪里还不明白,西楚这是吸取了上次从滁县进攻绕行两城的教训,导致放跑了张承乾扭转了胜局,这才在拿下吴国后,准备直扑金陵。 “陛下,西楚是想夺回俘虏,还是想一举拿下南越?” 廉彼猜不准西楚的目的。 但他知道,掌握天下大势又与南越太子交好的陛下,定会了解。 “夺回俘虏的同时,咬掉南越一口肉,西楚的兵力不足以拿下整个南越,也无心更无力治理已经结仇的南越百姓,他们的目的还是想获得南越的粮食与海盐,留一个傀儡君主替他们卖命,付出最小的牺牲获得最大的利益,才是最好的手段。” 听君一席话,廉彼马上明白陛下为何会制止他吞食南越的国土。 南越国小人少,其实非常好蚕食,但南越交通相对发达,若是因打仗将人员流失,只拿下南越国土却没有人用,无人种粮无人晒盐,反过来还要说服南越人为北齐效力……实在麻烦。 像这种可以靠邦交手段利用其国力的小国,耗费大量兵力还要提防领国趁机咬一口,也不划算。 廉彼意识到自己的莽撞,连忙认错。 “末将有罪,未明晰情势便进言,幸好陛下早有主见。” 肖朔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作为掌管边防的将领,因机制动是必须的,但像攻打邻国这样的大事,还得君主做最终的决定。 君与臣就是这样的关系。 “西楚除了与南越相交之处有异动,热战正酣的西北战场,情势如何?” 肖朔神情变得紧张起来。 对于廉彼来讲,北齐国的利弊最为优先。 身为北齐君主他自然也是如此,但他比廉彼还多了一份私心。 那便是辅助君临小子登上南越君主之位,换了张承乾那个王八羔子。 “陛下闭关多日,没想到对天下之势的把握依旧、依旧……” 廉彼身为武将不善言辞,依旧了半晌也没能夸出花来。 肖朔哭笑不得道:“你也别夸孤,孤只是觉得那芈君主行事周全,不出手则己,一出手必定出奇制胜,这才有此猜测,西北战场若真因南越之势而发生变化的话,南越太子危矣。” “陛下,西北战场上,从开战起便勇猛作战的西楚大军,七日前突然转攻为守,进入丘陵的山地之中。” 西楚将士本来擅长山地作战,如此一来,战势便胶着起来,大嬴国想要反攻都难。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西楚兵力或者将军并无变动! “西楚的大将都派到了西北战场上,哪一位活跃的将军最近没有现身过,你可知晓?” 廉彼听到这个问题,面色剧变。 “陛下,你连这件事都猜到了吗?” 陛下真是文治武功全部精通的奇才! 肖朔淡定一笑:“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消失的将军,廉将军你猜他此时不在西北战场上,能去哪里?” 不在西北战场上还能去哪里? 廉彼略一思索,瞳孔猛地一缩。 “陛下,秋雁来去了金陵!” 秋雁来?! 肖朔猛地站起身来,怒气止不住地往头上窜。 “芈铎真是下了血本,不仅把最爱的儿子送去南越当说客,还把唯一的九阶武将送去金陵,他这是势在必得,必取南越之力供给西楚,想让南越成为西楚的附庸!” 赵旦只是八阶中品,根本不敌九阶之力。 但赵旦是北齐使者,双方交战都不斩来使,更何况两国还不到交战之时,赵旦没有危险。 可一旦张承乾那个王八糕子向西楚求助,秋雁来便能对君临小子痛下杀手。 “陛下,眼下该当如何?” 廉彼知道南越不能贸然地吞食,却也不想让西楚主宰南越的一切。 南越可是北齐与西楚的缓冲地带,倾向西楚的话,对北齐来讲,太过危险! 肖朔双手交叉,顶着下巴,思考片刻后,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绝不能让芈铎称心如意,拿下南越的掌控权。”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九章 表明,相遇 “他胆敢在这个时候把秋雁来调来金陵,孤便让他鸡飞蛋打!” 肖朔根本不用考虑,对着廉彼耳语几句。 廉彼听完之后,顿时双眼放光,看向肖朔的眼神更加恭敬。 他就说陛下不是省油的灯,怎么会任凭这么好的机会不参与其中,原来陛下不是没打算混水摸鱼,从中获利,而是目标不在南越小国,而是西楚与大嬴! “只是陛下,您这么会不会太冒险了?” “大国之争本来没有唾手可得的战果,风险与时机并存,再者说孤还有你们做靠山,太子虽不及他国太子那般出众,但只要你们辅佐好,守成没有问题。” 肖朔放下交托的双手,朝着廉彼抱拳一拜。 “廉将军,此事便交托于你了。” 不论是国情还是私情,他不能再像上次那般独善其身。 必须要去帮君临小子摆平西楚的威胁,让君临小子不再受张承乾那王八羔子的制肘,在此一举。 ……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新兵训练水中游,扑嗵扑嗵池塘中。 张君临望着池塘里像下饺子似的不停往里跳的将士们,骑在马背上头争夺霸主之位,就算保全自己都很困难,夹在西楚与北齐两个霸主国之间唯唯诺诺。 可其实南越有许多优势,只要君主肯励精图治,将其发挥出来,地位绝对更上一层楼。 天下粮仓尽在江南,说不定还能够争一争天下之主的位置。 身为武将,谁不想当征战四方,名垂千古的大将军? 宋勤当初正因为不想像祖辈一样做一个“无用”的谏臣,才弃文从武,他最向往的君主,不是连守成都做不到的当今陛下,而是眼前的太子殿下。 所以。 哪怕太子殿下随军还带着一口棺材,还准备了许多药材,他也并没有过问。 他知道,太子殿下一定另有隐情,殿下不说,身为臣子的自然不必多言。 “宋监军这一路上除了记录白教头的练兵之道以外,不再像初见时那般言谈随意,可是觉得本宫不好亲近?” 张君临根本不在意狗皇帝怎么想。 但他也没和宋勤说明,狗皇帝早已发兵前往镇州,意图讨伐他一事。 宋勤缺少急智,此时说了,等到了狗皇帝的跟前很容易露出端倪,反倒会害了宋勤甚至是整个宋家。 倒是那个叫宋执的小文官,年纪虽小,但为人精明,只是这两天一直视他如洪水猛兽般避着他走,不给他任何挖墙脚的机会。 不愧是宋家的人,确实难以搞定。 “殿下误会了,末将是担心说错了话,惹来殿下不喜。” 宋勤挠了挠后脑勺,憨厚一笑。 “末将还盼着有朝一日能够接受殿下的调度,为南越立下不世功勋呢。” 突如其来的表态打了张君临一下措手不及。 宋勤确实不能总是开口说话。 因为一旦开口就会刺激别人的心跳。 跟在旁边的宋执都没听到堂兄提及过此话,此时也只能盯着池塘里的新兵们出神,脑中幻想着太子殿下有朝一日登上皇位的情景。 若是从未到过镇州,他可能会觉得在嘉州听闻的,都是太子殿下故意吸引百姓与权贵们而夸大的讹传。 可见识到镇州官民一心,还有镇州先后的变化,他也想像堂兄一般,对着太子殿下表明心迹。 他并非书呆子,也想让自己学以致用。 可在当今陛下的手下当差,是绝对实现不了他的抱负的。 宋执目光炯炯地盯着太子殿下,话到嘴边始终咽不下去,干脆不吐不快。 “殿下,若是陛下属意他人为太子,您该如何自处?” 我去。 张君临没想到宋执这个聪明人也会有这么冲动的时候。 这是眼看着要分道扬镳,特意来探他的底? “本宫如何自处有用吗?” 张君临自嘲一笑,惆怅地叹息一声。 “我本将心向明月,耐何明月照沟渠。” 这是打太极,说了和没说一样。 但宋执还是明白了太子殿下的心思。 假使太子殿下不想反抗,必当表达孝心,此时更多的则是无奈。 那么。 就需要有人推太子殿下一把。 “殿下应当为国为民考虑,而非只顾念自己的名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宋执的话更少,说完作了一揖行了个文人的礼便朝前快步而去。 张君临饶有兴致地看着宋执紧张得快要同手同脚的步伐,放声大笑。 “好一个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宋监军,你这个堂弟,未来不可估量啊!” 宋家后继有人了! 得到太子殿下的夸奖,宋勤心中大喜过望,心里原本就倾斜的太平,此时已然完全倾斜。 如今他的顾虑只有一点。 那便是宋家。 “宋监军,若是遇到两难时,可多听取宋执的意见。” 什么意思?! 宋勤大吃一惊,看到太子殿下高深莫测的笑容,心中没由来得紧张起来。 嘉州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怀揣着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宋勤与张君临在句县城外两截明显长势不同的稻田包围的官道上分别。 趁着午后正是赶路的好时候。 宋勤心里惦记着嘉州的情况,再加上太子殿下不在,白芷并未跟着,新兵们不用训练,脚程便快了一倍。 等到日落时,便离开句县三十余里地。 远远便能看到刚末过膝盖的稻田那一端,有黑压压的军队正在逼近。 “布阵!” 金陵来的金将军大喊一声。 四万新兵依次分布成十个“品”字型,蓄势待发。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章 没抗旨,也不能抵罪! 稻田另一端。 今日轮替当先锋大将的乃是罗铮。 当罗铮看到对面黑压压的人头时吓了一跳,连忙勒紧了缰绳。 “停下!快停下!” 跟在后面的将士们急忙止步,当他们看到稻田那头的大军时,脸色却很麻木,似乎对于即将到来的危机不以为然,看淡了生死。 罗铮所带领的嘉州驻兵,原是与外敌倭寇对战的精锐之师,可远离故土前去金陵讨伐太子殿下,自己人打自己人,他们自然是没有那么积极。 许光良带领的北防将士跟在后方,虽勇猛可一夫当关,但除了全部握紧了手里的刀剑之外,同样没有积极应对,并随时准备护送皇族后退。 唯有留守在皇族附近负责守护的京机营四万大军,特别是原姜诚麾下的镇州驻兵,明白在这此遇到大军是一件多么严重的问题,纷纷严阵以待,提防着一场恶战的爆发。 “陛下!大事不好了!” 罗铮打马而来,直接冲到已经随军停下的御撵前。 张承乾正吃着新妃渔妃剥好的荔枝肉,因为御撵争停险些噎住,看到宽敞的官道就在脚下,他心生不满,想要差人去问罗铮在搞什么名堂时。 见到罗铮火急火燎地叫嚷着冲过来,又将他吓得剧烈咳嗽了一阵,呛出一口痰来。 渔妃连忙拿来痰盂,张承乾闭眼吐了一口没有在意。 但是渔妃特意看了一眼,看到痰中的血丝时,脸色微变,不过她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情,轻轻拍着张承乾的后背,柔声轻语:“陛下息怒,保重身体啊。” “渔妃你放心,朕这身体有皇后看照,好得很。” 张承乾的话让渔妃眼神闪动了一下,继而笑得更加甜美。 “陛下说得对。” “……” 罗铮望着沉溺于温柔乡里的皇帝陛下,心里窝火,也顾不得皇帝陛下与渔妃目光缠绵,身体快要贴到一起不太合时宜,当即出声询问。 “陛下,前方一里处有三万左右的大军出没,敢问陛下可是您安排的兵马?” 谁都知道,仅凭这十万大军想拿下太子殿下胜负难料。 罗铮同样如此。 若这三万左右的大军是陛下安排的奇兵,无疑皇帝陛下获胜的机会更大,可若是太子殿下派了兵马出袭嘉州一带,说明他们奇袭金陵失败,打完这三万左右的大军可能还有三万。 如此一来,还没到金陵,胜负便已见分晓不说,南越的所有兵力,都可能会因为这场父子之争而彻底灭亡。 到时候,嘉州横行的倭寇绝对会趁机进犯沿海,南越危矣! 就在罗铮急得火烧眉毛时,张承乾淡定地回答道:“朕没安排过其他兵马,罗将军定是看错了。” 张承乾不是在开玩笑,而是他真的以为罗铮看错了。 三万余多的兵马,是一州驻兵之力。 南越统共十万兵马,从何凭空多出来三万。 “陛下,末将怎会看错。” 罗铮急得嘴角都起了一圈火泡。 他可是一军主将,连这点眼力都没有,早就成了沙场累尸了。 张承乾见罗铮如此,也并不慌张,哈哈一笑:“那应该是姜诚带领镇压镇州乱民的五千兵马,可能是将乱民羁押过来,显得人多势众。” 罗铮见到陛下如此淡定的表现,与当初金陵被十万大军突袭、西楚刺客来南越时天差地别,猜测到陛下定是心中有数。 虽有质疑,但还是准备打马返回,与姜诚汇合。 不料。 他还没走,一个面熟的青年策马而来,在他身边停下后,对着御撵上继续吃荔枝的皇帝陛下单膝跪地。 “末将宋勤,携四万征兵大军,前来复命!” “……咳咳咳!” 张承乾再次被荔枝肉噎了一下,剧烈地咳嗽了好半晌,直到喉咙冒出了铁锈的味道,他才动用内劲勉强压下那股乱窜的邪气,目光幽幽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宋勤。 好一个宋勤! 他当初点了宋家子弟来当这个监军,其实是想借机给宋家扣一个不遵圣意的罪名。 让维护逆子的宋时真好好瞧瞧忤逆他的下场。 结果宋时真先被押入大牢,宋勤却出乎意料地完成了他的旨意。 不! 不只如此! “宋监军,你方才说你带领多少兵马前来复命?” 张承乾怀疑自己刚才受到惊吓,导致听错了数目。 宋勤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地回答道:“四!万!” 宋勤知道,这个数目对于皇帝陛下来说是一个意外,他当时得知太子殿下仅用三日就征召齐两万新兵时,也是同样的心情。 张承乾听到这个数目,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踮脚抬头朝着前方望去。 这一看不要紧,他才知道罗铮确实没有看错。 一里开外,数万身穿南越军服的将士们分批次站成一堆堆的,张承乾仔细地瞧了几眼,粗略估计后,又吓了一跳。 确实有四万之众! “宋监军,你从何处征召来如此数目的新兵?” 张承乾虽心中欣喜,但面上不显,想到他对宋家处置的手段,还在故意找茬。 “你不会是矫诏,把不符合年龄的百姓搜刮来,充当新兵吧?” 这种事也不少见。 有时候君主为了兵力充足,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承乾对于宋勤征兵四万的举止十分满意,却依旧没有打消掉一起处置宋家父子的念头。 “回禀陛下,这是他们的户籍与名册,之所以征召来四万兵民,是由于陛下所派的信差比姜将军提前抵达金陵,太子殿下接到圣旨后,生怕延误军机,便紧锣密鼓地征召了两万兵马,送往句县。” “等抵达句县时,末将已与镇州负责此事的官员们,将两万兵马全部征召完毕,大家知道陛下是为防备西楚再次攻打南越才征调的兵马,自愿应征,末将久劝不下,也只能将他们一并带来,由陛下处理。” 宋勤有些艰难的把宋执教给他的话熟练地背诵了一遍。 把功劳都推给太子殿下的同时,又将陛下的重要性突显出来。 他应当没落下哪句话……就在宋勤回想着宋执教给他的话时,就听御撵上的皇帝陛下重重地冷哼一声。 “那逆子倒是识大体,懂得以国事为重。” 逆、逆子? 宋勤听到这个称呼,心里凉了半截,不明白在他离开嘉州的这段时间里,又发生了何事,使得陛下如此称谓太子殿下。 不等他询问。 位于张承乾身侧随时候命的张君成暴喝一声。 “就算张君临没有抗旨,也绝不能因此抵消他残害二皇兄的罪名!” 宋勤望着原本应该在金陵却出现在此地的八皇子,消化着八皇子话里的意思。 太子殿下残害二皇子? 猛然间,他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一章 兵权香饽饽,都想咬一口 太子殿下随军的那口棺材里,装的难道就是二皇子的尸体?! 宋勤一念至此,却没有声张的意思。 因为他听得出来,陛下得知他带回四万新兵后,没有一句夸赞,反倒是诸多的挑剔,在他未说明其中两万是来自金陵时,陛下便是如此。 说明陛下是故意的针对他。 或者,是故意针对宋家。 宋勤抬起头朝着跟随皇族迁回金陵的权贵世家们看去,却没能看到“宋家”的族徽,他心中已有了猜测。 父亲,恐怕凶多吉少。 甚至连同整个宋家都因被皇帝厌恶而欲舍弃。 “君成,莫急。” 张承乾特意留张君成在身边,就是在等这一刻。 他要借别人之口追究那个逆子的罪名。 “父皇,儿臣愿意领兵两万,发兵金陵讨伐残害二皇兄的罪人张君临!” 张君成也不傻,特意出这个风头,目的除了是顺从父皇的心意,表达与父皇共进退以外,更重要的,是他想要兵权。 早在陈山河用五千兵马换了姜诚的两万镇州守军后,他也动了同样的心思。 父皇给金陵与镇州同时下旨征兵,在他看来就算凑不齐两万兵马,至少能够达成一半。 到时候他便怂恿父皇治姜诚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顺势把新兵的兵权夺过来。 宋勤能够带回四万兵马确实是在他的意料之外,可同样的,也能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收获。 父皇如今喜获四万新兵,赏他一半,不为过吧? 张承乾当然知道这个八儿子的小心思。 若是老二还在世的话,他一定会考虑一下取舍,或者削减老八的两万为两千。 但老二不在,陈家最近又有诸多动作,且京机营如今已有四万五的人马,他不能再将兵马交付给陈山河。 “朕同……” “父皇,儿臣有一事要禀告!” 不等张承乾答应,大皇子张君继挺身而出,手指着张君成厉喝一声。 “父皇绝不能将兵权交给狼子野心之徒,以防夏国丈祸乱镇州一事再次发生!” 再次提及夏国丈的罪名,张承乾一下子知道他这个好大儿准备做何事。 遇到这种兄弟阖墙的事情,张承乾并不打算制止。 老二死了,逆子也要死,待到回金陵后,想要让百姓们忘记那个逆子,必然要选一个新的太子作为替代。 在此时决策出来,也不错。 “大皇兄,你切莫信口雌黄,我外祖父的罪名完全是由张君临捏造出来的!” 张君成哪里能想到,自己根本没在父皇面前特意提及外祖父一事,不是他没想过为外祖父报仇,而是他没打算利用父皇的手来办这件事。 另外。 他知道外祖父想要扶持自己上位,或许会采用非常手段。 反正讨伐张君临的理由足够,便没提及外祖父之事,没想到,大皇兄竟借此事来攻击他! 亏得他以性命相拼将二皇兄的死讯送到嘉州城,大皇兄竟如此不讲兄弟情义! “八弟,张君临是否捏造了夏国丈的罪证,我并不清楚,但夏国丈确实在多地聚尽金银,暗中买卖超额的奴仆,据我所查,已近千人!” 千人! 张承乾听到这个数字,眼神不由得一凛,沉声质问:“这千人如今在何处?” 完了! 当张君成听到父皇这句问话后,知道无论结果如何,外祖父的所作所为已被父皇怀疑不忠了,偏偏这千人的下落…… “他们原本在金陵,伪装成佃户分布在夏家的各个田庄里,后来金陵遇西楚大军来袭后,他们除了上百人留守金陵,其余的便假装成流民,追随着我们一路从金陵到镇州,在夏国丈与我们分道扬镳时,只带走上百人。” 这笔账很好算。 张承乾警惕地看向左右,语气森然。 “夏国丈买卖的奴仆就在这些人之中?” “是。” 张君继其实有方法将所有与夏国丈联系的人手一举抓获。 但母后说了。 要留一些威胁感,才会让父皇更加恐惧,从而,更加愤怒。 “儿臣经过调查取证,只抓获了九十人,其中有八十个人在抓获对峙当时便咬舌自尽,只剩下十人还活着,但他们是百人一个团伙,所以认识的人不多。” 啪啪! 张君继拍了拍手掌。 马上有宫中侍卫押着十个穿着不同阶层服饰的青年走上前来。 “跪下!” 宫中侍卫用力地踢着他们的双膝迫使他们跪下,又揪住后衣领,迫使他们抬起头来。 张君成看到这些人脸上都被刺了字,有些人还割了鼻子与耳朵,急得直跳脚。 “大皇兄,你这是想屈打成招吗?!” “非也,只是他们负隅顽抗,才不得已而为之,一切都是为了父皇的安全着想。” 张君继的这番话把张君成噎了个半死。 他本是武将,不善言辞。 再被大皇兄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此时交锋还未到最激烈的时刻,就已有了挫败之势。 跪在地上的宋勤感觉到膝盖酸痛,看着还未开战就先内斗的两兄弟,以及故意煽风点火的皇帝陛下,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 斗吧。 为了太子殿下送来的四万新兵斗得头破血流吧。 他倒想瞧瞧,谁最后会成为统领这群新兵的倒霉蛋。 无论是谁,他这个监军是绝对不能替换的! “陛下,两位皇子似乎还要争执片刻,末将可否先将四万新兵的将领们带上前来,以及……吩咐下去,埋锅造饭?” 此话让张承乾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宋勤的身上。 两个儿子还未争论出如何分割这四万新兵的兵权,但无论是谁当主将,宋勤这个监军有功,暂时也无法替换。 若当下换了宋勤,无异于是告诉别人,他很记仇。 到时候把那些曾经想接触逆子的权贵商绅们全部吓到逆子的阵营,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宋监军言之有理,既然这四万新兵是宋监军带来的,战场上的督军重责,还要交与宋监军。” 张承乾眼中满是算计。 宋勤再傻也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坑。 但为了太子殿下,为了南越,他一往无前! “谢陛下赏识,末将定当监督这四万新兵在战场上勇往直前,为南越立下赫赫战功!” 宋勤领了命果断脚底抹油去安顿新兵。 剩下张君继与张君成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气愤不已。 兄弟相争,最后便宜了宋勤还是继续当四万新兵的监军。 早知道如此,他们一定会在宋勤开口前,分出胜负! “父皇,如今夏国丈安排在陛下身边的细作还未查出,八弟应当避嫌,不适合在此时领兵!” 张君继急眼了,将最终的目的说了出来。 张君成恶狠狠地剜了一眼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却在他最需要兵权时给他致命一击的张君继,知道外祖父的事他脱不了干系,当即决定鱼死网破。 “父皇,儿臣也要揭发陈家的罪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二章 抬棺而来,凑个热闹 张君成身为皇位的竞争者,自然对其他皇子娘家的恶行心知肚明,特别是他与二皇子交好,对陈家做过的一些恶事,不仅有所耳闻,甚至还曾亲自参与过。 此时他这么说,张君继心头也在打鼓,同时暗中后悔。 早知道张君成为了争储不给他自己和夏家留后路,他之前就应该将张君成在半路解决掉! 也好过此时进退两难。 “八弟,你不要听风就是雨,受了别人的蒙蔽。” 张君继缓和了语气,劝着张君成。 “夏国丈的罪名虽然严重,但你在这段时间并未与夏国丈在一起,属于不知情……” “不。” 就在张君继还想给张君成找补,以免陈家的罪责被揭露时,张承乾当机立断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君成虽不与他外祖父同路,但也不能避免他与那些事有联系,为了避嫌,君成还是留在原地治疗伤势,待到伤好,夏国丈所买卖的奴仆全部查实,确认君成你与此事无关,便可与大军会合。” 张承乾又冷冷地瞥了一眼心虚的张君继,皮笑肉不笑地继续下令。 “君继揭发有功,便从四万新兵里拨一千人给你,去查找剩余的夏家奴仆,你可愿意为朕分忧?” 若非陈山河率领着四万五千兵马,且他还需要陈皇后打理后宫与皇族之事,他绝对会让张君成把陈家的罪名当众说出来。 眼下,虽未说明,但他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陈家也应该有所收敛,若是给脸不要脸的话……他不介意给老八再安排一个彻查陈家罪名的差事。 “父皇……儿臣……” 张君继吞吞吐吐的表露出不太情愿的神情时,张承乾的脸色马上黑了下来。 “君继不想担任这个差事的话也没关系,诸位皇子中想必有不少人愿意接手此事。” 张君继怎么会将到手的功劳和致张君成于死地,解决一个竞争对手的机会拱手让人。 再不甘心,也只能跪地领命。 “谨遵父皇之命,儿臣一定不辱皇命,将那些心怀不轨之徒全部抓住!” “好。” 张承乾有些烦燥地摆了摆手。 四万新兵这么大的兵权,就像是恶狼面前的一块肥肉,谁都想扑上来咬一口。 若没有夏国丈这一出,他确实是想分些兵权给老八,如今,连以前看上去恭敬顺从他的夏国丈背地里都想越过他去,推老八上位,这身边还有何人可信? 四万新兵的兵权,他只有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新兵全部由朕直接统管,跟在大军之后继续向句县挺进!全都散了……” “报!” 张承乾的话还没说完,斥候令的一声惊叫打断了他的话,跌落马下,连滚带爬地跪在御撵前。 正在摆皇帝大架的张承乾不满地瞪了一眼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斥候令,不耐烦地询问:“又发生了何事?” 总不能是那个逆子在送了四万新兵给他后,得知他率军来讨伐的消息,后悔了追上来了? “回陛下,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前来迎驾!” 轰。 一石惊起千层浪。 在场所有人都惊骇万分,特别是陈家众人,更是如临大敌。 刚刚要去点兵彻查夏国丈一事的张君继,也顾不得履行皇命,赶忙走到陈皇后的身边,看到母后铁青的脸色,低声安抚:“母后,大局为重,你可千万不能因为二弟之死,亲自去惹怒张君临。” 据说张君临的武道境界早已是上三阶。 母后若因一言不合被张君临痛下毒手,他本就不被父皇重视,少了母后的支持,以后的路只会走得更加艰难。 陈皇后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担忧她的大儿子,欣慰一笑:“君继,你放心,母后就算不会自己着想,也要为你的未来着想,忍一时风平浪静,母后那些年能忍得下墨青,又忍了那个逆子十数年,难道还忍不了这一时吗?” 张君继忙不迭地点头。 母后能够拎得清是最好的。 “儿臣张君临,特带二皇子的尸体前来面见父皇!” 一道响亮的声音犹如平地炸雷般在众人耳边回荡开来。 张承乾循声望去。 隔着上百米远,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但哪怕离着这么远,看不清那逆子的脸庞,张承乾还是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这个逆子与之前在宫里那个快要被毒死的废物,早已不再是同一个人。 面对一个一无所知的儿子,张承乾变得格外谨慎起来。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逐渐靠近却无人敢拦的那个逆子,恨不得那位当场出手,将其击杀。 张君临单人匹马行至御撵前,跳下马来,将长镰刀交到行宫主管的手里,一撩衣袍,单膝跪地,铿锵有力地大喊出声。 “父皇派遣十万大军来镇州,可是特意返回金陵同西楚使者团谈判的?” 张君临饶有兴趣地抬起头,看向坐在御撵上快要坐不住的狗皇帝。 张承乾知道这个逆子早已不是省油的灯,却不料这个逆子一开口便将他一军。 他沉吟未语,打量着这个近在眼前却陌生的像第一次见面的逆子。 张君临也同样如此。 许久未见。 记忆里那个英姿焕发的“父皇”,脸色变得虚浮微肿还隐隐发青,呼吸间气息急促,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气短。 隐隐约约有种被酒色掏空身体的感觉。 看到这样的狗皇帝,张君临都不由得怀疑,根本不需要他出手,再拖上一段时日,不知道狗皇帝是否自己会把自己作死。 他又大大方方地看了一眼同乘御撵的那位新晋渔妃。 确实是一个妖艳美人,听说是陈皇后为了平息狗皇帝的怒火让人特意搜罗来的,很难不让他联想到狗皇帝此时的身体微恙与陈皇后有关系。 管它呢。 反正与他无关。 “父皇……” “别叫朕父皇!来人!将这个逆子给朕拿下!” 张承乾指着张君临暴喝一声。 当即便有宫中侍卫把张君临团团围住,更有陈家众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援。 张君继混在其中,悄悄拔出一把匕首,想要浑水摸鱼趁机将张君临一击致命时。 忽然他身体寒毛倒竖,还没等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带向前方,撞翻那些围聚在此的侍卫与家奴,直奔张君临而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三章 惩治敌人,不必特意挑日子 出手的正是张君临。 他早看到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张君继时刻在旁边,像条阴毒的毒蛇一样准备出击。 就算实力相差悬殊,他也没准备给张君继出手的机会。 不仅如此。 他还要让张君继和棺材里躺着的那位一样,自食恶果。 扑嗵! 张君临操控着张君继,把人带到御撵前时,二话不说一脚踹碎对方的膝盖,让人跪下。 “嗷!” 张君继疼得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这让没被撞飞还准备重新包围的那些侍卫与陈家家奴们浑身战栗了一下,并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太可怕了! 太子殿下居然当着皇帝陛下的面,踹碎了大皇子的膝盖。 那血都顺着裤脚流下来了,估计大皇兄的左腿因此废掉了。 “我的儿!” 陈皇后本来压抑着丧子之痛,没打算和张君临正面冲突。 此时看到老大居然被张君临亲手废掉一条腿,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她再晚一步,等到老大的腿彻底废掉,那个位子对她来讲等于是给他人做嫁衣。 除非皇帝的所有儿子都死了,皇族近亲也死绝,否则哪个国家也不会让一个残废登基继任皇位! “母后……” 张君继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此时也全然将刚才提醒陈皇后小心和张君临起冲突的话抛之脑后。 事实上,他可不在乎陈皇后是生是死,他在乎的是陈皇后对他争夺皇位的价值。 可现在假如陈皇后不出面,他极可能会成为残废,沦为父皇心目中的弃子,陈皇后是死是活还有何意义? 张君继压抑着疼痛喊来陈皇后,同时对着高高在上的父皇重重磕了一记响头,咬牙切齿地质问:“父皇,你难道就任由杀害了二弟的凶手不光逍遥法外,还在你面前重伤其他皇子吗?张君临目无尊长,更不把你放在眼里,你难道要坐视不理吗?!” 其实在此之前,张君继觉得父皇还是他的天。 可膝盖疼了这么久,血都流了一地,父皇还端坐在御撵上,一副不在乎他死活的架势,让张君继明白。 他在父皇眼里果然不像二弟那般疼爱受宠。 他知道。 他出生时虽是父皇的长子,但却是父皇偶尔放纵后,母后施了些心机才生了下他。 这导致父皇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可二弟出生时,正值先皇后墨青势力越来越大,又怀上了孩子,父皇心中苦闷,是母后伏低做小一直安慰低谷时的父皇,这才有了二弟。 二弟自出生起便被父皇悉心关照,当作是下任储君一样培养。 父皇肯为了二弟之死,率全国兵马讨伐张君临。 可他就在父皇的眼前快要被张君临打死了,父皇却不皱一丝眉头。 他忌妒! 他愤恨! 他不明白! “父皇,你能为了二弟的死亲自冒险率军讨伐张君临,为何不能为儿臣说一句公道话?” “闭嘴!” 陈皇后提心吊胆地防备着张君临,终于平安无事地站到张君继的身边,听到这个大儿子居然不似往前一般冷静自持,而是如此沉不住气地给皇帝下不来台。 不等皇帝发作,抡圆手臂给张君继的脸上,扇了狠狠的一巴掌。 “母后?” 张君继被这一巴掌打得牙齿松动,嘴角溢血,他不敢相信地望着愤怒的母后,理智虽然回笼,但心里的酸楚快要将他的理智淹没。 “向你父皇道歉。” 陈皇后哪怕处于暴怒阶段,依旧温柔轻语。 张君临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已是中年,依旧风韵犹存,甚至比御撵上更具气质的陈皇后。 假如不是刚才那一巴掌,很难想象得出这样一个笑颜温柔的美妇是一个蛇蝎美人。 “父皇,儿臣失言,还请父皇责罚!” 张君继再不甘心,已经知道利弊的他还是低头认错。 刚才还想让人把这个冲动的大儿子拖下去的张承乾会心一笑,对着陈皇后吩咐:“赶紧替君继治疗。” “谢陛下。” 陈皇后知道刚才言语冲撞的事算是过去了,连忙从宽袖中摸出一瓶伤药,眼角余光瞥到一道残影闪过,她还来不及反应,手里的药瓶被人夺走,整个人也如断了线的风筝飞快地向后退去。 直到撞上三丈开外的御撵才停了下来,背部受到重击,让陈皇后当场喷出一口鲜血,险些昏死过去。 陈皇后身体软软地倒在御撵前,拼着一口气爬到御撵上,抱住张承乾的大腿。 “陛下,太子殿下不光杀了臣妾与您最爱的孩子,还要杀了君继与臣妾,太子殿下当众造反,您身为皇帝,身为父亲,理应拨乱反正,出手教育他!” 陈皇后其实伤得并不算重。 但她故意表现出快死的模样,是为了给皇帝递一个当众将张君临“格杀勿论”的台阶。 她根本没想过,仅凭那些没用的皇宫侍卫或是低阶的陈家家奴拿下上三阶武者境界的张君临。 但她作为张承乾的枕边人,了解张承乾的脾气禀性。 张承乾在看到张君临突然出现时却没有任何讨好周旋或者退让退避之意,一定是因为他手里还有能够一击制敌的“法宝”。 她曾听闻,每个国家的皇室都有忠诚的家臣,有的身家显赫、地位高贵。 但有的隐居山野,非国难君请不得出。 国难时皇帝只要不威胁到他的性命他自然不会利用这个机会,但如今与张君临开战,她相信皇帝一定留了一手。 但张君临身为储君,必须给皇帝一个请人出手的理由。 所以,刚才君继被打伤膝盖皇帝隐忍未发,心里八成是等着张君临痛下杀手时,再出手! “张君临,你为何要残害你二皇兄,打伤你大皇兄,如今还对你的母后不敬?” 张承乾等的就是当场抓住张君临把柄的机会,借此发难。 老二已死去多日,想必这个逆子早已想好了说辞,才敢抬棺见驾。 为防止被这个逆子翻盘,他才一直隐忍不发,准备激将几句,让这个逆子对揭发他的老八下毒手,再抓其把柄。 不料,这个逆子根本没看老八一眼,倒是对皇后母子痛下毒手。 “你今日若没有正当理由,便在御前放肆,辱及国母,朕绝不能饶恕你这等残害手足、目无尊长的逆子在御前胡来!” 张君临淡淡地瞥了一眼说得理直气壮、冠冕堂皇的狗皇帝,冷笑着开口。 “我打他们想打就打了,还用特意挑日子吗?”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四章 被动护皇,敢作敢当 张承乾知道这个逆子胆敢只身前来,嚣张至极。 可他没料到张君临如此嚣张,胆敢口出狂言到如此境地。 “好!好一个想打就打不用挑日子,那朕想处置你便处置你也不必挑日子!” 张承乾朝着左右张望,也没能在众人之中发现那位九阶的护国者有肯出手的意思,表面镇定无比,心里却有些慌乱。 难道那位护国者先去金陵了? 不。 既然那位答应了出山护他周全,定然不会爽约。 应当是这个逆子还没出手对他构成威胁,那位才没有出手。 “逆子!你图谋不轨之心,路人皆知,多说无益,你若是想坐上朕的位置,你便来,朕今日就算是死于你手,也要让天下人知晓,你这个逆子是如何大逆不道的!” 事到如今,张承乾也只能与张君临撕破脸皮,采用激将的方法,让那个逆子对他痛下杀手,或者是表露出反抗之意。 “来人!将这个逆子原地诛杀!” 张承乾知道在场除了那位,恐怕无人能够伤及张君临分毫。 他也顾不上别人的死活,只想把眼前这个与当年墨青打仗时一样,脸上挂着运策帷幄的笑意的逆子,马上诛杀。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知道陛下对太子殿下不喜,返回金陵讨伐有废太子之意。 可没想到,残害二皇子的事还没足够的证据,太子殿下只是动手打了陈皇后与大皇子,皇帝陛下便迫不及待地要杀死太子殿下。 明眼人谁还不懂。 因残害二皇子去讨伐太子殿下只是一个借口,皇帝陛下这是忌惮太子殿下已久,早已动了杀心。 饶是明白了这一点,那些宫中侍卫与陈家家奴依旧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谁也不敢出这个头。 太子殿下可是上三阶的武者,他们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去格杀太子殿下? 只有被反杀的命。 而不远处的几位将军,除了陈山河手持长刀,随时准备冲上去以外。 剩余的将领们面面相望后,都是一脸凝重之色。 陛下调动军队,集全国之力哪里是想向西楚和谈使者展现南越的军事力量。 陛下分明是要利用这些兵力铲除掉太子殿下! 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是听从陛下的命令,与太子殿下以及金陵大公主掌握的两万余众驻兵死战到底,最后的下场,莫过于两败俱伤,让南越兵力消失大半。 西楚虎视眈眈,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时机,定会啃掉南越一半国土,说不定北齐皇帝因为先皇后的恩情,等到太子殿下出事,也会借此为理由,出兵剑指金陵,与西楚瓜分南越。 二是……违抗圣命,如此一来他们便背上不忠的罪名,却能拯救南越于亡国危难之中。 “父皇,你也别为难他们。” 张君临故意行事乖张,就是为了让狗皇帝表露出心迹。 连激将法都用上了,还特意想让他先出手,这让他心里对狗皇帝的底牌有了一定的猜测。 恐怕真的有护皇者或护国者的高阶武者在暗中等着他对狗皇帝痛下杀手时,予以反击。 狗皇帝以为他单枪匹马地前来是决一死战的,趁狗皇帝不注意出手谋图皇位,可惜,狗皇帝猜对了目的,猜错了过程。 狗皇帝想要名正言顺地除掉他,他也是一样的想法! “朕没你这样的逆子!” 张承乾没想到竟没有一人胆敢与这个逆子对抗,只能拔出天子剑,亲自动手。 虽说这样十分冒险,但他坚信,那位护国者一定会有他危难之时现身! “父皇莫说气话。” 不等张承乾手握剑柄将剑拔出来,张君临笑吟吟地反驳着。 “儿臣对于父皇的旨意从来没有违背过,也从来没有大逆不道谋夺皇位的想法,父皇一定是听信他人谗言,误会了儿臣。” “胡说八道!” 唰…… 张承乾拔出天子剑,剑尖直指张君临,暴喝出声。 “朕何时曾误会于你,你残害你二皇兄的事难道是假的吗?” 棺材都抬过来了,自然不是假的。 张君临心里吐槽着,抱拳一拜,掷地有声道:“父皇错了,不是我残害二皇兄,正相反,是二皇兄想毒杀我,被我识破后自知犯下死罪后,服毒而亡。” 确实是服毒死的,但张君临没用“自尽”这个词。 其实是不是自尽不重要,怎么死的也不重要,为何而死才重要。 “竖子狂悖!” 张承乾对于这个说法,是一个字也不相信。 “朕封老二为摄政王,可监管你这个监国太子,他有如此大的权力,为何要毒杀你?” “斩草除根。” “斩什么草除什么根?” 张承乾处于愤怒之中,顺嘴一问。 等到话一出口,他猛然想到什么瞳孔猛地一缩,朝着陈皇后看去。 难道说…… “父皇应该还记得半年前,我曾被人毒害一事吗?” 提及此事,正趁着人多眼杂时,给张君继治伤的陈皇后动作一顿,面色微变。 她猜到二儿子可能是东窗事发被张君临反手杀害,可她没想到,张君临居然联想到了以前毒发的事。 “朕当然记得,可是太医院使当时说过,你那是自己吃坏了肚子,哪里来的毒害一说?” 张承乾眼神闪烁不定,神情也透着一股子心虚。 他知道是有人下毒。 因为随着这个逆子即将及冠,担心墨青所生嫡子登上皇位的皇子与妃嫔暗中下毒手也是正常的事。 他也并未深究。 下毒者当时没能查到线索,时隔半年旧事重提,他不相信这个逆子借此事来指责他未尽监察之责能够成功。 “父皇当然不知道毒害一事。” 张承乾直接被摘了出来,一瞬间搞不懂这个逆子如此重要时刻提及这件旧事究竟有何目的。 在他没有十足把握前自然是沉吟未语,等着张君临自己先露出马脚。 而张君临,要的就是这个时机。 “父皇平日里对儿臣十分关心却不知此事,可见做下此事者布局有多么周密,若非二皇兄所下之毒与我平日里服用的毒药是同一种,我也不知那日毒害我的人,以及平日里往我饮食里下了十年毒物的人,竟是二皇兄!” “有人往你饮食里下毒?还下了十年?” 张承乾大吃一惊。 陈皇后面露慌张之色,但想到那毒来自百草谷,别说寻常人,就连寻常皇室都知之甚少,她又安下心来,出声替二儿子申冤。 “陛下明鉴,君初他比君临只大半岁而已,十年前也不过是一幼子,如何能够下毒毒害君临,君临,你一定是碰上了庸医,受人挑唆,这才犯下大错。” 陈皇后满眼慈祥又可怜地看向张君临,哽咽出声。 “君临也是无心之失,但你确实铸成大错,母后不怪你,但你要为你做的事负责,你父皇要罚你,身为儿子,你理应受着才是。”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五章 袒护陈氏,既是袒护他自己 表面不责怪,暗中来拱火。 这番话说得又茶又表。 张君临要不是留着陈皇后还有用处,此时绝对一巴掌把她拍到御撵里,让狗皇帝扶都扶不起来。 “陈皇后说得对。” 张君临附和的话没有让陈皇后高兴,反倒是心里一惊,暗中思考着刚才她说的话,到底哪里不正确。 但无论怎么想,她这番话滴水不漏。 “陈皇后刚才说十年前二皇子只是一个幼童,他确实没办法对我下毒,所以下毒者别有其人,陈皇后身为后宫之主,想必应当知情。” 不好。 陈皇后这才发现自己被带进了沟里,但她丝毫不慌,皮笑肉不笑地应付着。 “君临你口口声声说君初下毒害你,可有证据?” 不等张君临回答,陈皇后举起袖子拭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泪,对着张承乾叩首一拜。 “陛下,君初已死,这么多时日以来,他身边的人都在君临的看管之下,难免屈打成招,人证绝对不可信。” “是啊……” 张承乾顺势附和着。 “张君临,你若想借此攀咬皇后,未免太不把朕放在眼里。” 这种时候,袒护陈氏便是袒护他自己。 张承乾可不愿意给那位留下一个未照看好未来储君,任由后宫妃嫔戕害这个逆子的“毒父”印象。 更不想好不容易能够斩杀张君临的时机,被一个可能存在的下毒一事给毁掉。 “父皇,儿臣在去皇庄以前,你说什么我都信,自从母后死了,你无法照顾我,让我在宫里吃残羹剩饭,告诉你时,你说这是对我的磨炼。” “我想习武你找来的教头故意刁难我,说我没有习武的天赋,你把母后留给我与长姐的功法告知陈皇后的儿子们,你说这是我身为兄弟应该做的。” “我想习文你说我不是那块材料,放任皇子公主们对我欺凌,甚至上书房里的王公大臣们的孩子也能欺辱我……这些事,我都以为是你想磨砺我特意不管不顾,可现在我明白了。” 张君临早就知道,像这种不必要的苦难施加到原身的身上,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换作原身的话,提起这些可能会气愤。 但他此时却能够冷静的表现出失望、伤心。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嘛,正好让大家瞧瞧你这个狗皇帝是如何对待先皇后的儿子的。 张承乾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翻旧账,原本他以为只是冷落张君临的事,此时听来确实有种苛待的意味,他忍不住暴喝一声:“逆子!你这是想找朕算账吗?” “不,我不需要找父皇算账,因为这些事确实成功磨砺了我的脾气禀性,以及我的本事,我如今是八阶武者,又是南越监国太子,民心所向皆于我,我当时可能不太理解父皇的苦心,但现在想来确实做得对。” “……” 张承乾一噎。 任凭他再见多识广,还是头一次碰到比他更无耻的人。 张君临这完全是正话反说! “父皇刚才问是否将你放在眼里,你为我做了这么多,父皇你说,我有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张君临大可以直接甩出证据让陈皇后闭嘴。 可他想替原身讨个公道,让众人都知道,张承乾这个狗皇帝,到底是如何苛待原身的。 也让那些文武百官们掂量掂量。 连结发妻子的儿子,狗皇帝都能够如此冷落,更别提他人了。 “君临,你莫怨你父皇,这些事,都是本宫怠慢于你,你有气有怨冲着本宫来,为何要杀了君初又伤了君继?” “不是告诉你了吗,二皇子意图毒害我,哦……你说了,人证不作数,好,那么物证作不作数?” 张君临从胸前摸出一个药瓶扔到陈皇后的怀里。 陈皇后在看他掏出药瓶时还吓了一跳,待到小心接住,发现里面是空的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死无对证! 老二下毒反被害这件事虽做得愚蠢,但好歹听了她的话,没给别人留下任何查找线索的痕迹! “陈皇后不会以为药瓶空了,我无法找人验明是什么毒药,便不知道这药是从哪里来的吧?” “这种毒无色无味,用量少可缓缓毒害人体,先是身体慢慢变得无力、好吃且多睡,接着变成病秧子,睡时盗汗,咳嗽带血,气息不匀,身为武者的话还会功力受损……最后七窍流血暴毙而亡,却找不到中毒的任何症状。” 陈皇后听到张君临说得一字不差,死死地捏紧了手里的药瓶。 虽不知张君临如何得知这毒药的药性的,但他一定无法得到这样的毒药,更不可能知道这毒来自哪里。 只要找不到来路,任张君临说破天去,此事也无法牵涉到她身上来! “君临,可你现在好端端的站在陛下面前,且已是八阶武者,说明你并未中此毒……” “陈皇后,你从百草谷拿到这种毒药的方子时,难道不知道这毒有解药吗?” 陈皇后震惊地看向一语点破毒药出处的张君临,浑身战栗起来。 他知道了?! 他还知道什么?! “百草谷?” 张承乾看到陈皇后变了脸色,意识到这件事恐怕是真的,心里虽然气愤,但他不可能把残害手足这么好的借口抹消掉,承认自己听信别人一面之词,就倾全国之力胡来。 略一思考,他便浑然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张君临,无论这毒药是从哪里来的,你既然好生活着,又知道它的厉害,为何还要逼死你二皇兄?” “父皇,听说心脏长在左边,人从出生起就注定会偏心,但你一句话,就把受害者与加害者颠倒过来,你这么做,母后在天有灵,会伤心的。” 张君临目光寒凉地盯着还在替陈皇后开脱的张承乾,冷冷一笑。 他在点出“百草谷”之前,还担心狗皇帝会弃车保帅,假装激愤一剑捅穿陈皇后,再次上演一出“死无对证”。 既然这对夫妻统一战线来对抗他,看来父子之争,已无和平解决的后路。 如此一来,他正好趁机扒下狗皇帝的最后一条底裤。 “墨青?你这个时候提起她,是想用她来压朕?!” 张承乾本来看到眼前这个与墨青武力快不相上下,气势更胜一筹也更聪明难缠的张君临,觉得如临大敌。 此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举起长剑便朝前刺去。 八阶武者又如何? 胆敢冲他耀武扬威,却不知正好给那位交了实底。 这一剑,任凭张君临再说什么他也绝不会中途停下来。 不是他取逆子的性命,便是他血溅当场!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六章 绝了父子情,断了夫妻路 “父皇可还记得母后因何而死?“ 张承乾一怔,神情有些恍惚,手里刺向前方的长剑也停顿下来。 他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陈皇后,看到陈皇后浑身都在发抖时,心里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难道说,真的是她?! “都说母后是因孕育我时,伤了元气,且受了重伤没有治愈,这才突然无病暴毙,可实际上我在找到当年后宫的婢女询问后才得知,母后在怀孕时,父皇曾指派陈皇后前去服侍,从那以后,母后的身体便每况愈下……” “胡说八道!” 陈皇后哪敢再让张君临说下去,当即出声打断。 “陛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君临他就是对我有怨,想扳倒我们母子,才又打又杀,如今又想拿陈年旧事来污蔑我,我身为一国国母,乃是陛下的妻子,他这不只是在怀疑我,更是在怀疑陛下!” 到了这个时候,陈皇后也不想隐瞒她对墨青做过何事。 她只想让陛下理清楚利弊,让他明白,此时共同的敌人是谁。 当年她对墨青下毒,虽然陛下并不知情,但她当时敢对墨青出手,都是因为陛下对墨青逐渐势大威胁皇权,经常向她抱怨,让她知道陛下想除掉墨青的心思她才敢下毒。 后来证明她猜得没错。 哪怕墨青死得有些蹊跷,陛下也只忙着厚葬,根本没打算彻查此事,她成功继任皇后,抹平了做过此事的痕迹,只当从未发生过。 “陛下,臣妾对您的心思您应当明白,你我夫妻一体……” “陈皇后的意思是,毒害我母后的事父皇也参与过,父皇不仅要为了一个毒害兄弟的二皇兄断了我们的父子之情,还要为了你这个毒害我母后的毒妇断了他们的夫妻之情?” 张君临也没与陈皇后客气,打蛇专打七寸。 此话一出。 原本在旁边纠结的众多将领们,突然心中大定,目光灼灼地盯着已经走出御撵,踩在车架上随时准备剑刺太子殿下的皇帝陛下。 皇室争斗他们原本不想参与,只想劝告陛下以国家大体为重。 可眼下,若是当年墨青皇后是因皇室阴谋而死,他们其中受过墨青皇后点拨与提拔的人们,自然无法视而不见。 更重要的是。 陛下讨伐太子殿下的罪名不成立,便是师出无名。 “你!” 陈皇后一下子气得脸色铁青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张君临连毒药出自百草谷都已查出,还找到了当年未能除掉的老宫婢,此事再纠缠下去对她并没有好处。 她才特意把陛下拉出来与她共进退,可张君临这么一说,陛下必定会撇清毒害墨青的嫌疑。 “朕与墨皇后夫妻情深,怎么会为了一个毒妇与她断了夫妻情义?” 张承乾握着长剑的手都在颤抖。 他悔啊。 早知道这个逆子的不善言辞不是随了墨青而是装的,他也不会贪图什么名正言顺,直接一剑刺过去让那位护主,一切都解决了。 可恶! “父皇,既是如此,我可以把人证带上来吗?” 张君临可不像原主一样,狗皇帝示下好他便开心得忘记自己原本的目的。 他只会趁着狗皇帝示弱之际,上竿子就爬! 可恶! 张承乾都怀疑这个逆子是猴子变的,爬竿爬得这么快,他态度强硬也不行,软弱一点也不行,实在可恶! “兹事体大,此案等到朕回归金陵时再说,倒是你二皇兄,哪怕他下毒毒害于你,你既已知情,为何还要残害于他?” 张承乾避重就轻,只为抓住张君临把柄的表现,看得在场不少人心里直冒凉气。 全部同情且怜悯地看向已被皇帝陛下认为必须除掉而后快的太子殿下,再联想到墨皇后之死很可能是死于陈皇后之手,但陛下根本不急着追究陈皇后的罪名,哪里还不明白。 皇帝陛下根本没把墨皇后母子二人放在心里,只是利用关系罢了。 没有父子之情,夫妻更不是一路人。 “陛下!末将认为,还是应当先查认当年墨皇后身死一事,由于墨皇后当年突然暴毙,导致京机营主将更迭,若凶手真的是当今皇后,那么陈山河陈将军,恐怕也难逃追究!” 罗铮最先挺身而出,替张君临出声说话。 海防边关的许多练兵之法,特别是对抗倭寇的短兵相接之术,还是当年自墨皇后传承而来的。 不知救了多少官兵与百姓的性命。 而如今皇帝陛下为了一己私欲,罔顾国情,不顾百姓,只贪图享乐。 身为一个臣子,哪怕有宋时真在前,他也要勇于劝谏! “陛下,二皇子毒害太子殿下,他的死无论过程如何都是罪有应得,而太子殿下身为皇储,受到一些妃嫔十数年如一日的残害,陛下应当严惩重罚,才能以儆效尤!” 罗铮抱拳一拜,目光凛然地看向伺机而动的陈山河。 “末将认为方才大皇子所言有理,夏家涉嫌,八皇子便不能领兵作战,陈家也应当如此!” “末将附议!” 许光良也站了出来。 二人同仇敌忾的表现,没有让张承乾及时清醒,相反,他更加愤怒。 “好啊!张君临,你可真能耐!” 张承乾气极反笑。 “你远在金陵,朕以为你身为监国太子,只要看管好金陵与镇州诸事便算负责,没想到,你竟把手伸到了海防与边防!” 啊……这…… 张君临看了一眼替他说话的两位主将,其实也挺意外的。 他原以为自己像匹孤狼一样闯入敌营来战斗,没承想还有这么多人暗中支持他。 挺好的。 “父皇说笑了,父皇以前总是让我深居皇宫之中养病,哪里会认识海防与边防的两位将军,他们与其是在替我说话,不如说是在替国法伸张正义,是替国情不畏皇权,此等大义却被父皇说成是谋私情,父皇,在你的眼里难道只有皇位重要,其他的都不重要吗?” “逆子住口!” 张承乾恼羞成怒,再也不愿意让这个逆子再挑拨人心下去,以防引起哗变。 事已至此,他也顾不得什么名正言顺。 历史是由胜者书写的,只要杀了这个逆子,罗铮和许光良他们就算倒戈相向也无人可向! “逆子狂悖胡言,吃我一剑!” 张承乾再无任何的犹豫,跳下御撵,越过陈皇后,径直朝着张君临刺去。 “陛下!剑下留情!” 罗铮和许光良等将领看到这一幕,都惊呼出声。 再看太子殿下站在当场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他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殿下小心!” 皇帝陛下是动了杀机而不是说说而已。 太子殿下若不反抗,必定血溅当场!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上你的当,打吐血了 张君临眼神古怪地盯着不自量力冲过来的狗皇帝,心里没有任何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忍住,在这个时候笑场虽然会刺激狗皇帝,但也会刺激方才维护他的那些将领们。 “啊啊啊!!!” 张承乾吼叫的声音越来越近,剑风将附近的野草削断,可见毫无抵抗地落在身上,一定会造成致命性的后果。 只不过,中三阶的武者与上三阶的武者差距悬殊。 光凭这种外厉内荏的剑风,还削不透张君临周身的罡气。 铛! 长剑砍在张君临抬起的右臂上,一下子把张承乾逼退数步。 “父皇,我只是与你理论一下母后的死,与我中毒一事,你为何不由分说地想置我于死地?” 作为被砍的那个人,张君临自然有委屈的权利。 而手持长剑被顶出去老远的张承乾,震得胸口气血翻涌,望着一击不中还在内涵他的逆子,气不打一处来。 “闭嘴!” “受死!” 张承乾一剑未击穿张君临的防御罡气,亲自试探到犹如天堑般的差距,砍击的速度更快,力量更大。 铛铛铛! “出手啊!还击啊!” 张承乾用长剑不断地击向张君临的致命部位,脸色狰狞的犹如一个杀神般,嘴里吱哇大叫着。 “再不出手,等到你体内的罡气用尽,你必死无疑!” 都到了这个时候,张承乾根本不必再掩饰自己想让张君临身死当场的决心。 那股犹如实质般的杀意,让人看得胆颤心寒。 不知情的看到张承乾此时的神情,根本不会认为这是一对父子,只是觉得他们是有着深仇大恨的仇人。 张君临望着气急败坏的狗皇帝,知道他这是想逼迫自己出手。 换而言之,苏姑娘曾经的提醒不是空穴来风。 狗皇帝那么苟的人,敢亲自来杀他,一定是另有原因,而如今逼他出手无所不用其极,其中定有蹊跷。 “父皇是想等我力疲时杀了我吗?” 张君临玩味一笑,反过来激将着对方。 “父皇可能要失望了,我见父皇身体大不如以往,恐怕打不了几下就会先累了。” “父皇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趁机反击的,我一定会等到父皇气消停手,再与父皇好好说说母后和我中毒的事,人证物证都已齐全,只要父皇想查,随时都能查明真相。” 张承乾见这个逆子还有余力逞口舌之利,气得使出吃奶的力气挥剑相向。 铛铛铛…… 劈了没几下,张承乾便气喘吁吁,将长剑插在地上,单手扶腰看向根本不费力气站在当场,笑得一脸春风得意的逆子,喉头涌上一口腥甜。 怎么回事? 张承乾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确实大不如以往。 可他这段时间以来,都是由陈皇后来调理身体的,绝不可能出现什么问题。 陈皇后与他荣辱一体,陈家不像夏国金家等权贵世家一样有根基,全靠他的宠信才有今日,所以他才会如此相信陈皇后。 一念至此,张承乾便将身体不好的缘由扣在了张君临的头上。 定是因逆子之事让他受惊气愤,才会导致身体不利索。 “朕倒要瞧瞧你能坚持到几时!” 张承乾看出张君临没有还手的意思,举剑便继续刺去。 他砍,他挡。 张承乾的杀意与杀招,就在张君临的辗转腾挪间,化为乌有。 原本还担心太子殿下被砍杀的罗铮与许光良等人,当看出皇帝陛下的力量大不如以往,而太子殿下展露出来的力量,不像是传说中的七阶武者,倒像是八阶武者一样,化劲于无形,又惊又喜。 “殿下当真是一位习武奇才,这才不过三个月,竟已有八阶武者之姿。” 罗铮不住地赞叹。 “与当年的墨皇后也不相上下。” 正在挥剑的张承乾听到罗铮的话,气得又从胸中涌出一股气血,还是被他强压下去,以免伤人不成反自伤,更让那些将领觉得他这个老子比不过儿子。 “这位将军好眼力,我不是有八阶武者之姿,我如今已是八阶武者了。” 张君临听到别人夸他,趁机替自己宣传了一波。 “自从离开皇宫,排除了身体里的毒素后,我的功力便突飞猛进,这还多亏了父皇当初答应我的请求,把我送到皇庄上去种地,不然我这个被父皇和陈皇后认定是废物的三皇子,也不会成长为如今的太子殿下。” 这番内涵既炫耀的话,实在让张承乾忍不住。 “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雾出来。 这一口血雾不仅张承乾吓了一跳,就连张君临也是大吃一惊。 根据过招的力量来看的话,狗皇帝确实后继无力,但也不至于反伤到自己,两人少说还能再拉扯一炷香的工夫。 如今张承乾突然吐血,张君临担心他是打算使苦肉计,连忙后退两步,拉开二人的距离。 “朕……怎么吐血了?” 张承乾抹了一把嘴上的血渍,内心震动不已。 他正值春秋鼎盛,又素无旧疾,近日来夜御数女也精神抖擞,缘何才挥舞了几下剑,便吐血了呢? 饶是不懂医术,谁也知道这血是人体精气所在。 张承乾吐完这一口气,便感觉整个人的精神瞬间垮了许多,试图举起剑来证明自己无恙,可手臂哆哆嗦嗦的硬是抬不起几十斤的长剑,令他更加惊惧。 他的身体这是怎么了? “父皇,你吐血了?!” 张君临不无夸张地惊呼一声,手里的长镰刀指向陈皇后母子二人。 “说!是不是你们故伎重施想要谋害父皇?” 假使陈皇后想扶持儿子上位,倒是不无这个可能。 但陈家根基不足,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胆量? 陈皇后当然不会承认这种指控,事确实是她做的,可根据药量来看,至少还在再等半个月才会显现出来,此时最多也就是咳嗽带点血痰,她再找个合适的机会说是上火了,请陛下吃降火的药,两相对冲,让太医都查不出病因…… “张君临,你不要血口喷人,分明是你趁防御时利用罡气反伤了陛下,还要赖在我的身上!” 陈皇后举起袖子假装拭泪。 张君临见她如此,撇了撇嘴,看向张承乾。 他不相信张承乾心里没有一点杯数。 “逆子!你胆敢伤我!” “护国者何在!速速诛杀逆子!” 张承乾自然知道他吐血有古怪,可这并不妨碍他利用这口血大做文章,来致张君临于死地! 在他看来。 只要他受伤,那位就应该会现身出手,击杀逆子! 而他想得也没有错。 几乎张承乾的话刚说完,一股狂风乍起,把张承乾逼退数步的同时,也将全力调动罡气抵抗的张君临,向后推了半步。 好强! 张君临还未见其人,感受到这股排山倒海般的罡气,便知道,自己不是这位“护国者”的对手! 若对方使出一击毙命的杀招,他便没有了翻盘的余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八章 护国者:我眼不瞎心未盲 “还请护国者手下留情!” 没等张君临说些什么,罗铮与许光良等人已是齐声高呼。 紧跟着,周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呼应声。 “还请护国者手下留情!” 张君临朝着四周看去,眼眶一热。 是四万将士。 不。 不只是四万将士。 还有镇州原驻兵的两万余众,以及其他边防海防的将士们。 他们不知道护国者是何人,但他们知道,皇帝陛下今日要杀太子殿下。 向皇帝陛下求情已是无用,只希望那位护国者,能够知晓他们维护太子殿下的想法,可以明白,所谓的护国,到底该护着谁。 一阵阵热浪夹杂着劲风拂过脸颊,有稻芒混入其中拍在张君临的身上,虽未见其人,仅凭用罡气无法抵抗的这无孔不入的气流,张君临就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对方的敌手。 假如说八阶武者的罡气是强硬霸道之气,那么九阶武者的劲气便是自然之气流,遍布天地之间,感觉不到它有多么强大的力量,却让人无法抵挡。 柔和而强大,霸道不为人知。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势如破竹,掀乱一方天地。 呼呼呼…… 田地里的稻秧无风而折腰了细腰,向着张君临的方向微微颔首。 伴随着接连不穷的呼喝声,仿佛是在向张君临致敬似的。 一念至此,张君临自嘲一笑。 致敬? 那位护国者会不会尊敬他,对他来讲关系不大,过了这么久还没有动手杀他,倒令他十分的好奇。 是在考验他,还是由于狗皇帝起用不正确? “护国者何在?!” 张承乾也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太对劲。 在他的设想里,当他找到请护国者出手的时机,那位护国者理当即刻出手,一击毙命才对。 结果耍了这么多花活,又是将他与逆子分隔开来,又是吹凉风的,却没有动手的迹象,再加上那些将士们的支持,让张承乾心忙意乱。 喉头再次涌起一口腥甜,快要喷涌而出。 “父皇,像这种九阶武者没有尊号姓名吗?” 张君临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也没办法抵抗,干脆套起了情报。 张承乾恶狠狠地剜了一眼泰然自若的逆子,气呼呼地冷哼一声,根本没有回答的意思与心思。 “我姓林,单名一个墨字。” 风中传来一道清亮的男声,听上去年岁不大。 张君临愣住了。 护国者居然亲自回答了他的疑问? 尽管面上不显,但张君临心中狂喜。 不怕对方乱回话,就怕对方直接把他干趴下。 既然对方肯主动回话,说明他们之间还有聊一聊的可能性! 张承乾同样愣住了。 “林墨?那位护国者不是姓杨吗?” “回陛下的话,姓杨的是我师父,他在五年前已仙逝,换作我来继承护国者之位。” “……” 张承乾无言以对。 难怪他觉得这位护国者的行事风格与以前不太相同,答应了替他办事却不露面,如今更不受他的指使,原来是换了人! “不论你姓林还是姓杨,都乃我南越的护国者,理应为朕效力,且你答应了朕要保护朕,逆子当诛,你还犹豫什么?” 这次无人回答张承乾的话。 只是田野里掀起的气流更加强劲了一些。 显示出林墨的心情有所起伏。 “林先生,护国者是做什么的?” 张君临连忙岔开了话题。 “顾名思义,便是为南越皇族在国家存亡之际,挺身而出保护国家的,就像是西楚国的雷家。” 哦! 提别人他不知道,举这个例子,张君临瞬间就懂了。 他斜了一眼为了自己私利请护国者出手的狗皇帝,冷嘲一笑:“父皇藏着这样一位护国法宝不用于解决金陵之危,却用在此时诛杀我这个亲策的监国太子,父皇,你当真是对我没有半点父子情分。” “休要多言!林墨,你若违背皇命,便是违背誓言,从此道心受损,要遭五雷轰顶,你赶紧出手!” 面对着张承乾的催促。 方才凛然的风声猛地平息下来。 “皇帝陛下,我眼不盲心不瞎,我是护国者,不是护龙者,再者说,我出山是你说你有性命之忧我才来保护你的,可如今太子殿下根本没有杀害你的意思,我为何要制造杀孽?” “……” 张承乾一噎。 他确实是说让护国者来保护他。 并且起用护国者,也需要正当的理由。 可他没料到的是这个逆子根本不上他的当,只防卫不反击。 原以为刚才吐的那口血,能够让护国者上当,没料到,护国者居然换了一个人,并且胆敢反驳他的皇令。 可恶! “龙卫何在!” “随我一起杀了张君临!” 张承乾见护国者不到他快死的时候不出手,只能继续采用刚才的方法,逼迫张君临出手。 他的话刚说完。 数道身影闪现而出,以半圆形将张君临包围在其中。 只是打了一个照面而已,张君临便感受到眼前这八个龙卫身上散发着的气息不同寻常。 不出意外,都是六阶左右的武者。 “父皇,你身边既然有如此多的六阶武者,当初金陵被突袭时,为何不留着他们在金陵抗敌?” 张君临趁着没动手,发出了一句灵魂拷问。 他明白狗皇帝贪生怕死,原以为是实力相差悬殊,才会北上逃亡。 可如今看来,这其中恐怕另有深因。 “朕做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父皇身为一国皇帝,你做事当然有你的道理,可你明明有守护金陵之力,却放任西楚大军践踏南越国的百姓,父皇……不,皇帝陛下!” 张君临蓄足力气,怒吼一声。 “你当初携带皇族北逃,迁都嘉州,是想将南越半壁江山割让给西楚国吗?!” 这一问,震耳发聩。 在场的所有人都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们的皇帝陛下。 太子殿下虽言辞夸张,但有些事确实经不起仔细地推敲。 当时西楚十万大军虽说来势汹汹,但并非没给南越的反应时间。 若是陛下组织身边所有五六阶品级的武者相抗的话,只需要围攻项鸿,南越的胜算还是相当大的。 可陛下却选择了举族北逃再南迁,并且带走了金陵和镇州的所有兵力,完全是打算将这两地拱手让给西楚国的意思! “逆子!休要妖言惑众!”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九章 既无可避,只能一战 张承乾被戳穿了心思,恼羞成怒。 再次挥动着手里的长剑朝着张君临砍了过去。 这一次。 林墨并没有阻拦在父子二人之间,那阵风倏地一下散去,与此同时,张君临也感受到刚才一直凝视着他的目光消失。 林墨走了吗? 张君临无法探查。 但无论林墨是走是留,眼下这个时候,他都不能还手。 铛铛铛! 张承乾手里的长剑砍下的同时,龙卫们也一窝蜂的涌了上来。 同样是攻击,但不同的是,张君临只是将张承乾格挡开来,但那些龙卫……他手里的长镰刀锋芒一闪。 鲜红的血液喷洒在茵茵草地之间,阵风拂过,血腥味更让张承乾怒火攻心。 八个六阶境界的龙卫,竟被这个逆子一刀砍翻在地,死活不知,再无动手之力。 光凭这一点,张承乾也懂了,这个逆子想要让自己住手的方法有许多,却故意让他砍到脱力停手,故意让他出糗。 “陈山河何在!京机营何在!” 张承乾再次咽下一口喉头血,怒吼出声。 早就蓄势待发的陈山河连忙振臂大呼。 “末将在此……嗷!” 陈山河的话刚说完,也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根棍子,直接击中在他举起的那条右臂手肘处,将其手臂击落。 可陈山河也不是吃素的,他警惕地看向周围,这次没有再举起手臂暴露自己的位置,而是叮咛左右。 “保护我!” “听从陛下指令!” 京机营的众位将领们看着被人暗算成功,还想冲上前去找死的陈山河,也不知道是该说他蠢还是该怜他痴。 这个时候还想着借陛下之手杀了太子殿下? 方才陈山河手臂被打时,太子殿下站在当场根本没有出手。 也就是说,在这万军之中,太子殿下另有埋伏的帮手。 “陈山河,率领你的京机营把这个逆子给朕围住,格杀无论!” 张承乾眼神狠毒地盯着挥动长镰刀,收割着陈家奴仆性命的张君临,将自己毫不在乎将士性命的特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时间。 天地静默,只剩下京机营将士们粗重的呼吸声。 张君临知道狗皇帝不要脸,但他还是低估了狗皇帝无耻的程度。 “皇帝陛下,我今日来别无他意,只是想告诉大家我这些年的遭遇,以及二皇子的死因,可惜哪怕有罪证摆在陛下的面前,你也选择偏袒陈氏一族,即使如此,我也无话可说。” 唰! 张君临收回长镰刀,将上面的血迹朝着偷摸走上前的陈山河甩去。 血迹像是巨石般砸在陈山河的身上,当场让陈山河剧痛之下再次发出一声惨嚎,便昏死过去。 “弟弟!” 陈皇后看到这一幕,眼神像条阴毒的毒蛇一般盯着张君临,不再掩饰她对张君临的恨意。 事情到了这一步,父子间早已撕破了脸皮,她自然不需要再对张君临展示并不存在的母爱。 “张君临,你杀兄弑父,终将为天下人唾弃!” 陈皇后说得很硬气,但眼神却很恐惧。 她在害怕。 她害怕张君临真的当一个杀兄弑父的人,那么她今日便只能为墨青陪葬! “杀兄弑父?陈皇后,你不仅毒术高明说话的水平也很高明,好,那我便如你所愿……” 张君临故意停顿一下,看到陈皇后屏住呼吸一副大难临头的惊恐表情,嘿嘿一笑。 “我绝对不会做那个弑父的人,可是皇帝陛下,你要小心这位会用毒的陈皇后,你今日举剑才砍了我几下,便上气不接下气,可千万别是陈氏惹怒你之后,你对陈氏不满冷落陈皇后,她想着弃父留子。” 不就是扣屎盆子嘛。 张君临专业掏粪的还会吃这种暗亏? 接住吧你! 张承乾本就多疑,听到墨青之死,想到逆子中毒一事,此时再联想到自己今日身体确实不对劲,看向陈皇后的眼神都冰冷了许多。 “陛下,这个时候你切勿听信他人挑拨!臣妾对你的真心日月可鉴!” 陈皇后跪坐在地上,朝着张承乾伸长手臂哭诉的姿态,实在让人不忍怀疑。 只有同样跪坐在御撵上的渔女,看到陈皇后浑然天成的表演时,赶忙低下头,以免自己此时的表情拖了陈皇后的后腿。 她和陈皇后可是一条船上的。 陈皇后负责送补药,她负责泄放精元,一来一去,要不了多久,陛下的龙体便会废掉,到时候顺势让大皇子监国。 只是这一切计划,都必须在陛下返回金陵并讨伐成功现太子的基础上。 “住嘴。” 张承乾打断了陈皇后的哭诉,一个头两个大。 他险些又被这个逆子转移了注意力。 此时并不是判断陈皇后是忠是奸的好时机,而是,绝不能放虎归山! “给朕上!” 张承乾可不管自己会损失掉多少兵力才能拿下张君临。 他的目的就是逼着张君临还手而已。 他相信只要张君临遭遇车轮战,战到最后无力反抗他再出手,张君临绝对会拔刀相向。 到那时,潜伏在暗中的护国者再无推脱的理由! “皇帝陛下,看来无论我怎么说,你都不会相信我,你我之间,必有一战。” 张君临一甩长镰,削掉大片草叶。 劲风疾出,卷动着的草叶朝着那些试图偷袭他的京机营十几个士兵扑了过去。 “啊!我的眼睛!” “我的耳朵!” “我的头发!” 张君临无差别的攻击重伤了这些士兵的同时,也吓退了那些犹豫着该不该为陛下出手的其他京机营将士。 “上!” “快上!” “只要能伤到张君临,朕便封将封侯!杀了张君临,朕便封他为王爷!” 张承乾癫狂的表情看得罗铮与许光良等人心里直发怵。 倒是宋勤与宋执,早已不再对这位皇帝陛下抱有任何的幻想。 认清形势的他们根本没有追求功劳的打算,而是紧张地看向身后的新兵们。 常言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若是金陵与镇州来的新兵,由太子殿下亲手训练的新兵里出了“叛徒”,这一仗可就不好打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章 变数,搅屎棍现身 官道上。 十余万将士的身影掩映在参差不齐的稻田,像是稻草人一般站在当场,一动不动。 京机营的一些士兵倒是想动,可他们有自知之明,看到那些六阶龙卫都被太子殿下一镰刀砍翻在地,个别人冒头冲上去,也不过是送死罢了。 若是大家齐心协力,他们也不怕。 可问题是…… 那些想要功劳的人们,朝着左右张望,看到大家没有一个人肯出头,谁也不愿意去当那个被斩杀的出头鸟。 如此一来,张承乾的皇令下达了,却像没有下达一样。 这样的情况,让在场的文武百官们全部尴尬无比,只能抬头望天或低头看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罗铮!” 饶是如此,张承乾也没打算放过他们的意思。 “带领你手下的两万大军,向前冲!” “朕不相信,这个逆子只有一人,朕富有十余万大军,竟拿他毫无办法!” 哪怕护国者不肯主动帮忙,自己身边也没有强大的帮手,但并没有打消掉张承乾趁这个机会,杀掉张君临的想法。 相反。 他亲眼见识到了如今张君临有多么强大,更加明白。 方才撕破脸皮,必须趁今日这个逆子只身前来除掉他,否则改日再相见,除掉这个逆子的机会就更加渺小。 罗铮握紧了手里的长枪,看了眼身边满脸愤慨的将士们,知道他们根本不想上前去。 他不明白。 为何太子殿下说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错的也并非是太子殿下。 如此简单明了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要握手言和,南越太平无事,太子殿下也绝不是那种会弑父篡位的人。 可皇帝陛下如此逼迫的话,哪怕是罗铮,他认为太子殿下未来有朝一日真的篡位,也不难理解。 “罗铮?你想抗旨不遵?!” 陈皇后等了片刻,没看到罗铮率军包围张君临,心急如焚。 也顾不得自己仅是皇后的身份,狂怒大叫了起来。 她还等着皇帝被她掌握后,借助皇权来让陈家统领兵权。 可罗铮连皇帝的话都不听,她要这兵权还有何用? “陈皇后,皇帝陛下,我都说了不要为难别人,他们不想与我战斗,也敌不过我,白白送死不就违背了陛下你所说的,保留兵力对抗西楚的旨意?” 张君临乐得看戏,并且往夫妻二人的伤口上撒了把盐。 “还是说,陛下所谓的保留兵力对抗西楚是假的?专门料民征兵,又把兵防海防的兵力借调过来,都是为了置我于死地?” 张承乾一言未发,只是目光阴沉地盯着这个一言一行都在诉说他不是一个合格君主的逆子。 是又如何?! 身为南越的皇帝,整个南越都是他的。 白白送死又如何? “罗铮抗旨不遵,撤职查办!” “谁能领兵擒拿张君临,朕便让他接替罗铮之位!” 张承乾如今唯一占据的优势,便是任免主将的权利了。 这番操作,可比刚才空口无凭地画大饼要强得多,嘉州的兵马里,确实站出了两个身有“反骨”的将领。 罗铮扫了一眼那两人,还不等相劝。 一阵疾风伴随着一道黑影掠过,定睛再看,刚才还与陛下对峙的太子殿下,已经闪身出现在两人的面前,手里的长镰刀勾住其中个子高的那个将领,笑呵呵地问。 “你们要带着手底下的士兵去送死吗?” “是又如何?” 被勾住肚子的那个青年将领还未回答,另一人看似没有生命危险,说得那叫一个掷地有声,十分霸气。 知道没有冤枉此人站出来的原因,张君临依旧笑着开口。 “不如何。” “只能请你去死一死了。” 唰! 手起镰落。 回话者的身首分离。 看到这一幕的其他将领们,就算是心里垂涎罗铮的主将之位,面对一言不和便大开杀戒的太子殿下,都感觉到脖子凉幽幽的有些透风。 方才被勾住脖子的高个子青年,更是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但。 镰刀的刀尖这次却落在了他的头顶上,逼近他的脑门。 “你站出来,也是为了抢主将之位,让士兵们去送死的吗?” 见识过叫嚣说是的人,此时血都干了,高个子哪里还敢说真话。 马上死和坚持一下再死,他还是懂利弊的。 “回太子殿下的话,末将……末将只是想向陛下谏言,希望陛下体谅我们这些将士们为国为民的心情,不要再逼迫我们了!” 张承乾听到这个小将的话,脸都黑了。 他望着凭借一人武力便能翻盘的这个逆子,再看向唯一能够受他调遣的京机营将士们,此时也全都不敢露头,满脸失望之色。 “天要亡朕吗?” 他今日,就要死在这个逆子的手上? 就在张承乾心灰意冷之时,张君临的耳朵动了动,朝着皇族聚集之处看去。 他可没忘记,一统南越的最大障碍。 在大家全部不敢乱动的情况下,一行人迈着轻松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手里代表着使者的符节“叮咚”作响。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锦衣的微胖青年,仅一个照面,张君临便察觉到此人体内的劲气涌动,虽弱于自己,但绝对是上三阶的武者境界。 芈能的功力没这么高强。 他便将视线定格到青年身后的少年身上。 少年身穿黑金交织的锦衣,昂首挺胸,一身贵气之间,多了分目中无人的傲气。 不出意外,此人正是西楚派遣来南越的七皇子,芈能了。 “张君主,张太子,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形下相见。” 芈能隔着十丈远,对着李承乾拱手一拜,自报家门。 “我乃西楚皇帝派遣来南越的使臣,西楚七皇子芈能。” 在场不少人都知道或者猜到了此人的身份,对此也并没有感到意外。 只是许多人不明白。 在嘉州呆了多日不曾现身的芈能,为何在此时挺身而出? “芈七皇子,朕此时正在处理国事,没工夫与你过多闲聊,你应当也看到了,这个逆子意图谋反,你还是站远一些。” 张承乾故意给张君临穿着小鞋。 “想来芈七皇子也知道,朕这个逆子对西楚的态度十分不友好,一心想要交结北齐国,若是他不顾礼节,当众危害于你,朕也是无计可施。” 自从芈能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李承乾感觉手里又多了一棵救命稻草。 八阶武者对于南越国来说很难得,可对于西楚这种霸主国来讲,却拥有不少如此品阶的武者。 在罗铮与许光良他们不中用的情况下,他完全可以借助西楚的势力来达成自己的心愿。 只是西楚国绝对不会轻易帮忙,他也只能借机渲染一下若是张君临成为南越君主,对西楚国的危害。 希望芈能能够施以援手,震慑住这个逆子!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一章 芈能出面,秋雁来 芈能看着张君主都这个时候了,还要矜持着等他主动提及帮忙一事,暗中磨了磨牙。 他没料到张太子武境晋升如此迅猛,身边的元宝只是七阶中品,根本没办法把话说得那么直白。 在他的设想里,张太子在金陵与镇州已是根深势重,父子对阵,当然会有倒戈相向的人。 可芈能没有想到的是,张君主会如此糊涂,以至于眼下这般不得人心。 “芈七皇子,你既是西楚派来的和谈使者,两国交战向来不斩来使,更何谈你是来谈和的,我当然不会为难你。” 张君临嘴上这么说着,手里的镰刀用力一甩。 啪啪啪。 血点子洒落在地,距离元宝还有一丈之地。 但元宝已经躬身伏背,随时准备迎击,周身的劲气掀动,卷起了不少飞沙走石。 看上去很强。 不过张君临感受到对方拉满防御力的劲气波动,就推断出了对方的实力。 七阶中品左右。 和他差了整整一阶。 不足为惧。 “张太子不愧是一国储君,做事有章法有魄力,只是眼下张君主在此,和谈一事,自然不必由张太子继续负责。” 芈能知道打不过张君临,可他该说的话,该表的态,也不能留有余地。 他在赌。 赌张君临不敢在此时,名不正言不顺地顶替张承乾这个皇帝,反驳他的话。 更是在赌,张君临不像张君主一向只考虑自身,而不顾及南越的存亡。 在南越内斗的时候,若是让西楚抓到把柄,率军来犯。 南越很可能直接就亡国,父子之争也就没有了必要。 “看来芈七皇子是觉得父皇能够释放西楚的俘虏,才会说这样不负责任的话。” 张君临根本没想过今日便成功拿下狗皇帝。 他只是来试探一波虚实。 并逼着西楚国出手,坐实狗皇帝调兵征兵不是为了保住南越就行了。 意外收获是知道了有护国者的存在。 而且这个护国者思想挺端正的,只是让狗皇帝多了一个被动保命符……看来还得让陈氏加一把力气,才能把这场战争缩小到皇室操戈的范围内。 就是不知道西楚是怎样的安排。 芈能但笑未语,根本不受他的激将之法。 张君临便知道套话无用。 既是如此。 他收起了长镰刀,大喊出声。 “诸位将士们,我已自证清白,但皇帝陛下意欲与西楚和谈置我于死地,我为了祖宗基业,南越国民,断然不能束手就擒!” “我张君临愿意当不忠不孝之徒,只望南越太平!” 格调拉满。 把接下来做的事合理化。 张君临朝着狗皇帝抱拳一拜。 “父皇,这是我最后叫你一次父皇,你既然执迷不悟,要维护毒妇一家,还要与西楚联手,让南越任人鱼肉,我无法认同你的这番做法,若有朝一日,西楚当真介入南越之事,就算是顶着大逆不道的罪名,我也绝对不会妥协!” 张君临可没说弑父之类的话。 他表达的意思。 是不向西楚妥协。 并且。 他也没煽动将士们与狗皇帝分裂。 说完,脚尖一点便朝着来时路只身飞去。 “太子殿下!” 身后传来将士们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喝声。 张君临也没有回头。 别看他在场的时候狗皇帝想要杀鸡儆猴。 可等他离开,发现手底下根本无人能用时,罗铮与许光良,依旧是狗皇帝的拉拢对象。 这部分中间力量,会在最后的时刻决定胜负的关键。 “逆子!” “逆子!” 张君临走后,张承乾便只剩下无能狂怒。 就连芈能想到刚才张君主的表现,心里都是十分的郁闷。 哪有把拥有兵权的主将往敌人那边推的道理? 眼下张君主除了咒骂张太子之外,应当还有更重要的事做才对。 “陛下,臣妾的弟弟伤势严重,臣妾建议京机营将士直接归陛下统领,让君继当副手为陛下分忧解难,也好提防那张君临二次前来挑衅滋事!” 比起张承乾来,陈皇后的这番打算,更让芈能为之眼前一亮。 陈山河受伤无法执掌京机营的兵权便移交给张君继,并特意突出陈家的忠心。 在这个时候,比起罗铮和许光良那些威望深厚但不听话的主将来,自然是陈家好操控。 特别是陈皇后代替陈山河,让张承乾自己主掌京机营四万五千士兵这一招,更是绝妙。 “皇后言之有理,朕便接手京机营的兵权,待到山河伤好,再重新移交给他。” 手里有兵心不慌。 张承乾终于回归了理智,看到张君临走后依旧选择留下来,方才也只是按兵不动,并未倒戈相向的罗铮与许光良等人。 心里有股怨气,此时却也无法发作。 他还需要这些兵马震慑那个逆子,处置不得。 待到南越太平无事,他一定要请西楚出手帮忙,肃清这些不听话的将士! “朕方才是被那个逆子气糊涂了,朕知道罗将军你们是为国着想,方才朕的话,就当是一句戏言,这嘉州驻军主将还是由罗铮担任,大军暂时驻扎在此地,皇族与权贵也先停止回金陵的进程,征用当地的房屋宅院建造行宫!” 张承乾看向芈能。 他得听听这位西楚七皇子在此时露面,有何破解眼前困局之法,助他返回金陵,除掉张君临,才好拿到和谈的权利,达成西楚的意愿。 …… 滁县东北,一百余里。 一道灰色身影在山野间穿梭,掠过枝头与山谷,笔直地朝着南越国方向挺进。 此人四十左右的年纪,身材高瘦,穿着朴素,气质内敛。 只有眼瞳中不时闪过的精光,以及那张开双臂,便像一只鸿雁般,轻松地穿梭于万物间而不停留的脚步,说明了此人绝非俗辈。 当这道灰色身影遇到落石闭塞的峡谷时,他脚步未停地打量了一眼周遭的地形。 “望山跑死马,绕路需要再多走一个时辰。”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上面用西楚国的文字记录着他的行路日程。 自他从西北战场离开,到各个关隘秘密交接完稳定战场上的任务后再抵达南越边界,已过去了十日。 距离陛下要求他前往滁县释放俘虏的时限,只剩下最后一日。 “没时间了。” 男人脚下依旧不停,面对着近在咫尺的像是一座小山包似的巨大落石堆,轻轻推出一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二章 南越边军,不足为惧? 轰! 轻飘飘的一掌推出,那犹如小山般的拦路石化成碎石,向着四周炸裂开来,同时也顺风向着男人扑面拍来。 但当它们在接近男人周身一尺范围内时,却遇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籁籁而落。 等到男人穿越过整个峡谷时,身后的碎石还在逐渐崩塌。 可见这一掌威力有多么的巨大。 使用独门轻功,男人的身体破了对方的实力。 他又将身后想要上前说话的梁文博往后推了一把,将背后的另外两支利箭全部搭在弓弦上。 哪怕知道实力不敌对方,为了守住滁县,他也愿意以命一试! “你此时想跑还能活命。” 男子幽幽开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人,也是滁县当下的守将。 当看到青年人对他的话不为所动,甚至还往前走了两步,拉近彼此间的距离,想要一命换一命似的,男子放声大笑。 “哈哈哈!君临小子果然没有看错人,你这个边关守将假以时日,必是南越栋梁中的支柱!” 君临小子?! 听到这个与赵旦对太子殿下同样的称谓,梁胜蓝心里紧绷的那根弦还是没敢放松。 警惕地打量着依旧站在城垛上,却收敛了满身敌意的男子。 “见过肖君主。” 还是梁文博,一语道破了肖朔的身份。 其实他特意赶来,就是为了告知堂兄肖朔要亲临南越与北齐相邻的边关,或许会前来滁县走一遭的事。 只是他没想到,他前脚刚接到急报国书,后脚肖君主竟单枪匹马地赶到了滁县。 还以如此姿态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替太子殿下考察他们守城的决心。 “你便是放着大官不做的原滁县守将?” “下官如今是滁县县令。” 梁文博丝毫不为自己的官阶喜悲,只要是太子殿下安排的,他都甘之如饴。 肖朔看到如此表现的梁氏兄弟,满意地点了点头。 滁县有这两个兄弟,假使来的不是雁秋来,边防必定无忧。 还能在此战中立下大功。 可惜了。 这两个兄弟的运气不太好。 “肖君主为何而来?” 梁胜蓝并不知道肖朔要来的事,哪怕对方没有敌意,可想到北齐也是邻国,这样贸然来滁县,难保有异心,依旧是一身防备的姿态。 肖朔见状,心里对墨青姐看中的这个后生,评价更高了。 此人看上去五大三粗,却是一个拎得清轻重之人。 是个大才。 “君临小子让孤派一些兵力,提防西楚来犯,保卫三国边关太平,孤得知有位九阶的西楚武将舍弃了西北战场,赶赴边关,生怕北齐将士因此遭遇不测,特意赶来,孤如此回答,可让梁将军放下手里的弓箭了吗?”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三章 点化梁胜蓝,迟一步二对一 梁胜蓝依旧没有放下手里的弓箭,而是看向了走到他面前的梁文博。 直到梁文博拿出一封正式的北齐国书,以及太子殿下的亲笔书信,他看完后,狐疑地问道:“殿下只是让北齐出兵巡边,肖君主亲至殿下可知?” 九阶武者,他也有一战之力。 可对方若是北齐皇帝,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个人,更是整个国家。 这其中的关联他虽不懂,但也知道,北齐一旦插手南越之事,南越很可能只是换了一个霸主国上贡而已。 “谁再说梁将军只是一个头脑简单的武夫,孤一定会当场给他一个大嘴巴子,哈哈哈哈。” 肖朔放声大笑,纵身一跃,落于城墙砖道上。 负手朝着梁胜蓝不紧不慢地走来。 与此同时,身上那股强大的威压让刚刚晋升至四阶下品的梁文博差点当场便跪下。 他试图抵挡这股强大的威压,最终还是明白那巨大的差距,果断让路到一边。 少了梁文博作为缓冲。 梁胜蓝直面肖朔身上散发的那股似有若无,但却强大无匹的劲气时,体内的气流随之而不断地翻涌起来。 他连忙收回搭在弓弦上的右指,深呼吸一口气,让体内的劲气随之而流动运转间,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八阶巅峰的桎梏,猛然间被击破,他整个人头脑清明了许多,身体也轻盈了许多,就连手里近百斤的重弓,都轻若鸿毛。 “配以你修炼的道法口诀,调动体内的劲气,八阶在放,九阶在收。” 肖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梁胜蓝此时才明白,肖朔是看出他卡在八阶巅峰时日已久,特意引导他冲破桎梏的! “多谢前辈!” 梁胜蓝把弓箭放回背后,盘腿而坐,开始感悟弥漫周身的那股看似平和,实际稍微转变便是凛然杀机的天地道法之劲气。 慢慢的。 他的呼吸变得越发平静且绵长。 梁胜蓝感觉身体像是融入了天地之间的气流里,随风吹草动而摇摆,又似高山坚石而巍然不动。 “心随我动,气随我走!” 梁胜蓝牢记墨姨传授的进阶九阶武者的口诀,在感受完外界后,将它归于内心。 让身体随着他的控制达到一种体随心动的状态后,又将周身的气流纳入体内。 当他睁开眼,眼皮扇动的微弱气流便能掀起一阵劲风,当他吐出一口浊气,城墙上的石壁隐隐晃动,当他举目远眺,数里外的野鸟感受到他的注视振翅而飞。 梁胜蓝站了起来,再次朝着静立在身边替他在晋升时护法的肖朔抱拳一拜。 “多谢前辈为我护法。” “孤不是为你,是为了君临小子。” 肖朔可不会平白无故的帮助他人。 如若不是梁胜蓝忠于君临小子,他也决计不会给自己制造一个实力强劲的对手。 “那也要多谢前辈。” 梁胜蓝把这份谢意记在了心里。 再次朝着西下的夕阳望去,同一片天空,梁胜蓝的感受却不似先前。 同样的。 他也察觉到了一丝危机。 “有人!” 肖朔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他跳到正对着气流异常的那个城垛子上,极目远眺。 一道灰色身影渐渐浮现在眼前。 “秋雁来。” 还未打照面,只凭气流涌动的节奏感,曾经交手过的肖朔便判断出来者是何人。 “秋雁来不是西楚对战大羸的主将吗?!” 梁文博对这个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 诸国之中,九阶武者本就属于罕见的,一国之中有两位能够镇国的九阶高手,只要励精图治,便能跻身霸主之国。 而九阶高手作为武将替国家冲锋陷阵的更是少数中的少数。 秋雁来就是其中特别的存在。 武者悟道各有不同,而秋雁来领悟的则是武将之道,据说只有在战场之上,才能巩固他的武者境界,在搏击与杀戮之中体会身为武者的快乐。 但秋雁来本身却不是弑杀的人。 在太子殿下送来书信,让滁县准备抵抗外敌时,梁文博就曾研究过西楚国的各个大将。 对于这个矛盾的秋雁来的评价,就如同本人一样。 矛盾。 “秋雁来竟放弃了西楚二十万大军奔赴滁县,西楚国可真瞧得起我们!” 梁文博终于明白,肖君主赶来的有多么及时。 同样也知道了。 为何太子殿下对于肖君主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甚至提前做出了好几套计划。 假如北齐国派遣数万将士前来助阵,那便稳扎稳打,先把俘虏们圈起来,让西楚国投鼠忌器。 假如西楚国派来了不可能出现的高手,北齐国的耳朵绝对比他们要灵光,绝不会放任西楚国的高手踏入南越一步。 就像当初,赵旦于金陵城外击杀项於期一样。 肉虎相争必有一死,南越这块缓冲地带,谁都想咬下一口肉,但谁也不会让对面的霸主国咬下南越一口肉。 他当时还认为太子殿下的计划多少带些搏一搏的成分。 可眼下事实已定,他才深刻地明白,知己知彼拥有的前瞻性有多么重要。 “看来君监小子的运气不错,今日孤顺风而来,比秋雁来早到一步,避免了滁县守军生灵涂炭。” 肖朔看了一眼再次搭弓准备射箭的梁胜蓝,并未阻拦。 身为武将,若武力不能付诸于战斗之中的话,很快就会退步的。 “秋雁来轻功卓越,身法飘逸,你这箭恐怕追不上他。” “无妨。” 梁胜蓝也没考虑过一击必中。 哪怕打猎时遇到狡猾的猎物还会空手而归,更何况是强者对垒,过于看重胜负只会乱了自己的心态。 当然。 梁胜蓝也并没有因为实力的差距而自卑胆怯。 他看得出秋雁来很强,但他也绝对不弱。 秋雁来有飘逸卓越的身法,他也有墨姨教导他的猎物之术。 嗡! 梁胜蓝根本不需要瞄准,完全按照打猎多年的经验以及敏锐的感知,放出一箭。 嗖…… 利箭划破虚空,摩擦着气流产出一种类似鸿雁尖叫又似猿声长啼的声响,直奔那道灰色身影而去。 笔直的箭法没有多余的花招,去势汹汹。 但在距离灰色身影还有一步远的时候,却被像拍苍蝇一样拍落,掉落进一片翠绿的稻田之间。 一箭落空。 梁胜蓝却并不气馁,再次搭弓射箭。 嗖嗖…… 将剩余的两只箭矢全部放出后。 虽然依旧没有命中,但是。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四章 兵者,诡道也 成功将灰色身影逼退了两步。 哪怕只有两步,对梁胜蓝而言也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不错,你这么快就已然掌握九阶武者运气的规律了,看来假以时日,你的武境上限比孤还要高出许多。” 肖朔心中赞叹道:不愧是墨青姐选中的徒弟,确实不同凡响。 梁胜蓝得到肖朔的夸奖,憨厚一笑,他将硬弓放回背后,不再射箭。 九阶武者之间的打斗,在于蜻蜓点水或毁天灭地之间。 他刚才出手,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告知秋雁来他的武道境界是九阶,再加上身边还有一位北齐君主在,秋雁来便不敢再动手伤害他人。 甚至,连滁县的城墙都不敢靠近。 “他停下了。” 肖朔说着,秋雁来的身形停在了百米外的枝头上。 他脚下踩着盛开着槐花的树枝,花蕊微微颤动,身体却稳若泰山一般,哪怕面临着二对一的情况,依旧没有一丝慌张。 “这个距离,他想跑孤也追不上。” 肖朔的话让梁胜蓝有些懊恼。 早知道刚才就不射那三支箭试身手了。 “梁将军也别自责,他不来不是因为你的原因,是因为孤。” 肖朔负手而立,凌厉的眼神看向秋雁来,直接借助气流传声过去。 “秋将军,一别多年,原以为再相见会是在北齐与西楚的战场之上,不料却是在南越的城墙上,秋将军别来无恙啊。” “陛下书信里提到,北齐会助阵南越太子加强边防,可陛下还是失算了。” 秋雁来叹息一声。 “早知道来的是肖君主,本将军也不必跑这一趟。” 不仅成功解救俘虏扰乱南越的希望渺茫,还白当了一回小人。 肖朔听到秋雁来打起了退堂鼓,嘴角噙起一抹冷嘲的弧度。 兵者,诡道也。 秋雁来嘴上说的听听就好,当真可是傻子。 别看秋雁来不敢前进,可他特意选择站在西楚的地界上,肖朔和梁胜蓝也不能贸然前往。 拉锯下去,等到金陵的西楚俘虏听到消息,必定会导致兵变,给君缘丫头带去麻烦。 “秋将军,我乃滁县现任守将梁胜蓝,南越人氏,就在刚刚晋升为九阶武者。” 梁胜蓝率先自报家门,对着秋雁来拱手一拜。 “秋将军来我南越边防处,可有带国书或是邀约函书?如果没有,还请秋将军速速离去,如果秋将军是为打仗而来,相信秋将军应当听说过,当初项鸿攻打滁县时,坑杀我滁县上万百姓一事。” “两军交战不斩俘虏,可西楚既然开了这个先河,我南越也只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梁胜蓝可不管什么他国形势。 他只要按照太子殿下所说的照做即可。 别说他今日晋升为九阶武者,哪怕依旧是八阶巅峰。 他的职责就是拖延时机,把西楚来人的消息传达至金陵去,到时候大不了拉着战俘一起鱼死网破,也绝对不能给太子殿下拖后腿。 秋雁来一直提防着肖朔出手,没想到南越的守将比肖朔还要莽撞,把话说得如此直白。 “看来贵国的太子,已经明了我西楚的计谋,等着我自投罗网,又邀请肖君主在此设伏,是想名正言顺地斩杀五万余众的战俘,再将本将军擒拿。” 秋雁来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梁将军刚步入九阶又何妨,肖君主实力与我相当又何妨,你们若想来抓我,尽管来便罢了,若你们想杀战俘,我便趁你们不注意把这南越兵防和北齐边防全部灭杀,又何妨?” 这就是九阶武者的余力。 梁胜蓝双手扶在城墙垛子上,望着近在百米却远隔天边似的秋雁来,心里深处在呐喊。 变强。 要变得更强。 才能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一切! “秋将军这话的意思是打算鱼死网破了吗?” 梁胜蓝再次摸向背后的重弓。 箭筒里剩余的箭矢都只是普通的羽箭,射击距离不过百余步,他要想让秋雁来达到闪避退离的效果,就要主动去接近秋雁来。 抵达秋雁来的攻击范围内,一较高下! “梁将军,南越国恐怕仅有你这么一位九阶武者,你可莫要冲动行事。” 秋雁来还有心情说着风凉话,激将着梁胜蓝。 肖朔闻言,右手握成拳抵在唇下,咧嘴乐了。 这一乐。 秋雁来心头一震,恍然意识到,肖朔明知他的来意,却在发现他的第一时间,并没有让梁胜蓝保留实力,与其联手伏击自己,而是选择了彰显南越的防守武力。 两军交战,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只有一点。 双方打不起来,所以只是亮一亮谁的手腕更硬。 可是。 此时肖朔在场,除了肖朔进入西楚地盘来追击他,会让北齐陷入于西楚作战的危机,但西楚的主要兵力全部集中在西北战场上,肖朔这么做,最多会惹来几句不痛不痒的咒骂,根本损失不了什么。 正因如此。 他面对着南越成长起来的九阶武将,才没有贸然上前去击杀,而是选择规避。 就怕肖朔冲冠一怒,选择和他死磕到底。 肖君主可不像南越君主那般窝囊,这可是一个连自己亲生父亲都能够“敬”为太上皇的厉害角色。 越境击杀他国武将对肖君主来讲根本不叫大事。 “肖君主为何发笑?” 事出反常必有妖,肖君主如此克制,令秋雁来心中隐隐不安。 肖朔只是低笑着摇头不语。 “肖君主是在南越埋伏了大军,等我自投罗网?” 秋雁来说话间,又往后退了十丈远,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并暗道一声“不妙”。 若北齐国真的打算趁西楚与大赢两国交战时,不要脸的借故南越国之事,偷袭西楚国,并让南越国背这个黑锅的话……相信以南越太子此时的需求,说不定真的会与北齐国联手。 最后北齐国拿下西楚的地盘,罪名由南越国来背,还能让南越国从此不再进献粮食与海盐,双方确实能够互利互惠。 就在秋雁来猜测着对方的动机时,见到肖朔挺进一步。 他吓得又飘然后退十丈远。 “肖君主难道以为本将军是单枪匹马赶来的吗?” 秋雁来现在无计可施,也只能尽量拖延时间。 只要他赶来滁县的消息散播出去,那些战俘便有了信心突破南越的看守。 到时候一定会死许多人,但比起国家利益来讲,马革裹尸又何妨?! “秋雁来,你打一个照面就想跑的心情孤理解,只是孤劝你,想跑就快些跑,你以为孤会背弃双方不干涉他国事项的盟约,趁你之危对西楚开战吗?孤堂堂一国霸主,可不会像芈铎那般,嘴上一套,背地里一套。” 肖朔脸上的笑容加深,眼见秋雁来神情慌乱,心中已经开始摇摆,当即放出一记重磅消息。 “你撤离西北战场的事,西楚全军知情吗?” 当然不知情。 秋雁来身为主将,也是军中的定海神针,再加上陛下让他悄悄的来,此事全军若知情,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么南越国以及天下人也早就知情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五章 肖朔惦记的,不是南越的回报 秋雁来以为肖朔是想提醒他,撤离职守会对西楚的排兵布阵产生影响。 他淡定一笑:“有劳肖君主惦记,本将军临行前,已将西北战事全部安排妥当,有足够的时间与你们周旋到底。” 是的。 秋雁来既然来了,在未完成陛下交代的使命前,自然不能离开。 身为西楚最强武将,他就是一个象征。 代表着西楚的强大与后盾。 只要他不离开…… “秋将军,你撤离西北战场的事,西楚全军不知道,你猜,大嬴全军知不知晓?” 肖朔剑眉一挑,脸上的笑意盎然。 可秋雁来听完这番话,在盛夏时节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不敢置信地看向肖朔。 肖朔的到来对他来讲是一个意外,而他的到来对于肖朔来讲,必定也是一个意外。 不。 肖朔不可能这么能掐会算,知道陛下会派遣他这个最强武将前往南越边关,平定南越内部之乱,更不可能借此向大嬴通风报信……话虽如此,但他不在西北,只要大嬴相信肖朔的话,试探一二,便会露馅! “肖君主,你不惜与大嬴联手也要阻挡西楚帮助张君主平定皇室叛乱,所图为何?” 秋雁来信了。 肖朔见状,微然一笑,根本没有回答秋雁来的问题。 二人四目相对,一个急得冒汗,一个淡定如初,最终,还是秋雁来败下阵来。 他不能拿西楚国的国运去赌。 南越张君主死了,大不了换个新的皇子上位,谈和的时候使者受些委屈罢了。 可若是肖朔真的把他离开西北战场的消息提前透露给大嬴国的话,想必此时西北战场上已是乱成了一锅粥,他不回去坐镇,西楚大军必将死伤惨重。 “肖君主!国情大过私情,你要慎重考虑!” 秋雁来还想与肖朔商量一下。 “南越小国,夹缝中求生存,遇到当下的情形也是命运使然,你北齐与我西楚皆是霸主之国,都想分一杯羹,左不过是谁多谁少,本将军可代表陛下与你商讨,只要你肯让本将军过路,来日西楚必定割让百里献给北齐!” “你想得美!” 梁胜蓝见秋雁来当着自己的面就开始瓜分南越国土,也不再拘泥于有没有箭矢。 抓起城墙上的碎石子捏住弓弦。 嗡! 嗡! 嗡! 石子飞速朝着秋雁来急射过去,并且一颗快过一颗。 百米以上的距离转瞬即至。 心情紊乱的秋雁来一时不察,肩膀被一颗石子擦过,衣服擦出一个血口子。 他眉眼阴沉地看着在石子快速飞来的过程中,暗中助力的肖朔,明白了对方的态度。 “肖君主,我秋雁来可不是三岁小孩,那大赢将领更不是三岁小孩,不是你说什么我们便信什么,想吓退我回西北战场?我今次必须先把南越拖下水,假使西楚真在西北战场受挫,也必定让南越亡国相伴!”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更何况被肖朔冷遇的秋雁来。 梁文博见秋雁来打算死磕到底,暗道一声“麻烦了”。 他以为肖君主是想吓退秋雁来返回西北战场,可肖君主除了透露消息后,根本没有多余的话语,让秋雁来彻底动摇。 他此时也不懂,肖君主到底是何用意。 “秋雁来,你率领的西楚征赢大军都在西北战场,西楚各路边防并无异动,你是不是单枪匹马赶来,孤心里有数,但孤是不是单枪匹马而至,你心里有数吗?” 肖朔眉毛挑了挑,感受着周围气流的变动。 忽地。 他脸上笑容收敛,目光落在秋雁来诧异的脸庞上,语气深沉。 “给你机会你不走,那你就不要走了。” 什么?! 秋雁来瞳孔猛地一缩,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凛然杀机,一时间竟找不到该往何处退去。 高手! 有许多高手! 而且根据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都是久经沙场的武将! 秋雁来根据直觉判断出哪一方围堵武力最弱,脚跟一蹬,灰色身形便朝那个方面掠去。 嗡! 噗! 一颗石子再次擦着秋雁来的右臂将衣服划破。 不同于刚才的擦伤,这一次,石子带动着一块手指肚大小的碎肉飞出去数米远,直到被盘旋在天空中掠食的苍鹰啄食入腹中,方才停下。 “好箭法!” 秋雁来伸手捂着被伤及血肉的右臂,面对着城楼上快速成长起来的青年,又惊又叹。 不怪陛下冒险让他前来南越,实在是这南越再成长下去,恐成西楚的邻国大患。 特别是……南越太子乃墨青之子,而墨青又与北齐肖朔交好! 秋雁来看着堵住他去路的四位北齐武将,仰天大笑。 “哈哈哈!肖君主为了让你们及时赶来堵住我的去路,真是煞费苦心,唬得我一愣一愣的,只可惜,别说你们两个八阶巅峰加两个九阶下品的武将把我包围,只要我想离开这里,谁也拦不住我,你们为了我一人而如此大动干戈,实乃我之幸。” “死鸭子嘴硬。” 肖朔挽袖举臂,剑指向身后一扬。 “孤说过,孤不是自己来的,除了驻边的四位武将,孤还带了两万禁卫军前来,秋雁来,你跑得掉,你煽动的那些战俘,可跑得掉吗?” “西楚在滁县的眼线应该得到消息赶往金陵了,只等战俘兵变,南越举起屠刀,也怨不得旁人,听闻那五万余众都是中三阶的武者,不乏日后能够成长为西楚大将的青年俊才,此战过后,西楚十年甚至二十年后继无力。” 肖朔早就觉得君临小子养着那群战俘,与其拿它换取边关太平,不如直接斩草除根。 只是南越到底国小势微,所以君临小子不好做的事,他正好借用西楚的手,顺手推舟来完成。 连霸主国都算不上的南越,求的是与西楚共存。 可同为霸主国的北齐,求的却是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能够借用南越来击垮西楚强大的兵力和那些权贵良将,并借机引起皇室震荡,实在是天赐良机。 若非如此,他也说服不了四大武将外加整个北齐倾力相助南越。 “肖朔!尔敢!” 秋雁来瞳孔猛地一缩。 他终于意识到。 肖朔前来的目的不在于在帮助南越后获得怎样的回报。 肖朔只是单纯的想借此时机,把西楚拖垮! “多说无益,方才让你走你不走,如今你是进是退,自己选。” 肖朔不忘记杀人诛心。 “相信大赢国君此时已收到孤的亲笔国书,你此时就算再赶回去,恐怕也迟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六章 背信弃义,不得好死 依旧是旧事重提。 可此时秋雁来的心境已不似方才。 看到肖朔如此大动干戈,势必要将西楚吸血吃肉,想到大赢国与北齐此时意向一致。 那大赢国与西楚的战斗僵持一个月,也未分出胜负来。 只要知道北齐调兵遣将有所异动,定也会跟着一起行动起来,哪怕是冒险一试,也绝对会试! “肖朔,你说过西楚与大赢之间的争斗,你绝对不会插手,你背信弃义,不得好死!” 秋雁来心态有变化,气息便跟着发生了变化。 嗡! 又一颗石子擦着他的肩膀划过,在天空洒下一抹鲜血。 秋雁来怒视着无时无刻不拿他当靶子的梁胜蓝,怒吼一声。 “啊!!!” 声浪爆开,犹如狂风过际,将周围的花草树木掀动得左摇右晃,甚至连山石都松动得滚落下山坡。 高阶武者面对这样的声浪还能从容面对。 站在城墙上的那些士兵以及梁文博等人听到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只觉得像一道雷在眼前爆开,耳朵嗡嗡作响,身体也快要支撑不住被吹走时。 站在城墙垛子上的肖朔长袖一甩。 刚刚掀起的风浪,瞬间平息。 “动手吧。” 肖朔面对着这位原本可以名留千古,却因芈铎的离间计而要埋骨于此的秋雁来,心里有一丝同情,但不多。 至于对方的诅咒,他也没放在心上。 背信弃义?分明是西楚意图不轨,他若不出手,南越被西楚吞下,倾南越粮草供应西北战事,待到大赢战败,下一场仗,便会打在北齐的境内。 两国交战,成王败寇。 若有朝一日他因贪婪而命丧他人之计中,也无可怨尤。 生在这乱世之中,凡夫俗子如蝼蚁般存活于世,杀生大权取决于强者。 而强者之间相互倾轧。 只怕要天下再次一统时,这世间才会少一些纷争与残杀,多一些太平与安宁。 “陛下误我!” 被肖朔一袖子阻拦杀气的秋雁来,知道肖朔派遗北齐禁卫军入驻金陵,肖朔不会再投鼠忌器,追杀他千里也绰绰有余。 再加上围追堵截的四大武将和那个弓箭射手梁胜蓝。 以一敌六,他没有一分的胜算。 想到他来之前,陛下还信誓旦旦地保证,已将南越所有事务摆平,他只需要击杀南越主要将领以及大公主等主要人物,便可以返回西北战场。 谁承想。 来时容易,去时难。 “陛下误我……啊!!!” 秋雁来脸颊被尖锐的石子划破,他怒目看向伤了他三次的梁胜蓝。 既然退无可退,那便先灭掉这个南越小将。 北齐武将无事只有南越小将死了的话,定会为北齐与南越的建交埋下隐患。 最后的最后。 他能够为西楚做的,也只有这一件事了! …… 句县以东,盐城。 此地并非以产盐命名,而是以贩盐运盐为名。 当皇帝陛下的大军驻扎进盐城,直接阻断了盐商们的水陆两运。 不过半日,已是惹得百姓们怨声载道。 “陛下还在与芈七皇子商议国事?” 盐城知府咸丰成,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在原本属于自家的后院门前转悠着,每隔一盏茶的工夫,便向把守在院门口的宫中侍卫询问内里的情况如何。 只一下午。 咸丰成像是老了十岁。 皇帝陛下停在盐城不再西归,将府衙后院占下不说,还把方圆二里街道清空,全部用来安置皇族成员。 硬是将这一带变成了行宫似的。 可怜他这个地方父母官,奔波于被霸占房屋的百姓与不满屋舍简陋的皇族之间。 还未得歇息,又有无数商贾向他诉苦。 十数万大军驻扎在城内,导致盐城货运无法正常运转,百姓们也没法务工。 原本大家就羡慕邻城句县稻子长得高,耕地又多,赚得还多,此时两相一对比,不少被霸占了屋舍的人,干脆拿着房契地契找府衙赔付,说拿了银钱去句县重新起家,也好过在这里任人鱼肉。 咸丰成哪敢让这些人开这个头。 皇帝陛下还在这里,到时候治他一个不稳民心的重罪,他找谁哭去。 可拖着不管也没有办法。 他只能硬着头皮来问问皇帝陛下,几时拔营离开盐城,总不能一直停留在盐城不走。 况且那太子殿下的意思也很清楚。 不是不想交权,只是想替先皇后和自己中毒一事讨个说法,处置了陈氏一族不就天下太平了吗? 咸丰成不懂皇帝陛下的顾忌。 但他知道,假如皇帝陛下不给他一个说法的话,他这个盐城知府怕是干到头了。 “咸大人稍候,陛下还在与芈七皇子商议国事,暂时无法见你。” 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官中侍卫。 咸丰成看了眼用鼻孔瞧人的这些侍卫们,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敢作声。 只能继续在院子门口转悠。 一盏茶过后。 咸丰成再次对着侍卫们询问皇帝的现状时。 那些宫中侍卫终于不耐烦了。 “咸大人在这里转来转去让陛下看到怕是会扰了圣驾,如今这里已不是大人的后院,而是陛下的行宫,咸大人不如去府衙门外等着,待陛下召见再来。” 说完。 他们便推搡着咸丰成,将其一路推至甬道里。 直到咸丰成脚下不稳摔倒在地,这才松手,并讥笑道:“咸大人来回晃悠了半日,这腿都软了,奉劝咸大人还是赶紧回家休息一下,别等到陛下召见时,连路都走不稳,可就丢人了。” “……” 咸丰成面对着这群高高在上的宫中侍卫们,放弃了与他们沟通的心思。 他痛心疾首地看了一眼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院墙,咬了咬牙。 最终。 他也只能无力地一甩袖,离开了坚守一下午,依旧不见天颜之地。 出了府衙,能够看到皇族之间为了抢占装潢更华丽的屋舍而唇枪舌剑,甚至大打出手的场面。 咸丰成一不留神,脑门让不知谁丢出来的夜壶砸出来一个青肿的大包。 他捂着散发着恶臭的肿包,步伐沉重地走出被圈地占用的街道后,迎面看到那些气愤填膺,与他同样等候了多时的当地商贾、权贵和百姓们,仰头看着逐渐黑下去的天际,眼眶湿润了。 “让你们久等了。” “大人,陛下怎么说的?”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七章 挂帽离去,那便去吧 众人一窝蜂地涌上来,当看到咸丰成眼角挂泪时,聪明人已然明白了结果。 但他们还是不甘心地询问:“陛下占了我们的屋舍,还让皇族滥用我们的物件,就没一个说法吗?” “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 咸丰成摘下了头了算,你们不去,难道要让皇帝陛下派大军来灭九族吗?” 老者对着那些还抱有侥幸心理的人们大喊一声。 “天子有令,连太子殿下都不敢违背,却还是被扣上了各种罪名,更逞论我们?” “依老朽看来,各位还是尽早把皇族们看上的物件拱手送上,保命去吧!” 辰王二人听到老者的话,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可不等他们细思。 之前还对他们态度冷漠的当地权贵商绅们,接连不断地站出来,主动将那些不易带走又深受皇族喜爱的物件拱手献上。 这样的举动,直接迷花了皇族众人的双眼,哪里还顾得上事出反常必有妖,全部照单全收。 老者看到这一幕,冷哼一声。 南越皇族没有指望。 皇帝陛下也没有指望。 能够给他们活路的,也只有太子殿下了。 “收拾细软,轻装上路,前去句县逃难去吧。” 老者低声对着周围的后生嘱咐一句。 “记住,我们是难民,按太子殿下的政令,抵达句县要住窝棚,大家忍一忍,可千万别学着某些人,霸占别人房屋还贪图别人的富贵。” “爷爷放心,我们记下了。” 老者的族人们眼神像是能吃人般,死死地盯着那些瓜分盐城财富的南越皇族子弟们,内心深处有火苗燃起,变成了熊熊烈火。 只需要一个契机,便能发作出来。 除了老者一族之外,在场许多盐城人都是同样的想法。 既然这盐城呆不下去了,那便换个地方生存。 待到太子殿下一统南越时再重归故土。 让这些南越皇族众人,把拿了他们的还回来! …… 府衙后院里。 李承乾喝下盐城名医开的药方,一直喘气不匀的身体终于得到了一丝缓解,不再像拉风箱似的呼呼直喘粗气,能够出声说话。 “朕……身体如何?” “回禀陛下,陛下的身体损精缺血,需要静心修养一段时日,切不可再荒唐损耗身体精元。” 听到盐城名医隐晦的告知他身体亏空,需要好生调养时。 李承乾目光似箭地朝着跪在地上的陈皇后看去。 该死的毒妇!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夫妻离心,西楚的诚意 陈皇后感受到张承乾的视线,并未抬头,只是嘴角勾起一抹讥嘲的冷笑。 此时愤怒又如何? 只会气坏自己的身体罢了。 她既然敢让大夫说出来,就不怕张承乾知晓是她动的手。 相反。 她对于张承乾如何看待自己,浑然不在意。 陈皇后瞄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芈能。 她更在意这位芈七皇子对自己的看法。 别看张承乾还好端端地躺在龙床上,张君临没有取而代之的意思,便生死无忧。 可实际上在她看来,无法钳制张君临的皇帝陛下,已经没有了存在的意义,张承乾能够好端端地活着,还是靠着那位护国者。 该死。 那位护国者没对张君临造成威胁,却成为她如今想让君继取而代之的绊脚石。 必须找个机会解决这个麻烦。 “陈皇后,你对大夫的话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张承乾见陈皇后一言不发,再次气血翻涌,咳出一口血痰。 名医李时连忙相劝。 “陛下龙体为重,切忌怒火攻心。” “……” 张承乾想到自己病怏怏地躺了半天才缓过来,咽下一口血水,又接过行宫总管递上来的茶水濑了濑嘴,驱散口中的铁锈味,这才有力气一挥长袖。 “滚!” “除了芈七皇子,其他人都给朕滚出去!” 连以往他信任的陈皇后都想着毒害于他。 张承乾此时已经不相信任何人是真心对待自己。 和西楚国的利益交涉,只需要他自己知晓便可以,不需要多余的人插手! “可是陛下,您的身体……” 李时担心皇帝一不小心咽过气去,最后背黑锅的成了他自己。 尽管他只是一个医生,但察言观色他还是懂得。 眼下屋里的人心思各异,特别是一国之母陈皇后,据说医术也不错,陈皇后想要下毒,他根本阻拦不住,还可以落得一个医术不精,无能救治皇帝的罪名。 “朕的身体朕心里有数,暂时还死不了。” 李承乾发狠似的对着陈皇后冷笑着。 “若是朕死了,外面的十数万大军恐怕会当场倒戈向张君临,陈婉儿,你懂朕的意思吧。” 陈婉儿乃是陈皇后的闺名。 自从二人相识后,这是李承乾第一次连名带姓地称呼陈皇后。 生疏之意摆在了明面上,陈皇后依旧是淡淡然地站起来福了一礼后,笑着劝告对方。 “陛下保重龙体,讨伐张君临,替我陈氏母子翻案,全仰仗陛下了。” 言外之意。 就算陈皇后的罪名被揭穿,她依旧打算不认,并且与张承乾共进退。 这种不论夫妻之情,只谈利弊的做法,倒让张承乾心中安定了不少。 至少。 他不必担心自己拥有性命之危。 “陛下,臣妾想留下来服侍您……” 渔妃跪在榻前抹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珠。 张承乾看到楚楚动人的渔妃,身体连同心里已然再无平时的那种冲动感。 他抬起腿对着渔妃丰满的胸膛猛地踹了一脚。 “滚!” 这个渔妃正是陈皇后献上的。 自从遇到这个渔妃后,他便开始迷恋床第之欢。 之前是因为服药的原因对渔妃恋恋不舍,此时再看这个渔女,皮肤微黑,透露着一股子土里土气的气息,除了身体曼妙以外根本毫无可取之处。 也不知道当时他是怎么鬼迷心窍,竟看上了此女。 渔女巴不得滚呢。 眼下皇帝与皇后已经貌合神离,各顾各地,指不定哪天皇帝就驾崩了。 到时候她在身边侍候着,就算不陪葬,指不定文武百官也会说是她让皇帝行事荒唐,才导致皇帝死亡。 眼下她走了,就不必再继续给皇帝灌药了。 “渔妃妹妹随本宫一同离开吧。” 陈皇后也懒得装了,朝着渔妃伸出手去。 两人一副姐俩好的样子一起离开,这一幕落在张承乾的眼里,他想到渔妃总是在他耳边哭诉,她自己是因为父母欠了陈家的钱,不得不“卖身”还债,与陈皇后有间隙的话,再看此时两人熟稔的模样,那股恶气又在胸口乱窜。 “殿下,我就在门口守着,有事记得叫我。” 元宝看了一眼靠在床头,连起身都没力气的张君主,也不担心自家主子与张君主相处会遇到危险。 相反。 他还担心张君主突然暴毙,让自家主子背上黑锅。 “放心,张君主和我都不会出事的。” 芈能故意说得很大声。 实际心里已经在谋划着,该如何去联系陈皇后。 不过他也不急。 陈皇后那个聪明的女人,应该不会让他久等。 摒退了所有人,屋子里只剩下张承乾与芈能时,张承乾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剧烈地咳嗽出声。 喷出来的血沫让屋子里的气味一下子变得难以忍受,但芈能还是主动凑上前去,拿着痰盂递到张承乾的面前。 等到张承乾吐出一口血痰后,又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让其漱口。 帮完这一切后,张承乾平静下心情,一脸感激地看着芈能。 “多谢七皇子。” “张君主与我父亲交好十数载,我喊你一声世叔也是应该的,做这些小事算不得什么,你不必往心里去。” 芈能说得很诚恳。 只是。 张承乾觉得如若他没有屏住呼吸做刚才的事,他会相信这番话。 好在芈能还愿意装模作样地对待他,比起陈毒妇那些人要强得多。 如今,他能够依靠的,也只有这些年一直交好的西楚国。 “七皇子,芈君主派你前来,是想同朕商量怎样归还俘虏的吧,朕那个逆子曾说过,要让西楚为进攻金陵付出巨大的代价,若是朕被那个逆子拉下皇位,他势必会与西楚国形同水火,归还战俘的事就变得复杂了。” 芈能知道张承乾着急,可没想到张承乾这么着急。 连以往说话喜欢兜圈子的做法都不再坚持,上来开始谈明利弊要害。 倒省了他再表现一下西楚对张君主的善意了。 “张君主说得对,我此次前来,正是帮助张君主返回金陵,重掌皇权,并替张君主处置掉阻碍两国友好的南越原太子。” 原太子这个称呼甚得张承乾的心。 张承乾认真地打量着芈能,发现他说话流利,似是演练过许多遍似的,暗中后悔不已。 “早知道七皇子是为此而来的,当初在嘉州城时,朕定亲自去盐场接见七皇子,也不必走这么多的弯路。” “张君主说笑了,谁能料到那张君临成长如此迅速,更没想到他在民间如此有威望。” 芈能倒是庆幸张承乾沉得住气,他没有提前站队。 否则。 今日他与张承乾呆在同一阵营对抗张君临,指不定被张君临以“误伤”为借口重伤于他。 像支援张承乾的事,在张君临人强势大的情况下,还是悄悄的做更保险。 “不知七皇子带了哪些帮手来帮朕处置那已是八阶武者的逆子?” 张承乾迫不及待地等着西楚国展示他们的诚意。 当初刺杀那个逆子时,西楚都派了八阶武者项於期去金陵。 眼下西楚国为了五万余众精良的战俘,少说也要派一员大将过来,稳扎稳打,避免发生类似于项於期的意外才对。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人心隔肚皮,事态失控了 “说来不怕张君主笑话。” 芈能此话一出,张承乾完全笑不出来。 难道芈能只带了身边的侍卫,没有带别的帮手? 可根据他的判断,那个侍卫虽有上三阶武者的气息,但绝对不足以与那个逆子抗衡。 西楚,失算了? “有何好笑话的,七皇子若是人手不足,眼下朕便派信差前往西楚国都报信,至于那个逆子……只要朕驻扎在这里,不主动进攻,他也不敢对朕如何。” 还有护国者在身侧保护自己的性命安危,张承乾自然是不怕的。 但他不忘记提醒芈能。 “那个逆子心狠手辣,若是知道七皇子你的来意,想必会危害于你,七皇子若是没有帮手,还是不要离开朕的身边,抓紧时间派人前去西楚国都请援手来相助才好。” 一连两次催促,说明了张承乾内心有多么焦急。 但是芈能依旧稳若泰山一般,淡定自若的笑着开口。 “父皇虽不知张君临的实力如何,但为了以防意外发生,特意派了秋将军前来助阵。” 秋将军? 听到这个称呼时,张承乾还愣了愣神。 待到反应过来,张承乾大喜过望。 “可是西楚最强武将,秋雁来秋将军?!” “正是。” 张承乾这才终于明白为何芈能说不怕让他笑话。 让秋雁来处置张君临,简直是杀鸡用了牛刀。 特别是在这之前,张君临那个逆子对外宣称实力只是七阶武者。 “七皇子,看得出来,你们西楚国是一早就想铲除那个逆子后快了,哈哈哈哈!” 感受到了西楚满满的诚意,张承乾开心不已,心中大定。 有了秋雁来的助阵,除掉那个逆子就是手到擒来的事。 还能震慑住那些左右摇摆的墙头草。 “只是秋将军身为我西楚国的武将想要插手南越的国事,总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 芈能可不是来搞慈善外交的。 他特意亮出了底牌,是想借此达到他的目的。 张承乾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搓着手小声询问:“不知芈君主此次相助,需要南越如何回报?” “想让秋将军名正言顺地插手此次征讨张君临的南越国事,首先要有一个罪名,比如,张君临虐杀战俘。” 芈能的话让张承乾心头狂跳。 西楚对待将士的待遇极高,而秋雁来是九阶强者,想杀那个逆子还用再拉上几个西楚将领当垫背? 不过死的不是他,他连忙点头表示同意。 “罪名好说,朕只要对外宣布出去,再加上你们暗中布置好,那个逆子绝对百口莫辩。” 张承乾早就想拿那些战俘刺激西楚与他里面夹击张君临。 芈能他们能够借助这一点对张君临下手,正合他意。 “另外,还希望张君主能够写一封国书归还战俘,这样等到秋将军抵达南越时,便可以先去金陵解救战俘,再率领他们前来与张君主里外夹击,除了解决掉张君临这个原太子以外,还需要解决张君临在金陵与镇州安插的人手。” 想得可真是周到! 张承乾暗中止不住赞叹这个合他胃口的提议,但面上还是不忘记讨价还价。 “西楚当初十万大军兵临金陵城下,据说杀害了不少无辜的百姓,朕担心就这么放了战俘,会引起民变……” “张君主说笑了,民心所向向来是君王操控的,到时候只要张君主替西楚战俘作保,说他们是将功赎罪,稳定南越国事,谁还会怪罪我们呢?” 芈能露出狡猾的笑意,当即给张承乾递了一个台阶。 张承乾顺着台阶便下。 “七皇子说得对,西楚战俘是为朕所用,说起来,还是朕欠了他们一个天大的人情,南越子民若是怪罪,那便来怪罪朕!” 张承乾顺势旁敲侧击地问。 “这个人情既是将功赎罪,就不需要偿还了吧?” 奸诈! 芈能面对这个想要空手套白狼的张君主,脸上笑嘻嘻地点头以示回应,心里把张氏祖宗骂了十八代。 “既是如此,朕便马上唤人来写国书!” 张承乾人逢喜事精神爽,当即能够下地做事。 芈能看到如此积极行动的张君主,嘴角噙起了一抹高深的冷笑。 人情当然是不需要张君主偿还的。 因为。 人情是互利互惠的。 西楚与南越的关系可没张君主想象里的那么友好。 只要战俘进入南越国土大开杀戒,南越已是西楚案板上的鱼肉。 再说了。 张君临一死,钳制张君临弑父一统南越的张承乾这个老子皇帝当不当也就无所谓了。 他再扶持一个新的君主,让新君主把罪名都甩给张承乾和张君临,好处与新君主分一分,南越国…… 芈能右手虚握成拳,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意。 已是西楚的掌中之物! …… 句县城楼上。 张君临望着远处不断涌来的人潮,倍感好笑。 “看得出来,皇帝陛下手里有兵心不慌,根本不顾百姓死活,一心一意只盘算着要如何取我的项上人头了。” 自从狗皇帝的大军驻扎在盐城,便把当地的居民全部挤压到了句县来。 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当然是广开城门,只要核对好身份,便让这些百姓前来句县避难。 疏散了百姓,接下来无论盐城那块地方发生何事,都不必担心牵连无辜民众。 “殿下,盐城的许多权贵商绅也举族迁来句县,住进了难民棚里。” 句县驻将陈达望着那乌泱泱的人流与车队,只觉得头皮发麻。 原本句县应征兵力两千人,城中街道一下子空了不少。 可没想到,太子殿下只是去盐城与陛下见了一面,就“带”回来了两万人。 虽然这些人不能算作是战力,但他们的影响力,远比两万将士还要恐怖。 “盐城的权贵来到句县当难民,记得让他们登记造册,把原住址写清楚,回头等事情平定了再回去,不想回去的再按照新入句县籍的处置。” 张君临也没想到狗皇帝会送他这样一份大礼。 但只是盐城的权贵商绅跑来句县还不够,他得再加把劲儿,把随行的那些权贵们拉拢到己方的阵营里。 正准备让杨县令去城下问问盐城的人到底为何而来,找找搞事的灵感时,一道身影闪过,南风手拿一张明黄的绢纸站在了他的面前。 “殿下,北齐肖君主的国书。” 张君临看了一眼南风来的东北方向,眉毛微拧。 他不是向北齐借兵增强滁县以西的边防吗? 为何国书是从东北,也就是北齐国都的方向传来的? 没倒手吗? 接过绢纸看完后。 张君临两条眉毛拧紧,眉心处能够夹死一只苍蝇。 大事不妙。 南越这场父子之争的事态,好像失控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章 孤亲至,无力感 “殿下,北齐肖君主信上所写何事?” 陈达自认是一介莽夫,此时也察觉到太子殿下表情不太对劲,心里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莫非北齐担心趟这次浑水与西楚交恶,不愿意派兵增加兵防吗? “你自己看。” 张君临知道按照时间推算,国书送到他手上的时候,肖朔差不多也抵达边关。 此事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要不了多久,不光金陵与镇州的人知晓,连狗皇帝那边都会听到风声,顺手便将国书交到陈达的手里。 国书上的字不多,满打满算也只有三个字。 孤亲至。 末尾扣的章印上的“北齐君王肖朔之印”上的字都比正文内容上的字还要多五个。 “殿下,肖君主亲自去边关防守西楚入侵我南越边关了?!” 陈达大吃一惊。 别说陈达吓了一跳,张君临方才也是同样的表现。 好在他此时已经平定下了心情,“嗯”了一声,对着南风吩咐。 “你盯紧金陵那边汇报消息的信差,有何消息马上来报。” 他让赵叔去北齐搬救兵给西楚施加压力,以防西楚派外援来犯南越,结果肖朔亲自来了。 一时间,他也无法判断对方是冲着个人私情来的,还是冲着国家利益来的。 只能说代入他的话,身为一国之君,个人私情不应该摆在国家利益之前,更何况肖朔还是诸国霸主之中最年轻却最有可能成为天下霸主的那种君主。 虽说用人不疑,但也不得不防。 毕竟。 他和肖朔连面都没见过,而母后已故多年,不能高估当年的旧恩旧情。 南风得了令转身就消失在一阵清风中。 还不等张君临缓缓神,南风又闪身返回,手里还有一封书信。 “殿下,公主殿下来信了!” 一定是前于肖朔的! 张君临连忙拆开信封。 果然如此。 长姐在信中详细地说明了肖朔前往三国交界处的原因,特别提到了肖朔对于西楚派遣来南越援助狗皇帝的人手猜测。 “西北战场居然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张君临看完长姐整合的各种情报,便得出了与肖朔同样的判断。 看来西北战场上的胶着,导致西楚这次是要下血本入侵南越。 掌控住南越后,源源不断地为西楚输送物资甚至奴役南越人前去战场上送死,这才冒险把秋雁来这位西楚第一武将,三军第一统帅调派到南越来偷袭。 “可真悬啊。” 张君临不由得庆幸自己提前搭上了肖朔这条线,没打算自己硬扛下西楚的压力。 否则的话。 他在滁县设立的防线一旦被打破,就只能杀掉那些战俘,再解决掉狗皇帝,率领大军直接和国内士兵空虚的西楚来一场生死大战。 而根据两国的国力来看,任凭南越怎样战斗,只有两个结果。 为奴。 身死。 “殿下,到底出了何事,竟引来了北齐君主亲至边关?” 陈达不愧是武将,一下子就嗅到了其中不同寻常的意味,感觉到了山雨欲来。 早在太子殿下将四万新兵送出句县时,他便知道,国内这场父子之争的这场仗,太子殿下应该是想往小里打。 他当时还庆幸,南越因此能够以最小的代价决胜出明主,为此,他哪怕是背负上逆臣的罪名也在所不惜。 可如今边关情况突变,让他感觉这场仗可能比他想象里的还要打得大,才可能会有结果。 “该怎么形容呢……就是猴群打架争王引来了两只老虎,结果老虎要在猴子家一较高下定胜负,猴子除了旁观什么也做不了。” 是的。 张君临哪怕此时很着急,可他却什么办法都没有。 谁叫南越国既没有九阶武将能够参战,更没办法阻止两头老虎在南越地盘上打架呢。 他唯一能够做到的,也只有尽快一统南越。 到时候无论是北齐赢还是西楚输,他都能够趁机踩西楚一脚,至少让西楚这三五年间不敢再打南越的主意。 “殿下,需要末将做什么吗?” 陈达听懂了太子殿下的隐喻,内心十分焦急。 无论是西楚还是北齐都是霸主国,更有九阶武将坐镇,在南越打起来,苦的还是南越人。 他自知力量有限,只希望太子殿下能够解救南越于危难之中,不要让事态进一步恶化。 “还真有让陈将军做的事……” 张君临附耳几句。 陈达听到面露诧异之色。 “殿下,这、这、这……” 张君临见陈将军“这”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吧。” 惊喜吧。 意外吧。 可是他的这些安排,也敌不过肖朔的三个大字。 南越还很弱小,哪怕当上皇帝也要苟着发育的感觉可太难受了。 “是。” 陈达欢天喜地地带上亲兵守卫离开,朝着城中而去。 张君临让知意拿来纸笔,思考了片刻,提笔给石磊写了一封信。 他记得赵叔当初提起西北战事时曾说过,西楚与大嬴能够心无旁骛地打起来,是因为北齐国曾宣告天下,绝不参与两国之间的战争。 然而肖朔此时违背了当初的盟约……虽然也算不上违背,是西楚手伸太长他请北齐帮忙,没想到赶上寸劲,西楚把秋雁来都从西北战场上调了回来。 总之。 肖朔既然亲至滁县边关,又带了四大武将要让秋雁来有去无回,那么肖朔必定要让西楚伤筋动骨,狠狠地肉疼一把。 若说南越在此时能做什么的话,那只能是……给北齐递刀子。 绝不可能还学着狗皇帝那套在当中和稀泥,左右逢源。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芈能都要背着我搞死我了,我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提笔落下两行字后。 张君临眼前闪过数日前的一幕幕经历,心中有些发闷。 却也无可奈何。 他握紧了手里的信纸又将其铺开,尝试着添几笔舒缓一下情绪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还是咬牙将信纸塞进信封里,递给知意。 “交给信差,八百里加急送到石磊手上。” “殿下不给公主殿下和肖君主写信吗?” 杨县令在旁不解地询问。 肖君主亲自来南越助阵太子殿下,没有亲自迎接也就罢了,连封信都不写,未免有失礼节。 张君临淡淡地扫了眼操闲心的杨县令。 他倒是想写回信。 “杨大人,本宫只是太子还没权力回复君主的国书。” “……” 杨县令真没拍马屁的意思,结果还错手拍到了马腿上,只能连忙告罪。 不怪他失了礼数,实在是在他心里,此时的太子殿下比皇帝陛下更具威仪。 “看来杨县令光是处理外来难民还不够忙,正好,本宫这里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杨县令顿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就当他以为是什么难题时。 听完太子殿下的安排后,他一头雾水地确认。 “殿下,为何要暂时对外隐瞒肖君主抵达滁县边关一事?”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一章 放出外援的消息,造势 张君临看了一眼不太聪明的杨县令,高深一笑。 “你说是没有希望可怕,还是拥有了希望再失望更可怕?” 杨县令仔细地思考片刻后,恍然大悟。 “殿下,我懂了!” 当然是有了希望再失望更加可怕。 皇帝陛下有西楚相助,此时定是做着秋雁来前来盐城助阵的美梦。 等到梦碎时,得知无法扭转结局,这场大战便能落幕。 “懂了就去做。” 张君临看出杨县令还没那么傻,打消了换个人去做这件事的想法。 其实杨县令只懂其一不懂其二。 狗皇帝有没有希望又是如何失望的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狗皇帝一定会借这个机会拉拢那些左右逢源的权贵商绅们。 趁着一统大业前,他要利用这件事好好地筛选一番。 坚定不移站在他这一边的,可以搬上南越发展的这艘巨轮。 墙头草,则需要存疑而用。 至于那些听风便是雨,没有脑子守护自身实力的,可以跟着旧的时代一起消亡了。 “所谓时机,其实就是这么残酷,抓得住一飞冲天,站在风口上就能起飞,抓不住只能沦为垫脚石。” 解决了边关的心腹大患,确认只剩下瓮中捉鳖。 张君临飞身下了城墙,朝着军营而去。 吃饭。 顺便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苏姑娘。 让她可以减轻一些药材的负担。 没有西楚加入战局,只是小范围的摩擦,伤亡者会减少好几成。 她的压力随之也会减少许多。 不过…… 西楚战俘们…… “就看他们自己选择是生是死了。” 对于北齐来讲,西楚战俘死了最好,趁机削弱西楚的国力。 其实对于南越而言,利用这些战俘达成其他条件更具有优势。 可肖朔亲至,此事已不再受他的掌控,他也不必咸吃萝卜淡操心。 顺其自然就好。 …… 盐城。 府衙后院。 张承乾最终还是选择让张君成去散布秋雁来前往南越支援他的消息。 “父皇不疑心儿臣的外祖父有僭越之心了吗?” 张君成如今连母妃都被陈皇后定下了莫须有的罪名,扣押在京机营不让与他会面,生死不知。 只剩下他自己一人的荣辱,他也不再像以前那般藏着掖着,直接表达出了自己的委屈与不满。 “若是早知道二皇兄是因为毒害三皇兄一事而死,儿臣也不必冒着被追杀的风险前来通知父皇。” “若是早知道陈氏一族狼子野心,儿臣此前绝不会与他们为伍!” 对于张君成当着芈能的面给陈氏一族上眼药的事,张承乾心里觉得丢脸,但嘴上也不能责怪这个老八不懂事。 换作是他,遇到这种情况可能更加沉不住气。 正因如此他才觉得老八好拿捏,才会委以重任。 “君成,朕知道你与你母妃还有夏家都受了委屈,朕迟早会替你们翻案,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把朕与秋将军合作的消息宣扬出去,鼓舞士气,也好让陈氏一族知道,这南越国到底谁说了算!” 张君成听出此话之中,父皇想要与陈氏一族秋后算账的意思。 也不再耽误。 他朝着父皇抱拳一拜。 “谨听父皇差遣!” “你去宋监军那里借调两千兵马,宣扬秋将军到来的消息,另外,让宋监军率领剩下的新兵,去城外与句县交界处蹲守,以防那个逆子突袭。” 宋勤此时恐怕已然知道了他对宋家的处置。 好在新征集起来的新兵与宋勤这个监军相处时日不多。 他已派密探前往句县寻找姜诚前来领兵。 让宋勤去提防那个逆子偷袭,若是宋勤有异心,当场便予以诛杀,若是无异心,那个逆子得知秋雁来的消息后,一定会急着来一探究竟,说不定兴起兵祸。 到时候宋勤首当其冲,就会被杀。 借那个逆子的手把宋家那群只会说难听话的舌头砍掉,可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 “七皇子,你还有何需要补充的吗?” 张承乾安排完,不忘记询问芈能的意见。 此时芈能可不光是西楚使者,更是掌握秋雁来行动的“虎符”。 张承乾知道西楚有私心,有些计划没有提前通知他,但他也不在意。 反正他的目的只要守住南越皇帝之位,剩下的,无论是粮还是盐甚至是国土,他都舍得上贡给西楚。 “八皇子散布消息的时候,记得多提几句秋将军的战绩,以及,多向那些动摇的权贵商绅们说明此时的情势,以免那些人投靠了张君临,到时候再处置这些残余势力,实在是麻烦。” 芈能没向张承乾提及,西楚除了要粮要盐要地。 他还想要南越权贵商绅们为西楚的商业繁荣效力。 “七皇子言之有理,不愧是长袖善舞的芈君主,懂得调和权贵之间的关系,早早的就替朕想到了这一层面。” 张承乾还真没把那些墙头草权贵们放在眼里。 如今听芈能这么一提醒,连忙又让张君成等到散布出消息后,再举办一场欢迎芈七皇子的宴席,邀请那些有头有脸的权贵们一起参加。 芈能看到张承乾如此听说,也并未说明。 其实拉拢权贵商绅不是父皇指派他的任务。 而是他抵达南越,绕过金陵与镇州抵达嘉州,在海边吃了几顿美味佳肴后的私心。 南越人做生意的本事原本远超其他国家。 再加上南越太子的教化,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也能够成为他争夺西楚皇位的一大助力! “张君主,既然是欢迎我的宴席,我便先回住所先收拾一番。” 芈能办完正事,在这充满腥臭味的房间也呆够了,借机想去外面喘口气。 张承乾还想再和张君成交代几句悄悄话,正好让张君成把人送到房间外面后,又将门带上。 芈能扫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看了一眼位于暗处的暗卫。 让暗卫盯紧,他朝着站在墙下眉头紧锁的元宝走去。 “阿宝,你怎么一脑门子的官司?出何事了?” 他与张君主相谈甚欢,父皇交代的事差不多都办完了。 只剩下秋将军从滁县一路杀到盐城来接应他,完成父皇的大计。 元宝这耷拉着脸,未免太不喜庆了。 “殿下,盐城乱了。” 元宝身为一个贴身侍卫,对其他事情不敏感,但对于周边的风吹草动异常敏锐。 “我听到许多马车和板车经过的声音,它们朝着句县的方向去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二章 走了会回来,拉拢的手段 芈能错愕不已。 这么快就有人不顾死活投奔南越太子去了?! “别慌,张君主已经派张君成去散布秋将军要来援助的消息,相信那些人走不了多远就会回来。” 盐城中有不少盐贩子。 他们除了深知天下各地盐矿所在,还在各国之中都有一些生意往来,甚至与各国权贵都有一些交情。 张承乾作为南越国主,由于一直保持着固守不出的态度,对待这些盐贩子自然是可有可无的态度。 但芈能不一样。 西楚作为霸主国,那是要驰骋天下的,拥有这些可以知晓各国动向的盐贩子,除了经商外,还能够借助盐贩子的活动范围,发展西楚国的暗探,为西楚一统天下打下夯实的基础。 待到父皇知道他验证了这一想法,定然会明白,他比那个太子哥哥更适合当一个称霸天下的国君! “可是殿下,我听了几句外面的谈话,南越皇族把那些人的家都给霸占了不说,还把许多家传的宝贝也给霸占了,他们要是回来的话,不会和南越皇族掐起来吗?” 元宝兴致勃勃地发问。 南越内斗狗咬狗,他巴不得各自咬得一嘴毛,乐得看热闹。 只是殿下好像另有安排,这样一来,必须在南越皇族与盐贩子之间,得罪一方才行。 芈能听完元宝的话,再次错愕了片刻。 回过魂来,他才无可奈何地朝着屋内的方向看去。 “幸亏我们来了,否则的话,只靠张承乾这个昏君,盐城撑不住三日,便会缴械投降。” 客居在此居然不约束皇族成员的行为,还与当地那些土著产生矛盾不说,特意拿权势压人激化矛盾,让当地人背井离乡远离盐城。 “南越皇族都是一群目光短浅的鼠辈。” 芈能的话音刚落。 一瘸一拐的张君继与陈皇后站在院门外,正用和善的笑容看着他。 芈能想到自己的备用计划,压低声音询问元宝。 “和当地人产生过节的人里面,有陈氏一族的人吗?” 元宝摇了摇头。 他又不是暗卫,哪里知道陈氏一族都有谁。 “不知道还是没有?” 好在芈能深知自己的侍卫是何德行,此事事关重要,必须问清楚才行。 元宝只能为难的回答:“殿下稍候,我去查访一番?”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去啊。” 芈能丝毫不担心陈氏母子会危害于他。 别说陈氏母子。 哪怕是张君临此时站在他的面前,也会对他客气三分。 身为霸主国的七皇子,又有秋雁来即将前来撑腰,他此时的地位,远比张承乾这个君主还要高。 “悄悄的去,别让人发现。” 芈能在元宝走时不忘记仔细地叮咛一句。 以免让人发现他在暗中调查陈氏一族,让他与陈氏一族合作时处于被动一方。 “诺。” 元宝身形一闪便离开了院落之中。 仅存的四个宫中侍卫也不过五阶的武者境界,眼睁睁地看着元宝来去自如,既无力阻拦,也不敢过多询问。 剩下芈能时,他理了理因为久坐而起褶子的衣摆,不慌不忙的朝着陈氏母子走去。 “芈七殿下。” 陈皇后福了一礼。 就连此时作为皇储最有力的竞争者的大皇子张君继,也拱手一拜,十分谦卑。 芈能看到他们这样的做派,想到几年前去金陵时,陈氏母子高高在上的姿态,玩味一笑。 “陈皇后与大皇子有事找我帮忙?” 前倨后恭,必有所求。 芈能倒是好奇这对母子这么做的用意,是想从他手里获取怎样的利益。 陈皇后但笑不语还沉得住气,倒是往日冷静自持的大皇子,可能是被张君临打伤了腿脚的原因,一脸愤恨地询问:“芈七殿下,敢问你身边只带了一个七阶武者前来助阵,没有别的后手吗?” 上来先探底细的做法不错,可如此直白,多少显得没有脑子。 这让对张君继寄予希望的芈能有些失望地轻叹一声。 “大皇子只有这一个问题吗?” “啊?啊……” 张君继必须先知道芈能有何依仗,才能决定要不要与其深入合作,怎样合作。 陈皇后自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陈皇后这些年养尊处优,看来失去了当年铲除墨青墨皇后的霸气与手段,你没有出面而是让大皇子来问我,是想等我们之间起争执时好打圆场吗?” 芈能失笑着摇了摇头。 “陈皇后大可不必如此惺惺作态,你们母子荣辱一体,本殿下劝你们行事还是三思而后行。” “还望芈七殿下不要怪罪我这个深宫妇人。” 陈皇后试图以自谦来为自己的失算找借口。 芈能见状,笑容更深了。 不愧是夫妻啊,总能给自己做错事找借口。 陈氏一族倒是好拿捏。 “关于大皇子的问题,八皇子已有答案,我在这里久候半日已经累了,有什么话改日再说吧。” 哪怕芈能面对的是一国之母,依旧没留情面。 弱国无外交。 他得让陈氏母子提前适应这一点。 张君继抬头,眼神不善地瞥了一眼芈能,又马上收敛。 芈能看到张君继的不服气,面上不显,心中暗自冷笑。 南越大皇子还想着取代张承乾成为南越新国主后再找自己秋后算账? 希望一会儿得知秋雁来的到来时,这对母子不要来他的院子里跪求他伸出援手。 正想着。 说完悄悄话的张君成推门而出,满脸兴奋之色。 当看到站在院门口的陈氏母子时,满面红光一下子变成黑如锅底。 这对母子来得可真够快的! “君成,你父皇给你安排了什么差事?可有危险?” 陈皇后看出张君成的嫌弃之意,但还是厚着脸皮凑上前去,打听着消息。 张承乾那个臭男人本事小脾气大,而且疑心病重。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她再去打探消息,很可能会被骗,倒不如从身边人入手。 “你父皇要彻查夏家的罪状,我特意派人将你的母妃保护了起来,你母妃与我姐妹情深,素来交好,她托我给你带一句话,让你做事之前听听我这个当母后的意见,以防你父皇让你涉险。” 陈皇后拿帕子沾了沾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看到没有吭声的张君成,使出了杀手锏。 “你父皇方才还在拿你问罪,让你们兄弟阖墙,对于你提出领兵一事不予安排,此时却急着让你钳制我们陈氏一族,君成,母后知道你素有雄心壮志,可此时你若过于出头,只会被那张君临盯上,他已是八阶武者,想来杀你只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 夏家势微,这是张承乾选择让张君成效力的原因。 但同样。 也是张君成的死穴。 陈皇后不信,张君成刚才被张承乾拒绝一次后,会依旧毫无芥蒂地父慈子孝。 更不信张君成会对其母妃的处境毫不关心。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三章 掉头了?掉头了 “母后,你不必在这里装腔作势,父皇刚才下令,让母妃前来侍疾。” 张君成露出得逞的冷笑,朝着芈能拱手一拜。 “父皇还说了,请芈七皇子好好考虑,放下整个南越,能够与芈君主心意相通者,也只有他而已,芈七皇子切勿听信他人的鬼话,把原本简单的事弄得更加复杂。” 这哪里是让人考虑。 多少带点敲山震虎之意。 芈能看破未说破,看了眼快要剑拔弩张的两位南越皇子,事不关己,扬长而去。 张君成直到芈能离开,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他还真的担心芈能看重张君继,想搞一出让子上位的把戏,掌握整个南越。 其实他不反对芈能这么做,但芈能选择支持的人,必须是他! “君成,你真是让母后太失望了。” 陈皇后终于意识到,夏贵妃的委曲求全,原来是为了此时的侍疾。 哪怕她和皇帝撕破了脸皮,如今有芈能的支持,她也不好直接对皇帝下手。 可是皇帝既然不给她这个面子的话…… “母后,其他都是小事,如今要做的是先铲除大家共同的敌人。” 张君成眼见陈皇后面露杀机,生怕自己出去办趟差事,回来便换了皇帝,连忙笑着出声。 “芈七皇子已和父皇约定,会让秋雁来秋将军去击杀张君临,眼下这个时候,还是不要破坏掉两国联手克敌的计划,母后认为呢?” 秋雁来?! 听到此人要来援助,陈皇后和张君继都吓了一大跳,想到关于秋雁来的那些传闻,内心不禁惶恐起来。 芈君主派秋雁来前来自然不会是因为想扶持他们上位,其中很可能是因为与皇帝私交甚笃,或是提前达成了怎样的合作协议。 此时,确实不能对皇帝出手。 “母后,还请你将母妃安全无虞地带到这里来,我还要去办父皇交代的差事,告辞了。” 张君成昂首挺胸,得意地朝前走去。 还故意撞了一下张君继的肩膀,将本来腿脚不好的张君继撞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等到张君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母子二人的眼前,屋里突然发出畅快的大笑声。 陈皇后一双美目中闪过狠毒之色。 不就是得到了西楚的支持,竟笑得如此开心。 “母后,我们该怎么办?” 张君继从未想过,情势会对他们如此不利。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应该拿夏家的事试图清除掉老八这个竞争对手。 此时还能够忽悠老八与他兄弟齐心,最后再把老八踩在脚下,而非眼睁睁看着老八受宠! “急什么,没听老八说,现在要先一致对外。” 陈皇后冷哼一声。 皇帝能够笑得如此恣意,全仰仗西楚支持。 待到父子之争落幕,还要一段时日。 她只需要在这段时间里,让芈能知道,与她合作比和皇帝合作更有好处就够了。 “可是母后,你真的能够忍受夏贵妃母子俩踩在我们头上去?” 张君继非常不甘心。 他现在没办法对父皇下手,但他可以杀掉夏贵妃…… 啪! 张君继还没在脑中形成一套完整的计划,重重的一耳刮打在他的脸上,烧乎乎的疼,让他顿时冷静下来。 “老大,笑得了一时不算本事,笑得了一世才算本事,我们的目标从来不是你父皇的恩宠,而是那个位置,假如你到现在还不明白,那么这个皇位,你不如拱手让给别人。” 至于老八。 陈皇后看得明白。 皇帝只是利用张君成来牵制陈氏一族,等到老八羽翼丰满之时。 根本不用她们出手,皇帝自会将这颗棋子丢掉。 挨了一巴掌冷静下来的张君继,终于恢复了平日的状态。 他单膝跪地,对着陈皇后认错。 “请母后放心,儿子以后绝对不会再冲动行事了。” “嗯……你速去你外祖父宅中,让他约束陈氏一族做事,莫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旁人留下把柄。” 陈皇后知道外面皇族子弟与当地人的争执。 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陈家人也有抢占别人财物的事发生,她方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觉得不要紧。 可眼下,必须要好生处置,以防皇帝借机生事。 “让你外祖父把强占的那些财物还给原主。” “还给原主?” 张君继不解地问。 “母后,那些原主不都离开了盐城,往哪里去归还?” 陈皇后看了一眼脑子又犯蠢的大儿子,总感觉少了老二之后,老大没有了危机感,脑子不转了。 亦或是。 刚才伤到腿脚时,还伤了脑子? “老八方才说过秋雁来会来援助,他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们,自然是因为这个消息很快就要对外公布,你父皇想利用这件事造势吸引更多人支持他,那些前去句县投奔张君临的,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掉头回来的。” 懂了! 张君继恍然大悟。 原主本来是舍弃财物离开盐城去投奔张君临的,甚至还可以利用巨大的损失去投诚,自然不会有过多的纠葛。 可当他们知道张君临靠不住返回来时,必然会把强霸财物一事闹大。 父皇可是死盯着陈家,外祖父一家不能为了一些小财而破坏他与母后的大计。 “请母后放心,我这就去劝劝外祖父。” 只要等他登基,天下一半都能陈家。 何必执念于眼前的那些可能惹祸上身的财物呢? 陈皇后看着一瘸一拐快步离开的大儿子,想到大儿子这腿脚怕是好不利索了,心中一阵闷痛。 “要不,还是请那位医仙出山替君继治疗?” 只是这样一来,会坐实张君临的猜测。 她更担心那个护国者见到百草谷的人大开杀戒。 还是再等等吧。 等把皇帝熬死了再说也不迟。 秋雁来即将抵达盐城的消息散播出去后。 确实有不少人掉头往回走。 但更多的,还是停在半路或是继续向西行。 “国将不国,与其任人宰割,不如与太子殿下共进退!” “我们把这个消息告诉太子殿下让他躲起来!” 秋雁来再厉害。 这里也是南越的国土。 怎能任由西楚人胡作非为? 都说商人重利。 但有远见的南越商人看得出来,西楚在打什么算盘。 与其成为西楚国的牛马,还不如做那逼急的兔子。 许多名流权贵与巨鳄商绅们一边分散族中的人力一边继续西行。 南越至西,滁县城外。 属于九阶武者的战斗已然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依旧未见分晓。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四章 终是不敌,自知之明 实际上以一敌六,秋雁来从一开始便处于下风。 若是打消耗战,秋雁来利用精绝的轻功,不只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甚至是一天,都可能分不出胜负。 可秋雁来并没有退后,反倒是利用诡异的身姿不断地前进。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杀掉梁胜蓝! 起初北齐四大武将以为秋雁来是不自量力想和肖朔一比高低,搏一把擒拿住肖朔来逼退他们。 可谁知,秋雁来只是佯攻一招,转头便朝着梁胜蓝去了。 梁胜蓝擅长远攻,箭术了得,可由于刚晋升为九阶的武境,发挥的实力还不太稳定,加上经验不足,在秋雁来轻功的加持下,饶是四大武将严防死守,依旧让梁胜蓝身上挂了好几处彩。 不只如此。 由于投鼠忌器,连四大武将都被秋雁来偷袭,打伤了两位。 “我劝你们还是退到一边去,不要掺和我与梁将军的战斗。” 秋雁来越战越勇,向死而生。 他看得出来,梁胜蓝是一个莽夫,再加上肩负守护滁县的安危。 只要他往前进一寸,梁胜蓝必定要阻拦他。 南越与北齐的目的不同,他便能够借助这一点来找准他们之间不协调的地方予以攻击。 既然早晚都要死,那就带走一个再说! 梁胜蓝望着志在必得的秋雁来,左胸口一阵抽痛。 不用看也知道,肋骨断了两根,鲜血已经渗了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和秋雁来的实力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面对着防不胜防的秋雁来的杀招,他最多能够避开要害,想要战胜秋雁来,他还不够资格。 “西楚第一武将,果然厉害。” 梁胜蓝吐出一口血水,不等秋雁来再找机会往前冲,身形陡然一转,朝着城墙退去。 秋雁来见状,大感不妙。 不怕莽夫进就怕武将退。 梁胜蓝这是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想要跑! “小子,休走!” 秋雁来使用浑身力气,脚下朝着树叶一点便犹如脱弦利箭朝着梁胜蓝冲了过去。 这样的速度,防卫在侧的四大武将根本无法追击。 梁胜蓝感受到身后传来的风势,知道秋雁来刚才偷袭他时还是留了后手,此时自己知道敌不过秋雁来要退,对方便不留余地想要与他同归于尽。 “他的目的不是抓住我要挟别人,而是想杀了我。” 梁胜蓝不懂秋雁来大费周折这么做的原因,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如了秋雁来的愿。 他朝着一直负手站在城墙垛子上的肖朔看去,虽难以启齿,但还是高声大喊。 “肖君主救我!” “好。” 肖朔正等着梁胜蓝求助。 或者说。 等着梁胜蓝钻进牛角尖后与秋雁来同归于尽。 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武将,不配成为君临小子的左膀右臂,武功再高,也怕冲动。 还好,此子虽然鲁莽,但知道及时醒悟。 几乎是肖朔的“好”字刚出口,秋雁来改变了身体的动向,旋转着加快速度朝着梁胜蓝冲击过来。 瞬时。 周遭漫天飞沙被卷起,连地上的草皮都被裹挟着推进着秋雁来的身体。 北齐四大武将被这股强悍的冲力拉扯着身体,感觉到身体力量随之而流失,慌忙停下脚步。 “秋雁来把所有的内劲外放了!” 这一举动,完全是放弃了防御只想要攻击。 拉着梁胜蓝一起死! “陛下小心!” 四人对梁胜蓝的生死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他们此时更担心肖朔的安危。 谁知,肖朔面对着秋雁来自杀式的这一击,没有任何退却。 反倒在梁胜蓝距离他还剩下三丈远时,主动飞身至半空中,大喝一声。 “秋雁来!孤已等候你出手多时了!” 肖朔早在秋雁来专门挑着梁胜蓝这个最弱的九阶武者打击时,便猜到了秋雁来的心思。 他以逸待劳的这半个时辰里,看明白了秋雁来的轻功招式。 为了一击必胜,他特意等着秋雁来拼尽全力一击。 至此,也不必担心秋雁来趁机逃脱,他还要率人追击千里。 “肖朔!你可是北齐国君,竟为了南越大将冒险,你置北齐于何地!” 伴随着秋雁来的话,滁县城墙外掀起的数丈风沙高墙,有种要将滁县全部覆盖的迹象。 不只是梁胜蓝。 九阶武者的对抗,还会将城墙上守将的上千将士,一齐带走。 身为西楚武将,秋雁来完不成芈铎交代的任务,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予南越一记重击。 可他没想到,肖朔竟不顾受伤也要阻拦于他! “秋雁来,孤愿意为何人冒险,与你何干?” 肖朔没有反驳秋雁来的话。 敢做他便敢当。 “孤亲至滁县就是为了南越太平而来,你既想杀了南越大将离间我们两国的关系,孤便只能让你葬身于此。” 话落。 坚固的滁县城墙微微晃动起来。 城垛子上插着的上百杆军旗,瞬间被拔起,整齐划一地对准了秋雁来卷起的风沙。 “去!” 肖朔长袖一挥。 军旗搅弄进沙石当中,卷起的气流将那道沙墙戳出一个不断扩大的圆洞。 紧跟着。 肖朔长袖再次一挥。 晃动下来的墙块在梁胜蓝逃跑路线的身后垒起一道高墙。 噗噗噗…… 漫天的沙石砸在墙砖上,将坚硬的墙砖全部砸成了碎渣。 灰黄的沙与青灰的墙粉撞击在一起后,有不少落在梁胜蓝的身上。 等到梁胜蓝冲到肖朔身边时,身上已然蒙了一层厚厚的灰。 可以想见,若是砸在梁胜蓝的身上,就算不死,如此量大也会致重伤。 肖朔早在出手时,便防备着秋雁来还有余力攻击,此时一击一防间,感受到秋雁来气息减弱。 肖朔毫不犹豫地再次挥袖一甩。 哗啦啦! 梁胜蓝感觉刚刚站稳的城墙走道上的地面剧烈地晃动起来,好在这种晃动没有持续多久便趋于平静。 但定睛一看,他马上倒吸一口灰尘。 只见半个城墙都脱落开来,犹如一只巨拳,在肖朔的操控下,朝着秋雁来所在的方向移动过去。 看似缓慢的移动,实际不过眨眼间便推阻开那些沙石,正面且有力地砸向秋雁来。 轰隆隆隆。 沙石与墙砖之间的摩擦声,犹如万雷轰鸣般。 “肖朔!”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五章 秋雁来之死,战俘名单 秋雁来的暴喝声依旧清晰可闻。 但却透露着一股苍凉之意。 九阶武者的对垒根本不需要拼尽最后一口气才能分出胜负,早在动手之时,就已见分晓。 秋雁来与肖朔实力本就不相上下,奋战半个时辰,加上杀招是冲着梁胜蓝去的,此时肖朔出手相阻并反击,哪怕事出有因,却也胜得不太光彩。 “秋将军想和孤公平公正地战一次吗?” 就在肖朔等着秋雁来决定是战一战再死还是马上死时,却听秋雁来愤怒地继续大喊着。 “我诅咒你,死无葬身之地!” 下一瞬。 不等肖朔再次掀起周遭的墙砖,向秋雁来施加压力。 城外的沙石瞬间归于平静。 一道灰色身影犹如断了线的风筝朝着远处飘零而去。 自绝了? 肖朔没有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凭借着刚才秋雁来说的那番话,应该是不堪受辱被他人所杀,于是自己动手。 只是…… 轰! 肖朔毫不留情面地再次一挥长袖,背后身后的王剑出鞘。 梁胜蓝错愕地望着丝毫不顾及秋雁来体面的肖君主,总觉得这一剑有些多余。 “嗖!” 划破虚穴的利剑将秋雁来的身体穿出偌大的一个血洞时。 众人只听到耳边响起一道更加愤怒的咒骂声。 “肖朔!我秋雁来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面对着这样的死前诅咒,肖朔丝毫不为所动。 征战十数载,若是他将这些诅咒全部放在心上的话,早就为此所负累,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哗啦啦。 沙石落下。 肖朔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将墙砖归位,他看向刚才他挥剑相向时还倍感震惊的梁胜蓝,趁机教育。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兵者诡道也,你身为南越大将,你需要知道,在对待敌人时不要给予对方任何生还的可能,对待自己,哪怕受尽凌辱也要努力地活着,懂了吗?” 直脑子的梁胜蓝不太懂。 但他的优点是听劝。 结合刚才秋雁来的举动,他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多谢肖君主指点。” “还有,多谢肖君主救我一命!” 梁胜蓝知道。 方才那致命追击,若非肖朔出手,他此时恐怕就已于泥土混为一体了。 哗啦啦啦…… 沙石与墙砖还在不断地坠落,肖朔望着快速成长起来的梁胜蓝,幽幽一笑。 “不必谢孤,孤只是不想因为你之死,让君临小子怀疑孤来此的目的,仅此而已。” 若非是君临小子。 他便像四大将军一样,袖手旁观了。 这样吗? 梁胜蓝歪头低思了片刻,再次抱拳一拜。 “我代表不了太子殿下,但肖君主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日后若有需要我梁胜蓝的地方,只要不违背道义,不危害南越国,虽死我亦往矣!” 肖朔望着发下重誓的梁胜蓝,一时间有些恍惚。 好似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当初对墨青的许诺。 “墨青姐姐……” 他低喃一声,面露怀念之色,话锋猛地一转。 “秋雁来的威胁已然消除,孤先去金陵走一遭,平定西楚战俘之乱,李木!” “末将在!” 四大将军之首的李木满脸复杂地站了出来。 他猜到陛下是打算让他留下来替南越守国门,可他又不能拒绝。 “你随孤前往金陵,剩下的三位将军留守滁县,提防西楚另有后招。” 其实秋雁来已是西楚“出兵”南越的最大手笔了。 想当初奇袭金陵,若是不用项鸿而是秋雁来,南越国号早就易主了。 连秋雁来都死于滁县城外,大家心里明白,芈铎绝对不会再送人头了。 “陛下,我们不趁机收复五十年前被西楚霸占的北地吗?” 李木不想留下来帮南越守国门。 但他想趁机割掉西楚的一块肥肉。 肖朔斜了一眼急功近利的李木,冷声反问:“孤为何带你们前来?” “不是为了杀秋雁来吗?” 李木不像廉彼那个老将一样沉得住气,说话十分的实诚。 肖朔平时很喜欢这样性格的李木,可此时当着南越人的面这么说,显得他们更是居心不良似的。 “杀秋雁来是因为西楚不讲武德要派兵参加南越国内的争斗,危害邻国安危,若是我们此时贸然进攻西楚,拿回失地,我们与西楚又有何区别?” “秋雁来离开西北战场,西楚短时间内的战事失利已成定局,你难道要给西楚一个合理调兵至北齐的理由,让他们放弃继续与大羸缠斗,转过头来把整个北齐拖入战争的泥潭里吗?” 此话一出,李木心神一凛,意识到自己险些铸成大错。 可白来一趟就为解决南越之危,实在是不甘心。 “陛下,我们就白跑一趟吗?” “李将军,西楚战俘中有许多西楚的名门望族之后,太子殿下原意是利用战俘与西楚谈和,若是李将军与肖君主解决了秋雁来之危,又平定了战俘祸乱,或可与太子殿下商议分管战俘一事。” 梁文博好不容易拍干净身上的土,听出李木的不满,深知此事处理不当,肖君主也难以做人。 急忙出言献策。 肖朔看了一眼只是建议,没替君临小子做决定,反倒给南越在与北齐合作中争取了主动权的梁文博,眼神一闪。 梁氏兄弟,当真是厉害人物。 假以时日必是南越栋梁之材。 “孤正有此意。” 肖朔看向已经收敛了满脸怒容的李木。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不然也不必亲自去金陵一趟。 只是李木把心思表现得太过明显,导致这件事被说破后,只能任由南越来处置。 “陛下你早说啊,走走走,末将随您去金陵!” 李木知道国土重得有望,也不再生气了,拍拍身上的土,一步跨越至滁县城墙之上。 肖朔看到他这满脸不值钱的模样,再看旁边笑得跟只小狐狸一样的梁文博,轻笑一声。 “好,那便走吧。” 反正他来确实是君临小子而来,吃些亏也不算什么。 一君一臣,一前一后。 脚尖一点身形便消失在百米开外,不过片刻,身影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三位将军奋战辛苦,不如先去城中休息片刻,本官马上请人设宴款待。” 梁文博准备尽一尽地主之谊。 让这三位在秋雁来想要杀他堂哥时不肯出力的北齐将军吃人嘴软,有事能够主动帮忙。 三位大将军你看看我,我望望你,谁也没有出声回话。 梁文博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恼。 倒是梁胜蓝,突然来了一句“我去追肖君主”。 三个大将军不约而同地轻哼一声。 这小子被陛下救了一命,还真当陛下看重他,一点儿小命就要去告他们的黑状,南越人可真是小气! “堂兄你为何要去追肖君主他们?” 梁文博却知道自家堂兄不是这种爱告状的人,却也不懂堂兄为何放着守卫滁县不管前去追人。 梁胜蓝一脸诧异地看向梁文博,不解地反问。 “你刚才不是说要分战俘给北齐拿回失地,肖君主没有战俘名单,他怎么知道哪些该放哪些该杀?”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六章 留人的心思,祸乱的理由 北齐三位将军没料到梁胜蓝竟不是为了告状,而是为了北齐之事想去追他们的陛下。 梁文博也意识到这件事极其关键,可想到堂兄与自己也没有战俘名单,颇为头痛的苦笑着说:“堂兄,你追上肖君主好似也无用。” “有用啊,我让他到了金陵先去找石府尹,没有人比石府尹更了解西楚战俘的情况了。” 提到石磊,确实是一个极好的人选。 梁文博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承认这个方法可行。 只是。 还没等梁胜蓝离开,三人之中较为年轻、美髯长须的青年含笑出声。 “梁将军不必前去了,陛下既然没提此事,想必早已暗中与贵国太子殿下或是公主询问了此事的情况,再者说,君缘公主就在金陵城中,陛下有何问题,直接去找公主殿下即可。” 梁文博看向说话的青年。 不出意外。 这应当就是北齐名将廉彼的侄子廉泊。 年方二十七岁,便已是执掌十万大军的主将。 “廉将军所言极是。” 梁文博拉了一把还想追人的堂兄,借机重提旧话。 “三位远道而来实在是辛苦,既然不去城中休息,不如前往军营一起吃些便饭?” “军营里有甚好吃的便饭。” 三人之中倒八眉的中年武将不满地撇了撇嘴。 他是不愿意吃人嘴软,可让他们吃军营里的伙食,未免也太怠慢。 梁文博光是看对方的表情,就猜出了对方心中所想,他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赵将军有所不知,南越最好的伙食,都在军营里了。” 是吗? 赵将军挑了挑眉,表示不信。 梁文博要的就是这种不轻信的态度,到时候吃起来才能更好的堵住对方的嘴。 “若是军营里的饭菜不好吃,梁大人莫怪我们去别处找吃食,无法时刻为你们滁县守城防。” 另一位将军趁机讨价还价。 梁文博正等着这句话,顺势答应下来。 “若是我所言有虚,任凭三位将军自觅去处。” 他对南越军营里的伙食很有信心。 连大哥这种不挑剔伙食的人,如今也是一日三顿按时去军营里等饭吃,更别提他人了。 再加上,太子殿下利用发明的那些吃食开的酒楼,日日宾客爆满,还没有人说过不好吃的。 三位将军,滁县军营留定了! “堂兄,你速带三位将军去营中领饭菜……堂兄呢?” 梁文博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堂兄竟早已离开。 这时,廉泊手指着军营的方向。 “梁将军似乎是往军营里去……” 话还没说完。 一股饭菜的奇香扑鼻而来。 在闻到的瞬间,廉泊吞了一口口水,把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这是什么味儿这么香?” 剩下的两个将军也是循着香气,朝着军营方向探头看去。 刚刚跑走的梁胜蓝正抱着一个铜盆快速跑回来。 “三位……客人,快来,今日军营里拉练,正好有几个倒霉蛋吃不上饭,我把他们的份额给你们预定了,这是今晚的卤菜,夫妻肺片你们是加香菜还是放小葱?” 香气伴随着梁胜蓝的话语越来越近。 三人想要刚嘴却又担心暴露自己嘴馋的事实,那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梁胜蓝为了尽地主之谊,觉得自己算是难得的热情了,此时看到三人的表情,不由拧眉。 咋地? 嫌弃这猪下水不好吃吗? “既然三位将军不爱吃这道卤菜……没关系,今晚还有爆炒兔丁,你们闻到那股焦香的味道没有?” 三个将军连忙点头如捣蒜。 早就闻到了。 引得他们口水直流的就是这个气味! 可是。 刚才还在嫌弃南越军营饭菜的赵将军由于年事最大,他不动弹,剩下的两个人也不好跟上梁胜蓝的脚步。 “三位不如随我一起前去,想吃什么自己选,如果实在不合胃口,可以请伙夫直接给你们做火锅或者炒菜吃。” 梁胜蓝没看懂他们的矜持,但知道请人吃饭最重要的还是诚意。 三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都紧绷着脸没有松口。 可是。 那股兔肉的焦香实在是令人垂涎欲滴。 “赵将军,不如您先浅尝几口,若是不合胃口再去另觅去处,实不相瞒,军营的伙食是太子殿下钦点的饮食,当初赵旦赵总管到金陵时,第一顿饭也是在军营里吃的。” 赵将军和赵旦都姓赵……梁文博不知二人是否是同族人。 但凭着赵旦在北齐国的地位,这个台阶绝对够赵将军走下来的。 “赵总管也是在军营里吃的饭?那我一定要去尝尝,他吃的什么?” “太子殿下亲自炒的兔丁。” 梁胜蓝不假思索地回答,想到太子殿下的厨艺,还吞了口口水。 而三位将军根本不管是谁下厨。 那味道钻进鼻子里挥之不去,早就勾起了他们一路啃了许久米面饼子的肚子里的馋虫。 也不必梁胜蓝在前方引路,一前二后的便朝着南越军营的方向而去。 在他们离开后。 梁文博这才命人将掩埋在墙砖碎末下,血早已经干透的秋雁来的尸体挖出来。 “大人,这具尸体怎么处置?” “兹事体大,送给太子殿下处置。” 梁文博想到秋雁来与肖朔的对话,又补充了一句。 “用最快的马车送过去。” 秋雁来是被芈铎召回来的,而芈铎之前特意派遣了七皇子越过太子殿下,前去嘉州与皇帝陛下和谈。 此时他才想知道。 和谈是假。 与皇帝陛下共谋危害太子殿下才是真。 “也不知芈七皇子与皇帝陛下得知秋雁来身死的消息,是何反应。” 不出意外的话。 待到秋雁来的尸体送到句县时。 这场父子之争也即将落幕。 只剩下那些不甘心奉上皇位的人徒自挣扎,根本阻挡不了大势所趋。 南越要考虑的是。 要如何与北齐共商瓜分西楚失利的战果,以及,要如何面对日益强大的北齐。 西有狼北有虎。 南越想从中求发展,难如登天。 …… 金陵城外,矿山上。 夜幕四合之时,所有矿工停下手里的活计,开始发放饭菜。 特意塞了十金调派而来的荀大夫,望着比军营里差了不止一星半点的饭菜,心里不忿。 “南越这是在虐待战俘!” 荀大夫对着假借受伤,按约定时辰前来的李传田小声嘀咕着。 “你们在这里辛辛苦苦地给南越百姓挖石磨,他们却给你们吃这些猪都不吃的东西,同样是兵,南越士兵每天大鱼大肉,你们只能吃糠咽菜,简直是欺人太甚!” 李传田看了一眼碗里荤素搭配的炒菜,盛着米汤的碗里还漂浮着一层猪油,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附和。 想了想,他还是劝告荀大夫。 “荀大夫,虐待战俘的这个理由站不住脚,我们俘虏他国的士兵,做的比这个还过分,倒不如直接告诉大家,秋将军已来,让大家举兵反了南越的看管,别找那么多的借口。”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不忍,却也没得选 荀大夫也想这么做。 可上头有令,必须抓住南越的错处,再趁着秋将军前来助阵的士气,配合秋将军,一鼓作气拿下金陵。 再分兵前往嘉州与镇州交界处,平定太子张君临的谋反行为。 “虐待俘虏这一点不成立也没关系,反正成王败寇,等我们重获自由赢下这一城,什么罪名都能往南越太子的身上推。” 荀大夫的话让李传田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 有秋将军出手,南越太子这次必死无疑。 作为西楚国人来说,这个结果他应当乐见其成,可作为跟随了南越太子数日,亲眼看到南越太子安抚百姓、强大南越的那些所作所为,他不免觉得可惜。 “李校尉,雷实已然叛国,此次行动没有他的配合,难度和危险都是相当大的,我思前想后,还是将你推荐给陛下,由你牵头带领大家反抗金陵看守,你准备好了吗?” 荀大夫又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瘦肉粥。 末了还贪婪地舔了舔嘴角的肉末。 南越对待矿工的伙食比西楚军队的还要好,全都仰仗于南越的鱼米之乡,又有了张君临圈农林养殖之举,这南越的国力是蒸蒸日上。 好在。 张君临所做的一切,很快就要沦为西楚的嫁衣。 想到往后西楚的普通士兵甚至百姓们全部吃着南越上供的粮食与肉食,荀大夫心中一阵畅快。 等到那时,他这个立下大功的细作便能光宗耀祖,定会被陛下封侯,荣升为权贵。 从此就不必再隐姓埋名,过着提心吊胆,时刻担心被人发现真实身份的日子了。 “陛下下的令,我怎敢不从。” 李传田欣赏南越太子不假。 但他是一个西楚人。 在国家利益面前,越是欣赏的敌人就越要用最残酷的手段除掉。 “对了,陛下有没有说过如何处置雷实?” 比起南越太子,李传田更关心这个问题。 荀大夫眉头紧皱,仔细地打量着李传田的脸庞,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你不会是想替雷实求情吧?” 是。 但荀大夫这么问了,李传田自然不会傻乎乎地这么回答。 “我只是想借这件事,提醒那些不肯响应我们的人。” 西楚的战俘之中,除了有家世要脸面的名门望族子弟外,也有许多无牵无挂的将士。 这一部分人,极不受控。 彼时在战场上有强大的将领指挥与压制还看不出什么来,可如今在南越呆了这么久,许多无牵无挂的战俘,在听说石磊背叛了西楚之后,甚至不顾其他战友的死活要私自离开。 虽说都失败了,但这也警示了李传田。 不是谁都像他们一般忠君爱国的。 连石磊都能叛国,更何必那群不受控制的人。 “不肯响应那便不用理会,你把这个消息先传达给信得过的人,按照时间来算,秋将军明日才会抵达金陵……” 荀大夫的话还没说完,看到药童摔碎了碗,知道又有新的消息传来,连忙朝着李传田使了个眼色,便朝着洞外走去。 在荀大夫走后。 孙耕读与杨开等人,捧着饭碗,笑吟吟地凑上前来。 “传田,今日你居然打磨了两对石磨,够厉害的,你有这手艺,改行去当石磨大师都行了,教教我们呗。” 孙耕读故意大声解释着凑堆的原因。 守在洞口的南越士兵只是扫了一眼后,便收回了目光。 李传田见状,暗叹一声。 南越士兵恐怕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即将遭遇灭顶之灾。 “传田,荀大夫和你聊了这么久,到底在聊什么?” 孙耕读为防止南越士兵故作不知特意监听,使用着乡音与李传田交流。 如此一来,别说南越士兵,就连杨开等人都听不懂二人的话。 “反抗南越看管,从战俘变回战士。” 李传田的这番话顿时让孙耕读热血沸腾起来。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相信其他人也是如此! “陛下终于肯与张太子交涉归还俘虏一事了?也不知道西北战场战局如何,但无论如何,我们离开南越前往西北战场,一定能立下不少战功,可以将功赎罪。” 面对着孙耕读天真的设想,李传田轻叹一声。 明明很轻浅的一声叹息,却像一把重锤砸在了孙耕读的心头,让他脸上的笑容僵住。 “难道陛下不打算与张太子正面交谈?” “嗯。” 作为石磊的副手,孙耕读脑子也很灵光。 在李传田这里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顿时脸色惨白,手里的肉粥都快要端不住了。 旁边的杨开等人见状,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不由得都隐隐有些担忧。 “传田兄,耕读兄,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杨开也努力凑到李传田的面前,对着孙耕读不解地问。 “耕读兄你不是在问传田兄我们还要挖石磨挖到几时吗,为何突然变了脸色,是身体不适吗?不如我明白帮你一起搬运石磨?” 挖石磨的活计虽比沤粪肥要干净,但劳累数倍。 杨开是由于身体未痊愈,只负责统计工作,这才轻闲许多。 “不必了。” 不等孙耕读拒绝,李传田面无表情地说着。 “明白我们不必再挖石磨了。” 啥?! 杨开等人先是一愣,想到刚才离开的荀大夫,他们顿时欣喜不已。 这句话的意思是。 陛下终于肯把他们赎回去了吗? 可是…… “南越太子好像不在金陵,而是去了镇州,陛下要赎人也不可能这么快,按照南越太子用人的态度,他不回来,我们还是要接着挖石磨。” 他们的战斗力虽大不如以往,但也绝对比负责看守的南越小兵要强上许多。 若非南越全民皆兵后,金陵城中的将士实力与他们不相上下的话。 早在南越太子离开金陵时,就有人曾提议,假如陛下一直不赎人的话,他们也不必要什么颜面。 直接起兵反抗,逃回西楚去! “不。” 李传田又一次打破了他人的幻想。 “我们要趁着张太子不在的时候起兵反抗南越的看守,与从西北战场赶来的秋将军一起,征讨张太子,帮助张君主拨乱反正。” “到时候我们不再是战俘,而是南越李君主的援兵,既是援兵,自然不必遵守战俘的规矩呆在这里挖石磨。” 李传田的话让众人大吃一惊。 秋将军? 秋雁来将军要来搭救他们? 不。 不对! “传田兄,秋将军是打算接替项将军,继续指挥我们攻占金陵,我们不是要帮张君主,是趁机拿下南越的半壁江山,再加大让南越上贡的粮食与海盐还有其他物件吧。” 身为西楚人。 自然比旁人更了解他们的皇帝陛下内心所想。 杨开听完孙耕读的解说后,脸色也是为之一变,脱口而出。 “陛下一边要与张太子和谈留下我们性命,一边要秋将军带领我们去杀张太子,这不是背信弃义,两面三刀的做法吗?”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八章 生死一念间,信未来人先至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接话。 李传田握了握拳头又松开,压低声音提醒杨开。 “我们是西楚人,我们来南越的目的是攻占金陵,让南越将粮草献上,胆敢阻挡我们的人都是敌人。” 若非张太子当初与项鸿对战险胜,导致他们被俘的话,他们此时早就以功劳的身份去西北参加战斗,何苦在这里挖石头? 李传田只有这样想,才能坚定自己的决心。 “可是……” 杨开还想说什么身边的孙耕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附和着李传田的话。 “传田兄说得对,我们是西楚的战士,既然陛下决定不和谈,一定是张太子提出来的条件,让西楚无法达成,张太子也绝不是养闲人的那种慈善家,到时候一定会杀鸡儆猴,你我可能会保留性命,但其他将士呢?” 只要和谈无法谈,终究是会有一战。 孙耕读想到为了避免此战而付出全力,最终却只能叛国的石磊,心情非常的沉重。 不知为何。 哪怕李传田说有秋将军助阵,他却有一种,反抗看管最终会失败的直觉。 李传田看出一些人的犹豫,知道这是一场豪赌。 若是成功脱离南越士兵的看管,等到秋将军前来指挥他们作战,只要与张君主会合,或是拿到张君主的任命国书,他们的身份就不再是战俘,而是援兵。 可问题是。 张君主与张太子的父子之争如今摆在了台面上,前方战势如何,他们也不得而知。 若是张太子请来了更厉害的援兵,他们抵达时,张君主已然落败,那么他们的反抗行为,能让张太子当场格杀他们,西楚也没有任何指责的余地。 “你们想留下来的可以留下,想追随秋将军一同前往嘉州的,提前准备好。” 李传田看向洞口的南越士兵。 他们聚集得时间过久,南越士兵已经手持长枪走了过来。 孙耕读和杨开等人马上端着喝完肉粥的陶碗站了起来,朝着伙夫所在的方向走去。 南越士兵见状,看了一眼坐在原地的李传田,关切地打听着:“李传田,你身体不舒服吗?” 挖石头、打磨石磨可是一件耗费大量体力的辛苦差事。 太子殿下早就交代过,若有人身体不适,及时就医。 “我……可能是感染了风寒。” 李传田故意用拳头抵着嘴低咳几声。 “刚才荀大夫说帮我去开一副药,马上快要回来了。” 南越士兵这才知道,李传田为何与荀大夫聊了那么久的天,不忘记叮嘱李传田。 “虽然天气炎热,但洞里有些地方很阴凉,你平时干活那么积极,干慢一些也没关系。” 这些人确实是战俘。 可正是这些战俘在最短的时间里教会了大家沤肥,南越士兵打心里也没有苛待他们的意思。 洞口边另一个南越士兵朝着左右张望。 “我看荀大夫刚才好像下山去了,是不是药材不够用了?” “我去帮下忙,可别小病拖成大病。” 李传田望着热心的南越士兵,眼神闪动了一下。 张太子于两国利益之中,是必死无疑的结局。 但这些南越士兵,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秋将军不可能会对这些普通士兵出手,只要他们意见保持一致,至少能够减轻南越士兵的伤亡……不对,他的这种想法是不对的。 李传田急忙扭转自己的心态。 南越的伤亡不应该在他的考虑范围内,战俘兄弟们是否能事成,才是他最应该考虑的。 “荀大夫来了!” 一盏茶的工夫过后,荀大夫火急火燎地被南越士兵请进洞内。 李传田刚要站起来迎上前去,却见荀大夫突然用西楚国方言暴喝一声。 “闭气!” 下一瞬。 荀大夫将手里的药瓶打开,把里面的灰黄色粉末状药粉泼洒在洞口南越士兵的身上。 一股刺鼻的气味涌入了洞中。 南越士兵听不清楚荀大夫话里的意思,但见状还是举起了手里的长枪要将荀大夫拿下。 然而不等他们发力。 荀大夫身边的药童挥动手里锋利的针刀,手起刀落,几颗南越士兵的人头骨碌骨碌顺着坡度滚到了李传田的脚边。 那两个刚才关心他身体状况的守卫,也在其中。 李传田瞳孔猛地一缩,看向将这个洞口南越士兵全部杀死的荀大夫,哪里还不明白。 南越看管守卫已死。 他们不想反也要反! “刚才来了一封飞鸽传书,秋将军在两个时辰前抵达滁县城关,马上前来金陵。” 荀大夫振奋地大喊着。 “大家赶紧准备准备,迎接秋将军的到来,李校尉你分配好人手,谁留下来看守金陵,谁跟着秋将军一起去嘉州护卫张君主大驾!” 洞中的西楚将士们先是一愣,接着反应各异。 有的欣喜若狂,有的却忧心忡忡。 他们挖了这么多天的石磨,身体因劳累受到一些损伤,再加上许久未曾碰过刀剑,战力已是大不如从前。 而金陵守军是由南越大公主张君缘负责,且北齐使者赵旦也在城中。 他们离开矿山容易,想要往东挺进的话还是等到秋将军抵达后,率领他们冲锋陷阵更加保险。 “你们不想自救,难道还要等着秋将军把你们一个一个救出去吗?” 荀大夫急眼了,不由得激将着。 “秋将军是为大事而来,西北战场局势那般紧张,大家节省一些时间,秋将军便能抢先一步返回西北战场,你们懂不懂?” 道理大家都懂。 可这其中的危险他们也无法忽略。 荀大夫见状,气血不涌。 一群胆小鬼! 上头指派给他的任务,其实是可以选择的,留守在此地等秋将军前来,或是提前行动,节省时间。 前者他只有一个负责联络的功劳,但后者成功了,对他来说可是改变终身的头等大功,他怎能视而不见呢。 “你们慢慢磨蹭,我来时已将山下的守卫杀了,南越士兵很快就会举兵相向,你们不想反抗就等死吧!” 荀大夫发狠地撂下这句话,便马不停蹄地朝着下一个矿洞而去。 孙耕读看出荀大夫过于反常的心急,方才那股不安感更加强烈。 然而。 方才李传田还给了他们选择,荀大夫直接痛下杀手,断掉了他们的后路。 此时,除了与荀大夫联手杀出重围,等待秋将军前来一举定乾坤之外别无他法。 “别等了,干吧!” 李传田从怀里掏出那块珍藏已久的红黄色布条绑在手臂上。 这是西楚将士军服的颜色,更是军旗的颜色。 以此来分辨敌我。 “那些南越守卫也是奉旨办事,大家……下手轻些。” 李传田没有讲明白怎样轻些,但大家看着平日里关怀他们的南越士兵已是尸首分离,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紧跟着,洞口众人整齐划一地绑好黄红色的扎带,高喊一声。 “冲啊!” …… 金陵城中,京兆府。 刚吃完晚饭正在处理公文的石磊感觉到门外掀起一阵狂风。 抬头望去,当看到两个浑身散发着威严霸主的中年人时,他心中一震,眯了眯眼,暗中摸到了腰间坠着的匕首。 “你就是石磊?”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九章 忠义难两全,宣战 对方话一出口,石磊连忙把放在匕首上的右手缩了回来,站起身来看向缓步走来的二人。 他们说的虽是南越官话,但与赵旦一样,带着北齐国的口音。 离得近了,再看到他们身上的服饰,石磊一下子就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我是石磊,见过……肖君主。” 石磊先向肖朔行了一个官礼后,又对着李木抱拳一拜。 “不知这位将军怎么称呼?” 看年龄与长相,倒像是北齐四大武将之中的李将军。 可石磊不能太过显示自己对于北齐的了解,只能装傻充愣。 李木还了一礼,十分高冷的自我介绍着。 “李木。” “李将军好。” 李木兴致缺缺地抬了抬眼皮没有回话。 倒是肖朔,低头看了一眼身上满布风尘的龙袍,打趣一声。 “石府尹不担心是有人冒充孤潜入金陵作乱吗?” 这个玩笑有点大,石磊忍不住哈哈一笑。 “若是对方拥有肖君主这般远看便令人臣服的威压,定不会使出这般拙劣的小计。” 肖朔这才认真地看了一眼这个背叛西楚投靠南越的石磊。 别的不说,此子说话倒是中听。 “你既猜出孤的身份,那你便猜猜孤为何会前来?若你猜不出来,孤今日便在这里赏花看月品尝一下金陵美食也不错。” 肖朔反客为主,一屁股坐在师爷平日抄录案卷时所坐的椅子上,并朝李木比划着客人该坐的椅子。 “李将军也别站着,一路长途跋涉你也累了,不如石大人一边猜度一边摆饭招待我们?” 到了金陵的肖朔,感觉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自在。 李木知道,这是由于陛下曾在墨青在世时,出使过金陵数次的原因。 可他不能理解的是。 来都来了,秋雁来杀也杀了,为何陛下不急着处置西楚战俘的事? 难不成真像陛下所说。 眼前这个青年人猜不出他们的来意,便白跑一趟,任由西楚战俘作乱。 还是…… 陛下故意想借机消耗南越的兵力? “李将军为何不坐?” 肖朔见李木脸上闪过复杂的神情,担心这个老实的将领让人看穿心思,赶紧打断李木的思绪。 “末将这就坐。” 李木说着,闪身来到椅子面前。 然而他的屁股还没沾到椅子座位上,便听石磊慢条斯理的淡淡开口。 “肖君主此次前来金陵,是为了西楚战俘而来。” 不是试探的问句,而是肯定的陈述。 这让刚刚自己拎起茶壶准备倒茶喝口水的肖朔动作一顿,饶有兴致地看向石磊。 “石大人何出此言?” 尽管石磊一语中的,但肖朔没有直接答应。 他派人送往君临小子手里的国书,自然不会再往金陵送一份,按照时间来算,石磊也不会看到君临小子手里的那份国书。 而滁县的事要传到金陵来,再快的马也需要半夜的时间才能传达。 “太子殿下临行前,曾请赵总管写信告知肖君主,希望肖君主派兵增援边关,提防西楚举兵来犯,按理来讲,西楚大量将士都投入了西北战场与大羸奋战,无法调集太多的兵力来犯边关,只需要北齐派出上万兵马造一造势,便能让西楚与南越的边关安稳,这种小事不必劳烦肖君主亲自跑一趟。” 可肖朔还是来了。 只能说肖君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肖朔听完石磊的分析,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 “你虽只是金陵府尹,倒对天下之势非常的关心。” “食君俸禄,忠君之事,殿下把金陵交给我,我必然要还殿下一个安好无损的金陵。” 这也是石磊为何没有保持低调,而是眨眼间便说破了肖朔的来意。 “肖君主此次前来,是想借助西楚对南越出手一事,削弱掉西楚的兵力,而西楚除了西北战场上的大军外,能够劳动肖君主大驾光临的,也只有西山挖矿的那些战俘。” 石磊说到这里,脸色有一瞬间的变化。 但也只是一瞬间。 他便恢复如常。 早在他得知芈铎派遣七皇子芈能前往嘉州时,他已经考虑过后续发生的事。 其中便包括芈铎想利用战俘生事,从内部攻击南越的可能性。 特别是结合设计他的那些手段,他知道芈铎是担心他还活着会导致在一些情况下,战俘们不听从君令反倒听从他的安排,才设计要让他惹怒太子殿下,让他“舍身取义”。 就比如此时。 “肖君主还特意和李将军一同前来金陵,想必是因为西楚派来了一员大将前往南越,肖君主风尘仆仆来到这里,可见那员大将已被处置了。” 啪啪啪! 肖朔忍不住为石磊的推测鼓掌相赞。 “不愧是让君缘丫头在信中特意夸赞过的后生,确实厉害。” 但凡此子没有背叛西楚。 但凡芈铎当初听信此子所言,今次也没有出手削弱西楚国力的机会。 肖朔目光灼灼地紧盯着石磊的脸庞,心道:若非是君临小子的人,孤必定抢回北齐却当国师。 “听闻石大人与那些西楚战俘有兄弟情义,孤要铲除那些战俘,不知石大人有何看法?” 刚才还谈笑风生的石磊终于没绷住,脸上流露出无奈的悲伤之色。 忠义难两全。 他知道大势不可阻挡,肖朔亲至,只要战俘们听从君王之令,无论他是何立场,结局也无法改变。 “我只能希望他们能够做到及时预判,及时悬崖勒马,不要听风便是雨,如果他们急着摆脱战俘的身份攻打金陵,我会替他们收尸的。” 石磊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有些战争是因为个人间的误会而形成的。 但战争对于更多的个人来讲,毫无选择的权利。 只能被大势所推动着不断向前、向前……直到,马革裹尸为止。 肖朔验证了石磊的决心,满意一笑,水也没喝一口便站了起来,朝着石磊伸出手去。 “……” 石磊不解地眨了眨眼,不懂肖君主这是何意。 “将领名单,有些愿意再次降服的,孤可以给他们一个生还的机会。” 肖朔笑得很和善。 但猜透他意图的石磊,有些心疼那些二次被俘的兄弟们。 有时候,活着可比战死痛苦得多。 “我这就去拿……” 石磊的话刚说完,一个守城的士兵急吼吼地冲进了大堂。 “大人,不好了!西楚的战俘向我们宣战了!” 石磊脚下平地一绊,险些摔倒。 他连忙走出大堂站在空旷的院子里朝着西边看去。 城墙垛子上的狼烟已经燃起。 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无法挽救那些曾经的兄弟们了。 “按照肖君主他们的脚程,从滁县赶到金陵也才一个时辰……这些人,真的是太心急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章 规矩是死的,人也是死的 石磊也没心情去猜测,究竟是谁主导了这次让战俘向金陵宣战一事。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 对方这么急功近利,绝对不会考虑到西楚那员大将已遭遇阻拦,早已身亡的可能性。 对了…… “还未请教肖君主,西楚这次派遣了哪员大将前来南越指挥作战?” 肖朔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轻笑一声。 “石大人对西楚如此了解,难道猜不出来吗?” 猜得出来,已知赵旦是八阶武者坐镇金陵,芈铎自然要派比赵旦更厉害的武将前来。 特别是能够让那些战俘心动而突起异军的武将,能够拥有此等不亚于皇帝陛下威望的人选……只有一位。 “秋雁来。” 当石磊说出这个名字,前来报信的守城士兵吓了一大跳。 “西楚派了秋雁来来攻打金陵?!” “哈哈哈,石大人果然聪慧过人,这个小兵说得也没错,只是他们派了人来,此人却永远也不会活着抵达金陵了。” 肖朔霸气侧漏,朝着门外走来。 石磊连忙加快脚步。 “请肖君主稍候片刻……” “不必了,他们都宣战了,孤也不是非得留下他们的活口去换取孤想要的东西,全杀了给芈铎老儿施压,留下一个趁虚而入的坏名声也没事。” 面对肖朔如此洒脱的说法,石磊沉默地停下了脚步。 只能在心里暗暗地祈祷着那些曾经的兄弟们,能够机灵一些,及时投降。 否则。 九阶武者面对数万个如今实力不过三阶的下三阶武者,就像猛虎入羊群,顷刻间便是一场碾压式的屠戮。 再加上。 肖朔身边还跟着一个同是九阶武将的李木。 这场宣战从开始到结束,恐怕都持续不过一个时辰。 “陛下,按照规矩,我们九阶武者对那些下三阶和中三阶的武者出手,未免有失身份。” 李木可不像肖朔一样想着赶紧解决完战事去办别的事。 相反。 他还想通过这一战消耗一下金陵的战力。 在来之前,他觉得速战速决挺好的。 在来之后,看到不过二十的后生竟像能掐会算似的猜出他们的举动,这让李木觉和是,他低估了南越的实力。 陛下此行确实能够削弱西楚的国力,但此消彼长,却为南越保留了太多的战力。 “规矩是死的,人也是死的,谁敢笑话孤,让他来战便是,芈铎老儿以强欺弱都不担心被天下人耻笑,孤是受君临小子所邀前来的,再加上这城中还有我北齐使者在,孤替他们出战,不行吗?” 李木知道陛下劝不动,只能看向石磊。 希望南越的这位府尹大人要些脸。 “肖君主说得对!” 石磊附和一句。 李木当即黑了脸。 这小子够奸的。 仗是在金陵打的,结果南越不想费一兵一卒结束战斗。 李木又气又无可奈何,眼见陛下连口水都没喝,又飞身朝着西边返回,他不屑地瞥了一眼厚颜无耻的石磊,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 句县,城墙上。 张君临看了一眼柳梢头上的月亮,打了个哈欠。 “殿下若是困了,不如县衙去休息。” 杨县令在旁边小声地劝着。 “陛下定会等到西楚援兵到来,才会宣战发动攻击,殿下不必时刻在这里守着。” 张君临摆了摆手以示拒绝。 局势已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他怎么能睡得着? 他知道凭借狗皇帝胆小的性格,是不会在没把握的时候宣战进攻的。 但他特意在此提防的,是那群富有野心的皇子控制了狗皇帝,头脑冲动放手一搏。 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一刻也耽误不得。 杨县令见状也不敢再劝,只能做好陪太子殿下熬一晚的心理准备。 站了不知道多久,连杨县令都哈欠连天,开始靠在城墙垛子打瞌睡时,张君临才意识到不妥。 “本宫在这里守着,你去忙你的。” 身为句县的县令,全县安危系于太子殿下之身。 杨县令哪敢自行离开,又靠着城墙垛了站了一会儿。 这让张君临感觉自己像是逼着别人加班的无良老板,可他实在走不开,干脆叫来士兵搬个软垫子,让杨县令坐在上面打瞌睡。 “多谢太子殿下。” 杨县令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优待,受宠若惊。 “殿下,您不需要休息吗?” 杨县令好奇地问。 张君临瞥了一眼两眼熬红的杨县令,淡定自若地笑了。 “本宫八阶武者,三天三夜不睡觉也没关系。” “……” 杨县令心想:我这个文修二阶实在不该多此一问,自取其辱。 就在杨县令刚跪坐到软垫上,像小鸡啄米一般睡着时,城楼下忽然传来激烈的吵闹声。 “我们真的有要事要见太子殿下,快放我们过去!” “要是耽误了大事,你们可担待不起!” “见不到太子殿下让我们去见杨县令杨大人也行!” 两个人接连被点名,可见来者确实有要事相告。 不等杨县令站起来让人把下方喧哗者带上来,一道黑影闪过,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待清醒过来,意识到两丈高的城墙对于太子殿下来讲,不过是地面上的一个小坑洼,他打了个哈欠,犹豫着要不要下去听听来人到底有何要事找他。 “太子殿下都跳下去了,我应该不用下去了吧。” 杨县令刚坐下,便听到下方传来太子殿下爽朗的大笑声,他闻之耸了耸肩。 听吧。 他就说自己不用下去……我去! 劲风拂面,黑色身影又跳了上来。 “殿下何故发笑?” 杨县令好奇地打听着。 张君临看向盐城方向,压低声音解释:“盐城来的商绅告诉本宫,皇帝已经在宣传西楚派兵增援一事,点明了秋雁来会来盐城参战,据说他们来的路上,有不少人掉头回去表忠心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杨县令想到太子殿下之前特意让他找可靠的人关注着金陵那边传来的消息,谨防把秋雁来的事说穿。 再看太子殿下此时幸灾乐祸的模样,心里不免担忧。 “殿下,你说皇帝陛下他们会不会借着这股声势前来攻城掠地?” “来就来呗,秋雁来不到,他们之中除了坐壁上观的护国者以外,本宫不惧任何人。” 狗皇帝可没那么蠢。 声势造得这么大,除了鼓舞人心拉拢墙头草之外,更是让秋雁来必须前来增援的事实成为铁板钉钉,利用声势要挟西楚必须派人前来。 狗皇帝和西楚的关系,真是相互利用到了极致。 “殿下,北齐和西楚互斗的消息和结果,几时宣布出去?” 杨县令想到皇帝陛下造势越久,影响越深,心里不免担忧。 万一。 万一秋雁来真的活着到来,还不如提前把肖朔前来的消息散播出去,让西楚来的使者投鼠忌器,化解芈七皇子与皇帝陛下之间的合作!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一章 皇上不急急太监,自掘坟墓 “为什么要宣布出去?” 张君临理解不了杨县令的脑回路。 若非杨县令做事尽显忠诚,他都怀疑这是狗皇帝派来的内应。 “打仗讲究的就是一个出奇制胜,趁着对方以为稳赢的时候送他一个晴天霹雳,利用他们人心不齐时出手一击,可比声张造势有用得多。” 狗皇帝再造势,有些兵力也不会被拉拢过去,他完全不慌。 不过。 杨县令这般担心的原因他也能够理解。 毕竟他到现在还没把底牌完全地亮出来。 杨县令低头细思了片刻。 却也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关键。 只知道太子殿下如此淡定自若,定是另有后招。 殿下都不急,他急什么。 杨县令重新坐好,不一会儿继续栽瞌睡,刚刚睡着时,城楼下方又传来呼喝声。 “我要见太子殿下!” 听得出来,盐城来的人对太子殿下很关心。 杨县令打了个哈欠,这次也学着太子殿下的心态,淡定地继续睡他的觉。 …… 盐城府衙后院。 服药后的张承乾依旧不觉得倦意,身体燥热难耐,像长着虱子的野猴一样抓耳挠腮了许久后,心中也无法平静。 “该死的陈婉儿,给朕下的药至今还有效果!” 回过味来,张承乾才意识到自己在嘉州时有多么的荒唐。 可是这人向来是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日日笙歌达旦的张承乾,怎能忍受孤只单影睡在冷床上静养。 正准备让人去当地寻找一些没有加入到派系里的年轻女子来服侍他,就算不行房事,至少使用别的方法消解一下心中的郁火时,门外传来一道低哑的呼唤。 “陛下,臣妾来服侍您了。” 是夏贵妃。 张承乾心中先是一喜,可当看到夏贵妃走进来,两鬓骤然泛了白,衣衫也未收拾,平时脸上精致的妆容也脱掉了,整个人老了十来岁的样子,顿时觉得倒胃口。 “夏贵妃,你来得正好。” 夏贵妃正准备诉说今日遭受的委屈,却听卧床休养的皇帝陛下语气轻佻地命令她。 “你们夏家有年轻的女子想入宫服侍圣驾吗?” 夏贵妃抽泣的声音停顿下来,不敢置信地抬头望着到了这步田地还在精虫上脑的皇帝陛下,欢喜的整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皇帝陛下连夏家的案子都不愿意推翻,却还惦记着夏家的年轻女子? 夏贵妃此时只觉得“一日夫妻百日恩”在皇帝陛下身上看来,只是一个笑话。 她不由得怀疑,陈皇后毒杀先皇后的事,皇帝陛下早就知晓,甚至是顺水推舟,这才有了今日南越的内乱。 “夏贵妃,你可想到了有合适的人选?” 张承乾看着韵味依旧十足的夏贵妃,想到夏家人长相不错,心里再次痒痒起来。 夏贵妃温柔小意在旁伺候,再来一个夏家女儿解解闷,他在等待着秋雁来到来的过程中,才不会太过无聊。 “是。” 夏贵妃的回答,顿时令张承乾眉开眼笑。 他就知道,比起拥有兵权的陈家来说,此时失去夏国丈靠山的夏家更好拿捏。 “那还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把人找来?” 能够服侍天子,可是夏家女儿的荣耀。 夏贵妃望着老神在在躺在病床上的张承乾,哪怕不知道张承乾到底病到何种程度,可她光是道听途说,都知道这位皇帝陛下此时处于怎样的困境。 看似有西楚撑腰,等到秋雁来抵达盐城后,便能逆风翻盘,重回金陵。 可实际上天上不可能掉下馅饼来,西楚帮忙的原因是南越有利可图。 首先是那些战俘会全部归还给西楚,南越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却无法在战俘方面获得相应的补偿。 还有芈能在嘉州海边去盐场看账目的事,说明了西楚的狼子野心。 到时候,张承乾欠西楚的人情只能用南越的民脂民膏去偿还,对比着太子的惠民之策,必然大失人心。 想必重回金陵不久,张承乾这个皇帝就会当到头。 比起只会搜刮南越全体利益的皇帝,全国上下一心更希望找一个新的皇帝来替代。 陈氏一族之所以不再邀宠,正因为看透了这一点,等着张承乾“病逝”的那一天到来。 夏家女儿此时服侍张承乾的话,只有一个好处,那便是在夺储时能够多一个吹枕边风的人。 “陛下,臣妾也想将夏家名满金陵的大才女带来为陛下解闷,可夏家府中诸人都被皇后和大皇子扣押在了府衙大牢里。” 夏贵妃只在简单地心疼了一番自家侄女后,便决定献出一人来换取日后的荣华富贵。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她想要和陈皇后分庭抗礼,只有这么做。 “好说,你拿着朕的这块玉佩去大牢里把夏家女儿全部救出来。” “夏家男儿呢?” 夏贵妃低头咬紧嘴唇,不甘心地询问。 张承乾皱了皱眉头,一副理所当然的反问:“夏家男儿可能与夏国丈一同参与煽动民变的事,暂时先关押一阵子再说。你速去,别让朕等太久。” 他才刚给老八一千人手,算是弥补了夏贵妃。 若是得寸进尺,他不介意换金贵妃前来侍疾。 “……是。” 夏贵妃也知道张承乾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德行,她并不急着把夏家男儿捞出来,只是试探一番张承乾对她还有无情义。 既然张承乾无情,休怪她不义! 陈皇后可以给他下药拖垮身体,她就能够找机会送皇帝在合适的时候殡天! 张承乾并不知道平时对他百般温顺的夏贵妃,也开始算计起了他的性命。 在见到夏贵妃快步离去后,他舒服地喟叹一声。 “龙卫。” 话音刚下,两道黑色身影闪现在他的面前。 张承乾看到只剩下能用的最后两个人,想到那个逆子痛下杀手的情形,心里的痒意也消停了不少。 “你们去盯着陈皇后和陈山河,有何异动,速来禀报。” “可是陛下,您的安危……” 张承乾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指了指头顶上方。 “有护国者在,谁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杀朕的。” 有护国者在,就算是秋雁来在他面前,也不敢放肆。 两个仅剩的龙卫这才抱了抱拳,告辞离开。 张承乾自以为安排好一切后,靠在软枕上,看向金陵的方向,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从滁县到盐城,就算加上攻克金陵与镇州,按照秋雁来九阶武者的实力来说,也用不了三日。” 至于滁县到盐城这一段路程里守城的百姓与将士们的性命,张承乾根本没放在眼里。 那些都是支持那个逆子的人。 死了便死了,没什么可惜的。 …… 金陵城外。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二章 叫得越欢,死得越快 率领着五万余众俘虏的荀大夫,得意洋洋地骑着高头大马冲在最前方。 他虽然武力并不高强,但胜在对秋雁来将军的到来十分期待,认为只要说明这一点,便能让金陵驻兵弃城而逃。 “放下武器,开门迎接我们!” “我们如今不再是战俘!” “我们是奉南越君主张承乾之命,与秋雁来秋将军一起东去支援的!” 荀大夫扯着嗓门大喊。 每喊一句,身后的西楚战俘们便跟着喊一句,声势之浩大,让金陵城墙上的守军,恍然像是看到了当日西楚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时的情景。 站在城墙上的张君缘,左右看了一眼,见守城的将士们神情比上次还要紧张,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长枪。 她知道,秋雁来的名声在外,可比当初的项鸿还要能够唬住人。 再加上皇弟不在,光靠她这个五阶武者为守将,难以抵挡城下战俘带来的威压。 假若再这样下去的话,士气不再,很可能不等秋雁来现出真身助阵,金陵便守不住了。 “皇弟,如果是你的话,此时你会怎么做?” 张君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假若是皇弟的话,他绝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不就是对阵叫骂吗?她有嘴也学得会! “荀大夫,我早知道你是西楚细作,特意留你一命,没想到派你前往矿山,倒给了你煽动这些战俘们出逃宣战的机会!” 张君缘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其实她说谎了。 荀大夫是细作的事她确实早在皇弟的口中听说过,但让荀大夫去矿山是皇弟特意安排的。 她至今不懂皇弟为何这么做。 或许是为了今日西楚战俘反抗看管,对金陵宣战? “大公主,你说得再多,不如投降开城门!” 荀大夫不必再谨小慎微地在张氏皇族面前夹着尾巴做人,说话底气都足了许多。 “我们这次不是来攻打金陵的,而是帮助你的父皇去讨伐你的皇弟,此事虽与你有关系,但你完全可以牺牲自己保全整个金陵,我相信以大公主殿下舍己为公的精神,一定知道该如何选择。” “正因为金陵人待我不错,我才在秋将军到来前向金陵宣战,给你们投降的机会!” 这时。 一道疾风吹过。 张君缘浑身一震,眼角余光瞄到陡然出现的那道黑色身影,瞳孔猛地一缩。 肖叔父真的来金陵了?! 城楼下的荀大夫对此并无察觉,还在继续大言不惭地劝着张君缘。 “要是秋将军到来,知道你带领整个金陵负隅顽抗,到时候踏平金陵实非我所愿。” “你们南越的张君主也曾说过,若谁敢阻拦我们这些援兵,便是与他为敌,站在逆贼张君临那一边,待他回归金陵,一定将逆贼同伙抄家灭族!” 荀大夫本来是想利用皇权来压制住普通的百姓。 谁知此话一出。 原本士气低沉的将士与民兵百姓们,全部愤怒不已。 “公主殿下!我们与他们决一死战!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我们能够俘虏他们一次,就能俘虏他们两次!” “趁着那个秋雁来还没到把他们灭了,和他们同归于尽,我们也不亏!” 荀大夫被齐声的呼喊吓了一跳。 就连跨下的坐骑都惊得不停地尥蹶子要跑似的,被荀大夫死死地勒住缰绳,这才强迫着停在原地。 “金陵人都是傻子!” 荀大夫见自己没逞到口舌之利,反倒激起了对方的士气,心里后悔,但脸上没有表露出来。 他冷冷一笑,转头看向早已准备好发动攻击的李传田。 “李校尉,拿下张君缘,我必定在陛下面前替你邀功领赏!” 打压不了金陵人的气焰,那就只能激励己方大军冲锋。 荀大夫再次高声大喊。 只不过这次,他手里举起一块虎符。 正是当初项鸿率领大军攻打金陵时芈铎所赐的虎符。 金子制成的虎符,在火把燃起的夜空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肖朔和李木都被这样的光点闪了一下眼睛。 只是当看到手拿虎符的人连高阶武者都不是时,二人对视一眼,面露嘲讽之色。 西楚在战场上调兵遣将的将领,当真是后继无人了。 竟让一个细作手持能够调动十万大军的虎符。 “众将士听令!” 荀大夫还不知道早已被人暗中盯上了。 还是孙耕读等人出声提醒。 “荀监军,城中还有北齐使者,那赵旦赵总管可是八阶武者,我们恐怕擒不住君缘公主。” 孙耕读说这番话绝对没有任何私心。 而是跟在张太子身边数日,也听说过赵旦并非为南越而来,是为姐弟二人而来的传闻。 别看他们借助南越皇帝的书信自称援兵可以向金陵宣战,北齐使者没办法掺和其中。 要是擒拿了张君缘的话,赵旦势必会因为私情而出手。 “怕什么,赵旦只是八阶武者,秋将军可是九阶武者,差一阶就像是天下地下,咱们先打着,若是拿不下张君缘,等到将军到来,把金陵全城都杀光也不算什么。” 反正南越的生死存亡与西楚没关系。 荀大夫此时眼里只有功劳,哪里还有危机感。 他再次手举虎符,朝着城墙处振臂高呼。 “冲!” “都给我冲!” 咚。 几乎就在荀大夫的话音刚在城墙下散播开来时。 一道劲风袭过,紧跟着,一颗头颅抛洒着热血从马背上掉落。 荀大夫的脑袋上睁着两只血红的眼睛,望着还骑在马背上的身体,还没感觉到任何痛楚,便失去了意识。 离着荀大夫最近的李传田,在短暂的惊愕过后,伸手摸着被削掉的右耳,循着风势乍起的方向看去。 夜风急起,吹得一袭绣着金线龙纹的黑色长袍猎猎作响。 一个看不清面容但能够感受到强大气场的男子站在城墙处。 但出手的并非是他。 而是他身边穿着灰白色军服的中年男人。 “不是赵旦动的手?” 李传田大吃一惊。 他可是中三阶的武者,能够不着痕迹便杀了荀大夫还伤到他的气息,必定是八九阶那种已达返璞归真的境界,才能够做到出手于无声无息,起势如狂风巨浪般。 他还以为是赵旦不顾西楚的颜面,当众杀了荀大夫这个监军。 此时看到并非是赵旦出手,刚刚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却听出手者暴喝一声。 “吾乃北齐武将李木,受南越太子之邀前来助阵!谁敢与吾一战?!”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三章 单方面杀戮,血染金陵 李木的名号虽不及西楚名将秋雁来更加响亮,但他夹杂着劲气的声音迅速传遍方圆五里,连金陵城中的百姓都能够听得清,便知他的实力非同凡响。 普通人不知道李木是谁,可李传田、孙耕读等人对此人的名号那叫一个如雷贯耳。 只因此人是北齐驻守三国临界边关的大将,手握两万李家军! 更别提作为一员大将能够调遣的五万到十万之间数量的兵马了! 特别是百年前,李家因战势不利失去北齐三座城池让与西楚后,李家将与西楚不共戴天的梁子便结了下来。 边关骚乱时,若西楚士兵不小心走到北齐的地界,几乎都是被剁碎了送回西楚的。 “张太子竟请了李木这尊杀神来镇守金陵,莫非一早就算到了我们要攻打金陵,石公子,你快想办法!” 情急之下,李传田脱口而出后,恍然意识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石磊早已站在了西楚的敌营之中。 他们这些人完全是被荀大夫牵着鼻子走,被秋雁来即将到来的喜悦冲晕了头脑,没有了石磊分析局势与利弊后,他们就像是一群无头苍蝇,撞到哪里算哪里。 “西楚小儿们,竟无一人胆敢与吾一战?” 李木推出一掌。 轰! 荀大夫的尸体与跨下的马匹被这隔空一掌轰得稀碎。 血肉染红了李传田的双眸,他连忙勒紧马头,冲着被这个突然情况惊呆的西楚将士们大喊。 “撤!” “快撤!分开跑!” “李木是九阶武者!我们敌不过他!” 眼下也只能借助金陵城外的山势地形让李木难以追击,等到秋将军到来,再与李木一战。 他们五万余众倒是能够放手一搏和李木决一死战,但就算是险胜的话也会死伤惨重,那便完不成陛下交代的使命。 现在能做的,只能撤……噗! 李传田的马儿还没掉过头来,他便感觉到身下的马儿向前倾倒,扭头一看。 只见马头喷射的鲜血如柱,已被李木的掌风割下。 不只是他。 孙耕读与杨开等冲锋的先头将士们的百匹马头,全部被齐刷刷地斩断在地。 鲜血已将城墙下这片黄土染成了殷红色。 李传田迅速从马背上跳下来,望着这一幕,脸色剧变。 “怎么可能……” 李木再厉害,也没有如此敏捷的手法,能够把不同方位的马头全部斩断。 除非…… “孤同意你们撤退了吗?” 李传田震惊地看向低声开口,却犹如巨锤在耳边敲响,令人心神一颤的男子。 呼! 男子一跃而下。 “肖叔父!” 张君缘吓了一跳,想要阻止时,肖朔已经翩然降落在李传田的面前。 李传田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面容以及身上的服饰,呼吸为之而窒息。 他一手捂着左耳,一手指着肖朔,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是……嗷!” 不等李传田说完,他指着肖朔的右手拇指被齐根斩断,掉落在马头上,与血泊混为一体。 “孤不喜欢别人对孤指指点点。” 肖朔霸气侧漏,仅一个眼神,便让李传田感觉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踩在脚下一般。 只要对方再施加一分压力,他便会爆体而亡。 北齐皇帝肖朔。 绝对已是九阶武者! 如此近距离地面对着九阶武者的杀意,再坚定的护国决心,也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逃! 李传田试图转动眼球,向孙耕读等人传递信息。 快逃! 五万大军与一位九阶武者对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北齐如今竟有两位九阶武者出战,若是再不逃的话,只有被屠杀的份儿! 好在孙耕读与杨开等人也不傻。 听到肖朔的自称,再加上李木的现身,轻易地便能猜到肖朔的身份。 “跑!” 几乎是孙耕读的话音刚落,身体还没来得及动弹,整个人便僵在原地。 又一道黑色身影落在了李传田的附近。 并施加内劲。 这直接让李传田方圆一里内的武者们动弹不得。 “陛下,您来到金陵怎么也不跟老奴说一声?老奴还是听到李将军的喊声,才知道您果真来了金陵。” 赵旦的到来,无疑让西楚的战俘们雪上加霜。 这一下。 根本不用李传田传递怎样的指令。 前面冲锋被威压逼着的跑不掉。 可后面的将士们,毫无悬念的全部掉头就跑。 “快跑!” “分开跑!” 西楚的精兵们到底是训练有素,一眼便明白此时的局势该当如何。 他们必须拖延时间保住性命等到秋将军前来扭转局势……等等! 李传田与孙耕读对视了一眼,猛然间想到一个比眼前更加紧急的事态。 李木加上肖朔再加上一个赵旦,他们的实力可比秋将军要强上些许! 恐怕秋将军来到金陵,也只有利用卓绝的轻功逃命的份儿! 更别提履行去援助张君主的约定。 西楚这次援助要失约了! 只能希望张君主福大命大,能够借助十万大军讨伐成功。 比起张君主的情况,他们更关心秋将军的存活。 李传田听到身后如雷鸣般沉重的脚步声,心里急切地想着。 希望秋将军能够及时察觉到金陵的异样悬崖勒马,可不能只身涉险! “跑?你们还打算逃到荒山野岭,像耗子一样藏进洞里,等着秋雁来带领你们继续攻城?” 肖朔放声大笑。 “哈哈哈!你们以为孤是从北齐国都赶来的吗?” 什么意思?! 李传田心中地震,望着眼前笑容滋意的肖朔,心中闪过一个不详的预感。 很快,他的预感便成真了。 “孤是在滁县击杀了秋雁来后,才赶来金陵处置你们这群虾兵蟹将的。” 轰! 李传田只觉得一道晴天雷劈砸在头上,震得他眼冒金星,久久不能回过魂来。 秋将军被肖朔击杀了?! “不!” 李传田喷出一口血,抵挡掉肖朔施加在他身上的劲气,艰难地开口质问。 “秋将军轻功天下一绝,就算打不过你与李木至少能够全身而退,你一定是在诓骗我们,想让我们失去斗志……” 肖朔颇为赞赏地看了一眼情愿自折功力也要替其他将士们问出心中疑惑,鼓舞西楚将士士气的李传田,轻笑一声。 “身为西楚的士兵,你未免也太小瞧秋雁来了,孤与北齐四大将军围攻秋雁来也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击杀他,好在南越梁将军晋升及时,成为九阶武者,有他的远弓相助,封锁了秋雁来的退路,这才逼得秋雁来退无可退,最终……死在滁县城外,死于孤的最后一击。” 肖朔的话音在金陵城内外回荡,久久不息。 西楚的战俘们分辨不出此话的真假。 但他们逃命的速度更快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四章 挥刀相向,杀杀杀! 不光有李木在场,还有北齐皇帝亲至,再加上其他的三位北齐大将,以及南越自己成长起来的九阶武将和赵旦……可以说天下最厉害的高手有三成都集中到了南越来。 他们这次被俘能够留下一条性命,那是南越的实力不强,不敢与西楚撕破脸皮,以及想杀他们的话,南越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可眼下的局势不一样。 数位九阶武将,只要他们乐意,在场的西楚战俘无一例外都会成为他们的手下亡魂。 更别提还惦记着秋雁来将军来搭救他们。 面对着如此强大的战力,秋雁来将军来了也得逃! “不……” 李传田望着此时才想起落荒而逃的将士们,艰难地又喷出了一口血雾。 此时再逃的意义,还不如当场投降赌一赌肖朔要不要脸! 可惜的是。 荀大夫这个激进的头领一死,失去了指挥的西楚战俘们,全部各自为营,三五百人形成一个小团体,朝着不同的方向逃命而去。 在不少人看来,他们投降过一次逃了出来,再投降的意义不大,同时,他们好不容易从矿洞里逃出来。 只要他们跑得够快,运气够好。 一旦摆脱了李木与肖朔等人的追击,等待他们的便是天高海阔的自由。 “完了……” 被逼停在当场的孙耕读,望着犹如一团乱麻般狂奔的将士们,面露落败之色。 五万余人的战俘,经过今晚这一战,所剩者能有百分之一就不错了。 这样的损失说不定比西北战场的损失还要严重! “投降吧。” 这时。 孙耕读与李传田的头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们艰难地抬头朝着城墙上看去。 身穿南越文官朝服的石磊,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冷冷开口。 “向北齐投降,为北齐换取城池,是你们唯一的活路。” 下场的没有一个南越人。 石磊也没有处置他们的发言权,只能给肖朔与李传田他们一个参考方向。 孙耕读福至心灵,连忙趁着眼前的赵旦还没对他下死手时,大声喊道:“肖君主!我投降!” 其实无论他们降不降,西楚的败局已定。 北齐想趁机夺回当年西楚攻占北齐的城池,只需要发兵西进即可。 秋雁来死了。 其余的高阶武将在西北战场上的局势更加险恶,绝对无法再借调回防。 金陵的战俘死了。 仅剩西楚边军两三万人,根本阻挡不了北齐的攻势。 当北齐君主出现在金陵城墙之上,西楚必须将城池归还给北齐的结果已经可以预见。 在这种情形下,除非是死心眼不知变通的人。 反正一直跟在石磊身边的孙耕读不打算浪费石磊的这番好意提醒,当场二次投降。 “我也投降!” “我投降!我家可是西楚三大贵族之一!” 有一就有二。 并且。 生怕自己失去当战俘的价值。 不少人投降的同时,开始自报家门。 后方的将士还在马不停蹄的撤退逃命。 前面被张太子熏陶出来厚颜无耻的将领们,心思灵活的,全部放弃了战斗。 肖朔面对着这群“无耻之徒”也是哭笑不得。 他原本没拿战俘名单是打算随机留下几个人装装样子,没料到西楚战俘想反抗的心情如此懈怠。 如此说来。 这群战俘们若非有秋雁来前往的消息煽动,恐怕依旧会在矿洞挖石头,不会想着反抗南越守卫。 很好。 肖朔听着自报家门的降者里,确实大多是出身西楚贵族的门户,想到芈铎这次对君临小子发难,定是没与这些贵族商量过,心里生出一个更妙的处置方法。 君临小子由于南越国弱,拥有五万余战俘形同鸡肋,每日光吃粮食就要吃几百石。 可这些战俘由这一战转交给北齐,则是另一种局面。 “降者不杀!” 肖朔大喝一声。 只不过为了削弱西楚的战力,他把声量控制在二里范围内。 可是由于西楚战俘们跑得太快,听到的人寥寥无几。 最终投降者也不过五百人。 “陛下,剩下的那些人怎么办?” 赵旦眼看着不少人要跑进山林里去,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 陛下莫非只是想抓住西楚贵族子弟去离间西楚君臣之间的关系,不顾西楚其他战俘的死活。 这样倒是轻松省事,可是那些西楚战俘逃进金陵山林里,必然要祸害当地的百姓。 特别是金陵一带刚刚才征兵两万,许多壮丁劳力不在家中,只剩下老弱妇孺。 容易酿成祸事。 “还能怎么办?” 肖朔一挥长袖,被丢弃在地上的数十把刀檄因劲风卷到他的面前。 肖朔随手踢起一把长刀,长袖向前一挥。 嗖—— 长刀划破虚空,带动起一股旋风朝着奔跑的西楚战俘快速射去。 由于金陵城外都是西楚战俘,无论是投降的还是逃跑的,肖朔并不担心杀错人。 这一击便用了全力。 长刀所到之处,穿透数十个西楚战俘,直到长刀卷了刀刃,脱离肖朔的攻击范围时,才一头扎进土里。 一个疲于奔命的西楚战士根本来不及反应,一条腿撞到地面的刀锋上,整个人还保持着往前跑的姿势,徒留半条腿留在原地,等到反应过来,响起了杀猪般的惨嚎,整个人跌倒在地。 因他的跌倒,身后的那些战俘们也跟着扑倒,发生了严重的踩踏。 李传田与孙耕读等人亲眼看到这一幕,却无力阻止,只能闭上双眼。 他们明白。 要不了多久。 金陵城外这片空地,即将沦为人间地狱。 “杀。” 肖朔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字。 早已等候多时的李木与赵旦,亮出随身携带的武器,冲进人群当中。 利锋过隙,所到之处掀起无数血花。 扑嗵! 扑嗵! 被利刃刺穿的西楚战俘,身体掀飞抛到半空又重重地跌落在地。 石磊站在城墙上,望着不断飞起的两条血线,紧紧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他提醒过一次。 若再出声的话,不仅背叛了太子殿下,更会让肖君主把投降的孙耕读等人一并解决掉。 这些人要怪的话,也只能怪罪他们的皇帝陛下芈铎太自以为是。 总认为自己是这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以至于如今鸡飞蛋打。 “石大人,你如果不忍心的话,先回城中去吧,这里有我在,不会出事的。” 张君缘知道肖叔父来了,有了撑腰的,说话底气都足了不少。 眼见石磊脸色不对,想到他的出身,难得善解人意地让石磊先避一避。 作为一个聪明人。 石磊没有自虐的倾向,他确实该离开。 可作为南越的京兆府尹,他必须要坚守到最后。 “请公主殿下放心,眼下只不过是西楚战俘被杀,若这些场面我都坚持不住,日后南越与西楚正面交战,我难道也要退却吗?”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五章 捡人头,牵一发而动全身 以后我们南越会和西楚正面交战吗? 张君缘大吃一惊。 要知道西楚可是霸主国,南越只是羸弱小国……不! 经此一战,只要皇弟赢下皇帝,成为南越下一任君主,而西楚国力被削弱,说不定还真有一战的可能! 张君缘想到这里,心头火热,也顾不得安慰石磊“同袍相残”之类的,看到下方战场已向西推进一里开外。 她振臂一呼。 “全体将士,随我出城!” “清扫战场!” 奋勇杀敌交给肖叔父。 她只管捡人头就好。 用皇弟的话来讲,这就是合理分工。 金陵城外的血花飞溅了一个时辰方才逐渐停歇。 有运气好的潜入深山中,却被当地落户的村民合力赶了出来,死状更为凄惨。 战斗持续时间不过一个时辰。 但处理战场,以及核对战俘姓名,确认有无逃匿人员的名单,却用了整整一夜。 直到东方破晓,阳光跳出城墙的阴影照在金陵城外。 汇入溪流的鲜血早已干涸。 稻田里、树梢上、屋舍间还有些许尸首没有收拾干净。 金陵百姓们见状也没有惊慌失措,而是主动加入到善后清理之中。 当肖朔与李木、赵旦三人杀戮完,休息一夜来到城墙上,看到早已熟练应付战时各种情形的金陵百姓,心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想法。 南越,确实不同往日了。 “肖叔叔,西楚战俘还剩下八百一十八人,这是名单还有他们自报家门说出来的身份,以及他们联系家族的信物。” 在被芈铎折腾了一通,结果险些死掉后。 这些二次投降的战俘对待芈铎的信任基本为零。 特别是石磊被算计的事,让他们清楚地明白,芈铎对待贵族子弟只想利用,不想为他们赎身的真实意图。 既是如此。 他们也不想给皇帝陛下留颜面,直接跨过君臣关系向自家族人求助。 生死有命,不能任由芈铎操控让他们去当弃子。 “君临小子不留着战俘去和西楚谈条件了?” 肖朔挥了挥手,让赵旦派人把一小车信物拉到驿馆去收好。 “不必,皇弟说过,只要他这一战赢下皇帝,一朝天子一朝臣,与西楚的进贡约定他不认,西楚想调兵遣将来攻击南越,也是一年后的事了。” 那倒是。 南越再国弱,全国加起来也有十万兵力能用。 而正与大嬴在西北战场上杀得不可开交的西楚是没余力抽调如此数量的兵马来攻击南越的。 不然也不会想到利用战俘来攻克金陵这样的阴损招数。 “倒是肖叔叔,你打算何时与西楚谈判?” 张君缘好奇地打听着。 她觉得皇弟应该趁着谈判的时机,摆脱西楚对南越的控制。 “眼下还不是联系西楚的好时机,等君临小子处理完南越国的事再说也不迟。” 肖朔的回答让李木为之侧目。 见状,肖朔也没有多做解释。 他这么安排倒不是为了君临小子和南越的利益。 要等到芈铎知道西楚全盘皆输的时候,再来落井下石,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达成北齐国的心愿。 又何必大费周折呢? “君缘丫头,孤听赵旦说,金陵城中的炒菜乃是南越一绝,孤这饿了三天三夜滴水未尽,不知早饭可有此物?” 肖朔果断转移了话题,开始偷懒。 他能做的事情已做完。 剩下的便是在这金陵城中好吃好喝地等着君临小子班师回来即可。 想当年。 他只有墨青姐姐病逝时曾见过君临小子一面,十年未见,也不知道君临小子如今是何等风光的少年郎。 “肖叔叔要吃,没有我也要给你变出来。” 张君缘本想让石磊帮着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客。 待看到石磊正在城楼外,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肖叔叔,这边请,我亲自下厨,还望肖叔叔不要嫌弃。” “君缘丫头竟然也会做菜?” “是啊,跟皇弟学的,炒菜还是他最先烹饪出来的呢。” 在肖朔的面前。 张君缘难得用上了撒娇的语气。 赵旦看着形同父女般的二人,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而李木见状,却是眉头紧锁。 可以预见,若是张君临继任南越君主之位,陛下会对南越有怎样的照拂了。 “君临小子也会炒……” “陛下。” 李木出声打断了肖朔的提问,压低声音请命。 “既然金陵已太平无事,末将想前去西北边关,以防不测。” 陛下将秋雁来的消息传递到西北战场。 必定会引起剧烈的变故。 难保西楚狗急跳墙,或是大赢不信,将矛头对准北齐。 “孤在动身时就请廉彼将军前去西北边关镇守。” 言外之意,让李木不必担心。 可李木闲不住也不想在金陵呆着,还欲请辞。 就听肖朔无奈地点破:“孤带你来金陵,是想将与西楚谈判收复失地一事的决定权交给你,你要是闲着没事做,不如去审问几个战俘,核对他们的身份有无虚报。” “……” 李木震惊地望着早有安排的陛下,回过魂来,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一下子感觉自己认为陛下只顾儿女私情的想法有多么荒谬。 原来陛下留在他金陵不是为了给南越撑腰。 而是为了让李氏一族一雪前耻! “多谢陛下!” 李木单膝跪地,感激不尽。 “起来吧,以后做事沉住气,有些事越急越要慢。” 更何况。 肖朔是真的不急。 收复失地只是对外宣扬的野心。 实际上。 若是西北战场局势对西楚更加不利的话,他不介意再割掉西楚几块肉。 他总不能白饿三天,替南越陪跑一趟。 …… 西北战场,大嬴南关,雁回城。 大嬴战神白启捏着手里肖朔亲笔国书,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 “将军,肖君主不是说不参与大羸与西楚的战争,为何又特意派使者前来送上国书?” 幕僚还不知道国书上的内容,但拿后脚跟也能猜得到。 “肖君主是想借机向大羸还是西楚宣战,想坐收渔翁之利?” 当初两国正是提防这一点。 才让肖朔发毒誓宣告天下不会参与两国争斗。 若是北齐在此时发兵,无论攻打哪一个国家都能轻易地攻城掠地,只是丧失了信义只为得到几座城池,幕僚觉得肖朔格局太低了。 “肖朔若是这么愚蠢的人,陛下也不会让我们先南下吞并西楚之地再考虑北齐。” 白启把国书递给幕僚。 “庄先生,你替我看看,肖朔这上面说的话,能有几分真?”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六章 试探不亏,尸首送达 幕僚庄先生拿起肖朔的亲手国书,横竖看了半晌,终于从字缝里看出了一行字——事不关己,孤在乱语。 真的假的分不清,但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像一根钉子插入心里,不试着拔出来就会不痛快,可一旦拔出来,极可能会失血而亡。 庄先生终于明白战神将军为何会对着一纸国书纠结如此之久。 “若是真的,这可是一个攻击西楚的最佳时机,说不定还能一举扭转战局。” 庄先生的话让白启精神一振。 他就是这么想的! “可若是假的,说不定是北齐与西楚联手,故意削弱我们大嬴的实力,毕竟这一仗若是我们大羸赢了,国土将会扩增,到时候邻国的北齐必定会提防大羸东出。” 白启斜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庄先生,强忍着没有点破。 庄先生这番话简直就是废话。 而他不想听这些废话。 只想知道肖朔说的秋雁来不在西北战场去了南截止的话是真是假。 “将军心中有疑,若是不亲自试探一番,一旦错失这个良机,定会抱撼终身。” 啊……对对对。 “如今西楚转攻为守,种种迹象倒是能够对应得上肖君主所言,不如,我们派人去试一试。” 白启得到庄先生的支持,心中大喜,腾地一下站起来。 “本将军这就去亲自一试!前去西楚驻地前叫阵!” 同为九阶武将,叫阵这件事可是太常见了。 只不过由于两军对垒,西楚擅长山地战斗总是藏头缩尾的,根本见不到秋雁来本尊,叫阵也叫不到人。 不到最后总攻时,两军主将叫阵的意义也不在。 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 “将军,若是西楚士兵不应呢?或是秋雁来就在军营里也不予理会,该当如何?” 幕僚知道将军既然有了决定,必然有了应对之法。 已经穿好战衣的白启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我只是去试一试,又没说真的打,若是西楚的将士得知我叫阵像以前一样没有反应也就罢了,但凡他们有过激的反常行为,那就说明肖朔的话不是空穴来风,我们可以大军压阵再去试试。” 庄先生一下子明白了将军的用意。 他摇着手中的羽扇,会心一笑。 “将军放心前去,我定会派人看住西楚的斥候与信差。” “哈哈哈!好!” 白启提起身边三尺长的青铜,迎着正午的烈日,阔步而去。 庄先生紧随其后,开始周密的安排。 务必不错失任何一点异样。 …… “烈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未枯焦。” 句县城墙上。 张君临换了个有树荫遮挡的阴凉处,继续守着城,嘴里念着改动过的诗句。 上了肥喝饱水正长稻粒的禾稻是没枯。 他却快要等得花儿都谢了。 昨日杨县令问他何时宣布西楚与北齐争斗的结果,他说不急。 实际上却是急也没有用。 他既打不过秋雁来,也没法阻止肖朔等人。 只能等。 “太子殿下精神不太好,可是昨晚熬夜守城所致?” 城墙梯道处传来一道清亮悦耳的女声,扑鼻而来的一股药香味,让张君临很想否认苏姑娘的定论。 可他也确实需要喝点提神醒脑的药汤来保持精神与体力,只能苦笑一声。 “还好有苏姑娘惦记我的身体,这给了我很大的信心再熬几夜。” 主动接过苏婵衣手里拎着的食盒。 打开一看。 里面果然放着一大海碗黑乎乎的药汤。 气味倒是没有拔毒时的药浴那般浓郁下不了口。 “是给我喝的吗?” 他不忘记确认一番。 万一。 万一是给杨县令喝的呢? “是。” 听到苏婵衣准确的回复,张君临不抱有任何幻想,仰头把一大海碗药汤灌下肚去。 刚吃饱午饭的肚子胀得有些难受。 “苏姑娘,你帮我守一下城,我去方便一下。” 张君临脚尖一点就消失在城墙上。 看得旁边一直陪同办公的杨县令诧异不已,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位负责医药的苏院使。 不明白为何太子殿下如何信任此人,竟将守城大任交到她的手里却不是自己这个一方县令。 正想着。 梯道上跑来一个小兵。 “报!太子……太子殿下呢?” 杨县令吓了一跳。 太子殿下在这里守了一天一夜没出事,结果撒个尿的工夫居然出了事。 真是不打勤的不打懒的专打不长眼的。 杨县令正不知所措,却见苏婵衣淡定地开口。 “有何急事?你慢慢道来,太子殿下马上回来,我可以转告于他。” 苏婵衣知道太子殿下让她帮忙守城,是应急,也没想过人是前脚走的,事后脚紧跟着就来。 但见小兵身后并无大军攻城,说明不必急着召回太子殿下。 “是斥候来报,滁县八百里加急送来……送来一具尸体。” 小兵的神情有些古怪。 “对方虽是官差,但并没说明是谁的尸体,斥候便遣小的汇报一声,若是假冒的官差便当场拿下,以防前来刺探军情。” 苏婵衣闻言,颇为赞赏地看了一眼小兵。 不得不说,南越士兵此时的防备之心可比以前高多了。 但是。 在太子殿下的治下假冒官差,她觉得这个可能微乎其乎。 “让信差把尸体送来,太子殿下自有判断。” 苏婵衣作出了决定。 小兵看向杨县令。 杨县令一头冷汗地点了点头,小兵这才离开。 战时送尸可不是什么吉兆,会不会有人故意找茬? 杨县令想要询问苏院使为何有信心,相信对方是自己人。 但见苏婵衣冷清的表情,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意味,再加上是太子殿下的决定,他也不敢置喙,只能在心里祈祷着太子殿下赶紧回来。 谁知这一等,就是半盏茶的工夫。 太子殿下才扇动着衣摆,慢吞吞地拾阶而上走到城墙上。 “殿下,大事不好了!” 杨县令急吼吼地把小兵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最后又加上了苏婵衣的处置方法。 “滁县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尸体?!” 张君临脑中灵光一闪,面露惊喜之色。 是他! 一定是他! 早知道拉个屎祛祛味的时间里会发生这么大的事,他说什么也要憋一憋。 “苏姑娘,你有眼福了,可以亲眼见证一下历史。” 张君临招了招手。 “快和我一起去迎接这具尸体!”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七章 可以结束了,最后一次享受 迎接尸体? 旁边的杨县令一头雾水地看着苏院使不假思索地跟上太子殿下,忽然明白自己这个一县之令输在了哪里。 按照苏院使平时办事的做派,绝非奉承谄媚之辈。 对于太子殿下的话却连脑子不过便完全相信,两者之间的信任,超乎常人。 杨县令顿时明白二人的关系不简单。 殊不知,跟在张君临身后的苏婵衣小声抱怨着。 “殿下,下次你换个合适的人帮你拿主意,我只是一个太医院使,不懂国家大事。” 苏婵衣不是自谦。 而是深知太子殿下的每个决定,全都影响深远,指不定哪个决定会影响到大局。 她刚才让小兵放送尸的人过来其实也是抱着万一说错了,还能够当场把人解决掉,有改正错误的机会。 遇到别的事,不会给她这种机会。 “医人医国都差不多,我和苏姑娘平时想法挺一致的。” 张君临知道这世间有许多聪明人。 但最合他心的除了石磊,也就只剩下苏婵衣了。 带苏姑娘一起前来句县的原因,除了随身带个“奶妈”有个照应以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那就是假如他遭遇不测,苏婵衣还能替大家拿拿主意,尽可能地保全因战乱受苦的寻常百姓。 “殿下……你对我未免也太信任了。” 苏婵衣感觉身上的担子有些沉重。 医人和医国能够相提并论吗? 她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好了,别想那么多,先去看热闹。” 张君临加快了脚步。 刚走下城墙,一股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 他循着香气看去,衣袂飘飘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马车上,挑起车帘向外张望。 四目相对,对方惊呼一声,连忙放下帘子。 “殿下认识的姑娘?” 苏婵衣好奇地打听着。 张君临仔细回想了一下后,声音不低地回答着:“有过一面之缘,她是扬县人,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跑到句县来做什么。” 马车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扬县百花楼里的花魁灵月姑娘。 灵月姑娘听到太子殿下的话,原本因为多日未见而激动的心情,一下子平静如井水般无波。 她又想到太子殿下身边那个穿着朴素,却格外美丽动人的姑娘,眼眶泛红。 她听说太子殿下在句县守城,还想着前来陪伴他左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若是太子殿下出事,她也愿意同生共死……可如今才知,这竟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灵月姑娘,句县最近有些乱,你若是来此游玩的,还是尽早回扬县去吧。” 外面传来太子殿下的劝告声。 灵月姑娘捏紧手里的帕子,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勇气再撩起车帘,向太子殿下表明她一见钟情的心意。 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而自己只是一个花魁。 终是她不配。 “嗯……” 灵月姑娘低低的嗯了一声。 想着此次归去,老鸨见她无功而返,也不会再支持她追求太子殿下的梦想,想着好好道别一番。 当她鼓起勇气撩起车帘时。 外面哪里还有太子殿下的身影。 “殿下呢?” 灵月姑娘错愕地问着车夫。 车夫手指着街道的尽头。 “太子殿下和那位青衣姑娘飞走了。” “……” 灵月姑娘终于明白自己输在了哪里。 她与太子殿下只是有一瞬间的交集,而真正能够站在太子殿下身边的人,是能够与他并肩作战的! 灵月姑娘本来黯淡的眼神再次变得铮亮。 她懂了! “回扬县。” 灵月姑娘暗中发誓。 她一定会努力变成太子殿下需要的人! 等到那一日,她一定就有资格站在殿下的身边了! …… “啊欠!” 张君临刚站定在东城城门口,迎面灌进嘴里的凉风呛得他直打喷嚏。 “怎么一股子老陈醋的味道?” “回殿下,最近天气炎热,我担心大家中暑,于是熬了些生津消渴的酸汤。” 苏婵衣停顿一下,张嘴想问刚才那个姑娘和他有何交集,为何特意从扬县追到句县来。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她好像没有资格问这番话。 “好家伙,你不说这是药汁,我还以为谁家打翻了醋坛子。” 张君临还没意识到身边人的情绪。 主要是苏婵衣平时就是不苟言笑的模样,她的笑可能不是真的开心而是出于礼貌,她紧绷着小脸可能不是生气而是认真。 再加上灵月姑娘的事对于张君临来讲,根本没往心里去。 他猜到灵月姑娘可能是特意来找他的,但谁说美人投怀送抱他就得接受? “……” 苏婵衣没有接这番无意义的吐槽,抬头朝着城外看去。 四匹高头大马拉着一辆板车,正飞快地朝着城门奔来,马背上还挺着数杆旗帜。 “滁县、埠城、金陵、镇州……一路加急跑过来还要让当地负责官员亲自开路引,可真够折腾的。” 但换个方向来思考的话。 所到之处,所有的官员都已知晓板车上草席里包裹着的尸体是谁了。 张君临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上前数步。 “吁!” 四匹马整齐划一地停下。 为首的信差走到张君临面前,抱拳一拜。 “殿下,小的将……” “好了,你们一路辛苦了,先去吃好喝好休息一番,这具尸体本宫亲自处置。” 张君临没给信差说穿尸体身份的机会。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要把这个惊喜亲自送给狗皇帝的面前,让狗皇帝开心开心。 因为秋雁来的尸体到来后,南越的内斗也基本宣告结束。 狗皇帝便可以重返金陵。 只不过。 不是皇帝的身份。 …… 盐城府衙后院里。 莺歌雁舞,脂粉扑鼻。 芈能看到大白天就开始醉卧美人膝的张承乾,突然感觉可以和大皇子和八皇子打好关系,但扶持两个皇子登基为帝的意义不大。 因为随便挑一个皇子出来,其雄心壮志都比张承乾要高。 比来比去,还是这个贪图享受又胆小怕死的张承乾更适合当南越的傀儡皇帝。 芈能看着满院子里身段曼妙,容貌出众的美女,内心嘲讽张承乾的同时,其实也不免羡慕。 财权色,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呢? “陛下,您昨晚上答应过臣妾的,要释放臣妾的父兄,您不会忘记了吧?” 新得宠幸的夏家女一边剥着荔枝往张承乾的嘴里喂,一边吹着枕边风。 低头剥壳时,掩饰住眼底的恨意。 假如不是因为姑姑说服侍陛下能够换父兄一命,早在昨晚承欢时,她便有了杀死皇帝老儿的心。 希望姑姑说的话是真的,皇帝老儿能够看在她献身的份儿上,饶恕父兄。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八章 丧权卖国,皇帝毫无心理负担 “朕说过此事?” 张承乾眯着眼享受着小美人的投喂,一张嘴就让小美人黛眉微蹙,眼中含泪,眼巴巴地瞧着他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心生怜惜,虎躯也不由得一震。 他一把将小美人揽在怀里,把刚到嘴里的半颗荔枝怼进小美人的嘴里。 “唔……” 夏小姐尽管心里满是嫌弃,但也不敢把这半颗满是药臭味的荔枝吐出来,只能含泪咽了下去,可怜巴巴地用眼泪控诉着皇帝老儿说话不算话。 “哈哈哈,你怎么还哭了,朕只是逗逗你,你放心,朕记得这件事,等老八回来就让他把你的父兄从牢里释放出来。” 张承乾的话音刚落,夏小姐顿时双眼一亮连忙又抓起一颗荔枝剥了皮,朱唇轻启,送到张承乾的嘴里,满脸含羞地笑着解开了衣衫。 站在院门口,刚想来与张承乾会见,商量一下如何迎接秋雁来将军到来的芈能见状,连忙和门口的侍卫们一起背过身去。 非礼勿视。 不多时。 等到里面异样的动静恢复了常态后,芈铎直到侍卫们转过身去,这才跟着转过身去。 迎面便看到张承乾穿着便服站在了门槛处,与他不过一步之遥。 芈能看着张承乾潮红的脸庞和完好的衣衫,知道这位君主还知道控制。 可再用眼角余光扫到瘫软在床上的夏家小姐,他心里禁不住感慨:还是张君主玩得花。 “芈七皇子找朕有事?” “按照约定,秋将军这两日便会抵达句县,秋将军远道而来,还望张君主提前做好迎接的准备。” 芈能也没提具体的日子。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谁能知道金陵与镇州在秋将军的攻击下是抵达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 反正告诉张承乾,等着张承乾自己去安排。 假如秋将军不满意,也怨不得他。 “这两日便会抵达句县,这么快吗?” 张承乾无法相信,金陵与镇州的兵力在秋雁来面前,居然没有一敌之力。 听到芈能大放狂言,心里有些恼怒,却也无法表达出来。 谁叫守城的都是那个逆子的人,换成是效忠于他的将士必定能够再多抵抗两日。 “秋将军有何喜好?” 面对秋雁来到来一事,张承乾可不敢含糊。 他还指望着秋雁来替他铲除逆子,助他返回金陵重掌南越大权。 亲自出城相迎自然不在话下。 同样的,还需要投其所好。 “秋将军对于钱财与美色不感兴趣,他更喜欢杀人。” 芈能趁机让张承乾做好心理准备。 “张君主,此次秋将军一路而来或许会杀掉不少南越的将士,希望张君主能够理解秋将军的良苦用心。” 良苦用心个屁! 不就是想趁机削弱南越的战力,他日好攻占南越吗? 张承乾又不傻,知道芈能这是让他给秋雁来杀害南越将士正名。 尽管如此一来他会背上骂名,但此时也顾不了多少。 “秋将军是替朕铲除叛军,朕自然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一句话。 把秋雁来想要杀的人全部定义为“叛军”,死了也是白死。 对此,芈能十分的满意。 由于秋雁来只管军事,父皇安排他的任务还得他自己完成。 芈能趁机敲起了竹杠。 “还有,秋将军家的后生负责盐运一事,可是随着西楚攻占了吴国,这盐运数量有了缺口,不知张君主可否再将每日运至西楚的海盐产量提高双倍?” 你怎么不去抢! 张承乾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腔的愤怒,反驳着问:“吴国还不如南越的地方大,需要吃和西楚同样多的盐吗?” 盐可不是米! 十斤米也换不来一斤盐,芈能可真敢狮子大开口! “张君主可能不知道,此次西北一战过后,我西楚的地盘又会增大许多,除了吴国还有其他地方都需要海盐……张君主不必担心我们如何吃完这些盐。” 芈能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气得张承乾牙根痒痒。 可在秋雁来到来之前谈条件,只要他不同意的话,秋雁来很可能就不来盐城。 不。 不来还不是最坏的结果。 就怕芈能这个奸诈的竖子转头扶持更听话的皇子,把他当成弃子,挟天子以令南越。 “朕……同意,价格还是按原来的,如何?” 张承乾最多是不赚西楚的钱。 这已经让西楚占了大便宜。 他绝对不能亏本,把几百万石海盐拱手送上! “好。” 芈能也没打算现在就得寸进尺。 价格好谈。 反正张承乾也不敢找西楚要钱。 答应了不给又能如何? 只要拖到南越并入西楚那一天,这笔账便能一笔勾销。 “还有粮食,在张君临的努力下,据说南越的粮产也会翻倍,那么每年的贡粮,也应当翻倍。” 芈能拿捏住了张承乾的七寸。 提出这个条件的结果早已可以预见。 张承乾的鼻息已经变得紊乱起来。 旁边的侍卫们听到这种丧权卖国的条件,都握紧了手里的长枪,期待着皇帝陛下予以反抗。 “好!” 张承乾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心里还不忘记给自己开脱。 都怪那个逆子,让百姓们赋税加重,与他无关! “芈七皇子无事的话,朕还要去安排迎接秋将军到来一事。” 张承乾生怕芈能再提什么让他肉疼的条件,连忙赶人。 芈能知道一口气不能吃成胖子,他确实还有别的条件要提。 但光靠张君主自己答应下来也没有用,还需要秋将军到来为他助阵,才能收服那些权贵商绅们。 “我无事了,愿意随张君主一同前往。” 芈能这么一说,算是给了张承乾一个面子。 张承乾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差人换上龙袍离开后院。 根本没在意守门的那些侍卫看他的眼神有了明显的变化。 离开盐城府衙,张承乾没忘记摆他的皇帝谱,坐上御撵不紧不慢地往城墙方向走。 刚到城墙脚下还没出去,守城士兵便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 “不好啦!太子殿下率兵杀过来啦!” 坐在御撵上的张承乾吓了一跳。 继而想到护国者在侧,他便安下心来,扭头看向随行的芈能。 “芈七皇子不如避一避,那个逆子定是知道秋将军到来援助的消息,万一擒住你要挟秋将军,会坏了两国大计。”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九章 格局小了,建议打开看看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芈能也没逞能。 谁叫他身边的元宝与张君临的实力差距过大,万一张君临拼死擒拿他的话,元宝还真无法与他一起全身而退。 “多谢张君主关心,我就在城里不出去。” 芈能也不打算退避多远。 他看得出来,张君临不光武力超群,脑子也比满脑子里都是美色的张承乾要灵光。 上次父子二人对峙,张承乾一连掉入了张君临的好几次陷阱里,他担心张承乾这个老色鬼有秋将军撑腰,一个不留神又被坑。 别的还好说。 万一套出一些关于西楚不利的情报,他必须让元宝及时去打断。 “行。” 张承乾迫不及待地想看那个逆子狗急跳墙的模样,连声差车夫加快前行。 感觉到大势不妙的车夫根本不想往前跑,担心太子殿下用那把勾魂的长镰刀把他脑袋割掉。 可皇命不能违,也只能咬着牙挥动鞭子。 “驾!” 马儿吃痛,扬起马蹄快速冲出城门。 城外百丈外。 张君临站在弓箭手们的射程外,挥手示意旁边跟随的那些人往后退。 狗皇帝身边一定还剩下的有龙卫,再加上芈能的那个侍卫好像是高阶武者。 他得避免不必要的损失。 狗皇帝和西楚的人死了就死了,他的子民都是生产力,死一个少一分力。 “逆子,你还敢前来叫阵?!” 百丈外,张承乾中气不足的声音传到耳中。 张君临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双手,怎么看自己也不像是来叫阵挑衅的吧? “看来狗皇帝是担心我趁秋雁来没赶来之前偷家。” 在肖朔来信前他不是没考虑过这一点。 但是,在收到来信后,他就等着这一刻。 偷家是不可能偷家的。 他马上就要把狗皇帝的势力一窝端掉。 “皇帝陛下,你格局太小了,我好歹是八阶武者,你身边武力最强的也就是芈七皇子的侍卫,那还是外人,我来叫阵不是欺负你手下无高阶武将吗?” 张君临笑眯眯地说着风凉话的同时,搜寻着芈能的下落。 不在御撵旁边。 躲了? 躲得过初一还能躲过了十五吗? “逆子,你既不是来叫阵,难道是得知秋将军要来,特意前来投降的?” 张承乾隔着远也看不清那个逆子的表情,但看到了他身后有一辆板车。 负责拉板车的人全部连连往后退。 也不像是来投降的。 但这并不能妨碍他因此炫耀一下自己的外交实力。 “逆子,你以为有几个叛军支持你就能登顶皇位,简直是痴心妄想!” “朕当皇帝这些年,除了有南越权贵的支持,更有西楚国的支持,你想代替朕,就算你手下那些叛军愿意,西楚国也不愿意,你迟早会身败名裂!” 舒服了! 张承乾有恃无恐地咒骂着张君临,一改当日被动的状态。 张君临看着飘了的狗皇帝,也没有反驳这番话。 而是翻身下马。 “弓箭手预备!” 张承乾吓得连忙大喊一声。 只要张君临这个逆子胆敢再往前一步,他便……唉? 张承乾看到张君临不进反退,走到板车旁,自上面抱下一张草席包裹着的什么东西,眉头紧锁。 看形状,这草席里像是装着一个人。 这个逆子又在搞什么花招? 难道想送他美人求他原谅吗? 异想天开! “皇帝陛下,你刚才说你有西楚支持,与西楚交好,想必西楚的人你一定也认识不少。” “那是……寻常人朕自然不认得。” 张承乾一脸骄傲。 别看他对西楚敲竹杠。 可在他的眼里,西楚那些贵族还有平民百姓在他面前依旧需要三叩九拜。 “逆子,你此举到底有何用意,想随便献上一个西楚人,挑唆朕与西楚之间的关系吗?” 张君临挺佩服狗皇帝这脑回路的。 你这个狗皇帝情愿卖国求荣都要当西楚的狗腿子,我用得着大费周章去挑唆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巴不得你们锁死同生共死呢! “皇帝陛下你格局又小了,我怎会随随便便献上一个西楚人给你呢,这个西楚人可是你心心念念的人,给你!” 张君临将草席用绳子系紧找准方向,朝着御撵上抛去。 在他看来。 不出意外的话,秋雁来活着抵达盐城,必然有资格坐上狗皇帝的御撵。 不对。 应该说狗皇帝到时候一定会放下身段亲自出城迎接,邀请秋雁来坐御撵。 他只不过是给这位西楚名将于狗皇帝心中该有的礼遇罢了。 “放箭!” 张承乾没想到张君临胆敢公然使用“暗器”伤人,吓得大喊一声。 “护国者何在!” 嗖! 一道灰色身影站在御撵之上。 “护国者,这个逆子终于忍不住要对朕出手了,赶紧给朕杀了他!” “非也。” 护国者只是稍加判断,便发现草席袭来的力道不大,而且瞄准的也不是张承乾,而是御撵上的空位。 他看向吓得脸色惨白的张承乾,出声提醒。 “陛下只管坐在原地不动,便伤不了你分毫。” “不可……” 能字还没说出口。 扑嗵! 扎着十几支羽箭的草席从天而降,撞碎御撵的顶棚落在了张承乾身边的空拉上。 果真如护国者所讲那般。 只要他不动,便伤不了他分毫! 但是。 这草席却散发着一股子腐肉的臭味,顿时让张承乾直犯恶心。 他又惊又怒,对着张君临大声质问:“逆子,你送一具死尸给朕,是想诅咒朕吗?” 看来这个逆子是无计可施,连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昏招都使上了! 但护国者却深深地看了一眼因掉落下来摔出草席的那双脚,瞳孔猛地一缩。 这具尸体,并非常人! 护国者虽好奇对方身份,但却懒得掺和父子间的争斗。 眼见张承乾无性命之危正要闪身退下,就听太子殿下笑声反驳。 “皇帝陛下,你格局又小了,要是诅咒管用的话,我应该不知道被你咒死多少次了吧。” “……” 张承乾想反驳,但他的良心让他确实无法反驳这番话。 别说近日。 就在当年传出这个逆子乃墨青与肖朔苟合的杂种时,他就有无数次想杀之而后快的念头。 早知今日的话,当初他就应该让宫奴将其溺毙于粪桶之中! “皇帝陛下,你不妨打开草席瞧一瞧此人是谁,我敢保证你看到他的真面目后,一定会后悔刚才下令冲他射箭。” 张君临故意卖了个关子。 想刚才苏姑娘看到秋雁来的尸体时还被吓了一跳。 换成狗皇帝,那反应一定更加惊喜。 “朕会后悔?!” 张承乾承认自己被成功激将到了,他一脚将草席踹下车去,召来左右。 “给朕打开草席,朕倒要看看里面装了何人的尸体,竟让这逆子如此狂妄,大言不惭!”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章 眼熟不?敢认不? 嘶啦! 当即就有两个侍卫拿刀将草席割开。 放在前两日,碰到太子殿下来找茬他们可不敢上前。 可如今局势已经变了,皇帝陛下有西楚九阶武将秋雁来撑腰,太子殿下这个八阶武者又有何惧? 草席割开后,露出了灰色的衣衫。 由于两个侍卫下手没轻重,直接把衣衫一起割了下来,刀尖还在胸膛与腹部处留下了深刻的刀痕。 但两个人也没有在意。 谁叫草席上早就被射了十几支羽箭,不说是扎成筛子也差不多了。 他们在草席上划开口子后,徒手将草席扒开。 露出一具衣衫不整的尸体。 “咳咳咳!” 尸体上面还浮着不少的灰尘,两人这一折腾,呛得直咳嗽。 张承乾也被浮尘迷了眼睛,一脸嫌弃地拿衣袖挡着脸扒拉眼睛。 暗中腹诽着:也不知道这个逆子从哪个土坑里掏出来的尸体,竟在这里装腔作势! 就在大家都眯着眼睛处理灰尘时,站在御撵上的护国者看到尸体的那张脸庞,惊讶得张大嘴巴。 是他? 怎么会是他! “张太子特意带了具尸体过来,还是西楚人,本殿下倒要瞧瞧究竟是何名人。” 躲在城门后的芈铎朝着御撵的方向张望。 可惜草席被踢到了地上,他一时间也看不清到底是谁,只能朝着元宝使了个眼色。 让元宝趁着父子二人对峙时,上前悄悄地看一眼。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直觉,这具尸体,他可能认识。 张君临眼观八路,耳听四方早就发现芈铎与其护卫的小动作,不过他也没有扼杀别人好奇心的打算。 相反,芈能愿意凑这个热闹,他也十分的欢迎。 “皇帝陛下,你放下袖子仔细看看,此人你眼熟不?” 不用张君临说,张承乾既然让人把草席打开,就等着看一眼里面的尸体,再向大家说明这是一个籍籍无名的人,让张君临大费周章的表现沦为笑柄。 此时听到张君临的话,他放下袖子,用眼角余光轻蔑地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尸体。 然而只一眼。 张承乾眼睛瞬间定格在尸体灰扑扑的脸庞上,整个人如遭雷劈愣在当场。 怎么会是他?! “这不可能!” 张承乾惊慌失措地跳下马车,站在草席旁边仔细地打量着那具浑身插满羽箭的尸体,额头上的汗滚着灰滑过他惊恐的脸庞。 秋雁来! 地上躺着的这具尸体,长了一张和秋雁来一模一样的脸庞! 不。 他绝对不是秋雁来! 张承乾无法相信像秋雁来这样的九阶武者,竟会死在逆子的手上。 “一定是这个逆子想利用假的尸体来动摇朕的信心!” 他连忙蹲下身去,亲手把糊在尸体上的那层灰尘拨弄开,并尝试着借此能够露出尸体的真面目。 可随着他手上的灰尘越来越多,尸体的脸庞越来越清晰,而且脸上没有蒙着任何易容的痕迹之后,张承乾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在拨弄到头发上的灰尘时,他终于停下了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是秋雁来! 真的是秋雁来! 秋雁来的额头上有三颗连成一线的痣,隐藏在头发之中。 假如是造假的话,这种不为人知的小细节谁也不会在意。 所以,眼前的这具尸体确实是秋雁来。 秋雁来死了! 张承乾不知道秋雁来为何而死,但这一切在他看来根本不再重要。 因为秋雁来一旦死了,他所占据的优势便彻底消失,而那些因为秋雁来支持他的权贵们,一定会放弃他转投逆子的门下! 更重要的是。 这个逆子如此高调地把尸体送过来,他就算想捂住这个消息也捂不住。 不到片刻,整个盐城内外都会知道秋雁来已经身亡的消息。 “快扶朕上御撵!” 张承乾想明白这其中的关键,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逃避。 他要回嘉州去! 逆子翅膀太硬了,不是他此时能够对抗的。 陈氏一族与逆子之间的仇恨他也不想理会,谁死谁活都与他无关。 他只要呆在陪都,当一个占据半壁江山的皇帝享受接下来的人生即可。 “张君临,你愿意当这个监国太子你就好好地当,陈氏的罪名你随便定,朕……朕身体不适要回嘉州城休养,你日后再处置国事,不必过问朕的意见。” 张承乾为了防止张君临追着他屁股后面跑,逼迫他让出皇权。 便先声夺人。 不要颜面更不提讨伐一事,全然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拉着十数万兵马转了一圈似的。 说罢,在侍卫们震惊不解之中扶上御撵,马上命令车夫赶紧走人。 “皇帝陛下,临走之前是不是要说明一下这位西楚贵客的身份?芈七皇子可在暗处等着结果呢。” 张君临看到芈能的侍卫还在浑水摸鱼想要靠近尸体,却还间隔太远看不清楚,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张承乾。 既然都不要脸的想要与他不计前嫌,继续当着皇帝享受了,怎么也要付出些代价再走。 比如。 谁引狼入室,谁就要过河拆桥。 狗皇帝想上路?可以。 给南越留下后患?那可不行。 “逆……你……朕都说了朕身体不适要急于离开,你身为朕的儿子,都不体谅父皇的一片苦心?” 张承乾咬紧牙关,从牙缝里蹦出一句忠告。 “西楚九阶武者可不只一位,你做事太绝小心像吴国一样被灭国!” 张承乾可不敢与西楚翻脸不认账。 一旦惹毛了西楚国,再来一位九阶武将率领十万大军杀过来的话,张君临这个监国太子直接被碾压不说,他这个皇帝也就当不成了! “皇帝陛下可能不知道,在南越边境上,西楚国与北齐国已经打起来了,西北战场的局势也是不利于西楚,西楚国两面作战还想再来掺和南越的事……它再强大也腾不出手来,对不对?芈七皇子?” 张君临大声呼喊着,将他要表达的意思精准无误地传达到芈铎的耳中。 “秋雁来是九阶武将,轻功更是天下一绝,可就算是这样的武将,也无法敌得过数个九阶武者的围剿。” “芈七皇子,你不如亲自来辨认一番,躺在地上的这个被肖君主亲手杀死的西楚武将,究竟是不是真的秋雁来秋将军。”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一章 芈能的危机,元宝的拖延 躺在地上的尸体是秋雁来?! 此话一出。 躲在城门后的芈铎不禁探出头去。 “殿下快跑!” 已经看清秋雁来脸庞的元宝,确认了尸体的身份,难得机灵了一回,扭头对着城门处大喊。 “秋将军死了!” 秋雁来真的死了! 芈能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可当他看着元宝身体快速地向着张君临冲去时,马上反应过来。 快走。 马上离开盐城! 离开南越的属地! 秋雁来的死让张承乾逆风翻风的优势全无,再加上张君临所说,秋雁来是被肖朔杀死的,他直接便想到了,张君临说服了肖朔亲自到滁县替其守国边……不! 肖朔可不是那种只顾私情不顾国家利益的人。 秋雁来潜入南越是秘密进行的,连张君临也不可能会提前知晓。 说不定是肖朔先推测出了这个消息,特意在滁县围追堵截杀了秋雁来,如此一来,西北战场的战局也会随之改变。 “北齐是想利用这次机会对付我们西楚国!” 芈铎一下子悔不当初。 早知道来这一趟不仅不能立下汗马功劳,还有可能背负起误国的罪名,他说什么也不争着抢着来办这件看上去没有任何危险干领功劳的差事。 可恶! 芈铎一边想着一边加快脚步跑入城中,并且专门挑着人多的地方钻,生怕张君临冲进盐城来抓他。 走着走着,芈铎突然发现他身边的人好像一直没有什么变化。 再仔细观察那些人的精神面貌,他脑中灵光一闪。 “是张君主派你们来保护我的?” 眼前这十几个人身上散发着练家子的气息,看上去应该是中三阶的武者。 想到张承乾方才故意逃避秋雁来死讯,劝告张君临不要与西楚为敌的话,他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麻烦几位先把我护送出城,绕路前往吴国,只要几位将我送到西楚国都,我必有重谢!” 芈铎此时也没有了平时里身为西楚皇子的骄傲。 对着这群穿着粗布麻衣伪装成平头百姓的南越士兵拱拳一拜。 十几个士兵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看向芈铎的眼神中,都透着同情之色。 西楚的重谢听上去很动心。 可是他们不是皇帝陛下派来保护的人手,所以这个条件,他们也没办法答应。 “芈七皇子,这边请吧。” “先回府衙吗?” “对,要去收拾收拾。” 徐勇还忙着指挥其他的特战兵完成太子殿下的差事,自然是把人全部聚集在一起,才好办事。 慌不择路的芈铎以为自己开出的优渥条件打动着这些效忠于张承乾,马上要被张君临清理的人们,不疑有他,跟上了徐勇的脚步。 城外。 张君临确实是想抓了芈铎。 西楚战俘送给肖逆处置,他手里也要有些能让西楚投鼠忌器的筹码。 只不过,他的面前挡着一个和他拼命的人。 芈铎的护卫。 “我绝对不会让你上前一步!” 元宝从侍卫那里夺过两把长刀,交叉挡在身前。 不等张君临出手,脚尖一点便主动朝前冲来。 七阶武者敢与八阶武者动手,特别是双方都没受伤或疲劳在身时,能够越级杀人的可能性极低。 只是。 当张君临看到元宝看似蛇皮走位却异常快速闪动的身影时,还是留了一下心眼。 他提升实力全靠种田收获的能量,不像其他人是靠真刀真枪训练出来的。 他的优势是能量持久性强,但缺点是爆发点不强。 而看着元宝那气势汹汹却内敛的模样,再看这蛇皮走位,他脑海里猛地蹦出一个曾经看过的画面。 利用走位不同的最后一击,很可能会力量加倍! “七阶武者的力量倍增不就是八阶武者的实力吗?” 再加上元宝手里那耍出刀花来的两把长刀…… 眼见元宝最后一蹬十分用力,张君临也没选择硬碰硬。 他故意摆出弓步,一副要接招的模样,实际上一眼不错地盯着袭来的元宝的身形。 在对方距离他还有一丈远的时候,利用自身的力量连忙朝着元宝袭击的相反方向退去。 前脚刚离开,元宝的身体突然加速朝着他刚才所在的位置冲去。 快若闪电,若是张君临还停留在刚才的地方,力量差距先不提,光凭这突然加速就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轰! 像脱膛炮弹似地降落在地面上,并且将地面砍出一道直径一丈、深一丈大坑的元宝,站稳身形后,不甘地扭头看向逃避了这一击的张君临,不太聪明的脑瓜想不明白。 为何对方都八阶武者了,面对他这个七阶武者的攻击,竟然不敢接招! 他本来想依靠着独门功法,利用这种心理对张君临出手,就算不能击杀对方,至少能够把对方一击打成重伤,为殿下与他的撤退争取生机。 眼下。 他也只能放弃自己离开的可能,以生命来为殿下的逃离争取时间。 “没想到张太子居然是一个胆小鬼,不敢接我一招半式。” 元宝为了让张君临把注意力全部放到自己的身上,选择了激将。 没想道,张君临对此根本不以为意,他双手一摊,很无奈地回复着。 “你说对了,我这个人可怕死了,刚才你快出手的时候我就感觉我接下这招不死也要重伤,能好好活着我为啥要找死?” “……” 元宝本来就口拙,听到这番话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让对话再进行下去。 利用对话来拖延时间的方法好像行不通。 “芈铎的侍卫,你是不是想拖延时间让你的主子好提前跑几百米?” 是。 但元宝绝对不承认。 张君临也没打算让对方承认,而是看向了御撵上的张承乾。 “皇帝陛下,你不考虑派人去追击芈七皇子,拿下他和西楚交换一些利于南越的条件,抵消你之前料民征兵犯的错,挽回一下你这位皇帝陛下的英明形象吗?” “掉头!快掉头!” 张承乾原本还怀揣着元宝可能会击杀张君临的奢望才留下来看战斗结果的。 没想到又给了这个逆子把他架在火上烤的机会。 他刚才就应该和芈铎一起跑! “快掉头!回行宫!” 哪怕张承乾百般催促,也只有车夫艰难地绕过尸体掉转了马头往城里走。 可是。 一开始跟随的那些侍卫,却剩下大半站在了当场没有动弹。 “太子殿下,是否需要我等帮忙,围击这个西楚的侍卫?” 留下来的都是看清楚的形势,并且学着太子殿下不要脸打算重新投靠阵营的人。 皇帝陛下跑了还能去嘉州行宫接着当皇帝。 可他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与其到时候被清算,还不如此时将功赎罪!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二章 墙头草随风倒,快逃命吧! “可以。” 张君临并没有拒绝这些人的投诚。 因为很大一部分人都是墙头草,风往哪里刮他们往哪里倒,只要你自身强大,它们就会点头哈腰。 面对这些墙头草,他不会重用却也不会把它们推向别人那一边,驯服好了也是能用的人力。 “多谢太子殿下!” 众人感恩戴德,就差当场给张君临跪下了。 下一瞬。 在场的近百个侍卫把元宝围成一个圈,让正在喘息缓歇,准备二次发动进攻的元宝面露苦色。 他要想力量加倍,必须远程蓄力。 可是如今前路被堵住了,让他无法施展。 “真没想到张太子你一个人来的,还能找到这么多的帮手!” 元宝气急败坏地继续挑衅着张君临。 “我是高阶武者,不愿意同这些低阶武者交战,张太子,你敢不敢与我一分高下?” “决生死吗?” 毕竟是西楚的人,张君临还是得走一套武者决斗的流程。 一分高下有什么意思。 能决生死才值得他出手。 元宝听出张太子轻飘飘的话语间凛然的杀意,按捺下心头的恐惧,想到殿下此时应该跑出了数里远,说不定都出了盐城,可比起八阶武者的脚力来,至少要再跑半个时辰才行。 “好!我们一决生死!” 元宝知道。 他与殿下的缘分就到今日了。 身为殿下的贴身侍卫,其实在来南越时,他并没有做好为了殿下献身而死的准备。 早知今日,当初他一定会再加派几个帮手一并前来,助殿下平安离开南越! “滚开!” 元宝再次挥动着手里的双刀朝前砍去。 由于眼前这些侍卫早已向张太子投诚,他也不必刀下留情。 当场便砍翻了四人,直奔张君临而去。 张君临看了一眼砍成重伤,生死不知的四个愣头青侍卫,只能感叹他们运气不好。 高阶武者的战斗,低阶武者想表现忠诚来凑数,被砍翻了吧? 正好。 等元宝死了,可以借着这件事煽动一下墙头草们的情绪。 “张太子!” “在。” 张君临面对着不再蛇皮走位,直接飞身而来的元宝,哪里还不明白,对方这是虚晃一招。 真要凭借武者境界划分的实力硬碰硬,没有任何招式的话,这种打法就是找死。 咻—— 果不其然,在两人距离仅有半丈远的时候,元宝一个滑铲躲开他挥出去的一记硬拳,开始起了环游式的近身打法。 张君临早就想学习轻功身法,而元宝的蛇皮走位虽不好看,但胜在实用。 再加上城里的事早有人去处置,他还得在这里等人,正好趁机学学艺。 “再吃我一刀!” “好好。” 张君临认真地应付着。 本来叫战凶狠说要决一死战的二人却胶着地打作一团。 让站在远处围观的侍卫们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太子殿下这是想留活口吗?” “一个侍卫有什么好留活口的,你说他是西楚七皇子还有这个价值。” “那太子殿下为何还不杀他?” 没有人知道为何。 但他们知道。 这里没有他们能够做的事,比起围观不知何时出结果的战斗,更重要的还是去通知家人。 秋雁来死了! 皇帝陛下——未战已输! “吁~~” 车夫将御撵停在了府衙门口。 张承乾不等御撵停稳便飞快地跳了下来,冲进府衙后院将象征着皇权的那些令牌与虎符拿在手里。 这些都是他日后保全自己时,可以与那个逆子谈判的筹码。 钱财与美人可以不带,这些东西必须带着。 将所有的令牌与虎符装进箱子里锁死,张承乾正要离去,一道香风飘来,夏家小姐泪眼婆婆地站在他的面前。 “陛下,出了何事?” 夏家小姐并不知道秋雁来的死讯,可她是夏家最聪明的女子,自小跟着祖父学习,深知皇帝陛下之前自信离去,如今仓皇返回,还从龙床下拿走那些令牌与虎符,定是发生了重大的变故。 “那个逆子联合北齐皇帝肖朔截杀了秋雁来,大势已去,朕只能先去嘉州行宫避一避,你若愿意与朕一路吃苦便随朕一起前往,若是不愿意便留在此地。” 什么?! 夏家小姐大吃一惊。 张君临联合肖君主把秋雁来给杀了? 也就是说,很快太子殿下就会派兵打来盐城,迟早要登上皇位,眼前这个老皇帝没有了用处? 夏家小姐心里又悔又怨。 但凡这个消息早来一日的话,她也不会委身于这个皇帝老儿。 可事已至此,她的家人还没从牢里释放出来。 既然她都献身给了这个老家伙,倒不如趁机寻找能够与张君临共治江山的方法,辅佐表哥登位! “陛下,我愿意……” 砰! 夏家小姐的话还没说完,后颈处一阵疼痛,她翻着眼皮晕倒过去,失去意识前,恨不得将打晕他的皇帝老儿生吞了。 “朕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何必带上你这样一个拖油瓶上路。” 张承乾只是和夏家小姐客套一下,没想到对方上杆子就爬。 按照他目前的情形,胆敢跟着他一起上路的,绝对图谋不轨。 要不是令牌和虎符藏在地此,他甚至都不会来盐城府衙,直接让车夫打马往嘉州行宫去。 好在。 现在消息还没传开,此时走也不晚。 “有护国者在,那个逆子也不敢拦朕!” 张承乾怀抱着装满希望的小箱子,跨过夏家小姐的身体,朝外跑去。 宫中侍卫以及府衙的官差,看着皇帝陛下抱着一个小箱子仓皇逃命的模样,都是一头的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张承乾自然也不会好心地对他们解释。 此时的张承乾眼里心里容不下任何人,只有他自己。 “张君主,你要离开盐城了?” 就在张承乾跑到府衙门口时,却见本该离开盐城的芈铎,被一群人簇拥着走上台阶。 四目相对,张承乾看到芈铎冷静自持的表现,压低声音提醒道:“芈七皇子,那个逆子马上要打来了,朕保护不了你,你赶紧自己逃命去吧!” “张君主谦虚了,这十几位中阶武者不正是张君主你暗中隐藏的人手吗?”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三章 特战队长徐勇,见过陛下 朕安排的人手? 还是十几位中阶武者? 张承乾一脸茫然地看向这群确实精神抖擞,看得出实力不俗的年轻人,暗自想着,到底是哪个皇子或是妃嫔豢养了这些武者,想着在此时助他力挽狂澜。 “你们是谁派来的?” 此话一出,芈能面色为之一变。 这些人竟不是张承乾的人?! 那他们特意护送自己前来,所图为何? 没等芈能怎么猜度,徐勇走上前,抱拳一拜。 “回禀陛下,末将乃特战队长徐勇,见过陛下。” “特战队长?” 张承乾根本没听说过军营里有这么一支小分队,好在听到对方的口音是金陵人,他松了口气,继续问道:“可是陈将军派你们前来的?” 陈氏一族与那个逆子有着不共戴天的血仇。 基于此,他绝不会在此时与陈氏一族牵扯上,这些中三阶的武者再好,也不能收于麾下当他的护卫。 “回陛下,末将乃是金陵驻兵,是太子殿下派来的。” 几乎是徐勇的话刚说完,已经早有心理准备的芈能拔腿就要跑。 他快,特战小队的将士们反应更加灵敏。 几乎是全部同时出手,将芈能摁倒在府衙的台阶上。 “放开我!我乃西楚七皇子,你们无权……唔……” 芈能的话还没说完,后颈被砍了一记手刀,心不甘情不愿地翻着白眼昏死过去。 “你们二人送出城外交给太子殿下。” 徐勇说完仿佛才意识到皇帝陛下也在,便抱拳一拜。 “陛下,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再加上这西楚人乱我南越之心不死,末将深知陛下为两国情谊不好下令,此事若后续有何麻烦,便由末将一力承担。” 言外之意,皇帝陛下你觉得我徐勇这么做不合你胃口,但是你不能指手画脚。 即使你提出不同的意见,我徐勇也绝不答应。 被徐勇点出来的两个轻功好脚程快的特战士兵,更是看都没看他们的皇帝陛下一眼,一头一尾,扛起打晕过去的芈能朝来时路跑去。 张承乾看到他们的举止,恼羞成怒。 “你们是逆……太子派来的人?” 张承乾的眼中闪过一道犀利的杀意,环顾着四周那些闻声包围上来的官差们,心里盘算着,杀掉这十几个拦住他去路的什么特战士兵,会不会让那个逆子抓住他犯错的把柄,对他不依不饶? 思来想去,他还是对着周围的官差们命令着。 “把他们抓起来,交给京机营去查办!” 自己不能对这群蔑视皇权的特战士兵动手,张承乾干脆借刀杀人。 让那个逆子和陈氏一族掐得更凶,才好多给他留一些喘息的空间。 下完令后,张承乾怀揣着箱子准备越过这行人往前走。 谁知。 周边的官差突然站成一堵人墙,拦住了他的去路。 张承乾看到这群酒囊饭袋,竟连只包围敌人腾出条通路给自己这种小事都办不好,气得险些当场喷血。 不等他再重新下达命令,其中一个身高马大精神抖擞的官差挺身而出,走到徐勇的面前抱拳一拜。 “徐队长,你可算来了,府衙里的人都控制住了,这些官差也全都愿意听从太子殿下的指令,殿下又有新的指令吗?” “殿下刚才把秋雁来的尸体带到了盐城城外,相信很快盐城就会乱套,你们先去把殿下名单上那些人控制住,以防误了大事。” “是!” 出来的那名“官差”又对着张承乾抱拳一拜。 “请陛下放心,殿下专门交代过,担心您听信他人谗言要弃南越于不顾逃离盐城,为防止别国想要挟陛下以令太子殿下,用孝道要挟太子殿下,特意让我们来保护陛下。” “官差”专门卖了个乖。 可这个乖却让张承乾恨得牙根直痒痒。 好你个张君临! 竟然早在这之前就安排了人手潜入盐城不说,还特意安插在了他的身边。 若是肖朔没去滁县,秋雁来没死,有这群精兵潜入盐城,他也绝对不会善终! “朕不是三岁小儿不会受人要挟,滚开!朕要去嘉州行宫!” 张承乾知道有这样的安排,不光是他的大势已去,皇族其他成员想要翻盘也再无可能。 他现在只想逃离此地。 掌握自己余生的命运。 “陛下,到了夏日,嘉州海边倭寇会来侵袭,陛下此时前去,身边无人追随,怕是危险,还是留在盐城更为稳妥。” 徐勇奉太子之令办事,当然不会让皇帝陛下离开他的视线。 张承乾看到这个青年小将油盐不进,气得直呼护国者。 “这群逆贼违抗朕的旨意!护国者快来护驾!” 护国者闪现其身形。 却站在了徐勇的身后,双手抱臂,并不讲话。 护国者也不傻,跟在张承乾身边数日,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便明白这场父子之争的起始并非来源于太子的叛乱,而是皇帝没有容人之心。 他也十分的认同徐勇的话。 比起放任张承乾离开盐城遭受别人的利用与未知的危险,还不如留在盐城被太子殿下“保护”起来,至少生命没有危险,他也能够交差。 “陛下,西楚派了九阶武将秋雁来,北齐肖君主带着四大武将亲至,我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九阶武者,面对他们可能没有还手之力。” “若陛下离开盐城的路上遇到九阶武者的截杀,我也只能以命相护,与陛下同生共死。” 护国者把利害讲得很明白。 张承乾本来由于秋雁来之死而慌乱的心神一下子冷静下来,面露惊恐之色。 对了。 肖朔还带着四个九阶武将前来南越,万一知道墨青之死的真相迁怒于他,还真的有可能为了那个逆子要了他的命! 肖朔连秋雁来都敢杀,他可不认为自己在诸国的影响力大得过秋雁来。 该死的肖朔! 若只是那个逆子,他有十成的把握能够逃离盐城逍遥后半生,可想到肖朔这个潜在危险,他是真的打心底里发怵。 “陛下,你还要独自前往嘉州行宫的话,我愿意随行。” 护国者好声好气地商量着,眼中却闪过轻蔑的笑意。 他敢肯定,张君主没这个胆量。 “去什么嘉州行宫,朕就在这里,倒要瞧瞧太子殿下敢不敢让朕退位禅让于他!” 张承乾也是豁出去了。 老子手底下还有十多万大军,掌握着这么多人的生死,那个逆子投鼠忌器,也绝不敢强硬地冲进盐城来。 秋雁来死了也无妨。 “来人,去把陈山河叫来,朕有事安排他去做!” 城外。 半个时辰里发动了数十次攻击的元宝,已近力竭。 他不解地望着站在十步开外,根本没有损耗多少力量的张君临。 “张太子,你我二人之间的差距并不悬殊,为何你接了我这么多招,却像从未出手似的?”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四章 无用忠仆,姜诚赶到 那当然是因为……你在给我刮痧。 张君临高深一笑,他没打算说明自己修炼功法的实情,反问元宝:“你不打算再拖延一段时间了吗?”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看似一直在攻击,实际上就是让我远离城门的方向不入城去追击芈能,你的意图太明显了,长眼睛的就能看出来。” 张君临不是嘲笑元宝的武力,他是单纯地嘲笑元宝的智商。 元宝心中一震,他以为张君临暗中观察他的功法,忽略了七殿下离开的事。 结果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被张君临看穿了? “你既然知道我是为了拖延时间,为何没有将我一击击毙?” “想学习一下你的蛇皮走位,技多不压身嘛。” 打了半个时辰,关于秋雁来的死讯应该传遍了盐城与句县了。 张君临看一了眼城门里面逐渐增多的人头,没给元宝趁着人多溜走的机会,抱拳一拜。 “现在我要使用全力攻击了。” 尽管是敌人,但他敬重像元宝这样为了护主而献上生命的忠仆。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除掉这个难缠的忠仆。 元宝怅然一笑。 他如今的实力不足巅峰时的两成,面对张君临的全力一击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希望殿下此时已经平安地离开盐城地界了。” 说完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牵挂,元宝坦然赴死,再次主动朝着张君临冲了过去。 面对着元宝自杀式的最后一击,张君临自地面上吸取一柄弯刀,按照刚才学会的蛇皮身法,两人犹如脱膛炮弹,掀动着周围的气流,在周身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撞向对方。 张君临感受到元宝周身的气流随着对方的脚步而不断减小,知道这是后继后力。 但他也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轰! 元宝的身体在劲爆气浪的冲击下,像是被巨石碾过似的,身上的筋脉尽断,骨头也渗出血来,整个人犹如断线风筝朝后快速退去。 要死了。 元宝此时连手指都无法再动弹一下。 他知道,等到他体内这口呼吸消耗殆尽时,自己便会魂归故里。 嘭! 元宝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城门前,砸出一个半米深的人形长坑。 死了要受到南越人踩踏吗? 元宝并不在意这一点,缓缓地闭上了无力的双眼。 “太子殿下,我们把芈七皇子带来了!” 就在元宝意识快要与身体抽离时,听到身后传来的话,他刚要闭上的双眼猛地睁圆,费尽全身的力气,扭头朝着抬着殿下的两个青年看去,瞬间心脏停跳。 殿下! 真的是殿下! “殿……” 元宝试图催动身体里的力量,将人夺回来。 可他刚努力抬起手,就因为扭头与说话让体内最后一口气消散。 啪。 手臂重重地摔落在地。 元宝死不瞑目地盯着城门外。 两个特战士兵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认出了芈能的侍卫,他们同情地看了一眼被太子殿下拍成一滩烂泥的侍卫,阔步上前。 “殿下!” “别叫那么大声,本宫听得见。” 张君临瞥了一眼睡得正香的芈能,对着守城的两个小兵吩咐着。 “找个地方把人埋了吧。” 人死如灯灭,他只会利用尸体,还没有虐待尸体的古怪癖好。 “是!太子殿下!我们马上去挖坑埋了他!” 守城士兵们跑得比兔子还快,嘴角快要咧到耳后根去,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之色。 他们还担心由于替皇帝陛下看守城池,会像西楚的侍卫被太子殿下一巴掌拍死。 没想到,太子殿下根本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 张君临的这一举动,让城门内那些围观的众人们也紧跟着松了一口气。 其中不乏一些因为得知秋雁来要来帮助皇帝陛下的消息,从句县返回或是从其他地方赶来,想要抱皇帝大腿的人。 谁能想到这大腿还没抱到,它自己先断了。 假如太子殿下不能原谅他们,他们也只能怂恿陛下继续与太子殿下对抗。 如今太子殿下不计前嫌,他们也毫无心理负担地可以投诚了。 “快开城门!恭迎太子殿下!” 人群里,不知道谁高喊一声。 众人合力将城门打开。 张君临望着热情如火的这群盐城人,摆手拒绝。 “皇帝陛下似乎对本宫还有误会,特别是陈氏一族手握重兵,本宫可不敢贸然前去。” 啊??? 众人面面相觑,脑筋转动了良久才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 这是忌惮城中有十万兵马吗? 也是。 太子殿下只是八阶武者,若举全国兵力为太子殿下一人为敌,确实危险。 “殿下不如回去整兵再前来?我们先去劝一劝陛下鸣金收兵?” 有想要表现的权贵士族,表明了自己坚定不移站在太子殿下身边的态度。 此话一出,其他人也急忙附和。 “陛下心系南越,定不会无端掀起兵乱来。” “殿下稍候,我们……” 话还没说完。 一队骑兵快速赶来。 当有人看出领队的正是皇帝陛下派去镇州镇压乱民的姜诚,吓了一跳,连忙出声提醒。 “太子殿下小心,姜诚来了!” 谁不知道姜诚是皇帝陛下的死忠。 为了办皇差,不惜把麾下两万五千人马拱手送给京机营不说,还超额完成了皇帝征兵的旨意。 他们担心刚刚和西楚侍卫恶战一场的太子殿下,再被姜诚钻了漏子,正要相劝太子殿下赶紧回句县,重整旗鼓再来。 马匹在距离张君临还有十步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姜诚当即翻身下马,把手中长枪扔到了副将手里朝张君临龙行虎步而来。 “太子殿下!姜诚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姜诚走到张君临面前,单膝跪地,掷地十足的话语在城外回荡。 无论城门内的还是城门外的都惊得目瞪口呆。 张君临弯腰扶起姜诚,看到风尘仆仆而来的姜诚,轻轻拍了拍双方的臂膀。 “姜将军来得正好,你来得早了,秋雁来的尸体没有送来,你我也只有在句县干等的份儿。” 秋雁来的尸体?! 姜诚顺着张君临手指的方向看去,当看到躺在草席上的尸体时,瞳孔猛地一缩,接着欣喜若狂。 “殿下,秋雁来已死,我们应当乘胜追击,趁着敌人动摇之际,一战定乾坤!” 啊对对对。 “所以本宫才说你来得正是时候,你带去镇压乱民的五千兵马处置好没?”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五章 陈家来挡,脸都不要了 提到那五千兵马,姜诚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他知道京机营的将士实力不如其他地方驻军,可是没想到差距会那么大。 只用了扬县的两千驻兵便把五千京机营将士拿捏得死死的。 “请殿下放心,他们困守扬县,正在接受练兵,绝对不会生事。” 张君临满意地点了点头。 由于信息差,他当时想的只能是以兵制兵。 只要知道秋雁来的死讯传到扬县京机营那五千人的耳中,根本不需要当地驻兵看守,那群贪生怕死之徒也绝对不会再成为他人的助力。 “既是如此,姜将军便随本宫一同前去盐城吧。” 刚刚拒绝了入城的张君临,再次翻身上马。 刚坐到马上,身后响起了剧烈的马蹄声,将地面都震动起来。 “殿下,我来啦!” 是白芷带领操练了多日的一千轻骑兵赶来了。 来得正好。 张君临知道此时进入盐城,最大的阻碍已不再是兵力,可他依旧需要得力的人手在最短的时间里安定城中的动乱。 以防有宵小之辈浑水摸鱼祸乱百姓。 “你们随本宫……” “逆贼张君临!本将军奉圣谕前来讨伐你!” 张君临的话还没说完,城门处发生了异变。 “把这些开城门投降逆贼的全部拉下去砍了,以儆效尤!” 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坐在马背上,正指挥着身手不断涌出城外的兵马,威风凛凛地骑着马急疾而来。 来人正是陈山河。 张君临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看着冲来的陈山河,不明白狗皇帝这是玩的哪一招。 让陈山河送死先消化一下他的怒火,然后再想和他平心静气的父子情? 狗皇帝的情商或许很高,但绝对不会应用到他的身上。 “陈山河,你来讨伐本宫,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张君临从白芷手里接过他的长镰刀,猛地向前一挥。 “昂昂昂~~” 劲风逼退陈山河跨下坐骑,险些将陈山河当场掀翻。 不过,陈山河带兵多年,身上确实有点子功夫,紧勒着缰绳反复掉转马头,慢慢后退……终于,马匹前腿往前一跪,把人甩到了地上。 光看这京机营主将的实力就能够推测出全体将士有多菜。 张君临不禁纳闷道:“陈山河,你这是临死临死了,想跑来本宫面前丢次脸?” 他对着白芷一挥手,指着那些正和京机营的士兵来回拉扯的众人。 “那些都是南越的百姓,保护好他们。” “是!殿下!” 白芷光是练兵还没打过仗,早就等着出手呢,听到张君临的话一夹马腹便犹如一个肉弹往前冲去。 同时她抡圆了手里的大铁锤,这可是项鸿着精钢打造的武器,还没靠近,京机营的士兵们便感觉头顶发凉,哪里还敢硬扛。 纷纷避让三舍,愣是让白芷带领的一千骑兵,直接冲进了城门里。 而站在地上吃土的陈山河看到这一幕,不仅没有急着让大家抵抗,反倒是露出了得逞的奸笑。 不对劲啊。 张君临又驾马往前迈了一步。 陈山河连忙双手虚推着他自己往后退。 “张君临,你可是高阶武者,我方没有同阶武将与你叫阵,这次讨伐你不能参加!” 啥? 张君临望着说天书的陈山河,忽然福至心灵,懂了对方的意思。 “陈山河,你来讨伐我却不让我下场作战的意思是,你想借助京机营士兵来削弱我的兵力,还让我在一边看着?” 真是脸都不要了! “不要胡言乱语,不是让你在一边看着,而是不让你以强欺弱!” 陈山河睁着眼说瞎话,还讲起了战场上的规矩。 “天下武道自古以来袭承天子周礼,两军交战若一对一决胜负,需叫战有应,若不需要,将领只能领兵统帅,不可以武者境界高低来欺压对方!” 陈山河一瘸一拐地往后退,笑容阴险。 “张君临,当日你于金陵城外阻拦项鸿,若他不讲武德派所有大军攻城,哪有你今日。” “若你今日不讲武德,他日他国来战是否也不需要讲究这些规矩,直接派九阶武者杀灭你的士兵?” 那不能。 张君临面色凝重地看向陈山河。 他一直以为此人是个靠陈皇后庇护上位的,现在看来,此人脑子走偏门还是挺灵活的。 这种人可留不得。 “张君临,你今日不仅不能杀我,也不能亲自入城挑战陛下的十万大军,若你想赢,就让句县两千驻兵出来,与我麾下四万五千将士决一死战!” 陈山河看到张君临一言不发,顿时感觉自己支棱起来了,腰板挺得笔直,暗中庆幸姐姐机智过人,想到了以武德规矩来约束张君临。 是的。 此时南越本土的规矩皇权,对于完全可以一手遮天的张君临来讲,根本没有考虑的必要。 因为张君临的野心摆在了明面上,只要拦不住张君临入主盐城,南越未来皇帝,必定是张君临。 所以姐姐想到了利用天下人共同遵守的规矩来约束张君临。 这是一次冒险。 陈山河担心张君临被皇帝之位冲昏了头脑,一刀割掉他的脑袋,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换取陈氏一族的荣华富贵的。 好险,好险。 陈山河此时浑身都在冒冷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陈将军说得对,你们这些人胆小不敢挑战我,我确实不好以强欺弱,但你故意把我的一千骑兵放进城里去,是想着关门打狗,让里面的数万将士围攻我的兵马吗?” 张君临一语点破了陈山河的战术。 “是又如何?” 陈山河抬起手臂,得意地大喊一声。 “关闭城门!给本将军把张君临的一千骑兵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这是陈山河这辈子下达的最霸气的一次命令。 说完他便一瘸一拐地往回跑,以免等会儿血染盐城时,张君临忍不住出手要了他的性命。 可是跑着跑着,陈山河发现情况不太对劲。 原本积极跟着他点了兵出城来的将士们,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刚才那支骑兵的威风吓住了,竟然全部像一根木桩子似的站在当场,一动也不动。 再看城里越跑越过的那支骑兵冲着府衙方向去了,他不禁担心起姐姐与未来皇帝大侄子的安危来。 “你们耳朵聋了!快关门!” “陈将军,不是他们耳朵聋了,是你眼盲心眼,京机营哪里来的四万五千将士,分明只有两万将士。”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六章 你能和谁打?谁能和你打? 姜诚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将陈山河惊得打了个激灵。 他转过身去,错愕地望向张君临身后的姜诚,电石火光间,瞬间明白了姜诚的意思。 “姜诚,你胆敢背叛陛下!” “陈将军你这口黑锅我可不敢背,方才陛下不是说了,讨伐已经结束了?” 其实姜诚并没在场听到这番话。 但他与太子殿下的约定过,太子殿下会在摆平父子之争与反贼的名声后,让他前来助阵,不会让原镇州的驻军为难。 他相信太子殿下说话算话,所以他对陈山河的话是一个字也不相信! “陈将军,你说你奉圣喻而来,口说无凭,可有陛下身边的贴身侍卫做佐证?” 姜诚的话让陈山河当即看向投诚陈家的那名龙卫。 早在皇帝派龙卫监视陈家的时候,两个龙卫就已投诚。 此时正是他们表现的机会! “陈将军,我们龙卫是陛下的暗卫,无人认识,更没办法证明身份……” 龙卫也挺为难。 昨日投诚陈家的时候,他们还打着皇帝胜利后,大皇子登位,他们能够拥有从龙之功,不说建功立业,至少能够保住饭碗,以后留在宫里帮助新皇训练新的皇室暗卫啥的。 谁能想到今日形势剧变。 秋雁来一死,太子殿下再无掣肘,新皇很可能会是太子殿下。 早知如此的话,当初还不如向太子殿下投诚。 如今说这些也晚了,他们只能先保住性命,再找机会溜之大吉,别说没办法自证身份与圣谕,就算有,他们也不敢公然得罪太子殿下。 “废物!” 陈山河没想到收了两个根本没有的闲人,此时被姜诚质疑,拿不出任何证据,急得嘴角起了一圈火泡。 “你们快去请陛下写道圣旨!” 陈山河虽有心扶持新皇,但多年以来对张承乾的恭敬也不是一时间能够消除掉的。 再加上皇帝不死才能制约住张君临这个逆子,他自然要请陛下出面把话讲清楚。 陈家可没有假传圣谕,让他率领京机营将士前来削弱张君临的兵力,真的是陛下的原话! “……” “……” 两个龙卫谁也没动,谁也不敢动。 他们比陈山河的武者境界高,感知力自然也不同。 来的时候他们还想着能够有用武之力,此时他们只想躲进人群里当个普通老百姓。 “陈山河,本宫算是看出来了,你这是假传圣喻,想让南越内战你好趁机捞好处!” 张君临大喝一声,手里的长镰刀毫不犹豫地朝着陈山河的脑袋隔空勾了过去。 “我没……” 噗嗤! 陈山河的话还没说完,视线陡然天弦地转。 待到意识发生了何时,他双眼险些瞪出眼眶。 骨碌骨碌…… 脖子切口处的鲜血喷涌而出,溅了离得近的两个龙卫一身,让他们一下子回想起了那日其他同僚们被击杀的恐惧。 扑嗵! 扑嗵! 两个龙卫当场跪在地上,高举双手。 “殿下,我们确实是龙卫,但我们是被陈山河逼着带来的!” “……” 对于这两个人说的话,张君临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 不过眼下可不是算账的时候,他挥了挥手,让两人站起来别跪着。 以免一会儿动起手来,再把两人踩成肉垫。 “张君临,你敢无故杀害京机营主将,罪大恶极!” 这时,从人群里冲出一个眉眼与陈山河有三分相似的年轻人。 此人张君临也很熟。 陈尊,陈山河的嫡子,年方十八,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见到自己的父亲被他人杀害,按捺不住怒火冲上来很正常。 “两个龙卫说得很清楚,陈山河是假传圣谕,本宫这不叫无故杀他。” 啊?! 刚站起来的两个龙卫听到这话,差点又跪了回去。 他们何时说过陈山河是假传圣谕? “张君临你胡说八道,他们何时说过我父亲是在假传圣谕?” 同样亲耳听过张承乾下令的陈尊,自然不肯让陈家认下这个罪名。 他知道张君临就是想找借口杀陈家人,当即举起手里的虎符大喊一声。 “众将士随我一起拨乱反正,诛杀反贼!冲啊!” 陈尊身为将二代,自小便在京机营里作威作福。 平时一呼百应,如今自然也没有怀疑过他在京机营将士心目中的威信。 然而。 他忘记了自己当主将的父亲刚才喊打喊杀时都无人理会。 此时陈山河一死,又被冠以假传圣谕的罪名。 哪怕是一些与陈家交好的家族子弟,此时也是低头看脚,谁也不敢动。 “你们这群怂兵软蛋!食君俸禄却不为君办事!给我上!上啊!” 陈尊无能狂怒,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着。 “陈尊,南越无战事,你能和谁打?谁能和你打?” 张君临怜悯地看了一眼还没认清形势的陈尊,对着姜诚打了个手势。 “开始吧。” 这场由最初名为父子之争的闹剧,到此时可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 “是!” 姜诚抱拳一拜,神情激动。 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 “原镇州守军听令!” 陈尊听到姜诚的话,嗤笑出声。 “陛下早就将你麾下的镇州兵马全部送予我父亲掌管,你让他们听令他们便听令?” 几乎是陈尊的话音刚落,城内城外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原句县守军出列!” “原扬县守军出列!” “原镇州守军出列!” 一时间。 两万五千人全部列队站了出来,剩下人数处于劣势的原京机营将士们面面相觑。 这段时日,这些原镇州守军老实巴交地配合他们的指挥,陈山河让往南不往北让杀狗不去撵鸡,对陈山河服从的态度比他们还好。 他们都以为是姜诚的离开,让这群更换主将的士兵决定跟着陈山河吃香的喝辣的,才会如此表现。 “姜诚!你从一开始就打算站在张君临那一边,背叛陛下吗?” 陈尊也不是一个傻子,当即明白了所谓的镇压乱民根本不存在。 这一切都是姜诚与张君临想要削弱陛下手里兵力的阴谋。 先带走京机营五千兵力,再混入镇州两万五千的兵力。 京机营可是陛下直接统辖的兵力,到时候只要这两万五千人倒戈相向,便能于危乱中反攻陛下所在,若陛下运气不好,甚至会因此一举定胜负。 “陈尊,你说错了。” 张君临及时把陈尊扣在姜诚头上的黑锅均分开来。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七章 南越无战事,陈皇后急了 “不只姜将军站在我这一方,响应陛下征兵的那四万新兵也支持我,这不叫背叛陛下,这才叫拨乱反正,让陛下不要再听信你们陈氏一族的谗言,为祸南越!” 接下一口黑锅,并制造出一口更大的黑锅。 张君临趁机模糊了大家的阵营,并制造出一个能让南越太平的共同敌人。 陈氏一族! 让狗皇帝承认就是毫无理由地想杀他有些困难,他也不是真正的原身,对于父爱求之不得,所以狗皇帝杀他的理由他也不在意。 相信许多人同样也不在意这一点。 大家更在意的,是如何光明正大的支持他这位新的帝王。 “陈尊,你与其父串通,私传圣谕,此乃死罪一条,我劝你还是回头是岸,大义灭亲,将功赎罪。这样才能免了死罪。” 张君临当然不会好心地放陈家人一马。 他这话是专门点给别人听的。 “胡言乱语……” “太子殿下说得对!” 这时,京机营副将振臂一呼。 “我们都是受了陈山河父子假传圣谕的蒙蔽,才前来围攻太子殿下的将士!” 人走茶便凉,墙倒众人推。 陈尊以前听说这句话时还觉得它对于陈家来讲是一句笑话,却没想到这么快陈家便成了真正的笑话。 他满眼悲凉且愤怒地望着颠倒黑白的副将,想要说什么。 唰! 脖子一凉,他低头望着切断自己气管的那把匕首,冷嘲一笑,鲜血喷涌而出。 “少主,对不住了。” 出手的正是陈家的幕僚。 在姜诚的示意下,两万五千原镇州驻军全部展露出真正的意图后,京机营副将的倒戈以及大家的不作为,让陈家的幕僚看懂了眼前的形势。 陈家已无力回天。 太子殿下对陈家的杀意只增不减,再加上陈皇后有杀害先皇后的嫌疑。 想要与陈家划清界限,除了把罪名都往陈家身上推以外,剩下的便是对着陈家挥动屠刀,证明自己与陈家的决裂。 “你、你们……你们统统……不得好……” 陈尊的话还没说完,便双手捂着不断喷涌的鲜血,倒在了陈山河的尸体旁边。 陈家父子就这样相继死在刀下。 身为京机营的将士们不免有些唏嘘。 若是陈家父子这个时候不来城外挑衅太子殿下,而是率领私兵潜逃的话,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如今,恐怕也只有灭族的份儿了。 “本宫虽为监国太子,但领地只在金陵与镇州,哪怕皇帝刚才澄清了讨伐一事是误会,但君无令本宫也不得擅自前往盐城。” 张君临对着姜诚以及众人抱拳一拜。 “南越的安稳,全仰仗于大家了!” 太子殿下杀了陈山河,逼死了陈尊,居然不进盐城? 虽说陛下健在,贸然进入确实会留下话柄。 可只要进了盐城后,太子殿下让皇帝禅让退位,当上南越的新主,谁人又敢乱嚼舌根? “殿下真的不进城吗?” 姜诚也不知道太子殿下这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假如是为了名正言顺,他相信太子殿下应当也想好了进城的理由。 此时就算太子殿下说地不是方的而是圆的,大家都会相信。 殿下为何不趁势将诸事平定下来? “还不到时候。” 张君临如何不知道此时进城就能逼着狗皇帝退位。 但他知道,只要狗皇帝还活着,日后不知道在暗地里要生起多少波澜。 光是想想就觉得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想要真正的斩草除根不留后患的话,只有一个方法。 “整军!” 姜诚见太子殿下决心已定,当即便按照原计划发号施令。 先将京机营反向收编后,将四万五千将士分布在盐城的两个城楼处,把盐城围成一片铁桶。 四万五千将士再加上四万新兵。 直接将张承乾自以为是的十余万兵力策反了六七成。 “南风。” 张君临轻唤一声,一道黑色身影闪过。 他把早已准备好的亲手书信,以及嘉州方向刚刚传来的消息,一并交给了南风。 “按照上面写的名字交给两位将军。” “有人阻拦,亮出本宫给你的东宫令牌即可。” 南风也未回话,拿起信物与信封,悄无声息的随着士兵们的流动,像风一样融入其中,朝着城中掠过。 张君临的视线跟随着南风的身形望出去老远才回收来,发现南风居然没被人发现,啧啧称奇。 “雷忠的教学本事就是强,改天我也得去蹭蹭轻功身法。” 他以前就知道自己的不足,但没有时间去处理,只能凭借开荒来增加后继力量。 利用持久性来取胜。 如今正儿八经地与芈铎的侍卫,同是上三阶的武者较量,才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高阶武者的实力。 但凡能够成为高阶武者的,必然是悟得一种武道功法,也就是集一项武术招式或多种于大成的人。 比力气比力量他不输,可比实战比技巧他能被人摁在地上摩擦。 “希望一切能够如我所愿的进行,这样一来,才能暂时高枕无忧地去蹭学。” 张君临看着越来越多的百姓涌出城来,他让马儿往后退了几步。 给大家更多发表意见的空间。 “请太子殿下入主盐城!” “我们已前去府衙向陛下请愿!” “还望殿下能够给陛下一些时间,不要离去!” 张君临面对着误会了他退后用意的人们,也没作解释,而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好。” 他扫了一眼在地上已被踩成肉泥的陈山河父子俩的尸体。 知道此时城内城外最着急的不是他也不是狗皇帝,而是另有其人。 府衙大堂。 陈皇后紧绷着脸庞看向在大堂里不停踱步的张君继,心里逐渐烦躁。 “君继,你停一停。” “母后可是又想了什么好主意来破解张君临对盐城的威胁?” 张君继虽是文武双修,但皇室的教育里可没有太多领兵作战的经验传承。 当初抢夺兵权也是想交给舅舅去统管,可刚才舅舅与表兄离开时透露,假如他们被张君临杀了,陈家的未来,南越的未来都得交给他来肩负。 以前没有张君临这个威胁的时候,再重的担子他感觉都能扛下来。 可如今扛起这个重担,下一个被张君临杀死的可能就是他,他能不慌吗? 张君继自从听到舅舅的临行嘱咐后,脖子一直在冒冷气。 “你舅舅和表兄还没死呢!你急什么!” 陈皇后看到自己的大皇儿自从被张君临打伤后便失去了平常心,再想到无论遇到什么挫折都能够沉得住气,独自守句县城楼的张君临。 两相对比,显得她精心调教的儿子却比不上没有教养过的墨青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第一次对着张君继大动肝火。 “如果你舅舅和表兄死了,还有京机营的兵马在前方顶着,我们只需要让你父皇借机出面,便能提出交涉与张君临分地而治,那张君临只要一天不登上皇位,他的皇权能分多少,全都要仰仗你父皇!”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八章 人死了兵没了,逼宫了 这么简浅的道理,张君继自然不会不懂。 可他总是心里难安,感觉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似的。 特别是脖子不断冒着凉气,更是让他联想到了一刀割掉一颗人头的长镰刀。 张君继用力地搓了搓脖颈,直到皮都搓红了冒着热气这才停手。 他看了一眼淡定自若的母后,暗中不禁赞叹一声:还是母后经历的风浪大、见识多,比他沉得住气。 等到他登基,一定让母后垂帘听政,和他一起打理南越的国事。 张君继这么想着,心里松快了许多,来回走动得也累了,找了把椅子,屁股刚贴到上面,外面冲进来一人大喊起来。 “娘娘!殿下!大事不好了!国舅爷和大公子被杀了!” 张君继吓得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满脸惊悚地看向座上的母后。 秋雁来一死,有肖朔撑腰,张君临想要登顶皇位的野心已是毫不掩饰。 杀了舅舅和表兄,接下来就要铲除整个陈氏一族了! “好你个张君临,竟敢抗旨不遵!” 陈皇后心痛不已。 那可是她的亲弟弟与亲侄子。 可想到如此一来就让皇帝有了抓住张君临错处的机会,她紧紧地捂住心口处,深吸一口气,压下满心的伤痛,对着赶来的陈家仆人催问:“京机营将士何在?” “他、他们……反了!” 陈家仆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蹦出一句话。 反了? 还没等张君继反应过来,却见母后拎起裙摆冲出大堂,朝着后院的方向冲去。 “娘娘……娘娘现在该怎么办?” 陈家仆人连忙跟着。 可是陈皇后走得飞快,嫌弃裙摆挡路都给撕了,眨眼间便消失在眼前,陈家仆人只能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地抓住了张君继的袖子。 “殿下……是姜诚……姜诚原来的那些镇州守军,全部是太子埋伏在京机营的帮手,不光他们反了,连京机营的那些人也跟着一起反了!” 什么?! 张君继想到那些对舅舅的话言听计从的镇州守军,顿时头皮发麻。 那两万五千士兵当初抢到手里时,舅舅还曾意气风发地宣布,以后他就是南越的大将军。 等到姜诚回到盐城,他手中拥有五万大军,是南越全部兵力的半路,这个大将军确实是非舅舅莫属。 谁能想到。 早在那个时候,张君临便下了这么大一盘棋! “我要去向父皇要虎符,调动新兵和海防边防去剿灭那些叛军!” 张君继一想到张君临手底下拥有五万兵力,再加上坐守镇州与金陵,心里嫉妒得要命。 他也不求能够打得赢张君临的大军,能够打残一些,等到他与张君临分国而治便少了一分阻碍。 而这些事,必须趁着父皇还没允许张君临入主盐城时办妥才行! “殿下……不行……那些新兵……那些新兵也反了!” 陈家仆人老泪纵横,颤抖的手指指着墙外。 “宋家两兄弟已经领着太子的亲笔书信,前来护驾了!” “护驾?!张君临那小子是想趁乱要了父皇的命吧!” 张君继一直萦绕在脖子周围的那股寒凉之气再次冒了出来,他用力地搓了搓,搓破了一层皮也浑然不在意,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绞尽脑汁考虑眼下破解之法上。 姜诚的五万兵马加上宋勤的四万大军。 眼下父皇手里也只剩下海防与边防不足四万兵马能够指挥。 根本不是张君临的对手! 根本没有什么破解之法! “张君临呢?他冲进盐城没有?” “殿下,太子说陛下让他监国只负责金陵与镇州之地,没有皇令他不会进盐城的,所以现在整个盐城的权贵商绅还有百姓们,全部往府衙来了,他们要向陛下请愿,请陛下让太子进来!” 张君继听到这番话,脸色顿时一片灰白。 完了。 全完了。 张君临不光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杀死了舅舅与表兄,掌握了兵权。 还煽动了盐城的所有人支持他上位。 “张君临,真没想到你能有这么厉害,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应该让二弟在那杯毒酒里再多加些毒药!” 张君继悔不当初。 然而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他在得知了外界的所有情况后,想到母后还不知情就前去寻找父皇,可能会发生误判。 连忙带着陈家仆人朝着后院方向,父皇所在之处狂奔而去。 隔着老远,便能看到原本守卫在院落的侍卫全部不见了身影。 墙倒众人推。 如果不马上采取回制措施的话,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去支持张君临。 想到这里,张君继加快脚步走到大门口,刚要往里迈,一个柔软的身体扑到他抬起的大腿上。 张君继大吃一惊,低头望向抱着他大腿的女子。 女子的后背心处插着一支凤簪,殷红的鲜血染透了她单薄的里衣。 “大殿下……救、救命……” 夏家小姐抬起头,双眼无神地看向张君继,哭得梨花带雨,想要借此来博得眼前这个男人的疼惜。 可是。 张君继不像张承乾一样,是一个被美色掏空身子,禁虫占据脑子的人。 他在看到那支凤簪时,就知道出手的人是他的母后。 张君继弯下腰去,就在夏家小姐又努力地坐起来,往他大腿里抱了抱时。 噗嗤! 凤簪用力地往前递进一分,完全没入心脏。 “大……殿……下……” 夏家小姐一脸无法接受的表情,脸上浮现出愤怒与憎恨之色。 “为……为……” “夏小姐,母后要杀你,我便不能留你!” 张君继说完,拔下凤簪,用力地把挡路的夏家小姐踹到一边。 脸上看似平静,实则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母后竟当着父皇的面把刚刚得宠的夏家小姐亲手杀了? 都这个节骨眼了,母后在吃夏家女儿的醋吗? 他看向这段时日以来,由于前期服药滋养女人掏空自己,早已不复春秋鼎盛的英郎,两鬓甚至已生华发,整个人衰老了十多岁的父皇。 此时,父皇正因为夏家小姐的死,举起手臂,愤怒地质问母后。 “陈婉儿,你敢当着朕的面行凶,你……该当何罪!” “若不是陛下有护国者在身边保护,臣妾刚才那一簪子说不定就刺向了陛下。” 陈皇后也不再装模作样了,与张承乾直接摊牌。 “陛下,你的好儿子张君临已经派兵打进盐城,逼宫的百姓也已经把整个府衙围成了铁桶一般插翅难飞,张君临这般逼宫,绝对不会放陛下离开,全了你们父子二人划地而治的美梦!” “陈山河死了?” 张承乾看到陈皇后眼底的疯狂,忽地意识到发生了何事,心中狂喜。 他终于抓到了那个逆子的把柄了! “陛下特意用圣谕调兵遣将而非圣旨,就等着此时了吧?可惜,陛下失算了,臣妾的弟弟与侄子为了陛下战死,却也是白死一场。” “山河一死,姜诚便带领五万兵马全部向张君临投诚,陛下,你认为在这个时候,许光良和罗铮他们还会维护你?还有那宋家兄弟,你故意刁难宋家的事,恐怕早就传到了他们的耳中!”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大难临头,夫妻齐心 随着陈皇后的说明,张承乾的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 “姜诚误朕!” “宋家误朕!” 他还打算利用这些兵力拥护回嘉州行宫,与逆子分庭抗礼。 此时一盘算,手中能用的兵马已不足五万,而罗铮与许光良也不是非他不可的忠君之将,心中不免有些悲凉。 他这个君王似乎当的……很失败? 这让他不禁想到了以往的旧事。 想当初墨青在的时候,振臂一呼,举国上下皆臣服,当时他就想,明明自己才是九五之尊的皇帝,这种号令全国的权力只应当独属于他。 如今他才明白,自己当初错得多么离谱。 这个皇位竟是谁都可能上来坐一坐。 但想要号令全国,不是当上皇帝就可以的。 “陛下,眼下再去责怪谁也无用,不如请出护国者商量一下,该当如何是好?” 陈皇后紧张地朝着左右张望。 她出身不太好,自小也没有正统的修炼过,如今只是文者二阶的水平,根本分辨不出像护国者这种九阶强者的气息。 张承乾看着急切的陈皇后,又看了看倒在外面的夏家小姐,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护国者是不会为了个人私情而出手的,君临虽与朕在一些事情方面有误会,但如今误会已然消除,朕安危无恙,护国者自然不会出现。” 张承乾旧话常谈,言语间颇为自得,还趁机奚落了陈皇后一番。 “倒是皇后,你方才说陈山河死了,想来君临认定了你陈家便是毒害青儿的凶手,这才没向朕请示便直接动手,若朕是你陈家,此时便做好负荆请罪的准备,等着君临入主盐城后,准备好以死谢罪。” 张承乾又看向了门口站着的张君继,露出慈祥的笑容。 “若是老大你没有参与,相信他念在兄弟情分上,也只会将你发配至边疆,若是君临到时候真的迁怒于你,朕也会替你求情的。” 只是求情有没有用,张承乾自然不作保证。 张君继原本对父皇仅剩的一丝同情,此时听到“青儿”这个称呼,当即变成了憎恨。 这个只顾自己,不顾他人死活的父皇,是绝对不会在陈家灭亡之际庇佑他们的! “母后……” 张君继只能看向此时唯一的支柱。 却见母后正深情款款地看着他那无用的父皇,手里端着一杯不知道何时倒的香茗,双手捧着递到了张承乾的面前。 “陛下,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臣妾知道陛下为难,臣妾也绝不会让陛下为了陈氏一族与张君临之间该维护谁而为难,臣妾已准备好了与张君临辩上一辩。” 陈皇后又往前走了一步,香茗冒出的热气扑到了张承乾的脸上。 “陛下,这是臣妾最后一次向您敬茶,若有来世,臣妾定会做一个文能治天下,武能定乾坤的强者,也不至于沦落到最后,被他人逼着认罪,什么也做不了的地步。” “唉,皇后此话是在指责朕无能吗?” 换作以前,张承乾听到此言他会动怒生气。 可如今不知是服了药的缘故,还是打心底里彻底接受了自己的懦弱无能。 听到陈皇后的话,他居然能够平心静气地反问了。 陈皇后努力挤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柔声解释:“陛下误会了,臣妾的意思是……臣妾不怪您没办法维护陈家,实在是张君临势大力强,要怪只怪臣妾不好,当初不该喜欢陛下,更不应该爱屋及乌去服侍墨皇后,这才给了他污蔑臣妾的理由。” 呵呵。 面对陈婉儿的这套说辞,张承乾欲言又止,最终念及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情分上,没有出口讽刺。 墨青的死,绝对与陈婉儿脱不了干系,还特意在这里颠倒是非黑白,有什么意义呢? 掌握着陈家生杀大权的人,早已不再是他了。 “皇后,你也切莫多思多虑,不如这样,朕先拖延一两日,待你处理好陈家诸事,再让君临进城?” 张承乾一副为陈皇后和陈家考虑的样子,恶心透了陈皇后。 拖延时日有何用? 盐城此时都被张君临的兵马团团围住,水泄不通,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若想离开的话,只有一个办法! “承乾哥哥,婉儿听您的安排,婉儿这就去让父亲他们避避风头,婉儿与承乾哥哥这一别还不知道此生有无相见的可能,临行前,便以茶代酒,敬我们夫妻十八年的相知相守。” 陈皇后再次敬茶。 这让张承乾心生警惕,脑中恍然回想起,当年墨青临死前,陈皇后也曾亲手给墨青倒了一杯香茗。 还有张君临也曾告过状,中毒是因为老二给他喝了一杯毒酒。 那毒无色无味…… 张承乾看向茶杯中微微荡漾着的水波,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莫非,陈婉儿和他是同样的心思? 他看着眼前这个虽不再是妙龄少女却依旧风韵犹存的年少初恋,还有她手里这杯极有可能下了药的香茗,有种恍然隔世般的错觉。 “承乾哥哥?” 陈皇后温柔的呼唤在他耳边响起,有种催命般令人心悸的力量。 站在门口的张君继原本以为母后是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由于心疼父皇,作出了错误的判断。 因为陈家此时要是逃离盐城的话,相当于不打自招。 按照父皇怂恿舅舅与表兄出城去送死的德行,这番建议恐怕也是为了找理由拿下陈氏一族,献给张君临卖乖。 母后可绝对不能上了父皇的当啊! 但是,随着母后不断让父皇喝下香茗,并展现出违和的温柔小意时,他猛然意识到,母后并非是被与父皇即将生离死别冲昏了头脑,光顾着伤感,母后另有打算! 张君继目光热切地盯着那冒着香气的茶杯,紧张地吞咽着口水。 我的好父皇,母后的好哥哥,你倒是快喝啊! 啪! 张承乾抬起手臂,用力地将茶杯打翻在地。 热茶溅出把陈皇后的手背烫出钱币大小的红印子,张承乾对此也是视若无睹。 “好了,这茶既然摔碎了,就当朕喝了,你们速速离开,不要耽误了时辰。” 张承乾一副还在为陈家考虑的样子,令陈皇后当场嗤笑出声。 “陛下,外面都让张君临的人围起来了,我陈家想要冲出去,无异于以卵击石,除非陛下肯割爱,让护国者林先生护送陈家一段路。” “大胆!” 张承乾心道:这个毒妇果然是在装温驯,还假惺惺地献茶,估计那茶中有迷幻的药物,想让他答应这个条件。 “护国者只为皇帝保驾护航,陈家配吗?!” 张承乾冷嘲一笑。 笑着笑着,他的嘴角突然溢出一丝鲜血。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章 骤然驾崩,新皇继任 “承乾哥哥,你的嘴怎么破了?你没事吧?” 陈皇后连看都没看一眼烫伤的手背,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想要伸手去替张承乾擦掉嘴角的血迹。 谁知,张承乾避之不及地退后两步坐在椅子上,警惕地望着陈皇后,摆手示意她别靠近。 “咳咳咳……” 张承乾毫无预兆地剧烈咳嗽了两声,喉头涌起一股腥甜味。 他连忙朝着四下里张望,终于看到夏妃放在床头的那个痰盂,想要让陈皇后快快拿来,又担心陈皇后狗急跳墙危害于他,只能自己跌跌撞撞地走过去,一声滑痰后,“哇”地吐了一大口鲜血。 又吐血了?! 张承乾望着痰盂里面的一层黑红的血液,有些怔怔的。 身体陡然像是被这一大口血抽干了力气似的,他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趴在床头抱着痰盂,根本使不出一丝力气。 这不对劲! “你……” 张承乾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陈婉儿。 “你……下毒……” “承乾哥哥你不要冤枉妾身,妾身刚才敬茶你没喝,妾身能从何处下毒呢?倒是承乾哥哥你明知自己身体不易进补,已是空虚至极,还要另立新妃,通宵达旦的肆意狂欢,再加上被张君临惊吓过度,这才引起了体内恶疾复发!” 陈皇后的称呼在张承乾听来,比吞了苍蝇还要恶心。 他不知道陈皇后是如何下毒的,但他能够肯定,就是在陈皇后敬献那杯香茗时,自己的身体好像已经不太对劲了。 绝对是这个毒妇下的毒! 不等张承乾开口,陈皇后再次朝着四下里张望,急切地呼喊。 “林先生!林先生你快出来!你快救救陛下!” 呼! 一道劲风绕梁而至。 林墨双手抱臂站在张承乾的面前,紧皱着眉头看着面色惨白的皇帝,他弯下腰捡起一片含有茶水的碎片,嗅了嗅茶水和空气里的味道后,对着满脸憎恨的张承乾摇了摇头。 “香茗里无毒,杯中无毒,香气无毒。” 张承乾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护国者,又看了看旁边笑得奸诈的陈婉儿,甚至怀疑这两人早已暗中联手,故意来害他。 但护国者若投靠于陈家,也不必使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自己没有把握好的原因? 可他与夏妃贪欢,根本没有泄露精气! 为何? “陛下听到林先生的话,应该确信臣妾无害陛下之心了,陛下可要唤太医前来诊治,还是让臣妾替您瞧瞧?” 陈皇后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得张承乾张嘴又是狂喷一大口鲜血。 站在旁边的林墨见状,面色微变,但并未出声呼喊太医前来诊治。 因为。 看着张承乾的样子,大限将至,别说太医来了,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是回天乏术。 而林墨虽是九阶武者却并非医者,长年隐居山野,可以辨别出简单的毒药知道其解法,可张承乾这明显是旧疾复发,非药石能解。 “天要……亡朕……朕……要传……” 张承乾紧抱着手里的痰盂,还想再说什么。 最终却只张开血盆大口又吐出一大口鲜红的血液。 哐啷! 在吐出这口心头血后,张承乾最终体力不支,打翻了痰盂,跌倒在地。 林墨没有出手去搀扶,因为他答应了张承乾替他防备并击杀那些想杀害他的人,却不是皇室的奴仆,在这个时候义无反顾地冲上去为张承乾善后。 陈皇后同样也没有上前去搀扶倒在血泊里,被恶息的血腥包围的张承乾。 这位皇帝,生前光鲜有万人簇拥却不得人心,死后也无一真心人肯扶持左右。 “林先生,皇帝驾崩了。” 陈皇后淡淡地诉说着一个事实。 林墨没有任何的回应,他也不需要回应,完全像一根木桩子似的杵在当场。 陈皇后也没打算让一个九阶武者陪她演戏,她自知还没有这样的实力,也没有能够开出林墨满意的条件来拉拢这位九阶武者的能力。 好在。 她还有脑子。 “君继,快让人去请文武百官前来,告诉他们,皇帝驾崩了!” 陈皇后朝着还呆愣愣地站在门口。因为皇帝之死吓了一跳回不过神来的大儿子,也是她此时唯一的儿子招了招手。 “君继,快来送你父皇最后一程。” …… 城外。 张君临望着越来越多希望他进入盐城的百姓们,表面上风淡云轻地用皇帝未下诏为由婉拒,暗地里也有些着急。 秋雁来的死讯应该传遍了整个盐城。 陈山河父子之死,陈家应当也已知晓。 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反应呢? 陈皇后可不是省油的灯,狗皇帝当然更加不是。 从狗皇帝故意派陈山河来阻挡他进城的脚步来看,就知道狗皇帝对于陈家来讲,没安好心。 再结合狗皇帝想退守嘉州行宫放权给他的表现来看,陈山河父子一死,陈家与狗皇帝必定会翻脸狗掐狗。 “我之所以不进城在这里等着,就是等你们互掐的结果呢,怎么过去这么久还没动静?” 如果是狗皇帝成功拿捏住了陈家的话,会及时派人来通知他去严惩凶手。 再借机向整个南越表示,都是陈氏一族从中惹是生非,狗皇帝还是那个英明的君主,这样一来顺势退居行宫,与他划地而治也就能够水到渠成。 如果是陈家赢了的话…… 张君临耳朵一动,看向城门内的方向。 街道上,有人正在声嘶力竭地大喊着。 “先皇驾崩!” “先皇驾崩!” 嘈杂的人声中,张君临硬是听出对方语气里的欢喜之情。 想来宣布这则消息的,应当是陈家人吧。 声音由远及近,直到传到城门口,让城外的人们都听到,除了张君临以外,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先皇驾崩了?! 情势一下子发生了剧变,许多人都没转过弯来,但也有聪明人,一下子听出了这道丧报里另藏的名堂。 “怎么叫先皇驾崩?难道皇帝死前另立了新皇?” 此话一出,众人朝着马背上的太子殿下看去,心头狂跳。 真是天助太子。 竟在这个时候让皇帝驾崩了。 但不少人此时心里又冒出了另一个阴谋论。 不会是太子殿下为了顺利继位,特意派人杀了皇帝陛下吧? 张君临可不背这个锅,他看向前来宣读死讯的陈家奴仆,努力保持着一脸悲痛地质问对方。 “先皇驾崩,新皇是谁?!”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一章 进城,自爆 其实早在问之前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但当听到陈家奴仆一脸骄傲地回答“新皇乃大殿下”时,还是没能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先皇竟会让张君继继承皇位,他是能文能武还是深得宠爱?陈山河父子假借圣谕想要挑动战争一事还没向陈家问罪,大家向先皇请愿让本宫入城,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先皇驾崩,好!可真好!” 但凡明眼人都知道,先皇驾崩一事,绝对另有蹊跷。 本来在场的人,不少阴谋论者以为先皇驾崩是太子殿下为自己登上皇位清理道路,以防生变。 可没想到,在太子殿下坐拥大军围城的时候,陈家抢先出手另立新帝。 大家瞬间感觉到了暗潮涌动,但并不担心。 因为陈氏一族失了兵权也没有强大的实力,局势明了到大家根本不需要考虑该如何站队。 “殿下,先皇之死定有他因,还望殿下速速进城,严查先皇之死!” “还望殿下替先皇主持公道,不要让先皇死不瞑目啊!” 生前没有享受过大家关心的张承乾,死后成了大家记挂的重点关照对象。 有点讽刺。 张君临心道:还有些可笑。 但他想不通陈皇后是如何对狗皇帝痛下杀手的,毕竟,护国者还在狗皇帝的身边。 “毒杀吗?” 只要狗皇帝一死,护国者也难逃被问责。 再加上这年代也不可能火化,若是毒杀只要一验尸就能分辨出来,陈皇后应该没这么傻。 “新皇继任,哪里还有什么太子殿下!” 陈家奴仆壮着胆子手指着张君临,声音和身体却都在因为恐惧而颤抖。 “张君临,新皇有令,让你交出兵权……” 噗嗤! 张君临根本不等陈家奴仆宣布完“圣谕”,一刀人首分离后,让马蹄把挡路的尸首踢开,对着众人振臂一呼。 “随本宫进城,辨清先皇死亡真相!” “同去!” “先皇之死必定与陈氏一族有关!” 还有说话不太讲究的,在群情激愤的煽动中,大吼一声。 “绝对是陈氏那个毒后,不光毒杀了墨皇后又害死了先皇,此毒妇人人得而诛之!” 这番话精准无误地戳中了不少人的心,当即跟着一起喊起了口号。 嘿! 张君临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说话的青年,觉得此人不去干宣传实在是屈才了。 “没有确凿的证据前绝不能胡言乱语,来人,把此人先看押起来,以免发生意外。” 张君临不忘记保护己方舆论输出,以免人多眼杂,再让此人遭遇了危险。 人才嘛,必须重点保护。 特别是他这番处置,表明了他的态度。 最先发言的人才被保护起来,剩下的那些人们见状,喊得更大声。 声势之浩大,把街道上正在宣扬“先皇驾崩、先皇继任”的陈家奴仆们吓得噤若寒蝉,一个字都不敢往外冒。 “抓住他们!抓住这些身上穿着陈家奴仆服侍的帮凶!” 人群里,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朝着那些躲闪的陈家奴仆冲了过去。 紧跟着大家都撸起袖子加入了混斗之中。 场面一时间有些溻乱。 好在大家都有意识地给张君临腾出一条宽广的通道,倒也没有因此而拦住张君临的去路。 只不过,眼见这架越打越大,隐隐有报私仇趁机往死里打的架势。 张君临生怕再引起暴乱,连忙让附近的官差和城外的士兵帮忙拉偏架。 “但凡是陈家人全部收押看守,等本宫查清先皇死因再做定论!” 反正先皇后之死,陈皇后难逃罪责。 二皇子毒杀他的关键罪证,也有了新的进展。 只要他进了城门,陈家就别想再翻身了。 张君临不紧不慢地观察着城中的动向,驾马往前走。 忽然,他感觉身后传来一道不同寻常的劲风,让他浑身紧绷。 扭头望去,这道劲风却转瞬消失不见。 “奇怪……” 刚才有一瞬间,他有种遭遇强者的感觉。 是错觉还是…… 张君临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他压低声音。 “知意。” “……” 只有风声掠过耳畔。 “你去盯着城门处,看是否有异动。” 何谓异动,对于不同的人来讲,判断自然也不相同。 而对于南风或知意她们这样的暗卫来说,违反常态的就叫异动。 风声转而消失。 刚才因为那道劲风拂过而有些慌乱的心情,此时趋于平静,这让张君临意识到,恐怕府衙里还有什么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 “诸位慢慢打,本宫先行一步,驾!” 事不宜迟。 他要趁着陈皇后把杀害狗皇帝的罪证消除前,定了陈家的罪。 彻底地结束南越的皇权之争! …… 府衙后院。 陈皇后在侍女的服侍下,穿戴好华丽的皇后朝服,端坐于床榻上。 脚边。 正抱着痰盂跌倒在血泊里的张承乾,依旧睁着双眼毫无生气地伏倒在那里。 血液已经干涸,那双眼已经呈现出了灰暗之色毫无生气。 “娘娘,是否给陛下梳洗一下?” 贴身侍女看了一眼死相明显的先皇陛下,心里直发怵。 虽说这是先皇,但也不能放任这么躺在血泊里。 等到外面那些文武百官和张君临他们闯进来,皇后娘娘该如何交代? “先皇这段时日在床上度过了许久时光,换个地方躺躺也挺不错的。” 陈婉儿伸出十指,看着涂抹鲜红的指甲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蓉儿,你染甲的手指还是那么漂亮。” “娘娘喜欢就好。” 贴身侍女自皇后闺阁中便一直服侍于小姐,自然知晓小姐与先皇认识后,便在人前惺惺作态,维持着温婉端庄的形象有多难受。 连涂指甲这种小事,也要按照先皇的喜好,淡雅却精致,而非她喜欢的热烈而鲜艳的颜色。 但时间久了,她看到小姐乐在其中,还以为小姐习惯了,没想到只是压抑了真实的自己。 “蓉儿,本宫记得当初给墨青下毒的那碗茶水,还是你亲自添的毒来着?” 扑嗵! 还在感怀过去的侍女听到这话,吓得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暗中直呼“要命”。 皇后娘娘说得这么大声,是生怕外面的文武百官听不见吗? 娘娘这是打算让她背上毒杀先皇后的罪名,让先太子杀了她泄愤? 可是娘娘啊,那先太子是冲着陈家来的,而她的主子就是娘娘您自身,您这么不打自招,先太子绝对不会放过您的! “陈皇后……哦不,陈太后,你这是人至将死准备把生前做过的恶事和盘托出了吗?”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二章 留母送子,是我赢了她! 张君临提刀而来,站在门口看着室内的情况。 特别是抱着痰盂趴在床边,像是跪在陈皇后脚下的张承乾。 堂堂一代帝王死得如此凄惨,实在是……活该。 “张君临,你没想到先皇会驾崩得如此突然吧?” 端坐在床上的陈皇后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在侍女惊恐的眼神中淡然一笑,脸上挂着超脱生死的洒脱。 张君临环顾室内一圈,也没看到本该出现在此的另一位当事人,眉锋微挑。 看来他的直觉是对的。 先皇刚驾崩,新皇还没站稳脚跟就请他入城,果然另有图谋。 只可惜时间过去太久,此时再行动也已晚了,他也没打算去追击不在场的另一位当事人,而是继续看陈皇后表演。 陈皇后走到倒在血泊里的张承乾身边,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笑容。 “本宫与先皇是在十六岁那年清明,梨花绽放的时节相遇的,彼时他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而本宫也只是一个普通富户家的小姐,本宫与先皇是一见钟情。” 面对着突然提起往事的陈皇后,张君临不感兴趣,但也没有喊停。 因为门外的文武百官还未至齐,所以再让陈皇后多说几句也无妨。 “本宫与先皇私订终身,父亲也十分满意这门婚事,可是,谁知就在即将要订婚之际,半路杀出一个墨青!” 陈皇后猛地扭头,一脸嫌恶地盯着张君临的脸庞。 “就是她!抢走了本宫的王妃之位,后来还抢走了太子妃之位、皇后之位!登基大典上,本宫看着那个贱人与先皇携手并进,本宫为了避免出风头被她暗害,只能屈居末位,到时候本宫已为先皇诞下了长子,如果没有她,君继就是嫡长子!南芷未来的皇帝!” 张君临冷眼瞧着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陈皇后,出声提醒她。 “若是没有我母后的话,先皇能不能从诸位皇子里脱颖而出登基还是一个问题,你还想成为太子妃和皇后?” 长得美就别想得太美! 陈皇后一噎,但随即暴喝一声:“他能!” 他若不能!自己当初何必花费那么多的心思嫁进王府里呢? 她知道,张承乾日后必定是九五至尊! 没有墨青也是一样! 张君临没有再同陈皇后理论,任由她继续发疯。 门外站着的人也越来越多。 就在张君临觉得人来得差不多,该步入正题时,陈皇后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张黄帛。 此黄帛是御用绢纸,乃是皇帝专门书写国书、圣旨之类所用。 “诸位大臣与将军们!” 陈皇后站了起来,拉着长声宣布。 “先皇骤然病逝,好在此前就曾留下遗诏,让大皇子君继继位!” 此话一出。 刚刚到来的许光良、罗铮等人全部面面相觑,望向黄帛上面盖着红印章的遗诏,一个头两个大。 再看旁边泰然自若的太子殿下,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太子殿下既然提前来了,为何没有阻止陈皇后宣读遗诏? 先皇骤然驾崩,只要长脑子的都明白,这其中定有蹊跷,哪怕没有证据,大家也知道定是陈氏一族在其中动了手脚,不然也不会把服侍在先后身侧的夏妃杀掉。 只要陈皇后不读遗诏,新皇继位一事便由他们文武百官共同举荐,太子殿下登基便是顺水推舟的事! “怎么?听到本宫宣读的遗诏,你们居然不想遵守,竟不行大礼叩拜?” 陈皇后满眼苍凉地扫了眼门外站着的那些人。 其中不乏平日里上赶着与陈氏一族交好的权贵们,可如今却全都翻脸不认人。 新皇由君继继位的消息传出去这么久,父亲还没赶来道贺,恐怕陈氏一族早就落在了这些人的手里,他们打着与张承乾一样的主意,想要利用陈氏一族向张君临献殷勤。 “哈哈哈哈!先皇,你死得好惨,你这一走,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在这世上,任人欺凌!” 陈皇后拿着遗诏,指着张君临,还在挑衅地狂笑着。 “墨青,你为了南越南征北战又如何,最终你的儿子不还是沦为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帝,要终其一生背负着全天下的骂名?” “是我赢了!是我赢了你!你抢走了我陈婉儿的夫君、抢走了属于我的后位,现在,轮到我的儿子抢走你儿子的一切了!” 果然如此! 张君临听到陈皇后的这番话,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而门外的众人还在想方设法的推翻遗诏的真伪。 “陈太后,那遗诏的黄帛已经泛白,可见书写时日久远,上面可有写先皇立下遗诏的时间?若无的话,可能是伪造的。” 开口说话的正是负责记录皇帝言行举止的史官。 皇帝遗诏有一定的书写格式,来提醒以及证明立下遗诏时并非一时兴起。 张君临本来没关注这纸遗诏,此时听到史官的质疑,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黄帛上的日期。 有意思。 “本宫还能拿假的遗诏来蒙骗你们吗?” 陈皇后轻蔑一笑,把黄帛往史官的方向一扔。 轻飘飘的黄帛险些落进血泊里,还好罗铮眼疾手快用手一捞,抓住黄帛定睛一看,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这是十六年前立的遗诏……”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上面的日子。 “二月初九,这不是太子殿下的生辰吗?” 有博学广识的人一语说穿这个日子的特殊意义,所有人脸色变得复杂无比。 只有陈皇后听到这话后,笑得更加夸张。 “哈哈哈!对,就是张君临诞辰之日,先皇立下遗诏,以防墨青去父留子,要让君继继位!” “这可是先皇多年的遗愿,大家对此还有异议吗?” 本来大家的思路是陈皇后伪造遗诏。 此时这条路走不通,只能一脸担忧地看向太子殿下。 眼下这种情况也不必非得名正言顺不可。 他们其中许多人都把陈家得罪透了,该抓的抓了,该杀的杀了……绝对不能让张君经继位啊太子殿下! “好一个去父留子,难怪当年我母后之死,根本没有彻查清楚,便以病逝为由下葬在了不知名的地方,却声称是我母后征战天下爱自由,原来先皇是担心自己作恶太多,母后英魂不散缠着他。” 啊? 太子殿下为何突然揭先皇的短……对了! “先皇无状,此遗诏定是因奸人蒙蔽所书写,做不得数!” 闻琴声而知雅意。 既然推翻不了遗诏,那就把立遗诏的人推翻! “先皇,你若是活着看到这些臣子对你的不臣之心,恐怕会活生生地气死。” 陈皇后还有闲心说先皇的风凉话。 这种被众人围而攻之的情况下还能够如此淡定,一下子令不少人看出了异常。 不对劲! 陈太后她不对劲! “陈婉儿,你在这里装疯卖傻拖延时间,连遗诏真假也不想与大家争论,就如同你刚才说的那样,想让你儿子抢了我的一切,是打算留母送子,用自己的性命保全你儿子的性命吧。”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三章 若是逃脱,必成大患 张君临一语点破了陈皇后不对劲之处。 众人后知后觉,立马朝着四下里望去,果然不见张君继在场,心里不由得“格登”一声。 坏了。 张君继若是逃离盐城,来日必成大患。 “殿下,大皇子应该是逃往了西楚!” 史官再次出声,惹来陈皇后恶狠狠的眼神警告。 都说读史使人明智,张君临颇为欣赏地看了一眼这位史官,兴致勃勃地问:“根据你的推测,张君继会走哪条路逃往西楚?” “这……按照臣的想法,自然是走最安全的路线,出了城往南走,绕过原吴国境地入楚,路途最短也最安全。” 不错。 张君临看向脸色变得苍白的陈皇后,也没有心思去推测这位史官说没说对。 “根据时辰来推算,张君继应该出了城跑出去老远了,而前往西楚的水路陆路四通八达,派兵去追也有些困难,最重要的是,陈婉儿你明知道这封遗诏有问题还故意拿出来给我们看,面对我们的质疑丝毫不以为意,这不对劲啊。” 张君临说出了大家内心的不解。 就在大家以为太子殿下会逼问陈皇后其中的缘由时,却见太子殿下冷嘲一笑。 “陈婉儿,你并不在意我们认不认同这封遗诏,只是想利用这封遗诏来命令护国者林先生护送你儿子入楚,是不是?” “张君临你休想从本宫口中套出对于君继任何一丝不利的消息!” 陈皇后恼了。 说明张君临说中了。 对于陈皇后而言,遗诏的作用并不能让张君继登上皇位。 如今南越上下一心,全部等着张君临继位来继往开来,治理好南越的国事。 张君继作为原本不怎么受宠的皇子,失去了陈家的鼎力支持,根本无法登基,既然如此,还不如学着张承乾利用西楚的权势来当一个傀儡皇帝。 再加上秋雁来之死,让西楚也会将这笔账算在张君临的头上,只要张君继逃到西楚去,等到合适的时机,西楚便能以支持张君继夺回皇位为由,攻打南越。 “陈氏,你这么做是要将南越置身于战乱之中,是想让南越像吴国一样引狼入室被灭国吗?!” 史官气得破口大骂。 “陈氏祸乱南越,其心可诛!” “哈哈哈!本宫祸乱南越又如何?这南越既然不能是我儿登基称帝,它是存是亡与我何干?倒是你们,口口声声要为南越着想,说白了还不是想保全自己的家族和富华富贵,我陈氏一族都要快被你们赶尽杀绝了,就算有朝一日拉着南越一起陪葬,那也是你们应得的!” 张君临听到陈皇后的心里话,感慨不已。 不得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门家,这夫妻二人思想十分一致,都是极致的利己主义者。 在这对夫妻二人的心目中,无论是皇帝还是皇后,都是掌握财权的工具。 “要是真让你得逞了,南越将来将国无宁日。” “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的!” 面对张君临的指责,陈皇后对此嗤之以鼻。 见张君临要走,当即大声叫道:“国无宁日也是你的错!若你不抢君继的皇位,拱手把皇位送给君继,南越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早知我今日会沦落到如今的境地,当初我就应该在毒死墨青的时候毒死你!” 陈皇后根本不必考虑自己与陈氏一族的后路。 她听到张君临道破了自己的打算,担心张君临与那林墨拼死一战也要杀掉她的儿子。 干脆说穿自己当初做的事,绊住张君临的脚步。 “母后果然是你毒害的!” 张君临战术性地停下了脚步。 对。 他是故意逼着视死如归的陈皇后把这件旧案讲清楚。 因为它关系着自己利用此事对陈家发难的真伪。 陈皇后不要脸没关系,他这个皇位得来的必须名正言顺,不容有任何人再指手画脚来介入其中。 “是又如何,不怕告诉你,你中的毒也确实是我下的,没想到你命硬没有死。让你当监国太子留守金陵也是我给先皇出的主意,他顺手水推舟,当初墨青死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我,可是他打心底里也想让墨青死,再加上与邻国都签了互不侵犯的协议,他也不再需要墨青了,所以墨青死了。” “还有呢?” 张君临手指着一动不动的张承乾。 “先皇的死……” “不是我!” 刚才还淡定自若承认诸多罪行的陈皇后,此时却像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浑身炸毛。 她拖延时辰归拖延时辰,可不能承认先皇是死在她的手上。 否则。 消息传扬出去,林墨恐怕会当场把君继送回来。 先皇的死虽然确实是她安排的,但查证起来需要很长的时间,就算张君临此时怀疑,等到罪证确凿,君继也早已抵达了西楚。 到那时,便能按照她的交代,先让西楚君主把林墨杀了,以防增加张君临这个新皇的实力,然后再…… “陈婉儿,你是不是觉得你杀害先皇的事做得滴水不漏,我查起来很麻烦?” 是。 陈皇后轻蔑地瞥了一眼张君临。 她利用的可是百草谷那位长老教导的医术,连盐城名医都查不到什么名堂来,更别提仵作了,由于不是毒杀和击杀,更是无法查证。 除非张君临捏造事实,欺骗他人! 可是林墨如果是那么好骗的人,她也不必费尽心机去提前布这个局。 “撒一个谎需要用无数个谎来圆,不过呢,我懒得去测谎,我更注重证据。” 听到这话的陈皇后又笑了。 “证据?好啊!本宫就在这里等着你找证据!” 陈皇后本来想服毒自尽,死得轻松一些,免得落到张君临的手里生不如死,还会成为君继日后报仇的阻碍。 此时听到张君临要拿证据证明先皇是被她所杀,满脸嘲笑之色。 她倒想听听,这个张君临有何证据证明是她动的手。 “殿下叫我来,是让我来验尸的?” 一道清亮悦耳的女声在人群后面响起。 张君临顿时面色一喜,连忙伸开双臂对着挤在门口的文武百官们打手势。 “快让让,给苏院使让开一条路!” 苏院使? 陈皇后听到这个称呼,脸上嘲讽之色更浓。 太医院都是一群酒囊饭袋,还不如她偷学几招百草谷医术来得厉害。 张君临这是要在她临死前还要出糗一番,让她看着热闹上路,真是可笑!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四章 铁证如山,想自裁? 在陈皇后讥诮的目光中,苏婵衣背着医药箱缓缓走入。 当看到来人是个女子之后,陈皇后愣了愣。 “女院使?” “怎么会让女的当太医院院使?” 跟随着张承乾一起前往嘉州的文武百官,有些听说过太子殿下身边的女医,有些根本不关心太医院这种有职无权的末流存在。 只是看到一个长相貌美的美人背着看上去无比沉重的医药箱走进来,又惊又疑。 “殿下,此人能够查证先皇之死?” 有人质疑出声。 “兹事体大,如今时辰也耽误不得,是否需要别的太医一并前来帮忙?” 能够在这个时候被太子殿下请出来的人,绝对是心腹中的心腹。 纵然许多人对苏婵衣的能力十分质疑,也不会将其宣之于口。 看这姑娘长得如此不俗,说不定与太子殿下关系匪浅。 且这姑娘气质也确实不俗,绝非常人,表面上的尊敬该有的还是要有的。 “哈哈哈,张君临你真是黔驴技穷,沦落到要让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来捏造证据的地步了!” 陈皇后可不打算给苏婵衣和张君临的面子,相反,她说话带刺,更加阴毒。 “张君临,你是想借着这个长相清纯的姑娘,让大家以为她不会撒谎骗人故意捏造伪证,特意来陷害本宫的!” 让女子当太医院院使,陈皇后简直闻所未闻。 想到以前她的理想也是曾想当个闻名于天下的女医,可父亲不允许,先皇不支持,她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同样是女儿身的墨青叱咤沙场成为名震天下的女战神。 她却只能窝居在后宫里勾心斗角,利用医术来下药害人性命。 想到这里,陈皇后的语气里又带了些忌妒与愤恨。 “就算她有三脚猫的功夫,想来也不如盐城名医厉害,你还不如去把盐城名医请来,验明真假!” 陈皇后正说着,看到苏婵衣丝毫不顾及她的话,蹲在了先皇的身侧,放下医药箱,从中掏出了一包长短不一的银针。 “准备还挺齐全,像模像样的……” 当看到针包上绣着的花草图案时,她瞳孔猛地一缩。 百草图! 她曾在那位长老的针包上看到过这样的图案。 那位长老说过,这种图案是百草谷独有的,并且需要医术和身份到达一定级别才能够拥有这种针包。 因为里面的银针都是经过提纯的,可精准地测出多种毒素。 陈皇后看到苏婵衣使用银针扎了先皇头顶、脖颈、心脏等各个要害之处的穴位,动作熟稔,当即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你……你是百草谷的人?” “是。” 苏婵衣连一个余光都没给陈皇后,继续扎针,观察着银针的变化。 毒物有的会有时效,但只要用过毒就会残留下痕迹。 她需要仔细地观察银针有无变化。 直到扎完下肢经络要害处,银针毫无变化,她对着密切关注的太子殿下摇了摇头。 “没有中毒的迹象。” 陈皇后松了口气,但依旧一眼不眨地盯着苏婵衣,心都悬到了嗓子眼里。 其实她是想用毒给予先皇致命一击,这样才好控制先皇何时该死。 但因为护国者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只能采取别的手段…… “只是银针有发乌的反应,心肺部扎针时有阻塞,说明内里淤积十分严重,请殿下将那位李名医请进来,或是将此人的医案拿过来都行。” 苏婵衣交代完,伸手要将张承乾的尸体扶正。 张君临见她动作吃力,连忙上前帮忙把张承乾的尸体拖离血泊。 就在这时。 他看到陈皇后吞咽的动作,瞳孔一震,连忙一挥手将一道气劲打了出去,击在了陈皇后的胃部。 “噗!” 陈皇后张嘴吐出一口包裹着药丸的黑血。 见她还想吞咽,张君临果断又是一掌拍在她的喉咙处。 “噗!” 这一掌直接拍出了鲜血,让陈皇后丧失了吞咽药丸的能力。 “你……” 陈皇后哑着嗓子,用血红的双眼瞪着阔步而来的张君临,心中后悔不迭。 她不该以貌取人的! “苏院使,看来你快找到先皇真正的死因了,杀害先皇的凶手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服毒自尽。” 此时,苏婵衣正蹲在地上,捡起那团包裹着药丸的黑血,用银针扎了一下。 通体光亮的银针顿时染上了一层黑色。 说明这其中包裹着剧毒。 “殿下,先给她服下解毒丸。” 无论是身为一个医者还是太子殿下阵营的人,苏婵衣都不会让陈皇后死得这么痛快。 她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散发着奇香的药丸。 这股香味一经散出,在场闻到的人全部精神一振,感觉头脑清醒了许多。 “雪……莲……丸……” 陈皇后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满目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苏院使。 她从那位长老那里听说过雪莲丸这种保命的奇药。 据说一丸能值千金,但有价无市。 而那位长老也只有一颗。 据说配方掌握在百草谷谷主的手里……也就是说。 眼前这个苏院使不是谷主,也是百草谷的传承人! 地位比那位长老还要尊贵! 为何? “你……为何……会追随……张……唔……” “我不是追随太子殿下,我只是想治病救人。” 若是能救世就更好了。 苏婵衣冷酷的回答着,救治完活人,继续查看死人的情况。 “快去请李大夫,让李大夫把先皇的病……医案拿过来。” 张君临趁着陈皇后开口说话,生硬地把雪莲丸塞进她的嘴里。 光闻味道就知道这东西很昂贵,想想还真是浪费了。 可他得留着活口,不得不浪费这颗雪莲丸。 等着李大夫的时间有些无聊。 其他人都大气不敢喘地翘首看着扒拉先皇衣服,把银针换成针刀开始摆弄先皇尸体的苏院使,再无一人胆敢出声质疑她的医术。 “苏姑娘……你是百草谷何人?” 张君临眼见陈皇后服了雪莲丸,闲着没事开始打听苏婵衣的身世,生怕再把人给他问跑掉,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插陈皇后一刀。 “陈皇后不知情吗?” “我知什么情?” 陈皇后用余光瞥了张君临一眼,暗自盘算着是否能够借那位长老之名,请苏婵衣手下留情时,却在张君临口中听到一个足以令她死不瞑目的消息。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五章 死因揭晓,遗诏作废 “苏院使当初可是张君初带回金陵的。” 什么?! 陈皇后目瞪口呆,努力回想着二儿子那段时日给她寄的书信,却怎么也想不到关于苏婵衣的只言片语。 如果早知道会有这么一个大人物出现,她说什么也要让君初好好的拉拢一番! “苏院使,我与百草谷的六长老……” “殿下,李大夫和医案都带来了!” 李大夫拿着一本厚厚的医案,浑身颤抖地走进来,打断了陈皇后的话。 陈皇后看到那本医案时,面色剧变。 这上面除了李大夫负责过的病时以外,还有她在嘉州城负责调理陛下身体时的医案。 换作别的庸医或许看不出什么,但绝对瞒不过百草谷的人! “李大夫是吧,你别怕,本宫让你来,只是询问一下关于先皇的病情与医案,这些本宫不懂,你听苏院使的。” 张君临比划着苏婵衣。 李大夫见太医院院使竟是一个女子,大吃一惊,但也没敢多说一个字,连忙低头哈腰地抱着医案走近先皇的尸体,颤声询问:“苏院使想问何事?” “等我看完医案再说。” 苏婵衣检查完先皇的尸体,心里对于先皇的死法已有了猜测。 自从发现太子殿下中毒以来,她就猜到南越国有人与百草谷里至少是长老级别的人物有密切的联系,才能得到百草谷中许多不外传的秘法。 这些秘法用到善处能够救治万人,反之,则能够杀人于无形,对于从未接触过这些医术配方的其他医者来讲,张承乾就是放纵过度而亡,可实际上,张承乾虽放纵过度,但年富力强,加上是武者三阶左右的实力,既无内伤也无外伤,不是能够轻易死去的。 “苏院使……” 陈皇后还想拉拢一下双方的关系,刚开口,就被一根银针扎在了哑穴上,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她震惊地望着特意让她闭嘴的苏婵衣,哪里还不明白。 对方是不想让百草谷牵涉到张承乾身死的事情当中,也就是说,对方已经对她杀死张承乾的方法了然于心,只剩下查找证据。 “找到了,两个月前,张君主曾因长途跋涉而久咳不愈,又因心悸而夜生盗汗,陈皇后开的是温养滋补之方,不到三日,张君主便痊愈了。” 提到这件旧事,在场的文武百官没有多少印象。 但听到苏院使说三日痊愈了,十分不解。 痊愈了说明陈皇后没有从中作出手脚啊! “陈皇后,久咳不愈又夜生盗汗,你以温养滋补固基本无过错,可你不到三日便让长途跋涉月余的身体恢复如初,可以想见你这药材当中用了多少急功近利的大补之药,这就像是身体里有一把火,你不仅没有灭火还往火上浇油,把身体各处的火苗全部点燃,怕是痊愈过后,张君主便饥渴难耐,日日通宵达旦,才能宣泄出体内的猛火。” 苏院使把那次的医案交到李大夫的手里。 “李大夫你看一眼上面记录的药方。” 作为盐城的名医,哪怕没有经历过朝堂之上的那么多弯弯绕绕,但医术还是矮子里面拔将军的,查看一下医案对不对症是当医者的基本素养。 当初他被抓来给先皇医治的时候,由于是急性病,只听患者自述,他只是先用急药控制了病情后,查看了近一个月的医案。 上面确实没有什么错漏之处。 此时看到苏院使递来的医案里的药方,特别是开方的署名是陈皇后,他眉头紧锁,有些话不知道当不当说。 “李大夫,你不必担心,看出什么直说即可。” “回殿下的话,这医案上所记录的药方,只是普通的缓解咳嗽的方子,若按此方抓药服用,对不对症先两说,绝对不会三日内必见奇效。” 唰唰唰。 李大夫又往后翻了几页。 “再看后期开方者的进补之药与病症描述也有出入,先皇体虚火旺早有征兆,但这药膳等物却一直是在进补,长此以往,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先皇将体内精血烧光之时,便是命丧九泉之际,任是神仙来了也难救。” “为何?” 张君临大概明白了苏婵衣和李大夫话里的意思,但这些话还没说到根子上。 李大夫怔仲着不知他问的是啥,倒是苏婵衣一下子理解了他的意思。 “人的身体就像树木,精元便是树木所产出的干柴,若是遵从身体规律春生秋落,干柴便源源不继,可若是在该休养的时候还要掏空树基,挖空树根的话,整个身体就会变成一个巨大的干柴,只需要合适的时候再来一把火,便能够将这棵干柴大树焚烧殆尽。” 苏婵衣耸了耸鼻翼,用力地嗅着周围的气味。 在陈皇后惊恐的目光中,她的目光落到了打碎的茶杯上。 “就是它!” 苏婵衣拿起那片还盛着茶水的碎片,朝着众人展示。 “这茶水的颜色透着微黄,里面含有一种混合香料,主料是霍羊淫,此物研磨至粉碎,配以其他香料后,不需要饮用光是闻上一段时间,便能燃起身体里的大火,想来张君主生前应该就是吸入了此香才会导致本就虚弱难耐的身体突然极限,然后……” 她没说然后怎么样。 但现实已摆在了眼前。 然后,先皇就成了先皇。 张君临好奇地看了一眼碎片里的那一小口冷掉的茶水,凑上前闻了闻。 确实有一种淡淡的异香,闻了之后很提神醒脑,自腹部有道热流直通…… “殿下,这茶虽然凉了,但闻久了也很伤身。” 苏婵衣看到他脸色有异,急忙把碎片拿开,让李大夫查验。 有了张君临的前车之鉴后,李大夫只是闻了一下,待确认其中的成分后,连连点头。 “此茶确实有异,但并不是毒,就算拿银针来测或是别人服用,因为体质不同也不会呈现先皇同样的反应。” 好手段! 这是专门送先皇最后一程调配的香药! 文武百官们看向陈皇后的眼神透着浓浓的憎恶。 “陈太后,听闻侍卫说,你一进来便以夏妃蛊惑先皇为由杀了她,后来这间屋子里便只剩下你、先皇还有大皇子,先皇绝对不会自己杀了自己,是你还是大皇子动手下的药?” 有官员大声质问。 “无论是谁,你杀害了先皇,按理当灭满门,大皇子也难逃责罚,这遗诏我们谁也不会认!” 陈皇后恶狠狠地盯着这群为了张君临冲锋陷阵的文武百官,心里担忧不已。 也不知道君继出没出城? 别人不认这份遗诏没关系。 只要林墨认,最后赢的还是她! 是她!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临死前,不看你儿子一眼? “陈婉儿,你还有想要补充的吗?” 罪证如山,张君临知道此时根本不需要陈皇后再狡辩。 不等陈皇后开口,他对着文武百官宣布。 “看来陈婉儿对她毒杀先皇一事百口莫辩,认罪了,本宫宣布,所谓的先皇遗诏予以作废!” “殿下英明!” 以前总是拿来恭维张承乾的话,此时套用在了张君临的身上没有任何的违和感。 打铁要趁热。 当即有官员提出。 “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殿下既被先皇立为监国太子,且在方才城外,先皇也已讲清,对太子殿下的征讨是一个误会,按照祖宗国法,臣恳请太子殿下继位,肃清乱党,力抗外敌,还南越一个朗朗乾坤呐!” 张君临看了一眼跪地的官员,虽然没记起到底是何人,但是没关系。 等到班师回金陵的时候,这个人绝对要提拔一下,用来巩固大家追随他的决心。 “恳请太子殿下继位!” 众人随之附和,跪在地上行叩拜大礼。 此时的礼法还没有那么复杂,叩拜大礼也只有在上朝、接旨时意思一下。 特别是文武百官一起跪,张君临这个新皇算是板上钉钉没得跑了。 “本宫……咳……朕自当勉力,与诸位共建美好繁荣的南越。” “首先,要排除外敌干扰的隐患,不能让金陵之战的战果由于某些母子的私心毁于一旦!” 张君临没忘记落井下石,先把张君继的逃跑做一个定义。 文武百官们听到他说“共建”这番话,心里巨石安然落地。 谁不知道,此时金陵与镇州的官位有许多都被太子殿下的门生占据了,像他们这些追随先皇战略性撤退的官员,到时候受排挤不被重用是必然的,但短暂的挫折他们根本不在意。 大不了只是这一代不当大官,也不会伤筋动骨。 怕就怕整个家族被新皇嫌弃从而在名望正盛时对他们下手。 这可是连亲爹死了,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新皇。 其手段与魄力绝非先皇可比的! “陛下说的对,金陵一战我们南越好不容易赢了,那西楚却妄图插手我南越国事,抹消此战功,合理地归放他们的俘虏。” “不仅如此,臣听院中的侍卫讲,那芈七皇子甚至逼着先皇加大对西楚的粮食上贡和海盐供应,实在是欺人太甚!” 说话的正是族中有盐矿产业的一位官员。 想到这一点他就气得咬牙切齿。 幸好先皇死得及时,否则盐矿迟早让西楚掏空,他们还得不到一个刀币! “朕已派特战队将芈七皇子控制住,事后会同西楚交涉,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张君继的叛国逃跑。” 张君临毫不客气地把张君继的性质定义成叛国。 由于他此举所带来的后果,对于南越来讲也确实如此。 众人虽觉得此举霸道,但也没有出言反对或附和,而是看向了陈皇后。 却见陈皇后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陛下,不如马上派大军前往各个通往西楚的关卡拦截,或是派遣使者去同西楚交涉,让他们用大皇子来交换芈七皇子。” 这个主意不错。 张君临笑吟吟地点了点头,看向瞬间慌乱着挣扎要说话的陈皇后。 现在想说话了? 憋不死你。 “唔唔……” “陛下也可将陈氏一族认罪的消息传扬出去,让大皇子迷途知返!” “下官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因为有西楚撑腰,大皇子才敢叛国而逃,不如联合北齐给西楚施压,让西楚签订盟约,再也不能干扰我南越国事!” 张君临暗中记下这些办法,其实它们都有一定的可行性。 不过。 他更加擅于把风险降低到最小。 像国家间的交涉,按照南越的国力和尴尬的地理位置来看,力求做到自己能做的绝对不求人。 否则,也不过是从张承乾的背靠西楚换成与北齐结盟。 若是哪一天南越壮大让北齐感觉到了威胁,到时候死的可比西楚的钝刀子割肉还要难受。 “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史官见新皇沉吟不语,还没拿定主意,心急如焚。 不论事后怎样,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派人去追! 苏婵衣听到事情如此严重,脸上也露出焦急之色。 可看到张君临不说话,她忽地福至心灵,暗笑自己是皇帝不急急太监。 “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文武百官此时越想越觉得比起查清先皇死因,更重要的还是先抓住逃窜的张君继。 奈何方才遗诏作乱,要是不查清先皇的死因谁也不能去追击继位的张君继。 太子殿下当时确实是左右为难,可如今情况不同了! 既然分辨出了先皇死因以及判定了遗诏真伪,新皇完全可以离开这里,亲自去将张君继抓拿归案! “决断?决断朕早在来之前就做了,至于结果嘛……朕这不是同诸位一起在等吗?” 张君临此话一出,众人无不愕然视之。 不懂他是在打什么哑谜。 只有苏婵衣会心一笑,继续收拾着手里的针包。 此间事了。 陛下为大战所准备的药材看来可以给普通百姓们发放下去,调理身体,为推行新政令做准备。 “陛下,这里还有我的事吗?” 张君临深深地看了一眼因为他刚才的话而惊疑不定的陈皇后,反问她。 “你没问题问陈婉儿吗?” “我与她无话可说。” 苏婵衣摆明没想理会百草谷中谁与陈皇后关系密切,泄露了谷中的秘方。 毕竟那些秘方与配方只是不便外传,而并非是不能外传。 她现在做的就是把百草谷里不外传的药方秘术在南越发扬光大,致力于天下无疾。 若是对方知晓陈皇后的死想找她报复,她也不惧。 “陛下若为了防备想知道一些消息,可自行审问。” 苏婵衣知道张君临看似行事莽撞,实际上都是三思而后行,做事十分谨慎。 “嘿嘿,被发现了。” 张君临低笑一声。 苏婵衣便将银针重新刺入陈皇后的几个穴位中解了她的哑穴。 “陛下要小心她自尽。” 话音刚落,陈皇后就要咬舌。 张君临见状便知道她维护百草谷中人的决心,人要想法,他也拦不住。 趁着陈皇后咬断皇后,因吃痛而在地上挣扎滚动之际,他耳朵动了动,听到外面的动静,不忘记杀人诛心。 “陈婉儿,你先别急着死,临死之前你不打算见一见你的儿子吗?”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七章 围而不打,亲自来抓 “唔唔唔……” 咬断舌头要往下咽的陈皇后,血红的双眼惊恐地瞪着张君临,不明白他此话何意。 就在这时。 徐勇的声音从文武百官身后响起。 “殿下!我们完全你委派的任务拦下了所有想要出城逃离的皇室成员,可是大皇子张君继有护国者保护,我们只能围着没办法动手,还请殿下示下!” “来得正好,朕亲自去见护国者。” 张君临派知意去,可没办法能够和九阶武者林墨一较高下。 陈皇后想利用护国者来保全张君继的性命,却不知,他也正是利用护国者只会保全张君继性命这一条。 只要让知意找到张君继,那么早已潜入盐城各处的特战队员便能如影而至,拦下张君继。 而知意只要传达他早先对于张承乾的安排,围而不打,等到他前去处置,局势便彻底掌握在了他的手里。 “陈婉儿,看来你拖延时间这一招没有作用,就算你利用遗诏让林墨认为张君继是新皇,保护新皇的性命,可他实力太差,连朕手下的暗卫他都摆脱不了,你认为他能够跑多远?” 感谢雷忠的教导。 张君临决定回去给雷忠的餐饭里多加几个鸡腿当犒劳。 “唔唔唔……” 陈皇后自己在身体上点了几下,坚持着不因失血过多而亡,她挣扎地爬向张君临,用力地伸出双臂,试图抱住张君临的大腿,绊住他的脚步。 可怜天下父母心。 张君临却没在陈皇后的眼中看到任何担忧之色,只有无尽的不甘与忌恨。 这是一个让嫉妒掌控了一切的女人。 哪怕是亲生儿子,也不过是她复仇的一枚棋子罢了。 “看样子,你很想亲眼看到张君继是如何被抓回来的,好,朕带你一起去看。” 张君临等着陈皇后爬到他的面前时,伸手拽住坚固的腰带,将人拎着,使用内力借力飞檐走壁出了城。 不多时,便来到了城外被特战队里三层外三层围住的一处荒野间。 “殿下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站在人群包围圈里的张君继吓得浑身一个哆嗦,躲到了同样站在包围圈里,怀抱长剑傲然而立的林墨身后。 林墨朝着劲气异样的方向看了一眼。 本来只是想确认一下来者身份,可当他看到张君临手里拎着的人是谁时,冷漠的眼神微变。 陈皇后怎么也来了? “林先生,这张君临是想利用母后来逼死我,你可千万不能如了他的愿!快带我走!快带我走啊!” 张君继同样看到了他的母后。 只不过他想到母后在送他离开前说的话,也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护国者只能保护皇帝,而母后不在保护之中。 他一定会回来替母后报仇的! 林墨知道事态紧急,但他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 “请陛下放心,若是张君临胆敢对你出手,哪怕他是前太子,我也会杀了他。” “……” 张君继面对着这个油盐不进的护国者,无语凝噎。 只恨自己实力不济才突破不了眼前的包围圈。 连受人保护都要听从别人的安排。 可恨! “陛下?林先生是在叫朕吗?” “陈婉儿毒害先皇一事已经查证,遗诏作废!同谋者张君继速速缴械认罪,否则当场格杀无论!” 张君临带着人落地后的第一句话就像一道晴天霹雳砸在了张君缘的头顶上。 就连林墨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你放屁!” 张君继破口大骂。 “张君临你卑鄙,竟敢为了矫诏构陷我和母后!” 他再看着在张君临手里垂死挣扎的陈皇后,眼泪纵横。 “母后,你受苦了,你放心,他日我一定会杀回南越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唔唔唔……” 听到他的这番话,陈皇后挣扎得更加剧烈。 蠢货! 这个时候还费什么口舌,赶紧跑! “唔唔唔……” 张君继看到他的母后挣扎得更加剧烈,生怕再让他向林墨求情救她一命,连忙对着林墨请求道:“林先生,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张君临矫诏之后定会派大军来攻打我们,我们快走吧!只要离开南越到了西楚,我们就安全了!” “林先生要和你一起去西楚?”张君临明知故问。 张君继知道张君临没有马上出手是投鼠忌器害怕林墨动手,此时撕破脸皮也不怕对方知晓。 “是!朕乃父皇遗诏所立的新皇,林先生身为护国者,追随朕去西楚有何不对?” “唔唔……” 陈皇后嘴里吐出鲜血,心累身更累。 终于因为后继无力挣扎不动,让张君临扔在地上后,瘫软地趴在地上,满眼后悔地瞪着她的蠢儿子。 她还试图凭一己之力背上所有的罪名,留君继一命。 看来,无望了。 “啊对对对,你说得都对。” 张君临直接被张君继这番表明立场的话给逗乐了,他扫了眼趴在地上心灰意冷,出气多进气少的陈皇后,当即宣布。 “大家听清楚了,不是陈氏让张君继叛国的,是他自己要去西楚投敌。” 他停顿一下,沉声下令。 “朕便以叛国罪论处,格杀无论!” “杀杀杀!” 特战队的士兵全部是张君临一手提拔起来的,令行禁止。 不论眼前的是九阶武者还是谁,全部都是义无反顾地往前冲。 “什么叛国罪,都是放屁!林先生,他们是张君临豢养的死士!杀了他们!快杀了他们!” 林墨看了看神色癫狂的张君继,又看了看趴在地上等死的陈皇后,视线最终定格到张君临的身上,暗中蓄力。 自古皇家无真情。 作为护国者来讲,当然会辨别遗诏的真假。 他亲眼看到那份遗诏是符合规矩的,虽说日期久远,但张承乾死在他的眼前,当时没能留下任何关于继任皇位的消息,张君继确实是名正言顺的新皇。 除非。 张承乾是被这对母子害死的,那么遗诏便是有预谋所准备的。 而遗诏之后张承乾册立的监国太子,自然而然就是下任新皇。 可是这一切口说无凭。 唰! 林墨望着不断逼近的士兵们,剑指前方。 “张太子,我林墨身负皇命,为免无辜受牵连,还是你我决一死战为好。” “好什么好?我打不过你我是嫌命长和你决一死战?” 张君临根本没给林墨这个展现实力的机会。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八章 和平解决,他们必须死 他扭头朝着来时路看去。 城内呼声震天。 “遣诏为假!新皇已立!由太子殿下继位!” 文武百官赶来了。 李大夫被人骑马带着,怀抱着医案和那些破碎的茶杯匆匆赶到。 “殿……陛下,小的来迟……” 张君临一把扶起想要负重行礼的李大夫,指着李大夫对林墨问道:“认识他吗?” “自然认识。” 这段时日林墨与张承乾形影不离,对于负责张承乾病情的大夫不说十分了解,那也是格外警惕。 生怕不一留神让大夫暗中下药害了张承乾后,没办法履行护主的承诺,不能及时为张承乾复仇。 张君临知道是这么一个答案,但还是走流程问了一遍后,对着李大夫使了一个眼神。 开始吧。 “林先生,先皇他不是旧疾突发暴毙的,是被人下药害死的!证据就在我的手里!” 李大夫此话一出,张君继当即像待杀的年猪一样干嚎一声。 “胡说八道!” 张君继朝着陈皇后看去,满脸惊恐之色。 母后不是说她医术高明,师承百草谷,对父皇下药的事不会露馅吗? 怎么一个小城里的大夫就能轻易看破? 陈皇后感受到儿子投来质疑的目光,并未睁开眼做出回应。 一是事情走到这一步,回不回应没有区别。 二是她体力早已支撑不住。 张君临见状,开始催进度。 “李大夫,你直接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是真是假交给林先生判断。” “是,陛下!林先生,是这样……” 李大夫用医术上的专业术语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尽管早就知情的张君临再听一遍还是没能听得懂,但并不妨碍对医术有简单了解的林墨明白张承乾死亡的真相。 “……就这样,先皇才会突然身亡,但却查不出毒杀的痕迹,因为这次下药的过程十分久远,早在三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 林墨看向濒死的陈皇后,心中微寒。 最毒妇人心。 三个月前应该是西楚突袭金陵,张承乾率领全族撤退时发生的事。 没想到在那个时候,陈皇后就有了想杀掉张承乾取而代之的想法。 林墨举着剑朝着张君临所在的方向走去。 特战士兵们全部严阵以待,随时准备与林墨决一死战。 “别紧张,林先生不是来杀朕的。” 林墨看了一眼说得很从容,实际上一直身体紧绷,随时准备动手的新皇,嘴角微扬。 这个场合可不适合笑出声来。 林墨努力控制着,越过张君临走到陈皇后的面前。 “陈皇后,是你杀了先皇?” 陈皇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死过去一样。 但林墨从她身体细微的起伏能够看得出来,她还活着。 只是不想表态而已。 林墨举剑要刺,张君继大声嘶吼制止他。 “林先生!这个李大夫一定是受张君临指使来污蔑母后的!你可不能相信他们!” “朕还以为大皇子你开口是想替你母后求情,原来是担心遗诏被推翻,自己性命不保。” 张君临的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张君继的脸上,让他恼羞成怒。 该死的张君临,不想抹黑他孝子的形象! “林先生,张君临这个人特别狡猾,你可千万别……” 噗嗤! 张君继的话还没说完,林墨已然将手里的长剑刺向了陈皇后的胸口处。 陈皇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终于舍得睁开眼睛,看向模糊不清的那道身影,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十八年前的那个春日。 阳光明媚,那道修长的身影在花树下站着,潇洒俊逸,让人一眼看上去便觉得这世间一切如此美好,未来可期。 可惜,除了当初那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晶死”的誓言实现了以外,其他的,都变成了泡影般,犹如她的生命一样。 破败。 幻灭。 “母后!” 张君继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声。 听不出多少失去亲人的悲痛,更多的还是恐慌。 林墨亲手杀死了陈皇后,代表的意义重大。 说明这位护国者已经认同了张承乾之死的真相,是被陈皇后下药杀害的。 也就是说…… “徐勇,如今你们可以动手了。” 张君临再次发号施令。 “抓住叛国者张君继,胆敢反抗,杀!无!赦!” “杀!” 也不知道是谁一下子暴露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距离张君继最近的不过十丈远,脚跟一蹬犹如脱弦利箭般朝张君继扑了过去。 抓是不可能抓住叛国贼的。 只能杀。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张君临瞥了一眼站在旁边自顾自擦剑的林墨,好奇地问。 “我现在是新皇,你是不是要听我的命令?” “是。” 林墨想到此人确实性格狡诈,连忙提醒对方。 “但你只能对我提一个请求。” “可以现在提出来,也可以日后再提。” 但林墨觉得,按照张君临这位新君主的实力,暂时不会需要他做什么。 一个请求啊…… 张君临狡黠一笑:“那就日后再议。” 他想到了一个十分长远的请求,很适合林墨这种对国家怀有热忱的护国者去做。 “……” 林墨看到张君临诡异的笑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啊!!!” 还不等林墨追问他到底想让自己做什么,前方传来张君继的惨叫声。 张君临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敛了,朝着被士兵们戳出无数血洞的张君继看去,眼中没有一丝同情,只有冷漠。 张君继必死! 他不会再走张承乾的老路,放任西楚对南越的国事指指点点。 那么,铲除一切潜在的威胁就是他登基前必须要做的事。 张承乾的死在他的预料之中。 张君继的死在他的策划之中。 “我都说了我投降……张君临你还让他们杀我……张君临……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对于这种诅咒,张君临根本不放在心上。 “哦,你最好别放过朕,到时候你当了鬼朕还能再杀你无数次。” 做人时他都不怕的人,做鬼了他会怕? 简直是笑话。 他走到瘫软倒地的张君继面前,拿出一把银匕首,扔到了张君继的身上。 看到这把银匕首的时候,张君继因失血过多快要涣散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这是! “这是从二皇子遗物里找到的,里面装着想要毒害朕的那味毒药,朕没记错的话,这把匕首是大皇子的心爱之物……换句话来说,当初给朕下毒,你也有份。” “你……” 张君继嘴里涌出一大口鲜血,他望着早已知晓所有事情的张君临,心中暗恨。 “早知今日……你生辰那日……”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九章 总有皇子想当皇帝,都带上来 “我应该再敬你一杯……毒酒……” 张君继不甘地瞪着张君临,最终咽气。 张君临亲眼看着自己的仇人母子皆亡,心中释然,整个人身心都轻快了不少。 大概……是因为他的身体多少带着原主的一部分意识吧。 不是被害的那个人,永远理解不了被害者的心情。 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可有些仇它不报会一辈子难受。 如今。 原主母子的血仇已然结束。 “带上陈皇后和大皇子的尸体,回府衙。” 除了这对母子以外,关于皇族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彻底摆平。 前来作证的文武百官被来回折腾,却不敢有半分的怨言。 特别是当重新回到府衙,看到被士兵们看守的那些皇子公主还有皇族诸人,他们更是对张君临的残酷手段有了新的认知。 皇族那可是张氏一族的根基,新皇他都敢动。 这南越恐怕没有他张君临不敢动的人。 只是他们不懂,为何这群皇室子弟在秋雁来死讯传入城到新皇入城这么长的时间里,跑都不跑,干等着被抓吗? 被特战士兵们控制住自由的皇室成员们聚在府衙大院里,原本肃穆的府衙办公之处,由于他们的吵吵闹闹变得像菜市场一样。 不少人试图反抗特战士兵,甚至出声威胁。 但这些特战士兵却像一堵墙一样围在他们的面前,任打任骂,绝不退后一步。 面对这群油盐不进的特战士兵,皇室成员的举动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既无力又愤怒。 直到张君临率领文武百官的到来,把这群人的不满彻底点燃。 “张君临,你这是什么意思,父皇没让你进入盐城,你竟然私自派兵前来,你可知罪!” “直呼朕的名讳,你可知罪?” 张君临没有回答提问者的问题,而是指着提问者对徐勇下令。 “藐视天威,拖下去杖责五十,打残打死都行。” 提问者是一位王侯,姓张,往祖上数五代是同一个先祖。 但张君临对这个人仅有的印象,停留在此人和陈氏一族交好,经常借着玩闹的理由,对他喊打喊杀。 从小就没把他这位先皇后嫡子放在眼里,此时不把他这位新皇放在眼里的心理也是正常的。 “你敢!” 那人还在叫嚣着。 “先皇有旨,新皇由大皇子继位,你张君临窃国……”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待看到士兵们单架上抬着两具尸体走进府衙,吓得一下子咬到了舌头。 大皇子死了! 陈皇后也死了! 刚才还吵吵闹闹的皇室成员们一下子安静下来,神情复杂地看着两具尸体,有人同情有人怜悯还有的幸灾乐祸。 “张君临,你这是篡位!” 还没来得及打五十大板的那人脱口而出。 话刚出口,旁边与他眉眼相仿但年纪大两旬的中年男人,一巴掌甩在那人的嘴上,嘴唇顿时肿成了两根香肠。 “父……汪……” “闭嘴!本王没你这么蠢笨的儿子!” 福王对着张君临一撩衣袍,单膝跪地。 “还望陛下念在竖子他年幼无知,脑子不正常的份儿上,宽恕他一回,饶他一命!” 不愧是经历过两朝更迭的摆烂福王。 一下子就知道现在谁说话最管用,自己全家的生死已被他人拿捏。 其实福王早在被突然闯进家门的一群士兵控制住时,心里还想着先皇能够翻盘,或是陈氏一族另有后路可走。 但现在陈皇后和大皇子都死了,陈氏一族彻底倒台了。 必须臣服新皇,才可能会有活路。 “他年幼无知?他可比朕还大两岁,是十八岁的大孩子了,拖下去,再加十军棍,打完后,福王领回府好好教导,既然脑子有问题,就别出府给别人找麻烦。” 面对着有眼力见儿的福王,张君临还是给了对方一点薄面。 把其儿子打残了事。 毕竟皇族要留几个替他说话办事的人当摆设。 “陛下说得对,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他出府以免再触怒陛下。” 张君临与福王倒是达成了一致意见。 被打的蠢儿子还在那里含糊地大叫着。 “夫王……舅舅窝……唔唔唔……” 蠢儿子不等再喊出牵连全家的话,就被福王妃眼疾手快的往嘴里塞了块手帕堵住了那张造孽的嘴。 此间清静。 可还有许多以前欺压过张君临的人,不像福王一样有眼力见儿,更无法低下他们尊贵的头颅。 哪怕张君临很强的事人尽皆知。 但有一些人自小便拿张君临当牛马一样欺压着长大,思想难以瞬间转变过来。 特别是以前在张承乾面前受宠,根本没想过张君临会当上皇帝的那些皇子,面对福王的退让满脸鄙夷,自己还不忘挺身而出,要治张君临的罪。 “张君临,你不遵父皇旨意在先,又杀害国母在后,父皇本来留有遗诏你却杀了大皇兄自己另立称帝,依本殿下看,你这个新皇帝当得名不正言不顺,你光是让文武百官屈服于你承认你是新皇还不行,你得让皇族承认,天下才能承认!” 这番话说得没毛病。 新帝登基是要祭祖告知先祖在天之灵的。 确实有许多国家,皇族不认可的皇帝会有后顾之忧。 但张君临还真没把眼前这位六皇子的话放在心上。 “老六,你说这话,是能代表皇族还是能代表全天下?” “你……休得狡辩!” “朕不打算狡辩,朕只打算告诉你事实,李大夫,告诉他们,陈皇后和大皇子是为何而死。” “……” 刚才对林墨说的话,李大夫又复述了一遍。 并且把已经干透的茶杯碎片递给六皇子。 “往日里服侍陈婉儿的宫女也都招认了她弑杀国母的罪名,还有煽动先皇私下里与西楚达成卖国求和的事,另外,陈婉儿为了掌控后宫,手里有不少皇子后妃们杀人犯法的罪证,朕原本打算等你们自首,从宽处罚,既然你们找死,来人,把他们移交刑部定罪。” 像这种皇室毒瘤不清除掉,难道还要带回金陵去供养着? 张承乾对他们好,那是因为脾气相投,都是一路货色。 张君临可不惯这些人的臭毛病。 并借此立威。 “皇室子弟触犯国法也要依法办事,不要以为自己是皇姓张氏就能为所欲为。” “还有霸占盐城百姓产业与住宅,强取豪夺的事,自首归还者可同苦主协商处置是否立案,不自首等朕派人查出来,一律按国法从严处置!” 想在短时间里恢复盐城的秩序。 乱时必用重典。 “陛下,盐城知府早已挂帽,辞官而去,谁来替众位协商此事?” 经过史官大人的提醒,张君临才想起这档子事来。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章 兄弟插刀,海防告急! “朕记得那位咸大人。” 张君临不是说说,对于这种有骨气能够凝聚一心的官员,特别是在冲突时敢于站队的官员,他记忆十分深刻。 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虽然对很多人来讲只是一句戏言。 但对咸丰成来说是一种原则。 “朕亲自去请咸大人回来为大家主持公道。” 此间事小,凭这一波攒够了功劳,日后必须重用才行。 “张君临你别走!” 六皇子还在试图挣扎。 “我是绝对不会承认你的!” “是你逼死了父皇害死了母后还杀害了大皇兄二皇兄,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呵呵。 我用得着你原谅? 你的原谅可值不了几个钱。 张君临但凡对这种言论有一个字的在乎,他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他与原身不同,对于父皇疼爱、兄友弟恭根本不在乎。 “六皇子好像残害了不少少女少年,你与其总惦记着原不原谅朕,不妨想想,得知族中丢失孩子的那些人家,原不原谅你。” 打蛇打七寸。 刚才还叫嚣着的六皇子想到他确实残害过不少官宦子弟,而这些证据都被捏在陈皇后的手里。 此时陡然反应过来。 替陈皇后当马前卒当久了,他都忘记了,他这个时候替陈皇后母子俩说话没有任何好处,只会死得更快更惨。 “张君临……不是……三皇兄!你听我说,那都是陈皇后那个毒妇捏造的,我没做过那些事,我真的没做过!” 晚了。 张君临此时早已走出了府衙大门去找咸丰成。 留在府衙大院里的六皇子试图再次冲破包围圈。 刚才对于他们的非打即骂毫无反抗表现的特战士兵们,猛地窜出两人,将六皇子双臂反剪摁在地上。 对于普通的皇室成员,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围而不打。 可对于已经犯案的皇室成员,陛下可是提前打过招呼了,只管当成是犯人对待即可。 “你们这群贱民!放开本殿下!” “三皇兄你回来!你快回来!” 六皇子后悔了。 早知道出头鸟这么难当,他说什么也应该沉住气,不出这个头煽动大家去争夺皇位。 六皇子看向同样被围在人群里却一言不发的老八,暴喝一声。 “本殿下要举报夏家谋反的罪证,还有夏家潜藏的私兵,希望三皇兄能够让本……让我将功赎罪!” 六皇子的声音很大,但没能唤回张君临。 反倒是站在旁边的原刑部尚书,见状双眼一亮。 “六殿下所言可是真的?六殿下身份尊贵,这些话可不能乱说。” 被捧了一把的六皇子顿时骄傲地昂起头,万分肯定地说道:“废话!当然是真的!” “那就好,那就好……来人,把六皇子押入牢中,本官亲自审问!” 刑部尚书开心极了,朝着张君成拱手一拜,先礼后兵。 “八皇子,还得劳你和我们走一趟。” 这可都是功劳啊! 其他官员们看着这么快就抓住立功机会的刑部尚书,羡慕不已。 帮助新皇铲除异己,既表了忠心又办了实事,刑部尚书这个饭碗算是端稳了。 “六皇兄,你可真是一个蠢货!” 一直藏头缩尾担心被张君临看到报复的张君成,本来想着先服软,再找机会溜走,听到六皇兄的这番话,气得险些当场昏厥过去。 “你以为你揭发我的罪证就能保住你自己吗?你也太天真了!” 不打自招! 这简直是不打自招! 一旦撕开这个口子,大家互相揭发的话,可比陈皇后掌握的罪证要多得多! 他们这群人除了那么特别老实胆小怕事的人之外,剩下的都会被互相揭发以往的罪过,轻则下狱,重则……张君成看了一眼单架上的两具尸体,特别是张君继那浑身的血洞,想到南越的刑法之严酷,和他以往做的事。 他内心煎熬无比。 此时死的话还能死得痛快一些。 “老八你也不要怪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也要揭发六皇兄除了残害少女少年以外他还买卖妇女儿童,利用家族经商渠道向大嬴泄露南越的消息!” 张君成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拔刀自残的勇气。 既然如此,那就利用外祖父当初想依靠掌握的罪证要挟其他皇子鼎力支持他,现在换自己一命吧。 反抗是不敢反抗的。 原以为的天之骄子如今连新皇手底下的这群新冒头的小兵都不如,张君成才知道,张氏皇族的原生血脉有多弱。 “老八,你……你竟敢暗算我!” 六皇子还以为张君成有骨气,没料到张君成比他还狠。 更没料到张君成竟知道他家如此重大的机密。 完了。 要想保命,看来还得立下更大的功劳,揭发更多的罪状。 “我揭发老十!” “六皇兄,我也知道你的罪状!” 一时间。 府衙大院里又恢复了菜市场那般热闹。 每个人连打带踢的,只不过这次他们动手的对象不再是特战士兵,而是互相揭发的兄弟或者姐妹。 刑部尚书听到他们嘴里冒出来的一串串罪状,脸色时青时白。 可怕! 太可怕了! 幸好登基的是母族势弱而且不与其他国家有过不当交集的张君临,否则南越的国底,迟早要让这群吃里扒饭的皇子公主们掏空。 但转念想到先皇答应芈能的那些条件,刑部尚书的心情又趋于平静。 “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 张君临早就猜到,比起死贫道当然还是死道友更合适,那群本来阵营不同,却同时失去登上皇位希望的皇子们会互相攀咬,根本没把那些落败的竞争对手放在心上。 他走出了府衙大门,还没来得及表现出身为明君礼贤下士的一面。 看到一匹快马踏沙而来,马背上的信差摇摇欲坠,不受控制的马匹朝着人群冲去。 当看清马背上插着的军旗是海防将士时,他急忙纵身一跃飞到马背上,勒紧缰绳的同时,将送信的士兵扶下马来。 “快!快告诉罗将军!” “倭寇集结两千人袭扰海边渔村,烧杀掳掠,已经挺进了嘉州城……” 信差说完,便在张君临的怀里咽了气。 他刚才跨下的坐骑也轰然摔倒在地,咬着舌头,口吐白沫,出气多进气少,俨然一副将死的模样。 “喂!醒醒!” 张君临试图渡入内力让信差支持一下,去请苏婵衣过来救人。 可当他低头一看,眼神一黯。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一章 调兵遣将,去海边! 迟了。 送信的士兵浑身是伤,身上的血痂一层糊了一层。 按照往常的情况来说,受这么重的伤是无法继续送信,会在驿站交接,可是张承乾将兵力全部抽调至盐城,用来与他对抗,导致后方海防的士兵数量骤减不说,维持日常运转的兵力也出现了短缺。 “你放心,你的消息已经送到了。” 张君临用手将送信士兵圆睁的双眼盖上,从他背后的包袱里掏出一封被密封于筒中的兵报。 尽管是平行世界,但这个星球的倭寇也像他所在的世界一样,时常神出鬼没在沿海一带兴风作浪。 原以为是平时的规模,可当看到信上的内容后,张君临当即怒火攻心,差点没忍住去把张承乾的尸体拖出来鞭尸。 要么说,假如一个国家碰到一个糊涂的皇帝后果不堪设想呢。 父子之争却要抽调海防,偏偏明明知道以双方的实力差距,多留两万人也不碍事,可偏偏就是有一个狗皇帝为了彰显自己的能耐,要拉着海防两万兵马陪他走这一遭。 “罗铮呢!” “启禀陛下,罗将军刚刚去集结嘉州城海防的兵马了。” 南风闪身而出,悄声回答。 之前陛下要送的信件里,就借着夏日东风起,可能会有倭寇作乱,让罗铮提前准备随时撤离等理由,逼着罗铮保全海防两万兵力,不参与父子之争的战斗。 此间事了,罗铮自然要马上清点兵马返回嘉州城。 “去催催。”张君临语气沉重地说着,将那封兵报交给南风。 由于信纸没有折叠起来,南风只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呼吸为了之窒,立马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使出全力朝着罗铮所在的方向冲刺过去。 “知意!” “在!” “去请苏院使。” 张君临也没工夫去找咸丰成上演一出君臣友好的好戏了。 他对着身后那群还没明白事情严重性的文武百官简短的复述。 “倭寇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听说海防士兵不在,纠集了数千人袭扰沿海一带,朕欲带五万大军前去剿灭倭寇,兵贵从速,盐城的一切事由,便由诸位爱卿各司其职,遇事不决再派八百里加急问朕的意见。” 从盐城到嘉州的距离不过三百里。 五万大军就算是急行军也要两日才能赶到。 想到京机营那些拖后腿的存在,张君临当机立断。 “徐勇!” “末将在!” “你先抽调五百特战队,再点中三阶的将士组成两千小队,提前赶赴战区,除了搭救百姓以外,记住,切断倭寇海上的返回路线!” 别看数千士兵对于羸弱的南越来说,对比起来显得不值一提。 但按照时代的发展来看,对于倭寇老家的弹丸之地来说,集结这数千人,可能花费了他们大量的兵力。 毕竟此时的倭寇老家打仗还像村斗,别说数千,数百人规模间的打斗都能称之为一场大战。 不出意外的话。 倭寇敢下重注前来南越海防生事,是有人提前透露消息。 并且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颇有一种与西楚联手向张承乾施加压力的意图在其中。 因为假如秋雁来没死,此时赢的便是张承乾! 张承乾也不是省油的灯,想让他达成西楚提出的条件,必须施加外来的压力。 但是假如北齐上阵的话连同西楚也会造成不小的压力,所以倭寇的威胁对于西楚来讲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海防除了内陆沿海还有许多岛礁都是南越的土著子民在管理与开发,与倭寇串通,只要把南越的几个小岛割让出去,再借机让西楚的精兵良将以帮助驱逐倭寇的理由驻兵海防的话。 南越的军事力量基本就被西楚控制在手里,就像灭国的吴国。 只要西楚有需要。 南越随时能够更换君主。 “但愿是我小人之心,若西楚真的引狼入室,收拾完倭寇,下一个就是它!” 张君临叫来官差,将马匹厚葬,又让人核对一下信差士兵的身份后,给予抚慰,尸体装入冰棺之中。 待到罗铮寒着脸匆匆赶来,他二话不说跨上自己的坐骑。 “陛下……” “不必多说,朕方才已派徐勇的特战队先行前往,罗将军你带着两万海防士兵,再加上新征兵的四万向嘉州挺进!” 张君临看到其他将军也全都来了,急忙发号施令。 “罗将军对抗倭寇有经验,宋将军听从罗将军指挥。” 罗铮本来还想提出来的建议,在他这句话之后,满腹感动地咽了回去。 南越得一明君,胜过十万大军! “末将遵旨!” 宋勤在这件事上本来也没有发言权。 他还以为陛下会把他的兵权收回去。 如今一看,倒是想要让他跟着一起去海边历练历练,涨涨资历。 想到父亲他们如今还在嘉州城中,宋勤不可避免地急切起来。 但他知道此时急不得,一切还得听陛下与罗将军指挥。 “许将军,你将麾下兵马抽调回北防边关驻扎,无君令不得擅动!” “是!陛下!” 许光良听说海防出事,早就有此想法,连忙领了命准备带军队回防。 “姜诚!” “末将在!” “京机营与镇州守军交给你了,平定盐城的后续收尾工作,还有东南方向与西楚接壤之处也需要你多费心,若有异动,及时上报。” 当然。 有肖朔和北齐在一旁虎视眈眈,他相信西楚不会露头。 他的人脉还是太窄,手伸得不够长。 不然的话可以告诉大嬴国关于秋雁来的消息,哪怕比西楚的消息提前一日让大嬴知晓并相信的话,也能咬掉西楚一块肉,让这根搅屎棍没得到好处还沾一身粪。 “请陛下放心!” “有姜将军在,朕放心!” 张君临正说着,看到苏婵衣闻讯赶来,四目相对,他朝着苏婵衣伸出手去。 “苏院使,朕打算御驾亲征,你看看需要准备什么?” 苏婵衣来的路上便听到百姓们在传嘉州海边被倭寇侵扰的消息。 虽然同样生而为人,但她听说过不少倭寇在南越边境作恶的事情后,觉得倭寇这种东西它可能不必用人来统称。 它只是一种天生的强盗罢了。 面对这种强盗,陛下御驾亲征一较高下倒也在她意料之中。 “陛下快要到拔毒的日子了。” “所以我才喊你来。” 张君临弯下腰去,把手伸得老长,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 “苏院使,你看你是随我一起去杀敌呢,还是借我些灵丹妙药?不需要太多,足够我支撑十天半个月的就行。” 旁边的人们听到这话,都暗道陛下脸皮真厚。 能够支撑十天半个月的灵丹妙药那得多浪费啊? 想让苏院使随军直说不就好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二章 倭寇侵袭,致命的失误 “若只是十天半个月,陛下只需要记得不可太过操劳或是力竭即可,无须带人或带药。” 苏婵衣说得很中肯。 陛下的拔毒基本结束,体内残存的余毒就算不处理,由于陛下逐渐身强体壮,依靠自身也能消化排解掉。 她知道陛下一向求稳的心思,特意说得掷地有声。 以示肯定。 “去打倭寇别说用全力了,我连吃奶的力气都得使出来!” 无论是作为南越人还是蓝星的龙的传人,遇到倭寇不用全力何时用全力? 别看张君临他夺皇帝之位时会保留余力,碰到这种事,不用想,往海里冲就完了。 不是倭寇死,就是他们活! “……” 苏婵衣还是难得看到张君临如此杀气腾腾的模样。 想到眼前的南越皇帝比她还小一岁的年纪,怎能苛求他事事都稳重,她思来想去,还是从怀里摸出一瓶药,塞到张君临的手里。 “陛下,这是……” “雪莲丸,我听到陈皇后的话了。” 张君临一句话就暴露了他伸手的目的。 苏婵衣顿时哑然失笑。 眼见张君临把一瓶药拿在手里不想退还,干脆也随他去了。 灵丹妙药本难得,可若一直不用的话,也就失去了价值。 正好父子之争告一段落,她可以派白芷回百草谷,说明南越之争陈皇后的毒药在其中所占的分量,再让白芷把她药房里炼制的灵丹妙药全部拿出来。 众人看到得到一瓶药就收手的皇帝陛下,这才知道他们误会了陛下的心思。 万幸万幸。 陛下不像先皇一样,脑袋拴在女人的裤腰带上。 这个时候带着女人行军确实是个麻烦…… “苏院使若无他事,便跟随大军一起前去!” “……” 刚才还有不少人正准备高喊“陛下英明神勇”,听到这道圣谕,话又噎了回去。 他们高兴得好像太早了? “请陛下先行,下官会带着药材随大军一同前去。” 同样是救人。 但张君临一人先行可以救急。 苏院使带药上路却只能治病救伤,她可不能拖了他的后腿。 “好,辛苦你了。” 张君临没有再多说,一夹马腹便冲了出去。 “陛下!注意身体!” 苏婵衣知道他有分寸,但还是忍不住在众人面前提醒了一番。 这几日陛下一直守在句县城楼上不曾合眼,提防着张承乾指挥大军开战。 刚刚才和平解决了父子之争,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要奔赴嘉州海边的战场上。 看陛下的架势是要赶在大军前去前,先去击杀一些倭寇。 可那流窜的倭寇不像集结的大军会老实巴交地站在原地等着别人去杀,在和南越海防军队对抗了这么多年,他们不仅凶残还很狡猾。 苏婵衣知道张君临有勇有谋,但她想到张君临刚才那气势汹汹的神情还是难免担心他会逞能。 眼见那道身影变得模糊,在她的心七下八下时,忽然传来一道呼喊声。 “放心~~” 言简意赅。 可苏婵衣却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放在了陛下的身上跑远了。 “苏院使,运送药材可有需要帮忙的?” 宋勤看到柔弱的苏院使站在人群里,忍不住出声询问了一句。 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这其中的粮食可不单单指字面上的粮食或草料,也包含药材等日常消耗必备之物。 陛下让一个弱女子押运药材追赶急行大军,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听出宋勤的担忧,苏婵衣马上回过魂来,一本正色的婉拒。 “陛下之前特意派了一支兵队护送药材,你们若走得慢些,说不定比你们还要提前抵达战场。” “……” 宋勤发现自己还是心思简单点别瞎操心,人活得才能更轻松。 难怪陛下会让苏院使跟随大军一起走。 原来早有安排。 那还等什么? “罗将军,四万新兵早已整装待发。” 不过原本不是打算去海边而是回镇州回金陵的。 罗铮颇为赞赏地看了一眼宋勤这个年轻的监军,如今的四万大军主将。 又看了一眼快速离去的苏院使,知道陛下安排的人都不会拖后腿,当即下令。 “大军开拔!” “大军开拔!” …… 嘉州沿海,沪上镇。 作为直线距离与倭寇老家齐州岛最近的海域,沪上镇每隔三五年,总能受到来自海的那边的侵袭,他们在这方面其实早已有了对抗的经验。 再加上沪上镇东南方向还有几座岛屿作为天然的屏障,只要那边燃起烽火,根据火势大小便能判断出倭寇的数量多少。 若数量多,超过当地分配巡逻的海防士兵,他们便会避一避风头,收拾好细软留下屋舍往北或往西去城中逃难。 留下些粮食牲畜,等着倭寇抢完走人。 这里毕竟是南越内陆,倭寇不会久留的。 若是数量少,有可以一分胜负的本钱,谁也不愿意把自己辛苦付出得来的财富拱手送人。 便会集结乡亲们,与海防士兵一起抗击倭寇。 这套方法自百年前沿用至今,还从未出现过多大的伤亡。 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倭寇是远道而来,或客居邻近的无人岛屿流窜作案,数量不多。 所以,当一日前,海中的一座小岛上点燃少量的烽火,海边的当地居民确认数量不过百时,正好赶上近日由于抽调兵力加强了巡逻时间,他们特派二百民兵与一支百人海防士兵,共同组成了三百人的小分队,埋伏在村子里准备击杀这群倭寇。 倭寇由于长年在海上当强盗,单人实力比当地民兵要强。 但根据往年的作战经验来看,倭寇想要以一敌三,胜算不大。 就在大家十分有信心能够击退这一波倭寇来袭时。 十艘巨船搭载着数千个服饰不一的倭寇张牙舞爪地跳下船来,直扑灯火通明的几个渔村。 “杀啊!” “抢啊!” “除了年轻的女人,其余的统统不留!带不走的直接烧掉!” 三百人面对着比想象中超出十倍甚至更多的倭寇,冲在最前方的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他们手里的倭刀削掉了脑袋。 嗖嗖嗖! 无数鱼叉抛掷而出,插在利用稻草埋伏在草地里的士兵身上。 听到痛苦的惨叫,当即有一支倭寇小队将手里的燃油与火把朝着草丛与屋舍间抛扔而去。 “呕吼!” 他们根本没有交流的意愿。 这是一群彻头彻尾的强盗。 抢掠财宝与女人。 剩下的于他们来讲无用的存在,全部付之一炬,屠戮一空!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三章 烧杀抢掠,没冤枉西楚 “快逃!你们快逃!” “男人呢!快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面对着犹如恶鬼般的海上强盗,当地的民兵和海防士兵,谁也没有退缩。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退了,身后那些因为得到错误情报还没来得及撤退的村民就会沦为这些恶鬼的刀下亡魂。 “杀啊!” 只要能够动弹的,哪怕被烈火焚身、哪怕被鱼叉刺中,依旧拼尽最后一口力气,以鱼死网破的方式朝着倭寇的队伍冲了过去。 然而。 不等他们把伤亡带给倭寇,海船上刮来一阵劲风。 呼呼呼! 劲风卷起沙滩上的贝壳与沙石,精准无误、劈头盖脸地朝着他们拍来。 瞬时间,沙滩仿佛置身于刀光剑影一般。 不消片刻,方才还英勇无畏地冲向前方的民兵与士兵全部肢离破碎地倒在血泊之中,没了生息。 当地的居民何时见过这么恐怖的一幕。 他们印象里,武道境界最高的也不过是五阶上品的海防大将罗铮罗将军,但罗将军也不可能在眨间眼便取了三百人的性命,还像飓风过际般将尸体切割成碎块。 这种实力还有残忍的手段,伴随着血腥气不断压迫着人们本就因为误判而紧张的神经。 特别是当看到那些举着锋利的武器,比他们数量多十数倍的倭寇近在眼前,许多人又惊又怕,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男人沦为刀下亡魂倒在血泊当中,死前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 女人被拖进了灌木丛中、小树林里,尖叫声、哭泣声不绝于耳。 伴随着倭寇们尖锐的大笑声,不时传出女人的惨叫。 有的女人怀里还抱着刚会说话的孩童,被倭寇硬生生地分开。 孩童在倭寇的手中奋力挣扎着,吓得哇哇直哭。 “娘!救我!救……” 扑嗵! 根本不等女人开口求情,手里的孩童被鱼叉刺穿,挂在尖刀上不停地晃动着。 “浪浪浪~~” 还没学会南越语言的倭寇像是摇着拨浪鼓一样,凑到女人的面前剧烈地晃动着,孩童的臂膀发出清脆的拍打声。 那女人原本还想着用自己的屈辱来换孩子一命的,看到这一幕,双眼血红,不知道哪里生出力气,张嘴朝着刺穿她孩子的那个倭寇耳朵咬下。 “嗷!” 扑哧! 倭寇将手里的尖刀对准了女人的心口。 刀杆穿透孩童的身体,刀尖没入女人的怀里。 女人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紧紧地拉刺刀往怀里一拉,张嘴又对着杀死她们母女俩的凶手的手,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这才咽气。 后面村子里自知跑不掉的人们,看到这惨烈的一幕,也不再抱有任何的侥幸心理。 哪怕刚才倭寇有人一出手便要了三百人的性命,剩下的大多都妇孺老幼。 可在这个时候,她们全部拿起手里能够使用的武器。 “杀了他们!” “我们就算与他们同归于尽,也不能让他们白白糟蹋!” “杀!” 场面陷入混乱之中。 但几个小渔村加起来也不过千人,战力在开战前便消耗殆尽,哪里还有抵抗的力量。 不到半刻钟,鲜血染红了大地。 一些被打昏过去还没死的女人被两三个倭寇合伙抬到草垛里、房屋中。 有些在海上漂流太久,饥渴难耐的人们甚至当场解决。 眼看着秩序重新变得混乱,延误了军机,身为指挥这次五千全国大军的兵马大元帅八格桑,对着身边的一个青年点头哈腰的赔礼道歉。 “让神使大人看笑话了。” “是挺可笑的,早就听说海上弹丸之国民俗落后,举止野蛮,此时得见,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好在受罪的是南越人,青年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陛下派他来助阵倭寇大军攻打南越海防,是为了联合七皇子芈能与张承乾谈判。 另外与倭寇合作,还能够共同占有南越的海域,让西楚彻底掌握南越关于海盐和水运方面的大小事宜。 倒是那些容纳不了多少人居住的小岛,西楚根本没将它们放在眼里。 青年看向那些只顾着发泄和抢掠,根本忘记继续往内陆渔村推进的倭寇们,不懂为什么这群乌合之众,竟能袭扰这片海域近百年。 若哪一日西楚接管此处,定要让这倭寇们有去无回! 身为长年在刀尖上舔血的八格桑,自然能够感受得到青年身上的杀气。 他知道这群憋了许久的手下还需要再发泄一会儿,连忙对着青年比划着船上的方向。 “神使大人,这些虾兵蟹将他们自己就能解决,您何必亲自出手?” “闲着没事做,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活动活动筋骨杀杀人。” 青年说得云淡风轻。 可八格桑却是心底一惊。 不好。 这位神使大人生气了。 “八嘎!起起起,不起来统统死啦死啦地!” 八格桑连打带踹地把趴在女人身上的那些手下全部踢了起来,趁着神使大人还没生气,赶紧按照双方合作的条件,继续往内陆深处挺进。 神使大人可是说了。 南越最近出了战事,海防人数很少,他们举全国之力带了五千人手,不光能够抢满所有的巨轮,还能够让南越割让几个港口海域给他们。 到时候,这片富庶的大地就会成为他们的家园。 这可是自从上百年前先祖漂流到这里回去后,便给他们留下来的使命。 同样是人,为何他们的土地那么贫瘠,四面环海,连交流都基本靠吼没有文字更别提文化。 但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们的身体素质都很强,时刻准备着去争抢、去掠夺! 而南越拥有广袤的良田和丰富的物产,却没有能够阻挡他们脚步的士兵。 弱肉强食,这里应该是他们新的家园才对。 “冲啊!” “城里的女人更大更香更漂亮!” 八格桑知道这群手下不像自己一样志向远大。 他只要这群手下能够听话就足够了。 “嗷嗷嗷!” 有了新的目标,刚才还流连不前的倭寇们兴奋的鬼叫着,朝着灯火通明的城池方向冲了过去。 在他们身后,青年负手而行。 望着逐渐被火光吞噬的房屋和南越子民,青年脸上露出狰狞且满足的笑意。 “烧吧!杀吧!抢吧!” “让南越人恐惧!让张承乾恐惧!让他们知道,只有西楚人才能拯救他们于水火!”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四章 死守,血染临海城 青年姓项,名为於望。 乃是项鸿的堂侄,曾是镇南大将军项鸿期麾下的副将。 武者境界,七阶上品。 也是除了项於期以外项家最有才能的将领。 正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自从项於期离开吴国前往金陵去为父报仇,却被赵旦杀死没有归期后,项家传承了两百年的兵权就遭到了其他贵族的垂涎。 放在从前,项於望自然不想与身为强盗的倭寇为伍,可如今不论是国情还是私仇,他都不会让倭寇空手可归。 “神使大人,根据探子的说法,嘉州全域只有五千驻兵,是真的还是假的?” 一夜过后,八格桑手下的士兵已经推平了上百个渔村,斩杀了近千南越士兵。 其实早在收到西楚国的合谋,他们特意前来偷袭时,早已借助以往经商为由进入嘉州的眼线,收买了当地的驻军士兵,拿到了嘉州驻兵布防图。 可眼看着他们身后原本随时可以登上的大船越来越远,挺进内陆的距离远超以往数百年,八格桑心里非常不踏实。 这不会是南越人想要诱敌深入,等他们完全没有撤退的可能性以外,再关门放狗把他们拿下吧? “八格将军是不信我还是不相信我们的陛下?” 项於望脸上露出轻蔑之色。 都说沿海的倭寇凶悍无比,可在他看来也不过如此。 只能说南越海防实力太弱,百姓的防守力量也十分的薄弱,再加上海船机动的优势在,让倭寇流窜更为容易。 换在西楚,只需要一支千人军队,便能杀得这群倭寇丢盔弃甲。 “神使大人可能不知道,我们平时抢掠只在沿海二十里以内,这里临海的人们很富庶,隔三差五来抢上一抢,沿海线那么长,根本没办法拦下我们。” 八格桑对此十分的骄傲,可想到前去的道路是从未走过的,难免心虚。 “我们还从未挺进到内陆这么深的地方,万一遭遇埋伏……” “如果怕了,就及时收手回去,也可以。” 项於望知道对方是想让他给一个保证。 可他如今代表的不仅是个人,更是西楚国。 要保证? 他能够告诉这群倭寇南越兵防比平时薄弱,让他们趁机大捞一笔好处就已是格外开恩。 找他要保证,简直是痴人说梦! 八格桑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住了,内心也更加的纠结。 根据神使大人给的消息,和必要时出手开道,他们这次用了一夜的时间,抢掠的财产比以往丰厚不知多少倍。 可是,船还没有装满,倾全国之力派来的兵队,只是抢这些财宝回去,确实也不好交代。 再加上越是深入内陆,越是能够感受到南越人的繁荣。 南越村民的百姓和他们相比,衣食住行已是超出了一大截,挺进到城池的地方,看到那些普通人穿着他们只有皇室才能穿的花样繁多的织锦,对于西楚国提议的,让他们借机登陆南越,占据沿海口岸的想法,也越来越动心。 “八格将军,我们内陆有句古话,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次南越兵力空虚,百年不遇,你想回去我不拦着,可我敢保证,你会对这个决定,后悔一生。” 八格桑听到神使大人的这番话,再看着那些盯着城池方向眼冒绿光的士兵们,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拔出手里不知道从哪个南越士兵手里抢过来的长刀,指着十里开外的临海城池,兴奋地呐喊一声。 “冲进城里!抢光他们!” “欧吼吼!” 倭寇们兴奋地大叫着,踩着满地的鲜血朝前方涌去。 身后归家的船只离他们越来越远。 但是拥有西楚这个强大国家与神使大人支持的他们无所畏惧。 抢抢抢! 杀杀杀! 临海城距离最近的海岸线只有三十里,常住人口不过三万余人,哪怕放在国土面积不大的南越国来说,也只是一座临海小城。 因为临海,平时城外的驻兵是一千。 但由于皇帝陛下要讨伐太子,调走了八成的兵力,哪怕罗铮再关注海防一事,也只能留下五百人手驻扎在临海城外。 这五百驻兵大多都是骁勇善战的老兵。 所以,当十里开外隐隐有人头涌现时,哨兵便发出了尖锐的哨响提示。 “前方有异动!” “快派斥候前去查探!” 不到片刻。 派出去的三人斥候小队,只有一人满身刀伤骑马归来,使出浑身力气对着守城的士兵们大喊。 “快集结兵力,抵抗倭寇!” “五千倭寇!足足五千倭寇!” 斥候的话刚说完,一道劲风从脑后袭来。 根本由不得他反应,整个身体便像一滩软泥被从马上拍飞,直接拍到了墙上。 啪! 凝成了一滩深红。 感受到那道远来的劲风如此凌厉,守城的将士们吓了一大跳。 特别是听到有五千倭寇突袭,准备让百姓们化身民兵一起阻挡的驻兵主将戚承功,看到这一幕震惊不已,当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倭寇里还有高阶武者?” 不好。 倭寇可不讲武德,他们不像内陆的国家一样讲究礼义廉耻。 假如他们阵营里没有高阶武者,便只会让手下出手。 “难怪倭寇会来到这里……快!快派人打开西城城门,组织百姓们逃出临海城去!” 只靠五百将士面对高阶武者就已难如登天,更何况面对着十倍的五千倭寇。 眼下,他们也只能拼死抵抗,疏散城里的百姓,努力给城里百姓的逃脱争取时间。 一时间。 临海城里乱作一团。 而故意出手杀死斥候让临海城乱起来的始作俑者项於望,站在城外的一根树杈上,欣赏着五千倭寇与五百南越将士之间力量悬殊的战斗,看到那些南越士兵接二连天的被攻城的倭寇砍下城池,内心没有一丝波动。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 只要死的不是西楚人,南越人和倭寇人死多少,与他有何干系呢? 项於望的袖手旁观,让这场拉踞战持续了两个时辰。 子时刚过。 临海城城门大开,剩余的四千余众倭寇犹如饿狼扑食,朝着空荡荡的街道扑了过去。 有些贪财的人家还在收拾细软,面对着犹如从天而降的倭寇大军,瞬间妻离子亡,悔不当初。 “神使大人,还要往内陆挺进吗?” 杀光整座城池男丁,还把两位在八格桑看来美若天仙的富家小姐释放了一把狂飙的精力后,来到项於望面前询问接下来的打算。 能够一举拿下临海城,这让八格桑信心满满。 突然生出一种就这样带领奇兵杀到嘉州城去洗劫一空也能行的感受。 “先守住战果,再慢慢消耗掉前来救援的嘉州兵力。” 项於望见八格桑对他的提议面露不满,知道这是一群喂不熟的恶犬,冷笑一声,提醒八格桑。 “到了内陆,接下来我便不好随便出手,若是你剩下的手下与罗铮特意留下来的五千海防将士对上,就算你赢了也会损失惨重,你要与南越的精兵比一比吗?”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五章 死一般的安静,援兵来迟 八格桑觉得今夜他们一路杀过来,杀的南越士兵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己方才损失了不过二百来人,只是面对南越的五千将士,胜算当然是很大的。 可眼见神使大人不愿意再往前走,释放完精力的八格桑看着这繁华的临海城,想到城中比先前在上百个村子抢掠时还要丰厚的金银财宝,还有那些天仙似的美女,也有些走不动路。 “神使大人,听你的话,我们先休整一晚,在这里等着南越的援兵到来,再和他们决一死战。” “你们攻下临海城,要花费十倍的兵力,同样,他们想夺回临海城也要花费这么多的兵力,那些城中没来得及逃跑的南越人不要乱砍乱杀,留一些好引诱敌人,让他们自乱阵脚。” 项於望的提议让八格桑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对啊! 他完全可以利用活着的南越人让那些南越士兵前来送死。 “不愧是神使大人,实在是太聪明了!” 八格桑的敬佩溢于言表,感受到了内陆文明的博大精深。 想着等占据了内陆的城池后,一定把岛内更多的有志之士送来学习,学会他们带兵打仗的方法,迟早能够率领岛内的士兵,打到更远的地方去。 说不定哪一天,能够占据像南越这样大的国土,也不必天天围困在四面环海的岛上,遇到海啸或台风便只能等死。 像粮食吃不够,衣服穿不上的困难也能迎刃而解。 “去安排吧。” 对于八格桑的夸赞,项於望根本没放在心上,或者说,实力差距太大,他根本不悄于八格桑的夸奖。 假使不是大局为重的话,他也不会浪费那么多的口舌去劝告八格桑在临海城歇一歇脚,还献计让倭寇用最小的付出得到更大的战果。 “是是,神使大人不进城吗?” 八格桑搓着手,脸上露出老鸨式的暧昧笑容。 “我刚才看到几个天仙似的花姑娘,特意让手下留着……” 八格桑的话还没有说完,感受到项於望的目光中满是杀意,他讪然一笑,不敢再往下说,心里却在暗嘲。 都是男人,装什么装。 “滚。” 项於望此时都想打道回府了。 若是西楚将士打赢了胜仗便不拿俘虏当人看,肆意欺辱的话。 那么西楚的敌人绝对不会选择投降,而是会像临海城的南越将士一样,拼尽全力也要战到最后一个人。 八格桑被骂,虽然脸色不好,但谁叫对方是高阶武者,而他不过是一个中三阶的武者,实力相差悬殊,也只能陪着笑脸。 “好咧!” “过后我让手底下的人给神使大人送晚饭来。” 这次项於望没有拒绝。 不出意外的话。 援兵在清早时分就会集结在临海城西门外,今晚的战事白日里便会传到盐城张承乾的耳中。 而接下来的重点,不是如何让倭寇打胜仗,而是如此让倭寇们听从他的控制。 这可比单纯的用武力碾压更加麻烦,耗费精力与心神。 项於望扫了一眼毫无纪律,为了抢夺女人而争先恐后往城里冲,根本不管善后与后防的倭寇们,颇为头痛,胃里的不适感更重。 他连忙往人多的地方挪了挪歇脚的地方,这才好了一些。 西楚处于内陆,这几日他一直在海上漂着十分的不习惯,需要好生休息一下,迎接接下来的重头戏。 “希望这群倭寇不要做得太过分,否则就算西楚帮他们占据了南越的海边城池,也会很快被南越子民打死。” 其实这种结局对没有人性的倭寇来讲也是一个很好的归宿。 但按照陛下的设计,南越与倭寇之间的死战,最好还是要坚持几年。 坚持到西楚有空插手“两国”争斗,趁机吞并到南越的时候就好。 为此。 项於望不得不忍着恶心对前来送饭的八格桑再三交代。 控制一下欲望。 “请神使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会留着那些人质的性命的。” 八格桑想到城里那些男的都被砍死了,只剩下一些年轻的女的活着。 回城后,连忙通知手下们,把女的年龄调整了一下。 只要是女的都留着性命,别光顾着抢年轻貌美的上,年纪大的年纪小的都能尝试一下。 “反正吹了灯都一样,这可是神使大人下的令,大家必须遵守!” “嗷吼!” 知道能够祸害更多的女人,倭寇们进行了新的一轮狂欢。 位于城外的项於望听到城里传来不少年轻女孩尖锐的哭叫声,还以为是她们和父母分别引起的,没有往深处想。 只知道人声越大,说明活着的人越多,和南越谈判的时候人质也就更多。 “南越人可得感谢我的大恩大德,能够让你们多存活一些同胞子民。” 项於望颇为自得的说着,找了城外一家全部被倭寇杀死的农庄休息。 整整半夜,耳畔女子的尖叫声一直未绝,持续到天明时分,才逐渐弱了下去。 支撑不住的女子,死的死,伤的伤。 还有的承受不住身体与心理的双重催残,选择了自尽。 被倭寇拖到城墙上边守城边玩乐的女人们,在眼睁睁看着家人死去,仅剩的那些懵懂无知的女儿们都被倭寇们糟蹋后,不知是谁先跨出了第一步,带着承受不住苦痛濒死的女儿们迎着朝阳从城墙一跃而下。 有没有援兵,对于家破人亡只剩下残躯的她们来讲已经不重要了。 早在临海城被倭寇荡平的那一刻,活着承受禽兽们带来的苦痛,只为了能够留下孩子一条性命。 如今,这样的希望也被打破,救援无用。 “狗皇帝,是你把防备倭寇的士兵调走的!是你害得我们海防城变成了地狱,我就算是化作厉鬼,也要拖你一起下地狱!为我的儿女父母陪葬!” 砰! 血花在城墙下绽放。 紧跟着。 其他人也选择了跟随。 当嘉州方向的两千驻兵来到临海城时,望着城外堆积如山的女人与女孩的尸体,看到她们衣衫不整时,哪里还不清楚昨夜发生了何事。 望着被朝阳染红的临海城,其中有临海人氏的驻兵,看到不远处那熟悉却又陌生的妻女的容颜,也顾不得什么军令如山,举起手里的武器,满眼血红地朝着临海城城墙冲了过去。 “杀!” “杀光倭寇!” “为亲人们报仇!” 面对着死一般静寂的临海城,援兵们知道他们来迟了。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杀光这些倭寇。 不能再让他们去祸害别的城池! 不能再让临海城的灾难,在别的地方上演! “杀啊!” “杀光他们!”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六章 战事失控,被迫出手 扑天盖地的喊杀声,犹如狂风巨浪朝着临海城席卷而来。 面对着高大的己方城门,南越将士们爆发出了强大的破坏力,冲在最前方的骑兵迅速清空地上的遗体将她们整齐地摆放在一旁,腾出一条通道。 武力最高强的先锋们,毫不顾惜自己的余力,使出全力将精钢打造的铁门撞出一个又一个的凹凸不平的大坑。 直到轴承承受不住撞击向里面坍塌下来,轰然倒地。 砰! 巨大的闷响声,将死一般的临海城唤醒。 “杀!” 涌入城中的两千嘉州驻兵分作两支队伍,一支作为敢死队与倭寇开始进行肉搏战。 另一队则在混乱之中开始搜索城中是否还有活着的同胞,展开施救。 面对着毫无预警便出手的南越将士们,潇洒了一夜的倭寇有许多还没来得及拿起手边的武器,便永远的沉睡在了美梦当中。 “啾啾啾!” 城楼上被掏空身体的哨兵终于睁开了朦胧的睡眼,看到穿着整齐划一军服的南越士兵后,发出预警声。 也终于意识到,这里并非是海上,而是南越国的内陆沿海城池。 “南越士兵杀来了!” “人质呢?” “人质都死了!” “这里还有活口……快拦下她!” 当南越援兵杀进临海城的消息传到城里的每个角落时。 所有试图被倭寇当作人质的当地百姓,无一例外选择了以死亡换取新生。 “杀了他们!为我们报仇!” 戚继功率领一支小分队将百余人的倭寇逼到死角,当他们抓着人质试图逼戚继功等人就范时。 十几个十来岁出头的姑娘们,毫不犹豫地撞向拦在脖子前的匕首。 还有人临死前不忘记献出自己最后一份力量,在咽气时,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将凌辱她们的倭寇恶狠狠地咬上一口。 “不要!” 戚继功面对着放弃生命同胞,眼泪纵横却也无济于事。 亲眼看着同胞在自己的面前倒下,士兵们心中的仇恨燃烧到了顶点。 他们不再喊打喊杀,而是咬紧牙关,争先恐后地朝着前方冲去。 人数有差距?那又如何。 大不了一命换一命。 这里是南越的国土,他们倒下还有其他驻兵赶来支援,而倭寇倒下,他们再想整军重来,消息早已传到了盐城去,就会有大军来收拾他们。 而他们不拼命的话,等到倭寇休养生息过后去袭击其他村庄或城池,就会有更多的人遭殃。 必须趁着所有的倭寇集中在临海城的时候,削减他们更多的兵力,为后来的援兵还有没有思想准备的邻近城池和村庄争取逃难的时间。 但倭寇的人数是戚继功带来的人数的两倍。 尽管刚开始打了倭寇们一个措手不及,可等他们全部反应过来,发动反攻后,训练有素的倭寇与经验十足的海防将士们陷入了肉搏胶着战中。 “什么?人质全都死了?!” 八格桑得知有小股援兵贸然冲进城里驰援时,还很诧异。 哪怕他这个不精通兵法的人也知道,想要攻城必须要多于守城的数倍力量才能有胜算。 这一小股援兵光是硬开城门,就能消耗掉不少精兵强将的实力,主动削弱自身实力的原因,恐怕是为了营救城内的百姓。 神使大人早就算到了这个可能性,让他们多找一些人质,怎么好端端的,全都死了? “将军,不是你说的让我们多留一些年纪大的和年纪小的女人,那些年纪大的身体不好,折腾没多久就死了不少,那些年纪小的更听话些,所以大家可能玩得太尽兴了,把她们吓着了……” 副将猥琐的脸上赔着笑,却并不慌。 “请将军放心,我们现在已经在组织反击了,他们破开城门的那些先锋官损失了大半,我们最多就是损失一些人手,但能够把他们一批批的杀死,也算是歪打正着。” 歪打正着个屁! 八格桑想到自己统共带了五千人手,按照神使大人的意思,突袭占领了临海城,接下来就是利用这五千人马守城。 只要西楚国绊住南越大军的脚,让南越抽调不出五万以上的兵马前来,他们就算是达成了合作的条件。 此时减少一千人马就相当于日后给西楚减轻一万人马的压力。 “去!告诉大家不要恋战,把这些南越的将士往一个地方引!” “信哪里引?” 还能往哪里引?! 八格桑狠狠地剜了一眼脑袋长在屁股上的副将,手指着一个方向。 城内。 戚继功看着身边不断有己方的将士与倭寇同归于尽,再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刀伤。 他明白,他们这一趟没有回头路了。 就在戚继功准备不留余力地带走几个人头时,刚才还战斗正酣的倭寇一方,突然如潮水般退却。 “撤!” “将军让我们不要和他们硬碰硬!” 那些倭寇操着他们本土的语言,像支流涌入大海一般朝着同一个方向撤退。 放在平时,在海上争王争霸的倭寇们是不会退得这么快。 虽说陷入仇恨情绪里的南越将士越战越勇,但他们断了后路,自然也不想死在异国他乡,战斗的结果是不相上下。 此时退了,必有猫腻! 戚继功知道,他们后退的原因可能是另有图谋,但他看了一眼经过一个多时辰的鏖战,只剩下不到千人的队伍,暴喝一声。 “兄弟们!我们今日的任务,就是和这些倭寇同归于尽!” “你们怕不怕?!” 兵法有云。 穷寇莫追。 更何况这些按照大局来看,只会减少不会战败的倭寇呢? 明眼人都知道,这一追,他们的后路也没有了。 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杀!” “和他们同归于尽!” 自从强硬地打开城门的那一刻。 在场的所有将士,就没有准备活着离开临海城。 战死沙场本就是身为将士的宿命,更何况这里还是他们热爱的国土,身后还有必须由他们来保护的家人! “该死!他们居然没有掉头去城门,而是追上来了!” “快撤!快撤!” 倭寇们还想着让这群南越士兵分流,让守在城门外的同伴们击杀一部分。 没想到这群南越士兵竟如此不怕死,只能边打边退。 “烂泥扶不上墙。” 当项於望听说了由于八格桑没有办好他吩咐增加人质的事,反倒因为低估了倭寇的人性,导致战事发生了变故。 面对着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追来的那些南越将士们,再看看舔脸笑着请他出手帮忙,以防坏了大局的八格桑,忍着恶心点了点头。 “好,我再帮你们最后一次!”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七章 亡楚必越!特战队现身 八格桑听到项於望终于松了口,赶紧指着被手下引过来的那些南越将士。 “神使大人,您快出手把那些穿着南越军服的士兵打死!” “……” 项於望无语了。 恨不得一巴掌把旁边这位执掌五千人的大将军八格桑的脑花打出来看看,是不是猪脑子做的。 他是高阶武者不假。 可他还没有达到八阶武者以上才拥有的实力,可以于乱军之中瞄准想要进攻的对象而不伤害到旁人。 更何况南越将士这么多,每个人就像是不要命似的往前砍杀,他就算一个一个的反击并杀回去,也要消耗许多时间和体力。 “让他们分散开,我要一批一批的处置!” 项於望急得大喊。 “不要再把人往我这里领了!” 可惜人太多,喊打喊杀的声音甚至盖住了他夹杂内劲的喊话。 无奈之下。 项於望只能盯上了一个正向倭寇挥刀的南越士兵,捡起地上的一把长刀,投掷过去。 噗嗤! 长刀穿过人海,精准无误地削断了正在举刀的右臂,扎在了额头之中。 并将脑袋穿过重伤身后的另一名南越士兵。 “再往前挤,无论是谁,格杀勿论!” 项於望这一手终于震慑住了混乱的场面。 哪怕有许多未开化的倭寇没听懂项於望的西楚话,倒是戚继功,听出来人的身份,神色一凛,砍翻了追击了百米的一名倭寇后,对着后方的士兵大喊。 “止步!有西楚人!” “而且还是一个高阶武者!” 高阶武者和眼前这群倭寇杂兵不同,不是拼命就能一换二或者多拉一个当垫背式的打法就能管用的。 身为与机动性极强的倭寇作战数年的戚继功,当机立断,趁着倭寇徘徊不定听从上峰命令时,出手又砍翻两人,掉头朝着一条巷子冲了过去。 “散开!” “准备巷战!” 令行禁止。 也有杀红眼了的南越将士不听命令,但也只是学着戚继功的模样,趁机砍了一路追击的倭寇一刀后,便就近找到街巷钻了进去。 由于临海城池的驻兵经常调换驻扎,以及许多人出身自临海城,对于城中的巷道情况,掌握比倭寇更加熟悉。 等到八格桑让手下的将领把项於望的指令传达下去时。 刚才还追击着倭寇大军的南越将士,只剩下几十号人断后,其他的全部钻入街巷里看不清身形。 “狡猾的南越人!” 八格桑气得大骂。 特别是当看到那些被砍翻在地的手下们的数量,明显多于南越士兵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论单兵作战的能力,他们可是海上的霸主,天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能够在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下来的都是强者,绝对不比羸弱的南越士兵弱。 没想到竟在赤膊战里输给了南越士兵! “神使大人,如今怎么办?” 八格桑焦急地追问。 却见眼前晃过一道黑影,神使大人已然犹如一阵狂风,卷起地上的刀剑,朝着断后的南越士兵冲刺过去。 扑哧! 扑哧! 人未近前,刀剑先行。 面对着下三阶,甚至许多只是勉强算得上武者的南越士兵,特别是鏖战许久的南越士兵,此时休养一夜吃饱喝足,预备着杀灭嘉州所有五千援兵一齐进攻的项於望一出手,便是致命伤。 而对面的南越士兵放在平时,或许还能够想方设法,避开要害之处,依靠经验或运气逃过一死。 可此时此刻,他们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做出抵抗的动作。 在他们负责断后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了自己对上高阶武者的命运如何。 在感受到杀机凛然的劲风来袭时,也不知道是哪个人高喊一声。 “亡楚必越!” 剩下还能喘息的南越士兵,齐声高喊。 “引倭来此!” “亡楚必越!” 这一笔血仇,他们南越人会铭记于心。 直至。 西楚灭亡! 项於望听到他们的死前心愿,丝毫不以为然,甚至还特意出言嘲讽。 “亡楚必越?你们死后在天有灵也要睁大眼睛看着,到底是你南越灭我西楚,还是我西楚灭你南越!” 项於望佩服这些保家卫国而不顾牺牲的将士。 因此。 他下手更狠,没留一丝余力。 几乎是顷刻之间,五六十个南越将士便肢离破碎地躺倒在血泊之中,没有了任何的生息。 本来还因为被强制停手的倭寇们觉得他们的行动总是受人指指点点心里不满,此时看到神使大人面对着南越的将士亮出的一招,比昨天对付那些游勇散兵和村民时还要强悍。 天生骨子里就欺凌弱者、崇拜强者的他们,立即对这位神使大人敬若天神。 全部老实巴交地站在原地,等候差遣。 “把两个城门全部看守好,不准放任何一个南越人离开此地!” 项於望拿起两把南越士兵手里的钢刀,身形一闪朝着一条暗巷冲了过去。 不多时。 暗巷里便传来厮杀之声,很快却又趋于平静。 “神使大人亲自替我们杀敌去了!我们只需要看守好城门就行!” 八格桑喜出望外。 刚才神使大人还说是最后一次帮助他们。 没想到竟然改变了主意。 “看来神使大人是被‘亡楚必越’这句话给气到了。” 也可能是想杀人灭口。 管它呢! 八格桑只知道,这样一来,他能够减少人手损失就够了。 “剩下的赶紧打扫战场,把这些南越人身上能用的全部抢过来!” 听到抢这个字,一直被追着打的倭寇们一扫先前的阴郁,全部变得积极起来。 暗巷中。 项於望处理完一条巷子里的几个小兵后,面露愁容。 “没想到这一群最高不过四五阶的将士里面,还有一个擅长打游击战,且急智过人的将领。” 这样的人如果生在西楚,有一个良好的家世的话,至少是一个有头有脸的名将了。 “可惜在南越,是金子都要蒙上一层灰,没有施展抱负的地方,最后也只能马革裹尸,死在别人的手里。” 项於望纵身一跃跳到高墙之上,被午后的烈阳晒得眯起眼,想要看清周围巷子里南越士兵分布的情况。 却感觉到地面有异样的震动。 他循声朝西方望去,震动声却在瞬间消失了,他的目光落在闭合的西城门上,只当方才那种如临大敌的直觉是一种错觉。 城西外十里。 骑着疾马而来徐勇等人在沿途询问多人,确认倭寇侵袭路线一路往临海城而来,当看到拖家带口狂奔而逃的百姓时,连忙下马让路。 望着那蜿蜒的“人河”,他看到这熟悉的一幕,咬紧了牙关。 “将军,临海城失守了,据说嘉州两千援兵冲进去救人了,陛下的命令是让我们绕道去截断倭寇的后路,可临海城城门已关,绕路还需要一日时间。” “领兵的援军将领是戚继功,擅长游击战术,但倭寇有五千余众,且有备而来,戚将军他们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陛下派遣的援军赶来。”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八章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 如今摆在徐勇面前,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听从陛下的指令,绕路前往海滩进行包抄,确实能够按照陛下的计划,不论前来登陆的倭寇有多少人,都能够借机一网打尽。 从大局观来看,他确实应该按令办事。 可是。 眼前临海城的援兵陷入了苦战之中,而陛下虽然脚程比他们快许多,但为了让嘉州上下一心共同抵抗倭寇,在安排他们截断倭寇后路后,眼下应该正在别的城池安排防守与集攻的事项。 他也不知道,临海城里的援军能不能等到陛下前来。 “将军,怎么办?” 其他特战队员焦急的询问。 “我们难道要见死不救吗?” 正说着。 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从城门方向跑了过来,身后还有十几个骑马的倭寇正在猫抓老鼠般追赶着,大笑着。 “快跑!” “大家快跑!倭寇要追上来了!” “保命要紧,轻装上路!” 士兵拼尽全力把城里的消息传达出来,徐勇听到这番话,便知道,城中戚将军他们等不及了。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 “陛下说过,我们身为特战队,有审时度势的权利!” 徐勇终于作出了决定,剑指追击而来的倭寇。 “全军出击!” “冲啊!” 为了潜伏在盐城而不被怀疑,徐勇率领的这五百人全部都是普通百姓的打扮。 混入人群时,只以为他们是侠客。 可当他们拔出刀剑,气场全开时,那股肃杀之气,一下子便能够让人察觉到,这群人绝非凡俗之辈。 寻常百姓还可能分辨不出。 但在场逃亡的权贵们,看出徐勇他们手中佩剑佩刀上雕刻的花纹,一下子认出这是军中的标志。 “他们的佩刀是金陵驻兵的图腾!他们是金陵来的援军!” 此话一出。 本来由于刚才的喊叫声而乱成一团的队伍,瞬间安静下来。 可回过神来,大家又都怀疑这番话的真实性。 “金陵距离这里没有一千里也有八百里,昨晚战报刚送走,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金陵的驻兵赶来?” “你忘记了,皇帝陛下与太子殿下正在盐城打架,消息早上应该能传过去,假如是中三阶实力武者的急行军,这个时候就能到了!” 只是。 到的是金陵的驻兵。 也就是说! “看来,这一仗是太子殿下打赢了!” “也只有太子殿下的士兵,才会如此卖力的迎击外敌!” “儿郎们,太子殿下的兵都来了,我们不需要再逃了,杀回去!赶走那些倭寇!” 放眼整个南越。 谁不知道太子殿下犹如武神转世般,凭借两万杂牌军迎击西楚十万精兵良将,还把西楚主将杀死,打得这群精兵良将落花流水,俘虏五万余众?! 假如来的是皇帝陛下,他们还要担心皇帝会把临海城拱手送给倭寇。 但是来的是太子殿下的话,倭寇来了,就别想走了! “快跑!” “不要救我!” 这边,戚继功专门派来报信的士兵还在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看到朝他狂奔而来的快马,心里既感动又沉痛。 敌人很强大! 你们不能来送死! “哈哈哈,这些南越人胆子可真小,几千人被我们十几个人追着跑!” “杀了这个领路的小兵,我们去把他们抢干净!” 倭寇们面对着那些反向冲过来的马匹,丝毫不以为意。 他们被特意派来追击逃出城来的南越士兵,不是因为他们离着城门近,而是因为他们乃是岛内出名的高手。 全部都是千里挑一的三、四阶武者,拥有以一敌十的本领。 可以说,就凭他们这十几个人,把眼前这数千逃难的南越人屠杀殆尽也不费吹灰之力。 更别提那些穿着布衣赶来的平头老百姓。 “他们骑的马倒是不错,杀人别伤马,这些马抢回去都能组建一支骑兵队了!” 倭寇里也有识货的人在。 说话间,从腰间解下一捆带钩的钢丝鱼线,抡圆胳膊转着圈,朝着越跑越慢的士兵的脖子套去。 就在鱼线缠绕在士兵的脖子上,他正准备收紧鱼线,让南越士兵人头落地时。 噗嗤! 一把飞刀从前面投掷而来。 看似两把宽的飞刀没有什么杀伤力,但在穿透他捏紧鱼线的那只手掌的手臂时,威力陡然放大数倍。 砰! 一股气浪当场把这一支小分队倭寇的将领掀翻下马,被后面来不及站脚的马匹踩踏进泥土里,血肉模糊,成了一滩烂泥,没有了生息。 “吉木桑死了?!” 刚才还叫嚣着要杀光、抢光眼前所有南越人的倭寇们,被这个突然的死讯吓了一跳。 要知道吉木桑可是他们这五千人当中排行前三的高手,四阶下品的实力。 竟死得这么随意,就像是当初那位神使大人出手似的,这让倭寇们再看向对面骑马而来的南越人时,如临大敌。 离得近了。 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些并不是普通的老百姓。 他们身上的气势比以前遇到的那些海防军队还要强大,这是南越士兵! “撤退!” “南越又来援军了!” 几乎是在倭寇要掉头的瞬间。 徐勇等人手里的佩刀佩剑,犹如万箭齐发一般,不约而同地朝着前方投掷过去。 由于逃跑的南越人和追击的倭寇泾渭分明。 这一击,徐勇他们谁也没有留有余力。 扑哧! 扑哧…… 刚才还得意洋洋的追击者们,此时全部被刀剑击中,连人带马掀翻在地,身上被戳出无数的血洞。 也有运气好命大的没有伤到要害,还没来得及挣扎,当刀剑暴雨停歇的瞬间,便有特战士兵身形一闪,手起刀落割了喉。 刚才碧绿的草地染成了血红色,车辙里静静地流淌着倭寇身上流下来的鲜血汇成小河。 “奇怪。” 徐勇知道追击逃跑泄露军情的人,必定身手不凡。 可眼前这些面对着他们平均实力四阶左右的武者毫无还手之力,却能够一夜之间突袭三十余里,还占据了临海城,这说明,倭寇之中很可能有高阶武者的将军坐镇! “将军,身后有百姓跟上来了!” 不等徐勇多想,他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当机立断。 “我们是金陵驻军特战队,奉新皇圣谕前来剿灭袭扰嘉州的倭寇!” 新皇圣谕? 太子殿下登基称帝了?! 众人正处于极度的震惊与惊喜之中,徐勇再次发号施令。 “所有三阶武者境界以下的人原路返回,剩下的随我们一起杀入临海城!”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九章 平均实力四阶,危急关头 徐勇一句只要三阶武者境界以上的人随军,像一盆冷水似的,把刚才还叫嚷着为国献身杀敌的人们浇了个透心凉。 “为何只要三阶以上的?!” 有人不服气,当场质问出声。 那些倭寇们的实力良莠不齐,他们当初不敢硬扛是因为担心援军赶不来,皇帝像对待金陵一样献城给倭寇,死了不光白死还名不正言不顺的。 可眼下太子殿下……不,如今应叫橷皇陛下都把金陵驻兵派来了,说明大部队援军就在后面,他们上前杀敌,杀一个保本杀两个赚一个。 只要是杀倭寇,哪怕死了,以后逢年过节的祭祖,他们都能吃头香! 徐勇看了一眼满怀热情的少年郎们,露出欣慰的笑容。 后生可畏啊! “我知道你们都想上阵杀敌,可是这城中的倭寇里恐怕有高阶武者的存在……” “不是倭寇,是西楚派了一名高阶武者给他们打前锋!” 被救下来的援军士兵终于扯掉了勾在脖子上的鱼线,怒声大喊。 “是西楚人泄露了我们的军防消息给倭寇,倭寇才敢聚集了五六千人偷袭临海城!” 果然有高阶武者! 徐勇早已猜测到这一点,但当听说高阶武者并非是倭寇本土人,而是西楚人时,哪里还不明白,这一切都是西楚的布局。 “西楚亡我南越贼心不死啊!” 徐勇看向那些听到这话,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握紧拳头,准备不听他的命令与倭寇们决一死战的少年郎们,无奈地暗叹一声。 有些时候有些事,生死确实需要置之度外。 “我乃新皇陛下专门训练的百人特战队队长徐勇,我带领的士兵,平均武境都在四阶,就算是陛下指派的其他援军,也都是挑选的精兵,假使没有三阶以上的实力跟着我们的话,战场上调配起来很容易拖后腿,你们懂了吗?” 有些仗不是靠人多就能够打赢的。 以前徐勇对这句话的认知只停留在表面上,此次盐城对峙,特战队潜入盐城,击败了皇族侍卫们把皇族一锅端为新皇陛下解决了后顾之忧,他才深刻的了解了这句话。 一支奇兵,用得好了是千军万马。 而这个用得好,则需要日常不间断的训练和配合,不是吸纳了新人马上就能够实力倍增。 “平均实力四阶?!” 众人听说南越竟有这样一支奇兵。 原本还抱着这次进攻可能会像临海城守军一样全军覆灭想法的众人眼前一亮。 不愧是……新皇陛下! “我们虽不够三阶,但我们也不会拖后腿,我们可以冲进临海城里去救人!” “如果城里还有人需要救援,嘉州其他城池的援军也不会在城中与倭寇打起来。”徐勇一句话让大家面色剧变。 是啊。 若是城里还有南越人活着的话,援军投鼠忌器,怎么会只有两千人马便开始攻城。 除非…… 城里留下的那些人早已没有了生路,援军知道倭寇赶尽杀绝的德行,才会用生命冲上前去,拖住倭寇们向前挺进的脚步,为他们争取逃命的机会! “徐将军说得对!” 前来报信的士兵剧烈的咳嗽几声后,一脸沉痛的说出了城里的实况。 尽管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却让人们的心情更加愤怒。 “杀光那些倭寇!” “血债血偿,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面对着群情激愤,徐勇也没有强硬的让他们等在这里。 因为他知道就算让那些不能跟着一起去急驰救援的少年郎留下,他前脚走,那些人后脚也会跟上。 与其如此,不如统一调配好。 “剩下三阶以下的武者,马上绕道前往海边,截断倭寇们后退的路线!” 既然高阶武者只有一位。 他们或可一战! “兄弟们,做好准备了吗?” 徐勇没说什么准备,只是抽出了别在马背上的长枪,紧紧握在手心里,一脸英勇赴义的表情,让手下的弟兄们一下子领悟到他的意思。 特战队组成的初衷即是为了完成特殊的任务,而非与人硬碰硬参战。 但今日。 他们既违背了陛下的旨意,还有可能丢掉性命。 “只要坚持一个时辰,陛下一定会前来助阵。” 徐勇说得很肯定。 寄予了抱着必死决心又因任务未完成,心怀愧疚的特战队士兵们巨大的希望。 “张杰、李阳……你们几个随我堵截那个西楚的高阶武者,其他人帮助戚将军斩杀倭寇。” “负责切断倭寇后路的人们记住,千万不要放跑从城里逃出来的任何一个倭寇!记住了吗?” 任务交付给旁人,实属无奈。 可当徐勇听到众人齐声高呼“保证完成任务”后,有更多的百姓加入到围堵大军中来。 徐勇便知道。 虽然特战小队可能会交待在临海城里。 但陛下交给他们的任务,一定能够完成了! “冲!” 城内。 戚继功听到邻街小巷里,手下发出惨烈的叫声,刚要翻墙过去救人,一道气浪冲击而来,直接将他面前的那堵高墙拍碎,挡住了他率领的这支二十人小分队的去路。 “终于找到你了!” 项於望目不转睛地盯着浑身是土的戚继望,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杀了这个将领,南越损失一大助力。 这种感觉可真不错。 戚继功知道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对着身后还要往前冲的手下暴喝一声。 “你们快走!我来断后!” 根据街巷里的情况来看,这个西楚高手消耗了不少力气。 只要他再拖延一刻钟。 倭寇便能再消灭上百人。 此时处于劣势的他,根本没有什么战略战术可讲,只能以命换命! 以他们的命,来保全逃亡百姓们的性命,等待陛下派遣援兵赶来! “戚将军,看你满怀希望的表情,是以为你们的皇帝陛下会派大军来支援你们吗?告诉你,别做梦了,此时你们的皇帝陛下一举一动该如何做,都是我们西楚人说了算。” 杀人诛心。 戚继功想到芈铎特意来嘉州的事,还有西楚联合倭寇攻击嘉州的事,忽然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西楚国的阴谋。 陛下与太子之间的争斗,若是西楚出手,那么太子殿下,便危险了! “卑鄙!无耻!” 戚继功大骂着,刚才还闪亮的眼神却逐渐黯淡下去。 假如对方说的是真的,那么,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徒劳……不! 但凡多坚持一刻钟,便能多一些百姓逃离。 “动手吧!” “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些。” 项於望知道戚继功很聪明果断,他也不准备搞什么花招。 使出全力,将手里的长刀朝戚继功刺去。 然而就在刚往前冲出去半丈远,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劲气扑面而来,他连忙止步回防。 铛铛铛铛铛!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章 来人,是谁? 更加霸道的劲气犹如利刃般打在项於望手中的长刀上,在刀刃下留下大小不一的凹痕。 哧! 一道未能拦下的气流擦着项於望的脸颊划过,瞬时血肉翻飞,疼得项於望一个激灵,后退的速度更快。 直到退出小巷时,项於望才看到出手的那个人现身在巷子尾部,身上穿着一件黑色长衫,看年纪十六七岁的样子,看浑身气势威严,竟让他有种直视君王的错觉。 “你是谁?!” 项於望光凭刚才打刀时那一手,便知道对方的武道境界在自己之上。 极可能是八阶高手。 可是南越并没有这个年纪的八阶高手,他以为是陛下担心他出现意外,特意派来的援助,这才没有在出手时便取了他的性命,为了防止产生误会,连忙用官话自报家门。 “我是项於望,陛下派来和倭寇联手入侵南越海防的人,也是镇南将军的手下,项家如今的家主。” “项家,项於期是你什么人?” 来人操着一口流利的南越官话,让项於望愣了愣。 虽然内陆官话相差不大,但根据各国的语调能够分辨出一个人的国籍。 项於望光凭这一点,立即分辨出了来人并非西楚人氏! 至少,绝对不是西楚土生土长的人。 但听对方提及项於期的名字,且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他也跟着笑了笑。 “项於期是我的堂兄……噗!” 项於望话还没说完,眼前闪过一道黑影。 两人间的十丈距离眨眼间便拉近,他明明看得清对方是如何闪身而来,又是如何出手的,却因为浑身气劲受到对方的控制,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记硬拳砸在他的胸口上。 砸断肋骨的同时,震伤了他的心肺,让他张嘴喷出一口血雾。 而早在项於望张嘴喷血的瞬间,来人便闪身后退,再次退到了戚继功的身旁,伸手扶住因脱力而摇摇欲坠的戚继功。 来人打量了一眼戚继功身上的军服。 “你是戚继功戚将军吧?” “是……您是?” “南越新皇。” 来人正是张君临。 他的话刚说完,暗巷周围风声乍起。 紧跟着,十多个脑袋从两边墙头窜了出来,亮出了手里的兵器。 “放开戚将军……诶?陛下!” 徐勇看到张君临的时候,悬在高处的心脏终于落到了实处。 其他特战队士兵也都是满脸喜色。 陛下来了! 不用死了! “徐勇?你们不是去切断后路了吗?怎么进城来了?” 张君临从怀里摸出一瓶伤药,一边给戚继功上着药,一边对着徐勇询问此时临海城的情况。 他几乎和徐勇的特战队同时出发,按照脚程来算,他应该比徐勇他们抢先抵达临海城。 但由于当时士兵传信,并未写明白是何处遭到了倭寇的攻击,他先自东北向西南沿海而下,先把新皇继位的消息散播出去,告诉其他兵力不足的海防城池不要弃城而逃,保全更多的百姓免受祸害。 接着又让能够集结的兵力向海岸线推进。 倭寇侵袭南越的历史已久,不彻底根除的话,很可能就会在南越遭受其他国家算计的时候,让他们趁虚而入。 来都来了。 张君临打算让倭寇记住这次的教训,才会让徐勇他们切断倭寇的后路,包个饺子。 可当他来到临海城,看到城里尸横遍野,女人衣衫不整的情况后,他改变了原来的打算。 “……就是这样,我们决定先支援城里的戚将军,拖延时间等着陛下前来救援。” 徐勇说完单膝跪地。 “末将未遵君令,还请陛下责罚!" “好,那就罚你把倭寇的大将活捉,如何?” 张君临上完药,目光凌厉地看向项於望。 好一个西楚。 为了达成目的竟如此不择手段。 这笔血债,必须有西楚的一份! “是!陛下!” 徐勇抬手一挥,十几个特战精锐队员马上窜到墙头上,朝着城中人员最密集的地方冲了过去。 他们进城的这片刻间,顺便摸清了城中的布防。 由于有所谓的神使大人助阵,倭寇采取的是防守减轻伤亡的战术。 身为大将的八格桑自然就在其中。 特战队率领五百人进城,只要把街头巷尾那些零散的倭寇清除掉,再联手戚将军手下的士兵利用临海城的布局与倭寇们周旋,只需要等到兵力分散,想要擒拿倭寇的主将,简直是易如反掌。 “项於望,没想到你这么老实就自报家门了,幸好朕没先朝着那些人多的地方去抓倭寇大将,谁能想到你西楚人如此卑劣,竟引来海外贼子乱我南越!” 张君临浑身的杀气不受控制的四溢而出。 连站在旁边的戚继功感受到这犹如实质般的杀机,却忍不住直打哆嗦。 更何况被重创内伤的项於望,当场又被逼得喷出一口鲜血,无比震惊地看向眼前的少年。 “你是南越太子张君临?!” “南越太子已经是过去式了,先皇已于今早殡天,朕继任新皇之位。” 张君临看到项於望大吃一惊的表情,十分满意,并且戳破了他们西楚的幻想。 “你们是打着让秋雁来杀了朕以后,以倭寇威胁为由,让先皇把那些为南越效力的战俘留在沿海驻兵,等着有朝一日再东西夹击把南越吞并是不是?” “……” 项於望没有回答。 但他乱转的眼珠和慌张的神情出卖了内心的想法。 张承乾竟然死了?! 秋雁来竟然没有杀死张君临?! 陛下的计划到底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陛、陛下……先皇怎么死的?” 戚继功同样震惊不已,一脸的不敢相信。 先皇在嘉州行宫时,他还曾亲眼得见,虽纵情声色,但正值年富力强,怎么会说死就死了呢? “陈皇后在先皇逃亡金陵时便开始在膳食中下药,最后将先皇毒杀,此案具体事宜已经明了,不日昭告天下,此时朕不便复述,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彻底解决倭寇之乱。” 张君临趁着这会儿工夫,喘息了片刻。 从盐城赶到这里来,他一路上滴水未进,没有休息。 接下来还需要他出脑出力,自然不会在不必要的事情上浪费精力。 项於望听到张君临的呼吸声紊乱,开始暗中蓄力。 准备寻找机会溜之大吉。 陛下交代他完成的任务怕是要黄,先保住性命再说。 “八格桑,他就是南越新皇,你我联手快把他抓住!” 项於望一脸喜色地指向张君临,突然高喊一声。 然后。 转身就要逃。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一章 和我谈武德,你们也配? 砰! 几乎是项於望刚转身,一具倭寇的尸体砸在了他的后背上,直接把他拍到地上,挣扎着却无法站起。 倒不是因为倭寇的尸体有多大的杀伤力,而是一条长腿踩在上面,正在不断施加压力。 “不愧是姓项的,当初项於期逃跑的时候也是虚晃一招,不过我当时实力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溜走,如今形势互换,你想逃可没那么容易。” “噗嗤……” 项於望还想再说什么,张嘴却再次喷出一大口血雾,感觉胸膛的肋骨快断完了。 最终。 在张君临长腿不断施压下,两眼翻白,晕死了过去。 谨慎的张君临担心项於望跑掉,干脆把手筋脚筋挑断,让项於望像死尸一样趴在当场,转头对着戚继功吩咐道:“你若有力气就去杀敌,没力气就在这里陪姓项的一起装死,朕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距离十丈外的巷子里传来了激烈的厮杀声。 有特战队出手,项於望又废了。 很快倭寇意识到不对劲就会撤退,到那时候,没有训练过的“民兵”压力就会骤增。 他得去关门打狗。 “陛下!” 戚继功还是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太子殿下,他鼓足勇气建议着。 “倭寇骚扰不断,末将认为必须把他们一网打尽,才能保证接下来的十年太平。” 十年太平? 张君临心想:我的野心可不止于此。 “嗯,朕懂你的意思,辛苦了。” 张君临客气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纵身一跳,沿着墙头往通往海边的城门跑去。 路过激战当场时,随手一挥衣袖便能精准无误地击中数个倭寇,大大减轻了己方压力的同时,也让本来苦战的嘉州援军看到了希望。 “援军来了!” “还是一个高阶武者!” “不要慌!我们能赢!” 士气对于激战中的士兵十分重要。 当原本还打算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南越士兵发现还能活时,平日里的训练就能够有了更大的发挥。 他们不再抱着同归于尽的打法,而开始以四两拨千斤的打法,布防、配合。 与远离海域,丧失了船只装备机动性的倭寇相比较,占据了天然的优势。 本来平衡的局势很快被打破。 原本人数较多的倭寇,此时反而被南越的士兵压着打。 八格桑分派出去的支队越来越多,可都是一去没有回头。 眼见四面八方的南越人离他越来越近,八格桑发现不少人都直勾勾地盯着他,目标十分明确时,他慌张地大喊。 “神使大人救我!神使大人快救救我!” 然而。 任凭八格桑喊破喉咙,也没有神使大人前来搭救。 倒是有一道陌生的黑影在眼前闪现而过,顺手将他身边的副将一掌击毙。 快准狠的出手速度与力道,比神使大人更加强劲! “是太子殿下!” 加入特战队的金陵士兵,一眼认出了飞过去的黑影是谁,激动的大喊起来。 “太子亲征!” “我们杀啊!” 南越太子张君临! 饶是八格桑,也听说过此人的名讳。 据说此人以两万杂牌军,硬是抵抗住了西楚十万精兵良将,越级杀了西楚大将后,俘虏西楚五万余人! 这还不算什么。 最重要的是,据说这个太子殿下在南越声望很高,远超南越的皇帝。 在张君临现身之后,南越士兵本来就激昂的士气更胜一筹,一个个化身猛虎战士,攻击的势头越发的猛烈。 “撤!” “快撤!” 八格桑没想到西楚人竟是骗他的。 他们刚上岸还没一天一夜,南越太子竟亲自来此支援。 这和西楚人说的根本不一样! 到了这一步,八格桑自然也不打算履行彼此之间的约定,固守城池。 先退回海上去,保全他的手下再说! 反正这次抢的财宝够多了。 “杀出一条血路来!” 八格桑拔出腰间的钢刀,指挥着还想打陪南越士兵打游击战的士兵们往前冲。 这个时候打游击早就晚了三秋。 南越太子都来了,身后的援军必定越来越多。 再耽误下去,八格桑都担心自己见不到故乡了。 眼见倭寇集结起来要强攻逃跑,徐勇朝着城门的方向高喊了一声。 “太子殿下一定把西楚的那个高阶武者杀死了,去打开西城门!” 城外还有许多百姓与民兵。 徐勇知道陛下从一开始就想切断倭寇们的后路。 假如此时让倭寇逃走,陛下绝对无法全部拦下来。 就在徐勇这么想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新的命令。 “放。” 内劲传声! 是陛下! 为何要放? 徐勇知道战场上的命令可能会瞬间即变,尽管没想明白陛下的用意,却还是对着想以少量兵力抵抗突围大军的手下以及士兵们下令。 “不要强撑,放他们走!” “为何?” “……陛下的命令!” 徐勇此时脑中已经回过味来。 陛下可能是去了东南城门,发现那边切断后路的人力可以用得上,这才想着两面夹击,避免他们与倭寇死扛? 不论陛下是何心思。 令行禁止。 徐勇一开口,尽管有些人心里不情愿,但还是服从了命令。 让八格桑率领着还剩下的四千左右倭寇大军,一窝蜂地沿着主干道,朝着东南方向的城门冲了过去。 “我们追吗?” 有士兵焦急地询问徐勇。 徐勇略一思考,便将手朝前一挥。 “跟上!” “保持距离!” 南越士兵突然放弃猛攻,这让八格桑及倭寇们紧绷的心情放松下来。 原本打算拼死一搏的那根弦也松了下来,不再恋战,全部加快脚步往城墙方向冲。 “只要上了船,我们就能安全返回故乡!” 八格桑还不忘记激励那些受伤的士兵跟上撤退的速度。 徐勇知道陛下不会轻易地放过这些倭寇,可看着这些残害南越百姓的倭寇离城门越来越近,中途却没有任何埋伏时,他随时准备着出手,再发动一次进攻。 直到他跟在倭寇大军后面,来到主街看到城门紧闭,城墙下负责守门的倭寇士兵倒了一地时,突然明白了陛下这么做的用意。 不必两面夹击。 只是想要自己关门打狗,减少己方伤亡罢了。 “将军,是那个高阶武者!” 倭寇们胆怯地仰望着城墙上的张君临。 尽管张君临没有出手,只是负手站在城墙上,但那股君临天下的霸气,却令他们胆战心惊。 “南越太子,你是高阶武者,你们内陆有规矩,不能恃强凌弱,对我们这些下三阶武者动手!” 八格桑色厉内荏地大喊。 “你们是礼仪之邦,你们要讲武德!” 张君临听到这话,直接气笑了。 “你们倭寇干的事就是恃强凌弱、强取豪夺,你们强大时打赢了杀了我南越百姓就说我们弱小活该,等我们强大时打赢了杀了你们这群强盗倭寇就说我不讲武德。” “和我谈武德,你们也配?”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二章 血债,必须由血来偿还 张君临知道东瀛人双标,不知道他们自古以来便如此双标。 他不屑同倭寇理论,挥挥衣袖,前方的数十个倭寇犹如被割倒的野草般,齐刷刷地向后倒地而亡。 没有多余的招式,只有凛然的杀意。 张君临根本不给倭寇们反应的时间,倒下一片后,再次挥了挥衣袖。 扑嗵! 扑嗵! 越来越多的倭寇肢离破碎地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他们别说想要还手反击,他们甚至根本看不清张君临是如何出手的。 面对着如此强大的敌人,倭寇们顿时乱作一团,犹如退潮一般,疯狂地朝后退去。 “大家还愣着做什么,截断他们的后路,杀光他们!” “血债必须用血来偿还!” 徐勇还未下令。 嘉州驻军的士兵们便提刀冲上前去。 倭寇们前有高阶武者拦路大开杀戒,后有追兵碾压,哪里还顾得上军队纪律,再加上四千余人全部挤在一条街道上,有想要往前走的有想要往后退的,一瞬间,踩踏无数。 根本还没来得及敌我交锋,便损失了数百战力。 哪怕死了这么多人,场面变得混乱,八格桑却没有制止,而是打算趁乱逃跑。 神使大人可是说过,双方混战的时候就算是高阶武者也难以锁定精准的目标。 眼下败局已定,八格桑知道无法带领所有人返回故乡。 他唯一的心愿就是自己活着,管别人去死! 谁知。 他刚往前迈出一步的时候,站在城墙上的张君临弹指一挥间,他面前的手下便喷出一片血雾,倒地不起。 如此精准的打击吓得八格桑连忙退回了脚步,吓得浑身抖若筛糠。 “掩护!” “快掩护我!” 他终于确认了。 城墙上站着的南越人,比神使大人更加厉害! 早知道南越有这么厉害的大人物,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带这么多人深入内陆跑来找死。 “西楚人害我东瀛!” 八格桑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眼看着身边的手下一圈又一圈地倒下,脚下的鲜血汇成了溪流,八格桑提心吊胆地站在血泊中央。 既庆幸自己身为将领没被一刀砍死,又担心下一个人倒下的就是他自己。 他身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风干了一遍又一遍。 最终,在确认张君临没有立即杀掉他的意图后,马上朝着周围乱作一团的手下们大声命令着。 “组成敢死队!快去破开城门!” “不趁着人多冲出去,等到高阶武者把我们一个一个杀光,再想冲出去也晚了!” 能够成为一国大将的八格桑自然不是傻子。 哪怕站在城墙上的高阶武者确实实力强劲不容反抗,但远程攻击,范围有限。 再加上后面南越士兵加入混战后,打击的范围又进一步缩小。 八格桑认为,只要他们不与南越士兵纠缠,等到手下把高阶武者的体力消耗完,冲出城门,他们就能够剩余一部分人逃出城去。 身后那些南越士兵经历了多次的混战,早已是体力不支。 只要等到消耗完城墙上高阶武者的体力,对方追不上他们,剩下的三十里地拉开距离,逃到海船上,他们就能够回到故乡。 “快冲啊!” “早晚都是死!谁弱谁冲在最前头,我们来垫后!” 站在城墙上的张君临,听不清倭语。 可当他看到那些强壮有力的青年,把明显体力不支、实力较弱的同伴往他的攻击范围里推进的时候,哪里还不明白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他也没有制止这种不做人的行为。 毕竟。 在他心里,本身也没把这群倭寇当人看待。 “他们要跑!” “快追上去!” 张君临望着那些体力快要透支,手里的刀剑都卷了刃,还要报仇的己方士兵们,暗叹一声,也没有制止继续深入的混战。 战局胜负已定。 其实,只要他刚才出声阻拦,嘉州驻兵绝对会听从他的号令,只会断后,不会往前冲。 可是他不能对着那一双双仇恨的眼神视若无睹。 再者说。 倭寇历来是边打边跑,哪怕骚扰了南越边境百年,但对他们的了解和打法是知之甚少。 南越的水师力量和海军力量还很薄弱,今日激战过后的勇士,来日都能成为抗倭的精兵良将。 除了汲取经验之外,更重要的是,仇恨无法消失,那么就必须宣泄。 以德报怨,无以报德。 在八格桑的命令下,本来想往后退的倭寇又再次集中力量全部往前冲。 人心齐泰山移,这句话放在哪个群体的身上都相当适用。 哪怕张君临没有放水,来一波,像割韭菜一样撂倒一波。 但十个人里面总有那么一个漏网之鱼。 不到盏茶的工夫,城门下聚集的百余人,就推开了厚重没上锁的大铁门,朝外狂奔而去。 八格桑混入其中,一直悄咪咪地跑出城外。 直到跑到自以为的攻击范围外时,劫后余生般对着身边只剩下零星不到百人的手下哭声大笑。 “我们出来了!” 八格桑偷偷看了一眼站在城墙上的南越高手。 此时城内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剩下的倭寇们被南越士兵团团包围,无法出城。 但同样的,他们也没有了追击自己的可能性。 当然了,八格桑最在意的并不是那些南越士兵,还是这位高阶武者,还有没有余力再追击他们。 而如今看到高阶武者束手站在城墙之上,没有任何动静,他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赌赢了! 果然再厉害的高阶武者,也终究会有力竭的时候。 他怜悯且悲痛地看了一眼被困在城中的手下们,在心里暗暗发誓。 有朝一日,他绝对会卷土重来,把今日受到的伤害,百倍千倍的还击到南越人的身上! “快!我们快去乘船!再晚了等南越的高手恢复过来,我们都得死啦死啦地!” 八格桑催促着快要精疲力竭的手下们接着往前冲。 倒不是他想带这些人回家,保护手下。 而是担心前路遇到危险,或者南越的高阶武者想要追上来时,他还可以推几个去挡刀。 八格桑这一嗓子喊动了那些快要当场累趴下的倭寇们,激发起他们求生的意志力,继续朝前踉跄地奔去。 但是。 他们跑了不到一里地,便不得已停下了脚步。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三章 想投降?有限额 人。 目之所及,乌泱泱的都是人。 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们身上并没有穿着军服,但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并不比那些南越士兵要弱。 甚至站在最前方的那些人们,睁着猩红的双眼,仅拿着镰刀、锄头或刀子叉子这些农具,却给人一种十分威武,不能力敌的感觉。 “绕过他们!” 八格桑用倭语指挥着不足百人继续朝人群数量最少,看似最薄弱的地方突围。 冲在最前方的倭寇们一窝蜂的涌上前来,不等他们在人群中撕开一条口子,八格桑紧随其后。 只站成一条直线的那些少年郎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倭寇们犹如羊入虎群一般,原本是去突围的,结果行至跟前,全部只能送死。 可怕! 太可怕了! 八格桑这才知道,原来南越民间的力量竟也如此强大。 以前他们倭寇虽也小范围的抢掠烧杀,但都是看到南越人多便跑。 第一次主动攻城掠地尝到胜利的甜头后,还以为南越人都是泥捏的,对待那些南越人才如此残忍。 如今他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点燃了仇恨怒火的南越人,看上去竟比他们这些海上的强盗更加凶狠! “杀了他们!为死去的人们复仇!” “杀光他们!” 八格桑听到震天动地的呼喊,吓得浑身发软,手里的武器也握不住了,“哐啷”一声砸在地上。 “将军!将军你快拿个主意,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八格桑看着越来越多的手下倒地不起,而南越人却越来越多,哪怕不情愿,他还是从手下的衣服上撕下一块白布,举过头顶。 用着南越的官话大声喊着。 “别打了!别打了!” “我投降!我们投降!” 这么多年,倭寇只有被打跑,还没有被围追堵截到投降的地步。 当地逃难的人们听到八格桑的话,手上砍杀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后,便假装没听见,继续与倭寇们厮杀。 投降有用的话,他们还用得着冒死在这里等着倭寇吗? 他们永远不会忘记,当初倭寇是如何对付城里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的! 不远处城墙下的尸体溅出来的血,有的还没干呢! 面对要投降的倭寇们,当地人动作更狠,下手更黑,势必要赶在后方军队到来前,解决这些杀人凶手! “将军,你说话声音太小,他们可能听不见!” 八格桑听到手下责怪的语气,气了个半死。 他确实因为精疲力尽,嗓子有些嘶哑。 但从南越人的反应来看,他们明明是听到了但假装听不见,想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不行! “往后退!我们去向南越皇帝投降!” 八格桑的反复前进与后退,把不少手下折腾得怒从心起,想要反驳却碍于性命之危,只能像丧家之犬掉头往回跑。 此时。 站在城墙上,亲眼看到这一幕幕的张君临,对着来到身边的徐勇吩咐。 “包括那个倭寇大将,随机留下十个活口,其他的,你们看着办。” “留十个活口?” 徐勇大吃一惊。 张君临一下子也无法判断得出,徐勇这是觉得留得人太多还是太少。 要不是他临时更改了灭倭的计划,一个都可以不留。 “去吧。” 张君临催促了一句不愿意动弹的徐勇。 “去得晚了,连他们的大将都要被人打死了。” 此时。 正在使出吃奶的力气狂奔的八格桑,确实快要离死不远了。 剧烈的运动让他呼吸变得不顺畅,从心肺到嗓子眼都火辣辣的疼,可看到漫天的刀剑不要钱似的扔下来,他还是不敢有一丝的放松,继续朝着城墙方向跑。 他后悔啊。 早知道跑出来死得更惨,还不如当时就向南越太子投降得了。 好歹是一国太子,再怎样也不会杀掉战俘。 可现在,他距离城墙还有一百米的距离。 这百米距离就像生死天堑,是那么的难以跨越……八格桑一手扒拉开想要越过他的一个手下,顺势把人往后一拽,扔进了追赶他们的南越人之中,听到身后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他也是充耳不闻。 死别人好过死自己。 他连自己的性命都快要保不住了,哪里还顾及得了别人。 再说了。 他是大将,将要兵死兵不得不死! “近了!” “更近了!” 八格桑看到近在咫尺的城墙,内心欢呼不已。 拼尽最后的力气举高双手,晃动着手里的白色布条,努力让城墙上的决策者看到。 “南越太子!我投降!” “南越太子!我们投降!” 站在城墙上的张君临,粗略地扫了一眼城墙下的人数,抬起袖子对着几个人扫了过去。 直接利用劲气把那些人卷到了徐勇他们的面前。 徐勇也很上道,当即指挥左右把他们抬起来,朝着追击的人群里扔了过去。 看到那几个倒霉的倭寇被乱刀砍死,八格桑吓得魂飞魄散。 “南越太子,你为何不接受我们的投降?!” 死到临头,八格桑想着横竖都是死,也没有了对待高阶武者的敬意与惧怕,只是愤恨与不满。 “你拒绝我们投降,你会遭到武神的诅咒,从此逢战必败……” “别搞那些东瀛的诅咒来吓唬朕。” 张君临慢悠悠的开口,反问八格桑。 “你刚才说你对南越太子投降,可朕如今乃是南越皇帝,你投降都找不对人,朕杀你不是你活该吗?” “……” 八格桑哑然失声。 没想到对方竟然利用这种小细节想取他的性命。 他绝对不会让对方得逞! “南越君主!我八格桑向你投降!希望你能够像对待西楚战俘一样对待我们!降者不杀!” 听到这里,张君临就知道这个八格桑对南越的事情了解得还不少。 东瀛国本岛离着南越沿海这么远,为了打听南越的事还不知道花费了多少人力与财力。 果然,倭寇霸占我内陆领土的贼心,只会增长不会消失! 张君临故意沉吟未语,假装思考。 八格桑扭头望着不断逼近的南越百姓们,吓得抖若筛糠。 有胆子比较小,心理承受力不太好的倭寇直接转过身去,跪在地上不停地朝着百姓们求饶,吓得裤子都尿湿了。 生怕这些如狼似虎的南越人再把他们给乱刀砍死。 谁知。 走上前的南越百姓,没有再贸然动手,而是仰头望着城墙之上的黑色身影。 “太子?君主?城墙上站着的是我们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成了新的皇帝,老皇帝呢?打了败仗让太子殿下杀死了吗?”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四章 和西楚战俘比优待?必须成全 好家伙。 这话可不兴瞎说。 “朕与先皇之间只是一场由西楚和陈氏挑唆起来的误会,先皇知晓后,当即停战,谁知陈皇后与大皇子下药暗害先皇,使得先皇驾崩,此事已在盐城昭告天下,个中缘由,日后大家必会知晓。” “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处置这些投降的倭寇。” 张君临认定了他们是投降者。 八格桑闻言松了一口气,浑身瘫软,险些也跟着跪倒在地。 但他想到自己可是东瀛国的大将,还在兀自坚持着自己的武者尊严,腰板挺得也比刚才直溜了许多。 一时的荣辱算不了什么。 他迟早会东山再起,再杀回来! “看倭寇大将的眼神似有不服,要不我们比划比划?” 张君临一下子就看穿了八格桑不是真心投降。 前世的经验也告诉他,倭寇这种喜欢烧杀掳掠的玩意,表面姿态摆得再低,暗地里他也没打算干人事。 好在。 他也不需要对方真心投降。 只需要真心恐惧就足够了。 “我只是一个四阶武者,如何能打得过南越君主呢?” 八格桑皮笑肉不笑地婉拒了,扫了一眼身边剩下的人手。 九个人。 哪怕算上他,两只手也能完全数过来。 五千人马带上岸,除了岸边看守船只的那些人,剩下的不足十人,这样惨重的损失,绝对开国以来最大的败笔。 八格桑又气又怒,但碍于上面的人眼力太好,不敢再像刚才那样明目张胆的表露出来,只能低头装死。 “陛下,虽说降者不杀,但这些倭寇无恶不作,害死了临海城数千百姓,还杀了我们那么多将士,真的要放过这十个人吗?” “不只是这十个人。” 张君临似笑非笑地指了指海的方向。 “他们有横跨数千里海域的大船,船上应该还有不少水手之类的。” 听到这里,众人精神一振。 对啊! 那些倭寇还没来得及投降…… “南越君主,船上的水手都是我的部下!我代他们投降!” 刚才还主打一个装死不语的八格桑,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表态。 五千将士死了,大不了等个三五年再召集一批,回去鼓动岛上的人多生多育。 那些水手或船长死了,也能够再培养。 若是南越人像刚才追杀他们一样乱砍乱打,冲上船去毁了他们花费多年才造出来的巨船,他们可就没有船只载着更多的人手来南越抢掠了! “徐勇。” 张君临故意引导大家去截船,目的就是让八格桑老实巴交地把家底交出来。 “末将在!” “押上这位倭寇大将去找他们停靠的船只,把船上的倭寇全部控制起来。” 张君临根据原身对南越国土了解的记忆来看,倭寇不除的原因,除了倭寇本身借助海船机动性强以外,更重要的是,他们占据了进可攻退可守的岛链。 百年前,趁着天下割据之时。 倭寇趁虚而入,把距离南越国土最南端相隔不足千里远的夷洲群岛逐步吞食,后来在这些岛屿上还多次发生过争夺战,各有所属。 与蓝星的华夏地理布局不同,南越国以东的海域,分布着大大小小许多岛屿,最远的相隔三五百里,最近的不过咫尺之间,形成了密集的岛链分布状,这才使得倭寇对南越的袭扰年年增大。 因为领地这东西,在倭寇看来,不是自古以来有之,属于谁就属于谁的,而是他们抢到就是自己的。 于是。 在墨青当上南越皇后时,曾派兵驻扎在这些岛屿保护领土,那十年间,倭寇骚扰南越的次数降到历史最低。 并且恢复了南越原本的海域面积,最近的岛屿距离东瀛本岛只有八百里地。 耐何狗皇帝在其死后,认为那些岛屿投入与产出不成正比,撤离了兵防,甚至减少了海防支出。 再加上西楚的剥削与打压形成了恶性循环后,倭寇便敢蹬鼻子上脸,一年里总要往南越沿海跑几趟。 甚至还顺手把吴国临海的一大片海岛吞入囊中,吴国还没来得及抢夺回来,就被西楚灭了国。 “走!” 徐勇押着八格桑走远了。 剩下的九个倭寇俘虏,面对着怒视他们,恨不得扑上来咬掉他们身上血肉的南越人,吓得瑟瑟发抖,全部操着一口不太熟练的南越话求饶。 “我们也只是按照军令办事。” “我们真的不想杀人啊!” 呵呵。 张君临扫了一眼腰间系着数条丝帕的那个俘虏,抬袖落手间。 一颗人头滚落在地。 把旁边那些叫屈卖惨的倭寇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朕知道求生是人的本能,但朕讨厌撒谎成性的人,这在南越来说,是犯了欺君之罪。” 张君临说得很霸气。 可当看到八脸懵懂的倭寇们,顿时明白自己鸡同鸭讲。 他只能对着城楼下拍手叫好的人群问道:“可有精通倭语的人?” 他对倭语的认知,仅限于大多数人熟知的那几句而已。 再加上如今的倭语听上去与前世所熟知的不同,翻译是必须要的。 “我!” “学生略懂。” 当即就有不少人举手示意。 张君临挑着五个长得机灵而且看上去虎背熊腰胆量大些的青年,让他们翻译自己刚才的话给剩余的八个倭寇听。 当八人听完后,知道这不是虐待俘虏,脸上的恐惧感消褪了不少。 “南越君主,我们不知道南越的规矩,只希望南越君主能够像对待西楚俘虏一样,优待我们。” 张君临就知道有些人,一旦和它建立起沟通的桥梁。 就能知道为何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像对待西楚俘虏一样对待你们?” 张君临面对这个冒昧的提议,却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好,朕成全你们!” 张君临纵身一跃,从两丈高的城墙翩然落下。 那些倭寇被吓得退后一步,但还是梗着脖子叫嚷着。 自己不懂南越的规矩,必须把他们和西楚战俘一视同仁,不能因为西楚国强而东瀛国弱就虐待他们,肆意杀害他们! “朕一言九鼎,说不虐待你们,绝对不会虐待你们的。” 张君临举起右手轻轻一点。 “戚将军,把西楚的俘虏押上来。” 早已准备多时的戚继功,扛着还在昏迷中的项於望来到了城墙下。 当地人看到与倭寇衣着打扮完全不同的项於望,面面相觑。 “怎么还有西楚人在其中?” “西楚在西,倭寇在东,他们怎么会在一起联手攻打我们南越的?”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五 贼心不死,打个样 这个问题,在场的当地人不清楚,特战队和金陵来的士兵倒是猜出了其中的原委。 还能为何? 西楚亡越之心不死! “诸位,此事说来话长,但朕必须要说清楚,西楚派十万大军攻打金陵的事,大家都知道,西楚派使者来嘉州,大家可能也听闻过……” 张君临简单地把西楚皇帝芈铎想要利用南越内乱时,向张承乾提条件,加大上贡粮食与海盐数量,最终计败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后,做出了一番总结。 “西楚一直把我们当成是粮仓、盐仓,予取予夺,他们与倭寇联手,无外乎是想占领我们的沿海,掌握我们的盐产命脉,甚至是想掌握我们的海防!” 根据芈能想利用张承乾缺少人手,洗白五余万西楚战俘身份,变成是援军来看。 项於望来此的目的,很可能如出一辙。 贼喊捉贼! 原本在场的当地人,还由于项於望的身份,如临大敌一般,担心抓了西楚人会引起报复。 此时听到他们的皇帝陛下分析完当前的局势,便明白了一个道理。 西楚是敌人! 而敌人再强大,也不能惧怕它! “西楚包藏祸心,必须除之而后快!” “陛下!这个项於望杀了不少南越人,可千万不能便宜了他!” 面对着群情激愤,张君临也没有细分他们究竟是懂了大局势还是被仇恨驱使着不再像张承乾一样畏惧那个强悍的霸主邻国。 总之。 今日战胜倭寇并非是结束,而是一个开端。 一个推翻西楚霸主国,让南越崛起的开端! “杀了项於望!” “陛下!必须杀了他!” 请愿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张君临知道,时机到了。 他高举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噤声。 当大家全部安静下来时,他掷地有声地宣布。 “朕相信,只要是一个有血性的南越人,就不能容忍倭寇的强盗行径,更不会容许西楚一而再再而三的插手我们南越国事。” “绝不容许!” “西楚想要联合别人欺负我们南越,终有一日,这笔血债我们会加倍偿还!” 这一次将西楚重创的是北齐。 张君临深深地知道,南越刚起步发展,还处于弱势阶段。 别说像西楚设计南越亡国一样让西楚亡国,就算是像效仿北齐一样削弱西楚,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韬光养晦,也需要一个反抗的契机。 “亡楚必越!” 他还没来得及细思未来的计划。 人群里不知道谁大喊一声。 紧跟着。 排山倒海般的声浪将他裹挟入其中。 “亡楚必越!” “亡楚必越!” 张君临看到大家斗志昂扬,丝毫不惧。 在这一刻,突然有种“我上我就行”的错觉。 没有什么好瞻前顾后的。 干就完了! 乱世成就霸业,除了实力,更重要的还有民心。 民心他已经有了,只要齐心协力,给他一定的时间,定能创造奇迹! “他娘的……” 这时。 被声浪吵醒的项於望,听到上万南越人在耳旁齐呼“亡楚必越”,张嘴便骂。 “南越人可真会异想天开,一个破岛上的倭寇你们都收拾不了,还胆敢想着灭我们西楚国?” 项於望疼得龇牙咧嘴,但脸上的笑容却既狰狞又狂傲。 “别说这辈子,下辈子你们也不要肖想!” 项於望的话让众人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 原本因为情绪得以发泄的愤怒,看到项於望骄傲自大的表情时,再次濒临极点。 “就是他把倭寇引到临海城来的!” “杀了他!为临海城人陪葬!” “必须杀了他!” 碍于张君临在场,大家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武器,没有出手。 但气势汹汹的模样,还是让项於望吓了一跳。 在项於望的印象里他并没有深入接触过太多的南越人,只记得南越皇帝张承乾那张谄媚的笑脸,还有昨夜南越人那些惊恐的面容。 此时看到这犹如实质般的愤怒,饶是面对平日在眼里犹如蝼蚁般的平民百姓,他还是吓得吞了声口水,紧张地抬头看向张君临。 “张君主,你如今可是南越的新君主,我不管你是用什么手段登上的皇位,南越与西楚建交多年,可没有开过杀战俘的先河,哪怕是当年墨皇后与雷国师率军一战,也是优待俘虏。” 项於望不动声色地抬出墨青给张君临施压时。 张君临不得不庆幸今日站在这里的是自己而不是张承乾。 否则。 别说挑断项於望的手筋脚筋,让项於望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在地上趴着,恐怕张承乾会八抬大嫁请到嘉州行宫去,给项於望举办一场欢迎宴会。 低头看着求饶还是满脸倨傲神态的项於望,张君临冷嘲一笑。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 项於望眼珠一转,立即又举了一个先例。 “我叔父攻打金陵时,当时也曾率军屠城,你不也留了跟随他的那些将士们的性命?” 虽说当时屠城是因为屠的那些誓死不降的人,想打服金陵必须要有的手段,但项於望并不觉得这一种情况与他有何区别。 要说区别。 也是张君临对待战俘态度的区别。 “张君主,我比你俘虏的那五万余人还有利用价值,只要你留我一条性命,我可以劝陛下答应你的和谈条件。” 项於望也不傻。 知道张君临能够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应该是陛下安排的其他计划出现了纰漏。 既是如此,他当然要选择自保。 “真是奇怪,你们杀害南越人的时候,别提优待俘虏了,连让他们痛苦去死都不曾考虑,或者说,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可事情轮到你们的身上,你们却张口闭口优待俘虏。” 张君临无声冷笑,手指着跪在地上的倭寇们。 “他们刚才说让朕对待西楚俘虏与对待他们一视同仁,而现在,项於望你希望朕对待你像对待金陵战俘一样一视同仁,好啊,朕满足你们提出来的请求。” 他的话让项於望顿时松了一口气。 就在项於望想着趁热打铁,让张君临赶紧找大夫给他医治手筋脚筋时。 却听张君临冷声喝道:“来人,搭一个菜市场行刑高台,让大家看清楚,胆敢犯我南越国门,引外敌入南越的贼人,是何下场!” “是!” 行刑?! 项於望心头涌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很快。 他的预感在听到张君临的话时成了真。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六章 凌迟,公开动用私刑 “项於望罪无可恕,朕决定,将他凌迟处死。” 张君临还是第一次主动去虐杀一个人。 可这是项於望自作自受,是应得的下场。 “凌迟?我西楚俘虏何时受到过这样的待遇?” 项於望还以为张君临是在吓唬他,依旧在奋力地叫嚣着。 “不!你不能把我凌迟处死!我可是西楚的将军,你不能动用私刑!” 此话一出。 在场的所有南越人看向项於望的眼神更加憎恨。 作恶多端还如此理直气壮,张君临不得不感叹自己对于酷刑的认知有限。 假如他知道比凌迟更痛苦的刑罚,一定会采取别的刑罚方式。 他没有理会扯着西楚的虎皮冲他叫嚣的项於望,而是朝着人群之中张望,大声询问:“可有负责行刑的刽子手?” 凌迟可是一个技术活。 别人行不行张君临不知道,反正他是不可能达到那种千刀万剐还能保证罪人活着的地步。 “小的……以前干过,或可一试。” 人群里走出一个独眼老者。 见张君临的目光定格在他瞎掉的那只眼上,讪然一笑。 “小的当刽子手时曾被落地的砍刀迸瞎了一只眼,后来金盆洗手半辈子没干过这种事,也曾经过誓这辈子不再动刀,但小的今日愿意再当一次刽子手!” 发誓不干是为了良心得安。 如今重新拾刀也是为了良心得安。 张君临拱手对着老者作了一揖。 “有劳。” “不敢不敢……” 老者吓了一跳,连忙回礼,心中甚是感动。 其他当地百姓们看到传闻里的太子殿下,果然如传闻中一样没有摆架子的习惯,所思所想也都是考虑着他们,等到搭高台的材料送达,根本不需要招呼,全部自发的开始干活。 “你们住手!” 项於望看到老者磨刀霍霍的模样,看到那反光的一排排寒光,想到这些不同的刀子会穿入他身体不同的位置,牙齿都在叩叩作响。 “你们好大的狗胆!公然杀害西楚将军,你们这是对西楚的挑衅,陛下知道,一定会报复你们南越,让你们南越灭国,把你们全部屠杀干净!” 啪! 不知道哪里来的臭鸡蛋砸在了项於望的脸上。 项於望早就看到有人想打他,可是他此时想躲却无法躲开,只能看到臭鸡蛋砸在他的额头,顺着脸颊往嘴里淌。 一股腥臭让他险些把肚子里的隔夜饭吐出来,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投掷臭鸡蛋的孩童,扭头对着张君临破口大骂。 “张君临,你别以为杀了我立威是一件容易的事,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不把我西楚国放在眼里,就算你现在当上了南越的皇帝,迟早南越的江山也会易主!” “哦?是吗?没关系,在南越江山易主之前,朕可以先让你的人头易主。” 论打仗,张君临不会输给项於望。 论打嘴仗,他更不会输给一个阶下囚。 “你!你这是拉着整个南越国胡闹,你比张承乾更加不顾南越人的死活!” 项於望试图用利弊来打消张君临对他的杀心。 可惜的是。 他错估了此时各国的情势。 “项於望,别说是你死在我手上,就算是秋雁来死了,芈铎也不会替你们说一句公道话,人走茶凉,他甚至会把你说成是因为私仇或家恨,特意借西楚之名,引领倭寇入我南越沿海祸害作乱,趁机查抄项家,把项家军充公。” “不可能!” 项於望坚定的目光透着一股子清澈的愚蠢。 “陛下不可能不管我的死活!” “还有,秋将军也绝对不可能死在你的手上!” 好家伙。 张君临心想:我也没说是我杀了秋雁来。 他倒是想,可他目前还没那个本事。 “爱信不信吧,反正你放心去死,接下来的事,希望你在天有灵能够亲眼见证一下,你们陛下是会为了你讨公道,还是把脏水泼到你身上。” 张君临说完从项於望身上撕下一块破布,严严实实地塞到项於望的嘴里。 以免项於望突然回过味儿来,再像陈皇后一样来一出咬舌自尽的大戏。 “唔唔唔……” 项於望挣扎着想吐出破布。 张君临想着距离真正动手还有一段时间,干脆一记刀掌劈在项於望的后颈处,将人打晕了过去。 虽说磨刀霍霍等着被宰挺吓人的,但他想要吓唬的对象,可不是项於望。 他只是想让项於望体验一点点临海城百姓的痛苦,而恐惧,则需要活着的这些倭寇们来品尝。 “听说你们东瀛有许多杀人的花样,但其实虐杀这种事,朕也颇为精通,只是身而为人向同类举起屠刀,没必要那么残忍,你们说是吗?” 翻译把话说给幸存的八个倭寇,他们吓得连连点头,生怕被凌迟的是自己。 张君临又怎么不会知晓他们的心思呢。 “可是呢,朕对你们这些倭寇实在没有什么好感,相信在场的百姓们对你们的恨,不比对这个西楚项将军更少,这样吧,你们好好想想你们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性,不着急,慢慢想,在项於望断气前想清楚就行。” “……” “……” 倭寇们听完翻译的话,面面相觑。 然后争先恐后地朝着张君临磕头致歉。 “我们错了!我们真的知错了!我们以后再也不敢来南越了!求求南越陛下饶过我们!” 饶过是不可能饶过的。 张君临心道:要不是留着你们还有用,你们连说这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看来他们还是不能理解朕的意思,没事,时间还长,你们慢慢参悟。” 张君临根本没和这群倭寇打机锋的意思,对着戚继功招了招手。 “陛下!末将在!” 戚继功连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上前,认真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初次见面,便救了他的性命,令他终生难忘的新皇。 张君临被突然的高声吓了一跳,看到戚继功紧绷着脸一副要去和谁拼死拼活的架势,哭笑不得的提醒他。 “朕知道你在,你不用喊这么大声。” “……” “有笔纸吗?朕要给北齐皇帝写封信。” “陛下可是担心西楚来犯,想要求助北齐支援?” 戚继功倒是听闻过墨青皇后与北齐肖君主私交甚笃,但墨皇后去世多年,北齐不见得为了陛下能够与西楚争锋。 “求助?支援?不不不。” 张君临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狡黠笑意。 “朕是想探听探听,肖叔父有没有趁火打劫。” 知道这一点,他才能够决定接下来,幸存的这些倭寇还能活多久。 …… 西北战场。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七章 试探确认,偷鸡不成蚀把米 时值盛夏,突然自西刮来一股妖风,掀起漫天黄沙,数里之内不能视人。 给当地人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此时,西楚营寨之中,副将屈汉卿却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扬沙与浮尘,由于秋雁来将军悄悄离开而紧张的心情得以放松。 “遇到这样的气候,大嬴不可能再派兵来犯,我们正好能够喘口气。” 屈汉卿下令让前方的将士再往后撤一里,眼见伴随着黄沙将夕阳遮盖,天色比平时黑得更早。 安排部下去埋锅造饭,并且加强巡逻,提防等到夜晚浮沙落下后,大嬴派兵来袭。 “屈副将多虑了,我们主动往后撤了十里,撤到了山谷中,那大嬴以为我们是欲擒故纵,号称战神的白启都不敢贸然挺进深入,这种鬼天气,他更不敢来。” 其他西楚将领们看到如此天时,紧绷的神经也都松懈了下来。 两军你来我往打了一个多月,摩擦不断,小有伤亡。 但谁也没能够重创对方。 而这场战斗的初衷,也没打算大胜大负,仅凭一场战斗,就灭掉一个霸主国。 作为第一次单方面参战三十万大军的西楚与大嬴双方,更多的还是一场相互间的试探,看看谁家的军队更加强大,通过实际对战,得知自己与对方的不足。 若是在战斗中真的能够攻城掠地,那当然更好了。 西楚看上了大嬴放马的河套等地,大嬴看上了西楚进可攻退可守的武当山脉,以及水美土肥的单江水库周围的盆地。 彩头不大,摩擦也没到决一死战的地步。 再加上主将秋雁来不在,屈汉卿等人觉得只要他们低调一些,骚扰大嬴方面的次数减少,坚持上十日,待到秋雁来归来,他们正好休息足够,可以一鼓作气的与大嬴比划一番。 正这么想着,帐外小兵来报。 “不好了!白启又派人送来了战帖!” 屈汉卿眉毛拧成了川字,朝着左右看去。 实际上,早在秋将军离开的时候,他们就料到突然后退至擅长守卫的山地,会遭到大嬴国方面的怀疑。 特别是战神白启,西楚虽与大嬴没有正式大规模交战过,可白启以少赢多打服西狄,将大嬴国土向西开拓八百里的光辉事迹,他们可是耳熟能详的。 面对这样一个战神,战场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其捕捉到。 所以秋将军临走前说过。 若是白启起了疑心,单独挑战他的话,直接拒绝。 反正他们猫在山地里,大嬴的军队不擅长山地作战自然不会自投罗网。 而拒绝了白启的邀战,根据规矩来办,白启便不能以强欺弱,就算有所怀疑也不会贸然行动。 “这是第几次送战帖了?” 屈汉卿颇为头痛地问着左右。 “昨日送了两次,今日这也是第二次了。” “屈副将,那白启都到了双方营地之间了,万一他不讲武德快马杀进来……该当如何?” 是啊。 有一有二没有三。 白启摆出一副非得让秋雁来应战的态度,恐怕直到秋雁来回营,都不会离开。 “屈副将,你说秋将军水土不服在休养,为接下来的决战做准备,可此时那白启一天往这里溜两遍,搞得全军提心吊胆的,对士气不利。” “若是白启趁机发动进攻逼秋将军出来,群龙无首……不如去问问秋将军,该如何处置?” 屈汉卿看了一眼发话的的将领沈戊。 沈戊乃是西楚贵族世家之后,武境八阶中品,领四万上、中、下三路大军的下路大军的主将。 由于沈家与秋家历来不怎么对付,再加上沈戊总有一争三军统帅的心思。 芈铎为了平衡贵族之间的势力争斗,以防产生内乱,此次调动秋雁来前往南越一事,并没有告知沈戊,以及率领六万大军的中路主将。 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了暂时负责上路十万兵马的屈汉卿。 此时自己人提出要见秋雁来,屈汉卿一个头两个大,只能含糊着回应。 “秋将军应该是亲自潜入大嬴去打探地势与军情了,还没到决战的时候,由着大嬴胡闹去。” 屈汉卿决定亲自出去走一趟,安抚一下将士。 遇到挑衅的白启再忽悠几句回来吃晚饭。 白启既然怀疑,那自己就顺着白启的怀疑引导,让白启更加怀疑他们是想诱敌深入。 不必等秋将军回来,白启自然就会退去。 “安排一些人手去大嬴军营盯着,若是有异动,提前来报。” 屈汉卿不忘记做两手准备。 陛下特意指派他来接替秋将军的军务,就是因为他沉稳,思虑周全。 他必定不辜负陛下的期望,好好守住秋将军不大的军营。 只要这次守住了,等秋将军回来,下路的主将就能换成是他的了! 只是。 不等屈汉卿与白启碰面。 手下来报,白启叫阵完没有回应,大骂了几句“秋雁来怂包”便像昨日一样离去。 “看来白启是想借机挑衅让我们重新向前推进,离开他们不擅长作战的山谷之中。” 屈汉卿省了与白启交锋的事,但不忘记让手下再多加派一些人手,盯住大嬴军营的动向。 “隔一个时辰前来汇报一次。” “一个时辰报一次?” 手下觉得这样太过频繁,可看到屈汉卿不容置疑的表情,还是照令去吩咐斥候前去大嬴军营打探。 就在屈汉卿安排好一切,转身往回走时。 突然,四周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号角声。 “杀啊!” “西楚主将秋雁来不在军营之中,大家冲啊!” 坏了! 屈汉卿循声望去。 白启并未去而复返。 但大嬴一位武境八阶巅峰的常胜将军,犹如天神下凡般,从一处峡谷里率领千骑钻了出来。 若是秋雁来镇守在此,对方必然不敢如此横冲直撞。 “坏了!白启叫阵是假,暗中安排精兵冲杀上来是真!” 也就是说。 白启早就确认了秋雁来不在军营内,才搞了这次突袭。 由于己方不知情,被敌人叫破事实,再加上大嬴骑兵天降,打了西楚军队一个措手不及。 尽管来者只有一千精骑,却瞬间砍翻了数千人,在大军调整过来试图包围他们之时,借助马力脚程,扬长而去。 屈汉卿根本来不及打扫战场,对着蜂拥而来的三路大军,嘶声大喊。 “谁叫你们出来的!” “快!往山谷里撤!撤回去!” 屈汉卿正说着,感觉身体隐隐发烫。 他眯着眼睛朝着军营以西,刚才大嬴骑兵撤走的方向看去,瞳孔猛地一缩。 “掩护!” “所有人赶紧找掩护!”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八章 星星之火,可以攻心 屈汉卿撕心裂肺的叫声夹杂着内劲,震动了西楚将士们的心弦。 好歹是八阶武者,主帅副将。 哪怕离得远的沈戊还没看清前方究竟发生了什么,最近也不服屈汉卿的调令,但大敌在前,他还是当机立断,向左右传达着同样的指令。 等他的话刚说完,便听到箭矢划破虚空的声响。 紧跟着。 昏暗的天空中,浮沙都被那带着星星之火的羽箭刺穿。 众人终于看清了站在百米开外的弓箭手。 人数近万! 他们围着军营外围站成了三排,每排间距十丈远,脚下是一条蜿蜒的火龙。 “着!” 有人一声令下。 第二排的弓箭手将包裹着油麻布的箭矢瞄准了依山而建营的西楚大军。 “放!” 在第二排弓箭手放箭的同时,第三排弓箭手已经将箭矢上点燃了火焰。 漫天的箭雨落下。 哪怕只是相隔百米远,西楚方向还有骑兵想要冲锋反击。 可那明晃晃的火焰让马匹不敢近前,那带着火苗的箭矢杀伤力,可比普通的箭矢更加厉害,火苗一旦沾到马匹或士兵的身上,便会打乱布阵。 利用骑兵反击压回军营的主场优势是行不通的! “掩护!” 西楚军营里瞬间响起无数将领们统一的决策声。 “喝!” 这时,料到西楚大军不攻反守的大嬴弓箭手,暴喝一声。 身后马上有同伴将他们手里适合奔袭用的轻弓,换上了射程更远的重弓。 屈汉卿看到对方准备如此充足,目的就是把他们往山谷里逼。 想到方才一千骑兵从山谷间穿插冲撞出来,哪里还敢让己方大军去占据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万一有埋伏的话,损失只会更加惨重不说,还会丢失阵地! 可往前冲,没有主将坐镇,优势先失了一半。 “屈副将,这种危急关头,秋将军到底在哪里?” 沈戊可不是故意找麻烦,而是大嬴来势汹汹,且看上去早有准备的样子,十分可疑。 明摆着是利用叫阵的时候偷偷派兵潜入了山谷之中。 可奇怪的是,当时叫阵,屈副将根本没有加派太多的人手来防卫,不然也不会正中了大嬴下怀。 屈汉卿也是有苦说不出来。 他也是按照秋雁来的吩咐办事。 为免白启确认秋将军不在发动总攻,才特意摆出一副你来便来试探,我无所谓的态度。 谁能想到白启胆子这么大,竟一边试探一边安排发动总攻。 “沈将军,眼下多说无益,你与申将军展开左右两翼,冲锋的同时清理山谷中有可能埋伏的大嬴奇兵,我率大军佯装反攻后,马上撤退。” “撤?山地作战,优势在我,难道不是和他们直接打吗?” 摩擦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一决雌雄的机会,这可是一个立功的大好时机。 沈戊自然不想放过。 再说了,那大嬴这一突袭,损失了他们数千人马,不打回来,颜面何存? 屈汉卿闻言,怅然苦笑。 只能把秋雁来被陛下调离军营一事和盘托出。 “打到最后打急了眼白启下场,我们之中谁能与他为敌?” 无人。 西楚大将中虽除了秋雁来以外,还有两位九阶下品武将,一个镇守西北边关,一个就在军中以备不时之需。 但他们两个加起来也绝对不是战神白启的对手! “陛下……真是乱来!” 被打了却不敢还手的沈戊躲开飞来的火箭矢,对着麾下将士们大喝一声。 “随我出击!” “杀啊!” 下路西楚将军们振奋大喊,冒着火苗跟在沈戊的脚步往前冲。 还没走出去几步。 却见他们的主将气势汹汹地拐了个弯。 后面副将马背上的将旗也跟着挥舞起来。 “迂回?!” 敌人就在眼前还要迂回作战吗? 这简直就像是……逃跑。 来不及多想。 漫天的火箭越来越多,大嬴的铁蹄声越来越近。 左右两翼的西楚大军紧跟着主将的步伐,像开屏的孔雀朝着整片营城平铺开来,涌入了数条峡谷之中,利用山地打法,清扫着里面埋伏的大嬴士兵。 轰隆隆隆! 就在屈汉卿知道自己猜测不错,大嬴果然不只埋伏了一支骑兵,率领迂回撤退的士兵激战正酣时。 前方的峡谷间传来山崩地裂的声响,脚下的大地似乎都裂开了缝,空中的沙石飞扬,挡住了他的视野。 而当沙石落下。 屈汉卿看到撤退必经路线的峡谷两侧,巨石倾塌,堵住了退路,目光惊悚地望向站在石块上头的白启,心里惊呼一声“大势不妙”! “西楚的将士,你们放心,本将军会遵守武德,不对你们出手。” 白启跺了跺脚下倒塌的巨石,玩味一笑。 “本将军在这里等着你们的大将军秋雁来与我一战,他不来,我便不走。” 言外之意。 退后的路由白启守着。 西楚大军只能战,不能退。 “以有心算无心……这一仗,我们注定要损失惨重。” 屈汉卿再忠君,此时也忍不住暗中埋怨起了芈铎。 哪怕吞了南越,都可能换不回这一战的损失! “反击!” “坚持到将军回来!” 屈汉卿还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继续排兵布阵。 …… 当夜幕降临时。 行刑的高台终于搭建完毕。 徐勇的特战小队押着八格桑以及所有倭寇船上的船夫和水手等人返回。 “陛下,他们一共有十艘巨船,全部有人把守着。” 徐勇想到看见那些足以装下数百人和无数财物的巨船,至今心中还是感慨不已。 难怪倭寇那么难以根除。 自从墨皇后死后,先皇不注视海防发展,南越在造船业上并没有投入多少精力,光凭当地那些只能容纳不到百人的船只去追人家的大帆船,简直是自取其辱。 “做得好。” 张君临毫不吝啬的夸奖完,目光落在八格桑的身上。 “倭寇的大将,朕想亲自送你们这些俘虏回东瀛本岛,顺便与你们的岛主谈一下赔偿条件,你愿意为朕的军队引路吗?” 此话一出。 八格桑脸色剧变。 他终于明白了,眼前的南越皇帝为何会不顾他们杀戮的仇恨留他一条性命了! “你想让我背叛我的国家,我誓死不从!” 八格桑言辞激烈,讲话很大声,态度很坚决。 张君临笑呵呵地竖起了大拇指。 “佩服佩服!朕就佩服这种有骨气的人!”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九章 骨气?给你削没了 “来人,给这位立志为国捐躯的八格大将弄把椅子坐着,陪朕一起观赏接下来的行刑。” 张君临的反应,让八格桑内心窃喜。 他常常听闻内陆人在降服敌将时,十分喜欢有骨气的俘虏。 因此刻意表现,实际心里怕得要死,否则他也不会选择投降而是顽抗到底。 此时见张君临正如他想象里的那般,感觉成功拿捏住了张君临的喜好,变得更加傲气起来。 “不必了!我能站得住!” 八格桑刚才把格调拉得那么高,怎么能说坐就坐。 除非南越君主亲自给他搬椅子再请他落座,他才能给彼此台阶下。 张君临可懒得猜测八格桑在想什么。 他让对方坐下,也不过是担心一会儿八格桑观看行刑时会吓倒,既然对方对自己的心理状态和身体素质如此有信心,那还多说什么。 “既然八格大将愿意站着看,站得高看得远,那你就站着吧。”、 “……” 八格桑被张君临这番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合着是他想多了? 对方不是尊重他这个有骨气的俘将,而是单纯的让他坐下看行刑? 等等。 行刑?! “南越君主,你想虐待我们?!”八格桑再次摆出方才傲然的姿态,厉声喝道:“降者不杀,降者也有尊严,你违背武者精神,一定会受到武神惩罚的!” 这世界上要是有神,早把你们这群小倭子天罚了。 张君临懒得理会吱哇乱叫的八格桑,对着高台上招呼一句。 “来人,泼醒项於望,开始行刑!” 得知被行刑的是项於期不是自己,八格桑刚刚松了口气,忽地心神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下达命令的南越君主。 什么?! 南越君主要对西楚将军行刑? 八格桑再看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数万南越人,更是头皮发麻。 当众对西楚将军行刑,这简直是在挑战西楚国的霸主权威。 换句话说,南越人连西楚国的面子都不给,接下来想要杀他们的话,只要想就会去做。 这还是他印象里的那个软弱无能的南越国吗? “噗!” 不等八格桑回过神来,高台上行刑的老者,已经含了一大口黄酒,喷在了刀上。 旁边四个押着项於期的壮汉,将人绑到了t字支架上面,让项於望站着,这样能够让台下的当地军民看得一清二楚。 接着。 “哗啦”一声。 一盆凉水从项於望的头顶灌下。 项於望打了个摆子马上清醒过来,倒吸一口凉气。 挑断的手脚筋因被水冲击疼得他浑身直打颤,想要倒吸一口冷气,却发现自己嘴里堵着布,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满脸的愤怒。 “陛下,要取下他嘴里的布吗?” 老者脸上的愤怒可不比项於望少。 他有许多亲友留在临海城来不及逃走,早已变成了一具具尸体。 在刚才准备的时候,他已经听幸存者说了。 正是这个西楚的将军给俘虏们开道,临海城才会被攻破的如此顺利。 更是这个西楚将军下令,想让倭寇掌握更多的人质,才害得城中的女子们临死前还遭受了天大的羞辱。 这一桩桩罪责,别说凌迟了,就算是醉腌了项於望让生不如死,临海城人人啖其肉,也不为过! “不必。” 张君临虽然挑断了项於望的手脚筋,可七阶武者的实力那也不是闹着玩的。 万一用“口气”伤人呢。 再者说,鬼哭狼嚎的也没啥意义。 有时候没有声音的疼痛才更让人刻骨铭心。 “南越君主……你要杀了项将军?” 八格桑看到老者手里的小刀,明明杀伤力不强,却给他一种心惊肉跳的恐惧感。 光是杀一个人却搞这么大的阵仗? 不太可能。 “八格大将,我们南越国法有云,犯谋逆叛国大罪、杀人重罪,可以实施凌迟之刑。” “凌迟?” 八格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样的杀人手法,但听上去就觉得十分恐怖。 “八格大将不知道凌迟吗?” 张君临心道:难怪还能站得住。 “所谓的凌迟,说简单点,就是在人活着的时候把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也叫千刀万剐,这项於望领着你们杀了我南越数千子民,就算是一人一刀,他都还不清。” 这番话里的杀意犹如实质一般,像一堵巨墙压在了八格桑的心头。 确实是由于项於望给他们托底,西楚答应割让南越的国土,他们才聚集了岛上的所有壮劳力远赴南越登上内陆,打算占据临海城。 可实际上动手的是他们自己! 八格桑想到那些死在他们身下的南越女子,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涌上脑门,令他直打哆嗦,站立不稳,一屁股瘫坐在地。 哟。 这还没开始下刀子呢,几句话就把这位倭寇大将给吓瘫了? 装出来的骨气果然容易泄气。 “八格大将别坐在地上,来来来,赶紧把椅子抬过来,请这几位远道而来的俘虏坐着,一边观看行刑,一边好好考虑考虑朕刚才的提议。” 南越君主的提议? 旁边的翻译们一字不差的转达了张君临的意思后,俘虏以及船员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再像八格桑一样,当场拒绝南越君主让他们引路的提议。 地上被杀的那个俘虏的尸体还静静地躺在那里。 要是像那个同伴一样,死得痛苦一些也是一种福气。 可若是像高台上的西楚将军一样凌迟而死,那可真是做鬼都不得安宁。 椅子摆放到了最适合观赏的位置上。 距离近到,假如项於望血压高或者老者手法差一些,就能把血喷到这些人身上的地步时。 张君临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磨刀的老者吩咐。 “行刑吧。” 噗嗤!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老者右手的尖刀扎进了项於望胸部的肋骨中间,向上一勾,挑起一块肉飞落到左手端着的海碗里。 然后尖刀在皮肉游移,直取双乳。 “唔唔唔!” 项於望在战场上也受过不少伤,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任人宰割的无力与恐惧。 感觉到尖刀在体内游走,由冰凉变得火热,他眼前不由得浮现出昨夜渔村那道冲天的火光,还有火焰中惨叫的村民。 “唔!” 又一股剧烈的疼痛袭来,让他浑身痉挛的同时,忍不住握住拳头,疼痛却更加剧烈。 低头一看。 那行刑的老者不知何时,右手又拿着一把剔骨刀,正从他的小臂间往肩膀上游走,伴随着剔骨刀的游移,老者手里的海碗堆满,又换了一只新碗。 “唔!” 项於望浑身青筋暴起,他想要昏死过去,可是,老者手法十分精妙。 疼痛感逐渐加剧,却能保持着他一直清醒。 这种钝刀子割肉般的折腾,让项於望疼得抓狂却无能为力。 他耳边似乎回响起了昨夜睡觉时,那全城女子的尖叫声、抽泣声,逐渐变成了痛骂声、狂笑声、诅咒声。 “你们这群畜生不得好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章 兔死狐悲,芈铎的畅想 项於望认为自己身为西楚的将领,服从陛下的决断是理所应当的。 杀灭那些反抗的南越人也是应该的,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畜生,左不过是成王败寇。 可眼前这种真真切切又无能为力的痛苦施加在自己身上时,他多少还是体会到了临城女人心里的愤恨与不甘。 无法发出声音,他只能用疼痛到血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张君临。 他知道张君临是故意拿他立威,安抚南越人。 那么他就要表现得更加英勇无畏,死,也要像个英雄! “八格大将,看到没有,这位西楚的项将军不愧是七阶武者,割了十八刀还能够坚持,也不知道普通的武者上去,能够忍受得到第几刀。” 张君临慢条斯理的说着,对于项於望这种故作坚强的表现十分满意。 硬撑呗。 正好给他当举例示范。 也让这些亲自举起屠刀的倭寇们好好瞧瞧,千刀万剜是怎么剜的。 若是换个普通人,气虚体弱的上去,可能还没等挺到这些倭寇心理防线崩溃就死了,那多没意思。 “……” 八格大将看着行刑的老者,慢悠悠地片完项於望右臂上的肉片,胃里一阵翻腾,还没等吐出来,听到张君临的问话,又吓得吞了一大口口水。 “南、南越君主这是何意?” “交流一下观刑的感想。” 张君临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八格桑吓得脸色发白。 “唔!” 这时,高台上的项於望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离得远的当然听不到,可处于最佳观赏位置的倭寇们,却被这声闷哼吓得一个激灵。 他们不敢去看高台上的景象,却又忍不住内心的好奇与冲动。 谁知刚睁开眼,一股热流便溅到了他们的眼皮上,视线里一片血红。 正在拔刀的老者一脸愧疚地请罪。 “陛下,小的手滑了。” “没事没事,需要止血吗?” 张君临看了一眼,是胸口拔刀时不小心迸溅出来的血,没伤到大动脉。 但这出血量还是挺吓人的。 至少坐在椅子上的好几个倭寇都被吓得两眼翻白,溅了满脸血像是快死的人似的。 好家伙。 早知道比起钝刀子割肉,你们更害怕这种直接的泼血。 他直接把倭寇们拉到高台上,让项於望的血糊他们一脸更方便。 事已至此。 他只能下令,让人拎几桶凉水来,给那些吓昏过去的倭寇们“清洗”一下,让他们醒过来,接着看完这出凌迟的大刑。 “唔唔唔!” 随着时间的推移。 台上的项於望挣扎得更加剧烈,但随着血肉逐渐离体,闹出来的动静却越来越小。 天空的黑布渐渐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 张君临体贴地让人在高台上架起了火把,好让倭寇们能够清晰地看到凌迟的每一刻。 特别是项於期每个阶段时的反应,保证让他们印象深刻,永远难忘。 而项於望,也从一开始的强自坚强,到最后血泪盈眶,眼神里满是求饶之色。 “唔……” 项於望知道自己就算是求饶,也难逃一死。 可现在,他只想迅速死去,好结束这种比死还痛苦的煎熬。 张君临冷漠地看着项於望,内心没有一丝怜悯,更不想说教,只是询问老者。 “还差多少刀?” “回陛下,还有一百零八刀。” “慢慢来,下手稳一些。” “……是。” 哪怕早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高台下依旧没有人愿意离去。 反倒是越来越多的人,抬着临海城各处的尸体,前来观看行刑。 灯火摇曳中。 八格桑等人看着周围那些不知道是活人还是死人的南越人平静观刑的模样,终于意识到,南越人并非软弱可欺。 而是以前他们抢掠时造成的损失小加上跑得快,这才低估了南越人。 原本还打算返回本岛,东山再起的八格桑,此时只想赶紧回家,老老实实地呆在岛上种地打渔,再也不来这个恐怖的国度当强盗了。 “八格大将。” “在!” 八格桑听到南越君主的声音,马上回应。 只等南越君主旧事重提,他便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相信就算他不同意,观完行刑的其他手下也会领路,他绝对不能把这条活路让给别人走。 “饿了吗?” “啊?” 八格桑懵了。 眼前鲜红一片,脑子里白茫茫的,一时间不知道该饿还是不该饿。 不是说要让他带路去本岛的吗? “我们这里有句古话,叫吃饱了饭才好上路,八格大将没听说过吗?” “听说过听说过……” 八格桑连忙一脸谄媚的附和地,忽地反应过来,当场跪地。 “求南越君主开恩,不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照做,你可千万不要……” 噗嗤! 八格桑的话还没说完,又一道急血飙了过来,滋了八格桑一脸。 “陛下,行刑结束。” 八格桑惊恐地朝着高台上看去。 只一眼,连忙闪躲着收回目光,磕头的动作更快,声音更响。 “陛下,我饿了!” “好,带他们下去吃饱喝足,随时准备上路。” 给肖朔的书信已经八百里加急发往金陵。 一来一去至少是三日。 出海要带多少人。 就看肖朔给他的回信了。 …… 西楚皇宫。 月上柳梢时,芈铎才看完今日的奏折。 其中最多的当数户部以及各地要钱要粮的折子。 由于金陵一战的惨烈,没能如愿让南越上贡粮食,但西北一战行军日期早已确定,无奈只能抽调了国库里的囤粮和各地的应急粮。 谁知自入夏以来,天气干旱缺雨,连单江口水库的水位都下降了十米,各地呈报出旱害情况,收成税减,希望朝廷把应急粮还回去的奏折如雪片般不断地涌到他的案头上来。 “这群贵族们手里的囤粮,炒到了天价,真是不把孤放在眼里!” 芈铎想要借粮,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谁又肯听他的话呢? 好在。 这次只等拿捏住南越国,将那江南粮仓收于囊中,日后便不缺粮草。 不仅如此,待到把所有海盐产出权拿在手里,那些想要借机发财的贵族们还要反过来求他分食肉汤。 “孤用你们的时候你们自顾自地往后躲,再过几日我儿捷报传来,孤倒要看看你们囤积的粮食,还如何大发国难财!” 掌握了南越的粮食与盐矿,据说南越还开垦了大量的土地,到时候移民一些草根难民,挤压南越土著们的生存空间。 作为支援南越军事的西楚国,哪怕是一个草根到了南越也是上等人,日子久了,南越从上到下迟早由西楚说了算,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把南越弄到手。 “还有南越的海防,也要增强一些,把周边的那些岛屿全部从倭寇手里抢出来,这次先把南越沿海的城池送给他们,等孤吞并南越,就是他们的亡国之时。” 都说开国容易守国难。 但自古以来,开疆拓土就是十分不易。 想到自己在位期间不仅能够西征大嬴还能吞并吴国与南越,扩大近三成的地盘,芈铎只觉得自己是西楚国历代皇帝之中,最伟大的那一个。 放眼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一章 军情,又见丧报 “报!” “东南关隘急报!” 芈铎正处于畅想兴奋之中,陡然听到外面的尖叫声,却没有半点慌张之色。 反倒一派怡然自得,甚是愉悦的神色。 边关急报的军情不是大捷便是大败。 从东南关隘来的,自然是与南越交锋一战的进度。 算算日子,这个时候秋雁来应该率军攻打下金陵,与张承乾会合了。 这个时候传来急报,说明事情进展的比他想象里的还要顺利,否则秋雁来没有成功的话,可不好意思来给他传递消息。 “朕还担心秋雁来处置西北战场的事,去得晚了耽误了我儿的计划,看来秋雁来十分听话,还比计划里早到了一日。” “陛下!八百里军情急报!” 信差拿着火漆密信跪倒在殿外。 芈铎笑着冲其招手。 “呈上来!” 信差连忙将火漆密信交到总管太监手里。 总管太监本来看到芈铎神情欣喜异常,还以为是喜事,可当看到火漆密信的信封是黑色丧报的时候,呼吸一窒,不敢置信地看向信差士兵。 信差哪敢多言,把头压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给陛下送军情急报的,都想报捷不报败,报喜不报丧。 可这是守边的将军让他跑腿送的信,里面是什么内容他也不清楚,看他也没有用。 总管太监见状,眉头紧锁,已经预料到事情不妙。 他在陛下的身边,知道这几日陛下正在筹谋一件大事。 若是事成,西楚国力更进一步,统管天下也可一搏。 并且此事成功的几率极大,不然陛下也不会派遣最喜爱的七皇子前去南越,可如今这份丧报,倒让总管太监看不懂了。 这是边关哪位大将意外身亡了吗? 可是厉害的将领都抽调到了西北战场以及防卫东北方向防卫北齐釜底抽薪,堵住北齐南下水路去了,防备南越关隘的,哪有什么厉害的将领,值得像当初项於期一样送上丧报? “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快呈上来!” 芈铎见总管太监踩着蚂蚁步,不耐烦得催促起来。 虽说南越的事早已计划周详不便更改,但早一日看到结果,他便能早一日让那些贵族把家中的囤粮拿出去先救急。 “诺……” 总管太监只能硬着头皮,双手把那封火漆密信呈到芈铎的面前。 当芈铎看到黑色信封时,恍然觉得这一幕十分的熟悉。 仔细一想,当初项於期死讯传来时,也是用这样的黑色信封装的丧报,吓了他一大跳,打乱了他对南越的布局。 好在。 张承乾与张君临的父子之争,反倒给了西楚更大的发挥空间。 项於期这才不算白死。 只是,为何这次又是丧报? “拆开!” 芈铎心里已经隐隐有些不安,脑中回想着东南关隘的主将是谁来着,配不配用八百里加急军情急报来给他送丧报。 还不等想明白,总管太监已经“嘶啦”一声拆开了信封。 里面只有一张巴掌大的纸,连折都没有折。 上面的字迹很潦草,但足以看清。 总管太监只扫了一眼,便慌忙跪倒在地,暗悔自己今日怎么没有请病假,遇到了这等大祸。 本来芈铎还在安慰自己,南越事成,就算死了一个七阶守关武将也算值了。 可看到总管太监的反应心头立马狂跳。 “上面写了什么?!” 他大喝一声,一把抓过那张纸,看清楚上面的字迹,顿时瞳孔一缩。 短短的一行字很少。 一眼便能看全。 “秋雁来被肖朔杀死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丧报,假如不是上面盖的军印没办法造假,且前来送信的信差也是脸熟的忠心不二之臣。 芈铎定会怀疑这是假的,故意虚晃一招,好让他更改对南越的决策。 可哪怕知道这些人都不易收买,芈铎还是无法相信这一事实。 “东边关隘的军印呢!” 芈铎慌乱地朝着四下张望,踢倒了摆在案台前好不容易批阅完的奏折,朝着书架的机关暗阁走去。 扭动机关拿出军印,对照着纸上的印章。 一丝一毫没有缺漏错处,他又开始翻找上次东南关隘主将送来的军报。 核准了字迹,确认无误后,芈铎还是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秋雁来怎么可能会被肖逆杀死?” 芈铎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案台,纸笔砚台滚了一地,墨汁把奏折全部晕染,他也没有多看一眼。 秋雁来不只是西楚的战神,更是西楚的砥柱! 唯一能够与雷铭相比肩的九阶武者,哪怕是肖朔,也不可能有那个实力杀掉秋雁来。 最重要的是,秋家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秋雁来对他的命令很是服从,若非如此,当初他也不敢那么轻易地得罪雷家…… 如今,却有人告诉他,正值壮年,武境不断提升的秋雁来居然死了?! 他还指望着秋雁来在南越一战屠杀数万增强功力,再去西北战场一举定胜负,成为天下最强的九阶武者。 秋雁来怎么会死! “这则消息一定是肖朔故意透露出来的假情报!” 芈铎无法接受这个消息,当即下令。 “暗卫甲一!” “属下在!”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前去南越打探消息,速去速回!” 芈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要亲自向秋将军传达孤的问候,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报!” 暗卫还没来得及走。 门外又响起侍卫长的惊呼声。 “北齐驿馆使者送来一封国书,请陛下过目!” 听到北齐这两个字,芈铎握紧了手里的那封丧报。 西楚与北齐虽国土接壤,但除了百年前那场大战拿下北齐几座城池外,这么多年双方一直都在暗中鼓足力气兼并小国领土,没有明面上动过手。 “当初赵旦杀了项於期的事,孤还没找肖朔讨公道,他还有脸给孤递国书?退回去!” 特别是想到假消息里,称肖朔杀了秋雁来。 芈铎顿时有些头痛。 最好秋雁来能够一击把张君临击杀,否则南越的事再让北齐横插一脚的话,可就麻烦了。 “陛下,北齐的使臣说,陛下若是不看这封国书,必定会抱憾终生,西楚国运也会因为陛下的负气之举……而断送。” 侍卫长话到最后都不敢太大声,生怕闪到舌头。 心里觉得这北齐使者简直太敢说了。 要是北齐君主一封国书就有这么大的能量,他们西楚早就亡国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二章 确认死亡,晾着他们 面对这种低级的激将手段,芈铎立马警醒。 肖朔是故意不想让他看这封国书! “孤倒要瞧瞧,他的狗嘴里到底能吐出怎样的象牙来。” 芈铎此时的表现在侍卫长的眼里,多少带点忌惮的意味,侍卫长在把国书递上去的同时,心里也在打鼓。 难道北齐真的做出了能够影响西楚国运的大事? 总不会是违反盟约,加入了西北战场,与大羸合作吧? 芈铎想到刚才的丧报,心里也正是有这个怀疑。 担心肖朔是早早发现了秋雁来从西北战场撤离的事,利用这个假消息来打击他们西楚的士气。 可当他打开国书,看到上面的内容时,心中一悸,竟没稳住身形,一屁股跌坐在地。 “陛下!” 总管太监等人吓了一跳,想要伸手去扶,却挨了芈铎一巴掌。 “该死!” “陛下恕罪!” 众人见芈铎怒发冲冠的模样,连忙跪倒在地,惊慌不已。 芈铎脾气虽不太好,但平时擅长克制,否则也不会被称为最能平衡西楚各贵族的帝王。 今次发这么大的火,可比当日项於期死的时候还要严重。 总管太监想到这一层,吓出一身冷汗。 哗啦! 芈铎站了起来,再次将翻倒的桌椅,踢向一旁。 如此无能狂怒的表现,令众人把头压得更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他们知道,北齐的国书上,一定写了非常严重的事,并且此事已无挽回的余地,陛下才会如此生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打砸的动静终于消停了。 总管太监连忙膝行上前,低声劝着:“陛下,保重龙体……” “孤保重龙体有何用?若是可以,孤愿意以命换命,让那肖朔杀了孤,也不想让他杀了秋雁来!” 是的。 肖朔的国书上没写别的。 简简单单两句话。 “孤杀了秋雁来。” “大嬴已知秋雁来动向。” 这两句话只说一句的话,芈铎会认为肖朔是虚晃一招。 但联合在一起,他便确认了秋雁来死讯的真实性。 因为秋雁来一死,西北战场的平衡被打破,预计持续半年到一年的战斗,可能很快就会以西楚落败而结束。 西楚没有准备,极可能在此战丧失大量的邻国领地,导致西楚与大嬴相互牵制的局势失控。 这绝对不是北齐愿意看到的局面。 假如秋雁来没死,他听信了肖朔的话向西北增加支援,局势利于西楚,若消息是假的,他到时候只管把罪过推到肖朔的身上去,北齐就会成为大嬴的眼中钉、肉中刺。 北齐绝对不会当这个恶人! 所以。 芈铎才敢肯定,肖朔说的是真的。 肖朔的目的,就是想让他控制好西北战场的局面,不要输的太惨。 “肖朔!你杀了孤的大将,还想让孤对你感恩戴德,你做梦!” 芈铎气得对着空气挥动一拳。 然而心里的怒气不消反增。 他不会对肖朔透露消息感恩戴德,可他必须按照肖朔设计的结果去处置秋雁来已死这件事带来的影响。 南越的事,他是无法再插手了。 粮食和盐矿的上贡量一定会随着张承乾慢慢失去对南越的掌握而减少。 可这一切,对比起西北战场的失利来说,都不算什么。 西楚必须阻止大嬴向南蚕食领地。 否则的话,霸主国丢失领地不光能养肥大嬴的胃口,还会让其他邻国也跟着虎视眈眈。 “等孤平定了西北战局,迟早要灭掉南越!” 芈铎在这一刻是彻底地动了杀心。 想到派遣到东瀛岛去与倭寇联合制衡南越的一步棋,他还是松了一口气。 至少,有倭寇吸引南越的注意力,南越太子张君临不会借机联合北齐反攻西楚。 依照肖朔特意送来国书提醒他西北战局一事来看,肖朔可能会暗中帮助南越,但不会光明正大的撕毁当初三国签订的盟约,在西北战势还在进行和收尾时,对西楚或大嬴发动进攻。 “陛下,还需要属下前往东南关隘调查吗?” 这时,一道黑影闪现,正是刚才要领命离开的暗卫甲一。 芈铎沉吟片刻,无力地挥了挥手。 “下去吧。” 此话一出。 大殿里的众人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秋将军,竟然真的被北齐皇帝肖朔杀死了! “传孤旨意,调集镇南大军五万、镇西大军五万,由伍居率领十万大军,赶赴西北战场支援。” 伍居是西楚另一位九阶武将,其名声虽不及秋雁来那般响彻各国,且年过半百,但经验十足,乃是上阵杀敌、镇守边关的一员老将。 若说秋雁来擅长进攻,那么伍居则是擅长防守。 芈铎这道旨意一出,明眼人都知道,陛下这是更改了作战计划。 真正的想要转攻为守了。 可是。 伍居从边关调离的话,很可能会引来西边外族的入侵,首尾难顾。 这一点,芈铎自然也是知晓的。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够平定如今四面环敌的局势。 “摆驾……” 芈铎无力地叹息一声。 “孤要亲自去请国师替西楚镇守国门。” 芈铎知道这一去,面子里子都丢了。 可是他不能不去求雷铭。 此刻,顺风顺水这么多年的芈铎,终于理解了国师雷家为何会被先皇尊称为“镇国之柱”的原因。 可他因忌惮雷家,亲自将“镇国之柱”的后代拱手送给了南越。 “等孤解决了西北战场一事,定要派人将雷实抓回来,让他认祖归宗!” …… 金陵。 半夜时分。 石磊依旧在伏案处理公文。 这是根据新皇陛下意思写的昭告天下的皇榜。 关于新皇登基的过程必须讲解清楚,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陛下接下来要推行的新政令。 “大人,你说陛下为何这般着急挂皇榜,为何不等着登基的时候昭告天下,那样不是更威武?” 雷忠专门调教的贴身小厮,不知为何,在他身边呆了没几日,话便多得一箩筐。 石磊微微一笑,低咳了几声,接着推敲腹中的草稿。 陛下可不是那种好面子的人。 陛下要推行或巩固的新政令,有些很得罪人。 而有些政令,适合太平的时候推行,上下一心才能政令通达。 而有些政令则需要在乱时,人们更关注自身存亡之际推行,削弱新政令对一些群体的主观影响。 通俗来讲。 就是趁着眼下新皇未登基,南越局势不稳,而所有人都指望着靠站在陛下这边保全富贵与性命时,陛下做些短期可能会损害他们利益的事,他们才会被迫接受。 毕竟,比起身家性命来说,损失些钱财或人脉,自然是两权相害取其轻。 “幸好我愿意替陛下做这个恶人。” 石磊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很快就要里外不是人了,自嘲一笑,转而对着旁边的官差吩咐一声。 “新皇确认的好消息传来了,给西楚战俘们加道餐,让他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好的大人。” …… 临海城。 寒凉的月光洒在街道上,当地的百姓们正在拿着扫把清洗着干涸的鲜血。 张君临站在城墙上,出神地盯着一具具被盖上白布抬出城外墓地的尸体,再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 乱世之中弱肉强食。 只有变强才是王道。 “陛下,八格桑求见。” “不见。”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三章 小国打仗,不是你想打就能打 张君临不假思索地回答。 徐勇一噎,心道:这都是第三次了。 俗话说得好,事不过三。 徐勇不明白陛下明明想让八格桑带路前往东瀛,为何此时却晾了这么久,那八格桑都彻底臣服了,陛下反倒不着急了。 “你是在好奇朕为何不见八格桑,以为朕打消了前去东瀛岛的主意?” “啊……是。” 其实不去徐勇也能够理解。 毕竟此去一回一来需要数月,陛下才刚登基,国内诸事未定,实在不宜在此时率军前往。 但不去……徐勇看了一眼往城外抬的尸体,眼神一凛。 不去,实在对不住临海城枉死的百姓。 “朕确实不会亲自去东瀛岛。” “嗯……啊?” “朕也想去,可局势不允许,所以到时候,还得是你们替朕冲锋陷阵,而你们能不能去,也不是朕能够决定的。” 说来憋屈。 但事实确实如此。 南越想打东瀛诸岛,夺回失去的领地,按照眼下的局势,光靠他的一厢情愿还不行。 还得多方配合。 比如,西楚需要把暗中埋伏在东南关隘接应秋雁来以备不时之需的镇南大军撤走。 再比如,肖朔要在他动手的这段期间先让西楚喘口气,这样他才不会分身乏术,既要忙着夺回东瀛占据的诸岛还要忙着与西楚谈判。 偏偏这两点,无论是凭他的影响还是南越国的影响,都无法掌控。 所以,他才给肖朔去了一封信。 希望他能够借助西北战场向西楚施加压力,让芈铎把蹲在东南关隘,随时准备接应五万战俘的驻边大军调离边关,才好让南越海防将士们在海上大展拳脚。 至于肖朔想要拿回北齐以前丢失的城池,只要能够沉得住气,等到西北战场由于秋雁来之死引发动乱,让西楚自顾不暇。 东南边关那几座城,不用北齐动兵或施加压力,到时候光靠肖朔往谈判桌前一站。 西楚使者便会拱手送上。 张君临给徐勇分析完当前的局势,与他的做法。 看到徐勇一脸似懂非懂还要消化的模样,便知道他的另一项安排没有错。 光靠特战小队或者赶来练兵的大军去攻打东瀛诸岛还不行。 面对不当人的倭寇,还得是经验多的武将加上足智多谋的参谋打配合,才能拿下。 “陛下,万一北齐肖君主不愿意配合呢?” 想了好半晌,徐勇终于想明白了陛下为何拒见八格桑。 去不去东瀛岛还两说。 见了不仅白见,还可能会让八格桑察觉到内陆各国之间的局势动荡,指不定八格桑生出坏心眼。 还不如一直晾着让八格桑无脑猜测,自己吓自己。 “不愿意配合,就把倭寇的俘虏丢进海里喂鱼,再让渔民们率船出海,打到哪里算哪里。” 张君临对于此事的心态,保持得很好。 “四万新兵来都来了,怎么也要让他们在海上操练操练。” 不甘心归不甘心。 现实可不是爽文小说,说打仗就打仗,说打脸就打脸。 本就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南越小国,两国开战若打没有把握的仗,母后攒了十年,张承乾为保全自己苟了十年的家底。 打不了几场数万人的中等规模战斗,就能败光。 张君临揉了揉有些发皱的太阳穴,看向金陵的方向。 不论打不打,打多大,只要肖朔的回信来到,他安顿好这里的事,就得回国都处理朝政,加大力度推行他的政令。 让南越发展起来的同时,想个方法,削一削西楚。 国力这东西本来就是他强我弱、我强他弱来回争夺的。 这次把西楚得罪狠了,谈判也只是谈结果不会谈和平,再加上西楚带给南越的灾难与仇恨,必须要还击回去。 该从何下手,他还要和石磊好好研究研究。 正发散思维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他目光所及的方向突然出现一匹挂着龙纹旗帜的黑马。 看那上面绣着的龙纹与南越不同,这让张君临大吃一惊。 他目光一眯,看向骑在马背上的人,待到看清后,连忙纵身一跃,跳到了马匹行进前路的十丈之处。 “吁!” “张君主!末将替陛下来送信!” 送信的人,正是那日与赵旦一起来金陵的斥候令。 六阶武者亲自送信,可见肖朔对此信有多么的重视。 张君临见状却有些尴尬。 “朕在三个时辰前才送了一封信给肖君主,早知道他会派人来给朕送信,朕便等一等,连同回信一起送至金陵。” 信息不能及时共享,这可真是一件大麻烦事。 万一肖朔信上写着他信件里有关的内容,这延迟表达造成什么误会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嘴上说着,张君临手上动作也没停。 接过信封拆开,连忙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 看完后,他一扫脸上的尴尬与焦急,喜上眉梢。 “不愧是肖君主!” 信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芈铎必派兵支援西北战场。” 根据时间来推算。 盐城的消息还没传到金陵,肖朔便有了行动。 而肖朔为了拦截秋雁来派出了四员大将,可谓是出动了半个北齐的国力来阻拦秋雁来,可以想见,肖朔对秋雁来前来南越一事有莫大的信心。 基于此,肖朔很可能在赶来南越前就暗中与大嬴互通消息,让大嬴趁着秋雁来不在军营时,大展拳脚。 想到肖朔此次来南越的目标是夺回北齐丢失的城池,说明无论南越发生何事,肖朔都会让西楚自顾不暇,从而达到北齐派遣武将的初衷。 捡漏了。 “跟着西楚混,三天饿九顿。跟着北齐跑,太平无烦恼。” 张君临又看了一眼,一眼就能看完的这条简短的消息,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斥候令看了一眼发自肺腑表达与北齐友好之情的张君临,暗中记下这番话,回去好让陛下开心开心。 谁也不愿意帮一个白眼狼。 南越新皇可比南越先皇识抬举。 “替朕谢谢肖叔父的成全,等朕安排好沿海诸事后,亲自回金陵向肖叔父道谢。” 张君临此时有了肖朔的保证,便没有了后顾之忧。 极目远瞭,看向大海的方向。 忽然。 地面震动声响。 他顿时精神一振。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大军聚齐,主帅人选没得选 朝着金陵方向看去。 黑压压的人头似乌云般自西而来,声势之浩大,把城里的百姓都吓了一跳。 “哪队援军赶来了?” “听上去好像好几万人似的。” 地面的震动感前所未有,不只城中百姓感受到了,就连俘虏也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 正要再次求见的八格桑听到这个动静,吓得脸色惨白,嘴里嘀咕着:“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难道南越的皇帝是打算灭了他们东瀛岛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南越的船在海上走不了那么远,就算是我们自己的十艘船,最多也只是容纳五千人,绝对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 不然的话。 他八格桑不就成了东瀛岛的千古罪人了吗? 乌云压城,越来越近。 “陛下!” 为首的宋勤率先骑马来到城中,看到还未完全清洗干净的街道,意识到这里发生过何事,声音微沉。 “末将来迟!” “不迟。” 张君临并不是同宋勤客套。 按照他的计算,少说还要再等半日才能等到宋勤。 再看宋勤眼底的黑影,便知他这一路没有休息。 “罗将军呢?” 张君临见统帅未至,不由一问。 宋勤连忙双拳一抱,低声回答:“罗将军在来的路上,听闻吴国接壤的关隘有异动,点了五千精兵前去查看,以防不测。” 哪怕秋雁来已死,可对于西楚派九阶武将来“斩首”的行动,南越的将领们至今仍是心有余悸。 别看临走前,张君临安排了姜诚排兵布防。 可吴国南北跨度太大,许多接壤区域还包括嘉州所在的范围,确实是罗铮该管的地盘。 “罗将军说嘉州这里有陛下盯着,暂时不会出问题,他先去查看一番虚实,再前来会合。” 配合倭寇袭扰嘉州一带,接应项於望,这应该也是西楚的一步棋。 倭寇来了五千人。 而西楚想借机帮助南越镇压倭寇而驻兵于嘉州,超过五千人还打不过倭寇,会被天下人耻笑。 所以,是虚的,应该是故意给张承乾施加压力。 是实的,战力也只有倭寇的一半。 “戚将军。” “末将在!” “你协调一下嘉州驻兵,派两千人增援。” 张君临此话一出,憋着一股气,等着大军赶来便冲到东瀛岛去的戚继功心中一沉。 大军好不容易聚齐,又都是新兵。 陛下前来的时候,特意在周围溜了一圈,将各城驻兵聚集在此,如今却要分兵? “陛下此举何意?” “把西楚派遣的兵马全部吃掉。” 张君临话不多,但透露出来的事挺大。 在场的除了北齐的斥候令以外,其他人都被吓了一跳。 陛下不是要出海攻打倭寇本岛吗? 怎么又要和西楚干一架? 徐勇等身为金陵中人,不理解地域限制,但戚继功震惊过后,便恍然大悟。 “陛下是担心腹背受敌,西楚派兵干扰我们?” “不是怕,而是这支西楚精兵是专门为了南越海防而来,离我们只有三百来里地,就算西楚在西北战场受挫,调他们去西北战场,等到了黄花菜都凉了,西楚两头作战,被大嬴和北齐按在地上打,这口气可能会撒在我们身上。” 更重要的是。 “这支精兵应该是镇南将军手底下的人,也就是项於望的援兵,你们说该不该死?” 张君临觉得。 倭寇是必须死的。 可故意引来倭寇杀害南越子民的西楚人,同样该死。 “陛下,末将这就派人给乌城传信,乌城驻兵一千先顶上,再借调周围两千海防驻兵支援!” “嗯,动作快一些,让罗将军七日内结束战斗赶到临海城来,大军休整演练七日后,带领你们出海的主帅应该也来了。” 主帅不是罗铮吗? 众人想到倭寇们的实力也不低,而罗铮只是武者五阶的境界,这句话还是没能问出口。 放在以前。 在南越军营之中,五阶已是强者。 但现在却有些不够看了。 罗铮身为富有经验的大将,可以坐镇嘉州指挥,但真要冲锋陷阵去东瀛本岛杀敌,一旦遇到强劲的对手,很容易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 而陛下自然不可能跟着他们在海上一起游荡数月。 “陛下,带领我们出海的主帅是谁?” 等到戚继功走后,徐勇忍不住好奇地询问起来。 张君临玩味一笑,笑容却有些苦涩。 “我南越拿得出手的,可以震慑群岛的高阶武者除了朕还能有谁?” 征服外夷必须打到它怕。 在这方面,他还不是南越第一人。 说多了都是累。 南越穷苦。 不像北齐或西楚,九阶武者好几个能轮换着用。 他们南越只有一根独苗。 “是梁将军?” 徐勇终于捋清了。 为何陛下要等北齐肖君主回信,确认西楚不会对南越边境继续施加压力,才敢决定与倭寇这场战是打大还是打小了。 “除了梁将军也没有人能当这个前锋主帅,朕马上给梁将军传信,让他前来。” 张君临看向一旁站在当场的斥候令,笑着比划着临海城府衙的方向。 “移步休息否?” 感谢北齐兄弟及时送来消息,可惜时机不合适,否则必须请对方吃顿好的,犒劳犒劳。 谁知,对方直接摆了摆手。 “陛下说,末将前来后,张君主若有信送回金陵方向,末将需要及时送达,不可延误。” “……” 肖朔连他得知西楚动向后,有何反应都猜得一清二楚吗? 这就是霸主国君王的实力吗? 真可怕。 幸好是盟友,假如哪天变成敌人,那可真的智斗斗不过,武斗也打不过。 “既然如此……稍后,朕马上就写。” 事情宜早不宜迟。 张君临找来纸笔也没啰嗦,学着肖朔的样子只写了一句话。 “不必再防备西楚,请梁将军马上到临海城来。” 盖上他的印章后,交到斥候令的手里。 还没等客套两声。 对方跨上黑马掉头就跑。 张君临看着健步如飞的千里骏马,明显与他军中的马匹不同,寻思着大概是北齐坝上一带的优良马种。 等见到肖朔,他得找机会促进一下两国这方面的交流。 在这个时代想要兵贵神速,首先看骑兵。 想要打造好的骑兵,优良的马匹是不可或缺的。 但南越地处江南,自古传下来的马匹无论是耐力还是战力都稍显逊色。 可不是靠吃得好练得好就能改善马匹品种的。 这是江南鱼米水乡的天然劣势。 张君临揉了揉紧绷的额角,对着宋勤做最后的安排。 “先去海岸线驻兵扎营,谨防倭寇二次来袭……” 眼前视线有些模糊,熬大夜熬太久,肝要爆掉了。 张君临急忙摸出一颗雪莲丸,想了想又担心浪费,还是舍不得吃。 “苏院使呢?” 实在不行挨几针,雪莲丸这东西拿来给他提神醒脑实在是暴殄天物。 “回陛下,苏院使在中途遇到难民,正在施救,大概是晚两日才会抵达临海城。”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五章 躺平,怎么躺得下? 最终。 张君临还是决定原地躺平,能省则省。 无论在哪个时代,能够保命的药都是相当珍贵的。 “陛下,你……没事吧?” 宋勤见陛下听到苏院使没来的消息后,一屁股坐到地上,靠在城墙垛子闭上双眼喘息起来,吓了一跳。 张君临已经不想说话了,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摸了摸腰间的水壶。 很好,空了。 嗓子像火烧似的,但脑子快要宕机了。 好在自他脚下一直源源不断涌入的能量,可以保持体能不被消耗,只是持续多日的精神消耗,需要补充…… “陛下?” 宋勤听到均匀且微弱的呼吸声,试探着轻唤了一声。 这次不仅没有回应,陛下连手势也没有打。 他看着就算睡着也保持着戒备姿势的张君临,想到陛下也不过才是十六岁的少年,比他年纪还要小,却要承担起整个南越的大任,从父子相争开始,便独揽重责,恐怕这几日下来,至今还没合过眼,心情有些沉重。 臣子无能,君主负累。 以前先皇不思进取也就罢了。 如今遇到为了南越发展而耗费心神的新皇,他们这些当臣子也不能再懈怠。 宋勤没再开口说话,抱拳一拜,蹑手蹑脚地退下了城墙。 刚下城墙,宋执快步迎上来。 “陛下有何吩咐?” “让我们率领军队沿海驻扎。” 宋勤压低声音,对着其他将领挥了挥手。 “你们带队前往,动静小一些,不要……惊扰了当地的百姓,我稍后跟上。” “是!” 经过数日的相处,再加上宋家两兄弟是张君临亲自任命的。 来自金陵与镇州的新兵将领们,对于宋勤的命令根本不会过问缘由,就两个字——遵守。 白教头练兵的时候说过,服从命令是他们必须做的! 等到军队离开后,宋执看了眼城墙之上,好奇地打听着。 “兄长,陛下是要去抢回倭寇占领的海岛。”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宋勤瞥了一眼机灵鬼堂弟,眼前闪过那张疲惫的脸庞,握了握拳又松开。 不是他自夸,宋家儿郎都很出色。 可由于先皇的打压,许多人宁愿寄情山水也不愿意进入朝堂效力。 哪怕是他,当初削尖脑袋才挤进了京机营靠着祖上福荫当了一个小将,若非机缘巧合,恐怕早在先皇与陛下对垒之时,便弃甲归家了。 而宋家对清流世家的影响力十分巨大。 他想到父亲之前坚决拥护先皇的决心,如今先皇之死虽已查明真相,但为了不让人抹黑此事还需要有人出面支持。 只要父亲肯出头,陛下便能省去许多麻烦。 “阿执,大军至少还要在临海驻扎休整几日,我批准你三日的假期,你回嘉州安顿一下家里。” “兄长可是要托我向伯父带话?”宋执笑得像一只小狐狸。 被看穿心思的宋勤,坦然地点了点头。 “不只是我父亲,我希望整个宋家都能够站在陛下这一边,而且……希望宋家子弟能够入朝为官,与陛下共同发展南越。” 宋执仿佛第一次认识宋勤似的,面露惊讶之色。 “兄长,你一向不喜欢思考问题,只看得到眼前的事,行事十分果断,怎么现在突然想得这么多?” 宋勤也不知道阿执这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他只知道,在第一次见到陛下的时候,他心里便有这种想法。 若有朝一日太子殿下登上皇位。 他大概才能理解宋家刻进骨子里的“忠臣护主”是何概念。 如今,他终于理解了。 “别那么多废话,办好了这件事,你功德无量。” “兄长不许我前途无量,看来此事不是陛下的命令,看来兄长终于还是走上了伯父的老路。” “……” 宋勤决定了。 他还是继续当他的武将。 宋家从文的这群人脑瓜子太灵光,他和这些人八字不合。 “所以阿执你愿不愿意当宋家的引路人?” “等兄长打了胜仗归来,记得推荐我当家主。” 嘶! 十四岁的年纪当家主? 宋勤只能夸一句,真是少年轻狂。 可想到城墙上睡着一位十六岁便有雄心壮志的少年君主,他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 “好。” 宋执听到宋勤的保证,顿时双眼一亮,忍不住多了一句嘴。 “兄长,你要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往后的南越可能不再是论资排辈或是靠祖辈福荫,而是能者居其位,你如果不丰富一下你的大脑,勤加锻炼你的武力,可能终其一生只是先锋将领,当不成大将军了。” 宋勤张嘴想要反驳,可想到当今陛下推行过的新政令,知道宋执的话并非信口胡讲。 其实他也隐隐有一种预感。 今后的南越,与此前不仅是换了一位君主,在其他方面,也会大有不同。 “正因如此,我才需要宋家能够全族出力助陛下一臂之力。” 不是希望而是需要。 宋执感受到了兄长坚定的心意,一拳砸在宋勤的胸膛上。 “兄长你放心,为了当上家主我也会拼尽全力说服伯父他们的。” 宋执的话刚说完,一个宋家的心腹侍卫匆匆地跑了过来。 “两位公子,宋家听闻新皇继位,举族前来!” 宋勤大吃一惊。 宋执倒是眼神闪烁了一下,暗中庆幸。 幸好兄长的话说得早,不然的话,尊他为家主的人选就少了一位。 “父亲也来了?” 宋勤一边紧张地询问,一边让侍卫引路去见宋家族人。 心腹侍卫朝着城墙方向看了一眼,被宋勤眼疾手快地拽了回来。 “陛下正在休息,阿执你去安排全族歇脚之处,他们远道而来一定累了,有事待到明日再说。” 宋执心想:嘉州城离临海城还没百里地,再说了举族前来这么大的事,再累也得撑到见到陛下才算踏实。 看来兄长真的是急陛下所急,忧陛下所忧。 宋家全族在他心里的地位都不及陛下了。 “兄长……” “阿执速去。” “……好。” 城墙上。 张君临并没有睡死。 大军从城门下踏走的脚步声,他听得一清二楚。 自然也没放过宋勤与宋执的对话。 听说宋家举族前来,他其实是想睁开眼瞧一瞧那位拼死劝谏张承乾与他维持好父子关系的宋时真。 不过,想到宋家人曾暗中派人联系他的举动,他觉得自己该摆谱的时候还是得摆谱。 身为太子,平易近人会积累人心。 可身为君王,太过平易近人只会让人觉得好拿捏。 “果然当上皇帝后,同样是人才,在爱国与忠君之间,更喜欢后者。” 宋家要是连等他睡一晚的耐心都没有,举族效力怕只是宋勤的一厢情愿。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六章 继往开来,唯忠君尔 城楼下。 宋执紧赶慢赶,终于在宋家举族进入临海城之前,与其会合。 “父亲,伯父……见过各位长辈。” 宋执行了一礼,看到数日不见,两鬓已然斑白的父亲像是老了十岁,想到来的路上,听闻先皇故意刁难宋家一事,哪怕克制自己,此时他还是忍不住抱怨起来。 “父亲为何不早些时日告诉我们你们在嘉州的遭遇?” “当时你们正在履行皇命,告诉你们又有何用?” 宋时伦的话让一向口舌伶俐的宋执也哑然失声。 是啊。 当时别说他这个随行小兵,就算是当时的太子殿下,也不可能请先皇收手。 若是太子殿下这么做,说不定宋家就不是会遭到囚禁而是满门抄斩。 “好在太子殿下暗中托人照顾,我们虽在明面上吃了些苦头,但全族太平无事,终于撑到了今日。” 宋时伦连忙朝着宋执身后张望。 “勤儿呢?” “堂兄有军务在身,陛下差他带兵去沿海驻扎休整,让我特意请了三日假来安顿族人。” 宋执看向伯父宋时真。 若说父亲只是苍老了十岁的话,那么伯父此时就像一具行尸走肉般,双眼空洞,除了生而为人基本的反应以外,仿佛对外界的事不感兴趣。 “伯父知道先皇已死的消息了?” 宋执眉头紧皱。 宋时伦轻轻点头,低声道:“兄长他闻讯后,大哭了一场,再加上在牢狱里呆着的时候,受了些罪,跟着我们一起赶路而来,身体有些吃不消。” 是身体吃不消,还是接受不了父子相争的结果呢? 宋执倒没有执意寻找答案。 事实已定,不是凭谁的心意能够改变的。 “还请伯父保重身体,来日才好继续入朝堂为新君效力。” 宋执此话一出,见父亲一脸不赞同的示意他住嘴,他也没有理会。 宋家说是举族前来,其实也只有暂住在嘉州的三十多人,并且其中大部分都是长辈。 按照平日里的规矩来讲,这里确实没有他说话的份儿。 但想到与兄长宋勤的约定,以及新皇的野心,宋执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陛下特意关照宋家,并非是因为伯父当初替陛下在先皇面前说话,而是陛下有鸿鹄之志,想让宋家与其齐飞。” “在伯父为族长的这一代里,先皇处处打压宋家,使得兄长姐妹们再有才华也只能归隐于野或做个小小的富家翁,埋没了多少有志之士,伯父不可能不知道。” 原本双眼空洞的宋时真在听到这番话时,眼神闪烁了一下。 而身后的那些宋家人们,闻言全部呼吸加重,想起了以往被打压的日子。 他们当初支持宋时伦私下联系太子殿下,向太子殿下求助,也是正因为看清楚了这一点。 再跟着先皇一条路走到黑,宋家最终只会埋没门楣。 可谁也没想到,太子殿下能够这么快便登基成为新皇,宋家连出力的机会都没有,没有从龙之功,很可能再次被边缘化。 所以他们才在听闻陛下前来临海城抵抗倭寇时,想要表达一下忠心,让陛下也好记得这南越还有一户宋家。 可听宋执这话里的意思是,陛下的拉拢宋家之意? 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执儿,你方才的话是陛下授意的?” 宋时伦欣喜不已,一下子容光焕发,像是恢复了原来的状态。 宋执却摇了摇头,看向还不打算出声的伯父宋时真。 “不,这些是我自己猜的。” “……” 宋家全员都黑了脸。 倒是宋时真,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宋执,沉声提醒。 “帝王这心不可胡乱猜度。” 宋时真知道宋执能够自由出入临海城,地位已不同以往,必是受到新皇看重的。 可到底年岁太小,行事若太轻狂,行差踏错一步,恐将像他一样万劫不复。 到时候,可不会再有第二位太子殿下伸出援助之手。 宋执终于等到伯父开口,不假思索地反问。 “伯父,我既要忠君,却不了解君王之心,我该如何效忠?” 宋时真在年少时也曾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把当时长辈们教导他的话一字不差地传达给宋执。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罢了。” “若君让臣死后君也可能会死呢?” “当以死谏警醒君王,不可以污名累及君王,应以国体为重。” 一国之君之重,远高于宋家个人乃至全族的生死荣辱。 有时候君王的死可以导致整个国家的覆灭,所以宋家忠君便是爱国。 宋时真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先皇说宋家做错了事要受罚,宋时真并没有着急洗脱自己的罪名。 公道自在人心。 史书自有定断。 就算先皇不为他翻案,自有后人来评说。 但活在当下却不能因此而怨恨君王,从而让他人以此为把柄攻击君王。 这是宋家的忠君之道。 哪怕宋家同族的人认为宋时真此言听上去很顽固,但也是非常的赞同。 “我赞同且支持伯父的想法与做法。” 宋执满眼敬佩之色。 伯父受了这么多日的牢狱之灾,还能够坚守本心,确实是忠君的榜样。 宋执认为,正因如此,当今陛下才会对宋家施以援手,暗中相助。 宋时真被宋执真诚的眼神盯得不太好意思。 因为仔细想来,他在朝堂的作用除了以死相谏以外,也没有其他成就。 况且。 有些事他判断得可能有误,比如,太子殿下当初是否存有异心。 哪怕整个南越都传遍了先皇是被陈氏与大皇子下药毒害的,人物证物确凿,但事出有因。 这个因,还是在当初的太子殿下身上。 许多事情,若非太子殿下刻意而为之的话,父子之争这一战势必打不起来。 “伯父见到陛下想说什么?” 宋执看到伯父的眼中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旁敲侧击着问。 “可是想问先皇之死?” “嗯……” “先皇之死的来龙去脉天下皆知,伯父若今日一问,给了有心人攻击陛下的把柄,再生波折,于南越国祚不稳。” 宋执的话如雷贯耳,让宋时真如遭雷劈愣在当场。 是这样吗? 似乎确实是这样。 可陛下若身正不怕影子斜,又何惧他一问? “伯父,陛下行得端坐得正自然不怕你问,可侄儿认为此时比起质问,宋家更该做的是相信,君与臣向来是双向选择,君不疑臣臣不疑君。” 宋时真脸色变了又变。 他终于知道宋执说了这么多话的目的。 “宋执,是陛下派你来让宋家为他作证继位登基一事有多清白的?”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七章 当今陛下的魅力,亲自施展 面对伯父的阴谋论,宋执连忙摇头。 “不是。” “是我觉得眼下对于宋家来讲是一次大好时机,对我个人来讲也是一次不可错过的机会,若伯父执意因先皇之死想找陛下问个清楚明白,连累了整个宋家,我便请求除族。” 嘶! 宋家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一脸“这孩子疯了吧”的神情。 只有宋时伦深知自家儿子是动真格的,抿紧嘴唇没有言语。 这是挑衅兄长族长的威严了。 换句话说,执儿这小子觉得兄长若执意当先皇的忠臣,便认为兄长不配当宋家族长,统领执儿。 “宋执,当今陛下真有如此魅力,能让你舍弃宋家的庇护,哪怕身为白身也要追随?” 宋时真相信宋执绝不会拿除族这种事开玩笑。 略一思索,便明白宋执是在煞费苦心,想劝他无条件地站在新皇这边。 为新皇摇旗助威。 可他脑中对于新皇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初那个畏首畏尾上不了台面的三皇子时期。 “当今户部侍郎是董太师的侍卫,因统筹一统破格提拔为户部侍郎。” “当今的京兆府尹是西楚战俘,因足智多谋被委以重任。” “金陵镇州新兵四万的暂代统领是兄长宋勤……” 说到这里,宋执特意停顿下来,看了一眼眼神火热的宋家众人,目光落在一脸错愕的伯父宋时真身上。 “陛下的魅力,在于能够发掘人才,大胆的使用人才,伯父觉得若是你还抱着缅怀先皇的态度对待新皇,宋家人的身份于我、于兄长等人是助力还是拖累呢?” 白身不可怕。 相反。 白身成为天子门生,会更加忠君。 因为他们的靠山就是陛下! “伯父,陛下分耕地、养民生、勤练兵、促商贸,南越人口会在短时间内出现暴增,接下来的南越绝不会再像以前先皇在位时那样被西楚打压,被北齐钳制,甚至被倭寇钝刀子割肉一样不断侵占海岛。” “届时陛下一定会挖掘更多的人才来共建南越,宋家若跟不上陛下的思想,不知道君王所忧所虑,怕是连一席建言之地也不会再有。” 宋家众人沉默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原以为太子殿下对他们的照顾,应该会重用宋家。 可此时,听到宋执的分析,他们没有了这样的自信。 南越发展起来可不光是南越本土的人才会向陛下举荐,像西楚战俘雷家的公子,都甘愿留在陛下身边,其他诸国那些怀才不遇的必定也会来试一试。 他们宋家拥有的才华优势不再有,那么剩余的优势,便是忠君世家。 “兄长,算了吧……” 宋家众人看向宋时真。 他们知道宋时真哪怕被先皇打入大狱,也不想让先皇死得不明不白,更想问清楚太子殿下当时究竟如何想的、做的。 可有些事情,它必须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先皇讨伐太子殿下一事,它必须只是先皇受到陈氏一族谗言,导致的误会。 “宋执,你可知大忠似奸这个词?” 宋时真表情平静地骂着人。 他看着宋家众人,便知道宋执赢了。 算了吧。 他劝着自己,为了全族的未来考虑,但还是不吐不快。 “若君王身边都是你这般的臣子,迟早会出事。” 宋执咬了咬牙,拱手作了一揖。 “所以,还望伯父能够举荐自己,入朝为官,陛下不像先皇,一定能够听得进伯父的逆耳忠告。” 是吗? 宋时真对此不抱任何希望。 他还没见到当今陛下,便有亲侄子拦着他,煽动全家让他不许多说话。 等他进入朝堂,依照当今陛下的手段,那朝堂便只是陛下的一言堂。 他入与不入又有何区别? 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 但他身为宋家族长,遇到这建功立业的千载难逢的时机,确实不该因为想要贯彻自己所坚持的忠心,拦上全族的前途与他陪葬。 好在。 当先皇冤枉他的时候,他便当作这条性命随着先皇的信任一同消亡了。 大不了替宋家铺完路他便病逝,对得起宋家,也对得起他自己。 “我不想再入……” “咳咳!” 不等宋时真拒绝,一道嘶哑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话。 “朕饿醒了,路过这里找吃食,没打扰到诸位聊天吧?” 张君临有些尴尬。 他倒是没说假话,是真的饿醒了来城里找吃的的。 可听到这边的争执声像是快掐起架来似的,就蹲在城角边啃包子边看热闹,没想到宋执这小子手段太阴了。 好话坏话都让宋执说了,强逼着宋时真向他俯首称臣。 他再不现身的话,宋时真恐怕为表对张承乾与南越的忠心,找根绳子吊死。 见识了这么多人和事,特别是经历过石磊的事,他看得出来宋时真已有了赴死全忠义的决心。 尽管他觉得宋时真这种做法是钻了牛角尖,可挡不住宋时真在张承乾时期的谏言确实有理有据,很有大局观,确实一心为国。 有能力还有骨气的人多少有点脾气,张君临能够理解。 “陛下!” 宋执面色微变,连忙行礼,暗中嘀咕着:也不知道陛下路过了多久? 陛下不会觉得他逼迫伯父表态忠心新君是不孝吧? “朕记得你是宋勤的堂弟,也是他的军师,叫宋执?” “是。” “你脑子确实灵活,但在朝堂之上哪怕是政敌之间还需要做人留一线,更何况亲族之间,你的心情朕能理解,但你太冒进了,宋家的事朕自有决断,不会因为宋大人的决定牵连到你们,你既然相信朕是看你个人能力的君王,就不应该怀疑。” 这话有点绕,但对于宋执来讲,过耳即懂。 他脸色更加不好看,可心里却踏实了不少。 陛下的意思是说他急功近利,却没有怪罪他甚至还肯定了他身为军师的身份,并且对朝堂行事的做法予以指点。 陛下这是想提拔他。 “陛下的教诲下官绝不敢忘。” 宋执又朝着宋时真行了一礼,满脸歉意。 “伯父,对不住,是我太心急了,陛下初登大宝,新政有待全国推行,百废待兴之时,我只是想让更多的人才出世罢了。” 此话一出,张君临又高看了宋执一眼。 他让石磊拟定招揽人才的皇榜还没贴出来,在其他权贵世家正忙着复盘损失的时候,宋执都开始准备登上他打造的大船,参与到掌舵中去了。 这小子年纪虽小,但前瞻性极强,是个大才。 宋时真没有理会宋执,而是上下打量着张君临,半信半疑的问。 “你是当今陛下?” “如假包换。” 张君临记得见过宋时真,一下子没弄懂他这个问题的重点。 但这并不影响他释放自己的魅力。 “宋大人,先皇已经当众澄清,讨伐一事乃是误会,先皇对于你的处置自然也是误判,朕听闻宋大人曾劝谏过先皇,加强海防,收复被倭寇侵占的岛屿,还曾写过一封万字奏折,详细地分析了该如何入手接管那些海岛并让它们安定发展。” 说到这里,张君临十分惋惜地长叹一声。 “可惜那封奏折被先皇烧了给爱妃烤火了,不知道宋大人是否留有草稿?”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八章 人比人该死,苦肉计该用 宋时真以为张君临会先和他提及让宋家站队支持新皇登基一事。 没想到张君临上来竟和他讨论国事。 他倒不认为张君临是无谋之举,相反,若是他接招的话,便是承认了“宋大人”这个身份,可以说是赶鸭子上架都不为过。 但是,宋时真还是无法拒绝讨论这个问题。 因为他在墨皇后死后不久,沿海诸岛遭到倭寇侵占时,便一直惦记着这件事能够得以解决,不论张君临是何用心在此时提起这件事,他都不能置之不理。 “回禀陛下,有草稿……但,先皇抄家时搜走了,应该放在嘉州行宫里。” “那不应该,先皇抄家抄走的金银财宝直接光花了,剩下的,好像都烧了。” 张君临朝着宋执看去。 “你路过嘉州的时候没听说过这件事吗?” 没有。 宋执是第一次听说,但看到伯父难得露出震怒的表情,而且这份愤怒应该是冲着先皇处置抄家文书去的,他含糊其辞地回答。 “下官只听说先皇离开行宫前烧了不少带不走的杂物,里面有许多奏折之类的,想来陛下说的应该是这件事。” 张承乾离开的匆忙,许多东西带不走。 在这个时候烧毁一些带走无用,但留下可能会暴露张承乾没好好主理政务的东西,是很正常的行为。 除了担心被人指责,也担心政事遭到泄露。 就像是间谍被发现了撤退时烧文件一样。 “陛下……把宋家的那些文书都烧了?” 宋时真还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其中不少都是他花费了多年心血才总结出来的治国要策,有些陛下驳回了,有些先皇都还没来得及看一眼。 “伯父,先皇离开行宫时,带走了上百个美人跟随……” 宋执又往宋时真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应该是先皇觉得伯父的奏折与整理的文案,不比那些美人有重量。” 杀人诛心。 这话说得可真是戳脊梁骨了。 张君临都忍不住想给守执竖起大拇指点个赞。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此话一出。 不仅宋时真浑身一震。 就连宋家其他人都是一脸惊讶且惊喜地看向张君临。 在他们的印象里,三皇子就是一个废物,不能文也不能武。 据说三皇子突然省悟了墨青皇后传授的武道,这才一飞冲天,可他们没听说过,三皇子竟然文采斐然。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宋时真反复咀嚼着这句诗,回想着这么多年维护先皇的下场。 他不惧死亡。 可那些治国之策论先皇不仅不翻阅,还将其当作一文不值的废纸焚烧掉。 他一腔忠心报国却落得一个“反贼”的下场。 所谓的忠君,到底该忠哪个君? 忠君不忠心的话,又与那行尸走肉的走狗有何差别? “陛下,老夫猜度不了君心,怕是无力侍奉陛下左右,但陛下为国之心,老夫深以为然,先皇之死,老夫也无权追究,老夫……老夫只是一个无用老人罢了。” 张君临看着由于备受打击而失魂落魄、满脸黯然之色的宋时真。 再次伸手拉了一把。 “宋大人的一些时论朕听说过,对南越国事发展十分有利,若是宋大人还想将它们实现,不如按照南越现在的国情,再重新写一份?” 这是张君临最后一次争取。 假如在宋时真的心里,个人情绪大过国事的话,那么他也没那个耐心哄劝别人。 强扭的瓜不甜。 台阶他给宋时真摆好了,下不下,端看宋时真个人选择。 宋家众人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心跳如擂。 其实他们对于宋执的说法原本也有一定的怀疑,觉得以全族之力支持新皇,不留后路,若像先皇一样得不到重用,只怕宋家要迁出南越另谋出路。 可当陛下那句诗一出口,他们便知道,陛下懂宋家。 懂宋家的大义,也懂宋家的委屈。 君臣一心的前提是君臣知心。 “陛下,老夫……” 宋时真正要艰难的开口,却见张君临一手捂嘴一手朝他摆了摆手,连忙转过身去,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丸塞进嘴里。 比起和文臣智斗,其实张君临更喜欢在战场上杀敌,至少没这么耗费精力。 当然了,他吃药丸不是因为宋家耽误了他休息,单纯是到了时间体内残留的毒素想要扩散,但身体与之对抗的时候他疲惫多日的身体素质没跟上。 毒素扩散的时间他控制不了,能撑到现在才吃第一颗药丸,还多亏了耕地传送来源源不断的能量。 服下药丸,张君临伸手撑着城墙上大口喘息了片刻。 气息的变化让宋家众人愣在当场。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貌似不是什么好现象,他们只能看向宋执,低声探听。 “执儿,陛下这是……” 怎么了? “伯父,陛下自从与先皇对峙后,为了避免两军开战,独自深入战场,在句县守城直到先皇澄清误会,后先皇之死再加上倭寇一事,陛下已是数日未合眼,我特意前来迎接你们,就是担心你们贸然去找陛下,打扰了陛下休息。” 宋执颇为担忧地看着张君临,不明白陛下为何亲自走这一趟。 换作是他的话,会选择晾着宋家。 礼贤下士可以有,但面对伯父这种顽固派,说再多的大道理也白搭。 只能随缘。 “咳咳……那个,真不是你们打扰到朕休息,而是朕……体力不支有些饿了,你们可能听说过,朕自从中毒后便容易体乏虚损,虽说有神医替朕拔毒,但还未痊愈,让诸位见笑了。” 张君临抹了抹嘴角的血迹转过身来,冲着宋时真惨淡一笑。 他明明只是说了一番事实。 但却不由得让宋时真联想到了先皇对待三皇子的恶意,还有陈皇后的罪行。 在宋时真的心里,对于先皇之死的原因,在看到陛下如今吐血还克制着不说先皇照顾不周的时候,彻底地放下。 弃我去者不可留。 “陛下,老臣愿意为陛下效力,还望陛下保重龙体!” 宋时真跪下,言辞恳切。 宋家众人面面相望后,都克制住内心的欢喜,跟着跪在地上。 张君临舔了舔咬破的嘴唇,倒背如流地答应下来。 “请宋大人放心,朕绝对不会像先皇一样肆意损耗自己的身体,夜深了,朕先回城楼上休息,宋大人也好好休息一番,再将烧毁的奏折与文书能整理的整理出来,等朕广开科举时,还要宋大人去当主考官,与朕挑选合适的人才完成宋大人奏折所说的国策。” 广开科举?! 宋时真听到这四个字,呼吸一窒。 此提议是十年前他曾写进奏折,想为自墨皇后死后南越各方面人才凋零时所想的招揽人才之国策。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九章 带头作用,文治武功两手抓 也正因如此,宋家才会遭遇先皇的厌弃,先皇认为此举会动摇南越国本,他后来也意识到这件事确实会触动多方利益,推行下去恐怕会导致朝堂大乱。 “陛下,广开科举怎么个开法?” 宋时真脸上烧乎乎的。 是他劝陛下保重龙体的,可眼下这件事不说清楚,陛下休息好不好他不知道,但他自己绝对睡不着。 “大概情况按照宋大人当年的设想来,具体情况……这不正等着宋大人拟定草书,等朕回金陵再行商议,皇榜会提前发布出来让有才之士准备,秋收过后再考。” “可是陛下,此举或可能会导致朝堂动荡。” 如今不论是哪个国家,人才选拔都是从权贵世家之中挑选,就连落魄的寒门子弟都要靠边站,运气好的能够捡些小官小吏做些苦差事。 若是陛下按照他之前奏折上写的大刀阔斧的进行人才选拔的改革,只怕刚稳定下来的南越,会因为那些反对的权贵世家而变得动荡起来。 陛下这个皇位,只怕是……坐不太稳。 “朝堂动荡不可怕,天下动荡才可怕,这天下啊,太平时赚百姓的钱,动乱时赚权贵的钱,意思宋大人应该听得懂,如今正值乱世,权贵们想保全自己不想牺牲是不可能的,他们换掉朕这个皇帝再推上来一个皇帝,给不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也是白搭。” “反过来说,广开科举最先获利的并非是寒门或是平民,而是真正有才华却因为祖上蒙荫名额有限的权贵子弟,无论是从文还是从武,权贵对于寒门和平民来说,他们的资源是最好的,朕只是让他们自行替换掉那些无用的人,多给他们子弟一些名额进入朝堂,宋大人认为是朝堂会乱,还是他们自家先乱?” 张君临的话点到为止。 剩下的,就由宋时真自己去琢磨该怎么让权贵们不仅不反对还要主张支持广开科举这件事。 阶级矛盾是有史以来便会存在的,人,生来平等,是指生命都只有一次。 但,人生,向来不平等。 宋时真广开科举的初衷和方向是对的,给寒门和平民进入朝堂效力的机会,但时机不对。 张承乾在位时,给予了皇族与权贵莫大的权利与优待,用来拉拢人心巩固皇权,权力这块大蛋糕自然是皇族与权贵之间想怎么分就怎么分。 可现在形势变了。 先皇死得仓促,许多世家根本没来得及站在他这边得到从龙之功,再不趁着这群人因为他雷霆手段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开科举,简直是暴殄天机。 “宋大人,朕不搞劫富济贫那一套,官员任命不看出身,德才兼备者重用之,有才无德者慎用之,有德无才者驯用之,无才无德者不用之。” “无论怎样选拔人才,权贵世家自身本来就占据优势,广开科举想吸纳大量寒门和平民的时间,不在于这三五年,甚至需要十年、百年之功。” 让文治武功的思想从高位传到民间,提升整体的水平,不能急于一时。 而且说到底。 广开科举对于身为皇帝的他来讲,并不是在做慈善,只是为了囤积足够挑选使用的人才罢了。 宋时真听君一席话,方知当年为何被整个朝堂嫌弃甚至连族里许多人都不支持他的提议。 他郑重其事地对着他那睿智的陛下拱手作揖。 “陛下,老臣悟了。” “老臣定当摆正自身,推进此事。” 悟了就好。 也不枉费他花费了这么多口舌还演了一出苦肉计。 张君临演戏演到尾,故作无力地摆了摆手,慢步朝着东南方向的城楼走去。 宋时真望着黑夜里那道笔挺的背影越走越远,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想要追上去的冲动。 他迈出一步,丹田涌出一股暖流,令他精神一振。 周围的宋家人感觉到异样,朝着宋时真看来,都是满脸惊喜之色。 “兄长,你突破了?!” “嗯……我已是文者三阶下品境界。” 宋时真抚须一笑,因在狱中受到苦痛而苍老的面容,此时因突破带来的内劲增加而容光焕发。 宋时伦连声道着“恭喜”。 就连宋执都被这个意外惊喜吓了一跳。 伯父自二十岁入朝为官前便是文者二阶巅峰境界,原以为进入朝堂,随着感悟增加,见识开阔会逐步进阶,谁知这些年一直卡在二阶巅峰,不仅没有突破,反倒还隐隐有倒退的迹象。 若说武者突破进阶需要悟出武道之路,那么文者突破进阶则需要内心深处对于文学的感悟。 想到这里,宋执忍不住询问:“伯父,可是陛下的那句诗,解开了你的心结?” “正是。” 宋时真向来严肃的脸上,此时浮现出淡淡的微笑,眼中满是期待。 “真没想到,陛下文治武功皆是如此出色,也不知道陛下是文者几阶的实力,随口一句诗,便能让我突破二十多年的桎梏。” 陛下不光是武者高阶强者,还懂文修? 这个消息让宋家众人欣喜若狂,特别是宋执。 他在心里盘算着,等抽空一定让陛下赐他一句诗,看看能不能让他也突破到三阶中品。 伯父承认了新皇并且担当重任,宋家那些才俊们必定出山。 想要当下任族长,他的竞争对手见过的没见过的一定都很难。 他至少要达到六阶巅峰,才有稳赢的把握。 “伯父,正好我这两日无事,不如带我一起周全科举一事?” 宋时真看了一眼满身是心眼的侄子。 想到侄子方才有些阴险的手段,点头同意了下来。 “正好,我也有家训要耳提面命让你倒背如流,烂熟于心。” “……” 宋执顿时一阵头皮发麻,知道自己恐怕这两日里要背诵不下三万字的文章与家训。 可为了让伯父能够如陛下所愿,心安理得的去算计整个南越的子民,他认了。 在忠君爱国这件事上,宋家人绝对不是挂在嘴边说着玩的! “今晚睡觉前,执儿先把家训抄写一遍。” “……” 宋执看着因进阶而满面红光的伯父,知道伯父今晚是不打算睡了。 可是。 他想睡啊! 他只比陛下少两岁,却矮了一个半头高! 孩子还小,孩子还在长身体呢! 城墙上。 绕过一条街便闪身起飞的张君临,此时已经靠在城墙垛子上准备去见周公了。 有了宋家起带头作用,再加上宋执那个小机灵鬼,广开科举的章程就不需要他来推敲。 “现在就等着梁师兄赶来出海了。” 张君临安然地闭上双眼。 耳边是临海城百姓们的哭泣声,陪伴他整夜。 在梦中。 他运气不错,及时赶来力挽狂澜,成功制止了临海城的屠城之举。 当他从梦中醒来睁开眼时,阳光照在城外那些新立的墓碑上,耀眼的阳光刺得眼睛想要流泪。 有时候做梦也是一种享受啊。 “陛下!西南关隘处,打起来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章 陛下说,不用留活口 对于这个军情汇报,张君临没有感到任何的意外。 他看向西南方向。 那里已经燃起了狼烟。 像这种突发的边关告急,靠着八百里加急也嫌慢,大多都是十里一狼烟传达。 根据时间来推算,此时还在战时。 此前,罗铮带着足够的兵马去往边关,遇到西楚的敌兵摸进来,必定会还击。 但碍于西楚国威,可能会发生小规模摩擦。 而东南与吴国交界处多山地,正是西楚最擅长的作战地势,他们摸进来是为了占据地势,等待他们陛下安排的时机,入主南越临海与倭寇会合。 当了表子还想立牌坊替南越做主的手段虽然低级但很有效,所以是许多霸主国家占据小国的不二选择。 由于双方默契和局限,都会点到为止,一个占地盘,一个主防守。 当他派了宋勤前去,局势一下子就变了。 己方准备下死手,而西楚方面还等着他们陛下的新指令,利用这个信息差,够把这群摸进南越地盘的西楚兵坑死。 “假如需要援军,及时告诉朕。” 张君临咬牙咽下一个长长的哈欠,揉了揉脑袋。 不知道是雪莲丸的副作用还是昨晚吹了海风,身体有些乏力。 好在今日无战事。 他只需要参加临海城的葬礼,继续休养生息便够了。 “陛下,倭寇大将求见。” “不见。” 张君临不假思索地开口。 “告诉八格大将,老老实实地呆着,敢生出什么幺蛾子来,正在举行葬礼的临海城百姓可不会放过他们。” 哪怕只是一个小破岛的大将。 也绝不是无脑之人。 知道大军来到临海城又前往海边驻扎,定是所图甚大,八格桑着急是一定的。 心里八成还打着替东瀛岛辩解的主意来道德绑架他。 “尽管我对倭寇根本不讲道德那一套,他绑架不了我,可我也不想把精神耗费在没必要的地方。” 吃吃喝喝休息好它不香吗? 张君临揉完发麻的脑袋站起身来,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找准方向飞了过去。 …… 吴国与南越接壤处。 乌城以西、安城以南三十里。 罗铮把军队驻扎在视野开阔的高坡上,死死地盯着那些露出头来没打几下就退回去的西楚士兵,沉声问道赶来支援的戚继功。 “临海城伤亡如何?” “还未统计,但……五千往上。” 戚继功看了眼脸色发黑,双眼泛红的罗铮,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对方。 罗铮虽实力不济,但却是一个爱兵爱民的好将军。 当初先皇执意让他随军时,罗铮曾抗争过,只是结果…… “我悔啊!” 啪! 罗铮重重的一巴掌甩在自己的脸上,当即脸颊肿了老高,嘴角也溢出一缕血丝。 “当初我就应该像宋大人一样以死劝谏留在嘉州,哪怕只有我一介白身,至少也能够充当百人军团抵挡一下倭寇,是我没有坚持,是我抱有侥幸心理,这才酿下如此大祸!” 戚继功张了张嘴,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朝着罗铮的副将手下们看去。 却见那些人也全部抡圆胳膊,来不及阻止,营地上便响起一连串的耳光声。 “将军,我们也有错!” “我们当初不敢拦着你向太子殿下投诚,若是那日太子闯入营地时,我们直接倒戈向太子,太子定会让我们回防嘉州,错不在将军,在我们!” 众人如此一说,罗铮也没办法再对自己下手。 说到底,这件事他们虽有错,但最终还是最高位的那个人因一己之私导致的恶果。 如今事情已经发生,没有挽回的余地。 他们能做的,也只有一件事。 报仇。 “血债血偿!” “我们杀不了倭寇,但可以让西楚付出代价!” 戚继功看到这群人终于不再自责,鼓足了力气准备打仗,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血债血偿可能对临海城百姓没有用,但至少能减少罗将军他们心中的愧疚。 “陛下可说了此仗要如何打?” 罗铮握紧了手里的大刀,一脸期待。 戚继功也没有让他的期待落空,回想着陛下的命令,脑中闪过高台上被千刀万剐的项於望。 “陛下说,不用留活口。” 一个活口不留? 罗铮知道陛下对西楚不像先皇一样巴结奉承。 可想到西楚这支精兵约有千人,不是小数目小摩擦,若是真的全灭,西楚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确认了一遍。 “陛下不需要俘虏吗?” 之前金陵一役中,陛下花费那么大精力留下五万余俘虏要与西楚谈判。 如今不需要了吗? “不需要。” 戚继功张嘴就来。 “但凡敢进入南越领地的西楚军队都是敌人,全灭就是。” 当然,前提是他们有这个能力。 山地作战优势在西楚,这场歼灭战有得打了。 “全灭……陛下还调集了其他大军前往沿海,假如不惧西楚来犯,怎么也要出海痛打倭寇一顿。” “将军说得不错。” 戚继功把陛下分析的局势复述了一遍,讲明白他们必须杀灭这支精兵的必要性。 “将军,我们只有七日的时间,绝对不能留下后患。” 罗铮知道全灭不只是说说,而是西楚兵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死要见尸。 常规手段是无法达到陛下的要求。 面对龟缩在山中等候芈铎调令的这支精兵,其实时限比七日更少。 若是西北战场发生变故,从西楚国都八百里加急将消息传递到此也不过四五日。 “要打突袭战,山地多野径,把他们全部包圆的可能微乎其乎。”罗铮无奈地对着戚继功打了个比喻:“老戚,这西楚精兵就像是那沿海偷袭的倭寇一样,滑不溜秋的,越想抓它越容易脱手。” 面对这种情况,戚继功应该更具经验。 罗铮知道如今的南越已不同以前,以后打仗的次数会越来越多,他这个大将迟早要被后浪追赶上。 陛下又亲自派戚继功来救援,有重用戚继功之意。 其实戚家在嘉州本就是武将世家,奈何当初追随墨皇后,致力于将倭寇消灭掉,惹了先皇不快,这才贬成一城守将。 戚继功有没有一飞冲天的机会,就看此人有没有能力接下陛下的这次考验了。 “将军,末将认为,与其打突袭战,不如让这支西楚的精兵主动突袭我们。” 戚继功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趁着他们对外界的事不知情,让他们立一个大功。” “……” 罗铮思考片刻,又看了眼自己的副将等人。 看到他们也是一脸茫然之色,心里舒坦了不少。 看来不是他这个主将不行,而是大家都没听明白戚继功的话。 “戚将军,你快些展开说说。”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主动出击,不怂就追 戚继功附耳过去,在罗铮耳旁低语几句后,罗铮眼前一亮,继而抚掌大赞。 “此计甚好!” 简单易操作,而且一旦说破,罗铮才有种自己怎么想不出来的懊恼感。 他轻轻拍了拍戚继功的肩膀,不无感慨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将军谬赞了,若是将军同意,末将便让停留在二里外的援军,再往后退十里。” 经过戚继功这么一提,罗铮才发现,只有戚继功来了,说好的援军根本没有动静。 他还以为只有戚继功提前赶到,援军落在后面,原来是早就想好了对敌之策。 罗铮倒并没有因为戚继功的自行决定而生气,相反,想到援军一来可能会惊动西楚敌兵,导致方才的计划进行不下去,他只觉得戚继功不仅有主见,还能够预判战场上的情势,已经拥有了身为一员大将必备的素养。 “我同意你的计划,并且,这次的作战安排,全部交由戚将军来负责,你们听从戚将军的调令。” 罗铮此话一出,戚继功面露诧异之色。 但仅一瞬,他便明白了罗铮的良苦用心,朝着罗铮抱拳一拜。 “多谢将军信任,末将定不辱使命,达成陛下与将军的心愿!” 山谷里。 西楚士兵正埋锅造饭。 哪怕燃起的炊烟会暴露他们的所在,但由于他们的排兵布阵安排得十分合理,且南越士兵一直以防守姿态对待这场战斗,他们根本不把南越的防兵放在眼里,依旧像是在自己家门口一样。 负责这支千人精锐部队的,是项於望的副将黄序,是镇南将军手下最擅长山地作战的将领。 听闻有入侵南越的机会,黄序自荐要领队前来。 一是他身为项於望的副将,能够配合得更加默契;二是他乃项鸿从白身小兵一手提拔起来,成为了统领五千人马的校尉将领,此次他除了配合项於望作战以外,还想在南越太子死后亲自将其鞭尸,以泄心中之愤。 所以,碰到南越的边境防兵时,黄序并没有闪避,直接迎战暴露了这支精兵的存在。 反正将军的命令是达成入驻南越沿海的结果,至于过程中他斩杀了南越多少士兵。 只要结果达成,相信南越方面屁都不敢放一个,有这样能够立功还能够解气的机会,他自然要珍惜。 “黄将军,刚才交手重伤十人,轻伤三十六人,根据斥候所探查,领兵的是南越嘉州部的主将罗铮。” “罗铮?他不是应该和南越皇帝一起去了金陵,怎么还在关隘戍边?” 黄序只是好奇了一下,便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里的兔腿。 “不论是谁,他敢挡我们的路,也必须把他们全灭。” 哪怕对方有两千人马,黄序也没把南越那群弱兵放在眼里。 他狠狠地撕咬下一大口肉,对着手下吩咐。 “再派十人去探清他们的布防。” “黄将军,我们还要主动出击吗?” 手下的将领们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反倒全部打起了精神。 虽说上头的指示是最好悄悄地摸进南越,随时准备的前往沿海控制局面。 但他们可不想只当一步暗棋,碰到那些杀了就杀了,可以获得军功也不必担心南越追究的士兵,特别对方还有一员南越大将,这可是莫大的功劳。 谁能够不眼红呢? “你们不敢打?” 黄序直接激将。 “打!怎么不敢,南越那群怂兵,我一个能打他们十个!” 部将和士兵们全部精神亢奋起来。 哪怕他们的人数上不占优势,罗铮手下的部队也不是怂兵,但山地优势在于他们,而且南越士兵刚才就不敢对他们下狠手,估计此时正在派八百里加急给南越君主送信,询问如何处置。 只要在这送信的三日内把罗铮的这两千人马全部吃掉,他们就能在立下军功的时候,完成悄悄摸进南越的任务。 就在这时。 刚才汇报军情的部将再次返回,一脸古怪地对着黄序耳语了几句。 黄序嚼肉的动作一顿,眉锋一挑,饶有兴致地问:“当真?” “将军不信可以站到高处看一看。” 黄序闻言,连忙纵身一跃跳到了高处,将手挡在额头上朝着山坡下方望去。 刚才还故意堵住他们通往南越必经之路上的罗铮部队,像是兵败如山倒一般往东赶去。 黄序虽只有五阶巅峰的境界,但风声穿过耳朵,他还是依稀听到了南越士兵的狂吼。 “快回临海城!” “倭寇来袭!” 罗铮身为驻守嘉州的大将,自然肩负着海防的重任。 此时听到倭寇来袭选择回防支援,也在情理之中。 黄序对于罗铮的部队突然出现在边境上的理由一下子明了。 “他们应该是照历巡逻,正巧碰到我们了,若是特意针对我们而来,不可能听到倭寇来了就选择回防。” 对于黄序的判断,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想法。 眼看着到手的功劳就要跑掉,黄序毫不犹豫地对着早已准备冲锋陷阵去抢功劳的部下们振臂一挥。 “冲!” “趁着他们着急去支援的时候,从背后追上去,一刀了结了他们!” 山下两千多人的阵形由于疾跑而显得十分凌乱。 西楚众人不疑有它。 等到黄序下令,马上将锅灶就地掩埋安置好,饭没吃完也不着急,等着解决掉那些南越士兵再吃回锅饭。 远处山林里。 罗铮望着二里开外山上的西楚士兵。 由于西楚擅长藏身于山地之中,根本看不到大部队的动作,只能凭借露头的士兵判断他们的行动。 很多时候,西楚的部队会借机故意让一些士兵露头,影响对手的判断。 所以,不论是为了皇命还是为了此战的胜利,在战略安排上,只有选择把西楚的一千人全部击杀,才能够判断他们的动向。 “动了!” 副将眼神最好,看到露头的六个小兵,一个接一个有规律地离开他们放哨的地方,低喊一声。 “将军,六个人都撤离了岗哨!” “我看到了。” 罗铮克制着内心的激动与紧张,扭头朝着东边的方向看去。 暗中鼓足力气给那些假装撤退的士兵们助力。 跑快些。 再快些! 只要拉开距离,把山上的西楚兵全部带到空地上去,这场战斗他们就有五分胜算! “冲啊!” “追上他们!” 山里的西楚兵逐渐涌了出来。 与此同时,三百来匹战马也跟着牵了出来。 罗铮看到突然从山地里冒出来的战马,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的战马比我们刚才交战的时候多出了二百来匹!” 可是他在和戚继功交流军情时,根本没有提到这一点! “不好,快去通知戚将军,有变故……” 罗铮的话还没说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二章 变故,他怎么来了? 却见山下传来一阵马匹的惨烈嘶鸣声。 循声望去,一阵沙石飞扬中,借助马匹的力量奔袭出一里开外的骑兵,此时全部因为被绊了马腿而摔倒在地。 西楚的精锐骑兵对于这种情况处置得是得心应手,马背上的骑兵没有受到多重的伤,可胯下的马匹全部倒在地上起不来。 由于西楚兵冲得太快,再加上绊马腿的绳索挂在草木茂密的地方没有看到,导致这一下,就损失了大半的马匹。 “戚继功什么时候安排的绊马索?” 罗铮惊喜不已。 副将摇头以示不知,忽地想到一个时辰前,将军同意戚继功的作战计划后,戚继功就将他带来的援兵全部赶到山里说要设下埋伏,他恍然大悟。 “将军,是设下埋伏的同时,戚将军设置的绊马索,一定是那个时候!” 罗铮也赞同地点了点头,对戚继功的周全安排更加欣赏。 哪怕只是一百个骑兵,戚继功还是做出了妥善的安排,防患于未然。 借助计划能够全歼敌兵还能够保持着重视敌人的态度,这个态度确实难得。 “幸亏我把所有调度权都交给了老戚,不然光凭这支骑兵,也能把咱们的队伍冲散。” 罗铮对戚继功的满意无法言表。 副将见状,还是多嘴说了一句:“也多亏了将军有识人之明,果断地把兵权交给戚将军,若是换作先皇……” 话还没说完,副将看到罗铮用眼神警告他一眼,不敢再对先皇的所作所为多有评价,但心里还是暗戳戳地想着。 大将之才必须有能将才的君王。 其实罗将军以前也是一个敢拼敢闯的人,可惜埋没了十数年,早已失去了当年的雄心壮志。 如今也只能充当为后浪引路的前浪。 “看!他们的将领下山了!” 罗铮已然成了富有闲心观战的闲人,看到黄序和精锐部队在最后下山,心里对戚继功的安排更加满意。 就算西楚的将士再瞧不起他们南越的兵,还是保持着战场上该有的警惕之心。 只是到底轻敌了,竟一下子损失了二百来匹战马。 “将军,你说西楚兵会因为骑兵的损失重返山中吗?” “不会。” 罗铮虽没有在短时间里便能够逆风翻盘的急智,但他的优点是看得清双方的形势如何。 看到黄序脚步不停地往前冲,他自得一笑。 “对方只会觉得这是故意拖延他们脚步而安排的,他们损失了骑兵,假如追不上撤退的士兵,一旦走漏了消息,再没有骑兵去占据海边的优势,他们与倭寇里应外合抢占我们海防驻兵权的计划就会失败。” 往前进。 能夺得战功完成任务。 往后退。 损失没有人兜底。 别说是黄序,哪怕是观战的罗铮,知道这可能是一个陷阱,此时也只能借助着对西楚精兵的信心与优势往前冲。 “所有人舍弃干粮与装备,以全速去追击撤退的南越士兵!” “注意观察脚下,南越人如此狡猾,为了阻止我们追击很可能提前设下了陷阱!” “骑兵暂后!” 黄序的声音穿透二里地之内,让每个西楚士兵听得清清楚楚。 罗铮听到这番命令,暗中长舒了一口气。 成了。 戚继功这个家伙,真的是把西楚将士的心理拿捏得死死的。 都说朝堂钩心斗角,实际上在战场上,也是兵不厌诈。 西楚兵没有因为骑兵的失败而退缩,相反更加冒进。 而且他们舍弃了平时对山地的放哨观察,担心脚下的陷阱,由于是急行军去追击前方越来越远的南越兵马,导致他们只能加快速度埋头走路。 当两军的距离随着西楚兵放弃了对周围的查探,拉近到二里的时候。 在最后方的黄序等精锐百人,已距离他们原来的大本营有五里之遥,被带到了一块三面环山的盆地中央。 “南越的兵马好像越来越慢了。” 黄序眼看着双方的距离越拉越近,刚要命令位于两翼的骑兵先包抄上去时,忽然一阵地动山摇。 不等西楚众人反应过来,只见两面的高坡上滚下来无数的石块。 由于西楚对山地战势的判断力优于他人,谁也没想到南越的埋伏不在脚下而在山中。 所以,黄序还是第一次面对着这些落石的攻击。 他看到愣在当场的那些士兵们,惊怒交加,放声嘶吼。 “快跑!” 可是。 黄序的话音刚落,前方的南越兵已然掉头。 而身后也突然涌现出一千人马。 没有敌人的方向只有山坡方向,他们不等作出选择,滚落的山石砸下来。 平地上立马鲜血迸溅而出,惨叫声响起整个山谷。 一波落石带走了三四百个西楚士兵,并且打乱了他们的攻击布阵。 不等惊魂未定的西楚士兵们回过神来,埋伏在高坡上的戚继功率军杀出。 “杀啊!” “为临海城百姓们报仇!” “把这些和倭寇狼狈为奸的敌人全部歼灭!” 什么?! 黄序此时才知道,南越兵马不是撤退想借陷阱绊住他们追击的脚步。 而是来复仇的。 只是黄序不明白,不是说南越君主正与张君临父子之争,把能够调动的兵马全部调走了,为何突然冒出来的兵马知道倭寇的事? 难道说……南越的兵马平定了倭寇之乱,知道了陛下的计划,特意赶来歼灭他们的! “不好……快往山里……噗!” 黄序的话还没说完,一支利箭穿透了他的心口。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这支悄然无声袭击他的箭矢。 这是……高阶武者……不! 箭发而不让人察觉。 这是九阶武者才拥有的本事! 是谁? 黄序想在看清楚是谁于乱军之中取他性命。 可惜,五阶武者与九阶武者的差距犹如云泥之别,他根本看不清对他下黑手的人是谁,两眼一翻,彻底地陷入了长眠之中。 一里之隔的南越阵营中。 戚继功刚下达完指令,想着组建敢死队,亲自上阵与黄序一较生死。 突然射出来的一支箭不仅打乱了他的计划还把他也吓了一跳。 他扭头看向身边犹如神兵天降的九阶武者,不解地问道。 “您怎么在这里?”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三章 说全歼,留一个活口都不行 “我一直在这里。” 林墨淡淡开口。 好像回答了,又好像没有回答问题。 他转手把手里的弓箭还给身边的弓箭手,伸手敲了敲戚继功的肩膀。 “继续作战。” “……好。” 面对着南越的护国者,九阶武者,又是一举射杀了敌方将领的存在,戚继功就算有心想问,也没胆量刨根问底。 想到护国者只有当今陛下能够支使得动的说法,戚继功头皮一阵发麻。 难道是陛下担心边关失守,特意派林墨前来帮忙,用掉了一个约定吗? 那可真的是……太浪费了。 戚继功想到只身冒险来搭救他的陛下,心情十分矛盾。 他很感动于陛下的安排。 可是。 又觉得陛下这样做颇有败家子的风范。 “算了,护国者都出手了,多想无益。” 戚继功拔出腰间的长刀,朝着群龙失首、阵形大乱的西楚军冲杀过去。 “冲……” 戚继功这个字刚出口,眼前便掀起一道狂风。 他只能看到一袭青色的衣摆,紧跟着,眼前血花四溅。 护国者林墨已然冲向了敌人乱军之中,掀起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线。 剩下的五百人左右的西楚敌军,在经历过滚石之乱后,哪里会是一个九阶武者的对手。 无论是戚继功的人还是罗铮的部下,他们甚至来不及冲杀进去,与敌人正面交锋,最后只剩下查漏补刀。 本来西楚敌兵作为困兽之斗的这拼死一搏,南越这边的将士们都做好了会面临上百人死伤的情况发生,可眼下,他们全须全尾地站在当场,看着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的西楚敌兵,还有一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 “我们这就赢了?” 无论是老将还是新兵,都是第一次打如此轻松的战役。 还全歼了敌军一千人! 说全歼,当真是一个活口也没有留。 等罗铮从山上的“瞭望台”赶下来,看到站在血泊正中检查有无遗漏的林墨时,啧啧称奇,笑着埋怨。 “老戚,你把护国者带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罗将军,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人不是我带来的。” 戚继功再次想起林墨的回答,猜测着,这位护国者可能比他更早抵达这里。 罗铮没那么细心,只当这是陛下吩咐的,但同样也想到护国者与南越皇室之间的约定,唏嘘不已。 想当初先皇可是利用护国者的约定,险些拖到秋雁来助阵,成功讨伐。 如今却为了这次战役特意派来了护国者相助。 “陛下是担心西楚再派高阶武者来侵犯我们领土吗?” 罗铮叹息一声,只恨自己武道境界太弱。 这才害得陛下错失了与一位九阶武者的约定。 就在罗铮与戚继功都以为,此战结束后,林墨就要离开时。 却见林墨负手跨过血泊朝着他们走来。 说是走,应该用飞或者飘来形容更加准确。 上百步的距离眨眼便至,无声无息,让人一下子就能够感受到双方之间有多么巨大的差距。 等林墨来到众人面前,他们慌忙抱拳一拜。 “林先生。” 若说以前身为皇帝的私人护卫,只能凭借护国者的称号引人尊崇。 那么此时的林墨,便是由于方才那一战,血屠五百人而受到了所有人的尊重。 这一声“林先生”林墨是当之无愧。 “嗯。” 林墨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手指着乱石堆里的尸体。 “拉到边界线上去。” 啥?! 众人一脸茫然,不懂为何这样吩咐。 同样,也不理解林墨为什么要吩咐他们这么做。 “林先生,我们还有其他军务在身……” 罗铮的话在看到林墨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时,彻底闭嘴。 这是东宫腰牌。 “如我亲临”四个大字,却比“如朕亲临”更有效力。 “果然是陛下派林先生来的……” “非也。” 林墨收了腰牌,淡淡一笑。 “张君临与我的约定,不是派我前往哪里,而是让我护南越国土周全,恰好,滁县接壤有人盯着,北防的北齐不必防备,张君临亲自去了临海城,而我既然答应了他,总不能对这里的战事装聋作哑。” 言外之意。 刚才出手并非陛下的安排……不,也算是陛下的安排,但怎样做,全靠林墨决定。 “先生大义!” 罗铮再次抱拳一拜。 戚继功紧随其后也是长身鞠躬。 “末将替自己和手下们谢过林先生相助之恩。” “……” 这次无人应答。 当两人抬起头来时。 只有一缕清风拂面而过,青色身影朝着西南边境线的方向飘去。 “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戚老弟,咱们眼下该怎么办?” 罗铮很为难。 林先生曲高和寡,不想和他们说话,可军令如山,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要是把这些尸首拉到边境线上去,引来西楚军队的报复,那还了得?! “林先生可能是想故布疑阵,总之西楚镇南军的主将项於期早已被赵旦击杀,项於望也死了,镇南大军之中若有九阶武者,在此时的条件下也不敢贸然进攻。” 戚继功尽管嘴上这么找补着,但心里却觉得。 林先生大抵是年少轻狂,心怀赤忱。 故意做出这副姿态扬南越国威,气煞西楚皇帝的。 “戚老弟,还是你脑子反应得快,唉,都说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我这是老了,不中用了。” 罗铮拍了拍戚继功的肩膀,嘱咐他。 “你驰援边关的任务已完成,立了大功,我会奏请陛下提拔你,这里我负责善后,你回去听从陛下调遣,若有机会,必定要将嘉州这十来年遭受倭寇欺辱的大仇替我报了!” 哪怕自己也想上战场去杀敌。 但罗铮只此一役,便明白自己这十多年来,心态早已被张承乾带跑偏了。 面对外敌的反应,敌人没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恐怕激不起骨子里应该有的血性。 既是如此。 那便让后浪放手去扑腾,他当一个守边之将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将军……” 戚继功听出这话里的深意,朝着罗铮鞠了一躬。 “多谢将军抬爱,请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 “我放心,我放心。” “还有将军……有林先生在,不必亮出兵马来防守,若是西楚派大量兵力来探,林先生沉着冷静不出手,将军可让士兵隐藏于山林间,制造出人多势众的假象,尽量保全兵力。” 南越的兵力有限。 能不打就不打。 罗铮顿时又犯了难,突然觉得他留下来守边境也没那么容易。 “戚老弟,假如林先生他想和西楚的镇南军打一架呢?”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四章 收尸,官场责任制 戚继功考虑过这个问题。 但他没办法给罗铮一个准确的答案。 “船到桥头自然直。” “……” “将军珍重,末将先告退了。” “一路顺风。” 罗铮知道林墨镇守边关,除了保障了将士们的性命安全,还顺手送了他一块烫手山芋。 可事已至此。 他也只能希望西楚的镇南军别给脸不要脸,还给西楚尸体还要再来侵犯南越领土。 否则的话。 两国之间必有一战。 “护帝变成护国……也不知道陛下是怎样说服林先生的。” 罗铮朝着林墨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嗯……啥也看不到。 可能早就飘到了两国界碑那里去了。 那他还等什么呢? “全体都有!” “收尸咯!” …… 收尸,听上去简单,实际上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在医疗水平相对落后的时代,尸体处置不好会衍生出疫病。 所以大战往往伴随着大疫。 张君临吃过早饭,便重整了当地的官员班子。 临海城的官员有一半留下来抵抗倭寇,剩下的一半则率领民众逃难。 留下的全部战至身亡,剩下的面对着半座空城也面临着人手不足、调动力度不够的实际情况。 张君临在当地官员前来汇报难处的时候,当即决定恢复了宋家众人的官职,并先让他们暂代临海城的一些职务。 有些高职任低位,甚至是充当跑腿的角色。 好在宋家确实人才辈出且目光长远,并没有因此怨天尤人,而是认真的办好每一件事。 这让张君临十分满意。 昨晚的苦肉计算是没有白演。 正想着。 宋家人求见。 “陛下,白教头押运着药材前来,药材要放置于何处?” 暂代临海县令的宋时伦,非必要是不会来询问陛下如何办事的。 昨晚陛下当众吐血,吓了他一跳,至今还心有余悸。 眼看着先皇已死,南越联手北齐有崛起之势,陛下可不能发生任何意外。 宋时伦现在只想让陛下赶紧歇着,以免操劳过度。 可有些事,他又因为从未接触过,而无法自行处理。 只能暗自抱怨自己力有不逮,多学多做。 “按照药材单子上写的要求找仓库放置就行,这东西术业有专攻,比起问朕来,宋县令更应该去问单据上的负责人。” 找哪个负责人? 宋时伦看了眼手上的单据。 向来这种药材或粮草单据都写着总数以及经手的各个衙门或职位的负责人,再加盖印章,为的是货不对数时好核对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手里的单据上依旧是同样的写法……不对。 好像在人名以及负责哪个环节的下面多了一条备注,列有具体的负责工作。 从挑选药材到打包、清点,还有负责人添加的小字备注,看上去是给下任交接者留的,传到他的手里,一眼便能知道这批货物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有何作用。 “陛下,是找库管吗?” 宋时伦只是按照原本办事流程的想法,认为滋事体大便拿着单据来找张君临。 此时从头到尾看完,虽看出了其中的明堂,但还是确认了一番。 “对。” 张君临回答得很干脆,也没仔细说明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相信,按照从金陵镇州一事传下来的办事流程来看,只要宋时伦找对人,接下来的事就不必他操心了。 是的。 早在金陵官员被张承乾一起卷走北逃,张君临自己搭建起了草台班子时,他就尽自己所能让董游精简办事流程。 同时,为了防止滥用私权以及懒政怠政,每个环节的负责人必须写清楚。 哪个环节有疑问就去找哪个人。 主打的就是一个对事又对人,简单有效。 “金陵照做三个月,各项支出比上任在位的时候减少了一成,镇州照做两个月,支出确实也减少了,但办事效率却没见提高,我一直没弄清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今日宋时伦一来,我才知道原来是推广不到位。” 连官场人士都需要提点才能上手,像县衙州府这样对接百姓的地方,假如百姓们不懂得这套流程的使用方法,出了事不知道找谁,只知道大门朝南开,精简细化的也不过是官场职位,真正替百姓办实事,从而带动全国发展也只是一句纸上戏文而已。 因为连服务的主体都不知道服务的项目,到最后不过是朝堂里的自娱自乐罢了。 “得让全国各地把各个衙门、官场谁做什么事、负责哪一项,张贴官榜告知百姓,弄个公告栏就不错。” “只是这样一来还得成立一个接待部门和监管部门,以免该接应的人不接应,不该接应的浪费本职工作的时间。” 这个班子成立起来,那可不是在原来的基础上精简办事流程了,而是细化与强化。 该留的职位要强化,细化新增职位多办实事。 具体怎样实施他也不在行,只能把概念告诉石磊…… “石磊一个人也不能分成一个团队用,正好把选人这事交给宋时真,让他去参详参详,借他的手增加一部分新的职位,他当主考官的压力也会变小。” 张君临略一思忖,想到了他前世……可惜他只是一个种地的,连哪个部门有什么职务干什么都不知道,参考不到太多有用的内容。 还是交给本土人按照他的概念看看能不能成功。 其实官员增多、职务增加在这个时代并不是一件坏事,只要盘子够大,大家做的事够多,也就是说,方方面面都由国家把控的话,其实上行下效起来,还更容易团结一心,好把国家这艘“巨轮”驾驭得更加得力。 当然,前提是根子不能烂,上位者没有骄奢淫逸之心。 “本来今天中午还想多吃两个肉包子的,想想还是趁着没人多睡会儿觉,减少消耗少吃两口肉吧。” 张君临自我调侃一句,盘腿坐在城墙上借着闭目养神,开始开小差打瞌睡。 太阳越来越大,他头顶却突然多出了一片清凉的阴影。 抬头一看。 几个身上摞着补丁的少年,正把一块块带竹竿的白色麻布插进墙砖的缝隙里。 见将他惊醒,少年们吓了一跳,慌忙跪地,口中直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他们是奉宋县令之命来插白幡的。” 临海城死了这么多人,宋时伦特意挂白要进行城葬。 对此,张君临十分支持。 有些苦难必须永远铭记才不会重蹈覆辙。 这事动静闹得大一些,才能让许多原本支持上任那种为求自保只想自己苟活的人们知道。 国家国家,无国哪有家。 若有一朝国破,山河虽在,但国人是不是原本那些国人,可就两说了。 张君临抬手让他们平身,对着出声解释的士兵问道。 “今日收整完的遗尸,定了下葬的时辰了吗?”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五章 剿灭倭寇,贼心不改 “定了,酉时一刻。” 下午五点过。 张君临记下这个时辰,让少年们继续做事,不必理会他。 忙中有闲的平静时光一晃而过。 傍晚。 下葬的时候,张君临专门前往了城外的墓地,吊唁亡灵。 陛下亲至,光凭这一点,今日下葬之事也能载入县史。 张君临望着平地拔起的一座座坟头,本来带着作戏的心态来的,此时的景象却让他心中震荡不已。 这就是乱世。 这就是死亡。 他知道身为上位者,在这一点上必须要习惯,可人心都是血肉做的。 想到南越崛起后,仗只会越打越大,人会越死越多,而不打仗沦为别人案板上的鱼肉,就像临海城无法逃离的百姓被倭寇屠杀一样的下场。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心态却越发坚定起来。 总归都要死的话,那就选择一条向死而生的道路吧! “诸位!” 张君临双手抱拢,朝着坟头深鞠一躬。 “你们在天有灵,一定要庇佑我们出海顺利,剿灭倭寇。” 他这一拜。 身后的百姓们也红着眼跟着鞠了一躬。 站直腰时,呼声震天。 “剿灭倭寇!” “剿灭倭寇!” 声浪一波一波传到远处。 关押在大牢里的八格桑听到墙洞外传来的声音,脸色瞬间一片惨白。 本来他还抱有幻想,认为南越君主报完仇杀完了袭扰沿海的部下,气消了对南越百姓有了交代,就算是出海,也只是做做样子。 南越没有能够远行的大船,也没有多少海上作战的经验,贵为皇帝怎会不远千里去东瀛本岛? 可他低估了南越的仇恨,更低估了南越君主对倭寇的态度。 “南越君主不会真的要亲自去本岛吧?” 八格桑纠结起来。 他要不要为了自己的性命做这个千古罪人。 以及,他要不要冒险搏一把? “本岛上还有一位八阶巅峰的武者镇岛,虽说那位年事已高,但对付南越君主应该足够了。” 到时候他可以把南越君主引到岛上生擒后,返回南越,逼着南越把更多的沿海领土割让给他们东瀛。 如此一来,千古罪人摇身一变就是千古功臣! 到时候他想推翻本岛的王君,自成一国当开国皇帝也不是不行。 反复权衡间,八格桑决定还是放手一搏。 “来人!我要见你们陛下!” 牢房外面的狱卒听到八格桑的话,敷衍地应了一声,转身朝着外面专门负责传话的人通报了一声。 至于通报后的结果,狱卒可不负责。 这倭寇们一天喊陛下七八遍,可陛下忙得团团转,哪有空理会这些战俘。 “来人!我有重要的事见你们陛下!” 半个时辰后。 八格桑再次喊叫起来。 他要先假装与南越皇帝联手,获得自由,再谋划上岛联系那位镇岛者的事。 反正都要带路,何不提前表明态度,也免得沦为阶下囚,在这房里吃剩饭剩菜不说,对于外界发生了何事也是两眼抓瞎。 铛铛铛! 回答八格桑的,是狱卒拎着木桶,手拿铁勺敲击着铁门。 “开饭了!” “有事吃了饭再说。” 狱卒对八格桑提的要求充耳不闻。 且不说他根本不愿意帮倭寇,就算他想,陛下能不能来也不是别人所能决定的。 “老实呆着,再鬼喊鬼叫吵到其他犯人休息,小心皮紧!” 面对狱卒的恐吓,八格桑又气又怒却没有办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只能一边啃着窝窝头一边恶狠狠地记下这个狱卒的脸庞,想着等到他带兵再次反攻到南越临海城的时候,必定先将此人拿来祭旗,心里舒坦了许多。 但吃过饭。 八格桑还是再次大喊起来。 “我要见你们的陛下!” “……” 狱卒听到吃完饭更有力气喊叫的八格桑,只能再次请人传话。 并趁着换恭桶的时候,把八格桑手脚上的铁链收紧,往嘴里塞了一块抹布。 顿时,整个牢狱里都清静了下来。 “唔唔!” 八格桑险些被擦桌子的抹布熏得背过气去,对于狱卒的迫害,又在心里添了一笔债。 就在八格桑挣扎了半个时辰无果后,终于坚持不住睡了过去…… 铛铛铛! 又到了吃早饭的时候了? 八格桑不情不愿地睁开双眼,然后睁大,一脸的不敢相信:我还在做梦? “八格大将,你不是一直哭着喊着要见朕,怎么朕来了你反倒不说话了……哦,你嘴里的抹布,是谁塞的?” 张君临朝着八格桑勾了勾手。 八格桑喜出望外,连忙凑上前去,昂起下巴弯着腰,让对方把嘴里的抹布拔掉。 “八格大将想说话?” 张君临没有动手,而是笑吟吟问他。 “八格大将可知朕想听你说什么吗?” 八格桑愣了一下,摇摇头。 “朕想要夺回属于南越的群岛,顺便把这些年东瀛入侵南越沿海的仇找你们的王君报一报,希望八格大将能够引路,你愿意吗?” 果然如此! 这位年轻的南越君主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唔唔……” 八格桑点了点头,神情十分激动。 哦? 这么直接就同意了? 张君临顺势拔下八格桑嘴里的抹布扔到一边。 “张君主,我愿意为你效力,可这个狱卒虐待我!” 八格桑被憋了一晚上,气不打一处来,上来先仗着自己有用先告状。 张君临看了一眼塞抹布的狱卒,笑着对狱卒招了招手。 “你虐待他了吗?” “回陛下……是牢里的其他犯人嫌他太吵。” 狱卒据理力争。 尽管八格桑知道狱卒说的有道理,但想到自己的用处,还是趁机耀武扬威的大喊:“我是想见你们陛下才喊的,张君主,你这么晚才来,一定是因为他们没有通传,害得你耽误了整整一日的时间!” “张君主,速速解开我的枷锁,我为你带路!” 八格桑如此热情的催促起来,倒让张君临有些打架不住。 他扫了一眼低头不语的狱卒,不太赞同地批评着:“你嫌他吵你塞抹布干什么,警告不管用你直接上刑,你看你还白白浪费了一张新抹布,擦恭桶的抹布就在那里摆着,下次用那个。” “……” “……” 无论是狱卒还是八格桑,在听到张君临的话后,都十分的无语。 一个是自愧不如,觉得自己还是太善良了,得向陛下学习。 一个是满头雾水,觉得自己都投诚了为何南越君主却连一个狱卒都不舍得处置。 “张君主,我真心投诚予你,你却如此待我,我不服!”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六章 敌人,在海的那边 “不服你就继续憋着。” 张君临一脚踢起地上的抹布,重新塞到八格桑的嘴里。 这样的举动一下子让八格桑僵在当场,更加不敢相信地瞪着张君临。 假如不是这次塞抹布的动作剧烈,把他嘴角都给撑破了疼得他认清现实,他真的以为自己在做梦。 八格桑不能理解,为何他说了要助南越君主一臂之力,却还是被堵上了嘴。 难道说……南越君主只是想利用他表态,根本不需要他指路?! “各位战俘们,你们大将说的话你们也听到了。” 张君临退后一步,比划着牢里还在“唔唔”挣扎的八格桑。 旁边的翻译,准确无误地对着那些战俘翻译着刚才八格桑说的话。 并且专门挑出八格桑使用的南越话重复了一遍,确认没有随意更改,这让倭寇战俘们一下子怒火中烧,全部怒视着背叛他们的大将八格桑。 “你们看,他为了自己能够苟活,不惜背叛你们的国家。” 张君临循循善诱着。 “朕只是想登岛去和你们的君王协商一下,日后如何相处,他却提议要灭了东瀛岛,啧啧啧。” 八格桑看着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的南越君主,眼神如刀。 要是眼神能杀人,张君临觉得他此时应该被八格桑凌迟了。 好在他脸皮厚,这种眼刀对他不管用,反倒是八格桑这种无能狂怒,让他说得更加起劲。 “各位战俘们,现在有两条路摆在你们的眼前,朕与你们的大将合作,让他给朕的大军带路,按照他的设想要让他当内应的话,朕必定不能留你们的活口,毕竟东瀛本岛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打下来的。” 听说要灭口,倭寇战俘们全部吓得脖子一缩。 倒是八格桑被猜中了心思,挣扎的动作变小了许多,目光幽幽地盯着看透人心的南越君主,恨不当初。 他错了。 他以为这个少年展现出来的年少轻狂,行事没有章法能够让这个少年君主被他耍得团团转。 此时他才明白,从一开始他就成了对方手里的棋子。 根本不是狱卒没有通报,而是南越君主故意让他多次通传,让他的部下知道他要投诚。 直到,手下们都打起了这个的主意时,南越君主亲临于此,急不可奈的他当然会直接说出心里的想法。 结果却成了南越君主策反他部下的最佳时机! 也就是说。 南越君主从一开始就没准备接受他的投诚,只是利用他身为大将的威望,想要收服那些更加容易掌控的部下! “你们来南越这么多次,愿意向南越投降应当知道我们南越待人以诚,只要你们愿意为朕的大军引路,朕保证,南越人绝对不会对你们举起屠刀,只要事成便当场释放你们。” 张君临并非画饼,说得十分真诚。 他相信,只要用百分之一的真心再加上八格桑百分之九十九的带头作用,就倭寇这种见风倒、欺软怕硬的东西,不说百分之百,百分之九十九都会向他投诚。 “我来引路!” “我是船夫!我会掌舵!” “十艘船你一个人开得过来吗?南越的陛下哟,我也是船夫,还是东瀛岛技术最好的船夫!” 幸好翻译多。 才能把像炸了鸡窝一样乱咋乎的话全部翻译到位。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争先恐后的表达自己对张君临有何作用,八格桑已经放弃了挣扎,面无血色。 完了。 部下的背叛让他知道。 自己再也回不去故乡了。 “把这些人带去海边,让他们上船核对一下他们的话是否有误,再给他们喂一些毒药,谁敢包藏祸心,毒发身亡直接扔海里喂鱼。” 面对被收服的倭寇,根本不需要客气。 主打的就是一个威逼没有利诱。 张君临对这些喜欢侵略别人的倭寇骨子里的慕强,那可太了解了。 只要他们心理上认同你是强者,哪怕你把他们的脸打肿,他们也会笑着喊一声爹,打疼没有。 所以当他的话翻译过去,那些倭寇们的声量马上降低,全部赌咒发誓绝对不会作假。 嗯,挺好。 张君临熬了这群人一天两宿,终于熬出了一个好结果。 安排好专人看管这些投诚者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等死的八格桑,再次对着狱卒招了招手。 “看好了,别让这个人死了。” 狱卒不解地眨眨眼。 不明白此人都失去了作用,陛下为何还要留着。 但是陛下说完便走出了牢狱之中,既然没有解释,他也没有多问。 等到所有人全部离开。 狱卒又将八格桑嘴里的抹布掏了出来。 “南越君主!你带上我!我比他们更清楚本岛上的情况!我可以助你打下东瀛本岛,你信我!你信我!” “只要你留下我的家族,赏赐我一些土地和银钱,我一定为你效力!” 对部下失望的八格桑,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用力地朝着牢门外伸出手去,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好在这一次,他说的话对于狱卒和临海城的犯人们来讲十分中听。 没有人再嫌他吵闹。 全部看起了热闹。 …… 张君临重新回到城楼上时。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让他精神一振。 熟悉是因为对方的身形没有变化,陌生是因为对方的气场改变太多,由初见时便能感受到的与众不同,到现在泯为众人矣的低调内敛。 但他知道。 只要对方愿意,一箭便可将脚下的这座城楼击穿成一滩齑粉。 “梁师兄!” 张君临一开口。 正在盯着城外坟头的梁胜蓝迅速转过身来,抱拳一拜。 “见过……陛下!” “梁师兄,辛苦你了。” 梁胜蓝比他预计里的快了一日。 不愧是九阶武者的脚力,确实难以估量。 “不辛苦。” 梁胜蓝笑着回应。 就在张君临以为他是在同自己客气的时候,却听梁胜蓝又补充一句。 “等陛下达到九阶武者的境界时,再学习一些轻功步法,或许比我更快。” ??? 张君临一时间不知道该吐槽梁胜蓝这话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凡尔赛之风,还是该吐槽他俩大男人在这里比啥谁更快时。 梁胜蓝主动问起:“陛下召我来率众杀敌,不知道敌在何处?” “敌人,在海的那边。”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七章 碾压横推,就是莽! 对于张君临的这番回答,梁胜蓝举目远眺,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 “哪里?” “……” 张君临看到梁胜蓝不是在开玩笑,并且这件事也不适合开玩笑,他略一思索,便拍了拍脑袋。 “忘记梁师兄你自小没有出去滁县,年少时又跑进深山打猎练武,可能不知道沿海的情况。” 一个不知道敌人残忍的将领是无法带兵打仗的。 张君临只得花费了大量的口舌,把南越受倭寇入侵的历史和有记载的战斗,但凡他知道的,全部告诉了梁胜蓝。 可当看到梁胜蓝有些木然的表情,他知道纸上得来终觉浅。 “梁师兄,你跟我来。” 张君临纵身一跃,朝城墙下掠去。 梁胜蓝紧随其后并且悄然无声跟在后面。 这让张君临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梁师兄,你的轻功步法又精进了。” “陛下好眼力,我看秋雁来的步法,偷学了几招。” “……” 难怪。 进步神速。 偷师果然还是要瞄准高阶武者最有成效。 张君临也想显摆一下自己偷师的技术,奈何他学的弹射加速不适用于这里,只能咽下满心的羡慕,不紧不慢地落在了城外的公墓前。 “这些都是倭寇杀的。” 他开门见山。 正欲提问的梁胜蓝一噎,默然地扫视了一眼新增的墓碑。 说是墓碑,许多人的坟头也只不过插着一块简陋的木牌,上面甚至没有写名字以及生平。 这让梁胜蓝想到了滁县城被踏破当日之时,项鸿屠杀拒不开城投降的百姓。 当他得知消息下山时,滁县城外也树立着无数的墓碑,但数量绝对没有眼前这么多。 “陛下,这里有多少人?” 梁胜蓝语气低沉,眼神若有所思,似乎在做一个决定。 张君临感觉到一股犹如实质般的杀气,光是看梁胜蓝脸部表情,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但他也并未有宽慰或阻拦的意思。 做人确实要向善,遇事大肚能容才能活得潇洒。 可国仇家恨这种东西,它不能拿“善良”来衡量。 没有锋芒的与人为善只不过是任人欺凌的把柄。 “加上沿海渔村的,七千余众。” 时至今日。 死亡人数依旧没有具体的数目。 只有不断的增加。 数字是冰冷的,但每个增长的数字背后,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我在山里呆了十年,也不曾吃过这么多的猎物。” 听到梁胜蓝把人命比作猎物,张君临也没有更改这个说法。 他知道,梁胜蓝只是觉得人死得太多了。 “倭寇五千敌兵全歼。” 张君临又补充了一句。 梁胜蓝眼神一亮,接着连连摇头。 “还不够。” 是啊。 还不够。 远远不够。 “根据临海城的县志记载,这百年间,倭寇除了此次杀害了七千余人外,百年间的积累也早已过万,这笔累世血仇……梁师兄,就交给你去处理了。” “由我来当主将?” 梁胜蓝顿时来了精神,难得变得多话起来。 “陛下的意思是,把大军交给我,怎么打由我说了算?” 看得出来,梁师兄是迫不及待地准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去了。 不过,张君临还是提出了限制。 “首先要把倭寇占领的海岛全部收回来,然后在倭寇战俘的引导下前往东瀛本岛,让他们把这百年间欠的债全部还清。” “如果上了岛也不要滥杀无辜,让那些愿意投降的把曾经侵略过南越的士兵举报出来,你只管先用大军围它几日。” 围而不打,并非是想留一个良善的虚名。 单纯是东瀛岛人生地不熟的,比起让四万大军像没头苍蝇似的闯进去。 还不如让他们自己先乱起来才能有机可图。 打仗打的可不是一腔热血。 再者真的打下东瀛本岛还要治理,开始的时候必须与本地人联手共治,再慢慢浸透…… “陛下的意思是先让他们自相残杀?” 梁胜蓝一语点破他心里的小九九。 张君临颇为诧异地打量着梁胜蓝,忍不住伸出大拇指赞叹。 “梁师兄去守边关这段时日,不光轻功进步神速,脑子也转得更快了。” “……” 梁胜蓝面对这样的调侃,扯了扯嘴角以示回应。 他当初不懂那些弯弯绕绕是因为自己在山里独居呆得太久。 自从出世见到太子殿下玩弄人心,又跟在兄弟身边见其治理滁县,他被带动着也明白了许多事情。 后来又遇到了肖朔的提点。 如今他虽不像陛下一样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制定出算计别人的计谋。 但一眼看穿别人心思的本事还是有的。 “梁师兄如此机敏,把事情交给你我就放心了。” 说实话。 原本张君临还担心梁胜蓝心思太单纯,遇到倭寇那群奸诈邪恶之辈会吃暗亏。 明亏当然是吃不了的。 武力差距摆在那里。 可有时候暗亏比明亏后果更严重。 他安排的谋士宋执虽然头脑机灵算计百出,但到底经验不足。 哪怕是与倭寇对战经验十足的戚继功,年纪也不大,出海航行的经历为蛋。 遇事只靠一两个人带动,就像小马拉大车。 所以,将领全员智商在线很重要。 “陛下想达到怎样的战果?” 梁胜蓝已经在摩拳擦掌,准备战斗了。 张君临不想给他太大的压力,导致大军急功近利影响发挥,淡淡回答。 “碾压横推就是莽,莽到哪里是哪里,你们有半年的时间。” 有赖于这个世界海岛链的得天独厚的天然环境。 半年的时间从临海到东瀛岛,在各个海岛间周转能绕它两三圈。 半年后,四万新兵便是海上的强兵。 正好将它作为组建水师的基石。 此举唯一的遗憾便是。 他带兵出来前,说过会在稻子成熟前把兵带回去,眼下却是带不回去收稻子,只能去海上收割人头了。 “半年……够了。” 梁胜蓝信心十足的保证。 “我会打穿整个东瀛岛,陛下在金陵等着我的捷报即可。” 捷报啊…… 张君临朝着远处的大海看去,伴随着海浪的声音,他的心潮也随之泛起了波澜。 “梁师兄,这可是我刚刚登基的第一次开疆拓土……” “陛下放心……” “我放心,不过……”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八章 小倭子们,颤抖吧! 张君临手指东南方向。 “我要先跟着你们打下一座岛,把战前准备、战时情况还有战后安排规整好,接下来的事你们按部就班的走就行。” “陛下是想体验一下亲身击败倭寇的感觉?” 张君临瞥了一眼还是不太会说话的梁师兄。 怎么能把国家仇恨下降到私人感情上呢? 将军只会打仗,但善后安置这些事不是还得靠文官治理? 他不带人跟着去安排,难道让武将做文官的事,把打下来的海岛治理得乱七八糟,回头再让别人占了? “我是给你们打个样,让夺回来的海岛能够长治久安。” 张君临梗着脖子反驳了这种言论后,话锋一转。 “你先休整几日,熟悉一下海面上的情况,等到人员到齐再出发。” “海面上的情况有何要熟悉的?” 作为一个山地人,梁胜蓝不太理解这番话。 他的水性还算可以。 对他来讲,海面和地面没有多大的差距。 “也没啥情况,主要是水性还有……会不会晕船。” 张君临提到“晕船”这两个字,胃里一阵翻腾。 是的。 梁师兄晕不晕船他不知道,反正自己前世是晕船体质。 如今他好歹是八阶武者,都能够飞起来了,大概,也许,应该……不会再晕船了。 “也不知道苏姑娘能不能配制出晕船药来。” 相信从金陵和镇州来的四万新兵,其中晕船的不在少数。 经过这几日的休整与训练,也不知道能否靠意志力克服这一情况。 “梁……跑得够快的。” 张君临刚收回发散的思维,梁胜蓝的身形已经翩然腾空,离他百米开外。 望着梁胜蓝远去的身影,他站在原地,对着眼前的墓碑丛林,双手合十拜了拜。 “你们在天有灵,保佑海上风平浪静,行军顺利。” 跨海航行这事可不是单纯靠人力能够决定安危的。 它还靠运气。 就像战争的胜负从来不是人定胜天。 “祝我南越,国运昌盛,武运昌隆。” 张君临十分虔诚地赌咒发誓。 “我愿以倭寇的全体性命为交换。” 轰隆隆。 远处的海面上似乎隐有雷鸣。 张君临看到海天交接的半空中有紫色雷电闪过,又补充了一句。 “实在不行,用西楚的国运来交换。” 这样的毒誓,够有诚意了吧? “小倭子们,你们准备好在风平浪静中颤抖吧!” …… 西北战场。 烈日当空,地面上的血泊很快干涸凝结成块。 屈汉卿犹如一尊石像般坐在一起突破的石块上,握着手里的青铜剑早已变得坑坑洼洼,被血糊了一层,他整个人也犹如一个血人。 假如不是胸膛时有起伏,真的会被人误以为是一尊血石像。 屈汉卿保持这个姿势已经足足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前。 他率领的十万大军与埋伏在前方五里处的大赢军队正面交锋。 尽管没遇到大嬴的白启,逃过了死劫,可是,有心算无心再加上敌人故意渗透军中,走漏了秋将军不在的消息,导致军心涣散。 死伤惨重。 这时,一员将领拿着血迹斑驳的花名册走上前来。 “将军……” “伤亡如何?” “死……八千三百余人,重伤五千余人,轻伤三万余人。” 听到八千三百余人的数目,屈汉卿心头狠狠一震,刚才与对方大将拼杀导致的内伤险些发作。 西楚自从建国起,大小战役无数。 可哪怕是打侵略战也没有过如此惨烈的伤亡,刚交手只一回合便死亡近万。 不,不对。 屈汉卿咽下涌上喉头的一口血,回想起了比他统领的这场战斗伤亡更加惨重的战事。 金陵一役。 “好像自从项鸿率十万大军攻打金陵被斩杀近半将士以后,我西楚国的武运便衰落了似的。” 屈汉卿并非是把锅甩给项鸿。 只不过,若没有当日项鸿的战败,也不会引发这么多事,更不会让陛下为了得到南越孝敬的粮草和盐产,特地让秋将军前去助阵。 “希望陛下此计能够一举拿下南越,早日让南越成为吴国那般,也不枉这近万人的牺牲。” 屈汉卿知道。 他率领的大军损失了近万,其他的军队有可能损失更加惨重。 自己运气不错没有遇到白启那个杀神。 可别的部队遇到……那绝对会是终生难忘的噩梦。 屈汉卿休息了一个时辰,身体里的力量恢复了五成后,他便拄着青铜剑站了起来,开始让军队原地找隐蔽之处休整,补充粮草。 最重要的是,再往后退五里。 “将军,再退就退到境内了。” 手下的将领不太服气。 虽然秋将军不在,但他们这些将士们还是愿意放手一搏的。 丢失了阵地还要再往后退,简直就像是在说,除了将军以外他们西楚全体将士没有一个能打的似的。 这让本来因为战友们的死想要报仇的将领觉得将军这个做法实在太怂了。 “退到境内以后,大嬴的军队便不会贸然地闯进来,只要稍等几日,等到秋将军归来,我们便能重整旗鼓再杀回去。” 屈汉卿哪能不知道手下人的想法。 他也知道,因为战友们的惨死,此时士气已然提升了起来。 秋雁来在与不在的意义,对于此时的西楚将士们来讲,其实关系不大。 但对于大嬴如何出手来讲,关系重大! 若是说这场战斗从战略到战术,都是以试探秋雁来是否存在于营中而设计的,白启的打法还有些保守。 那接下来的战斗,在大嬴得知秋雁来确实不在,西楚群龙无首,便会换一个更加残暴的打法。 大嬴的铁骑可不是吹嘘出来的。 白启的人屠之名更不是说说而已。 “军令如山,照令去做!” 屈汉卿低咳几声,呛出一口血沫吐在地上,脸色有些阴郁。 直到手下将领不情不愿地离开去传达命令,他连忙叫来负责向国都汇报军情的传令官。 “陛下有新的指令传来吗?” “回将军,昨日的战况此时应该刚到国都,等到陛下回话,至少要到明日傍晚。” 传令官低下头,不敢看屈汉卿的怒容。 其实说刚到国都只是为了安抚将军。 哪怕是八百里加急,此时传递的军情也只在半路上。 但传到国都陛下再回话,可以派千里马与飞鸽接力传信,到时候自然会快上许多。 “从国都到南越边关也需要两三日,这么算下来,我们至少要坚守五日以上。” 屈汉卿的话刚说完,他耳边响起一阵犀利的劲风,顿时面色剧变。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九章 敌袭!裂土封侯 弓箭手! 敌袭! “敌袭!” “快布阵防御!” 漫天火光,比当初试探时更加猛烈。 地面轰隆隆作响,可以想见是有多少匹战马加入了这场战斗,而且听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似的。 不好! 屈汉卿看了一眼地势,骇然发现这里虽是多处隐蔽的山地,却也是一处盆地,因为再往后退五里便是国界,他根本没有提防背后会被人截断退路。 “白启从一开始就预料到我们会退,故意把我们赶到这里来!” 屈汉卿顿时脸上没有了血色。 如果他没有推测错的话,他没遇到白启的主力军不是因为他运气好,其他军队运气差。 而是白启的军队根本没有去追击别的军队,只是埋伏在这里,先用一波攻击在确认了他们的实力,并将他们赶进包围圈后。 开始收网。 这种口袋战术,屈汉卿了若指掌,因为在山地作战中十分常见。 可扎口袋的地势选在哪里,以及提前布局都很有讲究。 从地面震动的幅度和声势来看,白启至少驻扎了十万的军队在此处设伏。 按时间来算的话,早在白启试探之前,就安排了人手。 如此庞大的军事布置,成了千古留名,败了必成笑柄。 “不愧是大赢数百年难得一见的战神,只凭这样的魄力,我拍马不及。” 屈汉卿看到火光漫天,喊打喊杀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越来越近。 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还没能休息过来的将士们,望着犹如神兵天降般的大嬴士兵,好多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先头部队的骑兵砍倒在血泊之中。 他绝望地长叹一声,握紧了手里的三尺青铜剑。 撤退是退不掉的。 白启那一袭白色战袍随风而舞,已近在眼前。 人屠亲自出手,哪里还会留下他们活口。 这一仗,绝对是西楚战争史上最大的败笔。 “陛下!” “将军!” “你们一定要替我们报仇啊!” 屈汉卿仰天长啸一声,拼尽所有的力气,前去迎敌。 “杀啊!” 不同于刚接手时的那场战斗。 已经打了数次结下血仇的双方,全都拼尽了全力。 然而。 无论是将领上的悬殊差距,还是以逸待劳有心算无心。 战斗刚一打响,结局就显而易见。 山谷之中,血流成河,汇入小溪自西向东,由大嬴的地界朝着西楚地界流淌而去。 白启在斩杀了屈汉卿之后,策马一直向东奔驰到西楚的界碑旁,盯着西楚界碑上的字迹看了片刻后,忽地仰天大笑。 “西楚西楚,此战过后恐怕要叫东楚了!” 没想到肖朔送来的消息是真的。 既然肖朔知道了秋雁来要去南越的消息,凭借肖朔当年与墨青的关系,以及两国局势,北齐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如果肖朔把秋雁来杀了就好了,这一战我至少能让西楚裂土半壁江山。” 就算不能。 今日一战他也能够夺下西楚边境的几座城池。 “全军出击!” “随我裂土封侯!” “嗷吼!” 铁骑所到之处,将流淌的鲜血重新践踏掀起,再次卷起一场恶战。 大嬴的骑兵在西楚边境突击一日一夜。 刚开始时,西楚驻兵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丢盔弃甲。 但霸主国绝对不是软柿子,很快组织起了有序的反击与防守,加上后续力量强大。 最终,白启的大军只攻克了两座人去城空的边关城池,插上了大嬴的旌旗。 准备以西楚边境城池为靠背,双面夹击西楚位于边界处的剩余西楚将士。 一封接一封的军情战报送往西楚国都。 傍晚时分。 磨了两天两夜嘴皮子,威逼利诱之下,那些想要囤粮发财的贵族们,终于同意上交一部分粮食,稳定国内的粮价,供应在西北战场上拼杀的将士。 芈铎靠在软榻上,往嘴里塞了一颗提神醒脑的药丸,强打起精神。 想到如今内忧外患的局势,他至今还有些恍惚。 明明西北一战他有着十足的把握,能够把边境线向大嬴推移,还能够得到大赢古来养马之地。 为何? 为何会变成这样? “西北战报!” 一道惊呼声响彻整个皇宫,将芈铎吓得一个激灵。 西北战场早在调离秋雁来的时候,就已然没有了主将。 因为不能越级汇报,所以就算有战报也应该发往南越边关的方向。 屈汉卿不可能知道秋雁来已死的消息。 只能是情势所迫,屈汉卿根本顾不上越级的规矩,才会直接把西北战报送到他的跟前。 “快递上来!” 芈铎预感到这个时候传来战报不是什么好事。 很可能是大嬴看到他们转用保守的防卫姿态,试探的时候两军摩擦过度,出现了小规模的正面冲突。 超过万人冲突需要主将露面,或是伤亡过大需要主将定夺,这才特意来送战报。 催促秋雁来回战场的。 “孤该如何让屈将军再坚持几日?” 芈铎想到他去求见雷铭。 结果雷家连管家都不见了,一打听才知道,雷铭以闭关不世出为理由,遣散了家中所有奴仆。 而没有了奴仆,自然无法知道雷铭是在家里还是在西楚境内的哪座名山之中。 如此一来,他哪敢派仅剩的另一员九阶大将前去西北战场坐镇,万一雷铭不在,北齐直捣黄龙打到西楚国都来,他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芈铎心里乱糟糟的,拆开战报扫了一眼,瞳孔猛地一缩。 “好你个白启!真是胆大包天!” 论单人作战的实力,白启不一定能够比得上秋雁来。 可白启竟然光凭他的军队转攻为守,就敢深入敌营去叫阵,并且派大军试探。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不对!” 白启虽为人屠,但有勇有谋绝对不是一个贪功冒进的人。 再说了,战场上虚虚实实,仅仅几日的变故还不至于让白启行事如此冲动。 除非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告知白启,秋雁来不在军营之中,白启才敢有恃无恐。 而秋雁来就算真的不在军营之中,凭借秋雁来卓越的轻功也能及时返回西北战场,走漏风声的这个人,一定是早就做好了让秋雁来回不去的准备,给西北战场的局势来一招釜底抽薪,与白启联手,把他逼到了绝境之处。 “是肖朔!” 芈铎手指着南越边关的方向,破口大骂。 “该死的肖朔,你早就有了杀秋雁来之心,想要联合白启灭我西楚,孤不会让你如愿的!” 比起让大嬴的铁骑踏平半个西北的盆地,他选择放弃对南越的掌控。 北齐使阴招却不敢公然违背三国盟约进攻西楚,大不了……他调离边关驻军,卖北齐一个人情,把以前占据的北齐失地还给北齐。 如此一来,相信北齐也不愿意放任大嬴一家坐大,分割了西楚后成为天下最大的霸主国。 “来人!” 军队调遣已准备在即。 如今只差雷铭镇守国都了。 “早知今日,孤当时就应该听国师的劝言,与那南越和谈!”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如今想求国师出手,也只能出此下策。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章 举国挂白,利益为主 “陛下息怒。” 总管太监看到芈铎眼眶泛红,眼泪都要落下来,大惊失色。 作为天子近侍,他向来能够猜度帝心。 可这一次他很忐忑。 难道陛下决定和北齐死磕到底,不管西北战场的输赢了吗? 如此一来西楚便会面临大嬴攻占城池之危。 可他又不敢劝,因为面对此时的局势,他一个总管太监也想不到解决的好办法。 “息怒?孤息怒能解决问题吗?” 芈铎整个人在接连的打击下,苍老了许多,特别是接连两日与那些贵族勾心斗角讨粮食,消耗了他太多的心神。 “传旨昭告天下,秋将军为国捐躯,按国葬之礼,享太庙香火,举国上下挂白三日,锣鼓奏鸣三日。” 什么?! 总管太监吓了一跳。 国葬之礼是天子殡天之礼,哪怕秋雁来再有名气与威望,于国立有大功,也没有使用国礼下葬的先例。 陛下这是想以此激励西北战场的将士们? “陛下不可,此时行国葬之礼,万一被举国误会陛下发生意外,恐将国乱。” 总管太监到底忍不住出声劝阻。 战场失利也就罢了,反正大嬴绝对不可能破踏重重山河打到国都来,前朝后宫安稳,他这个总管太监自然高枕无忧。 可国葬之礼一出,万一朝廷发生动荡,一朝天子一朝臣…… “孤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但孤就是要让举国上下都知道西楚发生了大事,还是天大的祸事,只有这样,国师才能够出面替孤镇守国都,镇守西楚!” 至于因此可能会让朝廷动乱,引起窃国之心,芈铎也毫不在意。 这个局势下,若是谁有能力处理好西北战场与北齐威胁,他愿意将皇位拱手让给那些肖想皇位的儿子。 怕只怕。 他的那些皇子们根本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胆量。 “秋雁来一死,南越太子离登基不远了。” 芈铎忽地想到所有事情脱离原计划的原因,是由于南越太子张君临杀了项鸿,解决了金陵之危。 彻底地打乱了他从南越囤粮,乃至镇南大军和将领的安排,一步一步地把西楚拖入到泥潭中去,哪怕恨得牙根痒痒,几欲处之而后快,但他不得不承认。 “歹竹出好笋,虎母无犬子。” 只一战。 西楚伸到南越的爪牙就要全部缩回来。 南越会逐渐壮大……有了! 芈铎忽然浑浊的老眼绽放出异样的光芒。 “南越投靠北齐,大嬴东接北齐,它可不能任由北齐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不管有没有用,先离间两国的关系,哪怕给救援大军拖延上半日,也能减少许多伤亡。” 芈铎连忙走到案台前铺开纸张。 先下诏书。 再拟国书。 与大嬴之战既然打了,求和是不可能求和的。 一旦求和,两国结束战斗,北齐便算是完成了盟约,完全可以直接发兵进攻西楚。 再者。 为了这场战斗,西楚准备了数年之久,也绝不能遇到一点挫折,说退就退。 战场上既然已有劣势,就更得给全国一个交代才行。 只不过,他完全可以利用北齐威胁这一点,让双方的战斗损伤保持在可控范围内。 不到最后一刻决定生死的国家存亡之战,他相信大嬴愿意配合他继续演练,化解北齐拉拢南越坐大的困局。 “大嬴与北齐国交很频繁,还有一位质子在北齐国都甘城,而北齐皇室好像父子不太和睦。” 想到这里,芈铎又匆匆落下几笔。 “说不定大嬴在知道肖朔在拿他们当枪使后,能够给孤一个惊喜。” 哪怕激战正酣的两个国家,也有一致对敌的时候。 两国建交和人与人交往都是一样的,利益至上。 至于那些在战斗中丢掉性命的将士……芈铎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从短期来看,损失了大量的兵力确实很让他头疼,但只要守住本土,再休整两年,西楚依旧还是可以剑指天下,与其他国家争锋的霸主国。 芈铎把矛盾点从西楚转移到北齐后,心里又形成了一套新的计划。 等到大嬴与北齐明争暗斗后,北齐自然无力去顾及南越国。 到时候,他势必让南越国知道,西楚为何能够成为霸主国。 吴国。 是怎么亡的。 “传旨吧!” 恢复了自信的芈铎再次意气风发起来。 在他眼里,这次秋雁来之死虽属意外但只是作战失败。 留有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但芈铎算计到了大嬴与北齐,却没有算到,南越早已今非昔比。 不再是以前那个任西楚搓扁揉圆的孱弱小国了。 …… 西南关隘。 镇南军大营中。 新任主将潘时屹望着今日送上门的一批尸体,气得直磨牙。 自从昨日起。 南越便有士兵每半日送来百余人的尸体。 那些尸体潘时屹当然认得。 因为他们是前往南越沿海驻扎的“援军”。 千人精兵小队,其中包含三百轻骑兵,这支小队在他看来,能够以一敌十。 别说在嘉州驻兵被张承乾抽调走两万只剩下五千兵马还在与倭寇交战时期潜入南越。 就算是与那嘉州所有的驻兵正面对上,也绝对不会落于下风。 “这些人又是怎么死的?” “回将军,有乱石砸死的,还是被马踩踏而死的,也有剑伤还有内伤……” 死得如此五花八门,潘时屹不明白。 这支精兵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在刚出境没三日的情况下,竟被歼灭。 从昨日便送来了领队将领黄序的尸体,潘时屹便猜到,这支精兵小队可能全灭了。 但他还是心存侥幸,认为黄序可能是身先士卒遭遇了埋伏。 或是遇到南越大军防守,其他士兵群龙无首之下应该会回到西楚境内,重整旗鼓,打探南越境内军事安排是否有了变化。 谁知这一等。 没等来回来的士兵,倒是又等来了一批送上门的尸体。 “将军,南越一直往这里送尸体,营中将士们已是怒发冲冠,随时等着将军下令去夷平了南越的边关城池,为兄弟们报仇!” 镇南大军原是由项家军发展而来的。 加上军户世代累积,送来的尸体里与军中将士自然都是沾亲带故的。 加上南越此举有挑衅的意思,对于根本没把南越边军放在眼里的镇南军来讲,这种行为就是在作死。 “陛下有旨,镇南军不得擅动,这两日陛下还调动了其他驻兵前往西北战场,我们一旦有所举动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怕是坏了陛下的安排。” 潘时屹也想和南越打个漂亮的胜仗,好坐稳这个新任主将之位,当好他的镇南大将军。 可陛下确实有令在先,他得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才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一章 挑衅,对,就是挑衅 这个台阶,只能由别人来搭。 “将军,我们可以先派一支小队前去刺探军情,若是南越故弄玄虚,运气好加上使了诡计拿下先前的精锐部队,故意送来尸体让我们不敢再派新的小队前去南越,那么陛下让我们镇南军派人增援南越沿海,共抗倭寇的旨意不就无法达成?” “说来也是……真是两难……本将军自然想要完成旨意,扬我军威,可大军又不能擅动,那南越挑衅日益加剧,不出手必定会引起士兵哗动,本将军心中焦虑万分,该如何抚慰诸将士呢?” 潘时屹故作为难地叹息一声。 旁边站着的幕僚闻弦音而知雅意,当即递出台阶。 “将军,若那南越还继续往这里送遗体,不妨将军亲自前往南越军营讨个说法。” “若他们有理有据便上呈陛下以两国交战为由处理,若他们无理取闹那便由将军直接动手除掉这些狂妄无礼之徒,相信听闻将军亲自前去,他们不会不重视将军。” 阴。 还是幕僚阴。 潘时屹颇为赞赏地看向自己的幕僚,当即点头认同了这个处置方法。 “去,给南越的边军将军下拜见帖,本将军倒要瞧瞧是南越哪个大将军如此能耐,竟敢直接挑衅我镇南军军威!” 作为七阶中品的武者。 潘时屹根本没把除南越太子之外的所有南越武将放在眼里。 反正只要他下了拜见帖,南越让他去他要去,不让他去他还是要去。 相信南越军营中也无人能够阻止他。 “点一千兵马跟在我之后,等我发号施令,便把南越边军全部歼灭,将他们杀死的我军将士遗体抬回来,也好入土为安。” 其实潘时屹根本不在乎那些尸体。 在西楚,只有出身贵族世家的将领性命还能够值得起重视,寻常的士兵死了也就死了。 但他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个为借口,挑起与南越国的战争。 “是!” 手下将领们早就憋着一口气想去屠了南越的边军。 一是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二是趁机获得军功。 南越作死挑衅他们,这军功送到眼前,他们不接必定会惹得天怒人怨。 因为镇南军与南越边军相隔不过十数里。 不多时。 便有传令士兵打马赶回,手里还捧着一封回帖。 “将军,那南越的守将同意您前往军营,正好将他们收整好的剩余尸体抬回来,免得他们再浪费人力物力往这里送。” “他们还说……” 传令士兵看了一眼面上带笑的主将,硬着头皮往下讲。 “是西楚的士兵越界在前,又不听劝阻一直闯入了安城地界,他们迫不得已还手,没想到双方打急了眼,这才一发不可收拾。” “又担心镇南军因为士兵不见再次派兵前往南越境地,这才收整了多少尸体,便送来多少,让镇南军放心,进入南越的士兵生不见人,但死了能见到尸体。” 饶是潘时屹,听完这番话都气笑了。 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南越就是! “既然他们真心邀请,本将军自然要去,他们有没有要求本将军带多少人马?” “没有提及。” 说到这一点,传令士兵脑中闪过他递拜见帖时的景象。 南越边军守将是想要求来着,但旁边一个布衣青年出声阻止了。 那个布衣青年……看上去不像是武者,反正他感受不到那个布衣青年身上有任何强者的气息,可他却不敢直视。 此时想来,总觉得哪里有古怪。 “将军,会不会有诈?” 传令士兵仔细回想着南越军营中的细节。 “小的去南越军营传信,里面的驻兵似乎不足两千人马。” 区区两千南越兵竟能够全歼他们的一千精锐部队。 总不能所有的南越兵都像南越太子当初守城金陵时那样,个个拼死一搏。 再加上那支精兵山地作战的机动性极强,就算对方想搏他们想退守山城之中也十分方便。 “不足两千?看来他们是真的运气好,但就是这运气好,让他们觉得能够像南越太子一样战无不胜,认为我们镇南军像那群贵族子弟组成的抢粮大队一样好打,可就错了。” 潘时屹面对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的南越边军,强忍着没有发笑。 看来陛下帮助南越皇帝打太子,让南越的军队有了一个错觉。 以为西楚的兵马是为南越所用,才让他们气焰如此嚣张。 反过来讲,陛下的计划成功了,南越对他们根本不设防。 连他带多少兵马前去都不要求那可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一千兵马点齐没有?!” 潘时屹丝毫没有怀疑南越设有埋伏。 就算有又如何? 他率领一千轻骑兵前去,后方十里开外就驻扎着镇南军。 在强大的军队数量差距面前,南越的主将就算有计谋也无法战胜镇南军。 “除非南越太子亲自到来,只是他们南越心目中的战神太子,此时恐怕早就被秋将军拧断了脑袋。” 潘时屹站起来,振臂高呼。 “去向南越边军讨个说法!” “讨说法!” “绝对不能允许南越边军随意杀害我们镇南军!” “不允许!” 士气提了上来,潘时屹信心更足。 跨上手下牵来的马匹,拎起一把开山斧,便率领着一千轻骑兵朝着南越边境驻扎的军营而去。 “大家也将营地往东推进五里!” 副将也不是傻的。 为防有诈,直接把战线逼至南越家门口。 一旦将军那头打起来需要支援,镇南军大部队随时可以冲上前去。 到时候,无论南越有多少兵马都是他们案板上的鱼肉,任他们宰割。 “想当初南越俘虏我们五万兵马,这次,南越有多少人,我们抓他们多少人!然后找南越皇帝换粮食!” 军功标好了明确的筹码。 镇南军全体更是迫切的希望双方大战一场。 不。 是他们虎入羊群,去抓那些南越士兵换军功,换粮食! …… 南越军营。 罗铮扫了眼已经全部收捡完的尸体,看向一直负手站在他桌案前的林墨。 有护国者在身边像护卫一样站着,确实安全感拉满。 可想到林墨挑衅镇南军的举动,罗铮又有些犯愁。 “林先生,万一镇南军全部出动打起仗来怎么办?” 陛下的旨意,全歼入侵边防的西楚兵队,是为了稳定局势,好去处置倭寇,收回海岛。 若是此时这里打起来的话,那就相当于后院起火。 罗铮不懂林墨如此挑衅镇南军,难道是还有援军可以赶来震慑住西楚的镇南军,还是说…… “林先生你是想不顾武道规矩对普通士兵出手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光凭林先生一人便能击败镇南军半数兵马。 他们这两千人可能会在战斗中全部阵亡,可以两千换两万甚至更多,罗铮觉得……也不是不行。 只是和陛下的安排可能有所出入。 就在他纠结万分时,林墨的回答让他更焦虑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一人定乾坤,进退你们选 “我这个人很守规矩。” 啊? 那……为何如此做派? 罗铮想问却不敢问。 别看林墨表面上与普通人无异,可一旦知道其境界乃是九阶高手,罗铮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喘。 特别是这位根本不受控制,让他一个头两个大。 “你放心。” 林墨看出罗铮脸上的纠结之色,难得出言安慰。 “我的任务是护南越边境不受他人侵犯,但我又不想再像昨日那般与人打架,所以才邀请对方的将领前来。” 这么一说,罗铮明白了许多。 林先生这是像两国谈判时使用的外交手段,亮一亮手腕,比比和西楚镇南军将领谁更强。 告诉对方南越有九阶武者坐镇,让对方投鼠忌器,从而不敢再打入侵南越国土的主意。 想明白这一点,罗铮说不是失望是假的。 他还指望着林墨能够像是峡谷一战时那样出手,斩杀敌军呢。 果然是隐居山林的人,见不得浴血厮杀。 “林先生仁慈。” 罗铮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 林墨但笑不语,也没有反驳,只是朝着西边的方向望去。 很快。 乌泱泱的人头出现在视野之中,领头者手拎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钢斧,分外扎眼。 “他就是镇南军的大将?” 林墨手指着那把闪光的斧头问。 罗铮眯着眼朝前方望去,他的目力不及林墨,实在看不出来,只能讪讪一笑。 “我与那镇南军也不熟悉。” “既是如此,那便只能让他们过来了。” 啊? 罗铮犯起了迷糊。 听林先生的意思怎么像是确认了谁叫镇南军主将,准备半路伏杀似的呢? 可是林先生刚才不是说过不会做出违背武道规矩的事……就在罗铮迟疑之时,西楚的骑兵已然冲到了军营外的栅栏前。 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姓罗的,你欺我镇南军太甚,今日我作为镇南军主将,今日便替死去的兄弟们讨个公道!” “冲!全歼他们!” 潘时屹原本是打算先探探底细,看看南越是否另有伏兵。 可一路走来,通过判断得知,南越在回去的路上根本没有伏兵,而往东五里内,斥候来报,也没有任何藏匿起来的兵马。 也就是说。 眼前军营里的两千人便是南越边军全部的兵马。 那还搞什么先礼后兵那一套? 反正都是要打,干脆趁南越没防备直接冲上去,直接把人全灭。 如此一来就算与南越方面后续进行交涉,是黑是白到底发生了何事,就由他们来评说。 “娘的,西楚人不讲武德,他们下了拜帖竟然还要偷袭?!” 罗铮又气又恼,只得看向林墨。 人是林墨请来的。 营地里的兵马虽然一直对西楚兵马有所防备,可面对一千精骑,也确实有些勉强。 “别慌,人是我请来的,既然他不讲规矩,那就不要怪我下手无情。” 林墨也被对方这一击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并不想以杀止戈,只想完成与张君临之间的约定。 但若是对方执意想要入侵南越,那便是敌人。 他对潜在的敌人还愿意劝之退之,可对亮出武器的敌人,只有一种手段对付——杀无赦。 “随我冲!” 依靠着卓越的马术,跨过了南越军营前拦截用的栅栏时。 当潘时屹看到像是吓傻了一样站在原地不动弹的南越士兵时,忍不住嗤笑出声。 “这些人能够全灭先前派出的精锐小队,果然是走了狗屎运。” 他高举手里的斧头,正要往前劈去。 却见一个青色布衣男子迎面撞了上来。 那男子速度不快,但他的速度极快,想到传令士兵提起,就是这个男子接下了他的拜帖,潘时屹脸上笑容更深。 “看穿着像是一个幕僚,这是死到临头想找一个痛快。” “好,我便成全你!” 由于对方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潘时屹杀鸡不想用牛刀,根本没用全力。 瞄准了对方的脖子随意地劈了下去。 哪怕只用了两成力气,却也能够在内劲的夹击下,将一个五阶巅峰的武者一斧切成碎渣。 而据他所知,哪怕是这里最高的南越将领罗铮,武道境界也不及五阶巅峰。 这一战,他必将大获全胜,而且赢得十分轻松。 潘时屹想得轻松,斧头下落得也十分轻松。 只是当他看到对方抬起右手,作势要来抓他落下的斧头时,还是下意识地往手中的巨斧里加注了全力。 这一下劈上去,他已经可以想见眼前这个南越男子会被劈成两半,劲气将其身体轰成一滩血肉的景象了。 铛! 金石相接的声响在耳边乍响。 一阵剧烈的麻酥感从握着斧柄的指尖到手掌,瞬间蔓延至全身。 咔嚓! 不等潘时屹反应过来,被挡下的巨斧便从中间裂开,化成点点碎片砸向地面。 “嗷!” 自林墨手臂传导的无形劲气,终于在潘时屹的体内爆开。 刚才还满面春风的潘时屹,此刻脸色扭曲且狰狞。 而他跨下的战马也发出一声悲惨的嘶鸣,轰然倒地。 咕噜咕噜…… 潘时屹身体完全失控,顺势朝前扑倒滚了好几圈,直到撞到林墨抬起的右脚上,猛地停下来,发出“砰”的一声剧烈撞击之声,紧跟着,便张嘴喷出一口带着血块的血雾。 领头的大将刚出手就被击落下马,并且还丢了武器。 后面的骑兵及时勒停马匹,依旧有十几个被挤进了营地之中。 几乎是他们刚刚过界。 落于地上的斧头碎片被一阵旋风卷起,闪着寒光,精准无误地射向他们的面门。 “唔!” “扑嗵!” 马背上的骑兵被一击毙命,手里缰绳松开后,全部坠于马下。 西楚的骑兵终于意识到,他们的面前虽然没有南越兵马设伏但有更加可怕的存在。 那就是武道境界高于潘时屹的高阶武者。 而且看两人之间行动上的差距,对方至少是八阶中上以上的实力! 难道是南越太子亲临了吗? “你……是……谁?” 潘时屹张嘴便不断有血沫往外涌。 他知道自己出气多进气少,马上就要死了。 但他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你是……南越……太子……” “不是。” 林墨直接反驳,反问他。 “你是镇南军主将潘时屹?” 在最后一击前,林墨不忘记确认一下对方的身份。 潘时屹张了张嘴,此时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好在林墨对于他是不是潘时屹也没那么深的执念。 反正他只杀越界的。 同理。 越界的不论是谁,他都会杀。 “这里是南越国土,你的脚伸得太长了。” 林墨宣判完潘时屹的死刑后,手掌一挥,斧头柄便像有人操控般无风自起。 接着,猛地插到了刚才潘时屹的巨斧应该落在林墨心口的位置。 “噗……” 潘时屹再次喷出一口血雾,眼神开始涣散。 意识消失前,他听到这个神秘的高阶武者掷地有声地说着。 “这里是南越国界,胆敢越界者,杀无赦。” “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往后退,如果不想退我也可以送你们一程。” 快退! 潘时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三章 改规矩,苏婵衣到来 他绝望地闭上双眼,耳边依稀有厮杀声传来,他也无力阻止。 “救回将军!” 林墨出手太快,根本无人看清。 导致潘时屹是生是死也无从判断。 作为潘时屹的副将,眼见潘时屹被困,自然不能被林墨三言两句便吓得退缩。 哪怕林墨刚才那一挥袖展现出来的实力非同寻常,但西楚士兵骨子里认为南越无强者的潜意识,到副将在一瞬间判断失误,跨下的马匹已然跃起。 然后…… 轰然倒地。 林墨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花招,随便一挥衣袖,连武器都不必使用,单凭劲气,便让副将死于马下。 瞬间。 全场鸦雀无声。 西楚的骑兵们骇然地望着实力恐怖的林墨,再看那倒在血泊里的副将和死马,哪里还不明白。 他们新上任不足半月的主将,又死了。 唰! 林墨再次一甩衣袖,冷漠的眼神扫视着营地外的西楚骑兵。 “再不退,一刻钟你们可退不出南越的地界。” 短暂的变故中,南越士兵早已准备好了应敌的准备。 西楚骑兵望着对方深不可测的高阶武者还有人数双倍的南越士兵,哪怕群龙无首,无人指挥,还是迅速地调转马头。 “快撤!” “全速撤退!” 跑来的时候有多激动,撤退的时候就有多慌张。 慌乱之中,马匹踩踏落后的骑兵,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马腿受伤无法骑乘,干脆靠着双腿去追击撤退的同伴们。 在生死之际,可没有人再去理会为曾经死去的同伴出头。 甚至。 为了避免被林墨追上,西楚骑兵内部都在暗暗进行一场战斗。 谁跑得快,谁就能多一分生机。 谁跑得慢,很可能时辰一到就被杀掉。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大家全部鼓足了力气向前狂奔。 “解决了。” 林墨看了一眼营地里还没送完的尸体,对着罗铮商量。 “不如把营地往前迁移五里,也给把他们的人送还回去。” “……” 罗铮一下子都不知道该说林墨这样的举动是心地善良还是趁火打劫。 西楚与南越的边界线虽然向来分得清楚,但由于西楚国力强盛,且士兵极其嚣张,先皇在世时便下令,将边防军退到边界线五里开外,以防不测。 其实这个不测是说的为免两军离得太近起冲突,动起手来南越吃亏。 因为这一点,驻边将士们心里其实都挺憋屈。 这样一来可是白白将边境五里让给了邻国,损失掉的可不光是土地控制权,更是他们作为南越人的尊严。 罗铮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够打破先皇制定的这个不成文的规矩。 林墨见罗铮沉默不语,不解地问:“不能迁?” 南越的地盘,为何要退避五里留给西楚进出自由? 林墨不能理解。 也不能接受。 “能!能迁!” 罗铮看了一眼对于南越国情还不太了解的林墨,忽然福至心灵。 他好像知道陛下为啥要让护国者来守边了。 “迁是能迁,可西楚的镇南大军十分勇猛,再加上他们人数众多,为防有变,还是要请林先生坐镇军中,不知道林先生可否同意?” “有军饷拿吗?” “啥?” 罗铮一愣。 却见林墨扯了扯自己快要磨秃线的布衣。 “打仗耗费衣服,我替你们坐镇军中有军饷拿吗?” “有有有!不仅有军饷,我们还有金陵来的伙夫兵,能做改善后的伙食。” 金陵来的伙夫兵与嘉州的有何差异吗? 林墨不懂,但他也没有问。 因为他很快就闻到了军营里开饭的香味。 这股奇异的香味让他食指大动,勾起了他肚子里久违的馋虫。 好香! “林先生,马上要开饭了,吃了饭再迁营?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关键是这么急着打压西楚的话,很可能会引起反弹。 他是不怕死,手底下的将士们也不惧保家卫国时牺牲自己的性命。 但有些仗如果能不打,还是可以不打的。 陛下说过,还等着镇南军送到西楚与大嬴的西北战场上去较量呢。 坐山观虎斗不比痛打落水狗还可能比狗咬更好吗? 其实林墨是准备立刻动身的,可此时他饿了。 “好,听罗将军的。” 罗铮一下子露出了老怀欣慰的表情。 年轻人听劝就是好。 边军的指挥权,再次回到了罗铮的手里。 …… 临海城。 张君临安安静静地休养了一日。 清晨醒来,城里已经飘起了药香。 他认真地嗅了嗅,顿时双眼一亮。 “苏姑娘……” “下官在这里。” 旁边响起嘶哑的声音,吓了张君临一跳。 再看带着麻布面纱捂住口鼻,还不时咳嗽的苏婵衣,眼底青黑,神色疲惫,顿时心疼不已。 “这一路上辛苦你了。” “食君俸禄,为君分忧。” 苏婵衣把刚刚熬好的药递到他的面前,盈盈一笑。 “陛下昨日吃得油腻,这碗药汤需要饭前服用,一口气喝完可好?” 好……苦。 张君临凑近只闻了一下,便觉得嘴里发酸。 看到苏婵衣面纱下戏谑的笑,他当然不想让人看扁。 咕咚咕咚……酸苦的药汁险些从鼻子里冒出来,还好他早有思想准备,硬生生地灌了进去。 “咳咳……陛下再喝三日药,体内残毒便能全部清除,只是服用雪莲丸后的几日内会身虚体乏,陛下最好这几日不要出海。” 张君临以为苏婵衣刚刚才到。 此时听她这么一说,便知道她应该是早就来了,打听清楚了临海城的动向,也知道了他的计划。 “我时常在想,幸亏苏姑娘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否则……” “否则陛下会杀了我吗?” 苏婵衣把药渣沥尽,重新泡水,依旧是笑盈盈的模样。 张君临看着如此豁然淡雅的苏姑娘,哑然失笑。 “否则我都没机会坐在这里。” “……” 苏婵衣面对着如此妄自菲薄的张君临,想到他这一路看似顺风顺水,实际步步惊心,如履薄冰,心中不免多了一丝丝的心疼。 但心疼归心疼。 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陛下是在这里脱衣服还是去别的地方脱?” 此话一出。 旁边守城的士兵们全部竖起了耳朵,一脸八卦,笑容暧昧。 可张君临却笑不出来。 “真要脱吗?” “陛下说呢?”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四章 关心,热病 谨遵医嘱。 张君临从未拿这四个字当作耳旁风。 只是想到还要扎一次针,他惆怅地叹了口气。 “陛下可是怕疼?放心,下官最近扎针的技巧有所进益,定会让陛下减轻痛楚。” “身体疼能忍受,心里疼克服不了,朕还要再等几日才出海,不如直接喝药?” 张君临没理会旁人因为他们的对话露出震惊的表情。 想歪就想歪呗。 反正他对苏姑娘的心思,现在也确实没有多么纯正了。 “既然如此……” 苏婵衣在张君临期待的目光中,笑着开口。 “陛下服用雪莲丸再加上近日积劳成疾,想要尽快恢复巅峰状态,还是多扎几日的针为好。” ??? 苏姑娘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还是喜欢看我扎针时脱衣服? 张君临郁闷不已,从怀里掏出雪莲丸塞到苏婵衣的手里。 “还你。” “早知道吃一颗要扎好几针,我就咬咬牙忍过去了。” 早知道问他几时出海是为了多扎他几针,他今早就应该扬帆起航。 好气! “陛下若是愿意喝药那便喝药。” 苏婵衣忽然捂住嘴低笑几声。 可能是压抑着笑声呛到了,又咳嗽起来,也不知道是咳得还是笑得眼眶都泛红了。 张君临一下子不知道该关注她的身体情况还是应该关心自己的。 “苏姑娘,你的意思是我不用扎针了?” “本来就不用……我只是……想借这个机会提醒陛下。” 苏婵衣脸上浮现两抹红晕。 身为医者,用治疗手段来逗弄别人确实不太合适。 但多日分别,她满心欢喜且担忧地赶来,却看到张君临席地躺在城墙上守城的样子。 她对于此人不爱惜身体的做法是既心疼又无奈。 只能出此下策。 “哦……我懂了,你是担心我逞能伤了身体。” 张君临知道自己不用扎针,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实话实说,我也担心我身体撑不住,可是苏姑娘你不来,这城里也没有什么名医帮我调理,我也只能硬扛。” 在别人面前,他张君临是南越新帝,威风凛凛。 可在苏婵衣面前适当的表现出一丝柔弱,他认为没有问题。 毕竟不能只让自己心疼苏姑娘,苏姑娘好歹也要心疼心疼他。 “陛下谬赞了,你若是这么说的话,为了我的名声着想,我也只能……采取最优的治疗方法。” 苏婵衣心里小鹿乱撞,面上却越发的冷静自持。 还能够有闲心调侃对方。 张君临当即认输。 “不装了,我摊牌了,其实我只是着急赶路,仗不是我打的,事不是我做的,我还白吃了一颗雪莲丸,苏姑娘你不必理会我,让我再喝碗药汤缓缓。” “噗嗤……” 苏婵衣被他耍宝的样子逗得捂嘴直笑。 张君临盯着她半遮的笑脸,忽地也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 多日来的疲惫,似乎在这含着药香味的笑声中缓释了许多。 只剩下旁边的守城士兵们面面相觑,不懂这两个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更不懂为何陛下居然放弃了脱衣服的机会。 “陛下真是为国事操劳,不顾个人私情。” “身为一个男人,我可真是太佩服陛下了。” “有没有可能陛下是累了不想脱?” 此话一出。 其他士兵全部一脸愠色地盯着多长了一张嘴的那个人。 陛下为何会累? 还不是他们武境不高,才劳累陛下? “你不累你今晚继续值守吧。” “我觉得行。” “……” 多嘴的士兵无奈认命。 陛下是不是累得不想脱衣服他不知道,反正他今晚是别想回家脱衣服抱着媳妇睡觉了。 “苏院使,温瘟的方子里有味药材不足,不知能否使用其他代替?” 张君临的笑声在宋时伦的提问声中戛然而止。 温瘟? “今年较热,倭寇来之前城中就已有热病流行,为了防止战后生成瘟疫,我特意配了一副清瘟的药方。” 听到苏婵衣这么说,张君临也没功夫理会自己是吃药还是扎针了,连忙让各部门全部配合太医院,先着手处理预防瘟疫一事。 要说在古代最要人命的天灾人祸,战争都不比瘟疫杀伤力强。 等张君临了解到,不只有临海城有热病,早在半个月之前,嘉州城内便有流行的趋势。 但由于张承乾要打仗,人人自危,再加上从金陵跟着的太医们不办正事,这场热病只在民间传播开来,根本没有引起朝廷的重视。 直到。 倭寇来袭,苏婵衣随军前来支援。 半路上便发现了这件事,这才有了中途停留两日,着手清瘟一事。 “陛下不必亲自来盯着,我在来的路上已经找到症结所在,对症下药,此热病虽传染性比较强,但只要用药得当,很快便能消退。” “那就好……宋县令,你派人去各个村镇宣传这个药方,请当地医馆的大夫在各大路口熬药放药。” “是!” 宋时伦早就听说过当初的太子殿下免费发药一事。 此时亲自去办,心中热血沸腾。 卖药本就是暴利行当,陛下却能如此为民着想,实乃南越之福。 张君临免费发放药物可不是为了搏什么好名声。 身为君王,不论国大国小,若不懂得以民为天的道理,只知道剥削,那么这个国家就别妄想长治久安。 特别是在这种特殊时期,免费发放药物可能会触及到许多权贵商绅的利益。 但从长期来看,保住百姓的性命有益于提升国力,更能够凝聚团结力、向心力。 “缺少的那味药有办法替代吗?” 张君临脑中已经构想出了,要该往哪里去找这味缺失的药材。 还是老手段。 基本靠抢。 临海城的抢完不够用,嘉州城内绝对有囤药。 大战之后必有大疫。 战争一起,那些药材贩子绝对囤了不少药材准备大赚一笔。 “没有……诶,陛下,你去哪里?” “去见几位为国着想愿意捐药的药材商人。” 张君临打了声招呼便扬长而去。 一个时辰后。 一辆辆马车载着急缺的那味药材,停在了苏婵衣熬药发药的窝棚前。 如此神速让苏婵衣又惊又喜。 她见只有送药的人没有张君临,关切地询问:“陛下呢?” “回苏院使的话,陛下担心药材不够,各州县放药有误耽误病情,前去嘉州取药了。” 押送车辆的中年人眉开眼笑,看不出一丝勉强的意思,也不像是被强抢了药材似的,这让苏婵衣迷惑不解。 陛下是用了什么手段,让这些药材商人拱手送药的?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五章 表明心意,她懂 直到次日张君临重返临海城,保证药材充足,嘉州管辖内的各州县发放药物正平稳地进行,苏婵衣终于有机会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她看了眼正亲自帮助官府发放药物的药材商人们,压低声音询问:“陛下,你许诺了他们什么条件,能够让他们这么无私奉献?” 比起一些官差来,这些没拿到钱财便发放药物的商人们更加积极。 就像是被人灌了迷魂汤一样。 张君临也看到了这一幕,虽然在意料之中,但对方如此热心,不论是虚情还是真意,总之这一关算是渡过去了。 只不过需要后期偿还罢了。 “我答应了让嘉州的药材商日后负责当地驻兵药材,并与太医院合作,有新的药方全让他们承制,只是老百姓们认不认同他们,需要他们自己努力。这不,一个个的抢着表现,哪里还有奸商的模样。” 苏婵衣愣了愣,缓过神来才明白,陛下这是把她卖了还在让她数钱? 因为药材商忌惮太医院开具出来的新方,又无法买通太医院,只能寻求合作。 谁叫这位新皇陛下的雷霆手段之下,连南越最大的药材商都控制住了。 今日不谈合作,怕是来日张君临就能让他们永远在药材商行消失。 张君临甚至不用什么横蛮的手段,也不需要欺行霸市,光靠着太医院这段时日积攒的好名声以及发放药物俘虏的人心,足够一家独大。 “哦,对了,苏院使,你的那些方子以后传承的时候记得署名,让他们承制的时候记得留一手。” 张君临对苏婵衣这位神医是越看越喜欢。 眼神也越发的黏糊起来。 看得苏婵衣再次心头小鹿乱撞,还想说些什么,闻到一股肉香味,她面色微变,循着香味望去。 果然是白芷来了。 “小姐,你配出来的晕船药可真灵验,我吃了真的不晕船了,这个药方借我使使……陛下也在,那就方便了。” 白芷还想着替四万新兵向自家小姐讨晕船药的配方,见张君临这个当皇帝的在现场,麻利地把事情丢给他。 “陛下,海上风浪大,许多士兵一出海就开始晕船,连我也不例外。” 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 幸好,苏婵衣来了。 张君临眼巴巴地盯着苏婵衣,还没等他开口,苏婵衣无奈地轻叹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张纸。 “这是晕船药的配方。” 不等张君临接过。 旁边正在亲自发放药物的临海城最大药材商健步如飞地冲了过来。 “见过陛下!” 张君临心道:我都在这里站了一刻钟你才来见,是见陛下还是来见晕船药药方的,实在是不要太明显。 “平身吧,这个药方送交太医院后,你便可以调配药材去制药,朕这边先赊账,等到海防军队把单据开出来送达金陵批复完,以后再有需要,就能立结立清。” “陛下思虑周全,实乃嘉州人的万幸。” 晕船药可不是只有即将出海的将士们使用,还有其他人也可以使用。 特别是,这个药材商人看中了新皇能够打下海岛的未来。 深知以后出海的人会更多,说不定还会带动繁荣的海上贸易,到那时,晕船药可能是临海城最热销的药物,没有之一。 那么。 他这次施舍出去的药材,很快就能赚回来,以后借助太医院配方赚的其他钱财就是白捡的。 唯一不好之处,便是这些药方制成的药物全部由太医院来定价,但想到作为太医院在民间的合作方,除了卖配方药还有带动其他药材的售出,药材商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弊。 所以当初陛下询问是否合作时,他二话不说就同意下来,还生怕别的竞争对手争抢,还向陛下开出了对等条件。 以成本价提供此次热病所需要的各种药材,以示诚意。 “别吹捧朕了,速去办正事。” 张君临挥了挥手。 药材商屁颠屁颠地离开了。 他看向啃着卤鸭头的白芷,又看了眼自从白芷来后便退到远处去的苏婵衣,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联系到以前的事情,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苏姑娘。” “陛下,下官还有事情要做,陛下如若没事,不如自己去把药煎了喝完。” 苏婵衣的语气说不上冷漠,但也绝对不像平时那么自然。 “苏姑娘,我对白芷没那个心思。” 哐啷…… 苏婵衣手里的秤砣打翻药盘,幸好张君临眼疾手快捞住它,才避免了砸脚的可能。 “小姐,你吓我一跳。” 白芷没能成功挤进两人之间,看到小姐安然无恙松了口气,啃完手里的鸭头,对着张君临问。 “陛下不需要我再当教头了?” “啊?不是不是……” “那就好,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我再也吃不上军营里的卤味了。” “……” 这话一出来,直接把张君临给整无语了。 他刚才是想趁机表明一下自己的心意的,可现在他该说些啥? 表白? 似乎还不到时机。 解释? 白芷都没把他放在心上,心心念念只想着吃,他说得太郑重其事,反倒显得刻意。 “苏姑娘晚饭想吃什么?” 张君临假装无事发生。 反正凭借苏姑娘的聪明,他想传达的应该传达到了。 苏婵衣拿过他手里的称坨,认真思考了一下,歪头一笑。 “你做的都好吃。” “那就吃你上次说喜欢吃的糖醋排骨……有劳白教头去军营扛扇猪排来?” 白芷吃到他要亲自下厨,脚底像踩着风火轮似的跑得飞快。 而苏婵衣想到他日理万机,竟还记得自己上次说过喜欢吃什么的话,一瞬间豁然开朗。 原来。 她这是早就被人惦记了? “苏姑娘还想吃什么?” 张君临好不容易下厨一次,眼见苏婵衣最近瘦了一圈,自然打算好好给她补一补。 “你做的我都爱吃。” 苏婵衣的话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除了那直勾勾的目光和微红的脸颊,说明她说这话时的心境已与之前大不相同。 四目相对。 张君临心中一动,刚才被白芷打岔咽回肚子里的话又再次涌上心口。 “苏……” “陛下!肖君主急信!” “苏……” “陛下!边关急报!” 张君临整张脸像便秘似的,堵在喉头的话吐不出咽不下。 “陛下……” “陛下还是先去处理国事,早些处理完,我也能早些停下手里的事吃上陛下亲手做的晚饭。” 苏婵衣小手抵唇一笑。 多少显得张君临此时有些滑稽。 看来这次机会又要错过了。 张君临暗叹一声,连忙接见三位来自不同地方的送信人。 好在。 他们送来的消息抚平了他受伤的心灵。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大局已定,一帆风顺 西楚的大军在西北战场接连失利。 国内能够抽调的士兵全部支援西北战场。 尽管肖朔没有提及西楚对北齐的防范之举,但西楚能够成为霸主国多年,也绝不是省油的灯。 秋雁来的死可能会导致西楚在西北战场上的失利,但无论是西楚还是大嬴都不可能把它打成生死战,好让毗邻两个国家的北齐坐收渔翁之利。 换而言之。 北齐万中有一想要借机兵抵南越,不论是冲着西楚去还是想给南越施压的几率。 已为零。 “这就是诸国牵制啊。” 不管霸主国们怎么明争暗斗,他能够安心地拿下以前失去的海岛了。 剩下的消息,同样是西楚撤兵的消息。 特别是西南关隘传来的消息,让张君临心情十分舒爽。 林墨这个护国者,终于履行了“护国”的任务,成功拿捏了镇南军。 “你们以为我套路林墨前去守边是去耀武扬威的吗?对,就是去耀武扬威的。” 弱国无外交。 哪怕是不懂政治的张君临也将其奉为真理。 仅有一位九阶武者的南越国,这位九阶武者一旦成为南越知名的将领,可能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明里暗里的挑战一定少不了。 可若再来一位。 谁也不会冒着被两位九阶武者夹击的风险前来挑战南越的国威。 “南越国马上也要进军霸主国的地位了,发育必须跟上。” 张君临把三封信揣进怀里,按捺住马上开拔出发的心情。 阶段性训练还没达成期待值。 许多晕船的士兵还需要再适应几天。 耐心等着。 眼下也只能寄希望于石磊能够与他心有灵犀,抓紧时间把新的政令颁布出来。 不出意外的话到时候一定会掀起狂风血雨,等他回到金陵时,才好“力挽狂澜”。 “来人,准备笔墨纸砚。” 张君临决定再给石磊放些权利。 另外还要再给石磊配置一些人手和护卫力量。 毕竟石磊要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的危险可不比单独面世的九阶武者低。 给石磊的信不像给梁胜蓝一样,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说清楚。 等他落下笔时,原本高挂的夕阳早已沉入了地平线。 洋洋洒洒写了十页纸的信,花费了一个时辰。 此时他才恍然想起还要亲自下厨的事。 可哪里还有苏姑娘的身影? “八百里加急送到石大人手中。” 把信交给信差,张君临着急忙慌地想往军营跑。 那里可有现成的食材和人手。 只是,他还没走几步,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陛下忙完了?” 苏婵衣双手端着一口砂锅走来。 张君临深深地嗅了一口气,顿时双眼一亮。 “炖牛肉?” 苏婵衣被他的眼神弄得脸上一热。 “我只会炖药膳,陛下要吃吗?” 这锅里的牛肉还是她让白芷多方打听才得到的。 本来她没打算动手处理,可眼见陛下忙不过来,她干脆处理完让白芷盯着火,这才赶上了时候煮熟端过来。 “你做的当然要吃。” 张君临看了一眼附近的布局,没有合适两个人吃独食的地方。 正当他准备接过砂锅端到城墙上去吃时。 就见苏婵衣已经把砂锅放到了她问诊的桌案上。 “趁着大家都在吃晚饭,陛下快些吃,不然等到劳作结束的病人前来问诊,我可没办法招呼陛下。” 苏姑娘的事业心可真重。 他喜欢! 张君临也没闲着,连忙去旁边发放饭菜的窝棚前领了两碗饭。 与苏婵衣相对坐在不足三尺宽的窄桌前,面前是喷香的炖牛肉。 两人相视一笑,便是一眼万年。 五日后。 筛选出不适合海面作战的士兵后,十艘大船载着五千士兵、三十艘自制的海船带着三千士兵,开始扬帆启航。 剩下在海岸线的士兵,负责当海岛打下来后,分批次去海岛上布控防守。 “有原本是海岛居民想要回去的,到时候可以一并回去,若是没有原本的居民,先让军队驻扎,在海上开垦荒田,发展农耕……其他的等朕登上海岛查看完情况后,再回来与宋县令商议。” 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可有时候不只是粮草,还得把善后战略计划出来。 否则打得了天下守不了天下,也是白忙一场。 “请陛下放心,臣一定会做好动员工作。” 宋时伦这几日接触下来,对于这个年纪比自己最大的儿子还小几岁,但行事比他还沉稳的新皇陛下,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都说新皇在当监国太子时手段残暴。 依他来看,完全是胡说八道。 这些天陛下做的事他可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可是一位难得的贤明仁君。 “朕相信你才敢让你当临海城的县令,现在你不让朕放心朕也没机会另择他人了,哈哈哈。” 张君临调侃一笑,面朝大海。 海浪滚滚而来,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背后是他的故乡。 “我们的目标,是海那边的国土。” “你们的任务,是除掉那些侵略过我们的敌人。” 战前的发言确立了他们这次的作战战略。 张君临目光扫过身边的将领们,拔出王剑。 “扬帆启航!” 呼呼呼…… 具有南越标志的旌旗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 船锚收起。 十艘大船在前方开道。 降服的倭寇毫无保留地把驾驶大船的技术传授给士兵们,再加上顺风而下,不多时,张君临已然看不清来时的海岸线了。 “梁师兄,收复疆土的第一步,朕带你们走,剩下的可就靠你们了。” 张君临望着碧海蓝天和飞翔的海鸥。 不同于内陆的风景与可以随意开发的疆域对他十分有吸引力。 可是,他知道,他的主战场不在这里,而在内陆。 在与诸国争霸之中,奠定争抢天下之主的基石。 当然了。 除了这些客观因素之外,更重要的是…… “呕……” 张君临实在没有忍住,扶着栏杆呕出一口酸水。 好在他没有高估自己的运气,再加上太忙了出发前没吃早饭,否则这会儿已经把食物残渣喷洒得到处都是了。 张君临悄悄吐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没办法克服生理上的差异,对着在远处训练的白芷等人招了招手。 “给朕拿颗晕船药来。” 作为后勤保障的苏婵衣并没有在冲锋的头船里。 有事也只能使用配方药。 谁知他的话刚说完,正啃着卤排骨的白芷欢快地叫起来。 “传下去!陛下晕船了!快拿晕船药来!” “你们看陛下晕船了都在克服困难,你们也要加大训练量,可别偷懒。” “……” 白教头,我真的会谢。 张君临一下子都分不清自己是被当成正面例子还是反面教材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七章 船是旧船,人是新人 好在晕船药的效果很好。 吃完后一刻钟便如履平地。 “陛下,我们这次先去东南方向的崇铭岛,据倭寇们的说法,这处岛屿自他们占领后,还没来得及派大量的人手前来驻扎。” 徐勇等他情况缓和后,连忙汇报前方的情况。 才好及时调整进攻策略。 张君临记得崇铭岛约有六万平方公里,距离临海城海岸线不过一日的行船路程。 按理来讲,如此靠近南越国土的海岛能够被倭寇夺去都是一件离谱的事,倭寇自然不会在这个缓冲地带布置大量的人手。 可今时不同往日。 “倭寇这次来犯目的就是想要挺进内陆沿海,就像我们有人在前方打头阵,后续还安排了其他兵马在攻城掠地后负责巩固战果一样,他们不可能不派人在崇铭岛驻扎。” “陛下的意思是,他们故意撒谎?” 徐勇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因为事关重大,审讯都是他亲自盯着,实在没有发现那些人说谎的迹象。 可若是连这么重大的事都撒谎,会不会倭寇们其他的话也是假的? 张君临看出徐勇的怀疑,笑着解释:“他们要是有和我们同归于尽的觉悟,也不会把操纵海船的技术教给我们,应该是八格桑没有提及这件事,想让他们背水一战。” 此话一出,徐勇恍然大悟,眉头舒展开来。 假使告诉先头部队,后面还有援军的话,在战场上确实会消极一些。 相反。 若是只有眼前的目标,便能一往无前。 “陛下,崇铭岛上到底该怎么打?” 戚继功听了只言片语,明白崇铭岛上可能会埋伏着不少倭寇,深知攻城比守城要多十倍兵力才能一举拿下的道理,满眼期待地看向一直望着海面没有说话的梁胜蓝。 据说这位梁将军刚刚晋升九阶,若是愿意打头阵的话…… “朕来打。” 张君临言简意赅。 可徐勇等人却没有半点诧异之色,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 一来是他早就说过,只下一岛便会返航回金陵。 二来是谁都想打这一仗,可谁来打都是陛下做决定。 只能说,陛下开心就好。 “陛下亲自当先锋,那末将能否跟随?” 戚继功很想近距离观摩陛下的英勇身姿。 “陛下,我可以垫后。” 徐勇倒是不像戚继功那么直接,只是笑容有些狡黠。 “陛下只管往前冲,那些漏网的倭寇交给我们特战小队吧!” 这话就差说,让张君临去岛上溜溜,倭寇则全部由特战小队负责清理。 戚继功看了一眼外表憨厚,实际满肚子心眼的徐勇,自知棋输一着,也没再多话,等着陛下钦点谁跟随在左右,优先上崇铭岛。 但此时,张君临却看向了沉默不语的梁胜蓝。 “梁师兄一直不说话,是晕船了吗?” “不是。” 梁胜蓝难得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只是不想扫了陛下的兴。” 啊……这…… 他对想要亲手拿下崇铭岛表现得如此明显了吗? 张君临微微一笑,也未反驳,但还是当即宣布了第一次对倭反击战的打法。 傍晚。 阳光洒在微波荡漾的海面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黄白色的沙滩隐隐若现。 崇铭岛上。 负责率领两千倭寇驻扎于此的将领田中次郎,看到远处有巨船驶来,多日来的不安与焦躁瞬间被远翔的海鸥带走。 “八格将军终于回来了!” “除了我们的十艘船,还多了一些战利品,看来将军这次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我们进军内陆,甚至问鼎中原也是指日可待!” 田中次郎是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人。 远比已近中年的八格桑更有野心。 他不只是想趁着内陆诸国动乱之际,借着西楚的帮忙拿下南越临海的口岸或领地,他更想吞并南越这个富庶之地。 还想把东瀛岛上的居民搬迁到中原去。 凭什么那些人们能够拥有肥沃的土地和丰富的物产,耕地织制无一不精通。 他们东瀛岛上的人却活得像中原地区的奴隶一样,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眼下,八格桑迈出了第一步。 他便代表着那些想要迁移的岛内人们,迈出第二步! “来了!准备迎接八格将军!” 田中次郎欢呼大叫一声。 带领着百余人朝着停靠船只的港湾走去。 顺风而来的船只很快抵近眼前,就在双方仅剩下百丈远的时候,有眼尖的倭寇士兵,一下子看到了情况不对劲。 “将军,那船上插的旗不是我们东瀛的旗!” 田中次郎抬眼一看,确实如此。 但他觉得比起本国的旗帜来,船上挂的龙纹旗帜更加威武霸气。 “一定是八格将军抢来的,等我们挂久了,这旗便是我们的了!就像南越的国土,只要抢到手就是我们的,谁能证明是南越的?” 田中次郎把倭寇擅长抢掠并归于自己的无赖本事发挥到了极点。 手下的士兵听到这番言论,也是纷纷点头以示支持。 不疑有它。 一窝蜂地涌向海浪拍来的港湾处。 这处港湾还是崇铭岛上原本的居民被他们俘虏后,用作苦力修建的。 在东瀛,停靠船只的港湾大多是自然天成的。 所以每次来到依靠船只的港湾时,田中次郎心里想要入主中原,却见识那广袤土地的雄心就增强一分。 “呜呜呜……” 当船只驶入泊船的港湾时。 号角声突然响起。 当田中次郎看到船中身着整齐盔甲的南越士兵再想让手下士兵们布防时,已然晚了。 一把长镰刀寒光一闪,便将他的头颅收割。 嗖嗖嗖! 丧失意识前,田中次郎看到三支箭矢划破虚空,犹如三道闪电般带着呼啸而过的声音自身边穿过,身后响起数十人不约而同的惨叫声。 他顿时明白了眼前的情况。 八格桑不仅战败了,还被俘了战船。 如今,南越已然反攻! “梁师兄,朕左你右,看谁运气好能够率先抵达大本营。” 跳到地面上的张君临踩着田中次郎的尸体,弹射起跳朝着人群密集的地方“炸”去。 对待岛上的倭寇们。 他根本没考虑过招降这件事。 杀就完了。 倭寇亡越之心不死。 同样的。 他亡倭寇之心,虽死必存! “徐勇,带上特战小队去解救原本岛上的居民。” 张君临吩咐一声,手里的长镰刀挥舞出猎猎风声,收割了数十个人头后,再次脚跟一蹬,像脱膛炮弹般朝着挥舞着长短不一、质地不一武器的倭寇们“炸”去。 刚开始还满心欢喜迎接战胜归来同伴们,等着瓜分财物与女人的守岛倭寇。 当镰刀勾到脖子上的时候,终于明白。 船还是他们的船。 但船上的人,早已不是再他们的人了。 连同他们自己,也早已变成了别人案板上的鱼肉。 就像每次他们出海去偷袭沿海村民一样,只不过收割者与被收割者的地位已然颠倒。 “敌袭!”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八章 没有悬念,开源引流 当倭寇士兵喊出“敌袭”之时。 梁胜蓝的箭矢已经射穿了倭寇的整个驻扎营地。 曾经幻想过占领内陆中原的倭寇们,何曾见识过如此强大的内陆人。 看着犹如武神降临般的梁胜蓝,不少人当场失去了战意,吓得黄的白的流了一地,最终倒在了鲜红的血泊之中。 崇铭岛上又迎接来一次新的鲜血洗礼。 只不过洗礼双方地位互换。 不同于倭寇留下活口折腾与奴役。 张君临在下船前就下了命令。 哪怕是后续部队,也不必留下活口。 只需要收尸,集中到一起焚烧掉,以免战后发生疫病。 所以。 张君临与梁胜蓝两人各自为一翼,左右互防,在倭寇的营地里横冲直撞,杀得片甲不留。 毫无抵抗之力的倭寇们哪怕有装死躲过一劫的,依旧会被戚继功所带领的后续部队补刀送上西天。 驻扎在崇铭岛的两千倭寇,哪里会是八阶巅峰与九阶下品两位高阶武者的对手,更别提这两人身后还有数倍南越大军。 倭寇的惨败已是铁板钉钉的事。 唯一的悬念,便是使用多长的时间,能够把全岛的倭寇赶尽杀绝。 力量悬殊的战斗通常没有什么精彩的过程,只有不断重复的杀戮。 夕阳如血。 崇铭岛上的鲜血却比夕阳还要红得耀眼夺目。 “陛下,你输了。” 不仅优先抵达倭寇阵营,并且还直接射穿的梁胜蓝,射中两个想要往海里奔逃的倭寇后,淡定地宣布了结果。 张君临喘了几口粗气,看着根本不像使用全力的梁胜蓝,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 看来他完全可以把反击倭寇的重任交给梁胜蓝的手里。 虽说梁胜蓝在领兵作战以及排兵布阵上还有进步的空间,他也担心狡猾的倭寇在东瀛岛设下陷阱。 可对比着强大的实力,那些陷阱也显得微不足道。 “梁师兄,东瀛本岛应该会有高阶武者存在,在没有必胜的把握前,不要贸然挺进。” “好。” 听人劝吃饱饭。 绝对不能拿性命去冒险。 梁胜蓝早在滁县时便已从肖朔和北齐四大武将那里领教过这一点。 大意轻敌,是会把必胜局打成逆风局从而沦落成必死局的! 崇铭岛上的倭寇全部清除,剩下的便是巩固战果,以及排查周围有没有可能会向周围海岛通风报信的敌方斥候出现在附近海域,为以后荡平其他海岛上的倭寇能够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而张君临亲自到来,除了想要在回金陵从事“文事”工作之前,先酣畅淋漓的大战一场之外,他来此的目的便是巩固战果。 根据崇铭岛的情况安排后续的防卫以及生产发展工作。 崇明岛作为桥接南越临海城的最近海岛,战略地位十分关键。 特别是这块岛面积也不小,按照张君临的设想。 它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是一个“孤岛”、“死岛”,是南越派兵守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需要彻底地盘活它,就要重新规定它的功能性。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传统的渔业自然不能舍弃。 耕作方面,除了有限的粮食耕地之外,还可以种植瓜果。 利用两天的时间把整个海岛转了一个遍确认了它的气候环境适宜怎样发展后,新上任的监管人员和第一批移民抵达崇铭岛。 其中还不乏许多前来探路的商人。 别看张君临是以武定乾坤,曾被南越民众号称为战神太子。 一战奠定了监国太子之位不容动摇。 可权贵商绅们却知道,太子殿下能够成功登顶皇位,更重要的还是具有极高的协调能力以及注重南越工农商的发展,才会如此深得民心。 张君临听说有商绅前来,特意召见他们开了一个会议,说明了自己发展海岛的思路。 打开海上通道增进商贸往来是必需的,但想要立足本土发展至全球,那必须具有本土特色。 特别是,外贸虽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内需。 “陛下,岛上原生的果木众多,可是种植这东西真的有人吃吗?” 有人对此提出了疑问。 岛上满地他们没见过的水果,有许多都烂透了。 连原本岛上的居民都不吃的东西,费大力气运往内陆真的会有销路? 虽然大家心中存疑,但想到当今陛下那冠绝天下的厨艺,直接带动南越酒馆客栈发展迅猛,分号开到其他国家,一座难求,还是期待高过疑问。 张君临并没有给他们说啥大道理,直接拍了拍手,示意军营里的伙夫们把他准备好的水果大餐端上来。 “有没有人吃,大家尝尝不就知道了吗?” 手都拍痛了。 伙夫们还没来。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之际,白芷打着饱嗝端着一大盆五颜六色混合在一起的果肉走了上来。 “陛下……嗝……有好吃的为什么不喊我……嗝……” “……” 张君临无奈地看着倒打一耙的白芷,生怕她再吃出糖尿病来,夺过果肉盆放在桌子上面,无奈苦笑。 “诸位看到了,这盆里面都是烂在地上没人要的果肉,但其实它们不仅味道很好,而且对身体成长也有好处。” 水果这东西放在饿肚子时代谁也不会惦记。 可富庶的南越其实早就脱离了温饱线,它的市场待开发价值很大,可以填补吃食上的空缺。 最重要的是。 其中有些水果能够提炼糖分。 当然了。 这种战略型物资他早已提前拨拣出来,不可能让私人把控。 众人听到他的解释,你看看我,我望望你。 最终,他们还是决定相信白教头的口味,拿起筷子夹住盆里的水果往嘴里送。 哪怕有些水果并不能符合所有人的口味,但有许多味道确实新鲜又奇特,还很抗饿。 本着地上放烂没有人要就是白捡来的,添个运费绝对可以赚出来的想法。 大家争先恐后地放下筷子,拍起了桌子。 “陛下,我愿意和岛上的果农合作,把咱们南越海岛上的水果远销各国!” 这东西如此新鲜,卖金贵点贡之高堂不过分。 “陛下,我愿意把家中奴婢五十人迁到岛上来,不知道他们能否按照南越新政令获得耕地或农林?” “老王我们要货你直接产出,你够狠的!陛下!我家也愿意移民上岛!”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九章 途经镇州,有乱民了? 张君临面对着这群商绅拍桌子快要掐起来的场面,又让人上了几壶凉茶,给他们降降火。 “诸位不要急,海岛有很多,而且岛上的产出也有不同,大家不必要死盯着一个岛。” 再往南走,还有两座比崇铭岛占地面积的岛屿。 按照他的设想,那里的物种产出应该比崇铭岛更丰富,许多东西,哪怕是南越沿海的商人也未曾见过。 现在把身家押到了崇铭岛,可僧多肉少,挤不上岛掉头回去那后续的投资怎么跟进? “陛下的意思是,我们这次不光要拿下崇铭岛,还要拿下更多的海岛?” 不然呢? 张君临挑挑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事关对倭的战略,告诉这些以牟利为目的的商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今日便到此结束,朕要打道回府,剩下的对接工作,你们去找海岛的负责人即可。” 每个海岛上都有一套朝廷官员组成的领导班子,策划当地的民生与发展。 其中负责督察的,是他专门让人从镇州带过来的,都是一些有志的年轻人。 都说无官不贪。 但新上任的官员从正直到圆滑,从清廉到被渗透至少需要三五年的过程。 正好海岛不是一个长久留任之地,这三五年错峰换完一届班子,不必担心鞭长莫及,把夺回来的海岛自己捂烂。 “恭送陛下。” 众人连忙拜倒在地。 “平身吧,你们慢慢品尝这些新奇的瓜果。” 张君临说完脚底抹油,掉头就走。 不出意外。 几乎是他刚出临时搭的帐篷,里面就重新爆发出打闹声。 哐啷哐啷! “听动静连盆都快敲破了。” 张君临又听到一人痛呼过后开始骂娘,登时乐了。 上手了上手了! “陛下,要去劝架吗?”手下担忧地问。 张君临不假思索地摆摆手:“不用,等他们打完,记得让他们把打坏的东西报销了。” 啊?可是帐篷里的东西都是倭寇留下来的老旧物件,这也要报销吗? 手下看了一眼笑容狡黠的陛下,想到关于陛下曾任监国太子时的传闻,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请陛下放心,他们绝对不能白打砸我们的东西。” “对,报销的时候记得找胜出者要。” 打输了吃药,打赢了报销。 古来今往都是这个道理嘛。 张君临又竖着耳朵听了几句商绅间扒底裤的八卦。 直到差不多争出一个结果来,里面没有掀起什么太大的波澜,他这才转身离去。 次日清晨。 张君临和南风知意等人,乘上返回临海城的船只,与继续向南挺进的梁胜蓝等人告别。 去时顺风,回时逆风,多花费了一日才重新抵达临海城。 好在张君临身体的适应能力不错,回来的时候已经无须服用晕船药。 下船时,他看向宽广的海域,久久没有回神。 “陛下不是急着回金陵,难道还是放不下梁将军他们?” 苏婵衣在身侧柔声开口,眼中也有些担忧。 记忆里,这是她第一次与白芷分开。 而这次分开,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再相见。 “看你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是在担心白芷吗?放心,她躺下就能睡着,吃嘛嘛香,对海鲜更是情有独钟,一口就能爱上,再加上她是新兵总教头,谁也不敢欺负她。” 与其担心白芷,还不如担心被白芷操练的新兵,能否克服在海上航行与加强训练的双倍压力。 苏婵衣想到白芷心宽体胖,到哪里也能吃得开的性格,抿唇一笑。 “我很喜欢陛下说话。” 哦? 张君临饶有兴致地等着她的下文。 “也不知道赵太医学会了我教给他的那些医术没有。” “……” 果然就不能奢望工作狂人苏院使的嘴里能够说出多么动人煽情的话来。 想到专门留在船上接替苏婵衣的老赵,张君临心里也没有把握。 但。 徒儿总归要出师的。 “纸上得来终觉浅,方知此事要躬行。” 张君临再次出声安慰她。 “老赵都这么大岁数了,也不是冒进的性格,就算治不好至少也不会坏到哪里去,不是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陛下,这种我称之为庸医。” “……” 这天是彻底地聊死了。 张君临终于意识到苏婵衣不仅医术高超,这话术也很了得。 他也不打算与她争个长短见个高下。 上了岸休整半日,便连夜向着镇州出发。 金陵是天子脚下,再加上有农业和功勋的依靠,当地土著士农比较多。 而镇州由于接连金陵与其他各地,交通处于便利的中转站,经营商贸务工者比较多。 收复诸多海岛一事,可能传到了镇州去,但许多人还处于观望阶段,导致第一波登上崇铭岛的九成九都是嘉州人。 但嘉州人的眼界有局限,对外界认知判断不完全。 还是要借助镇州人经营至全天下的商业脉络,来盘活岛链发展的这步大棋。 假如。 假如哪天南越还没强大起来,却被哪一个霸主国盯上往死里打,这些海岛就可能成为南越在海上独一无二的退路。 “当皇帝确实比当太子操心多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吧。” 操心归操心。 生而为人,能够拥有一个国家任其建设,绝对是难得的一次人生阅历。 张君临已经做好了随时迎接挑战的准备。 只是。 他没想到,马车刚出嘉州的地界,前方便有侍卫来报。 “陛下,路遇乱民,是否镇压?” 这些侍卫都是雷忠一手调教出来的,别看出门只有八人随行,却堪比百人特战小队了。 镇压像山上那种几个村子联合在一起的数百强盗,简直是易如反掌。 但张君临没打算采取这么暴力的手段,比起镇压乱民,他更好奇的是。 “镇州怎么会有乱民了?” 还记得当初让姜诚在张承乾的眼皮子底下回镇州时,就是利用了镇压乱民的借口。 镇州是南越腹地,又经历了较为完整的土改,这里出现乱民,只有两个可能。 一个是南越要亡。 二个是皇帝要亡。 前者是因为自己管理有问题,后者则是像当初的夏国丈一样想搞事情,推翻现有的统治者。 而按照镇州的情况来看,那绝对是后者。 “陛下,这是冲着你来的?” 正在马车上编写医书的苏婵衣此话一出,外面的侍卫顿时浑身紧绷,提防起来。 陛下的车驾随行人员极少,对方若真是冲着陛下来的,且知道陛下的实力,不出手则罢,一出手必须一招毙命。 “陛下,我们眼下要怎样做?” 侍卫们等着他们的主心骨张君临拿主意。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章 亡国公主,赶尽杀绝 要怎么做? 张君临心道:我连具体情况都不了解,你们问我怎么办? 转念想到雷忠教导的侍卫们主要是忠心不二的保护皇帝安全,不具备太多的思考性能,他朝着不远处的槐树看了一眼。 “南风。” “到。” “悄悄地混进乱民之中,打听清楚他们是从哪里来的,要到哪里去。” 离着乱民群还有些远,但张君临总感觉他们身上的服饰与南越有些许差异。 说不定。 并非是南越的乱民。 南风也没有回话,闪身便走。 张君临让众人趁机休息,开始吃早饭。 在准备好吃食,催促了两次之后,苏婵衣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毛笔,颇为诧异地问。 “陛下是想亲自解决这些乱民?” “先探听一下情况,看他们的队伍虽然只有三五百人,但你看他们全部靠双脚行走,几乎没有带粮食或者行李,这样的乱民没有任何的威胁性。” 这也是为何张君临没有直接让侍卫们上去镇压的原因。 与其说他们是乱民,倒不如说他们是难民。 但。 这些难民偏偏手里还挥舞着统一的旗帜,具有一定的组织性。 刚才被这个消息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加上刚睡醒,他没有反应过来,此时他倒是想到了一个可能。 这些“乱民”恐怕不是来祸乱南越的,只是来加入南越的。 可他们若是这样难舍旧旗帜的话,却会给刚刚太平下来的南越带来动荡。 南越马上要步入迅猛的发展期,无论来者是何国籍身份,只要有才,便能有用。 可若是难舍旧故,想借南越之地为他们谋夺私利,他可不奉陪。 “陛下,他们不是乱民,而是吴国京都来的难民,都是功勋之后,甚至还有皇室成员。” “这些只是一部分人,还有上千人在十里外,估摸一个时辰后会途经此处,他们打算在句县会合,再前往金陵觐见陛下。” 还真的猜中了! 不过张君临没有半点的开心。 功勋好说,故国都亡了,来到南越不论情愿与否,都要夹着尾巴做人。 那些有能力的择良木而栖,待到招揽人才的皇榜张贴出来,南越便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亡国的皇室成员特意要往金陵去拜见他,这其中的滋味就让人不想琢磨了。 “辛苦你了南风,抓紧吃早饭,一个时辰后,我们可能会有一场恶战。” 张君临神情一改平时的轻松,变得严肃起来。 侍卫们纷纷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没有等到一个时辰。 不过半个时辰后,便有数辆马车在六匹高头黑马的带领下,朝着他们所停靠的官道冲了过来。 光看前方那六匹长得油光水滑的高头骏马,便知它们出身非凡。 和张君临这辆马车上的两匹黑马相较,简直是云泥之别。 张君临只在一个地方见过这样的马匹。 那是专门为天子御撵拉车用的宝马。 不仅能够日行千里,并且抗打击能力极强,于乱军之中依旧能够突破重围的那种。 光是双方马匹对视一眼,他们这边的马群便骚乱起来,便可知道坐在马车上的人是皇室成员。 “芈铎会把放过这么重要的皇室成员?” 还有。 在南越的地盘上这么大张旗鼓的彰显自己的身份,是多么相信南越没被西楚渗透进来啊? 就不怕遇到西楚的杀手给你们噶了吗? 正所谓言灵言灵。 说什么它就来什么。 就在六匹骏马离着张君临的马车队伍只有不到三百里的时候。 忽然从金黄的稻田里冲出三十来个蒙面黑衣人,挥舞着手里泛着寒光的青铜剑,朝着马车刺去。 “杀了吴国公主,赏百金,封百户侯!” 对方操着一口张君临勉强能够听懂的西楚话。 一露脸就暴露了他们的来路。 西楚人。 再看他们的打扮,有故意隐藏身份之嫌。 应该还是西楚安插在镇州一带的细作。 “陛下,他们是西楚人!” 经过雷忠调教过的侍卫也听出了西楚话,当即布阵把张君临所坐的马车围成一个圈,拔出刀剑蓄势待发。 面对着杀气凛然的西楚杀手,张君临丝毫不慌,而是饶有兴致地看向吴国皇室的马车内。 “吴国公主?吴国皇室这是死得只剩下一个公主了吗,会让西楚不惜暴露他们安插在南越的眼线,也要赶尽杀绝?” 还是说这位吴国公主有什么过人之处? 张君临回想着记忆里关于吴国的情况。 奈何这个吴国比南越的地位还要低下并且完全像是西楚的狗腿子。 导致它没有啥存在感的同时,它对外的消息也不尽如人知。 “吴国有位公主名为姬锦,据说她出生时夕阳西下,吴国国都上空浮现锦锻似五颜六色的彩带,便取名为锦。” “姬锦自小起便勤练武功,参悟武道,十岁时便已是武者四阶的境界,但后来据说一直停滞不前,于深山中潜修,但……陛下应当知道有些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懂了。 张君临把苏婵衣不多的话总结了一下。 这个姬锦是一个苟王。 悄悄发育,准备打别人一个措手不及的那种,应该是吴国暗藏的一张崛起王牌。 没承想不等这张王牌打出来,吴国先被西楚以镇南军强力横推灭了国。 “难怪西楚先打了地处偏僻的吴国,看来吴国君主这个附庸国想要独立被发现了,西楚担心后院起火,才在和大嬴大战时先把吴国灭了。” “陛下要去帮忙吗?” 苏婵衣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手不离笔,眼不离纸。 看得出来她对姒锦的实力很有把握。 就在张君临想问她是不是认识姒锦时,吴国的车队已经和西楚的杀手缠斗在了一起。 说是缠斗,有些夸大某一方的实力。 因为早在西楚杀手喊出口号冲向吴国的马车时,吴国的车队便已分散开来。 原本张君临还以为他们是想分散开转移注意力好逃跑,刚才听完苏婵衣对姒锦的介绍,以及吴国车队只跑不打的做法,看到西楚埋伏在旁的所有杀手因此全部现身。 他脑中闪过一个非常精彩的战术。 包饺子。 “看来不光是西楚要对吴国公主赶尽杀绝,这位亡国公主对西楚人也是恨之入骨,一个活口都没打算留。” 话音刚落。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一章 拜见陛下,妾想联姻 反向包围的吴国众人,在西楚杀手倾巢而出的瞬间发动袭击,把位于核心处战斗的西楚杀手,像捏饺子皮一样,一块一块地将杀手撂倒在地。 血花四溅,将在稻田间偷食谷粒的鸟雀惊飞,振翅冲向天空。 厮杀声与惨叫声此起彼伏,响彻四野。 但在前方赶路的吴国众人听到动静后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 除了加快脚步之外根本没有别的变化,说明他们这一路走来遇到过许多次这样的追杀。 张君临见状,沉吟道:“看来西楚在南越也留了不少细作,知意……” “陛下。” “你先走一步,告诉句县的杨县令派几个机灵些的官差过来,彻查句县城内的西楚细作。” “是。” 知意前脚刚离开。 稻田间的刺杀也已然接近尾声。 看似没有准备被刺杀的吴国皇室一行,自从掌握了主动权后,这场刺杀的结果就变得毫无意外。 只不过。 眼见任务失败还要被包圆的西楚杀手也没有坐着等死,有两个杀手冲破包围圈,直接朝着张君临所在的马车冲了过来。 “让开!” “拦路者死!” 张君临看到他们急得把蒙脸的面巾都跑掉了,连忙探出半截身子,挥手示意侍卫们让路。 不该管的闲事他可没打算多管。 谁知。 就是这么一个动作,竟让西楚两个杀手眼前一亮。 他们在距离马车仅有一丈远的时候,突然脚步一顿,手里举起的短刀改变了方向,并将身上隐藏的暗器,一股脑地朝着马车投射而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打了侍卫们一个措手不及,连后面追击的吴国人都愣在当场。 不懂这两个拼尽全力冲出重围的杀手,为何宁愿被追上,也要动手杀掉马车里素不相识的人? 他们看了一眼还往外探头的少年。 对方也并不是吴国皇室成员。 不管是西楚的杀手认错了人还是抽疯嫌命长。 眼见杀手停下脚步对马车上的倒霉少年动手,后方吴国人也没有客气,准备趁机再拿下两条性命。 等解决了这两个杀手,便将杀手的尸体交到少年的侍卫手里,以告慰少年的在天之灵。 就在吴国人以为马车上被突袭的少年会惨死刀下时,耳中却听到一声冷笑。 “你们既然认得朕,应当知道朕不会被你们这些暗器中伤。” 抱有侥幸心理的致命一击大多都会落空。 张君临的话说完。 一道无形的劲气由马车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来。 两个杀手投射到他面前的短刀与暗器,全部被反弹开。 两把短刀穿透两个杀手的肩胛骨,将二人拖出去数丈远钉在地上。 咄咄咄! 从他们身上发射出的暗器,绕着他们的身体钉了一圈。 而两个吴国人站在两个杀手二人刚才攻击的地方,看到被短刀拖出去老远的杀手,想到刚才听的话,马上明白了马车上坐的是何人。 那两个西楚杀手为何连命都不要,也想杀掉马车上的人! “拜见南越君主!” 两人连忙单膝跪地,抱拳一拜,特意高喊出声,让后面追上来的人们听见。 以免做出误判,对这位南越新皇不敬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起来吧。” 张君临早在两个杀手出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是隐瞒不下去了。 见到吴国人对他如此恭敬,他没有半点高兴,只觉得有些麻烦。 吴国这滩浑水其实可以趟。 但不是现在。 “天枢,天权,你们二人把两个杀手带回句县……啊,服毒自尽了,没事,押着尸体游街示众,让民众们提供线索。” 哪怕是细作,也会雁过留痕。 死了还不会说谎,也挺好用的。 “遵命!” 侍卫天枢和天权像拖着死狗一样把两个杀手拖到马背上,快马朝着句县县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张君临看向越来越靠近的马车,揉了揉太阳穴轻叹一声。 他是该揣着明白装糊涂直接走人还是…… “见过张君主。” 马车离得还远。 但是刚才负责包抄西楚杀手,浴血奋战的一队吴国人之中,在来到马车前时,突然站出一人,一把将头上的斗笠拿下,露出一张倾城华国的美人面。 未施粉黛,却让人一眼惊艳。 哪怕身上穿着和其他吴国侍卫一样的粗布麻衣,却难掩身上的清贵气质。 光看其人,便知此女非同凡响。 她双手交叠在身侧福了一礼后便站直身体,落落大方地打量着张君临,眼中闪动过一抹惊讶之色。 “没想到传闻中以武定国的南越君主,表面上看没有那么孔武有力,难怪当初金陵一战,会让项鸿轻敌。” 这话是夸奖他还是贬低项鸿? 张君临呵呵一笑,也光明正大地欣赏了一把美色后,赞叹道:“不愧是吴国公主姬锦,做事果然不按章法,西楚杀手应该能够猜得到你不在马车上,但绝对想不到你会混迹于最危险的侍卫之中。” 特别是与杀手正面交锋的侍卫队,这可是最危险的身份。 哪怕是灯下黑,依旧十分冒险。 “妾身对自己的身手十分自信。” 姬锦言辞张扬,可配上那张气质清贵的脸蛋,但并不让人讨厌,只会让人觉得她率真。 不过张君临也只是抱着欣赏的心态多看了她一眼,继而轻视了视线,目光落在了缓缓赶来的吴国车队上面。 “听闻吴国皇室只剩下姬锦公主一支正统血脉,既然公主来到我南越国土,你的安全朕应当保障。” “开阳,把龙纹旗挂上,朕在前方为姬锦公主开路,不知道姬锦公主想往何处去?” 挂了旗说明皇帝出行已然公开。 若西楚再派杀手来犯的话,可不就是刺杀吴国公主,而是冲着他这个南越皇帝来的。 就凭在西南关隘林墨挑衅镇南军,结果芈铎只能咽下这口恶气,抽调镇南军兵力支援西北战场。 就知道西楚绝对不会为了刺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亡国公主搭上可能会祸乱边境的危险。 “多谢南越君主庇护!如此一来,妾身终于能够松一口气了。” 姬锦见南越君主愿意为了护她安全而与西楚叫板。 知道她没有判断错形势。 南越新君主与旧皇帝不同。 这个少年皇帝有雄心壮志,不仅不想再当西楚的马前卒,说不定还有别的想法。 所以,她打算再赌一把。 “陛下,其实妾身前来南越,正是想去往金陵拜见陛下。” 张君临早就听说了此事,但笑不语,心道:这姑娘还挺实诚。 谁知,接下来的话就让他惊掉了下巴。 “妾身欲嫁入南越皇室,不知陛下是否准许?”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二章 有朋自远方来,给你交个实底 张君临见过搭讪的,见过示爱的,像这种两个人刚见面就上来要嫁给他的。 讲真的,两辈子加起来,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大美人,这让他光是想拒绝的理由都想得有点头秃。 “陛下很为难?” 姬锦倒是善解人意,又福了一礼。 “若是妾身的话让陛下感到困扰,陛下可以直言,妾身知晓自己的身份配不上……” “啊……这……倒也不是配得上配不上的问题。” 张君临连忙让对方停止套路自己。 因为他知道,姬锦自谦完就是以退为进。 “那陛下是担心妾身的身份引来西楚的怒火?” 一下子把格局拉升至国家层面,张君临知道,接下来姬锦该拿出她联姻的诚意了。 “陛下……” “喊朕张君主也行,你可是吴国公主。” 张君临更正她的称呼。 虽说吴国亡了,但姬锦可不是南越人,一口一个陛下,总感觉她是先入为主,自以为这次联姻已是铁板钉钉了。 万一让苏姑娘误会可就不好了。 “……张君主,若你不肯接纳妾身的话,这吴国公主便是真正的亡国公主了。” “哦?此话怎讲?” “吴国被西楚强行霸占,皇室成员除了妾身以外全部沦为刀下亡魂,西楚这是想要赶尽杀绝,幸亏妾身在手下的拼死护卫下进入了南越,西楚的镇南军队不敢追击,只是对付那些安插在南越的细作,妾身这才有幸能够与张君主相见。” 听姬锦这么一讲。 张君临觉得她应该感谢一下震慑住镇南军的林墨。 毕竟没有林墨守卫边关的话,镇南军早就追进南越的地盘上来了。 “你确实足够幸运,恰好赶上了西楚在西北战场失利,大军调集赶赴西北战场。” 张君临附和了一句,把她能够平安抵达这里,归功于运气,而非南越的军事力量,能够把西楚阻挡在边境外。 至于姬锦故意北上来南越,还想把镇南军引到南越来这件事。 他也不好说是主动还是被动,但作为一个人,求生的本能摆在那里,他自然不会责怪。 当然了。 他不想搭上整个南越与她联姻,也是他的自由。 “原来如此,妾身运气确实不错,除了西楚战事失利,能够顺利进入南越,还多亏了南越愿意接纳吴国来的难民。” 姬锦手指着前方的那些“难民”大部队。 “听闻南越对各国逃亡的难民都给予良籍,鼓励他们开荒,甚至分配耕地,吴国邻近南越,相信就算没有被西楚霸占一事,也会有许多流民前来。” “妾身对张君主推行的政令也是十分的向往,妾身想着若有朝一日吴国能够复国,便效仿南越……” 张君临微笑听着,一言不发。 实际上也他挺无语的。 好家伙,开始给他画饼? 只是这饼他吃着有点噎,奉承他、追捧他,对于他这种厚颜无耻的人来讲,根本没有用。 “阿锦,你说这些话都是白费口舌,陛下这个人对于别人的夸奖从来都是听听而已,你倒不如直接说你带来了吴国多少能运用的人手或是陛下支持你复国,能够得到怎样的利益,他可能会更加心动。” 苏婵衣挑起车窗的帘子,露出一张笑脸。 车前还在掏心掏肺说赞美之词的姬锦听到她的声音时愣住了,抬头看到她的脸,更是大吃一惊。 “婵衣,你怎么在张君主的马车上?!” 姬锦看看苏婵衣,又看看张君临,忽地面露震惊之色,不敢置信地追问。 “你们难道在一起了?” “我们现在不就一起坐在一辆马车上吗?” 张君临并没有否认。 他听得出来姬锦误会他俩之间的关系,他不介意扩大这样的误会,只是不知道苏婵衣她…… “对,我自从出谷以后与陛下相遇,便一直在一起,阿锦你没听说南越新来了一位女神医姓苏吗?” “妾身……婵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闭关修炼,得知亡国的消息我才出山,只让人打听了南越皇室的事,谁能想到你也在南越国,你怎么在南越不去吴国?” 姬锦不再保持温婉的形象,说话语气也有点冲。 似乎对于苏婵衣的这个举动十分的不满。 而苏婵衣听到她的埋怨也只是笑了笑哄着她:“我也是因为知道你在闭关修炼,不愿意去打扰你,再加上正逢南越有战事,想着大战后必有大疫,便先来到了南越……” “然后你来了就不走了?也不知道派白芷通知我一声,早知道你在南越,还有张君主在一起了,我就不来南越,转道去别的国家了。” 姬锦微微噘起小嘴,就差叉个腰了。 任谁的一局棋被人突然打乱也不会开心。 特别这个人还是她最好的朋友。 换作别的人,姬锦绝对会使出所有手段让她离开张君主的身边,或者是伏低做小,可对方是婵衣,她只能……认输。 “我和陛下还没有……” “两位,你们先打住。” 张君临及时叫停,他感觉此时就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谁能跟我说说你们之间的关系?” 他刚才还想问苏姑娘为何身在百草谷却对吴国一位闭关公主的事了若指掌。 眼下倒是知道了一些端倪。 这两个人难道是…… “陛下,阿锦所闭关的地方离百草谷不远,我与她自小便交好,是知交好友。” 哦……哦?! 知交好友啊。 那就难怪姬锦会说出不来南越的话了。 来不来南越不重要,重要是姬锦想借助联姻来复国。 既然姬锦误会他与苏姑娘早在一起的事,正好解决了他不少的麻烦。 “苏……婵衣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张君临一把将苏婵衣肩头揽住,把人拉到车帘前,对着面容惨淡的姬锦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但有句话我也得向姬锦公主交一句实底。” 姬锦见他连“朕”的自称都不用,知道这是以朋友之礼相待。 原本还觉得自己仅凭二人同坐一辆马车,就认定两人关系非同寻常,是她太武断。 但现在……她是真的没有希望入主南越皇宫,借着吹枕边风或是一国之后的身份带动张君临为她复国了。 “张君主请讲。” 姬锦快哭了。 这让不太会哄女人也不想哄她的张君临只能以最简单的话语,制造出最大的伤害。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三章 于私可以,于公不行 “吴国已亡,你想复国就是与西楚霸主国为敌,仅凭你们吴国皇室的力量是不行的,可你能够求助的国家,貌似除了与吴国相邻的南越国,难道还有第二种选择?” 别看姬锦嘴上说着想去别的地方碰壁,以示挽尊。 可张君临心里跟明镜似的。 但凡姬锦有别的选择,也不会选择比吴国国情只好一点点的南越作为反抗西楚的据点。 首先是吴国的地势注定是它寻求不到更加强大的外援,否则也不至于被西楚欺负一下就沦为附庸,再来一下就会轻易亡国的程度。 再次是吴国的实力注定了能够与西楚掰手腕的霸主国根本不会搭理它,比如北齐。 别说吴国了,如果不是他母后与肖朔有旧故之交,光凭南越当作缓冲的地理位置来打动北齐,恐怕这次西楚派秋雁来插手父子之争的危机,就能够把南越原有的格局颠覆! 北齐只会与西楚一起,把南越瓜分吞并,哪里还有他站在这里给姬锦讲道理的机会。 “张君主,你的意思是想纳妾身为小?” 姬锦白着脸朝苏婵衣看去,不敢置信地问。 “婵衣同意吗?” 她深知吴国现有的筹码,可能无法引起张君临的兴趣,才不惜委身下嫁。 实际上是抱着不成功则成仁的态度放手一搏。 复国后她这个公国便没有了作用,吴国皇室也不会对她歌功颂德,但她不在意那些虚名和感谢。 她只想把父皇忍受西楚多年打压好不容易守住的吴国重新夺回来罢了。 她不惜放弃未来的自由,可如今摆在她面前的却是让她放弃自己的底线与尊严,甚至还有难得的友情。 姬锦还没等张君临开口回应,整个人已经犹如被抽干了灵魂一样,呆呆地站在当场。 “陛下,你别逗阿锦了,她这个人很较真的,也容易钻牛角尖。” 苏婵衣见状,十分心疼这个从提出请求,便被张君临死死拿捏住的挚友。 她知道张君临擅长使用的“诛心”手段,但作为朋友,她还是希望姬锦所求能够有一个好结果。 “朕没逗她。” 张君临知道苏婵衣此时左右为难,里外不是人。 看到因为她的提醒,姬锦重新神采焕发,只得一本正经地板起脸、摆起了谱。 “国家大事,岂能儿戏?” “姬锦公主想与朕联姻是想让朕用南越儿郎的性命去替她吴国皇室夺回荣华富贵,既是有求于人,就应该摆清自己的位置,伏低做小不才是正常的吗?” 此话一出。 姬锦脸上温婉之色被愤怒所取代,双眼喷火般瞪着张君临。 到底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饶是如此也只会让人觉得此女宜嗔宜喜。 但也仅此而已。 张君临不知道等自己老了会不会走上沉迷美色昏庸的道路,但至少他现在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让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南越卷入战乱之中。 除非。 帮助姬锦的利益,大过预期的风险。 四目相对,张君临面对着愤怒的姬锦,依旧一派轻松自得。 这种根本没把姬锦放在眼里的态度,让姬锦又生气又无奈。 苏婵衣见两人僵持住,眉头微蹙,轻轻拉了拉张君临的衣袖,小声询问:“陛下,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自古以来帮助他国皇子争夺皇位或是亡国皇子复国,只要商量好付出与回报,还是有得谈的。 苏婵衣知道张君临的脾气。 若是真的没有合作的可能性,早就驾马远去了,哪里还会与姬锦斗智斗勇? “有。” 轻飘飘的一个字,却让姬锦几近抓狂。 她看不懂,这位年轻的南越君主到底什么意思。 干脆直接挑明。 “对,妾身确实没有去别的国家求助的意思,希望张君主看在两国毗邻,以及、以及……妾身与婵衣私交甚笃的面子上,给妾身一个痛快。” 姬锦没有让看在苏婵衣的面子上,让他考虑联姻,说明这个姑娘还有自知之明,对友情也很重视。 可是。 此事于私可行,于公……只能让姬锦失望。 “朕帮助姬锦公主复国,不谈联姻,可有益处?” 到了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时候,张君临也不藏着掖着。 “吴国在当西楚附庸的时候,可没少在西南关隘往南越腹地推进边境线,不论那是你吴国的意思还是西楚的意思,总之我们的国交并不友好。” “那是西楚的意思,打探南越的边防情况。” 姬锦赶紧澄清。 吴国只求自保都难了,还想侵犯比它国土更大,力量更强的南越? 简直是找死。 “不论是谁的意思,朕只知道,吴国的士兵以前听从西楚的调遣,这次亡国之战也被打残屠尽,姬锦公主全靠我们南越士兵复国吗?” “不是!我们移民到南越的吴国人谁不想复国?只要让他们歇息过来,有南越的支持,妾身与皇室诏告天下,振臂一呼时,他们必定呼应,效仿全民皆兵的法子,少说也有五到十万的将士能够参战。” 哦? 吴国原本还没五十万人,聚集五万将士,少说来南越二三十万人。 他就说怎么南越境内有这么多流民,原来是吴国皇室有意将吴国百姓引导到南越来。 必须提防国中国的事发生! “既然姬锦公主如此有把握,朕愿意与你们吴国皇室合作,但朕有三个条件。” 姬锦听到前面的话惊喜不已,待听完最后一句,再次垮了脸,嗔了张君临一眼。 “张君主请讲。” 她感觉此时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可事实是。 她除了听之任之,根本也没有反抗的余力。 周围那些吴国的侍卫们看到叱咤风云的姬锦公主,三下五除二就被南越君主将了军,心里急得不行。 可仔细琢磨了一下南越君主的话,又觉得十分有道理。 干着急也没办法想出任何好办法来破解眼前的局面。 张君临可没工夫顾虑这些吴国人的心情,伸出一根手指。 “首先,复国的兵马你们自己出,你们招揽吴国自己人没事,但想让南越人帮忙复国的话,就得付钱或者支付他们需要的报酬。” “另外,加入南越国籍的就是南越人了,南越国不允许存在双国籍这件事,那些你们选中的吴国人,尽早让他们退出南越国籍,不能占用我们本土民众发配的房屋与耕地。” 吴国难民逃亡而来,南越国好吃好喝的供着是打算留人图谋日后发展的。 既然他们注定要去送死,就让吴国皇室自己养着。 南越可不会养这些吸血的蛀虫为他人做嫁衣。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四章 谈成,案牍之劳形 对于这个条件,无论是听上去还是仔细想一想,不答应,确实有利用南越国的国力来滋养吴国国人之嫌。 姬锦也不是天真之人,知道眼前这个看着十分真诚实则为了国家利益连私情都会放到一边的南越君主有多么决绝。 一旦她不同意这个条件的话,面临的可能是南越对吴国流民的驱逐,甚至是清算。 到那时,别说复国这种遥不可及的事,就连安顿难民都成了问题。 “妾身懂了,妾身马上便派人去处理此事,绝对不会因为吴国的分内事,给南越与张君主带来麻烦。” “姬锦公主也是一个痛快人。” 可惜,多少有点子天真在身上。 张君临觉得姬锦她太自以为是了,总觉得吴国百姓与她一样都想着复国。 可当吴国百姓远离故土却发现南越比故土还好时,他们还想回去吗?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明白这个条件对于吴国皇室而来,意味着是在给别人做嫁衣。 都想套取对方的有生力量来助力自己嘛……这一点他与吴国不谋而合,就看谁手段更高明,自我定位更精准了。 “张君主,剩下的两个条件呢?” 姬锦催促起来,但神情却淡定了不少。 通常第一个条件能谈妥,且提条件的人说话有理有据,那么剩下的两个条件也绝对不会趁火打劫。 “第二个条件便是,想请南越参与到帮助你们复国的大计里面来可以,除了第一个条件需要付报酬以外,在你们组织好力量行动以前,若是吴国国土由南越接管,你们不得要回,当然了,等你们复国若是多占了西楚的国土,南越作为雇佣关系,也不参与分割。” 没加后面一句话,姬锦会认为张君临是想借吴国复国的事占便宜。 可有了后面那句话,只能说天下局势时刻变化,南越若因为与吴国联手,便在她们成功之前放弃可能参与到原本吴国分割的一切好处,太不实现了。 尽管知道如此一来,南越若有可能占了吴国的国土,有南越助其复国这一事,无论日后怎样做都不能拿回故土,但两权相害取其轻。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让张君临支持吴国复国一事。 “妾身能够答应这个条件,若南越真的有机会得到原来吴国的国土,还请张君主善待留守当地的原吴国百姓们。” 姬锦弯下腰去,深深鞠了一躬。 张君临知道这是一位难得身居上位还能够惦记普通人死活的亡国公主,眼神闪烁了一下,还是按压下心中的私人情绪,面无表情地提出第三个条件。 “第三点,便是吴国皇室与贵族来到南越,需要遵守南越的法律与制度,若有违背,朕绝对不会客气,希望姬锦公主能够管教好那些人。” 从高高在上拥有特权的皇室与贵族,变成了“难民”。 一定会有许多人适应不了这样的差距。 这可是一个很大的隐患。 “请张君主放心,妾身会让他们谨言慎行……” “朕不放心才提的条件,姬锦公主,不是每个吴国人都想复国,也不是每个吴国人都像你这样有礼数还有修养。” 面对张君临的夸赞,不知为何,姬锦的心情却很沉重。 她知道。 人各有志。 她也不能强求。 “姬锦公主,当一个国家发生变故的时候,就像是夫妻遇难,虽是同林鸟,但出了事却会各自飞,朕只希望,不要因为一些与你复国无益的人在南越消耗掉你们吴国良好的印象,到时候就算你们吴国皇室肯花大价钱请南越的将士们帮忙,他们也不肯出手。” 看在苏婵衣的面子上,张君临提点了姬锦一番。 谁知,姬锦只是面色微变,却并未顺着话茬往下说。 张君临见状,暗叹一声,脸上浮现出笑意。 多么善良且富有责任感的亡国公主啊。 只是妄图上下一心的天真想法,注定了吴国复国,到头来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言尽于此,能说的说了,剩下的便是做了。 “姬锦公主请上车,随朕一起同行,朕会在镇州暂歇数日,正好镇州迎来了大量的吴国百姓,姬锦公主可以先把你我约定的三个条件告知于众。” “……好。” 姬锦察觉得到。 她已经由刚开始的主动出击,变成了被张君临牵着鼻子走。 她暗戳戳地想着,一定要争回主动权,目光落在了苏婵衣的身上。 “婵衣,我们好久没见,要不你来我这里坐坐?” 面对着挚友的邀请,苏婵衣虽然想去,但还是看了一眼张君临的意思。 直到张君临点头她才卷起桌上的笔墨纸砚,刚要往马车下跳,被张君临一把拉了回去。 “吴国马车太显眼,你们坐这辆。” 说完。 张君临挪了挪地方,坐在了车夫旁边。 姬锦原本还想调侃苏婵衣一句“重色轻友”,连与她同乘一辆马车也要张君主首肯。 如今看到张君临为了保护苏婵衣的安危,一国之君竟亲自驾车。 她看着张君临那俊朗的侧脸,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既羡慕挚友遇到良缘,又感叹自己时运不济。 “阿锦,看什么呢,快上来。” 苏婵衣招呼完姬锦,轻轻拍了拍张君临的肩膀。 “陛下,有劳你为我们护驾了。” “应该的。” 两人眼神能拉丝。 姬锦连忙压下心中的情绪,上了马车。 马车里的装潢极其简单,可以看出张君临并非是一个喜好奢华的君王。 这更让她增添了一分好感。 “坐稳扶好,我要发车啦!” …… 金陵,京兆府。 正午的烈阳透过窗户照在石磊的头顶上,他从一堆卷宗里坐直,伸了一个懒腰。 守在旁边的侍卫连忙递上一碗热了数遍的米粥,与一封信。 “大人,您还是要注意身体。” “嗯嗯……等我处理完这堆宗卷就好了。对了,陛下到哪里了?” “前日半夜离开的嘉州行宫,今日这会儿应该快到句县了。” “太好了!” 石磊没有喝粥,而是埋头寻找着拟定好的草稿,又仔细地誊抄了一份,交到侍卫的手里。 “八百里加急送到陛下那里,请陛下批复。” 若是陛下在镇州歇脚的话,说不定首批皇榜会在镇州发出。 镇州书院云集,确实是一个下皇榜的好地方。 石磊再次伸了一个懒腰,拿起侍卫放到桌子上的米粥,美滋滋地喝了一大口。 “陛下回来了,我终于不用再熬夜干活了。” “大人!不好了!吴国来的一位侯爷家的马车当街把一个老者踩断了腿,没赔偿没道歉还指责老人不看路,苦主家人来告状了!” “……”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五章 皇榜下,被低估的石磊 石磊早在董一江送来的新增人口登记册里,就知道吴国逃难的难民,大多涌入了南越国。 对此,他也早有安排,加强了金陵的日夜巡逻,就是怕有细作趁机挑起争端,让本国人排斥吴国人。 可他没有想到,细作还没动手,吴国人自己反倒开始作死。 “大人,此事该如何处置?” “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 石磊淡定地继续喝着米粥,好像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手下的官吏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小声提醒:“大人,那可是吴国的侯爷,吴国向来讲究刑不上大夫,贵族有特权,我们真把苦主状告的人抓起来,恐怕会引起吴国贵族的反抗,说不定还会对陛下那里告你一状处置不当。” 听到这话,石磊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米粥,认真地审视着眼前这个负责登记案件的官吏。 官职虽小,但由于是京兆府状告的第一道门户,所以在他上任后,并没有更换这个门户。 因为重新换一个人,把流程全部掌握并熟悉,少说也要两个月,会耽误不少事。 可眼下,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偷这个懒。 “黄大人……” “不敢不敢,小的只是一个登记官而已。小的也是替大人着想,以免大人行差踏错,惹祸上身,那这件事,小的去把苦主打发了?” 姓黄的作势就要走。 石磊对着侍卫使了一个眼神,后者连忙伸出手臂拦住了姓黄的去路。 姓黄的吃惊地转身,不解地看向石磊:“大人这是何意?” “黄大人收了那位吴国侯爷多少钱?” “大人可不能空口诬蔑小的!” “污蔑啊……行,既然你没收钱,那本官也不用担心对不住你,这件事本官会按照南越律令来法办,来人,去把马车上的所有人押到大堂来会审!” 姓黄的确实收了钱,拍着胸脯保证能够摆平此事。 当时马车上便坐着吴国的侯爷。 若是此时把人押来,恐怕会以为他收了钱不办事,当场就把他供出来! 姓黄的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连忙警告石磊:“石大人,你这么做可是破坏两国的关系!” “两国?吴国都亡了,良民逃到我南越来,我南越能够接收,可若是来一群作奸犯科的欺压我们南越本地人的话,我相信就算是陛下在这里,也只会让他们哪里来的哪里去。” 石磊相信陛下可不会顾及亡国权贵的脸面。 相反。 遇到这种事,陛下只会用更加强硬的手段告诉那些吴国来的贵族。 不管这些人在吴国怎样行事,来到南越,是龙得盘着,是虎得趴着,一切必须按照南越的规矩来! 不多时。 那位指使车夫当街横冲直撞不顾他人性命的吴国侯爷连同当时犯事和以及参与者,全部被押上大堂。 他们毫不客气地指出姓黄的收了钱不办事,痛骂南越人狡诈。 姓黄的当场被扒了官服,摁在堂下一齐听审。 最终。 按照南越律令,该赔的赔,该罚的罚,该入狱的入狱。 临被押解下堂时,那位带着脚链的吴国侯爷还在不停地叫嚣着。 “敢抓本侯?你等着下跪道歉吧!” 等到吴国皇室抵达金陵,见到南越君主,为了两国的友好合作关系,一个小小的京兆府尹,光是道歉还不够,乱刀砍死都算便宜了他! 吴国侯爷这么一想,也没挣扎。 而是幸灾乐祸地等着石磊受死。 “让我等着下跪道歉?” 石磊合上这卷案宗,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最后谁来做这件事还说不定呢。” 吴国侯爷在金陵因驾车冲撞一位南越百姓,按照当地律令不仅被责任赔偿与处罚,还被判关进牢里三个月的消息一经传出,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南越人得知官府的态度,对待那些外来的吴国贵族们也不必再担着小心。 发生摩擦若无法解决直接上报官府处置。 这让吴国的贵族们不敢在金陵的街头耀武扬威,大秀贵族的优越感。 而吴国的百姓们得知他们只要遵守南越的律法便和南越人是一样的待遇,反倒更加安定。 …… 当张君临途经句县、扬县,抵达镇州,收到石磊送来的草稿,得知吴国侯爷的案子时,不禁感叹:“石磊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这事若让别人处置的话,恐怕会因为揣测不了他的心思而瞻前顾后。 但有些事若不能及时处理的话,任凭它发酵下去,就算事后找补也会在民间引起极其恶劣的影响。 石磊在事发时就预判了他不会容许吴国贵族在南越地盘上作乱,更不允许吴国贵族的特权在南越国存在,这种君臣知心的局面,身为当事人,真的很舒心。 “把这件事告诉姬锦公主。” 张君临对着侍卫交代一声,便埋头开始浏览石磊拟定的皇榜草稿。 仔细看了三遍,增加了一些细节后,他亲自誊抄了一份。 让人把更改后的送到姜助那里去,直接在当地发出后再返送给石磊。 誊抄的那份则快马加鞭送去嘉州宋时真那里,并且让宋时真静候镇州的动向,暂不对外发布这则皇榜内容。 毕竟嘉州是在集全州县之力,在向海岛上输出人力物力,不能分心。 “镇州作为全国学子人数最多的地方,这张皇榜一发出必定能够掀起涛天巨浪。” 大抵是经历了太多大风大浪,他做事也没以前那么沉稳。 又可能是西楚的虎视眈眈和吴国的亡国让他觉得脚步得加快些。 总之,这个决定很刺激。 但。 只要把镇州掀起来的涛天巨浪变成风平浪静,开科举一事便算是完成了。 “哪怕完不成,至少开创了一个先河,让后来的人们有了盼头,也给那些世袭的权贵们敲响了警钟。” 人才辈出的大地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可以垄断千百年的。 只有不断的进取才是王道。 皇榜发布的时候,是三天后旭日东升的一个早晨。 地点,便是在镇州各个州县的学府前。 当第一束光照在官差们糊在墙上的皇榜上时,南越迎来了新的曙光。 “……广开科举,科举制由皇帝亲自主持,以分科考试的形式选拔、录用不同领域的人才……” “……参考者不限年龄、性别与户籍,文武皆可考!” “张兄李兄,我们不用去给官员们当幕僚了,我们能自己当官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六章 血书请愿,矛盾转移 一纸皇榜,就像是一碗水倒进了一大盆油碗里,反响剧烈。 而当人们看到这次负责推行科举制度的人是石磊,主考官为宋时真。 感激的人有,痛恨者更不在少数。 一时间。 镇州流传起了石磊作为西楚人,是想利用此事误国的言论逐渐发酵,许多权贵出身的学子,前往张君临下榻的府衙,呈上万人血书请愿。 捋了石磊京光府尹的官职,把这等误国之徒赶回西楚去! 如若陛下不答应,他们便在镇州府衙门外长跪不起! 作为镇州人,他们都知道太子殿下的厉害之处。 所以,硬碰硬是不行的。 他们不是想威胁陛下,只是想让陛下衡量一下,他们这些人加起来的重要性,应当比一个石磊更高! “石大人在先皇因听信谗言发动战争时,驻守金陵,歼敌五万,守住了我们南越的根基,西楚恨他入骨,你们怀疑他的能力没问题,那是因为你们没有与他一起做过事,可你们怀疑他们的人品……不如你们现在去金陵杀几个西楚战俘,朕把你们再送到西楚去试试?” 张君临早知道会有大量的反对者。 可是这才下了皇榜三日,便能够组织到上万人……虽然到场的只有三百来人,但说明这件事在很久之前就被别人知晓了。 看来他们的保密任务做得不好,以及,京兆府里和石磊不同心同德的人,这是打着想上位的主意泄露了皇榜的事。 嗯。 挺好的。 “陛下,就算不把石磊遣返回西楚,他怂恿陛下开科举,也是为了让他能够名正言顺的登上大雅之堂,他一心谋私,陛下不可受他蒙蔽!” 有人说得义正词严。 若是他说这番话之前脱下身上那身在学子堆里都十分抢眼的华贵衣衫的话,张君临只会觉得他是被人利用的蠢人。 可现在,他只觉得此人很坏。 “你反对开科举难道就是为了国家大义吗?” “自然!” “那你反对的是哪一条呢?反对朕招揽人才?” 张君临的话让对方一噎。 但对方还是梗着脖子回复:“学子想反对的是不限制科举的户籍和身份!” 早料到了。 张君临但笑不语,用眼神鼓励对方接着往下说。 一下子,对方以为自己说到了陛下的心坎上,陛下只要听到他分析完利弊,便会明白这张皇榜会给南越带来如此巨大的改变,制造多大的麻烦,腰板瞬间挺直,声音都敞亮了许多。 “陛下应当知道,无论是三公六部还是各州县的官员,都是按照祖制世袭的,我们从小就学习如何在官场上做事,而那些平民百姓们只知道种地务工,他们有的人连官府的大门朝哪里开,惊堂木该怎么拍都不清楚,任用他们当官,只会拖后腿,让我们的办事速度降低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张君临想过这一点。 这确实是开科举以人才选拔初期会遇到的最直观的困难。 眼前这个权贵子弟能够发现这一点确实很难得,不管他是背稿还是自己的认知,张君临特意点了点头,以示肯定,让他接着往下说。 “陛下,如今南越百废待兴,哪有工夫扶持那些对做官什么都不懂的泥腿子进入朝堂呢?” “虽说前段时间陛下钦点了几位官员,出身都不太好,可那是事急从权,不得已而为之,陛下当时若有得选也不会这么做,可现在陛下拥有全国数以万计的学子可供选择,不必担心人才短缺。” 哟!还知道给他找台阶下的同时顺便画饼。 这小子有点子东西。 可惜的是,走在了时代后退的路上,注定会被历史的车轮碾过的渣土埋没。 除非紧追不舍赶上来,否则,今日的威风就是终身最高成就了。 “你说得对。” 张君临等到对方话音落地,率先附和了一句。 “朕当时任命白丁出身的人当官,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陛下,那开科举……” “开科举也不是担心人才短缺,而是要挖掘更多的人才来发展南越,你们若是对自己有信心,便在考试中赢得那些平民出身的学子们,你们从小便深谙官场之道,无论读书习武都比他们具有天然的优势,甚至以后进入官场你们同样的也会比他们适应得更快,所以,你们到底在担心什么?” 张君临一顶顶高帽子扣下来,砸得那些人眼冒金星,心中反思。 他们在担心什么? 他们还不是担心僧多肉少? 官位就那么多,挤上来一个人他们之中就会刷掉一个人,谁能舍得? 可是。 真正能够想到这一点的,此时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协调的地方。 “陛下,我们是担心不世袭的话,那些新上任的官员身世不清,对南越不忠!” 就像石磊那样这句话尽管没说,但大家都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张君临讥嘲一笑,看向人群后方说话的那人:“算了吧,你们连国家想招揽人才都想拦着,对国家也没有表现出多少忠心,你们只在乎自家世袭的官位能不能躺着继承,然后利用官职搜刮民脂民膏!真正有才华的权贵被你们这些人蒙骗前来请愿,朕相信,若是你们冷静下来想一想便能想明白!” “你们的地位不会随着科举制而降低,相反,只要你们肯努力就能够达到祖辈难以达到的高度!” “只有那些不学无术的人担心世袭的高官位置被抢,才会不自信地百般阻拦,并且让你们来激怒朕,当他们的垫脚石!” 此话一出。 府衙前跪着请愿的学子们交头接耳,骚动起来。 能够拼死来跪着请愿的大多还是心思单纯的学子们,不论出身高低,至少都有一股热血的少年气在。 而背后老谋深算的那些人,才是反对张君临的主要敌人。 是那些没在政权交替中站队正确拥有从龙之功的老牌权贵世家,是那些只能坐吃山空担心后继无力的纨绔。 唯独眼前这些有才气有勇气,眼神中还透着清澈愚蠢的学子们不必担心他们的未来。 “我们难道被人利用了?” “自信点,陛下说得这么明白了,你大可以把难道去掉,你我可是书院闻名的才子,从启蒙起便每日晨读晚睡,难道比不过那些一边种地一边读书的农家子?” “那我们跪在这里请愿不是在浪费时间?首次科考在秋收进行,只有三个月准备时间……这么一想,我们的胜算不是更大了吗?” 而且他们的上限还更高了,骑在他们头上的那些大贵族和皇室成员说不定哪天碰到他们也要拱手一拜喊声“大人”! 当局者迷。 有时候被人指点迷津后,拨开蒙在眼前的迷雾,便能一下子发现事情的真相。 与其说陛下是想利用开科举来招揽更多的寒门与贫民有才之志,不如说陛下是想打乱权贵世家世袭的官位继承权。 因为无论怎么看,开科举这一制度在百年内,掌握朝堂官位的大多数还是出自权贵世家!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七章 千古留名,悔之晚矣 俗话说得好,众人拾柴火焰高,釜底抽薪火上房。 不怕敌人强大,就怕队友内讧。 当本是利益共同体里出现两种想法时,这个团体必将分崩离析,一击即垮。 大家的议论声逐渐由开科举会给那些白身带来怎样的好处,变成了如何能够为各自家族带来更大的好处。 如此一来,在这里为了那些根本没有现身却能够在以前坐享高官厚禄的权贵子弟,与陛下死磕到底,非常的不值。 以前陛下对于人事调动,也就只有在非常之期能够体现出来。 科举一开,钦点三甲任命官位的事可都归陛下统管。 这个时候在陛下面前表现得不听话,以后还能受到重用? “大家要相信陛下的安排,陛下当监国太子时下达的每一项政令,大家都觉得匪夷所思,可哪一条如今不是在南越推广开来,效果显著?” “这广开科举对我们这些具有真才实学的学子来讲,根本不足为惧!” “大家站起来,不要为那些总想享受祖宗福荫的懒惰者而跪!” 张君临深深地看了一眼喊声激昂的那个少年郎。 嗯……眼熟。 好像是姜助的侄子还是外甥来着? 虽然没有提前让这少年郎当托,但这一手配合打得是真棒。 被少年郎一招呼,当即便有半数人站了起来。 还有许多人跪着正在纠结。 到底是该跟随曾经把控南越的权贵们走一条路,还是坚定不移地跟随陛下? 顺风盘一下子被张君临的几句话说成了逆风盘,眼看着要翻盘。 组织这场跪求请愿行动的青年人再次在人群之后高喊出声。 “你们不要听信他人的挑拨,我们可是共进退的!” “若是别人说几句话就让我们动摇了,日后谁还会瞧得起我们,只会认为我们没有骨气罢了!” 在这个时代,文人傲骨不说是立世之本,却也是一个极具代表性的标志。 简单来讲,对方这是走投无路使上了激将的手段。 越是反应激烈,就越容易出错。 这不。 张君临一下子就抓到了对方的错处,他打了个响指,指着说话的人。 “把刚才说话的人带上来。” 话音落下。 一道黑影闪过,暗卫把还没反应过来的领头人拎过人群,直接摁倒在张君临的面前。 “陛、陛下……你不能因为我说得对,就对我使用私刑!” 青年犹记得当初太子殿下一刀一颗人头的事,至今想起依旧心有余悸。 所以他一直坚持在后方谋划做推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坚决不现身。 谁知道请愿前心定志紧的那群人被张君临三言两语就糊弄住了,果然还是太年轻。 青年一被抓上来,便受到了许多人的注目。 张君临当然不会落人口舌,给青年背后那些不会参加科举考试,却想坐收渔翁之利的老家伙一个把柄。 “谁说朕要对你使用私刑?” 张君临看向那些还在跪着的学子们。 “他既然反对朕广开科举,想来一定是做好了长跪不起的准备,朕很欣赏这样有坚守信念的人。” 夸奖反对者? 那些因为青年人被抓出来,担心自己也会被杀鸡儆猴的学子们,听到这番话,不由得迷糊起来。 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们是站着好还是跪着好? 别说那些被怂恿的学子们了,就连背后推手自己都是一脸懵逼。 就在大家不懂张君临此话究竟是何用意时。 附近的酒楼坐在雅间里静候佳音的大老爷们,听到手下实时转达的话,再也坐不住了,急得站了起来。 “不好!陛下要出杀招了!” 他们没有机会阻止。 张君临顺着刚才的话往下说:“既然如此,这位学子你就在这里长跪不起让朕瞧瞧你的骨气,大家不想参加科举的也可以继续跪着,你们不是说过,南越人才众多,不缺开科举选出来的那些个吗?朕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你们都堪当大才,希望你们能有一个好的前程。” 说完。 张君临没再理会剩下的那些学子们,弯腰伸手,把想要挣扎站起来的青年重新摁了回去。 “你想违抗圣命,诛灭九族吗?” 杀鸡儆猴? 不。 这事必须抓大放小。 “找到他的家人控制起来,他若胆敢违背自己的意愿站起来,便让他的家人跟着他一起跪。” 张君临举目四望,朝着那些开窗窥探的酒楼包厢望去,掷地有声地说道:“朕初登大宝,南越诸事未定,又恰逢多国战乱,为保科举如常进行,不受国外细作影响,特令姜助调动一千驻兵入城保护诸位学子,未来的国之栋梁!” 谁再敢利用学子生事,那便是国外的细作! 掌握了军权的张君临可不惯着那些日暮西山的权贵们。 反正还有那些搭上了新政令大船与他站在同一立场的权贵商绅,支持着南越的经济繁荣。 及时把拖后腿的清理掉,经历过阵痛后却是长治久安。 青年被如此近距离释放霸气的张君临吓得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想到自己今日闹得这一出不仅把自己前途闹没了还把全族的荣华富贵搭了进去,他悔不当初,高声哭诉。 “陛下……陛下我……我没想过长跪不起啊!” “我不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者,我家也不是,是他们……” 嗖! 不等青年说出是谁来。 一支没箭头羽箭擦着他的耳朵,轻飘飘地在张君临的脚面前。 早在利箭射来时,张君临便看到了,他能拦下,便并未阻拦。 黑吃黑嘛,他看热闹当然不嫌事大。 “有人胆敢在此刺杀朕?” “护驾!” 酒楼上让侍卫出手吓唬一下青年的老者,本意是想平息此事,反正箭没箭头,说是有人胡闹射进去的,只要达成陛下的心愿,他做一个骑墙派也没问题。 可谁知道陛下这一嗓子,直接把侍卫变成了反贼。 狠! 够狠! “老爷,现在怎么办?” 侍卫眼看着那些皇家暗卫朝自己的方向奔来,急得慌了神。 还能怎么办? 老者手起刀落割了侍卫的脑袋,又一刀刺在自己的肩膀上,推窗大喊。 “快来这里!有西楚的细作想伤害陛下!” 就算把罪名推给西楚细作,但到底是他府上的下人。 被陛下拿捏住了把柄,全族的生死,就全靠陛下的心情。 老者很郁闷。 “早知道陛下不光有勇还如此有谋,老夫就应该送那些不成器的子孙去军营历练,中不中举没关系,至少拿钱开道能混个一官半职。” …… 南越开科举的皇榜诏书,不日便传到了时刻关注着南越动向的芈铎耳中。 当得知此事乃是石磊一手推进的,诸多事宜与细节都是张君临交由石磊全权负责。 芈铎望着桌案上雷铭写的“我已去,国无危”的六字留言,怔怔出神。 “张君临打天下,雷实守天下……这让孤想起了当初的雷家与我芈氏一族如鱼得水般,从弱国变成一代霸主国的事。” 只要想到雷实这个人,是自己亲手送到南越,推到张君临那边去的,芈铎心头都在滴血。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八章 迟暮,恐慌 太监总管听到芈铎对雷实的评价转变了,想到西楚国内太平全靠雷铭,心情也是十分的复杂。 虽然芈铎没提及,但哪怕身在深宫中的他也能够感觉得到。 西楚国势渐微。 “常说英雄迟暮,我西楚自从成为霸主国已有百余年了吧。” “陛下,我西楚国力蒸蒸日上,可逐鹿中原一定乾坤,哪来迟暮一说。” 太监总管适时的宽慰一句。 芈铎以前特别喜欢听这样的话,哪怕知道是故意奉承,但至少觉得他在的这一任能够开疆拓土,为后世打下统一天下的基础,配享千百年后的国人延续不断的供奉便觉得付出再多努力也是值得的。 可如今,他却觉得这话有些刺耳。 “山水轮流转,一国的崛起也有气运一说,当年西楚靠着各个贵族的能人成为霸主国,如今南越靠着新的政令吸引天下寒门志士前去,偏偏孤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四个月前,南越最高武境的将领不过五阶,如今,他们竟已有两位九阶武者为将,与我西楚不相上下了。” 太监总管这话没法接。 身为西楚人,提到南越以前都是自带优越感的。 哪怕南越人多富庶,可西楚想抢就能抢过来,粮食随便要,各种矿产随便拉。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一战……若是孤没派项鸿前去,而是让秋雁来去了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芈铎从未想到,自己的暮年不是在畅想未来与回忆光辉岁月中度过。 只剩下了无尽的悔恨。 悔他当初小瞧了南越。 悔他当时低估了雷实。 悔他后来不甘与南越平起平坐谈判,选择走捷径,却亲自把西楚推到了如今艰难的境地。 “咳咳咳……” 多日来的劳累与忧心,让芈铎的身体也随着心气的消失而每况愈下。 伴随着芈铎令人揪心的咳嗽声,外面响起一道声音。 “太子殿下到!” “咳咳咳!” 没有任何通传直接前来,这样的做法无疑让芈铎咳嗽加重。 他知道。 由于他在决策的接连失误,导致贵族们利益受损。 此时那些贵族们开始站队储君,这无异于是给了太子膨胀野心的机会。 以前的太子唯唯诺诺,如今的太子连见他一面都不必通传了,可以想见在太子眼里,他这个父亲、君王,已是随时可以取而代之的存在。 既然立了太子,他就是为了那一日做准备,可还没到那一日便遭到这种不重视的待遇,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见过父皇!” 太子芈元敷衍地行了一礼。 不等芈铎喊他起身,便抬起头来朝着桌案上张望。 “父皇可是收到了来自南越方向的消息,不知七弟如今怎样了?” 芈元脸上满是探究之意。 芈铎早知道太子没有容人之量,这几日频繁动作,将其他几位皇子的娘家以及势力逐一拔除。 对于这种争夺皇位时排除异己的手段,作为上一任争储胜出者的芈铎,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他看不明白,太子此次问话,到底是为何。 “你七弟被伏,现今情况如何,西楚的密探并未传来消息,南越新君继位,急着巩固皇权,再加上孤调派的大军还未全部赶赴西北战场,南越想要谈判,应该会再过段时日。” “父皇的意思是,七弟暂时回不来了?” 芈元不加掩饰的兴奋,让芈铎心中一沉,喉头又痒了起来。 “父皇,听闻南越此次利用秋雁来侵犯边关一事,杀了五万战俘,只剩下那些贵族子弟继续收押,如今那些贵族们都闹着要把他们的儿孙赎回来。” “儿臣还想着要如何说服他们,如今七弟回不来,陪着他们同生共死,想必也会给那些贵族们吃一颗稳心丸。” “若是到时候南越开的条件太苛刻,有七弟带头殉国的话,相信他们也不会再有什么怨言。” 芈元没有任何顾忌地把他对芈能的打算说了出来。 芈铎一张嘴便是一连串的咳嗽声。 他用血红的双眼瞪着这个拿自己亲弟弟去换取利益的太子。 逆子! 竟不顾同胞手足之情! 也不顾他的看法,这是欺他迟暮不如狗吗? 可知狗急了还会跳墙,他膝下也并非只有如此一个沉不住气的逆子! “元儿,孤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沉稳有加的人,所以此事你可以在心里想想,但嘴上不能说出来,否则让那些贵族知晓,他们定不会再支持你。” 芈铎的提醒让芈元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因为最近诸事顺利,只剩登基,不再像以前一样夹着尾巴做人,在父皇面前表现出父皇喜爱的模样而高兴过头暴露了真实的性情。 但芈元也没在意。 反正皇位迟早是他的,父皇已老,朝中贵族因为借粮一事,也不再听信父皇的话了。 这西楚以后就是他的了,他想杀谁便杀谁,他想怎样便怎样! “父皇要注意身份,儿臣刚才去母后宫里时,母后正亲手熬制雪梨汤,儿臣一会儿亲自给您送来。” “……” 芈铎咽下满腔怒意,轻轻点头。 芈元见自己的计划并没引起父皇的反对,还受到了父皇的提点,借花献佛表完孝心,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等芈元走了,芈铎双眼失神地盯着皇后寝宫的方向看了良久,最终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手心手背都是肉。 皇后啊皇后,孤与你的两个爱子,总有一个要陪孤一起下黄泉。 孤派老七去嘉州是决策失误,孤不能真的让老七去送死还让太子坑他一把。 “阿福。” “奴在!” “把太子刚才说的话悄悄传出去,再派南越的密探告诉老七。”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至于老七有没有办法脱险,端看个人造化。 “争储这件事最后的赢家可不靠前一任喜欢谁,更不靠朝中大臣支持谁,靠的是……天授气运!” 而气动强者,或许才有能力扭转西楚如今的颓败之势。 芈铎从未像此时一样,真真切切地体会到自己已死。 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的身上的感觉,是多么的无力且悲凉。 …… 当芈能得知太子与父皇同一个想法,不愿意通过谈判来赎回西楚战俘,也没有父皇一样的手段用强逼着南越归还战俘,而是准备让他为国献身时,心里五味杂陈。 压下满腹杂乱的情绪后,他此时更多的是恐慌。 自从被俘,他还没有见过张君临。 虽然被单独看管了起来,但这样不被重视的态度,说明了日后太子想要借机让他殉国会更加容易。 “必须要让张君临知道我活着,对他有益处,他才会把我放归回西楚国!” 他自身已经没有剩余任何价值了。 唯一能够利用的。 便是他的国家。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九章 合作可以,不要西楚城池 比起无谓的以身殉国,他更乐意当一个“卖国贼”! “我死了可就真的死了,而我和张君临联手,就算现在给他一些好处,等我回国后,也能够再加倍地夺回来。” 权宜之计罢了。 就算是张君临索要巨额银钱,或是西楚边关城池。 他咬咬牙,也能承担这千古罪名! “我要见你们陛下!” 芈能可不像八格桑一样着急,所以他一直耐着性子与张君临僵持着。 他知道张君临扣押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拿他换取利益,但谁主动开口对于结果来讲,差距显著。 以前僵持的话,他还可以想着等到国内的战局稳定下来,父皇可以腾出手来搭救他。 但是。 他那位太子哥哥既然把手伸得这么长,想置他于死地,他对此自然也不抱有任何希望。 一切只能靠自己。 就必须主动!必须折腰! “芈七皇子为何要见我们陛下?” 专门负责看守的宫中暗卫闪身出现。 芈能刚想摆七皇子的架子怼一句“你管得着吗”? 转念想到他只是一个阶下囚,一国皇子,而张君临如今已不再是不受宠的三皇子,而是南越新皇,得知他主动求见,若没有正当理由怕是会以日理万机而拒见他。 “我要与你们陛下合作,只要他愿意将我送还西楚,我便答应他,西楚十年不与南越为敌,并且……贡粮与矿产不必再进献,南越想要扩大领地,只要我登基后,便能做主再割让南越十座城池!” 芈能咬着牙把自己的条件说了出来。 暗卫闻言都愣住了。 陛下说不必理会西楚人给芈能传递消息。 今日有西楚细作出手,他还想着一会儿就去汇报陛下,担心芈能耍花招。 他是真没想到,这位芈七皇子居然会一改之前傲慢的态度,提出如此丧权辱国的条件。 “还不快去?想等着我后悔吗?” 芈能人精似的,没有漏看暗卫眼中微嘲的神色,心里憋屈得要死,却也只能求助于张君临。 “马上去。” 暗卫掉头就走,忽地又转过身来。 “芈七皇子,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在我回来之前,你切不可吃喝。” 其实周围还留了一名暗卫盯梢。 但……这事他觉得还是不要告诉想离开这里的芈能更好。 …… 镇州府衙后院里。 张君临偷得浮生半日闲,正在品尝着当地的黄酒酿。 这个时代的酒水清淡寡味,虽然别有一番风味,但确实不够劲道。 以前粮食不够吃的时候酿酒多少有些浪费。 可如今南越稳定发展后,如何扩大内需与外贸,把多余的粮食合理利用,制造出更多的效益,等到今年稻谷丰收后,便是一桩急需解决的大事。 “酿酒吧。” 张君临正在脑中回想着上辈子在山里生活时,见过村里老人们自己酿酒时的步骤。 负责看守芈能的暗卫来报。 说是芈能与西楚的眼线联系后,吵着要见他。 并且把像是失心疯说出来的条件说完后,本来被训练得喜怒不形于色的暗卫脸上控制不住咧开了嘴。 别说暗卫了,张君临听到芈能提出来的条件,都吓了一跳。 “芈能真是这么说的?” “一字不差。” 有意思了。 张君临捏住酒杯玩味一笑。 暗卫低声问:“陛下,是否把那个传话的细作抓住审问……” “不必,朕亲自去会会这位原本誓死不屈,如今连打还没打便打算卖国的芈七皇子。” 假如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西楚国内的局势发生了变化。 导致芈能着急回西楚,这才主动提条件。 暗卫在前方领路。 张君临走进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却还是一眼看出了哪怕穿着朴素,依旧气质华贵的芈能。 不得不说,芈能此人有勇有谋,可惜的是运气不太好。 在他的印象里也没见过西楚的其他皇子,若其他皇子都是这般的话,那么,芈家的强大也是有迹可循的。 “张君主!” 芈能看到张君临走近,二话不说先跪地行了一礼。 这是君王礼,再配上芈能的称呼,表达了他对于张君临成为南越君王的认同,以及谦卑。 张君临看了一眼芈能挺直的脊梁,对于这种骨子里看不出来的敷衍也没有挑剔。 先前还是要致他于死地的人,现在能够维持表面和平,全靠芈能想要割地求荣,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听手底下的人讲,芈七皇子突然想开了?” 张君临示意狱卒打开牢门。 牢门打开后,他直接走了进去,亲自拿来了钥匙,把芈能的手铐打开。 芈能假装表现得受宠若惊,心里笑开了花。 看来他提的条件确实打动了张君临的心,对方这才对他改观。 “劳烦张君主了。” “不麻烦,戴着手铐会让你感到紧张,咱们接下来要聊的事,你必须得放松才行。” 张君临可不想让芈铎觉得他是在逼迫。 谈合作需要的是相互尊重。 哪怕对方是他案板上待宰的羊羔,他也会争取让对方临死前死得舒服一些,这样谁也不必花费太多的力气,两全其美。 “去搬两把椅子来。” 一切准备就绪。 除了地点设在牢房里以外,二人相隔两步落座,倒颇有一种战后谈判的意味。 芈能坐在柔软的椅子上,大脑飞快地转动,提防着张君临给他做出的这种细节安排,是想麻痹他对危险的感知。 两人落座后。 张君临便接着喝他的小酒,一派悠然自得的架势,让同样身处囚牢的芈能心急难耐。 张君临能够潇洒的品尝美酒快活度日,那是南越已经太平无事,那些有反心的皇子或者不臣服的公主全部被控制起来,等着秋后问罪。 可自己的情况容不得拖延一丝一毫。 太子已有杀他之心,取代父皇之意,难保在哪一刻便会发生宫廷剧变。 到时候一切就都晚了! “暗卫应该转达了我的意思,不知道张君主是否有异议?” 谈条件的时候谁先开口谁就处于弱势。 原本提出了条件的芈能再次主动,代表着给了张君临加码的空间。 “有。” 张君临也没同芈能客气,单刀直入。 “朕对西楚的国土不感兴趣。” “无妨,我可以换算成十座城池的百年税收,交给张君主!” 芈能不怕张君临不满意,他只怕没有和谈的余地。 张君临闻言却是冷嘲一笑:“我南越富庶,自朕登基后,便不会再向西楚纳贡,所以别说十座城池的百年税收,就算是一百座城池的税收,朕也没放在眼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章 吴国三郡,割别人肉自己不疼 芈能的脸色刷地一下变白了。 因为他知道张君临没有说谎,更不是什么话术。 凭借西楚目前的局势来看,腾不出手来收拾南越。 而南越的贡粮在西楚看来是上贡,但其实一直签订的是贸易条约,只不过是西楚一直赖账不给钱,但张承乾一个屁也不敢放,这才在大家认知里,觉得那是上贡。 可一旦新登基的皇帝不认同这一点,也有能力拒绝这种霸王约定,西楚想要南越强行执行的话,相当于无理取闹。 到时候便给了南越联手其他国家攻打西楚的机会。 而北齐的肖朔,据说至今还在金陵未北归! “张君主,你这是不想与我谈的意思吗?” 芈能咬紧牙关,审视着眼前这个比他年纪还小,但却让他根本看不透心思的南越新皇。 终于明白,为何父皇宁愿不顾西北战事也要调动秋雁来也要诛杀此人。 此人不光是少年英雄,更是胸有沟壑的大材。 假以时日,必成大患。 “收起你那些藏不住的杀机,先想想你该如何说服朕让你回西楚去。” 张君临一句话让芈铎吓得把目光收了回来,不敢再直视对方的眼睛。 但他左思右想,还是无法把握张君临的心思,干脆豁出去了。 “与其让我猜度张君主的君心,不如张君主你说一说,你想要什么,我必定竭尽所能,满足你的需求。” “吴国三郡。” 张君临从宽袖里面掏出一张自己亲手所画的地图。 上面是南越、吴国与西楚的西南交界之处。 自从姬锦要与他合作,试图给吴国复国的时候,他就命人找来吴国当地的百姓,绘制了这张地图。 这张地图铺到地上,足以填满芈能与张君临之前的距离。 芈能看到地图上精确到村镇的标注,心中悚然一惊。 也不知是谁人制成了这份地图,连山水溪流都标注得如此清楚,此人若为南越军队制作行军地图的话,光凭地势这一点,南越便能比别的军队占据优势。 “看这里,别看别的地方。” 张君临指着三国交界处的那一片方圆百里的山谷。 原本这里是吴国的地盘,可如今早已被镇南军霸占。 根据罗铮的说法,正因这片山谷让镇南军潜入其中很难找寻其踪迹,闲着没事时,镇南军便越界来南越转转,想抓人都抓不到。 别看它以前属于吴国,但吴国这一带的兵权都归西楚统辖,所以它成为了西楚在边关骚扰南越的阵地,也成了扼杀吴国西出,瓮中捉鳖的宝地。 张君临知道的事情,芈能自然也清楚。 “张君主是想占用这一带的山谷?” “哪来的占用,分明是芈七皇子为了南越与西楚商贸往来更加便利,将吴国故土交予我们南越打理。” 占用和打理,前者可随时利用“正义使命”为由掐架归还,打理的话那就是把所有权直接给南越。 张君临可不想给后代遗留国土属性问题,他最喜欢做的便是一锤子买卖。 “张君主占据这片山谷只是为了做生意?” “当然不是,你在这牢里可能不知道,西楚也不知道发什么疯,派了几千人马骚扰我南越西南关隘,还让项於望与倭寇联合袭扰我南越的临海城。” 此话一出,芈铎面色剧变。 这是父皇想在南越沿海驻兵使出的计策,耐何这一计策是在张承乾获胜的基础上实施的,才导致一步错步步错。 反倒落人把柄。 “张君主是想让南越有险可守,才索要这片山谷的。” “对,朕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张君临再次把手指往西移。 “这片山谷向西十里便是西楚的一处险关,朕认为朕的诚意已经很明了,朕不想入侵西楚的国土,朕想与西楚建立长久的商贸合作关系,也不想让芈七皇子为难,所以……除了这片山谷,往西南方向的吴国三郡给朕就行,西楚的十座城池哪怕是山地之中,也有民众数十万,而吴国这一带地广人稀,正好合适朕发展牲畜养殖。” 不搞侵犯,只想搞钱。 芈能一下子便明白了张君临的意向,仔细盯着画出来的那片范围后,双眼顿时一亮。 是啊! 比起割让本国的城池,割让占领的吴国三郡,特别是穷山僻壤之处,无论哪个贵族或是皇室成员都会同意。 至于民众就更别提了。 谁也不想去那些穷苦的山沟沟里种地赚钱,而吴国本土的居民也早逃难到了南越国。 反正荒着也是荒着,送给张君临他也不心疼。 而张君临只是想借助这一片山地当作维护南越的山险……虽说这样一来,日后想从此处进攻南越,必定会更加困难,但除了西南关隘还有东南关隘,他乐得用一个顺水人情,换来自己的大好前途。 “我答应你,只要我回国能够有权利主持此事,必定将吴国三郡,这方圆三百里的山地全部交到张君主的手上!” 芈能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 “此乃信物。” 见张君临接过信物,他又催促。 “张君主快拿笔墨纸砚来,我马上写下契书,以示诚意。” 这哪里是以示诚意,这是着急回国啊。 张君临也没磨叽,让人把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和桌子抬起来。 等到芈能立字为据摁上血手印后,这桩生意便是做成了。 “张君主,还请你派人护送我回西楚国,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反悔的!” “朕当然放心,就算朕不相信芈七皇子的为人,但绝对相信苏院使的药方。” 药方?! 不等芈能回过味来。 张君临一手捏住其下巴,一手把一颗药丸塞进芈能的嘴里。 当他松开手,芈能用手指卡住喉咙,试图催吐吐出来。 “咳咳咳……” “别做无用功了,这药不是马上致命的毒药,但它没有解药,发作起来便会让你浑身麻痹,你现在有没有感觉身体在失去知觉?” 有! 芈能还没开口。因为脱力而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头顶传来张君临的笑声。 “哈哈哈,芈七皇子你别害怕,只要你履行完约定,回到西楚国掌权后把吴国三郡割让给南越,解药朕便会派人送上,只是朕向来没啥耐心,假如半年时间内你还不能完成约定的话,就等着七窍流血而亡吧。”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没有互相信任的基础,那就只能靠其他手段维持了。 “这样一来,若七皇子你有任何需要我南越帮忙的地方,朕也会极力相帮,相信七皇子应当明白朕的苦心。” 假如不明白。 他不介意换一位西楚皇子支持,套取自己想要的吴国三郡。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一章 此间乐,不思吴 芈能心里恨极,但这毒药吃都吃了,他同意还有活路,不同意直接死路一条。 但凡长了脑子就知道该怎样选。 “张君主说笑了,我知道我先前的举动让你怀疑我,可我会让张君主相信我的诚意,半年内,我一定让张君主得偿所愿。” “好!七皇子不愧是一个聪明人!有何要求你尽管提!” 面对着张君临除了想利用毒药控制,还想要给他加塞人手监视他的计划。 芈能表面上感激不已,嘴上却毫不留情地拒绝。 “我担心回去之后会被人以此为理由,怀疑我与南越勾结……” “怕什么,我们这叫盟约,又不是没有别的国家帮助他国皇子登基为帝的先例,举个例子,杀了秋雁来的北齐肖君主,当初还是在朕的母后支持下,才登上皇位的。” 话是这么说。 但北齐是靠军功立足,西楚靠的是贵族支持。 芈能只得好言解释了半晌,直到张君临确认真的无法塞人,顺势便同意了芈铎只带四个暗卫前往西楚,剩下的护卫,则由当初在盐城俘虏的西楚侍卫负责。 “事不宜迟,七皇子还是早些去吧。” 签了约画了押还拿了信物,并且还不用出太多的人手去帮芈能夺取皇位。 张君临觉得这个俘虏抓得可真是太值得的了。 芈能也不想再留在这里,以防西楚那边出现变故,太子掌握实权后与张君临交涉。 就凭张君临这种无利不起早的性格,到时候知道支持他无望,一定会把他卖给太子。 哪怕换不来吴国三郡,也能够换来几座吴国的城池,他当然选择赶紧跑。 但临走之前,他还有一个疑问。 “张君主是想与西楚一起瓜分吴国地盘吗?” “七皇子何出此言?” “我听说吴国许多流民难民全部来到了南越国,是否南越国国土太小,无法安顿他们,这才想将他们遣回故土?” 芈能知道木已成舟,可他需要提防事成之后,张君临霸占镇南军占领吴国的战果。 或者。 支持吴国复国,借吴国来牵制西楚,南越才好悄悄的强大。 “七皇子,朕说过了,这吴国三郡是给南越的,与吴国有何关系?朕可不是慈善家。” 多说无益。 张君临比了比牢房门口。 芈铎临走前,深深地看了一眼笑容高深的张君临。 只觉得他这一步好像踏入了陷阱里,身体却没有下坠的感觉……很奇怪,也很心慌。 但他没得选。 “山水有相逢,希望我登基之时,张君主能够到场庆贺。” “会的。” 张君临笑吟吟地答应下来。 他当然得去庆贺。 顺便拿回吴国三郡。 送走了芈能后。 张君临继续拎着酒壶喝酒。 喝完便将系统整理好的提取蒸馏酒的方法列了出来,派手下前去收集材料。 他还要在镇州呆上一段时间。 开科举的风波在前期进行过激烈的反扑后,逐渐归于平静。 据说镇州的大街上,因此少了一些游荡的学子,多了一些悬梁刺股的读书人。 哪怕坐在府衙的后院里,依旧在每日清晨能够听到朗朗的读书声。 “真卷呐。” 张君临知道在某一时间段,对于一个国家发展来说,卷是必要性。 大浪淘沙嘛。 但人才消耗与人力消耗方向,长期卷下去只会让国民的生产力以及生活力下降,从而无法达到壮大人口规模,占据更多土地的效果。 所以。 他得多想一些致富和发展的方法,来把人才与人力分流。 适合入朝为官,一步一个脚印为国谋福利的就去当官。 属于外交人才的,可以派往各个国家,借助贸易往来去传播他与各国合作的心愿。 而适合发展农业与商业的,也必须让他们大展拳脚,看得到回报,受得起尊重…… “我学识有限,只能将心比心想到这些,剩下的就靠那些筛选的官员们和我一起努力,把握好南越发展的方向。” 除此以外。 更重要的还是法令改革。 刑不上大夫是自古以来便保留下来的法令,可一些法令漏洞太多。 并且由于天下战乱,国人没有统一的思想。 在这一点上,他前世学过的经验可以尝试一下。 变法。 只是变法一事绝非一日之功,更不可急于一时,需要有群众基础,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 必须在开科举的结果安抚了权贵世家,又激励了普通百姓后,让当时的“新贵”出手才行。 具体谁当这个出头人,可以慢慢挑选。 “反正不能再是石磊的,不然我都担心哪天石磊走在街上就让人噶了。” 张君临写写画画半日。 桌子上除了空酒壶便是一摞草稿。 其实他在镇州并没有做太多的实事,但只要他在,镇州便稳若泰山般,治下的官员有了主心骨,面对着如急流般阵阵涌来的吴国人,应对自如。 十日后。 姜助让人抬着四箱子从各州县收上来的新增户籍统计册,来到了张君临的面前。 “陛下,镇州这两个月内,共新增原吴国户籍人九万八千二百一十六人,其中两万人赶上了当时的分地政策,名下已有耕地与山地,两万人找到了长期帮工的差事。” “臣按照陛下的指令,让各县官员摸底调查,这些新增户籍的九万余众,听闻南越不让拥有双户籍时,在得知姬锦公主对外宣称的要复国一事时,仅有一成百姓有意愿想回归故土,叶落归根。” 张君临听懂了。 这一成百姓里大多是拥有难离故土情结的老人,想着死的时候能够回到吴国去。 人之常情,也能够理解。 世间可不是谁都拥有万事一身轻的洒脱心情。 “只有一成,比朕预想中的低多了,朕以为会有三四成。” “陛下过虑了,自从陛下坐守镇州后,当地的商绅们捐粮捐物急着表现,还自掏腰包修路修渠,原本的吴国地处偏僻,何曾见过如此繁荣的景象,更别提镇州的工钱极高,待遇极好,如今民间流传着一句话。” “什么话?” “此间乐,不思吴。” 哦? 张君临想到姬锦听到这番话后,可能气得美丽的小脸都会变凶狠,他没有一丝心疼,而是更开心了。 “这说明我们南越如今的经济发展已经能留得住想要吃饱喝足的人,但想要超越别人成为独一无二的选择,还得满足他们其他需求,比如提升他们的生活水平。” 姜助深以为然。 但他只擅长统领官员,不懂商业规划这一块,只能满眼期待地看向张君临。 “陛下是否又有了新的赚钱门道?” 他可是听说了,陛下这段时日虽然以养伤为理由呆在后院里,但每日在纸上书写都是奋笔疾书。 有时候写到半夜还没睡下。 定是有所成果。 “小道而已。”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二章 相见,不如怀念 “陛下不必谦虚……” “朕没谦虚,小道走得人多了也就变成了大道。” “……” 姜助发现自己还是适合少说话多办事。 好在陛下确实没辜负大家的期望,只是不知道这小道,多少人能走,又能走多远。 是否能够像粪肥和吃食那样风靡全国,走出南越,继而风靡天下,成为南越人增加收入的又一条大道。 “首先是酿酒……朕说的不是这种喝着像果汁一样的酒,而是白干、烧酒之类的,喝下去一杯可能会让你第二天下不了床的那种高浓度蒸馏酒。” 这话但凡换一个人说,姜助绝对以为对方没睡醒在说梦话。 可哪怕是从陛下嘴里说出来,他依旧觉得匪夷所思。 自古以来,这酒便是所有人都能喝的,也确实有不少果酒……但那果酒和水也没有什么差别。 而当地的黄酒,酒量好的也撑不过一坛子。 “陛下,这世间竟还有一杯便能醉倒大家的好酒?” “有,朕那天做饭的时候,尝了一口锅盖上因为炖菜凝结的水气,发现它比汤底还要咸,突发奇想便想到了蒸馏酒。” 张君临随便扯了一个能够说得过去的理由,但也并不细讲。 因为他知道,比起如何酿制出高浓度的酒水,姜助更在意的是,这些酒能够为南越人带来什么。 “陛下,若世间真有此酒,我南越这一季多收的粮食,便不至于降价出售了。” “您不知道,粮商们最近都在反应,由于走漏了消息,后续的粮食都被别国压价买,他们正想着这两日求见陛下,询问陛下解决之道。” 此酒的出现,无疑于是解决了粮商们的一大难题。 这粮食在风调雨顺的江南放久了可能会发霉烂掉,可那酒却是越放越贵。 特别是如此独特的酒水,销售其他国家,不如于哪个国家都能够种出来的粮食,这可是天底下独一份! 物以稀为贵! 比单纯倒卖粮食赚得还要多! “酒是好酒,但这酿酒要掌握在官府手里,你去找一处盖厂房,招揽人手,记得要那些身家清白的当地人。” “剩下的销售则由粮食商们负责,他们赚多少朕不管,但这酒必须卖正品,若有人挂牌坏了镇州烧酒的名声,以危害国家罪处以极刑。” 姜助连忙记下。 恍然意识到陛下说的是“镇州白干”,欣喜若狂。 陛下当真是把镇州放在了心坎上,竟如此厚待! “还有别的小道,朕都详细列明了,其中有些适合镇州,有些还是适合权贵众多,消费水平高的金陵。” 张君临从桌上的纸堆里抽出一张纸。 上面除了镇州白干,还有“金陵冰制”、“金陵香水”、“镇州肥皂”、“镇州琉璃”等字样。 一眼看上去不明白这是些什么东西,仔细看完,姜助不得不佩服陛下这脑子,真的长是……稀奇古怪又实用。 “陛下,这上面写的东西的作用真的全部都能实现吗?” “能。” 除了适合江南土生土长发展的产业外,其实还有适合大赢或北齐的取暖手段。 只是这件事也不急于一时,反正受冻的不是他。 再加上光是纸上的这些,蛋糕足够大了。 毫不夸张的说,光是靠这些,就足以让南越人的收入倍增了。 万事不能一口气吃成一个胖子,不然很可能会引来别国的眼红嫉妒,让他造得出来守不住,为他人做嫁衣。 所以先发展看似只能适合本土的产业,等到销往天下,打响名号,认准了他们当地的老字号。 假如哪一天南越真的亡了,至少百姓不会亡。 任由哪一个君王都愿意留着那些可以制造高效经济的百姓当自己的子民。 “等到这些东西试做出来,朕便离开镇州,这张皇榜今日于金陵张贴,你也给镇州各州县发下去,让他们自己商量一下到底谁愿意承接分销任务。” 张君临并没有搞总经销那一套。 因为它并不适用于这个时代。 大家都是想当新权贵的老牌权贵,谁也不鸟谁,与其出现上下级关系,不如让大家凭本事同台竞争。 反正官府只管酿酒,大家卖得越多越好,恶性竞争拉上级总经销下台的幺蛾子事越少越好。 “是!陛下,臣这就去!” 姜助手捧着一张轻飘飘的纸,却像是抱着重若千钧的聚宝盆,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张君临也是哭笑不得。 解决了镇州众商的发财焦虑后,张君临继续躺平,悠闲自得的吃喝休养。 “陛下,肖君主送来一封信。” 肖朔? 张君临想到要和肖朔商谈开放互往经商的事,连忙打起精神,拆开信封,上面的内容却让他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 金陵城北。 长亭外,古道边。 稻花香里一队车马缓缓出城,停在了张君缘等人的面前。 “孤不是说了,不必送孤。” 肖朔翻身下马,面对着前来相送的张君缘,眼神有些闪躲。 在战场上无往不利,在朝堂上一言九鼎的肖朔,此时显得有些怯懦。 “肖叔叔,皇弟处理完镇州的事务,过几日便会回金陵,你之前不是说要等他回来吗?北齐究竟发生了何事,肖叔叔走得这么急?” 张君缘是在半个时辰前收到肖朔要离开金陵的消息的。 一刻钟前,收到了肖朔的亲笔书信。 同时也得知了,早在一日前,肖朔便给皇弟写了封信,派人送往镇州。 联系到这段时日,肖朔一直在让北齐前来的农司监学习施肥之道,而北齐大将们全部返回国内,各司其职,她实在想不明白北齐能发生怎样的急事,需要肖朔回去处理。 真有突发的急事,肖朔也不应该等一日才离开。 “君缘丫头,孤……事关国情,孤不能说,但只要孤在的一日,你们姐弟俩在南越一日,北齐便永远是南越的伙伴。” 肖朔一夜未眠的双眼有些泛红。 他也想见张君临。 可自从知道墨青的死与他有关,是因为张承乾怀疑张君临是他的孩子,才对陈氏痛下毒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累了这对姐弟受苦受难十余年。 他便无法只顾着满足自己的好奇与期待,与张君临在未举行登基大典前相见。 流言猛如虎。 这些流言一定是押送回金陵城里的皇室子弟散播的,想要动摇君临小子的立身之本。 像这样的同室操戈一事,不论他是否参与,光是他留在这里,便会给人一种天大的误会。 他已经让墨青被张承乾那个狗贼误会了那么久,不希望凭借自己能力夺得皇位的君临小子,青史上留有私生子的污名。 “可是……” “不必可是,待到过几年,君临小子的皇位坐稳了,永无后顾之忧,孤再来看你们。”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三章 想许你为后 肖朔走了。 信上并没有写明离开南越的原因,但张君临如今可是一国之君,他想查的事,没有谁能够隐瞒得了。 两日后。 金陵传来了调查的结果。 “我以为留着皇室宗族对稳固南越江山有好处,可他们既然选择与我作对,那就不必再留了。” 这个时代家族观念还是很强的。 张君临没有这个观念,不代表其他人没有。 再加上皇室的独特性,但凡他们不是犯了天怒人怨的重罪,都能善始善终。 可如今,既然皇室宗族不站在他这一边,那只能把势力强大的那一批换掉,把血统稀释后的远亲推到高位上。 尽管这么做可能会发生宗族不忠于君的情况,但皇室的亲缘关系也就那么回事。 在日后可能会逼宫,以及眼下找麻烦难处理之间,他果然选择切断后者的麻烦,不去焦虑未知的未来。 “让暗卫搜集好证据,送一份会死人的证据给那些散播流言的皇室宗亲和幕后黑手,在朕回金陵之前他们可以自我了断,不然的话,朕不介意给他们动用极刑。” 有些事不怕做过,只怕被人发现。 张君临对待敌人的残忍手段,足够震慑住那些只敢也只能试图操控舆论的人了。 “陛下,不需要让他们澄清流言吗?” “流言是靠澄清就能平息的吗?这东西向来是只要说出口传播出去,便会有人一直相信。” 否则的话,野史也不可能比正史更家喻户晓。 对于流言中传闻他是肖朔之子的事,张君临也是丝毫不在意。 不论他是谁的儿子。 总之,他现在就是南越的皇帝,墨青的儿子。 如今南越武将们的基本盘,都保持在墨青流传下来的人脉和他自己的手里,与张姓皇族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至于那些酸儒文官……科举一开,话语权掌握在他的手里。 如今唯一值得思量的便是,皇室宗族力量削弱的话,万一他出现意外,后继无人,张氏皇室一旦易主,南越必定大乱。 而如何预防这样的情况发生,历史上早已写明了的…… “苏院使最近在做什么?还在帮姬锦公主调理身体?” “回陛下,苏院使上午在医馆坐诊,下午便验方著书,吴国的姬锦公主早已离开镇州,前往嘉州了。” 去海边了? 是去学习南越怎么夺回倭寇占领的失地,还是知道移民镇州的原吴国人都乐不思吴,想要把其他的吴国人移民去嘉州,远离南越发展重地和政治中心? 长得美她就别想得太美。 吴国能够亡国,除了是西楚的附庸,把军事大权交给别人以外,国力比南越还弱,普通百姓在皇权贵族的压榨下,面对镇南军的来犯,守都不守全部选择投降保命。 这样的百姓到了南越,只要让他们经历过安居乐业,分配了土地和房屋,种上一季粮,交了一年税,体验了差距后,谁还会放弃比在吴国拥有得更多的财产,去拼了性命复国? “随她去吧。” 张君临看了一眼天色。 “你去和苏院使打声招呼,让她中午到府衙来吃饭。” 尽管事情有些急,但他还是没有太着急。 以免打乱了苏婵衣的工作进度。 他尊重苏婵衣的工作,也愿意为她的工作让步。 当苏婵衣顶着烈日与蝉鸣来到府衙后院时,八仙桌上摆满了她爱吃的菜,饭香扑鼻,让她食指大动。 “陛下今日怎么亲自下厨了?” 苏婵衣也没同他客气,净手后便坐了下来。 若非自小礼仪约束,她也等不了最后一道菜上桌,直接开吃。 “我知道你急着吃,但苏姑娘你先别急,有件事我需要和你商量一下。” 张君临拿出一壶烧酒。 这是蒸馏酒的实验品,也是失败品。 只有不到三十度,但醇香的酒味与透明的质地,还是引起了苏婵衣的兴趣。 “这就是陛下新酿出来的高浓度酒?” 看她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他手里的酒壶,有些眼馋,张君临也是哭笑不得。 这酒是他拿来壮胆用的,可看苏婵衣的样子,她也想尝两口。 “你平时喝酒吗?” “喝啊,若是一天累了但睡不着又不想吃安神丸的时候便喝上几杯解解乏,我知道喝酒不好,但……做人嘛,也不能总是时刻紧绷着一根弦,像陛下一样,偶尔放松一下,躺在这院子里喝喝小酒,做一个逍遥皇帝也不错。” 好家伙,这就内涵上他了? 张君临不信她不知道自己除了喝酒还摆平了镇州商业发展的大事。 干脆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我能做逍遥皇帝,还多亏了有你们替我负重前行。” “……” 苏婵衣面对着突然扣到她头上的高帽子,先是一怔,继而抿唇一笑。 “陛下这种顺竿爬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也越来越不要脸了。 她还以为成为一国之君至少会注意一下,现在看来,确实是注意了,只不过不是注意不要让人觉得无耻,而是变得光明正大的无赖了。 “先尝试一杯?” 张君临没在调侃的闲话上分散注意力,还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苏婵衣嗅了嗅空气里的酒香味,没用二两的酒杯,而是递上了面前的饭碗。 “我平时能喝好几碗,方才陛下说找我有事,我便决定下午休息,多喝一些也无妨。” 呃……这不是他不想让她喝的问题,而是她能不能喝的问题。 张君临见苏婵衣捧起了饭碗,无奈只能先倒了半碗,劝她:“要是你能喝得了再给你倒。” 然后他又亲自夹了一碗菜堆到自己面前的饭碗里,推到她的面前。 “喝这种酒最好不要空腹,不然容易伤胃,还可能会拉肚子。” “有这么厉害?” 苏嫌衣嘴上不信,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吃了一碗饭菜,这才小嘴对着碗口,直接闷掉。 “……” 张君临看到她这豪放的做派,倒酒的手停顿下来,心里有些犯嘀咕。 不会他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准备,结果苏婵衣先醉倒吧? 那他这一桌子饭菜不白做了吗? “苏姑娘……” “嗝——陛下,再给我倒一碗吧,这酒真的是太好喝了。” 好家伙,原来苏姑娘还好这一口。 见她并没有酒气上头,张君临二话不说又给她倒了半碗。 苏婵衣这次没有一口蒙,而是仔细地品味着,眼角余光瞥见张君临盯着面前的酒壶不动弹,关切地询问:“陛下,你怎么不吃不喝看上去好像有心事。” 哪里是好像。 是真有。 “那个……苏姑娘,有件事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我是太医院的院使,算是陛下的官员,有事陛下只管吩咐。” “不是公事是私事……我想立你为后,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四章 巩固后位,许你外戚坐大 张君临没喝酒壮胆。 因为他感觉苏婵衣喝了一碗酒之后,眼神不复平时的清明,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劲上头了。 他得趁着苏婵衣清醒的时候把事情说清楚。 “陛下……” “我知道这么说很突然,你会感到意外。” 张君临紧张地握紧了手里的酒壶又松开,做出无意义的反复动作,平静着自己的内心。 苏婵衣目光落在他青筋暴起的手背上,忽地“噗嗤”一笑。 “陛下猜错喽,我没感到意外。” 啊??? 还在想着该怎么继续下文的张君临一脸懵逼地看着比他淡定了许多的苏婵衣,心情有些复杂。 这姑娘不会真的喝酒喝大了,所以对于他说的话根本没往心里去吧? “陛下不会很快就要回金陵举行登基大典了吗?” “啊……对。” 然后呢? “登基大典前就在确定皇后人选,我觉得……” 苏婵衣把刘海别到耳朵后面,冲着他嫣然一笑。 “没有人比我更适合皇后之位了。” 她……这是同意了?! 张君临看到自信且从容的苏婵衣,呼吸为之一窒。 那些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此时都没有了用武之地,而且,她直接答应下来,连考虑都不考虑,这让张君临突然感觉这桌饭菜不够丰盛,配不上她如此主动。 “苏姑娘……” “陛下叫我婵衣即可。” 苏婵衣脸颊上浮现出一抹红晕,也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自从知道陛下不是因为喜欢白芷才区别对待她,而是因为她自身的原因以后,她一直压抑的感情便井喷了。 遇到想要联姻的姬锦后,这段时间她其实是故意远离陛下,想冷静地审视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 可每当听别人提及他的点点滴滴时,她便心痒难耐,想知道的更多,想要亲眼看着他如何写下那些奇思妙想的计划,又是如何发明出诸多让人爱不释手的物件。 还有这碗中酒。 若她一直在他身边的话,应该早在它问世的时候,就能够品尝到第一口,而不是等到现在。 除却这些外物。 更重要的是,陛下待她一腔赤诚,且从未因为她是一个女子便看轻了她。 相反,还给予了她极大的尊重。 苏婵衣舔了舔嘴唇,把空碗撂到张君临的面前。 “还要喝?” 张君临抱住酒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再喝下去你恐怕会醉。” 小三十度的白酒喝一斤,这也绝对算是海量了。 向来听人劝吃饱饭的苏婵衣却冲他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我没醉,再让我喝三大碗也没事。” 啊……这…… 这话典型是已经喝醉了酒的人经常说的话啊! 张君临说什么都不想再让她喝,干脆给她疯狂加菜。 “几日不见,你好像又瘦了,多吃些。” “你刚才的意思是确定要当我的皇后了,是吗?” 趁着夹菜的工夫,张君临先把这件终身大事给自己落定了再说。 苏婵衣笑吟吟地反问他:“不是陛下想让我当皇后吗?难道你刚才只是试探我,心里对皇后另有中意的人选?” 虽然是调侃,但张君临还是看到她眼底掠过的一丝黯然之色。 “也是啊……陛下雄才大略又是英雄少年,听说镇州的一位花魁倾心于您,自赎自身后,开始发奋学习,说要等着考科举,要做南越第一女状元。” 谁啊? 张君临对于此人倒是没啥印象,根本没搭理这番醋味十足的话。 不过苏婵衣能够对此吃醋,倒是让他美滋滋的。 像苏婵衣这么冷静自持的人恐怕也只有在喝多了的时候,能够把吃醋说得如此坦荡了。 这酒可真是好东西,以后想说真心话时,可以陪她多喝几杯。 “苏婵衣,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别人对我的爱慕,但我敢保证,南越有,且只有一位皇后,那便是你苏婵衣。” “而南越后宫中,有且只有一位女主人,那便是你。” 此话一出。 苏婵衣再次愣住,然后捂着嘴打了一个酒嗝,伸出小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没发烧……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劳累过度旧疾复发了,我的医术好像也没那么差……” 见她不太相信的模样,张君临顺势拉住她的手,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保证。 苏婵衣的脸色一下子变白了。 她不做妾,所以她的期望只是陪伴陛下身侧,直至与他走过生命的最后路程。 其实她也犹豫过。 她也不想与别人分享自己的爱人,可谁叫他是张君临,南越的皇帝,有可能还是未来新晋天下霸主的君王。 她从未想过在这个时代,如此身份的男人会只有一个女人陪伴左右,更不会用自己的喜好去要求别人。 但。 陛下却许诺只她一人。 这份诺言的重量,还有以后带来的麻烦,让她此时却有些胆怯了。 “陛下,你醉了。” “我滴酒未沾,哪里醉了。” 张君临感受到她的小手想抽回去,却难得不顾她的感觉,死死地握住。 因为他知道。 若让她的手从自己的手中溜走,这次的退缩定会让他后悔一辈子。 “婵衣,你可是怕了?” “我……是。” 她怕天下人的辱骂,她怕皇室的不满,她更怕因为她,让他跟着担上千古骂名。 “别怕,乱世天下实力为王,我已经决定要削减皇室宗族的力量,到时候把可以扶持的新宗族成员名单交给你,你来挑选谁来金陵入宗族,到时候他们敢说你坏话你就踢出族谱去。” “……陛下,你不怕你放任我这么做,别人会骂你昏庸?” “以前被骂得多了,习惯了,但你向来随心而为,我担心你不习惯那些束缚,所以你开心就好,有时候不必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人活一世,犹如白驹过隙,只要临死前不会因为自己没有拼尽全力守住什么而后悔,我觉得这一辈子就是值得的。” 苏婵衣第一次听到如此自私自利却十分有理的话,一时哑然。 张君临还在不断说出他的安排。 “皇室宗族削弱后,为了稳固皇权还有你的地位,以及我们子孙继承皇位的牢固,我觉得你要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外戚。 若是娶一个没有势力的平民女子当皇后,后宫里还没有别的女人,那么这个皇后所生育的儿子在初登皇位便能够手握重权的话,除了赌一把托孤大臣们的忠心,最有力的保障便是外戚。 哪怕他熟知的历史上有许多外戚干政的先例,但外戚它就是一把双刃剑。 用得好了。 皇后与皇子百岁无忧。 用不好了。 身为支撑外戚坐大的皇后就算遇到外戚发动的政变,也没有性命之忧。 而且,他相信依照苏婵衣的智慧,能够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 一国传承大事,有时候考虑的不是最好的结果,而是需要提防最差的结果。 “陛下,你的意思是,让我请百草谷出山?” “可以。但不必非得如此不可。”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五章 百草谷,出世 苏婵衣一下子糊涂了:“陛下这是何意?” 这世间最牢靠的关系,莫过于血缘。 特别是事关后代子孙的事,若是培养外人的话,难免让人放心不下。 “我是觉得你总是不提百草谷的事,可能是那里的人不愿意出世,当然了,对外你直接宣布你是百草谷来的,但他们不需要做任何事,只需要让世人知道百草谷的厉害就行,剩下的,你可以自己发展势力。” 生怕自己没说清楚,张君临刚想要补充几句,却见苏婵衣忽然笑个不停。 ??? 怎么了? 他的这个决定很可笑吗? “陛下,你这是想帮我扯虎皮,让我狐假虎威吗?” “不至于,我觉得你才是那只老虎……哦,不是说你母老虎,而是你的实力。” 张君临对苏婵衣有信心。 他都替她设计好了。 先以太医院为根基,发展壮大南越的医药行业,古来悬壶济世者,最得民心,况且她医术高超,只要再收揽几个朝中大员的救命之恩,有没有百草谷的加持其实对她自己来说关系不大。 但让大家知道,皇后背后有一个强大的母族,确实能省不下事。 “陛下,那你是否考虑过,要许我为后,需要我父母的同意呢?” 苏婵衣的话让张君临直接呆住了。 好家伙,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难道是因为苏婵衣太过独立,让他产生了一种“孤儿”错觉。 “是我的错,听到你答应我的求婚,太高兴了,百草谷在何地?你父母有何喜好?我这就去上门提亲!” “不必了。” 听到她拒绝,张君临的心情一下子沉入谷底。 难道是他安排的哪里不合她的心意,又或者犯了百草谷的忌讳,这门亲事要黄? 那可不行! “必须要!假如你父母不答应把你嫁给我,我就……入赘到百草谷,天天缠着他们,烦死他们!” 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 张君临能够有今天的成就,全靠着脸皮厚吃得够。 以及那坚持不懈的恒心! “陛下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你不必前去百草谷,因为你现在是南越的皇帝,一旦前去,必定会暴露百草谷的位置,而百草谷虽然在民间看似籍籍无名,但在一些皇室成员心中也颇有地位。” 比如当初的陈皇后。 还有知道百草谷存在的张承乾。 对于这一点,张君临早已领教过。 知道苏婵衣拒绝他的提议,是为了保护百草谷的安危,他也能够理解。 毕竟再牛叉的世外高人,也怕车轮战的狂轰滥炸。 只不过…… “我不去百草谷提亲,也要告知你父母这件事,征得他们的同意才行……吧?” 当然了,要是苏婵衣不介意这方面,私订终身又何妨? 苏婵衣与他相识这么久,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嗔了他一眼。 “登基大典的封后典礼,他们必须参加,我们不能回百草谷,他们可以出谷。” 话说得不错,但。 “你有把握吗?要不我来一个桃代李僵,趁着别人都以为我呆在这后院里喝小酒,悄悄跟你去趟百草谷?” 没见过未来老丈人丈母娘的面,直接把人家喊来参加婚礼。 他怎么感觉这事特别莽撞呢? 苏婵衣望着做事向来干脆果断,唯独对她的事如此反复纠结的张君临,心中泛起一阵甜蜜,脑子也晕乎乎的。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酒劲上头还是怎地,她站起身来,径直朝着张君临住的房间走去。 “婵衣?” 不等张君临追进去,她已经抱着一套笔墨纸砚走了回来,看了一眼丰盛的饭桌,把它铺到了地上。 “我现在就给父亲母亲写信,让他们马上过来。” “镇州还需要陛下坐镇,我既然选择了你,就应该以你为重……就像你待我那样。” 苏婵衣的情话脱口而出。 等说完,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颊更红了。 而张君临看到她不顾形象地撅着屁股趴在地上书写,登时乐了。 屋里明明有书桌还要到外面来写,这姑娘一定是醉了。 可看她写得那么认真,他也不好把人拉起来。 干脆凑上前去,看她写了些什么。 苏婵衣不愧是一位医者。 写信的内容很简洁,没有什么修饰,完全不像普通女儿家写家书一样喜欢言情。 只有就事论事。 连写他告白提亲的事,都是一字不差地重复。 “陛下,我把你的话转述给父母,你猜他们会不会相信?” 这个……他连人都没见过,哪能猜得出来。 不过,光凭这封信的话,他觉得可能性不大。 “好了,我写完了。” 苏婵衣是真的写完了。 完全就把刚才他说的话写了上去,那感觉根本不像是她在写信,单纯的是转告了他的话。 看上去好像缺少了一些想求娶别人家女儿的诚意。 “婵衣,你这信上是否少了些什么?” “都说了我没喝醉,你说的那些话我一个字可没漏掉。” 苏婵衣又仔细地浏览了一遍。 没少啊。 她总不能添油加醋吧? 再说了,这样的大事还是有一说一为好,她觉得她把陛下刚才传达给她的心意,已经精准无误地转达给了父母。 她又扭头看了一眼蹲在旁边的张君临,见他沉吟不语,好奇地凑上前去。 谁知脚底打滑,顿时整个身体趴在了张君临的身上。 夏日衣衫轻薄,两人紧密地靠在一起,能够听到自己与彼此强烈的心跳声。 苏婵衣本来开始对自己“投怀送抱”的事还很害羞,可趴在张君临宽厚的背上,软绵绵的身体有了着落,让她舍不得站起来。 张君临察觉到了这一点,微然一笑,背着苏婵衣拿过她手里的笔。 “陛下,我真的写漏了什么?” “不是你写漏了,而是我还没有写。” 张君临提笔在纸张的空白处,落下一行字。 苏婵衣歪着盯着跃然于纸上的那行字,忽地眼眶一热,用力地贴了贴张君临的身体。 “原来陛下也会说花言巧语。” “这可不叫花言巧语,这叫……真心。”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他相信,有这句话存在,至少能够在未来老丈人心目中增加一些信任感。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丰收 张君临吹干墨迹折叠好,唤出南风。 “把这封信送到百草谷外。” 南风一现身,苏婵衣连忙站了起来。 然而酒劲上头后,身体站立不稳,这次倒是没有趴在张君临的背上,而是直接倒在了张君临的怀里。 这可真的是投怀送抱了。 旁边的南风连忙低下头盯着地上的蚂蚁,假装自己不存在,心道:自己饭还没吃,光看两人腻乎都快饱了。 而苏婵衣知道南风就在旁边,羞得整个脑袋扎进张君临的怀里,真的很想装醉睡过去。 张君临见她不抬头,打趣一声:“婵衣,你在醉倒之前,能不能先把百草谷的所在告诉南风?” “……” 苏婵衣猛地抬起头嗔了他一眼,说出了百草谷外山的通信地点。 “你拿着这块玉佩,说是为我送信,自然会有人把信收取走。” “是。” 南风又等候片刻,见苏婵衣没有别的补充,闪身离开。 等到南风走后,苏婵衣挣扎着正要站好,身体却陡然腾空,吓得她“呀”的一声,下意识地环首抱住了张君临。 等到稳稳落在张君临的臂弯里,她又吓了一跳。 “陛下,你……你做什么?” “睡觉啊。” “……” 苏婵衣脸色瞬间胀红。 她……她们不是才刚刚确定了要相伴终生,怎么这么快就要睡觉? 而且现在还是晴天白日的,不太好吧? 不对。 她不是那么随便的女人! “婵衣,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要不先喝碗醒酒汤再睡?” “醒酒汤?” “是啊,难道你酒品不好,喝醉了不是去睡觉,而是想耍酒疯?那也没事,我陪你。” 成功把皇后之位许出去的张君临,此时非常兴奋。 哪怕没吃上饭喝上酒,但是,有情饮水饱,他得先照顾自己未来的媳妇。 “……” 发现自己想岔的苏婵衣,脸蛋更加烧红。 她偷偷打量了一眼确实双眼清澈,没有半点其他心思的张君临,心情突然复杂起来。 她的这位陛下,有时候单纯的让她都不太好意思。 “啊,你的脸好像更红了。” “不行,我还是让厨房熬一碗醒酒汤,你快去床上躺着,可别乱动弹了。” 张君临抱起苏婵衣,连忙朝着房间跑去。 一连三日。 苏婵衣上午问诊过后,下午便与张君临一起在府衙后院里各自做事。 镇州白干随着实验成功,推广到了各大酒楼之中。 火爆极了。 与此同时。 地势偏南、播种较早的稻谷,开始了小范围的收割。 由于张君临没能如约把四万新兵带回来,为此还特意张贴皇榜向百姓们说明了此事,并作出了妥善的安排。 新兵虽然不在,但老兵有很多。 如今的天下形势,南越暂时无战事,便可以合理地安排各地驻兵参与到收割稻谷中去。 当然,收割并非免费,人力费自然由官府税收处负责。 但由于是当地驻兵还给着俸禄管食宿,所以细算下来也花不了多少钱。 “嘉州的驻兵安排得比较少,句县那边先把人匀过去一些,等到收完再来收句县也来得及。” 姜助作为镇州最高官员,他的安排,下面的人只管执行。 没有各个州县之间推诿责任,为了利益之争相互扯皮,办事的效率是极高的。 十日收割嘉州盐城一带。 十日收割句县一带。 等到张君临从镇州巡视一路回到金陵时,去时抽穗的稻谷,此时全部已经泛起了金黄。 “呱呱呱~~” 田间,青蛙们欢快地扯着嗓子唱着歌,庆祝着这一年的丰收。 地头,为数不多的农夫们正在与农妇们一起收割稻穗。 还有许多孩童,跟在大人的身后背着筐,捡拾着稻穗,大一点的孩子则挥舞着镰刀。 为了保证粮食顺利入粮仓,不论是私塾还是武馆全部放了半个月的农忙假。 张君临还特意透露出,科举考试时,会列出一部分关于农业的答题,因此,还有不少权贵子弟们穿起了粗衣麻布在田间地头与佃户们一起劳作。 毕竟,纸上得来终觉浅。 这一部分答题他们绝对比不过那些耕读的寒门或平民,所以只能“卷”到田里去,亲自参与,亲自体会,才能得出最真实的感悟。 没办法,谁叫最终决定他们成绩的当今陛下,就喜欢种田呢。 如果写出来的答案不符合常理与现实,还不如不答。 “哟,又有一个公子哥用镰刀割手了。” 张君临看热闹不嫌事大。 看到那个公子哥割了手没有着急去医馆上药,而是学着旁边的孩童,把划破的手指放进嘴里嘬了一口,直到不出血了,继续挥舞镰刀,欣慰地笑了。 哪怕他们的出发点是为了考取更好的名次,但只要这一部分人里面,有一成人通过田间劳作,知道底层百姓的疾苦,明白南越的根基到底在何处,今年种下的“种子”,等到他日,必定能够成为一片参天大树般的广袤森林。 为南越立足于世,遮风挡雨。 “如果南越在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是这样一片盛世景象,我现在应该归隐田野当起了一个富家翁。” 当皇帝真的很累心。 哪怕眼前蒸蒸向上的国力不容作假,百姓们对他歌功颂德,权贵商绅们喂得白白肥肥的,对他也十分满意。 可想到周围虎狼相伺,还总有人想吸南越的血去复国,他是一步也不能踏错。 好在。 丰收带来的不只是盘活了酿酒与养殖的经济,更多的是,给他的身体带来了极大的能量。 从镇州一路走到金陵城外,他隐隐有种预感。 要不了多久,他便能突破八阶巅峰,成为九阶武者。 到那时,可以气息内敛,他悄咪咪地伪装成八阶武者,找机会蹲一波西楚大乱时,除了吴国三郡,再把以前西楚侵吞南越东南关隘的山地让他们给吐出来。 未来可期。 没有什么比这一点更值得他开心的了。 “报!” “陛下!海上传来军情捷报!” “梁将军率领五千人拿下周边二十座岛屿后,已乘船前往东瀛本岛!” 二十座?可真不少。 张君临接过军报看了一眼。 除了梁胜蓝亲笔写的狗爬字以外,还有一张比较严谨的地图。 上面标注着二十座岛屿的位置以及备注了它们的大小。 这些岛屿加起来还没有嘉州大,但它们的范围,却足以涵盖到吴国的海边,甚至延伸至了更远的南端。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七章 死亡个位数,西楚逼宫 海上。 梁胜蓝靠着船舷坐着,瞭望着远方若隐若现的岛屿,想到身后是他率军打下的众多海岛,这些好消息应该也传到了金陵去,传进了长公主的耳中,他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扬起。 “也不知道等我再把东瀛岛拿下来,能不能和陛下提亲。” “提亲?梁将军你想娶媳妇了么?” 嚼着牛肉干的白芷满脸八卦地凑上前来。 “梁将军喜欢哪家女子,还要向陛下提亲?我不记得陛下生过女儿啊。” 梁胜蓝看了一眼比他还要粗枝大叶,除了关心训练便是关心吃食的白教头,并未解释。 他喜欢长公主这件事,在提亲未成之前,绝不能传扬出去。 否则败坏了长公主的名声,他于心不忍。 “对了,陛下有个姐姐,梁将军你不会是喜欢上了长公主吧?” “不要乱说。” 梁胜蓝眼神闪躲,让人一下子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 白芷先是一惊,随便露出暧昧的笑容,在旁边出着馊主意。 “你认识长公主比较远,可能不知道她的性格,长公主喜欢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喜欢谁,所以只要你立功立得多又忠心不二,让陛下给你赐婚,陛下一定会同意的。” 白芷的话糙理不糙。 但梁胜蓝总感觉她在把自己当枪使。 “白教头,这次登上东瀛岛,你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呆在后方吃海鲜,需要和我一起冲锋陷阵才行。” “这么辛苦?” 白芷作势要溜走。 她可是知道东瀛岛的地盘比之前夺回的二十个海岛加起来还要大,不是一次冲锋陷阵就能解决的。 遇到强敌她不怕,打不过可以跑,但打起仗来,她就不能按时吃到香喷喷的卤味和肉干了。 “陛下在镇州酿造了一些好酒,不日便运送到东瀛岛来,但是行军未结束,战斗未停止,军中不能饮酒。” 梁胜蓝一句话拿捏住了好吃贪杯的白芷。 别人送来的好酒,她看都不看一眼。 可那是陛下送来的啊! 陛下那个人虽然没有她好吃,但是他的吃商绝对比她高,制出来的新奇菜肴足够让她吃一辈子不腻,送来的好酒,绝对也不逞多让。 “梁将军,我看上去像是那种贪图一口好酒就放弃原则的人吗?” 白芷有些心动,但直接答应会显得她很没面子。 梁胜蓝对此也早已习惯了,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那看来我们只能回到临海城的时候再喝镇州白干了,听说酒量再高的人,喝这白干酒也喝不到一坛。” 一坛十斤酒。 白芷以前经常拿果酒米酒当水喝,别说十斤,一天喝二十斤也醉不了。 此时听到梁胜蓝激将,马上来了精神,顺着台阶就下。 “照你这么说,我可等不及了,我非得试试不可!好,这次登上东瀛岛后,我和你一起打头阵,咱们左右两翼,你左我右,丑话说在前头,我打不过是会带着手下们一起跑的。” 早在到临海城时,白芷便突破了七阶巅峰,如今已是八阶下品的武者。 并且还隐隐有突破之势。 她本来就是悟的“吃喝”之道,酒肉穿肠过,功力体内留。 经过她亲自教导的那些新兵,有不少也走的这条路子,所以只要后勤补给供应得上,大家吃得好训练有素,武境进阶十分迅猛。 “打不过还不跑,那不是傻吗?” 梁胜蓝并不好面子,他更主张丛林里优胜劣汰的法则。 以及,碰到强者先逃为上保住性命的自保法则。 因此在两人的配合下,南越海军拿下二十座海岛的死亡人数,保持在了个位数。 各有所得的两人相视一笑,全部期待地看向海的那边。 倭寇的老家,我们来了! …… 西楚国都,东南方向百里外。 芈能正沿着山路向皇城方向快速挺进。 从南越离开直到西楚境内,五百里的路程芈能快马加鞭只走了两天两夜。 可当他到达西楚境内后,反倒越走越慢。 这一切,全部仰仗于有一位暗中观察他一举一动的太子皇兄! 芈能心里恨极,却也只能加快速度往国都赶。 因为他知道那位太子皇兄既然敢派杀手来刺杀他,兄弟阖墙之争即起,为了防止父皇知晓后废太子,定会有别的动作。 “七皇子,前面有一批杀手埋伏!我们必须绕道才行!” 芈能听到这话,脸色骤然一变。 怎么会这样?! 他来到西楚境内时,因为缺少人手与助力,也为了让母后提防太子皇兄,所以只告诉了母后他要行进的路线。 他以为等到的是母后的支援,没想到却是埋伏。 “母后,你也和皇兄一样想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吗?” 哪怕芈能心性再坚定,此刻也不免泪流满面。 他一直深受父皇与母后的疼爱,若不是立嫡立长的规矩在那里摆着,父皇与母后应该早就立他为太子了。 以前他总想着,若他当太子,必不会对皇兄赶尽杀绝。 如今他却只有一个信念。 回国都,杀了太子皇兄夺得皇位! “绕路,避开这一批杀手,更改前进的路线,加快脚步,争取明日一早抵达国都。” 皇宫中。 因秋雁来之死传遍天下,连从山里隐居都被惊动的雷铭,此时正负手立在芈铎寝宫大殿的房门前,与率领一千禁卫军前来逼宫的太子对峙。 “国师,本宫并非欲加害父皇,而是听闻本宫的七弟不顾国家大义,私自返回国都,担心他对父皇委以重任却害他沦为俘虏一事怀恨在心,对父皇不利,这才调来禁卫军保护父皇。” “早知道国师已经来了,本宫也不必再操这个心了。” 芈元没想到和父皇闹掰的雷铭,还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现身。 早在五日前,父皇便因积劳成疾再加上一些不可说的原因,病倒在床,国事都交给了丞相代劳。 听闻父皇病得极重,但对外却只是说偶感风寒,更是连一个字都没向他透露,要不是母后在小厨房熬制药膳时被他发现,询问得知原因,此时他还不知道父皇快病死了。 父皇对他如此隐瞒,再加上他想到拦截下的芈能派人送给母后的书信,哪里还不明白。 他的父皇与母后不告诉他病情的事,是等着芈能那小子从南越回来,废了他这个太子,好继承皇位。 在知道这一刻的时候,芈元当场爆发,让效忠于他的禁军部将点了一千人马,直接以保卫父皇的名义冲进宫来。 一路上畅通无阻,谁知道眼看胜利在望,雷铭突然出现。 就在芈元想着,该以怎样的利益交换来打动雷铭时,却听雷铭淡淡一笑,率先问他。 “太子殿下,你带了这么多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保护陛下,若我放你进去,殿下想做什么?”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八章 孝心 想做什么? 芈元听到雷铭的问题愣了一下。 之前由于感受到父皇与母后的背叛而愤怒的心情,其实在遭遇雷铭阻拦时,便化作了担忧。 担心这是父皇故意设的一个套,等着他往里面钻。 可是他与雷铭对峙了一刻钟,父皇也没有现身,按照正常情况来看,若是一个套,父皇应当早在雷铭出现的时候,就会让雷铭出手把他们全部拿下。 也就是说! 只要他能够阻拦芈能进宫,哪怕不对父皇动手,也能够继承大宝,不必再担着弑父杀母的污名。 “我……我就是想来看看父皇到底如何了,我担心父皇病重无人照顾。” 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芈元自己都不信,但并不妨碍他来表明自己忠君的“决心”。 “殿下的意思,是想亲自进去为陛下侍疾吗?” “……啊,对对对。” 芈元听到雷铭的话眼前一亮。 对啊! 他就是来侍疾的。 这样一来的话,哪怕芈能成了漏网之鱼真的进入了皇宫,也一定要和父皇见面。 只要他在跟前守住自己身为太子的一席之地,还有何好担心的。 而侍疾既能够表达他的忠心与孝心,还能够监视父皇与七弟的一举一动。 想到这里,芈元感激地看了一眼雷铭,暗中猜测,雷铭是否像朝中那些大臣们一样,得知父皇命不久矣,便开始无孔不入地讨好于他。 若是雷铭愿意要这从龙之功,芈元不介意让雷铭再进一阶变成帝师。 “国师,只要你让本宫进去侍疾,全了本宫的孝心,来日我必奉您为帝师!” “不必了。” 雷铭侧身让路,比划着殿内。 “我只是食君俸禄,忠君之事,我雷家世代忠君爱国,无须殿下额外奖赏。” 奉为帝师是一种奖赏? 不等芈元细思,眼见一道劲风过后,雷铭已经将殿门打开,他再次感激地看了一眼雷铭。 无论雷铭愿不愿意要这个奖赏,今日多亏雷铭才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雷铭和父皇平日里议论的完全不一样,哪里是一个不懂变通不听话的老顽固。 好臣需要好君来把握。 父皇把握不住雷家,换到他上位,一定能够让雷家为他所用! 芈元满怀信心地走进大殿之中,隔着老远就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太监总管站在旁边,不时地用手抹着眼角。 “父皇,儿臣来晚了。” 芈元一张嘴便暴露了他的野心。 意识到这句话说得不对,他疾步上前,连忙改口问道:“父皇今日可好些了?” “好多了。” 芈铎的冷声回答,让芈元吓了一跳。 听父皇的语气如此中气十足,哪里像是生病的模样? 不好!这果然是一个圈套! 一念至此,芈元急忙回身去看外面听从他指令的禁卫军。 砰! 雷铭一道袖风甩来,殿门紧闭。 随之便传来雷铭遣散禁卫军士兵的话。 “太子殿下进去侍疾,你等不便在这里打扰,各自回去值守之处,若敢渎职,就地法办!” 别说一千禁卫军,就是再加一千,面对着雷铭这位九阶武者的命令,那也只能照办。 更何况太子殿下刚才自己亲口说的要进去侍疾,而不是立即逼宫。 禁卫军们不疑有他,很快就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你们……” 芈元有心想把他们喊回来。 手中有兵心中才不慌。 可当他看到父皇撑着床板坐起来,除了脸色潮红,哪里有大限将至的表现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此时只有装乖儿子糊弄过去,等到来日再便宜行事。 今日是他心急了,可谁叫父皇与母后暗中与七弟联系竟不知会他一声呢。 他可是太子! 未来的南越皇帝! 哪怕是七弟也是他的臣子! 他让七弟为国捐躯怎么了?他让那些觊觎他皇位的弟弟们归西怎么了? 还不都是为了西楚皇权稳固? “太子,你特意带了一千禁卫军来看望孤,孤知道你想做什么。” 扑嗵! 刚才还满心怨忿的芈元听到这话,直接跪在地上。 芈铎见状,脸颊的潮红之色更加深厚,虽不再像以前那般剧烈咳嗽,但喉咙发出了微微气喘的声响。 旁边的太监总管见状想要劝什么,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父皇息怒,儿臣……儿臣也只是一时心急,儿臣听闻七弟从南越逃了回来,要向父皇讨一个公道,他还写信给母后骗母后去接他,他就是想挟持母后来要挟父皇,儿臣担心他做下傻事,这才特意带人来保护父皇的。” 芈元把刚才对雷铭说的话,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谁知,芈铎对此根本不在意,而是语气急切地问:“你既然带兵前来,又得到了进殿的机会,你还要装模作样错失良机,太子,你太过愚蠢,只会靠着手里的权力办事,却不动脑子没有魅力和胆识,不懂得取舍,就算今日许你皇位,来日也必定会因此导致西楚动乱,你就不想想,那南越张君临并非省油的灯,你七弟为何能从他眼皮子底下逃回来?” “父皇,你……想说什么?” 芈元没有身处于像芈能一样的险境,更没有芈能那般机智,自然是没有往深处想。 芈铎见状,更是愤怒不已。 这个蠢货! 幸好! 幸好这个蠢货耐心不足,没等到他死后才暴露出愚不可及的短板,现在还有挽救西楚未来的机会。 “你七弟定是与张君临联手,得到了南越的支持,回来与你争抢皇位的,你不仁他便不义,自古皇家兄弟手足便是如此。” “父皇,你竟然知道,为何不派人捉拿七弟?!” 芈元被芈铎的推测吓了一跳。 那就更不能让芈能活着回来了! “父皇,芈能卖国,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你说得对。” 芈铎有气无力地朝着芈元勾了勾手,自腰间取下一块令牌。 芈元顿时双眼放光。 那是“如孤亲临”的龙牌,有了它,自己便能调动两万禁卫军,想要把七弟找到并杀死他,简直易如反掌! 整个皇宫也必定在他的掌握之中! “太子,你来,孤有话要和你说……呼呼……” “父皇你切莫因七弟卖国而着急,儿臣一定找到七弟,劝他回头是岸!” 芈元得了便宜还卖乖,迅速凑上前去。 谁知,就在这时。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九章 带走,驾崩 刚刚还一副气喘吁吁,似乎随时都要倒下去的芈铎,忽然从床下抄起一把匕首,精确无误地扎进凑上前来的芈元的心口处。 “噗……” 芈元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剧变,根本没有过闪躲,这一下正中要害,他张嘴便喷出一口血雾,全部喷到了芈铎的脸上。 “父、父皇……为何?” 芈元不能理解,为何父皇竟会对他拔刀相向。 就算他是来逼宫的,可他也只是想等着父皇驾崩后继承皇位,从未想过要亲手弑父! “父皇……虎毒不食子……” “虎毒不食子?你在手足相残时可曾想过这句话?你当孤这段时日只呆在这后宫之中忙于政务,不知道你在外面仗着你七弟远离西楚,宣扬下任君王是你的同时,逼迫你的兄弟姐妹们对你动手,然后你把他们抽筋扒皮,全部诛杀的事吗?” 芈元当然知道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所以。 他干脆把那些兄弟全部处置了。 有力的竞争者,如今早已丢到了乱葬岗被野狗啃得连父皇都认不出来。 那些软弱无能表示不敢与他争夺的,他也没有放过,全部打成残废没有继任的可能,把他们像狗一样囚禁起来。 想着折腾一段时日他们还不反抗,那就可以安心地放他们去封地。 “父皇……你……是故意引我前来……只为了杀我吗?” 芈元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的身体因为脱力跌坐在地,右臂却对着那梦寐以求中的虎符伸得笔直。 “父皇……你再疼七弟……我也是你的……儿子啊……你亲自立的太子,为何……你与母后为何如此偏心?” “孤并非偏心于你七弟,孤方才给了你机会,孤告诉了雷铭,若你胆敢带兵闯入,不必阻拦,只需要放你进来即可。” 听到这话,芈元一副见鬼的表情。 这是……何意? 芈铎见自己钦点的太子,死到临头竟还不知道是为何而死,无奈地长叹一声:“早知今日,当初便不应该立嫡立长,换作你七弟在此,要么不动手,要么不收手,皇权之争无父子,元儿,你太软弱,而孤没把你留下一个盛世让你治理守国,却留下一堆你不能处理的烂摊子。” “西北的大嬴与北齐的肖朔都等着西楚国乱起来,那南越张君临为报父子之争时西楚插手的旧怨,一定会趁着你七弟争夺皇位时使阴招,你这种瞻前顾后的性子斗不过你七弟,为了让西楚国祚安定,孤只有在临行前,带你一并上路。” 随着芈铎的话音落地。 扑嗵。 失去气息的芈元,瞪着至死都是不敢置信的双眼,倒在地上。 “咳咳……噗!” 芈铎伸手捂住从嘴里大口喷出的黑血,连忙拍打着床板。 早已提前安排好的雷铭推开殿门走了进来。 雷铭看了一眼刚才还要封赏他为帝师,如今已倒在血泊里死不瞑目的原太子殿下,又看了一眼命不久矣的芈铎,哪怕对西楚芈氏一族的好感大减,看到这个场面,难免心情沉重。 “国师……后面的事……就仰赖于你了……” 芈铎颤巍巍地把染血的虎符,和藏在枕头下的诏书,用力地递向雷铭。 说来也是讽刺。 以前根本不想重用的雷铭,如今竟成了西楚的顶梁柱,更成了他的托孤大臣。 时也,命也,运也! “陛下放心,臣一定会等到七皇子回来,把虎符与诏书交给七皇子。” “你、你……” “陛下放心,臣也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七皇子登基,若有人敢违背诏书之命,臣会替七皇子摆平。” “好……好……孤有一位好……祖宗……” 扑嗵。 芈铎的身体重重地跌落在床上,安然地合上了双眼。 旁边的太监总管见状,连忙跪在地上,却根本不敢哭出声来。 按照芈铎生前所讲,驾崩一事必须瞒到七皇子赶回来才行。 “七皇子走到哪里了?” “回国师的话,陛下派了十路人马在通往国都的各个大路小道上等候,根据时间推算,此时快进国都了。” “那就再等等吧。” 其实有雷铭在此,就算宣布驾崩的消息也无妨。 只是芈铎为了西楚稳定,后宫前朝不乱,手刃亲子,连逼宫的禁卫军都不打算追究。 让雷铭守着两具尸体度过几个时辰,成全芈铎的遗愿也不算事。 “拿些艾草来熏着,免得外面闻到血腥的味道,引起不必要的祸乱。” “是,国师。” 太监总管连忙跑腿去办。 不多时,艾草燃起。 殿内灰烟袅袅。 雷铭站在床前两具尸体之间,从月上中天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他一直像一根标杆似的在那里站着。 有蠢蠢欲动的人前来打探,当得知雷铭就在殿内时,全部灰溜溜地离开。 砰! 殿门猛地被人推开。 风尘仆仆的芈能冲入殿中,手持带血的长剑气势汹汹地向着雷铭走来。 “芈元!你谋害亲弟!逼宫父皇!该当何罪……国师?皇兄!父皇?!” 走近前来,当芈能看到早已失去气息,脸色都已青白的两具尸体,顿时蒙了。 好在他向来心志坚定,再加上为人聪明机灵,迅速回过神来,一剑刺向了倒在干涸的血泊中的芈元。 “前太子谋逆,害死父皇,我赶来时父皇已经仙去!本殿下亲手处置了前太子,告慰父皇在天之灵!” “父皇驾崩!” 芈铎先是高喊一声,接着声音哽咽又低喃一句。 “父皇……驾崩了……” 他一下子便明白了父皇在这个时候派人去接应他的意义。 父皇这是接他回来继任皇位的。 皇兄,一定是被父皇杀了! “父皇……” 芈能流下两行清泪。 雷铭看到芈能主动把杀死芈元的事揽在自己的身上,知道芈铎没有选错人。 此子,确实一如既往的厉害。 雷铭又看了一眼跟着芈能一起进来的生面孔,也并未摒退闲杂人等,把诏书与虎符全部交到了芈能的手里。 “国师,这是……” 揣着明白装糊涂,雷铭不太喜欢芈氏一脉相承的装模作样。 “自己看。” 雷铭办完芈铎交代他的事,离着龙榻站远了一些。 率先跪了下去。 “先皇驾崩!” 太监总管马上高喊出声。 “七皇子应诏芈能继位!” “大赦天下!” 章节目录 第三百章 芈铎的死法,给西楚霸主续了十年命 当芈铎驾崩的消息传到张君临的耳朵时,已经过了头七。 “芈铎和前太子一起死的?” 张君临正在割稻谷,听到这个雷人的消息被惊了一下。 古代的太子果然是一个高危职业。 不是被兄弟噶了就是被老子噶了,芈元就更可怜了,老子都要噶了还把他直接带走,属于眼看熬到头死在了皇位脚下的那种。 “芈元一定死不瞑目,这芈铎我虽然没见过,但我庆幸他运气不好,碰到了比他更厉害、实力也强的肖朔,不然的话,南越一定被芈铎软刀子割肉割死。” 又狠又心机的老皇帝已近“妖”。 还好,死在了南越太平的时候,也死在了西楚危机的时候。 “陛下,我们要按照芈能的请求前去参观他的登基大典吗?” “去啊,怎么不去。” 投资有了回报,不去打水漂吗? “只是可惜了西楚内部没有乱起来,虽然西北战场失利,但根基还在,芈铎这种死法,直接给快要被瓜分的西楚霸主续了十年命。” 知意听着陛下的话,露出迷茫之色。 芈能上面说的,芈铎是被芈元杀死的,这种死法有什么稀奇之处吗? “芈能收拾好芈元留下的残局,三个月后登基,也不知道南风这三个月里能不能把信送到百草谷。” 他的登基大典还没举行呢。 虽然不差那一套流程,但仪式感是向全国人展示用的,该有的必须有。 假如百草谷的人不同意他与婵衣的婚事不出谷,他也只能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哪怕做了万全之策,为了提防意外发生,临去西楚前也得留下延续南越生命力的火种才行。 “陛下,我以前送口信的动作有那么慢吗?” 南风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出现,吓得张君临手里的镰刀差点没拿稳挥出去。 “南风,你以后出现的时候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 “……” 身为影子一样的暗卫要是像陛下一样话多,这辈子也算是干到头了。 张君临吐槽完转过身,刚想询问信送到了百草谷,有没有人回信啥的。 突然贴脸靠过来的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让他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 “长得还行。” 对方在打量他后,只评价了这浅薄的四个字。 张君临面对这话只当作是夸奖,但笑不语。 眼前的青年看上去像是三十左右,特别是那双眼睛清澈见底,不理俗尘一般,再加上与苏婵衣长相有三分相似。 在没确认对方身份之前,他当然不能贸然开口接话,只能中规中矩地问:“您是?” “你老丈人。” “……” 张君临很少被人噎得没话说。 把人带来的南风看到他吃瘪的表情,微微扯了扯嘴角,连忙闪身离开。 等到张君临好不容易接受了有一个看上去比他年轻不了多少的老丈人时,对方又在自报家门。 “我叫苏忍冬,百草谷谷主,你求娶我女儿婵衣的事我答应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读懂了你的意思,也相信你不会辜负婵衣,为了保证你不会变心,我特意安排夫人把百草谷愿意出世的都召集到南越来,不愿意出世的还正在劝说中。” 老丈人唉,你嘴上的相信和你实际行动不相符啊。 苏忍冬说完又饱含深意地盯了张君临一眼。 “张君主,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 “老丈人你放心,假如我哪天辜负了婵衣,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找把刀抹脖子,也免得弄脏你的手。” “……” 这回倒是苏忍冬噎住了。 在信上,看到女儿写的那些话,还有张君临最后写的诗。 他还以为这位南越新君是一个喜欢上纲上线的人,没想到还挺活泼。 再看年纪…… “你多大?” “快十七了。” 张君临憨厚一笑。 “我长得显老,可能看上去快二十了。” 放在这个时代,十几岁早就成家立业了,十六岁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天天风吹日晒干劳活,显老是正常的。” 苏忍冬非常客观的评价着。 但张君临看到眼前这个本该是中年人却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老丈人,总觉得这句话嘲讽拉满。 算了,纠结老丈人是像爹还是像哥没意义。 “老丈人……” “皇后父亲应叫国丈。” 苏忍冬颇为头痛地提醒一声。 他是故作跳脱,想借无礼行径试试自家女儿在张君临心里的地位。 未曾想。 张君临这小子是真跳脱,一口一个老丈人,喊得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国丈大人,我丈母娘啥时候来?” “……不知她的打算,怎么?” “哦,听说国丈大人你爱喝酒但丈母娘经常不让你喝,她要是晚来几天,我就把珍藏的佳酿让国丈大人喝得够。” 讨好老丈人这件事,但凡是个聪明的女婿都知道怎么做。 果然。 苏忍冬眼睛一亮,看向笑得贼兮兮的张君临,顿时哑然失笑:“张君主,你可真是滑头,要是打着灌醉我的主意,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 苏忍冬年轻时在谷中有个外号——酒神。 字面上的意思,论喝酒他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没有对手。 “国丈大人喝过镇州白干吗?” 张君临笑得更贼了。 苏忍冬略一回想:“我喝过不少镇州产的黄酒和果酿,这白干是何酒?” “一种比它们更带劲的酒,当然了,我珍藏的佳酿比白干更好喝。” 张君临放下手里的镰刀,招呼来旁边的士兵帮他扫一下尾,然后大着胆子勾住准老丈人的肩膀。 苏忍冬白了一眼张君临,但后者当作没看见,俩人勾肩搭背的朝皇庄的屋舍方向走去。 “爹,我亲自下厨招呼你,给你吃最筋道的肉喝最烈的酒,保证你把最好的女儿嫁给我绝对不亏。” “……” 苏忍冬没反应过来。 自己这国丈大人的称呼还没听熟悉,怎么就变成了爹? 张君临这小子还真是不认生。 “爹,听婵衣说你最喜欢吃野兔,你先坐在这里喝点酒垫垫肚子,我去猎几只野兔来,给你做一桌兔肉十吃。” 兔肉十吃? 听上去确实很美味。 苏忍冬被摁着肩膀坐在椅子上。 张君临特意从角落里挑选出一小坛三斤装的低度白干酒。 “爹,剩下的酒坛你别乱喝,小心喝醉了。” “晓得了,你抓兔子能抓到几时。” 苏忍冬扫了一眼剩余的两小坛酒,不以为意地想着:喝醉? 这三小坛酒加起来还喝不到他微醺的状态。 小伙子还是年纪小,没什么见识。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一章 醉酒,辛苦与命苦 一刻钟后。 当张君临拎着用草绳拴着的四只肥羊的大兔子回来时,进门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 哐啷! 酒坛子打碎的声音吓了他一跳,循声望去。 苏忍冬正倚在他放着酒坛子的墙壁往地上滑,刚才的声音就是他摔碎了手里的酒坛子发出来的。 “好……好酒!” 苏忍冬满面通红地打了一个酒嗝,朝着张君临勾了勾手。 “臭小子,你给老子……过来!” “……” 张君临看到喝醉了不像苏婵衣一样,躺到床上就睡觉的准老丈人,再看他横眉冷眼的模样,突然感觉到浑身皮一紧,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他又不能拒绝准老丈人的要求,只能拎着肥兔上前。 心想着,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只能牺牲一下肥兔来挡挡拳脚。 大意了。 忘记向婵衣打听,这位准老丈人是几阶武者。 如果武境等级比他高,自己扛不住揍必须马上跑,醉酒的人下手可没啥轻重。 如果武境等级比他低,自己就能扛到底,直到对方不好意思下手为止。 “让你快来……你愣着干嘛呢……嗝!” 苏忍冬见他磨蹭,语气十分的不爽。 张君临只能挪步上前,保持着两步远的安全距离,随时准备跑路。 “别一副我要吃了你的模样在这里装可怜,我女儿不在,你装给谁看?我吗?” 苏忍冬又将最后一个完整的酒坛子,摔到张君临的面前。 “你看看你干得好事!” 啊??? 老丈人酒品实在不太好,他干啥好事了? 喝多摔坛的又不是他。 “不知道小子做了什么惹爹不开心的事,爹你说出来。” 也让我开心一下。 “你既要请我喝酒,为何只有这三坛?你是瞧不起我的酒量吗?” 苏忍冬的语气除了不满,似乎还有点委屈。 “我都多少年没喝酒了?我都多少年没喝好酒了!你明明知道还故意馋我,臭小子,我反悔了,想让我把我最宝贝的女儿嫁给你,你的聘礼里,至少要加一条,每年给我百草谷送一百……不,一千坛我刚才摔的这坛子好酒!” 哦! 张君临恍然大悟。 原来不是真的不开心,而是想要讨酒喝。 又砸坛子又闹脾气的,不知情的还以为地上坐着的不是他老丈人是他儿子呢。 “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酒是我自己酿的,只不过这三坛是从中选的头道酒,拿来当个纪念,我也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剩下的酒你想喝随时可以喝,别说一千坛,只要百草谷的人愿意喝,一万坛也有。” 百草谷教导出来一个苏院使。 她编写医书传播药方,还带领南越百姓寻找适合种植药草的荒山岭地,告诉人们怎么种植。 作出的贡献可比多少桶酒都要大。 爱屋及乌。 张君临对苏忍冬提的条件,只要能够满足的,自然要满足。 “好小子!我女儿的眼光真不赖。” 夸我! 使劲夸我! 就在张君临静待下文时,房间里去响起了鼾声。 得到他保证的苏忍冬已经溜到地上睡着了。 “那我现在是不是能够理解为,老丈人提出来的聘礼硬性标准,只有美酒?” 张君临觉得这事要是让苏婵衣知道,向百草谷供应的美酒数量会打个骨折。 正想着。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真没想到我爹当初千般阻挠万般阻拦不让我下山,我还以为他会担心我不习惯后宫的生活,和你讨论一下我日后行医该如何做,没想到,他居然只提出了一个酒的条件。” 坏了。 老丈人的宝贝女儿真的来了! 张君临转过身,看到难得叉腰生气的苏婵衣,眼珠一转,还是没有拎着兔子走人当甩手掌柜。 而是把兔子递到了苏婵衣的面前。 “婵衣,你想吃哪种口味,我去给你做,等到爹饿醒了,让他闻着味儿馋着怎么样?” “这个主意不错,酒是粮食,他喝这么一定吃饱了,看他喝得这么醉,少说能睡三天,饿着吧。” 苏婵衣看了一眼可爱的兔子,再看陛下紧张的模样,不由失笑。 她难道还会真的上去扎她爹几针出气吗? 恐怕爹也是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十分可靠,才会毫不设防地喝醉过去。 “婵衣,想好了吗?” “嗯,红烧吧。” “好咧,一个时辰后开饭!” 既然百草谷同意出世当苏婵衣明面上的靠山,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张君临让礼部按照先前的计划,着手去办封后大典。 登基大典可以凑合,反正他都当上皇帝不少时日,作死的皇室清理掉以后,就连国内流传的他弑父的说法都一下子偃旗息鼓。 有没有登基大典对他来讲不重要。 但封后大典必须搞得热闹非凡。 “到时候借着封后大典这个机会大赦天下,把先皇在位时关押到牢狱里的官员放归出来。” 面对张君临这样的安排,苏婵衣知道他这是想让那些官员念她的好,把这些人收揽在自己的麾下。 “还有医药业,以后我就专门搞出一个职务让你管理,太医院院使太劳心劳力,你慢慢地要放开手,抓大放小,你的目标可不光是提升整个南越的医药水平,而是全天下的,到时候还要多找一些翻译,把你所著的医书翻译成各国文字推广出去。” “陛下!” 苏婵衣心中一震。 她虽然知道自己要嫁给一个超凡脱俗的人,但她作为一国之后,为了爱人,早已准备好了放弃原本下山时的想法。 没想到,他居然愿意支持她把医术推广到其他国家去! “我知道你很惊讶,但你先别惊讶。” 张君临打破了她天真的想象,把丑话说在前头。 “我要推广你所著的医书不是做慈善,而是想让天下医者来南越学习,另外,你带领药农种植的那些药材,有了你的名气作担保,销路才会更广阔,你懂了吗?” 若苏婵衣只是苏婵衣,他愿意纯粹地支持她的梦想。 但苏婵衣会是南越的皇后,她的一举一动,影响重大,意义深远。 想要守住她的梦想,必须做好全盘的规划,不仅要让全天下人受益,更重要的是让南越本土人获得更多的利益,这件事才会顺利地推行下去。 一切自以为符合国家建设的美好愿望,若是不建立在“人人为国、国为人人”的基础上,很容易政令刚出皇宫就已夭折。 甚至于胎死腹中,根本出不了皇宫。 “陛下……” 苏婵衣一把抱住张君临,就像是抱住了能够照亮她一生的光芒,不肯松手。 “为了我,你辛苦了。” “不是我辛苦是你命苦,这些事我只需要过过脑子就行,可等你当上皇后还要为我生儿育女,操持前朝后宫的事,比起你日后的辛苦来,我这些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二章 登基封后,发展与阻碍 七月初一。 大吉。 距离南越新帝登基,那场热闹非凡的封后大典过去已有十日,街头巷尾对于新帝对外宣称的“后宫只有皇后”诏书,依旧讨论得十分热烈。 原本还有不少人觉得新立的皇后难以在朝臣们想往后宫塞人的情况下,守住新帝的誓言。 但百草谷的横空出世,各国皇室送来豪礼相贺,让国人才知道。 原来他们的皇后不只是医术超群,还是出自一个不世出但强大到足以让天下各国礼遇有加的古老世家。 大家对于新帝新后的事依旧讨论得十分热烈,但流传更广的还是两人在危难时相遇,到顶峰相见时相知相守的爱情故事。 坊间相关的小说画本因此热销,成为了文修武学的学子们闲来无事最爱看的课外读物。 在登基大典结束后,便迎来了第一次农业税收。 收割完稻谷的百姓们清点着上半年的收成,主动配合官府上交农税。 尽管单按税率来讲,这次的税收远超以往,但是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家家户户的百姓们看着堆满粮仓的粮食,全部喜极而泣。 然后,马不停蹄地响应着官府的号召,将原本一年一收的稻田,再次种植上大豆或猪草等供应养殖的农作物,施上农家肥,再收一茬,拓展收入。 除了百姓们以外,权贵们也赚得盆满钵满。 络绎不绝的粮食运到酒仓之中。 尽管他们没有收官府酒仓的粮食钱,但拿了粮食可以抵押一部分酒钱。 他们只需要用粮食换酒,不需要额外多交其他钱,等到镇州白干卖出去后,银钱回流再算总账也可以。 这样一来,不仅粮食众多的权贵商绅可以参与进来,一些家族庞大的平头老百姓也能集资,趁着秋冬两季不种稻谷农闲时,跟着商队走南闯北赚些差价。 南越人农商相互发展的模式,让从上到下的收益一下子全部跟着倍增。 权贵商绅们看着源源不断的财产赚到口袋里,对于朝廷颁布的各种政令自然是乐得配合,还有许多适合经商的,眼见商人地位与日俱增,不再挤破头去抢科举考试的名额。 百姓们数着手里的钱财越来越多,家里人从原本的饭吃不饱衣穿不暖,到如今生病了便可以凭借户籍去太医院下辖的医馆去拿药,他们自己种植的药材在本土流通时只有以往的三折左右,再加上官府的医药补贴,他们如今看病抓药需要花的钱,只是原来的一成。 在钱越赚越多,但基本生存的花销越来越少,物价因货物流通至各国并没有迅速膨胀之时。 南越人民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吃饱穿暖勉强活着度日,变成了想要住进更好更宽大的屋舍。 因为生活好了,人无远忧近虑,温饱、教育和医疗的配套水平全部跟上,创造更多的孩子来赚更多的钱,拥有更多的财富和家族劳力,壮大家族获得国家更多的资源,便成了许多人的头等大事。 仅开荒分地到收割完后的四个月里。 根据太医院以及下辖医馆的统计,光是金陵与镇州的孕妇数量便在往年的基础上,激增了五万。 并且还有持续上升的趋势。 根据古来征兵只征多子家庭来算,这激增的五万孕妇,便将下次征兵的数量至少提升了一万人。 孩子多了。 原本破旧的茅草屋便无法达到大家的要求。 再加上手里有闲钱,趁着种豆种草好打理的农闲时,不少人开始扩建屋舍。 不等大家大肆伐木,官府便又推出了多种新的建盖房屋的方法与建材。 砖瓦房和石木混搭的屋舍,由于稳定性好加上建材由官府统一管理价格比实木要低,一下子风靡全国。 最重要的黏合剂石灰,更是在其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许多手里不宽松住在山上的百姓们,直接买几袋石灰学会粘合方法,发动全家去捡拾或挖掘合适的石块来打造称心如意的石屋。 官府再次发力。 特意帮助大家找来工匠,寻找合适的石材与挖掘地点。 等到挖掘石块过后,留下的人造大坑,便引水入流开始养鱼养虾,丰富大家的菜篮子的同时,又多了好几笔生意向外流通的渠道。 仰赖于对官府的信任和对新帝的崇拜,南越整个农商在官府的协调与配合之下,进入了良性循环发展的阶段。 不止吴国的难民涌入南越。 更多在其他战乱国家或是没有户籍的流民与难民,全部涌入了南越。 人多地少,如何在不降低南越人本身生存环境的前提下,妥善安置新来的国民的问题便凸显了出来。 “不慌,等我去一趟西楚国都参观完芈能的登基大典,把吴国三郡拿回来,东南方向的经济重点还可以继续向西拓展。” “南越虽不是地广人稀,但经济重镇就那么几个,涌来的难民全部挤进城里也不行,告知下方的县官们,提升一下抢人头的竞争力,这么多劳力和人力不宣传一下县城的优势抢过去,我让他们等到下个月商业税收交上去,拿钱去修缮水渠和扩充官道的事能及时办好吗?” 都想往繁华富庶的地方冲。 导致大城市化的结果就是头重脚轻。 张君临是想发展经济提升国力,该卷的时候要卷,但有些东西它真的不能卷。 否则,卷这一时,消耗的是往后百年甚至更久远的以人为本的活力,得不偿失。 在登基大典上被提拔为右丞相的石磊,此时在旁边记着他说的每句话。 如今南越还没选出左丞相,右丞相石磊便是除了后宫皇后之外,在张君临走后暂代政务的人。 随着诸多新政令发布出去,石磊知道了张君临脑中的构想越多他就越佩服眼前的这个少年。 是如何看上去只做小事,结果却让南越的诸多大事与难题瞬间整顿清楚明白的呢? 思索多日,石磊悟出一个道理。 那便是,治国无小事,国,当以民为天。 “陛下,这件事还需要强硬一些,不如直接限制金陵与镇州等各城的户籍分发人数,达到控制城市人口的目的。” “好主意,但这样一来走后门的多了,而人活于世总会有私情相帮,哪怕是我能够受得了诱惑也可能会被人情世故击败,咱们还是别拿它考验刚上位的官员们,直接调整耕地策略,耕地不随人数变动只随死亡消耗变动,那些难民们来了发现只能打工没有落脚的地方,权衡利益便知道该去哪里。” 南越商业发展得再好,这依旧是一个农耕为主的时代。 大城市确实有许多发展的机会,但对于那些暂时还只要求吃饱穿暖,落户有田的人们来讲,在大发横财还是保证有田两者之间。 大多数人还是求稳定的。 “再挑几个有竞争力的县城发展经济,堵一头疏一头,别搞那么麻烦,更别把矛盾转移到人们敌视执权者的身上,在百姓们的心里,丧失威信的官府和地痞恶霸没什么两样。” “我们要做的是如何安置他们,如何长治久安,把目光放长远,而不是把他们圈到南越来压榨完他们一时的劳力,最后还让他们没有立足之地。”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三章 临行,火种 石磊听完张君临的话,仔细琢磨过后,大为震撼。 “陛下一心为民,海纳百川,当数君王这表率。” 呵呵。 张君临知道石磊不是在奉承,而是真的在夸自己,但他还是没法领受。 为了避免石磊误会他是一位“仁君”,继续补充他的政见。 “只要来到我们南越,想为我们南越国民,并且为建设南越做过贡献的子民,替他们谋划是应该的,这叫人人为国,国为人人。” “可是那些只是想要来这里打秋风,吃饱喝足抹嘴就走,甚至有些落魄的外国贵族跑到这里来欺压当地人的,就让他们哪里来的回到哪里去。” 张君临说出了他的底线。 “我们是主人,他们是客人,能够入乡随俗最好,不能那也不要两看两相厌,上次吴国那个侯爷的事之后,让你起草相关的律令维护本国子民利益的事,做得怎么样了?” “回陛下,只剩下你审理完盖印发诏令了。” “嗯,临走之前我把这件事处理好,也免得吴国三郡到手后,那群吴国贵族们再生什么幺蛾子,假如他们有任何的不服气,让他们和长姐的禁卫军去说吧。” 以仁治世吸纳民众是手段。 以法服人长治久安是策略。 南越想当一个霸主国,必不可少要经历的过程,便是吸纳与融合别国人。 这事底子打不好,人越多国越乱。 “是!” 临行前最重要的事交代完,剩下的便是挑选参观芈能登基大典的贺礼。 解药是必备品。 芈能几乎是三天一封信,有时候只有一句“吃了吗”? 若非两人曾经都想置对方于死地,全靠利益达成一致的话,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俩是啥至交好友呢。 至于芈能隔三岔五不提正事前来问候的原因,当然只有解药了。 他当时给芈能吃的并非是假药,十日前,芈能还曾在想要杀掉他派去的监视侍卫时,发作过一次。 虽然侍卫那里藏着两次解药,但只能压制一个月的药性。 所以这两日便要上路。 把该交代的全部交代给石磊。 在石磊离开议政殿前,忽然意味深长地说道:“陛下,你每次离开金陵都让臣掌握大权,臣压力很大,担心别人迫害……” “说人话。” “陛下的子嗣问题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只要当上皇帝。 前朝后宫其实就是一体。 当从来没有过问后宫之事的右丞相,突然提及子嗣一事,除了表达出朝臣们对他身体的关心以外,估计还担心此次西楚之行有危险。 毕竟芈能还没完全把西楚那些贵族收拾好,再加上天下的形势随着西楚的势微变得混乱起来,万一有想让西楚与南越在这个时候掐起来渔翁得利的人,趁这个机会刺杀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爱卿不必多虑,朕前几日给肖君主修书一封,让他派人跟朕一起前往西楚去谈边关大战时,归还北齐失地一事。” “可是北齐这个时候……也不得不防。” “是啊,所以朕只能向国丈大人求助,他愿意陪朕走这一遭。” 提到苏忍冬,石磊马上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有百草谷谷主跟着,诸国皇室投鼠忌器,自然不敢对陛下下手。 说起来,陛下能够得到百草谷全方面的支持,全是皇后的功劳,只要陛下这一遭安全无虞地回国,百草谷仅凭护驾这一大功,便能安插入朝堂诸多人手。 “还有事吗?” 张君临见石磊站在原地没有走,而是一脸沉思的表情,心情急切。 比起这些国事,他还有更重要的个人问题要处理。 有事赶紧说。 “陛下一路顺风。” “……” 石磊这个家伙啥时候学会打哑谜了? “只是一路顺风吗?还有别的话不?没有朕就真的去见皇后了。” “关于所剩不多的那些俘虏……” 石磊踩着台阶便下。 但对于与西楚交换那些俘虏的事,为了避嫌,不让陛下难做,他从头至尾没有参与。 不知道陛下究竟是利用那些幸存下来的西楚俘虏们,到底要达成怎样的条件。 “朕不会要了他们的性命,但他们必须为侵略南越付出代价。” 张君临目光深沉地扫了一眼神色微变的石磊,低叹一声。 “朕给过他们一次机会的。” 假如孙耕读和杨开那些人能够安分的在矿山上挖石磨,他绝对会当作芈能登基大典的礼物送给芈能去。 可他们始终是西楚人,立场不同国,注定了会成为尔虞我诈的国家斗争的牺牲品。 说是牺牲品也不恰当,只是损害他们的名誉让他们抬不起头来,在张君临看来,比要了他们的命要强多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凡他们心理脆弱到要以死明志,也不会活到现在,所以……爱卿你不必担心他们的安危。” “是,陛下说得对。” 石磊再无问题,拱手告退。 张君临目送着脚步有些虚浮的石磊,连忙差人去太医院请太医,给石磊开几副调理身体,安神宽心的药方。 又放了雷忠一天假。 对股肱之臣的关爱不能停留在表面,要表现在细节里。 “说起来,也是时候建议石磊找个媳妇,成家立业了。” 这话他不能说,让雷忠去透个口风。 相信这个口风传扬出去,金陵城里的权贵世家有不少会想攀这门亲事。 选人不难,难的是石磊喜欢。 真操心。 当皇帝是真的操心。 张君临安排完这件事后,便加快脚步往皇后寝宫景泰宫而去。 他的国号按照大臣们的商量,定为景泰。 意为盛景之治,国泰民安。 在歌功颂德这方面,南越的文官们是有传承的。 皇后寝宫让他命名时,由于实在想不出好的名字,他干脆把自己的国号用上了。 也没啥特殊的寓意。 只是向外界表明,南越与皇后在他的心里是同样的地位罢了。 到达景泰宫里,苏婵衣和平时一样,正在伏案书写着她未完成的医书。 张君临生怕打断了她的灵感,便站在旁边等候。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 殊不知,认真工作的女人也很美。 这一等,他便等到了夕阳西下,宫女来问。 “陛下,娘娘,是否用膳?” 苏婵衣猛地抬起头。 张君临连忙回应:“摆膳吧。” “陛下不是在忙着前去西楚参观芈君王的登基大典,何时来的?”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只差最重要的一件事,还需要皇后帮忙。” 苏婵衣马上放下手里的毛笔,吹干墨迹,让贴身宫女收拾好,走近询问。 “何事?陛下请进。” “臣子们建议朕在离开西楚前,给皇后留下火种。” “火种?”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四章 十日,拿下东瀛岛 两人酒饱饭足后。 张君临用身体力行向苏婵衣解释了一番何为火种。 次日不上朝。 又厮混了半日。 直到苏婵衣开始赶人。 张君临这才食髓知味又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景泰宫,前往长公主府和长姐道别。 “皇弟,肖叔父此次应该不会亲自前往西楚,大概率会像平日里一样,派遣一位皇子或是皇太子前往参观芈君主的登基大典。” “我还以为能够见到肖叔父呢,不过,能够见到北齐皇太子也不错。” 张君临说完,见长姐神情变得复杂起来,突然明白长姐不是在和他拉家常,而是在告诉他一件很严肃的事。 “长姐,这个北齐皇太子和我们有仇?” “有仇倒不至于,但因为他曾阻拦过肖叔父亲自率四大将军来南越边关助阵,再加上我派去北齐的人搜集的消息,这位北齐皇太子对你很有成见。” 张君缘别有深意地叮嘱他。 “到时候你别和他走得太近也别走得太远,保持两国之间情谊即可,若是有人故意挑拨离间,你也千万别恼火。” “什么挑拨离间,那位北齐皇太子不会以为肖叔父来南越是专门来帮我,因私误公吧?” 张君临冷嘲一笑。 肖朔的做法确实有私情在,但趁西楚使出一计晕招,顾头不顾尾之时,收回西楚原本占有的失地,在北齐的西南关隘,直接把三国相交的边界防线缩短三百里,由原本的开放式防守变成如今的只需要守住一片山陵地带易守难攻的位置。 大大减少了西楚与南越对北齐的攻击力度,边防上面也能减少少说上万的人手。 假如北齐皇太子只把肖朔当成是一个只顾私情不顾国情的霸主,那可真就是好竹出了歹笋。 “皇弟,你不要管北齐皇太子怎样想,你只要看在肖叔父的面子上,别和他一般见识即可。” 张君缘想到那北齐皇太子比自家皇弟还要年长两岁,如今却要让皇弟让着对方。 心里多少也是有些憋屈。 但为了两国如今和未来的交情,也只能忍让一下。 “长姐你放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脸皮比城墙拐角处还要厚,他是皇太子我是一国之帝,再加上我是高阶武者他是中三阶武者,他打也打不过我,应该也不会明着骂我。” 要是用其阴险的手段掉他面子。 该给的给,不该给的,也得看这位北齐皇太子有没有那个本事。 “你心里有数就行……对了,听说你昨日和皇后圆房了?” “咳咳咳……” “别害臊,谁叫你是皇帝,和谁圆房都要登记在册的,你让我掌管宗族一事,这件事我自然知晓,我还担心你身体有问题才迟迟没有圆房,如今才明白,你竟是不着急。” 哪能呢。 每晚枕头躺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娇娘子,他不着急才怪。 但一来他身体确实因为长时间的奔波需要缓缓,二是苏婵衣距离十八还差俩月。 要不是急着留下火种,震慑群臣以免他走的时候婵衣听到闲话,他也不会这么着急。 一发就中的可能性不高,但只要他做了,外头听到风声,就像长姐一样。 该安心的安心,该闭嘴的闭嘴。 “婵衣还要麻烦长姐多多照顾。” “放心,皇后身边都是国丈大人安排的百草谷的人,后宫是一片铁桶,哪家名门千金再来我这里旁敲侧击想进宫,我直接给她们拒了。” “但也不必直接拒绝。” “什么?” 张君缘面色古怪地剜了他一眼。 “皇弟,你不会是那种得到了就不珍惜的人吧?” “长姐你想到哪里去了,只是比起我这个身体不太好又专情的皇帝来说,咱南越还有一个更适合的美男子,副丞相石磊,你可以让她们考虑一下。” “……” 张君缘一下子便明白了自家弟弟祸水东引的意思。 但她还是担心。 “石丞相知道吗?” “知道,没拒绝也没接受我就当他是害羞。” 像石磊那种人想拒绝直接说就行。 张君缘想到石磊的身世,以及此时的地位,也确实需要一位夫人来操持石府之事,好让石磊扎根于金陵,不拒绝是合理的。 越是如此,那么这个人选就越得好好挑选一番。 “改日我办个赏花会,请各家小姐前来透透这个口风,到时候再请石大人百忙之中过来看一看,总有能够看得上眼的。” “行,这事交到长姐我放心。” 张君临转而想到长姐的姻缘大事,刚要张嘴,外面来报。 “临海城传来战报!梁将军登上东瀛岛,十日里拿下半个岛屿,东瀛岛的镇岛武者已伏诛,梁将军预计再过十日便能收服全岛,请陛下加派治理人手前去东瀛岛。” “梁师兄动作可真够快的!” 张君临看了一眼捷报上的日期,瞬间双眼一亮。 假如一切顺利,今日便是十日的最后期限!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东瀛岛比起他那个世界来,究竟是大是小。 但无论多大,岛上的人是善是恶,既然今日能够制服它,归于南越统辖,日后便绝对不能再任它来欺师灭祖。 “长姐,朕先回宫召集大臣们商议此事。” 临行前来了这么一个大惊喜,他这一路上做梦都能笑醒了。 打下东瀛岛是意料之内的事,如何治理才是重头戏。 像那些战争贩子,该杀的必须杀,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普通的岛民,只要打从心底里接受大陆文化愿意统治的那便是南越子民。 但是,该如何远程掌握东瀛岛,光靠普通的岛民肯定不行。 如何统治东瀛岛原本的朝堂班底,还是老奸巨猾的大臣们更有套路。 当然了。 也可能东瀛岛本身还正处于各村火并的阶段,那就更好治理了。 重新给他们搞一套朝堂班子,但从文化到建制的全套照搬,光是学习都得学许多年。 任重而道远。 那也必须干! “长公主,梁将军还有一封家书,请您过目。” 张君临还没走出门去。 听到这话又连忙倒转了回来,眼巴巴地看着手拿信封的长姐,心里燃起了熊熊八卦之火。 “长姐,梁师兄出门在外还会时不时地给你写家书吗?” 那个大老粗还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估计是“居心不良”! “偶尔会写,还会差人寄来一些海岛上的特产,怎么,师兄他没给你写过家书寄过土特产?” 张君缘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 在张君临看来,自家姐姐就好像那未开花的铁树。 他一下子就不担心自家鲜花被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拱开了。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五章 许诺,离国 “写过,寄过。” 只不过那是军队抵达之处,必须呈报战果。 以及各种土特产该怎么利用,请他来定夺才会寄过来。 不可能会像专门区别对待长姐一样,由梁胜蓝亲自署名。 梁胜蓝这是看上了长姐,这才由一个大老粗变成了一个柔情男。 嘶啦。 正想着,长姐已经撕开了信。 当打开信纸看到上面的内容时,她神情一慌,下意识地想把信折起来。 可惜张君临比她更快一步,看到了信上所述不多的内容。 “若有战胜归来,迎娶殿下可好?” “啧啧啧,长姐,我一直以为梁师兄对你是兄妹之情,没想到亲情变质,他小子对你是爱情啊!” 张君临凑热闹不嫌事大,打量着长姐的神情。 比起害羞来更多的是紧张与不安。 一下子,他没有了取笑两人的心思,神情一敛,对着前来送信的信差挥了挥手。 “小的告退。” “你们也退下吧。” 张君临朝着其他人看去。 等到殿内只剩下他与长姐。 张君临重新落座,给自己续了一杯茶。 “皇弟不是有急事要处置?” “长姐的事比东瀛岛的事更重要。” 梁胜蓝这个领军大将军的私事处理不好,他哪能安心处理别的事。 都说国情私事要分清界限。 但对于皇室而言,这个界限其实非常的模糊。 他如今早已认清了这一点,出身皇室蒙受多年皇族教导的长姐,当然更加清楚。 梁胜蓝的未婚并非私情,而是国事。 “皇弟,师兄他是一个大将之材,若是让他入赘我的长公主府,只怕会埋没于他。” “可是不让他入赘当驸马,我变成了梁夫人,梁家必然会成为南越第一将门,不知皇弟是如何想的?” 张君缘控制着自己方才表现慌乱的神情,让自己努力镇定下来。 张君临哪能不知道长姐的担忧,他只问了一句话。 “长姐,你喜欢梁师兄吗?” “我……” 张君缘面上一红。 她喜欢! 梁师兄救过皇弟一命。 还在最危难的时候驻守滁县。 她曾自以为是的想过,梁师兄能够如此听皇弟的话,可能是因为她的关系。 所以梁师兄送来的每一封家书,她都仔细地读完回了信,放在了她珍藏宝贝的箱子里。 但梁师兄突然送来一封求婚的信并让皇弟看到了,这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梁师兄……似乎太着急了! “既然长姐喜欢,是娶是嫁你们自己说了算。” “可是……”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婵衣如今虽为皇后,不也是肩负着南越的医药重担,无论梁师兄是当驸马还是当将军,梁家满门忠烈,我相信梁家,希望长姐也要相信我。我在别人面前是南越皇帝,在你面前只是你的弟弟。” 张君缘顿时红了眼眶。 这是保证。 保证哪怕南越无战事,梁师兄也绝不会因为狡兔死猎狗烹。 更不会限制梁师兄征战沙场。 “皇弟你放心,若是有朝一日梁家有何变故,我亲自动手。” 啊……这…… 长姐防患于未然的心思真的太沉重了。 但他知道长姐心里装的不是他而是整个南越的稳定,也没有劝她想开些。 反正这是梁师兄和她的双向选择。 未来的变与不变谁知道呢? 有些事,有些人,注重当下便好。 “行了,那长姐你给梁师兄回信,告诉他朕等他回来给他封赏,无论他要什么,朕都允他……算了,我自己回去给他写封信,让他专心打仗别总是去搜刮土特产了。” 张君临临走没忘记调侃一声。 张君缘脸上的红晕,直到人走茶凉也没有消退。 她望着张君临离开的背影看了良久,神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皇弟啊皇弟,梁家兄弟的文治武功迟早会让他们权势逐渐壮大,你将我许给梁师兄成全了我们,真的不怕有朝一日,子孙后代压制不住梁家吗?” 仅是梁家也就罢了。 夹杂了皇室血统的梁家后代在这乱世之中,极有可能祸乱南越。 她能够保证儿子孙子没有这方面的忧患,但后人呢? “殿下,你想得太多了。” 幕僚见长公主得偿所愿却更加纠结,心疼不已。 “陛下都允许了,你就放宽心吧。” “嗯,你说得对。” 张君缘嘴上这么说着,看向信纸的眼眶微微泛红。 皇弟能够如此痛快地同意这门亲事。 她为师兄自私了一回,便为南越再自私一回。 “师兄,对不住你了。” …… 两日后。 张君临与使团一起带着给西楚新君所送的礼物,从宫中出发。 听到风声的百姓们,早在一大早的时候,便将金陵西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以前太子殿下经常在城里为民事奔波忙碌时,他们能够轻易地见到太子殿下。 但自从太子变成了皇帝,久居宫中,偶尔出来一次也只能微服私访。 许多人想要亲眼见一见这位让他们生活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新帝,只能赶上今日这般的盛事。 这种拥堵一直堵到了宫门口。 张君临等到宫门打开,看到外面乌泱泱的人头。 假如不是他们手无寸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宫被数万百姓包围了,这激烈的情绪像是要把他赶出皇宫似的。 “陛下出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刷!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张君临的身上。 张君临突然感觉自己像个国宝似的,不由得挺直了腰背,脸上堆起和蔼可亲的笑容。 “诸位好。” “诸位辛苦了!” “麻烦诸位让让路……那个老乡,你别往车上塞鸡蛋,这是给西楚国的礼物!不能便宜了他们!” 不等皇宫侍卫们开始清道。 从张君临说出“让让”两个字的时候。 周围的情况就从喜庆混乱变得井然有序。 但该塞东西的民众还是得塞。 这和他们对待那些天怒人怨的游行犯时砸臭鸡蛋扔臭石头是一样的道理。 他们的喜好与厌恶,表达得最为纯真与质朴。 喜欢你,便愿意把家里宝贝的吃食拿出来送给你,哪怕他们自己有时候还会饿着肚子。 讨厌你,哪怕脖子上架上刀枪装作表面太平,在你背后也会啐一声口水。 张君临望着黑压压看不到头的人头,还有越来越晒人的烈日,转过头对着负责这次行程的官员吩咐。 “去弄些冰块来。” “估计我们走到中午也走不出金陵城。” “对了,今日难得与民同庆,去御酒坊搬些好酒来,朕要与大家开怀畅饮!”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六章 差距,抵达 八月初一,暴雨。 张君临一行走在西楚境内泥泞的山路上,尽管与不远处灰蒙蒙的驿馆只间隔了不到二里地,但想到这段距离要走上半个时辰,人人脸上都泛起了苦色。 “西楚还是霸主国,这路怎么这么难走?车轮陷进去就出不来了。” “这一带多是山路,修筑官道的是当地的贵族,据说这条十里长的官道花费了十万两银子,还没走上五年,石板轧成了石子。” 张君临听着后面车夫们的抱怨,心里也很无语。 要致富先修路。 西楚光顾着搞军事霸权,不重视经济发展。 这路只要不妨碍单兵骑兵出行,他们自然是不会修葺。 再加上贵族们吸血铺了一条豆腐渣工程,修路拉来的石板厚度还没有磨豆腐的石磨厚实,别说走上五年,一年恐怕就已经裂开了缝,马车行驶不便了。 如果不是西楚这些年来一直让南越供应粮草与盐矿等物,光凭着临近国都不到二百里的官道是这种泥泞的山路,西楚的霸主地位早就下滑了。 “难怪这一路上,居然看到不少西楚国人前往南越的稀奇事。” 说是稀奇。 那是由于西楚是霸主国,南越原本只是一个军事上羸弱的小国。 以往都是南越人往西楚国移居,像这种反过来的情况等于是水往低处流,很少遇到。 张君临正吐槽着。 远远便看到一行拖家带口的人因为板车的轮子陷入泥中推不出来,在那里抱怨不已。 听了几句,得知是前往南越投奔亲戚,打算去镇州一带做生意的人。 张君临便派了几个手下前去帮忙。 “多谢各位差大哥。” “不用谢,你们是去南越国,我们欢迎你们。” 出手帮忙的人一开口,对方才听出来不是西楚人,又是一通郑重其事的道谢。 在知道这是南越皇帝的御驾时,最后还非要跪头行礼不可。 拦都拦不住。 “南越人好啊,都说南越人热情好客,我以前还觉得哪有本国人不排外的,看到张君主你们不顾尊贵的身份来帮小老儿一家,我就知道这传闻没有错。” “听说南越的官道修得又宽又长,条条大道通金陵,比起这里的路强上一倍,也不知是真是假?” 面对这样的吹捧和认知错误,帮忙的侍卫连忙更正。 “老人家,南越的官道不光是条条通金陵,每个经济重镇之间都是互通的,比这里的路可不只强了一倍,十倍都不叫夸张!” “这么厉害?那经济重镇是啥镇?” 雨声渐大。 老人一家打听了不少南越的实情后,又是一番千恩万谢,让开道路等张君临一行通过后,继续向东行进。 脚步比方才更快了。 拉着板车的两头骡子叫得也更加欢快。 “真想不到有朝一日西楚人还要上赶着去我们南越国。” “这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张君临听到外面车夫们的议论声,再看前方不远处,又有一支操着南越口音的商队经过时,听说这是他的御驾,拿出了车上的从西域运来的葡萄美酒要孝敬他。 训练有素的侍卫们自然不会收。 但盛情难却之下,再加上冒雨赶路。 张君临干脆直接将那些葡萄美酒买了下来。 “陛下不是说赶路的时候不便饮酒?” 马车上,苏忍冬听到有西域的葡萄美酒,眼睛一直往搬运酒坛子的侍卫身上瞟。 本来就算是为了保护张君临特意来西楚走这一趟,放在以前,苏忍冬喝点酒也有信心能够不出差错。 但自从上次初见张君临便醉倒后,他感觉对百草谷外的世界有了认知偏差。 这也是他为何会让全谷离开谷内来世外修行的原因。 因为有些人再不出来,呆在谷里闭门造车,可能就会闭塞成原始人那般。 “爹,我说不便饮酒是说的那些六十度以上的二锅头、烧刀子,像这种比镇州白干度数还低的酒,爹你想喝可以浅尝几杯。” 张君临知道苏忍冬馋得慌。 让侍卫拿来一坛。 这一坛最多也就两斤。 打开木塞以后,里面的酒味发散出来,确实没有镇州白干那么上头。 苏忍冬将葡萄酒倒进白瓷杯子里,轻轻晃动了几下,看了眼挂在杯子边上的酒渍,满意地点点头。 “能喝。” “只是这白白净净的瓷杯与这红彤彤的葡萄酒不太相配。” 白干倒进白瓷杯里,还算相得益彰。 可是葡萄美酒倒入白瓷杯里,挂着边还显得有些诡异。 张君临见状,脑中灵光一闪,猛地一拍脑门。 “酒杯!” “陛下也要喝一杯?” “啊?不是,我的意思是,等我回南越以后,给爹你打造一套专门喝葡萄酒的酒杯。” “世间还有此物?” 苏忍冬没敢多问。 一个是担心酒倒出来晾太久不好喝。 二个是他担心自己再次在女婿面前出糗。 有! 张君临没有出声,但在心里已经激动地叫出了声。 葡萄美酒夜光杯! 这东西一打造出来,不光靠近西域的诸国订单哗哗如流水地向南越涌来。 其他衍生出来的玻璃制品,也能够让南越的行脚商们大赚一耸立,经济繁荣发达,但城池却十分雄伟壮丽。 特别是西楚皇宫,占地面积相当于金陵的四倍有余,石头打磨制成的雕梁画栋配上引流的活水,另有一番吞吐山河滂沱之势。 “真壮观。” 张君临走进专门接待外宾的大殿时,对着久别重逢的芈能,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不愧是霸主国,颇为霸气。” “哈哈哈,张君主谬赞了。” 芈能颇为自豪地打了个哈哈,忽然比划着从阴影里走出来的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高大壮汉。 “我西楚皇宫比起北齐皇宫来还要差上许多,肖太子,你说是不是?”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七章 文修,比试 “芈君主说得对,但我听说金陵的皇宫极尽奢华,连柱子都是用百金一匹的锦绣包裹的,玉阶都是用上等的美玉打造出来的,虽不及各霸主国的大气,却是这全天下最贵重的皇宫,哪日一定要亲眼见识一番,它那玉阶上的一块玉到底值多少金,拆下来的布匹是否价值百金。” 刚见面火药味就这么足? 张君临看向说话的肖太子。 他没见过肖朔,但根据其性格,也能够知道大概的长相,定是一个城府极深又雄伟健硕之人。 肖太子的雄伟健硕很符合他对肖朔想象里的描绘,但城府……他总感觉肖太子眼神里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这位就是肖太子?” 张君临身份高于肖太子,自然不必行礼,只是点头示意。 不料,肖太子嘴角一撇面露嘲讽之色。 “以前我也见过不少南越的皇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闻中的废物三皇子,早知道你装得这么好,当初诸国皇子切磋的时候,我怎么也要领教一下你的实力。” “你现在领教也不晚。” 张君临此话一出,肖太子顿时一噎。 故意挑起事端的芈能赶紧退后几步,眼中满是阴险的笑意。 自从他知道肖太子看张君临不顺眼时,就计划着让这两国代表掐一架。 虽说大家对于看彼此不顺眼却又不能干掉对方的基本原则心知肚明,但并不代表不能借机出口恶气。 而不论是肖太子占了上风还是张君临占了上风,对于被两国瓜分领地的芈能来讲,都巴不得当场拍手相庆。 “谁不知道张君主是八阶巅峰的武者,我才勉强达到六阶而已,你这是要恃强凌弱?” 肖太子倒是不傻。 “你知道自己弱还开口挑衅我?这叫什么?这叫欠揍啊!” 可张君临并没有惯着他。 刚才他任由肖太子表露出想要跑到南越皇宫拆台的意思,也没有给其难堪,岔开话题不想让矛盾加深,可谁知肖太子给脸不要脸。 对,肖朔是对他和长姐有恩,但这份恩情他没打算转移到肖太子的身上。 眼下的事摆明了芈能吃了他的暗亏又没办法找回场子,故意挑事让肖太子出头,这孩子还傻乎乎地撞到枪口上来。 既是如此,他便替肖叔父好好管教一下这个喜欢招惹是非的熊孩子。 肖太子被他的三言两语气得怒发冲冠,拳头握得噼啪直响。 就连肖太子身后的侍卫都将手按在了刀柄上,似乎大战要一触即发时,张君临放声大笑。 “哈哈哈,别太紧张,我刚才其实是在跟你们开玩笑。” 他的前后差距,让刚才备受打击的肖太子感觉自己又支棱了起来。 看吧! 南越君主又如何,还不是不敢…… “其实我不是八阶巅峰,我如今已是九阶武者了,怎么会欺负弱于我的武者呢,就算是肖太子你想挑战我,我也不能不讲武德,当然了,如果你们想跟我生死决斗,我随时奉陪。” “你是九阶武者?!” 不只肖太子,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充作护卫的苏忍冬都是大吃一惊。 张君临淡定地点了点头。 他身边就带了一个隐藏的九阶武者。 既然不能暴露老丈人的真正实力,那只能选择自我暴露。 谁弱谁先亮出底牌嘛。 “我不信!” 肖太子脱口而出,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我半年之内从低阶武者变成高阶武者你都信了,从八阶巅峰到九阶下品也只不过是一步台阶而已。” 张君临说得十分轻松。 但只有他知道。 步入九阶的时间持续了整整一个月的收割期。 他都担心晋阶不了,要催促芈能先把吴国三郡给他了,没想到最后交税的时候竟然成功了。 “我不……” 砰。 张君临挥了挥衣袖。 根本没有任何劲气涌动的迹象,大殿的石柱上便被砸出一个凹痕。 像是被哪个大力士硬生生地砸了一拳似的。 砸成什么样不重要,谁砸的怎么砸的才能彰显出张君临的实力。 肖太子想象着刚才那一拳自己别说想要反抗,连张君临出手都没能看清,甚至没能察觉到,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好恐怖的实力! 哪怕心里不服气,但他不得不承认。 论武功,他这辈子也赶不上张君临了! “张君主不愧是习武的天才!” 芈能面对着进步如此神速的张君临,心里连派人刺杀张君临转手嫁祸给肖太子的主意都瞬间打消掉了。 别说刺杀了,九阶武者就算是中毒也必须是长年累月积累的毒药才能起到作用,一般的致命毒绝对会被他们察觉到。 可恶! 自从他们死了一个秋雁来以后,南越国的九阶武者怎么越来越多了? “多亏母后留下来的修炼功法和我自己领悟的独门修行,肖太子,你刚才要和我说什么来着?” “我……我……我听闻江南多才子文修,想向张君主讨教一二!” 肖太子憋了许久终于没憋出什么好尿来。 张君临扫了一眼他身后站出来的两个身穿长衫,一副文人学子模样的青年,哪里还不明白。 肖太子比武比不过,干脆想比文。 他也是服气了。 “肖太子非得和我一争高下不可吗?” 就因为肖朔对他过于关注? 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但这里是西楚,旁边还有一个看好戏的芈能。 若他们只是两个普通人,看不顺眼比试一番也就罢了,可一个是南越皇帝一个是北齐皇太子,两人当着东道主的面掐起来,在芈能的一通操作之下,绝对会挑拨离间,把芝麻大的小事变成西瓜那么大,影响两国建交。 “张君主怕了吗?” 肖太子显然被争强好胜的情绪控制住了理智。 张君临见状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率先提醒。 “哪怕你是北齐皇太子,如此挑衅之下,朕也不会让着你的。” 明知道芈能在旁,等着落井下石。 他是绝对不会让南越蒙羞。 如今谁不知道南越吸引了大量的人才前去,如果他在这次比试中落了下风,可能那些前往南越的学子们就得掂量掂量,是不是要转道北上了。 “让?” 肖太子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我可是文修四阶,用得着你让?” “文修四阶,听上去很强……我还没有修过文,不知道有多难,就让我直接领教吧!” 张君临依旧十分淡定地问:“肖太子想比什么?你尽管出题。” 这种哄小孩的语气显得张君临对这场比试根本没放在心上。 芈能暗中偷笑。 其实无论是肖太子赢还是张君临输,他都乐得看热闹。 但张君临一旦输了,他便可以对外宣扬南越皇帝没有才华,文理不通。 是一个只懂舞枪弄棒的武夫。 如此一来,那些才子学子们谁还愿意去一个无法欣赏他们才华的国家去谋生求富贵呢? 至于肖太子……除了肖太子以外,他身边还跟着两个六阶的文修才子。 张君临这次看在肖朔的面子上没有以武力拒绝肖太子提出的比试要求,绝对会因此栽一个大跟头!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八章 一首诗,带飞 “我有时候真的羡慕张君主。” 肖太子意味不明的话,让张君临微微挑眉。 这话他不想接。 但肖太子明显不是那种你不接他话他就不会继续说的人,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哪怕没有胜算,张君主依旧如此自信,也不知道是谁给了你勇气。” “大概是我当年的努力与用功吧。” 别看他并非文修,但早在监国太子时期,便研究过这个世界的文化水平,和文修的条件。 发现文修的修炼条件其实很开放。 有时候可能因为一句诗、一副对联甚至一副字贴便能够悟道修炼。 这个世界的诗词歌赋等文学巨作,大概由于增加了修炼的意识,导致产出不多并且非常小众。 因为流传出来的都是以个人心境为目的的创作,自然不像他前世所接触的那样,极具美学的同时还能传承千载不灭。 “看来张君主果然对文修一无所知,才会如此大放厥词。” “文修靠的是领悟与机缘,并非你努力就能成功的。” 肖太子一副前辈的姿态开讲了。 啊对对对。 张君临不是没想过利用那些诗词来提升南越文修水平,只是……还没那个时间。 南越的文修大多集中在镇州,而镇州如今都变成经济城市的重中之重了,在大搞经济开发的时候再分心搞文修,他是有心无力,只能先一步一个脚印地走。 现在嘛,他不介意比试一下,到底是小众诗词更出彩,还是他记忆里那些传承千年不断的诗词受众更大。 “比什么?” 张君临做好了会输的心理准备,但就算要输,也得输个漂亮。 绝对不给芈能操作的机会。 肖太子一副已经赢了的骄傲模样,扭头对着身后两个学子模样的青年问:“你们两个谁先来?” 二人对视一眼,年纪较小的那个率先走上前,朝着肖太子作了一揖,又对着张君临行了一礼。 “张君主,我先来。” “我乃齐鲁人氏,姓李,单名一个春字,擅长作诗,以诗入道,如今是六阶中品的文修。” 哦。 张君临笑着点头会意:“久仰久仰。” 还礼是没法还礼的。 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里。 “李公子请出题。” 作诗嘛。 他不擅长。 但他擅长背诗。 不说中学到大学背的诗词,光是幼儿园加九年义务教育,随便拎出一首来在这里都是传世佳作。 “由于张君主对诗文不甚了解,我便出一简单的题目,以山铭志即可。” 这个题目一说出来。 连肖太子都皱眉低思起来。 张君临看到肖太子嘴里念念有词复而摇头否定的样子不是装的,便知道他们并未提前串过题。 别的不说,光这一点证明肖太子还算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但这光明磊落用在这种比试的时候,不太好。 “怎么个比法?” “自然是谁想作出诗来,并且作得好就算谁赢。” 几乎是李春话音刚落下。 张君临便清了清嗓子。 “我听闻李公子来自齐鲁之地,又出题为以写山来明志,脑中蹦出一首诗来。” 什么?! 众人一惊。 苏忍冬重重地假咳一声,朝他使了一个眼色:“陛下,六阶文修可相当于七阶武修的实力。” 言外之意,他们必有拿手的绝技。 且不说张君临根本就没有作过诗的先例,就算真的灵感爆发想出一首符合题目的诗来,那自然也要先摸清对方的路数再予以借鉴修改之类的,精益求精更有胜算。 “国丈大人不必担心,我这首诗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要我念完,李公主必输。” 狂啊! 真狂啊! 肖太子听到这话,是真的佩服起了张君临的勇气与胆量。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初生牛犊不怕虎? 刚作第一首诗便觉得能够战胜全天下的人? 就算是九阶武者,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打遍天下无敌手吧? 上次觉得自己能赢的秋雁来,此时坟前草都长了一人高了。 “既然张君主如此有信心,请张君主指点。” 作为出题人的李春,其实心里也已有了腹稿。 出题的人就是他,自然提前准备好了答案。 只不过他刚说出题目就作答,难免会有作弊的嫌疑,原计划等一刻钟后再把新作的诗念出来决定胜负。 既然张君主如此有信心,他又何必“献丑”呢? 芈能更是抿着嘴强忍住没有笑出声来。 他也是一个文修。 虽实力不及李春但也知道这道题目并不简单,是一个复合式的题目。 这山景寄意志,考验得是双重功底不说,更是对诗文融入其中的悟性。 连他都想不到适合的诗词,张君临直接说他有一诗可定胜负。 这简直就是自信过了头。 看来张君临当上了这南越皇帝后,心性大不如以前那般沉稳了。 就在他们心思各异等着看张君临出糗的时候,张君临开始念诗了。 “这首《望岳》,送给诸位。”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末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方才还准备看张君临出糗的众人,在听到这里时,面色皆是一变。 苏忍冬也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半眯着眼回想起了当年去泰山观景的景象。 “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一首诗念完。 大殿里落针可闻。 人人眼前仿佛都浮现出了那高大巍峨的泰山,还有那神奇秀丽的景色。 特别是最后一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更让他们胸中的志气激荡,想起了当年的雄心壮志。 谁愿意屈居人下? 谁也不愿意。 他们应当像泰山一般伫立于天地之间,而非苟蝇于争强好胜之中。 当自己强大到一定地步时,低头再看,那些曾经以为高不可攀的难关早已伏在脚下。 砰砰砰。 一时间在场的文修心境一下子打开,特别是李春,隐隐感觉到了突破时,他的身体陡然一轻。 “我突破了!太子殿下!我现在是六阶巅峰的文修了!” 李春激动不已。 而第一次听到这首诗,并且亲耳听到它诞生的肖太子,此时心情却很复杂。 说开心吧,他很开心。 因为凭着这首诗的感悟,他的文修实力也提升了一阶。 可他根本开心不起来。 因为他知道不仅李春输了,凭着张君临这首诗的实力和影响力,接下来根本不用比,就知道他一定还会输得一败涂地。 “张君主,你真是扮猪吃老虎啊,以你这遣词造句的实力,你和我说你文修未入门?我不信!” 肖太子愤愤不平地指责着张君临。 “高阶文修欺负低阶文修难道就不是恃强凌弱了吗?”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九章 不是高阶文修,胜过高阶文修 谁? 谁是高阶文修? “我是高阶文修?” 张君临被肖太子这番狂言吓了一跳。 要是背首诗就能够成为高阶文修,他就不会辛苦费力地去种田积攒能量去搞武修了。 更何况念完这首诗,他根本没有实力提升的感觉。 哪来的高阶文修? “你不是高阶文修能够作出如此佳作?” 这回轮到肖太子一脸懵逼了。 他相信张君临不会说假话。 一个年少轻狂到随便暴露自己是九阶武者的皇帝,绝对不会在这件事上做假的。 如果张君临是高阶文修,一定恨不得告知天下。 毕竟如今是乱世,皇室注重武修,无论哪国皇帝都还没有达到这样的水准。 而一个高阶文修的身份,给一位皇帝所带来的,必定是无数的才子学子趋之若鹜。 “不是高阶文修就不能作好诗了吗?肖太子,你这认知有些狭隘啊。” 张君临的这番调侃,却让一直以来就没闭嘴的肖太子没敢回应。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能够作出如此佳作,绝对是高阶文修。 但看张君临确实不像,难道是佳作本天成,是他们的机缘? 一念至此。 肖太子当即站了出来。 “是与不是,我们再比一次!” “那刚才的算谁赢?” 年少轻狂,谁胜谁王。 尽管李春不想承认自己输给了一个连文修都未入门的人,但就凭刚才那首诗,别说李春了,另一个被肖太子拉来打擂台的人都深知敌不过。 “是张君主赢了。” 李春输得心服口服。 张君临这才对着急吼吼的肖太子比了比:“出题吧。” “我擅长作词,既然张君主是武名扬天下,以兵事见长,便以此为题作词一首如何?” 肖太子这话听上去有些怪异。 好像不是来比试的,而是来套张君临词的。 不过,张君临想到北齐也是以武见长,肖太子再不济,一定也跟着肖朔历练了不少。 让是不可能让的,输也不想输。 于是。 他当即便沉声道:“我有一词,名为《小重山》。” 题出即词出。 若不是肖太子知道这个题目是自己临时起意为张君临量身定作的,还以为张君临是在作弊! “请讲!快请讲!” “……” 张君临看着激动的肖太子。 再看向全部闭上眼睛等他背词的李春和芈能等人,不知道他们这是何意。 正想询问一下对诗词似乎颇有见地的老丈人,却见老丈人也是一副闭上眼睛入定的模样,根本没办法交流。 没有办法,他只能一脸古怪的念道:“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其实张君临听到这个题目时,脑海里闪过的是“靖康耻、犹未雪”,“八千里路云和月”。 但它说出来没有历史背景还得编个故事,干脆把他颇为喜欢的岳大将军的另一首词拿来用了。 这首词读完。 大殿里依旧静悄悄的。 张君临还在琢磨着他们难道感悟不到这首词里的心境时。 忽地。 一股旋风从众人之间盘旋而出。 但很快又回归于平静。 接着,大殿里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叹息声。 “这首词我光顾着沉浸其中没能记住最后那段,可惜未能再突破一品。” “太子殿下也是吗?我可能是刚才突破太多,没有接连突破的机缘。” “我看芈君主倒像是借此突破了一阶,他的气质都与之前不一样了。” 张君临听到他们这段莫名其妙像加密的语言,朝着芈能看去。 可不是。 之前可能因为糟心事,肩膀都有些垮的芈能,此时容光焕发,整个人像重新灌注了精气神一样。 睁开眼时,原本深含心机的双眼,此时也变得温润起来。 好家伙,这是因为听到他的词的原因? “张君主这首词让我想到被废太子追杀时的情景,心中的桎梏突然打破,竟获得了进阶的机缘。” 芈能满脸的佩服。 若是说比试前他还想着借此落张君临的面子。 如今,他只想着能让张君临根据他的生平经历或者心境,赐他几首诗词。 论武修,他如今已是帝王,再无精进的可能,但文修不局限修炼时间长短,虽战斗起来虽显弱势,但对他统领百官大有益处。 “啊……这……” 张君临顿时哭笑不得。 合着他不是高阶文修,却有让文修进阶的实力。 肖太子故意出题是在测试这一点? 那可真是太好了。 张君临都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作用。 “张君主!” 在李春旁边的那个青年也连忙走上前来。 顾不得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题目,根据自己如今的心境出了一题。 “我想与张君主再比一题作诗,题目是……” “打住,我已经赢了,不想再比了。” 张君临既然知道他们是想套用自己的诗词来进阶,当然不会再当冤大头。 这场比试再继续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把这则消息宣扬出去。 他虽不是高阶文修,却胜过高阶文修。 听他念诗读词即有可能让文修者进阶,这样的事情尽管令人难以置信,但只要抱有幻想的人想一试究竟,嘿嘿嘿……那人才还不是井喷似的出现在南越吗? 回国就举办一场才子大会。 这种肥水可不能流了外人田里去。 肖太子和芈能见张君临识破了他们的心思不再上勾,纷纷扼腕叹息。 可紧跟着,便是浓烈的危机感袭来。 南越全民皆兵,加上对外公布了墨青的修炼功法,导致天下不少没有高阶修炼功法的中阶武者和低阶武者,全部涌入南越落户,增强了南越的军事力量储备。 如今他们又不一小心开发出了张君临可以增强文修的力量……简直是让南越如虎添翼。 偏偏。 偏偏他们又杀不了张君临,更舍不得动手铲除这个可能让他们受到恩惠的南越皇帝。 芈能刚刚还因为成功进阶的愉悦心情,一下子冒出了酸水。 “肖太子,我长途跋涉而来,是专门为了庆贺芈君主登基的,诗词讨论,你日后可派人前往南越学习,也可亲自去找我,你我两国商贸已开,文化交流必须也得跟上。” 肖太子顿时双眼一亮,突然意识到父皇与张君临打好关系的先见之明。 对啊! 张君临是他父皇的世侄,他喊一声大兄弟不为过。 改日请大兄弟喝一杯,替他写首诗作首词的,大兄弟还能拒绝? 倒是不能在这里再便宜了芈能。 “好说好说,张君主,你们先聊,我先行一步,把这个好消息告知父皇,等父皇拟定我出使南越一事。” 必须让父皇答应他,等他从西楚离开就去南越转转!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章 养成,壮大 打发走了肖太子。 只剩下张君临和芈能二人,谁也没再谈及刚才提升文修实力一事,直入主题。 “吴国三郡转让给西楚一事,我已与支持我的贵族和朝臣们商量好了,但那些不支持我的,恐怕不会同意。” 芈能面露难色。 他倒并非故意,毕竟此事关系着他的性命。 实在是他刚登基,加上之前父皇扶持的是废太子,哪怕有雷铭坐镇宫中,再加上母后的母族大力支持,可割地这种事,他们同意把地割还给北齐,但转让给南越,必须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 “不会同意的意思是让我想办法解决?” 张君临一脸古怪地看着芈能身边的两个南越侍卫。 “芈君主这些天又在配解药了?” “没有。” 两个侍卫连忙回禀。 假如芈能差人配解药,他们早在之前便会汇报给陛下,绝不会等到陛下前来西楚,陷陛下于危险之中。 芈能听到这个问题更是脸色难看,还不等他辩解,就见张君临微微一笑。 “芈君主你要不从今日开始去配解药吧,你放心,我绝对不会阻拦你的。” “……” 芈能心道:你还不如说让我直接死! “张君主,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你在我眼里只是一桩生意。” “张君主,这件事确实需要你出个主意,你聪明过人,机智如神……” “干夸我没用,除非你再割我两郡。” 事情谈到这里,芈能终于僵持住了。 他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少年帝王,严重怀疑国内那些反对的声音,是不是受到了此人的怂恿。 此人是故意来坐地起价的。 “张君主,你这么说的话那就真的没办法谈了,吴国统共十郡之治,你让我割一半给你?你怎么不想着让我把西楚的一半割让给你?” “还真有这么一个支持别国皇子争取割让一半国土的先例,芈君主有先例可循,你在害怕什么?” 还能害怕什么? 他敢割一半国土出去,那些贵族马上就能从宗族里另立新帝! 知道吴国三郡并非张君临此次来西楚的重点,芈能心里凉了半截。 就在这时,却听张君临笑呵呵地开口:“你也别慌,我知道你为难,所以这次来,带来了南越许多卖得火爆的商品,打算在你们占领的吴国那里划个经商贸易的圈子,我们南越打算买下那些你们占着不用的山岭荒地来存放商品,你们用那些平原来买卖交易,还不必担心南越人大量进入西楚来当细作,互利互惠,这不是很好吗?” 好是好。 但芈铎知道,一旦答应这些条件,吴国三郡就得变成五郡。 只是想到那山地里除了养殖没有其他作用,可紧挨着南越国,那边的养殖业已经形成系统,价格十分低廉,导致国内许多人都放弃了利润低的养殖业,改成倒腾南越的货物赚差价。 可是由于两国交界管得严,再加上运到哪里都由卖家也就是南越说了算,本来卖一文钱的货物运到西楚京都要卖十文甚至更多,确实搞得许多贵族怨声载道。 正因如此,反对割让吴国三郡给南越的那些贵族也多是这一部分利益相关的人。 “你是担心南越扩大地盘影响到西楚的霸权吗?” 实话实说。 一部分西楚贵族的反对声,确实是张君临引起的。 实在是南越名声大躁后,涌入南越的人太多。 而南越地盘小太小了,就算往海岛上挪一些,往吴国三郡挪一些,但随着商业不断发展与进化,他还得特意留出地方来储备隐藏军事力量,多要点山地是必须的。 所以早在来之前,他便让商队先行一步。 目的也很单纯,就是让被芈铎折腾了一通还没捞到好处的西楚贵族们,借机与南越加强生意上的往来,并利用这一点,倒逼芈能再割两郡给他当生产基地。 山地里有生产基地,安排大量护卫保护不是正常的吗? 再加上生产基地有各国生意人前往,隐形之中也是一层保护力量。 他想得到的事,芈能自然也想得到。 芈能的脸上像开了染坊一样,变化莫测,最终,还是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好,我同意你的主意,但我有一个条件。” “说出来接着商量。” “那就是南越的医药和文学书籍不得对西楚有限制!” 芈能想到交换回来的俘虏们的话,又补充了一条。 “还有农业的种植方法,只要我们西楚人想学,你必须……” “只要西楚承认那些都来源于我南越国,你想学什么派人去学,你看我在这方面,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有一说一,芈能光从俘虏们的交谈中便知道,张君临野心很大,装得下整个天下,所以对于这种技术上的传承丝毫没有加密,可一些配方却是实实在在地拿捏在南越人的手里。 去学习,然后去南越买配方生产物。 虽说促进了南越的经济发展,但同样也促进了西楚的经济发展与农业发展,转移了贵族们对他施加的压力。 想到这里,芈能对着张君临作了一揖。 “日后,西楚便是南越的合作伙伴,还请张君主能够摒弃前嫌。” “好说好说,要不你先把西楚先皇欠南越的十年债务结清了咱们再商量?” “……” 在芈能登基前。 一条条有关于西楚与南越的合作盟约,传遍天下。 两国在吴国原址上建立了经济商贸区域,为了降低运输成本,西楚特意划给南越吴国五郡作为厂房生产基地,并以其他五郡作为运转货物渠道。 两国加强农业、医学、文学等多方面的交流,并允许两国贵族之间通婚。 这份合作盟约一经发作,肖太子第二天便找到南越落榻的驿馆里,堵住张君临的房门,一口一个好兄弟,让他再签一份。 经济盟约上,大家彼此默契是没提军事方面的事,包括双边和平的约定。 张君临知道。 他在悄咪咪地把南越养成霸主。 西楚与北齐身为邻国自然也在暗中提防。 因此。 张君临制定了一份猥琐发育的路线,避开这两国视线,先把搞到手的吴国五郡发展起来。 “穷乡僻壤弄成小金陵之时,就是南越出山之日。” 回国后,张君临亲自去用脚丈量了一下自己开拓出来的吴国五郡,顺便拉上了姬锦。 划清界限。 “姬锦公主,按照约定,这里就是我南越的国土了,不过我相信,吴国那些想要复国的贵族在你的带领下,一定能够打到西楚国都去!加油!我看好你们哟!” “……” 姬锦此时很后悔。 但当她看到那些想要落叶归根的吴国人,全部回到故土。 再看那些呆在金陵繁华地挥金如土不愿意回归吴国五郡,嫌弃它们地处偏僻的贵族们,心里明白了。 吴国,彻底地亡国了。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一章 奠定,富饶 景泰二年,端午节。 金陵湖上赛龙舟。 去年恰逢国乱,赛龙舟无人举行。 今年恰逢皇后诞下龙凤胎,再加上随着农家肥的推广与使用,今年的粮食比去年又增产了近两成。 南越的端午时节正是农闲之时,再加上他国派皇子公主们来庆贺,还带来了赛龙舟的别国队伍,大家都卯着一股劲儿想要拔得头筹。 今年的头筹奖品十分丰厚。 每支队伍奖十金,每人赏北齐精钢打造的私人定制武器,还能亲获陛下当场赏端午诗词一首。 他国来的队伍对资金不感兴趣。 但对冶炼技术提升至天下第一的私人定制武器,还有那能够有机缘让文修实力上升一台阶的诗词,是志在必得。 金陵城从四月下旬开始,便开始夜不灭灯,人声如潮。 湖边上。 张君临与苏婵衣正坐在屏风后面,伸手戳着粉雕玉琢的小公主的脸蛋。 “她怎么这么爱睡觉?看看她哥,每天蹬着两条小粗腿不肯停下来,姑娘家果然要文静一些?” 张君临说着,感觉女儿的眼睛似乎睁开一条缝眯了他一眼。 但只有一眼,继续用脚趾抠了抠空气,继续闭着眼。 也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像老僧入定似的在修炼一样,这让他都不禁怀疑,自家姑娘是不是靠着睡觉能够吸收能量增强实力。 就像野史上传闻辅助哥哥打天下的秘诀是睡觉的周公一样。 “哇……” 旁边一心举着小手想要吸引张君临注定的大皇子,忙活了半晌没有得到相应的反馈,急得脸色胀红,打起了“响雷”。 张君临瞥了一眼光打雷不下雨的儿子,敷衍地摸了摸他的头哄好后,继续盯着女儿的脸蛋。 好神奇啊。 由于是双胞胎,早生产了半个月,刚生下来的时候还像两只小猴子,如今满月后长开了,已经能够辨认出与他三分相似的眉眼。 虽然有些英武之气,但无论横看竖看,怎么看怎么稀罕。 再看旁边的大儿子长相清秀,随了他娘的模样,长大了一定是个会勾得别人家姑娘晚上睡不着觉的帅小伙……但与他无关。 “陛下,你总是盯着清仪看个不停,别错过了时辰。” 赛龙舟的击鼓发船,需要张君临亲自动手。 他担忧地看了一眼假装熟睡的女儿。 “一会儿我敲小点儿声,免得惊到清仪。” 至于旁边躺着手舞足蹈的小伙子,不怕。 苏婵衣望着重女轻男的张君临也是无语了。 当初陛下离开金陵去西楚没一个月,月信推迟她便感觉到了不对劲。 后来让谷中好几位长老连续把脉,知道有喜了。 等到陛下归来满了三个月再把脉发现是双生子时,陛下就念叨着一定要生对可爱的女儿,再不济生一对龙凤胎也行。 她还记得生产时,陛下力排众议要呆在产房,当生下大儿子时,陛下既心疼她又心疼自己的美梦可能破碎时的窘迫模样,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陛下没有重男轻女的想法,她心里很高兴。 可总是关注女儿,难保以后儿子心里不平衡。 “咦?小祖宗她终于睁开眼了!” 张君临刚要离开时,看到躺在摇篮里的张清仪猛地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然后猛地用力伸出她的肉胳膊。 “ooo……” “让爹抱?” “aaa……” 张君临对于这么小的孩子能够发出气音大吃一惊。 苏婵衣也吓了一跳,连忙又是号脉又是听心音,确实没有问题时,一头雾水地看着张清仪。 以前她只觉得自己的女儿爱睡觉,现在她发现自己的女儿似乎、大概、可能……听得懂大人说话? “婵衣,清仪她没事吧?” “身体一切正常。” 苏婵衣也只能看到这里了。 张君临也没多想,根据她的意愿托着脑袋把人抱了起来。 外面马上掀起一阵声潮。 北齐赛龙舟的队伍入了水,正在挑衅大嬴来的赛龙舟选手。 西楚与大嬴在西北战场上打得难分胜负,北齐趁着这个机会煽动了以前被占领的区域引起了民变。 当初签订的是互不干涉交战两国的盟约,但民变这事没有证据,北齐自然不认,而且一旦认了,北齐被“道德绑架”不得不参战,别人也指责不了。 而西楚哪怕知道北齐是想咬大嬴一口,哪怕之前同样被北齐咬了一口,但在西北战场接连失利的西楚,在张君临派人游说下,芈能还是暗中与北齐再次联手。 不仅收回了大嬴趁着秋雁来之死,攻占的西楚二百里领地,还让北齐拿回了百年前丢失的晋州三郡。 如今。 北齐俨然有了凌驾于所有霸主国之上的实力。 作为想要东出南下的大嬴,打了一年仗没在西北战场上得到便宜,全靠着北齐的各种骚操作。 如今战事结束。 北齐和大嬴结下了死梁子。 又在西楚的游说之下,准备两国发动联手,与北齐进行一场“夺回失地”的战役。 哪怕邀战上说的是点到为止。 可两个大国打一个大国的点到为止,也就是听听而已。 好在如今只是停留在书面上还没真的打起来,估计等两国重新组织好兵马,应该会等到来年。 扑嗵! 扑嗵! 湖面上传来剧烈的落水声。 伴随着一道道劲风袭来,把屏风晃得唰唰作响。 张君临看到女儿睁圆双眼握紧拳头,一副紧张的模样,顿时恼了。 “赛龙舟赛龙舟,船还没上先下水了可还行?实在是没把我南越国放在眼里!” 此话夹杂着劲气准备无误地钻进各个正在武斗的两国选手耳中,瞬间制止了大乱斗。 原本夹缝中求生存的南越,在过去一年里,建设好了吴国五郡又稳定了东瀛诸岛,无论是国土面积还是国民富庶,都能够挤进霸主国。 以前霸主国的皇子想在南越打架,根本无人敢管。 但现在他们要想在南越放肆,张君临可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要打架去别处打,想祸害南越的地盘? 没门! “陛下,我来迟了。” 张君临听到长姐的声音,浑身气势一收,连忙抱着女儿迎上前去。 看到梁胜蓝扶着长姐走上前来要行礼,他急忙虚扶一把。 “一家人客气啥,快坐下来,马上要到发船的吉时了。” 说来也怪。 长姐的身体自从梁胜蓝回来后,便不太好。 哪怕让百草谷的长老们看了许多次,都说是自小落下的旧疾复发,需要将养。 养了大半年也没见好。 前两个月与梁胜蓝成亲了,嫁进了将军府,也不知道从何处传出了长公主不能生育的谣言。 梁胜蓝当时便保证此生不纳妾,以驸马身份要求自己。 张君临觉得还是得请前去西域找葡萄酒喝的老丈人回来一趟,看看长姐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生儿育女假如有影响也没关系,婵衣说了,若是梁家有异议,就寻宗族一子过继给长姐。 但他总觉得这事透露着古怪,但又说不上来。 “你马上要去击鼓发船了,还抱着清仪做什么?也不怕吓到了她。” 张君缘看到老实巴交躺在皇弟臂弯里的小公主,眼里满是柔意,只是在低头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 就在这时,张清仪难得主动地抬起了肉乎乎的小胳膊。 “ooo……” “哟!长姐,这小家伙每次看到你都要你抱,对你可比对我这个亲爹还要亲啊。”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二章 逐鹿中原,一统天下 虽然有些吃醋,但张君临还是把女儿小心翼翼地交给了长姐。 张清仪落入张君缘的怀抱中后,用力地摸了摸她的肚子。 这个举动过于引人注目,张君临脑中灵光一现,哈哈大笑起来。 “长姐,这小家伙是不是在催生?” “催生?” 张君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暖乎乎的小手贴在她冰寒的小肚子上,让她最近有些阴郁的心情都开怀了许多。 “长姐,清仪这是想让你生个小妹妹和她一起玩吧?” “aaa!” 张清仪真的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兴奋地拿小手轻轻拍打着张君缘的腹部。 张君临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他假装不经意地说道:“长姐,很快北齐要发生战事,师兄可能会驻守边关,在这之前,你得调养好身体,为我南越战神留个后代才行啊。” “皇弟,你……你以为我是婵衣吗?你想生她就能给你生俩?” 张君缘想要避开这个话题,又被张君临拉了回来。 “你要是怀一胎说不定也是龙凤胎,但我更希望长姐多生几个儿子,你和师兄的天赋一定是习武天才,生下来我就得给他们安排最好的师父教他们学习。” 张君临看向只当他们是在谈闲话家常,根本没有怀疑过长姐身体成亲后突然不好其中深层原因的梁胜蓝。 “不知道师兄舍不舍得?”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是一个好男儿,自当保家卫国!” 嗯,不愧是梁师兄。 张君临见长姐似乎还有犹豫,抓住女儿的小手又轻轻摸了摸她的腹部。 “清仪,你等着,明年你会走路的时候就让你给你的弟弟或者妹妹推摇篮,好不好?” “ooo……” 成精了! 张君临此时严重怀疑自己的女儿是不是穿来的,这么小居然能够听得懂人话。 不过是与不是,也影响不了这个大时代的变动。 “吉时已到!” 湖边响起报唱声。 张君临根本没有离开高台,随手一挥,卷起远在百米开外的鼓槌,用力敲响。 砰! 众人皆惊。 天天在后宫里陪着皇后待产、育儿的南越皇帝,他的功力怎么又精进了? “比赛开始!” 来不及多想。 十数条龙舟已如脱弦利箭急射了出去。 湖边两岸叫声震天。 空中隐有雷鸣。 张君临重新落座,看了眼眉眼间阴霾一扫而空的长姐,暗中自责。 最近光顾着和媳妇卿卿我我,没顾及到长姐的感受。 险些害得梁师兄绝后。 正想着,耳边响起苏婵衣郑重其事的声音。 “陛下,臣妾有一事得告知于你。” “什么事?” 张君临拿起一块西瓜塞进嘴里。 这是自西域通商后,从西边传来的水果种子,头一年种,品相不太好,口感没有前世那般好……也可能是他的错觉。 毕竟前世的种种在他心里,似乎已成了很久远的梦了。 真实的,还是当下的一切。 “锦儿好像对石大人有意。” 噗…… 张君临被一个西瓜子卡住喉咙,猛地灌了一口茶水,错愕地望着苏婵衣。 “啥时候的事?” “不知。” 那就是很久了。 姬锦这姑娘可以啊,吴国贵族都不想复国了,她还没有死心。 如今喜欢上了石磊他也不好促成这段姻缘。 “随缘吧。” 张君临没有棒打鸳鸯的意思。 但他也知道,这事通过婵衣让他知道,说明还有退让的余地。 “陛下,锦儿想托我拜托陛下,再给她两年时间,若这两年西楚和北齐打仗,她再找不到复国时机,便会改名易姓。还请陛下这两年里,不要给石大人赐婚。” 张君临听到这话,朝着座下看去。 恰好,石磊也看了过来。 自从他能够点拨文修精进武功的事情发现后,石磊首当其冲听他背完了唐诗三百首又加上百首宋词。 一年之内,已成长为一名七阶的高阶文修。 听他与苏婵衣不加密的对话自然是易如反掌的。 “石爱卿,你怎么看?” 张君临说话声音不大,只有关注这边动静的石磊能够听见。 石磊下意识地握紧了面前的酒杯,沉吟片刻:“臣听陛下的安排。” 你真的是! “随缘吧,强扭的瓜不甜。” “多谢陛下!” 激动的语气出卖了石磊内心的想法。 张君临颇为头痛。 他不是不能够理解远离故土,同样美貌与智慧在线的两个俊男美女相恋,只是姬锦……看来他也得琢磨琢磨,接下来的两年,该怎样从西楚手里套来更多吴国的地盘了。 天下之乱,并非南越崛起便能一日收复的。 就犹如他所在的历史长流中秦扫六合,非一日一世之功,需要经年累月的积累。 张君临看向襁褓中的一对儿女,多少有些心疼他们。 自己这个打下地基的人,面临的是如何开拓国土,巩固霸主地位。 其他的霸主国只是在增强或削弱实力,谁也不可能一鼓作气拿下诸多霸主国,成为天下之主。 下一代,甚至孙子那一代,才是真正非生即死的时代。 而在这之前,如何积累更多的力量,需要他一步一个脚印地替子孙后代蹚出一条宽敞大道。 咚咚咚咚咚! 湖面上战鼓擂动。 张君临望向那争霸的十数艘龙舟,隐隐约约看到了自己率军逐鹿中原的身影。 景泰三年三月三。 西楚与大嬴在襄山会盟,沿途北上,进击北齐。 时年七月,因西楚一支骑兵误入南越境地,引发楚越边境之战,西楚伤亡数千,破坏南越一座工坊,割吴国两郡赔偿。 景泰五年,三国会战结束,皆元气大伤,北齐皇帝肖朔在战场身负重伤,于当年腊月初冬驾崩于回京途中。 次年,肖太子登基,自称天子,引来诸国讨伐,国力渐微。 景泰十年夏,南越接收北齐因战乱与旱灾流离失所的难民二十万人,次年春,率原北齐难民现南越子民夺回北齐信阳郡、平顶山等地,直到次年秋,将北齐原有故土纳入版图近半。 景泰十五年,西楚、大嬴联合征讨南越,大败。 至景泰三十年,北齐原有国土并入南越,肖太子一脉与长公主府联姻,南越皇帝张君临致力于发展北齐农业与炼钢业,持续推进全民皆兵的军事政策,以及利用商人渗透,获得大嬴战马马种。 景泰四十四年冬,南越皇帝张君临于宫中驾崩,享年六十岁。 一个月后,太后仙逝,合葬皇陵,响应先皇遗言,简办。 十年后。 梁胜蓝之孙梁卫国,率领五十万大军,接连踏破大嬴国都、西楚国都,收服周边小国。 南越一统天下。 尊先皇张君临为太宗皇帝。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