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1章 第1章 夏日夜晚的宁玉村,连微风中都透着热气,大榕树底下围坐着不少乘凉的人,手中拿着蒲扇,一脸兴致。 和往日一样,大爷大娘们在说人闲话,这一回,他们聊的是聂家小寡妇。 整个宁玉村,没人不知道聂家姓楚的小寡妇。 小寡妇叫楚婉,肌肤雪白雪白的,脸蛋跟巴掌一般小,一双眼睛莹润晶亮,鼻梁又挺又翘,再配上那粉粉嫩嫩的唇,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楚婉第一次来到宁玉村时,是去知青点报道的。 当年不过十八岁的女知青,性子绵软,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虽然什么农活都干不来,但任谁见了都忍不住给她搭把手。 只是哪能想到,短短两年的时间,当初那个娇滴滴女知青,变成村里出了名的小寡妇。 小寡妇命不好,名声也不好,现在大家伙儿再提起她,都是一脸唾弃,就像是不说几句难听的话,在村里就赶不上趟儿了。 “也不是我想说她,一个女人,新婚当天连自家男人的面都没见着就把他克死了,可不就是晦气吗?” “她男人没了,她愣是连滴眼泪都没掉,心肠硬着呢。” “心肠要不硬,就不会男人死了没多久就打扮得跟个小妖精一样了。看她的眼神,瞧谁都像在勾人,用时髦的话来说,就是狐狸精!”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最后还鄙夷地摇摇头。 而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由不远处响起:“小寡妇钻进顾营长屋里去了!” “真的假的?她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顾营长才来村里没多久,她认识人家吗?也敢勾搭!” 几个大婶和二流子都是将信将疑,但敌不过这消息太刺激,一行人念叨着,浩浩荡荡地冲向顾营长屋门口。 只是,大家伙儿边走,边犯怵。 小寡妇好拿捏,但如果得罪了坏脾气的顾营长,他们会不会吃不了兜着走? …… 顾骁回家时,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 他没多想,进去之后将房门关紧,回里屋点上煤油灯。 暖黄色的灯光使得里屋变得亮堂起来。 他刚要脱去军装,余光一扫,骨节分明的手指忽地在肩扣上顿住,脸色微变。 他的炕上,躺着一个女人,脸蛋很小,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使得乌黑的发丝沾在脸上,衬得肌肤更加白。 她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深深的阴影,仿佛睡不安稳,拧起眉,睫毛轻颤,脆弱动人。 这时,屋外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 “楚寡妇好歹是个姑娘家家,真这么不要脸皮,爬顾营长的床?” “真的,我刚从牛棚出来,就看见她偷偷摸摸往顾营长屋里走。” “估计是打听过了,知道顾营长难得回来探亲,瞅准机会,直接就逼他就范呗。不过顾营长啥样的女同志没见过,会要一个寡妇?” “这小寡妇胆子还真大,全村有几个人敢和顾营长说话的,她倒好,直接爬床了。” 一道道声音传来,落入顾骁的耳中。 他的眸光微微沉下,神色变得冷冽。 …… 楚婉浑身虚弱无力,紧紧捏着被角。 她做了一个梦。 梦境和现实一样,楚婉在十八岁那年下乡。 当时楚家就一个招工名额,姐妹俩一个去制钉厂,另一个就得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她父母很公平,抓阄决定去留,楚婉不幸运,抓到的是下乡的阄。 肩挎着书包前往火车站时,楚婉有些害怕,但同行的其他知青们鼓励她,伟大领袖说啦——农村广阔,在那里可以大有作为! 只是也不知怎的,这一转眼,她的作为竟只剩下聂家这一亩三分地。 楚婉和聂勤的婚事,是楚父包办的,他和聂勤的父亲是老战友,重遇后才发现对方是女儿下乡村子的村支书。 两个人知根知底,一拍即合,这桩婚事很快就敲定。 对于感情,楚婉懵懵懂懂,父亲疼爱自己,她便信他能给自己找到一个好归宿。说起来,聂勤本该是个好归宿,父亲是村支书,姐姐早些年嫁到城里,如今是国营饭店的服务员,弟弟还小,在城里念书,每周回来一次。而他自己则在锦市的制钢厂工作。 这个年代的婚姻大多如此,条件合适,双方父母同意,婚事就敲定了。 楚婉和聂勤通过几回信,趁着他回乡时匆匆去领了结婚证,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就要结婚了。 梦中,结婚当天的情景重现。 那一天,她穿着大红色的裙子,坐在知青点,静静地等待未来丈夫的出现,可等来的,却是他的死讯。 耳边充斥着聂母的尖叫声、聂家姐弟的痛哭声、聂父强撑着镇定却直直晕倒在地的闷响声……一道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对上他们的视线,大概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 他们在想,这小寡妇,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聂勤去世后,聂家的天塌了,公公聂德栋病倒。 聂德栋在楚婉刚到宁玉村时就多加照顾,那会儿,他老泪纵横,求楚婉留下,帮忙撑起这个家。 一晃眼,就是一年多的时间。 婆家的脏活累活都是她干的,到底只是个小姑娘,今天,她又累又委屈,几乎要撑不下去了,跑回娘家。 父亲不在家,母亲无奈地告诉她,她已经嫁人,即便丈夫已经离世,也该做好为人儿媳的本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管不了这么多。 楚婉灰头土脸地离开娘家,临出门之前,见到姐姐楚月体面地骑着自行车回来,手上提着从单位食堂打来的红烧肉,问她要不要留下吃饭。她还看见,母亲拉着楚月的手,说孩子辛苦了。 楚婉不明白,同样是二十岁的年纪,为什么只有姐姐是孩子。 回到村里,一路上,她又是被村民们指指点点,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可没想到,在听人说她是克夫的命时,楚婉还是红了眼眶。 后来,她回到婆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她进屋哭了许久,浑身发热发烫,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个梦告诉楚婉,她是生活在一本年代文中的炮灰女配,炮灰女配的软弱无能是因为要给独立自强的女主,也就是她姐姐楚月做对照。 而她这个女配,出场的戏份并不多,因为在二十岁那年,她就会丢了性命。 楚婉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却浑身无力。 同时,她的脑子嗡嗡的,一道道尖锐的声音由远处传来。 “还真会挑,爬的是顾营长的炕!” “听说顾营长的父母都是军官,他自己年纪轻轻也立下不少战功,前两年公社领导想介绍自己闺女给他相亲,都被他拒绝了……” “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重,居然敢去攀这高枝!” 楚婉眉心微蹙,额间沁出一层薄汗,她莹白的手紧紧扯着被子,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 睁开眼的那一刹,她的心跳漏了半拍。 这是一个陌生的屋子,身旁,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一身军装,身姿笔挺,微微侧过脸时,下颚线条突然收紧,变得锐利。 他神态冷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厌恶。 屋外村民们大力敲门的声音就像是一记记重锤,狠狠砸来。 楚婉不认得这个男人。 她出了一身汗,脑子并不再像傍晚时那样混沌,但还是浑身绵软,此时倒吸一口凉气,回想起书中情节。 在那本年代文中,她是二十岁那年死的。 那一天,高烧中的楚婉被人陷害,在顾营长炕上醒来。 屋外村民们冷嘲热讽下,她慌不择路,跑出他家,幸亏同为知青的好友汪美茹给她指了一个方向。 然而,那是通往山崖的路。 天黑路滑,原剧情中的楚婉失足跌死。 之后,误会解除,人们再说起这个早逝的小寡妇,不再嗤笑嘲讽。 相反,他们会感慨一声——楚婉什么都好,就是命不好啊。 楚婉恍惚了。 她的命不好吗? 是的,在人生这短暂的二十年,她尝到的都是苦涩的滋味。 但现在楚婉清醒了,她不是原书中的人物,不是什么炮灰女配。 她想活,想为自己而活。 “出来!” “楚寡妇,你别丢我们整个宁玉村的人。” “连军官的主意都打,啧啧……” “真是不正经!” 顾骁面无表情,冷漠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楚婉满心恐惧,可眼下,只有面前这个男人能救自己。 就在屋外这一声声的辱骂中,她按捺住心底的难堪,吃力地扶着炕边站起。 他个头高大,压迫感袭来。 楚婉仰着苍白的小脸,鼓足勇气对上他慑人的目光,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满是怯懦。 顾骁冷着脸,刚要转身开门,忽然之间,自己的衣服下摆被轻轻拉住。 她纤细的手颤抖着,声音很小。 “求您,别出声。”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2章 第2章 这会儿顾营长家门口,几个二流子嚷嚷着,眼睛都要红得滴血了。 全村男人,没一个不知道聂家小寡妇的,也没有谁不在上工时偷瞧她的。正经一些的,偷看一眼也就罢了,而像他们这样的混子,则时不时想要占些便宜。 只不过,小寡妇性子虽绵软,但并不傻,念过书的知青,知道自己没法和他们这种人硬碰硬,便始终不让自己落单,让他们找不着机会。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就更是让人心痒痒。 但没想到,这个谁都得不到的娇美小寡妇,居然主动爬顾营长的屋里去了。 二流子们越想越不服气。 这一个个的,平日里见到顾营长连屁都不敢放,这会儿倒是喊个不停。 “耍流氓嘛这不是!”王毛说道,“孤男寡女的,关一屋里,能有啥好事?我看你们也别戳楚寡妇脊梁骨了,顾营长不也是一肚子的坏水……” “王毛!把你的臭嘴闭上!”村里出了名泼辣的赵婶子一下子跳起来,“顾营长刚回村,压根不认识她,能安啥坏心思?” 王毛咧着大黄牙一笑:“你说男人和女人之间,能安啥心思啊,楚寡妇长得好看,别说在村里了,就是上城里,那细皮嫩肉的模样,谁看了不喜欢?看老婶子都急了,是给你们家燕儿操心吧?你也别操这份心了,有没有楚寡妇都一样,顾营长哪看得上燕儿啊!” 村民们忍不住多看赵婶子一眼。 赵婶子的闺女秦美燕从小就喜欢顾营长,这是谁都知道的。只不过,她有这心思,顾营长却无意。起初赵婶子也劝闺女,让她歇了心思,可眼看着顾营长今年都二十六了,还没成家,她又抱了些期望。 万一呢?一不小心成了营长夫人,别说是闺女了,就连他们全家人都跟着沾光! 赵婶子自己的脸皮是厚的,可她家姑娘还没出嫁,哪能让王毛在外面诋毁。她一下子就恼了,扯着嗓子喊道:“我闺女清清白白的小姑娘,你拿她跟寡妇比?再胡说,小心我撕了你的臭嘴!” 两个人一言不合,眼看着越吵越厉害了。 “瞎吵吵个啥!” 大家看过去,是村干部们来了。 妇联主任蒋秋月站在最前边。 小寡妇爬顾营长屋里,这事是知青点一个知青跑来告诉她的,她一听,连忙去找村长和村支书。 虽直觉告诉她,楚婉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但是谁能确定呢?小寡妇的日子过得太苦了,也许真想为自己谋出路。 眼下一行人走过来,神色都很凝重。 村民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可村干部就不一样了,他们得解决问题。 王毛舔了舔牙齿:“我去找把铁锹,把门砸开!” 李村长厉声呵斥:“给我站住,这是军人同志的家,我看谁敢胡闹!” …… 顾营长的目光刚一触及到她拉着自己衣摆的手时,就见她立马将手缩开。 楚婉怯生生的,连肩膀都在颤抖,心脏像是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她强迫自己冷静。 理智回溯时,楚婉知道,村民们不会闯进来。 他们不敢,整个宁玉村,谁敢踹顾营长的房门? 也就是说,只要她能离开这里,并且不撞上村民们,这危机就算过去了。 “除了大门,您家还有其他地方可以出去吗?”楚婉的声音很轻,她害怕面前这个男人,但却不得不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把握这个机会。 顾骁看着她。 一开始,他信了村民们说的那些难听话。他们在此之前并不认识,他不会生出泛滥无用的同情心,不管她经历了什么,都不该以他为跳板,试图逃出她糟糕的处境。 可是就在这一刻,他动摇了。 或许是因为她没有做任何冒犯的举动,又或者,她的眸光太清澈,不像是会处心积虑的人。 也许她有什么苦衷。 “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开口时,顾骁的声音低沉冷淡。 “现在没有时间解释了。”屋外又是一一声声厉喝,像是敲到心底,楚婉被吓得肩膀又是一颤,眼圈都红了,“我得走。” 话音落下,她转身看向屋外,堂屋空荡荡的,那里有一面窗户。 楚婉的第一反应,是从这里出去。 可梦里坠亡的场面太真切,一时之间,她不敢轻举妄动。 看着她无助的背影,顾骁眸光微沉。 他并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更懒得无缘无故帮人,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什么都没做过,即便村民们真闯进来也无妨。 可问题是,她呢?一个年轻的小寡妇,满身的是非,他可以说走就走,她却不行。 她必须留在这个地方,遭受质疑。 看她满面通红又忐忑的样子,想必脸皮薄得很,此时开门,是将她往死路上逼。 “柴房有一扇窗,从那扇窗离开,不会碰见门外的人。”顾骁说道。 楚婉一怔,她第一次来这里,村子里每一间屋子的构造都不一样,如果堂屋的窗户正通小院,那么她出去的那一刻,一定会被堵住的。 等反应过来时,楚婉感激地看了顾营长一样,她仍旧虚弱,浑身绵软,连脚步都是虚浮的,但不敢再耽误时间,寻找柴房的方向。 “跟着。”顾营长灭了煤油灯,往柴房走去。 柴房的窗台比一般的窗台要更高,进去之后,顾骁单手撑着窗框,身手矫健地翻了出去。 轻轻的落地声。 紧接着,楚婉看见他向自己伸来的手。 皎洁的月光下,他的模样看起来并不清晰,只觉身材高大、轮廓坚毅,又因为身上这一身军装,令人既害怕,又敬畏。 只是,他凶巴巴的,脾气并不好,就在楚婉怔愣时,已经失去耐心,宽大的掌心扯住她的胳膊。 楚婉纤细的胳膊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托住。 下一刻,她借着他的力,鼓足勇气,从窗口跳出。 …… 跳出窗的那一刻,楚婉双腿有些软,幸好她的胳膊仍被抓着,并没有跌倒。 宁玉村不小,顾营长的家在村尾。 夜里黑漆漆的,但借着月光,能看到回婆家的路。 楚婉终于舒了一口气,仰起脸:“谢谢。” “我只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顾骁平静道。 “给我出来!” “楚寡妇,再不出来,我们就要闯进去了!” 此时村民们的声音,变得遥远。 顾骁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头也没回。 漆黑的乡间小道上,楚婉纤细的身影,虚弱却又坚定。 她认不清路,左右看了一眼,刚要往一个方向走去,突然听见村民们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里有个人影,是不是楚寡妇?” “追上去看看!” 楚婉一慌,立马蹲下,躲到离顾营长家不远处的大树后。 她闭上眼睛,两只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 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 楚婉不敢动,更不敢出声,在最无助时,想起很多事。 在原书中,自己是姐姐楚月的对照组。 可她死后,一向与她关系好的楚月提起她,只高高在上地说一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过去的楚婉单纯懵懂,但直到原剧情以姐姐这个女主视角呈现,她才知道,原来姐姐是父母捧在心尖上的女儿,就连当时抓阄决定由谁下乡,都是他们心疼姐姐身体不好怕她下乡受苦而动了手脚。 也就是说,原本留在城里,去单位工作的是她才对。 楚婉不是一个会抱怨的人,下乡之后,她一直在努力地生活着,一直在打听回城名额。 她想,自己这一生,不会始终被困在宁玉村的,总有出路。 只是在原剧情中,她还没得到这个出路,就已经活活跌死。 现在,楚婉的人生能重来一次。 她想离开,想要看看将来还有什么可能,可村民们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屏住呼吸,只觉得脑子嗡嗡的。 闲言碎语太刻薄了,她早就已经受够,无法再承受有关于小寡妇攀高枝的谩骂声。 可能怎么办呢?脚步声仿佛就在耳边,他们会当场抓住她。 楚婉愈发疲惫,眸光逐渐黯淡下来…… 却不想,就在此时,远处一道道声音响起。 “顾营长回来了!” “原来顾营长上莫大娘那里去了,压根不在家啊。” “听说我们村的小寡妇爬你屋子去了,顾营长,您进屋看看吧,如果真有这回事,我们一定不会放过她!” 那是顾营长家小院里传来的声音。 楚婉没想到,他并不是从窗口回去的,而是回过头,当着所有人的面,坦坦荡荡地跨进大门。 就在错愕时,那些寻找她的身影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他们转身回头,脚步声逐渐远去。 “赶紧回去,他们要进屋抓小寡妇了!” “刚才那响声大概不是人影,是风声……” “咱们走,别错过顾营长家的好戏了!” 楚婉蜷缩着,纤细的身子躲在大树后,额间的冷汗落下。 他救了她。 …… 等到村民们散去时,楚婉回到婆家,一进屋,就看见她婆婆铁青的脸色。 陈秀娥没出门,一直都待在家里。 又因为顾营长家在村尾,她便压根没听见那些风言风语。 儿媳妇嫁进聂家一年,虽不时常回娘家,但即便只是偶尔一两回,陈秀娥仍对她不满。 回娘家干啥?又不打秋风,白费了来回的路费! 再说,她回娘家了,家里的活儿谁来干? “先把衣服洗了,再收拾碗筷。”陈秀娥吩咐道,“家里的活儿堆一天了,就知道偷懒。” 楚婉乖巧、软弱,是不会和人起争执的性子,但并不意味着她是认命的人。 之前,她愿意留在婆家,也愿意帮忙干活,既是感恩公公对自己的照顾,无法丢下生病的老人,也是因为没地方可去。 也正是因为这样,婆婆说的话刻薄一些,又或者将脏活累活丢给她干,她都忍了。 这个家,总不好成天闹得鸡犬不宁,反正总有一天,她会回城的。 可现在,楚婉无法再面对婆家人。 原剧情中,在她死后,详细描写了一段她公婆的对话。 在那番对话中,老俩口并没有为她的去世而感到悲痛,非说有一丝遗憾,是他们原本想等过几年,到了她小叔子该娶媳妇的年纪,就给她找个鳏夫嫁出去,换一些彩礼钱。 只可惜,她一跌死,彩礼钱就打水漂了。 想到这里,楚婉漂亮的眉不自觉拧起来,再不愿听婆婆唠叨,转身往灶房走去。 见儿媳妇去灶房忙活,陈秀娥的脸色舒展了些,转身回屋。 炕上,老伴已经睡下了,她也如平常一样,拽起被子,沾枕头就睡。 她睡得很香,正做起美梦,忽然觉得,鼻尖飘过的气味更香。 陈秀娥摸了摸鼻子,啥味儿啊? 循着味儿,陈秀娥从炕上下来,摸着黑去开门,却不想一只脚不小心勾到门槛,“砰”地摔在地上。 “吱呀”一声,屋门被她的脑袋缓缓顶开了。 原本还犯困的陈秀娥又疼又傻眼,看着楚婉做的好事,愣在原地。 她是在做梦吗? 要命,小寡妇反了天了!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3章 第3章 陈秀娥摔得结结实实,还没来得及“哎哟哎哟”地喊,脑子就已经轰隆一声要炸开。 楚婉坐在八仙桌边的长凳上。 桌上的粗碗里装着鸡蛋羹,边上还有一个搪瓷缸,搪瓷缸里的红糖水颜色不浅,一看就是挖了好几勺红糖冲出来的。 刚煮出来的鸡蛋羹又滑又嫩,还香喷喷的,再喝一口甜甜的红糖水,小寡妇吃着喝着,动作慢条斯理、不慌不忙的,配上一张美得无暇的脸蛋,不像是坐在村子简陋的房子里,反倒像是坐在城里的国营饭店享福似的。 陈秀娥的脚跌得疼,心更疼。 家里过去吃喝不愁,可现在聂勤不在了,聂老头又因为病倒而辞了村支书的职位,他们早就已经过得抠抠搜搜的了。 鸡蛋是省着给在城里念书的小儿子吃的,红糖是在国营饭店当服务员的大女儿买的,哪能轮得到楚婉? “你在干啥?”陈秀娥揉着脚踝,从地上爬起来,气势汹汹地骂道,“你偷吃了一个鸡蛋?” 楚婉抬起头,两只莹白的小手捧着搪瓷缸:“是两个。” 陈秀娥傻了。 要是平时,只要她开口骂人,这小媳妇怕吵着家里其他人,更怕传出去让村民们听见会指责,不管是怕了也好,是息事宁人也罢,就算偶尔会啥? 她说的是啥话! 但吃都吃了,总不能让人吐出来。 真闹大了也难听,她家老头病倒前好歹也是村支书,儿媳妇平时也赚工分的,一年到头就吃两个鸡蛋咋了? 要是传出去,村委会可能还要派人来教育她,聂老头最爱面子,到时候他的老脸没地方放。 陈秀娥堵得慌,连气都快要喘不上了,恨恨地瞪楚婉一眼。 明天得把鸡蛋和红糖藏好! 陈秀娥气呼呼地回屋,要把已经睡着的老伴给晃醒。 可聂老头睡得很死,听见她说楚婉偷吃了鸡蛋,只是咂巴咂巴嘴,继续打鼾。 另一边,楚婉回到屋里。 很长一段时间,她的肚子都是空落落的,许久没这么满足了。 她不擅长争吵,也不想和婆婆闹得不可开交,如今的她,只是想为自己多着想一些而已。 作为原书中的炮灰,过去的楚婉被原剧情支配,好像从来不会深想很多问题。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开始思考,究竟是什么让自己走到现在这一步的? 似乎许多人、许多事都在推波助澜。 楚婉躺下之后,心才跟着踏实了些。 原剧情中,并没有交代她是怎么到顾营长屋里的,好像这情节的存在就只是为了安排她的死亡,无关紧要。 当时她明明烧得浑身无力,在家里睡觉,不可能自己走去顾营长的家。 是谁想陷害她? 楚婉这样考虑着,逐渐来了困意。 她将被角拉了拉,忽地想起自己刚才在顾营长炕上醒来时那一幕,想起他冷峻的神情。 那会儿情况紧急,没来得及深究,但现在回忆起,当时的气氛太微妙了。 她咬了咬唇,脑子嗡嗡的,耳朵发热,有些难为情。 虽然是他给自己指了一条逃生的路,但楚婉还是希望,再也不要碰见他了。 不过,在她走后,顾营长回到小院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楚婉并不知道,但却是安心的。 这样的信任感并不是无来由,因为今天,要不是他出手相助,恐怕她的命运与原剧情的发展无异。 …… 顾骁回来时,恰好与小院里的村民们打个照面。 有人说小寡妇偷摸溜进他屋里,有人说她到处勾搭男人,这回一眼就相中军官,想着豁出去了…… 只是,大家伙儿说得口干舌燥,再一抬眼对上顾营长的目光。 顾营长神色冷静,眼神却冷冽,气势迫人。 一时之间,村民们把嘴闭得严严实实的。 “大家散了吧,没这回事。”李村长说,“别打扰顾营长。” 在宁玉村,任何一个人出了这种事,他都有理由有资格进屋搜查,可眼前的是顾营长。 村民们也不敢再坚持,一个个都蔫蔫儿的样子,虽不舍得走,还是龟速挪动步子。 顾骁懒得理会,长腿一迈,推门进屋。 村民们多想一涌而上,但问题时,他们哪敢越过他。 “李村长,小寡妇肯定在里面,刚才都有人看见了……” “傅知青,够了!我看谁敢把男女作风问题的帽子往顾营长身上扣?” 顾骁顿住脚步,眸光平静地扫向对方。 瘦削的身材,瘦削的脸颊,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手中还捧着一本书,文质彬彬的模样。 被这样的眼神一扫,傅知青的心忽地抖了一下。 这冷厉目光,与上战场杀敌没什么区别了。 他立马躲开顾营长的目光,往后退了一大步,把路让出来,一句话都不敢说。 “砰”一声,屋门被关上。 …… 小院里,村民们还舍不得走。 他们一个个都守在门口,偷偷听着里头的动静。 角落的傅贤光趁着大家不注意时,鬼鬼祟祟地摸索到顾营长家的堂屋窗边。 窗户敞着,他轻轻扶着窗框,爬了进去。 这声音窸窸窣窣的,他心里慌,先屏住呼吸停顿片刻,才脱了鞋,踩在地上,轻手轻脚地进屋。 楚寡妇肯定在屋里,他能确定。 因为人是他抬进去的。 傅贤光从刚下乡时就喜欢楚婉,可是,她从来没有打正眼看过他。 今天下工时,他经过聂家,见屋里没人,想要进去和她说说话。一进屋,发觉她在熟睡,而且发着高烧。 傅贤光之前就听过有二流子带着小姑娘钻小树林,当时脑袋发热,将楚婉抱出屋。 但他到底是知青,不是什么盲流子,夜风一吹,冷静下来。 如果楚婉醒来之后大声求救,自己就是犯罪,会被送去劳改。 再转念一想,过去楚婉对他爱答不理,傅贤光心底怨恨,想让村民们的唾沫星子压死她。 那会儿,他正好站在顾营长家门口。 敲了好几次门,确定营长不在家,他便大着胆子,做了这一切。 顾营长是楚婉招惹不起的,她会为从前对自己的轻视付出代价! 可现在,计划落空了。 傅贤光不甘心。 当时楚婉发着高烧,怎么可能溜得走? 他不信邪,决定偷偷进屋看一看。 可谁知,就在他轻手轻脚到了里屋门边,以为一切顺利时,胸口忽地一阵剧痛。 “砰”的响声袭来,一记飞踢,他整个人被踢出老远,后背狠狠地砸到墙角。 傅贤光捂着胸口,痛得叫出声,趴在地上,许久都动弹不得。 下一刻,他看见一双军靴。 傅贤光面色煞白,抬起头时,面前是居高临下的顾营长。 而余光扫见的,是空无一人的里屋。 …… “吱呀”一声,屋门再次被打开了。 正当村民们惊喜地以为小寡妇真在屋里时,突然看见顾营长揪着傅知青的衣襟,将他拽出来。 一个使劲,顾营长狠狠将他摔在大院地上。 吓得大家往后退了一大步。 傅贤光疼得头晕目眩,连滚带爬地都直不起身。 顾营长厉声质问:“屋里有没有人?” 傅贤光整个人都在颤抖,吓得声音都发虚:“没有,屋里没人!是、是我错了,我不该偷偷爬进去的!” 村民们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同时,一个个也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平日里斯文体面的傅知青,是村里不少小姑娘喜欢的对象。 可这样的他,在顾营长面前,竟像是个小鸡仔似的,说被逮着,就被逮着了? 傅贤光进去看了,却什么都没发现。 这表示小寡妇根本就没有爬床。 村长的老脸都快没地方放。 顾营长儿时住在村里,但实际上,他并不是宁玉村的人。 人家现在都当营长了,还愿意回来探亲,这是全村的光荣,可现在村民们居然去打扰他! 村干部们严肃批评了一群造谣的村民,写检讨、扣工分,并且勒令在场所有人都不得再提这件无中生有的事。 村民们一想被扣了的工分,心都在滴血,再一对上顾营长肃着的脸色,连心痛都是悄悄的。 “傅知青,你私自闯入顾营长家,这件事必须严惩,我们会上报公社,批评处分!” 傅贤光呆住了。 他是村里最能干的知青,帮村干部干了不少实事,兴许下批返城名单里就有他。可现在,一切都没了。 处罚还没下来,他很可能会被安排去干村里最脏最累的活,甚至——他得罪的是顾营长,一不小心,会被永久取消回城资格! 整件事,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他为什么要跑去欺负小寡妇? …… 同为知青的汪美茹站在一边,悄悄感受村干部们对顾骁的敬重,心脏噗通噗通直跳。 上一世,她就听说过村里出了个军官,是村里人只要提起就觉得面上有光的大人物。 但上辈子,汪美茹没有见过他,这是第一次与他见面。 顾营长穿着军装,身姿挺拔,光是站在那里,气势就让所有人失色。 他的五官很英俊,是锋芒毕露的凌厉,一个眼神,在他面前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可是未来的司令啊,要是成为司令夫人,人生还会有烦恼吗? 汪美茹多想让他注意到自己。 她板起脸,声音稍稍抬高,表露出恰到好处的愤怒与正义。 “我就说了,楚婉不是这样的人。” “我和楚婉是一起下乡的,我对她最了解。” “楚婉平时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怎么可能爬床?” 话音落下时,汪美茹试图与顾骁对视。 可是,他竟连余光都没扫自己一眼。 顾营长逐渐失去耐心。 这个村民太吵了。 但同时,他不经意间记下这个名字——楚婉。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4章 第4章 这一觉,楚婉睡得格外踏实。 天快亮的时候,她习惯性睁开眼睛,正准备起身干活,忽地回过神,继续睡。 陈秀娥和聂老头是在太阳上山时起来的,平日里他们起床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吃楚婉准备好的早饭。 可今天,堂屋静悄悄的,灶房里也没有动静。 “这一大早的,又闹啥幺蛾子?” 陈秀娥“砰砰”敲了几下房门,半点动静都没有:“昨天晚上偷吃鸡蛋和红糖,今天更不得了,连饭都不做了?” “咋回事?楚婉以前没这么懒。”聂老头说。 “谁知道?看我们俩老了,好欺负?”陈秀娥“啐”一口,“过两天姑娘和老三就回来了,到时候让咱姑娘好好教训她!” 聂老头摆摆手:“行了,少说两句,你去把早饭做了。” 陈秀娥不乐意了,瞪瞪眼睛:“你让我做饭?” 聂老头说道:“以前不都是你做的?咋的,没儿媳妇咱家还不吃饭了?” 陈秀娥咬咬牙,转头进了灶房,嘴上还唠叨个没完。 这会儿屋里,楚婉睡得正香。 阳光洒进屋子,落向她雪白的脸蛋,连脸颊上的绒毛都显得清晰可见。 感觉到刺眼的光芒时,她用手轻轻捂了捂眼睛。 婆婆的抱怨声划过耳畔,楚婉心安理得。 原剧情的风波平息了,她本该向顾营长道歉、解释,但想到他冷冰冰的神色,楚婉又动摇了。 会不会被认为是居心不良? 顾营长回家时,看见她躺在自己炕上,肯定和村民们一样反感。当时愿意救她,也不过是因为不想被她牵连而已。 他凶巴巴的,而她对昨晚发生的事又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要是她再去打扰,对方会不会直接报公安,治她个流氓罪? 楚婉不想冒着当女流氓的风险去碰钉子。 不必像之前那样天刚蒙蒙亮就起床做早饭的楚婉,睡得非常满足。 她到点起床,将炕上的被子整齐叠好,换好衣服,准备去领工具上工。 临出门之前,她从八仙桌上拿了个玉米饼,一抬眼,就对上陈秀娥恶狠狠的目光。 楚婉表情无辜,咬一口玉米饼,出门了。 “你看看!看看她是什么意思!”陈秀娥咬牙道。 聂老头昨晚没亲耳听见儿媳与老伴的对话,压根没察觉有什么不妥,抽着旱烟说道:“老黄牛累了还想歇歇呢,人家也就是一个早上没做饭而已。” 在聂德栋看来,城里来的女知青心思都多,像楚婉这么单纯的不多见了,要说她心思真不正,跑去勾搭男人,他是不信的。 不过聂老头也从来没有帮她辩解过,毕竟这样坏的名声,对楚婉不好,可对他们聂家人却有利。 家里没年轻的劳动力了,楚婉虽娇小,但也能上工挣工分,平时还在家里照顾打点,他们聂家可真离不开她,别把人逼急了。 毕竟,兔子急了还咬人。 …… 楚婉不知道昨天自己走后,顾营长家发生了什么,也没法去打听。 一大早,傅知青就被罚关了紧闭,村长已经严肃勒令谁都不许再提这件事,自然也不可能再传到她的耳中。 此时她出门,准备去溪边大队领劳动用具,可她还没到,就听蒋秋月喊了自己一声。 “楚知青!”蒋秋月人到中年,一头齐耳短发,脸圆圆的,笑起来时特别温和可亲,“还没去上工吗?” 妇联主任离得远,风声带走她的后半句话,楚婉并没有听清。 不过她向来有礼貌,立马顿住脚步,小跑着过去。 蒋秋月愣了一下,之后便带着笑,站在原地等楚婉。 她步伐轻快,片刻都不耽误,就像是学堂里最讨人喜欢的学生,一听见老师的喊声,就立马上前,乖巧又安静。 只是,蒋秋月记得,第一眼见到楚婉时,她并不是这么安静的。 当时才十八岁的女知青,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青春活力,虽然有些害怕这陌生的环境,但眸光是亮晶晶的,带着希望。 蒋主任并不知道如今的楚婉是什么心态,只知道小姑娘这一年来不容易。 光是村民们的风言风语,就能压垮人。 就拿她的衣着来说,蒋秋月分明看她穿的都是颜色单调的粗衣裳,完全不像其他知青服装剪裁修身,可因为她长得漂亮、身份引人遐思,村民们就会说——小寡妇又打扮得花枝招展去勾搭人了。 蒋主任想到这里,就见楚婉已经到了自己跟前。 小姑娘皮肤瓷白透亮,眼神和过去一样绵软柔和:“蒋主任,您找我有事吗?” 蒋主任原本想说没有,可是话到嘴边,犹豫了一下。 这几年,陆陆续续有知青下乡,妇联有需要人手的时候,她就会请相熟的知青来帮忙。这是个好差事,知青们当然愿意,拿笔总比握锄头轻松。 刚才,蒋秋月原本就打算去知青点找一位同志跟自己回办公室,这会儿恰好碰见楚婉,小姑娘又这么礼貌听话,不如将这差事交给她试一试。 “楚知青,办公室里有点活,你来给我帮帮忙,工分照算,今天就不用下地了,我让人跑一趟,和记分员说一声就成。” 楚婉睁大眼睛。 今天居然不用下地了! …… 村尾小屋里,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响起,小手在身前拧成麻花:“爸爸说吃了糖,牙齿要长小虫子的。” 小女孩叫岁岁,今年三岁多,一双杏眼圆圆的,眨巴着。 顾骁摸摸孩子的小脑袋。 这趟探亲,是特地带孩子们来探望他们奶奶的,因此昨天一回村,他就将安年和岁岁留在莫奶奶家,让祖孙三人好好相处。 莫奶奶笑着说:“我们岁岁不是有牙膏和小牙刷吗?刷了牙就不会长小虫子了。” 看着小孙女可爱的模样,莫奶奶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更深了些,摸摸岁岁的小脸蛋,感激地冲着顾骁说:“幸好有你,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把这孩子拉扯大。” 只是,望向屋外拿着树枝在地上划拉的大孙子,她又叹了气。 这孩子的性子太孤僻了,但也不怪他。 莫奶奶垂下眼,想起往事。 那一年,安年三岁,岁岁才八个月大,当前线传来他们父亲牺牲的消息时,老人家和儿媳妇僵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她尝过了,但日子再难,不能倒下。 莫奶奶知道儿媳妇的不易,但是当一天夜里听着孙子孙女的哭声醒来,跑到里屋发现儿媳妇已经离开时,还是没有缓过神。 老人家病倒了。 而顾骁就是那个时候来的。 当时小小的岁岁扒拉着他的脖子,无意识地发音,喊的是“爸爸。” 顾骁说,他愿意接走两个孩子,抚养他们长大。 这一养,就是三年。 在军区,顾骁没有太多时间陪伴两个孩子,一个送到军区托儿所,一个送到军区小学,放学后,再请邻居方主任的妻子帮忙接他们回家。 莫奶奶总是感谢他,为两个孩子付出了太多,可实际上他却知道还不够。 岁岁可爱活泼,但却是个小哭包,总是用大哭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整个军区托儿所里,老师们都怕了她,说她被惯得过于骄纵。 而安年,得知父亲牺牲、母亲离开时,已经六岁了,早就是懂事的年纪,因此这份伤害就牢牢地印在他的心底。在军营里长大的他,知道如何用拳头保护自己,生怕被人欺负,就到处惹事…… 顾骁教过,也和他们谈过,但不管他怎么做,两个孩子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这次回来,就把两个娃留下吧。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说门亲事,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了。”莫奶奶说。 毕竟是看着顾骁长大的,莫奶奶早就将他当成自己的干儿子。 那会儿他才六七岁,父母上前线,担心顾及不了他们兄妹,就把他俩送到宁玉村。他是和安年、岁岁的父亲一起长大的,两个孩子是发小,兄弟之间感情非常好,因此在好友牺牲之后,他消沉了许久。 前几年,顾骁还不相信好友已经离世,总说只是失踪而已,可这两年,他几乎不再提起了,想来已经接受现实。 顾骁说道:“这次探亲假不短,让孩子们好好陪陪您再走。” 莫奶奶叹了一口气。 她已经不止一次提出让他把孩子留下了,可顾骁又是委婉拒绝。 二十六岁的营长,父母在军区也身负要职,虽然表面上看着冷冰冰的,但架不住小伙子长相英俊,军区里对他有意的女同志该不少……只可惜,他这么好的条件,非得带着两个孩子,还犟,愣是不说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可怎么找媳妇? “可不好让两个孩子耽误了你,你和莫大娘说说,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小姑娘?”莫奶奶问。 顾骁没回莫奶奶的话,视线恰好落向窗外。 一道熟悉的身影经过。 窗外,楚婉穿着简单,乌黑的长发梳成麻花辫,垂在纤细的肩膀上,手中拿着一个簿子。她似乎很高兴,嘴角带着恬静的笑意,微风吹动,美得像画一般。 顾骁想起昨夜的一幕幕,目光落在她唇边浅浅的梨涡上。 她要来找他说什么? 这会儿,楚婉好高兴。 因为她刚才去蒋主任办公室办公了! 将繁杂的资料整理好时,是满满的成就感,这和下地干体力活的滋味完全不同。 上午的工作已经结束,楚婉要去村尾的晒谷场报到,心情愉悦,唇角就止不住笑意。 只是,经过村尾一间小屋时,她突然感觉一道迫人的目光袭来。 楚婉好奇地转过眸,傻眼了。 怎么是他? 对上顾骁冷冰冰的眼神时,她陷入沉思。 又见面了。 早上可怕的念头卷土重来——流氓罪! 几乎没有多加思考,楚婉“哒哒哒”快走了几步,一溜烟消失了。 顾骁:? 不是来找他的? 还有,她为什么表现得像是活见鬼? 莫奶奶:! 眼珠子都长人家小寡妇脸上了,瞧瞧堂堂顾营长这不值钱的样子!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5章 第5章 只对视一秒,楚婉本还平静澄澈的双眸立马起了波澜,而后转身就跑走了。 顾骁不悦地望着她“嗖”一下跑开的纤细背影。 他有这么吓人? 莫奶奶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也看了好一会儿。 这孩子的眼光真毒,一下子就看准村子里出名好看的娇寡妇了! 莫奶奶和楚婉并不熟,老人家的儿子是烈士,有高额抚恤金的,再加上她年纪大了,也没法上工,平时最多也就是去和其他老太太纳纳鞋底,听她们说说闲话打发日子。 人家口中,只要是和楚婉有关的,似乎都没什么好话,要么是小寡妇克夫命,要么是小寡妇不正经,到处勾搭人…… 莫奶奶劝道:“你们军区应该有不少好看又优秀的女同志吧?小楚虽然是知青,但她没有正经工作,又没有能靠得住的娘家人,还是个寡妇,到时候要跟你随军,光是大院的风言风语都吃不消啊。” 顾骁:…… 她?随军?这是哪儿跟哪儿? 不过,从这番话中,他捕捉到一个重点:“她还是知青?” 莫奶奶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么多年了,顾骁什么时候打听过哪个小姑娘的情况啊,这会儿估计是真对楚寡妇感兴趣了! 只不过,她虽然在他小时候带了他几年,到底不是他亲妈,总不好干涉太多。 顾骁这趟回来,该不会带个媳妇回军区吧? 顾骁完全不知道此时的莫奶奶已经在心底脑补完一场大戏。 他只想着,对方既是知青,总是念过书,有思想的。 被困在一个小山村里,背负这样的名声却无能为力,她难道不会反抗吗? 而莫奶奶看着顾骁,已经全然断定,他不回话,肯定是因为提起楚婉时心神不宁。 要不去打听打听,看看楚知青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毕竟,只要是顾骁认定的事,谁能拦得住啊! …… 虽然已经入夏,但直到现在,天气才真正炎热起来,烈日当头晒,地里的上工的队员们被烤得汗流浃背。 锄头一声一声往地里砸,突然之间,有人嘀咕起来。 “楚寡妇呢?” “是不是请假了?昨天就请假回娘家了,今天又回?” “哟呵,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生产队长咋只对她这么好呢?上回我要请假,他都没同意!” “就是啊,地里有这么多要干的活儿,她不上工,咱们就得多干。” 记分员皱眉打断他们的话:“赵红艳,啥叫生产队长对楚知青好?你上回请假是啥理由,心里头没数啊?只要是合理请求,生产队长就会批,昨天她要回娘家,该扣的工分也扣了,你们谁要是有意见,就去找队长,要不直接往公社上头告!” 这一声呵斥,大家都蔫蔫儿地闭上嘴,心底还不服气,全村人都在喊小寡妇,就这记分员正儿八经地喊人家楚知青。 装啥体面人呢! “再说了,楚知青今天不是——”记分员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 “你们别再说楚婉了,她父母是城里人,城里事情多,离得远,通信又不方便,她才回去的。”汪美茹用手背轻轻擦汗,声音清脆,语气体贴,“楚婉本来就细皮嫩肉的,受不得这大太阳,请大家多包容一点吧。” 大家都知道汪美茹是和楚婉一起下乡的,同为知青,两个人在村子里互相依靠,是最好的朋友,因此她这一番话,就像是在代表小寡妇发言似的。 “城里人!城里人就是上等人呗?就跟咱不一样呗?” “这城里人多体面啊,咋娘家不给她弄一个回城名额?” “就她金贵,就她晒不得,咱们命贱,活该帮她干了她那一份的活儿呗?” 汪美茹听大家冒酸话,更着急了,连忙帮忙解释:“你们怎么还生气了呢?我没有其他意思。” 却没想到,就在这时,楚婉的身影从不远处缓缓而来。 她走在树荫下,手上抱着一本簿子,乌黑的麻花辫梳在肩膀两边,双眸中却没有半分落寞,还神采奕奕的。 汪美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额间和人中的汗。 她留了一身的汗,实在是太狼狈了,和楚婉一相比,对方就像是家世教养都很好的城里人,而自己则与真正的农民没什么区别。 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楚婉现在人人喊打,可只要她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不需要做任何事,就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汪美茹迟疑了一下:“小婉没回娘家吗?” 楚婉指了指手中的工作簿,轻声道:“是蒋主任让我帮忙登记妇女生产和工作状况。” 话音落下,她又看向汪美茹:“我跟你说要回娘家了吗?” “我刚才就要说的,是你们一直打断我。”记分员也说道,“楚知青没回娘家,更没请假,人家在村委会工作。” 汪美茹的表情不太自然。 楚婉看着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在昨天那个梦中,楚婉看见,在自己死后,其他知青问起汪美茹有关于她爬顾营长屋里的事时,汪美茹摇摇头,只说她早就已经劝过了…… 而在这整个过程中,楚婉唯一见汪美茹为自己落泪,是当她在顾营长面前的时候。 她哭得梨花带雨,演绎一番姐妹情深,试图刷一波存在感,不过,对方并没有理会。 后来,顾营长找到证据澄清一切,谣言才得以平息,只可惜已经晚了。 难道是汪美茹将自己抬到顾营长屋里的吗? 楚婉看着她纤细的手腕。 她应该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并且,就算她心思多,也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没有回娘家吗?我、我误会了。”汪美茹回过神,露出俏皮的笑容,就好像不是成心的一般。 “美茹,我又不是经常请假,这误会大了。”楚婉的声音仍旧轻柔温和。 农村人没念过几年书,但也是有生活智慧的,这会儿见状,心里立马就犯嘀咕了。 汪美茹和楚婉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人家回没回娘家,她心里该最清楚的,刚才大家伙儿不满的时候,她咋不仅不劝,还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火上浇油呢? 细想一下,平时汪美茹好像总是这样,表面上是明事理的样子,实际上总暗戳戳给小寡妇挖坑。 “都在干啥?一个个都不干活了?”生产队长的哨声响起,“工分不要了?” 汪美茹这段时间争着表现自己,不想给村民和村干部们留下不好的印象,把楚婉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小婉,你刚才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觉得,你说的话如果影响知青办对我们的评比就不好了。”楚婉笑了笑。 汪美茹神色一变:“你也想回城?” “谁不想呢。”楚婉抬起眸,神色坦荡。 下乡的知青,就没一个不想回城的。 在农村劳动锻炼超过两年的下乡青年若是表现得好,可以通过推荐被招收到工矿企事业成为工人,只是政策卡得严格,真正收到回城通知的少之又少。 “可是你已经嫁人了啊!”汪美茹彻底慌了。 在整个知青队伍里,自己算是表现最突出的一个,并且她家人也承诺,会尽量打点。可现在,楚婉说自己也要竞争这个名额。 虽然楚婉的名声并不好,但平心而论,她在队里从不拖后腿、不娇气,再加上村民们虽不讲理,村干部却同情她的遭遇,要是一不小心,回城名额落到她头上该怎么办? “我上工去了。”楚婉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汪美茹望着她的背影,僵在原地。 嫁人了又怎么样,知青们削尖了脑袋都想回城,听说在农村成家的知青,即便有的夫妻感情不错并且有了小孩,在得到回城名额后都会抛妻弃子或者抛夫弃子,更何况,楚婉的丈夫早就已经死了。 她原本就有资格争这回城名额的。 汪美茹的心情变得低落。 不知道怎么的,她总觉得,这一次,楚婉变得不一样了。 笑容仍旧温顺,但就是变得不这么好哄,不这么听话。 汪美茹回忆楚婉刚才的眼神,想要从中找出一丝攻击性。 然而并没有,她始终是绵软的模样,和过去刚下乡时那样,仿佛半点心眼都没有。 重生之后,她一直在用自己的办法拿捏楚婉,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 下工后,妇联主任又将楚婉喊去村办公室整理资料,忙到太阳快下山。 她低着头,纤细的手握着笔,将主任安排的任务记录下来。 工作簿上,字体密密麻麻的,却整齐娟秀。 蒋秋月检查一番,有些讶异。 来村办公室给她整理过资料的知青不少,但做事能这么细致、高效率、并且有条理的,楚婉却是唯一一个。 原先那些知青干得慢,是想拖延时间,毕竟待在村委会工作,就不用下地受日晒雨淋。 下地辛苦,想偷懒无可厚非,不过道理都懂,有了对比,蒋主任自然对踏实的楚婉多了几分欣赏。 蒋秋月满意地看着楚婉的字迹,一脸赞许。 这时,她的肚子咕噜叫了起来。 她一拍大腿:“太阳都下山了,看我,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楚知青,你得回去做饭吧?” 楚婉是记得时间的,过去一年,每天下工之后,她就得回去做饭。 可是现在,她不想做了。 这个点,他们得饿坏了。 但当初她还没嫁进聂家时,公婆难道不吃饭吗? “不要紧的,妇联的工作重要。”楚婉软声道。 蒋秋月担心她回去晚了会挨教训,站起来说道:“咱们顺路,一起走。” …… 这会儿的聂家,灶房里传来“哐哐当当”的响声。 正常来说,做饭整不出这样大的动静,但陈秀娥一肚子火气呢。 苦媳妇终于熬成婆,可她才过了一年轻松日子,咋自己的儿媳妇就不老实了? 现在天都快黑了,楚婉还不回来做饭! 陈秀娥气得要命,从灶房出来的时候,老脸拉长,黑得要命。 “再不老实,我就分家,把她赶出去!”陈秀娥咬咬牙说道,“一个寡妇,分家后,我看她一个人咋过!” 这尖刻的声音透过窗户,顺着风,飘过屋外妇联主任和楚婉的耳畔。 蒋秋月看向她,叹了一口气,心中想着如何安慰可怜的小寡妇。 只是主任没预料到,小寡妇一点都不可怜。 楚婉的双眸亮晶晶的。 和刚下乡时那样,她漂亮的眼睛里仿佛闪着星辰一般晶莹明朗。 分家? 真的吗!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6章 第6章 其实在此之前,楚婉没想过还能分家。 从小到大,她的胆子都不大。 因父母一向偏心,她便不争不抢,跟在姐姐边上,乖巧得不像话。 后来她出嫁,又在结婚当天成了寡妇。 娘家人说她已经是婆家的人了,即便丈夫不在世,也得孝顺公婆,而身边不管是村民们,还是知青好友,都认为她待在婆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久而久之,楚婉也这么认为了,以为日子就是这样过的。 分家这两个字,陈秀娥只是随口一说,想要吓唬她而已。 可楚婉却突然意识到,如果顺势分了,自己会过得轻松许多。 “楚知青,你别难受。”蒋秋月同情地看着若有所思的楚婉,搭着她的肩膀往聂家走,“我去帮你说说。” “蒋主任,我自己进去吧。”楚婉顿了顿,说道,“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站在外面,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吗?” 屋里,聂老头也有些恼了。 都几点了,楚婉还不回来? “她昨天晚上咋回事?仔细给我说一说。”聂老头说道。 陈秀娥一肚子的火,将整件事说了一番。 在她看来,楚婉昨天出门去娘家之前还是好的,回来之后就开始反常了。先是偷了两个鸡蛋和好几勺红糖,又是今早不起床,躺在屋里偷懒,出门上工之前还顺了一个玉米饼,到晚上,更加无法无天了,居然连晚饭都不做,不知道跑哪里野去了。 “我就说了,这些城里来的漂亮姑娘收不了心,长得这么好看,能甘心守寡?”陈秀娥冷哼道。 就在她说着这话时,虚掩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楚婉本就生得出挑,小脸雪白,即便是屋外的天已经黑漆漆的了,乍一眼望去,还是很容易就能被人注意到。 陈秀娥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这个家养不了城里来的知青,都成寡妇了,还摆着城里人的谱呢。你给我听好了,分家,明天就分家。” 聂老头一直没出声,楚婉这两天的确离谱,是得好好敲打敲打。 楚婉按捺住自己心底喜悦,用了从汪美茹那里学来的演技,错愕道:“分家?” 陈秀娥看她一眼,心底更加有了底气。 即便楚婉平时从没抱怨过,但身为寡妇,在这村子里总会被人轻视的,她不可能不在意。 她娘家人都靠不住,不仅不会接她回去,甚至根本没上门为她出过头。 楚婉肯定害怕分家,细皮嫩肉的漂亮女人,一个人住,听着就让人心痒痒,生活上这么多的不便利,她怎么敢? 对,小寡妇软弱可欺,胆子又这么小,她肯定不敢! 既然如此,就趁这个机会好好吓她一顿,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偷懒! “对,就是分家,必须分!”陈秀娥说道,“克死了我儿子还不够,还想把我们俩老的克死?晦气!” “秀娥!”聂德栋沉下脸。 楚婉低头垂眸,颤着声音:“可以不分吗?” “你想得美!必须分!”陈秀娥哼笑,“现在知道怕了?” 楚婉抬起脸,轻轻点头:“怕啦。” 聂老头抬了抬眼皮子。 他觉得,楚婉的语气,和之前不太一样了,似乎不是真的害怕。 难道是自己饿糊涂了? “怕也没用!”陈秀娥得意道,“慧慧和她弟明天就会回来,到时候我们直接去村委会,把分家给办了,顺便喊大家伙儿评评理!” 说完,她转身回屋,“砰”一声把门甩上了。 聂老头不希望家里吵得闹哄哄的,不过今天这事,老伴做得对。 现在眼看着楚婉都把老婆子的话听进去了,吓唬她一阵,让她提心吊胆几天,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屋外,蒋主任沉着脸听他们的对话。 幸亏楚婉让她留下来,她才知道,原来聂家人平日里这么刻薄磋磨这小寡妇。 太过分了,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 聂老头去灶房煮了粥,他佝着背,故意露出一副吃力的样子,就连生火时,都要咳嗽几声。 煮好粥之后,他端到楚婉面前,说道:“你妈刀子嘴豆腐心,别怪她。只要你这两天别再惹她,再赔个不是,事情就过去了。” 扇一巴掌又给一颗甜枣,这是他们聂家人的惯用伎俩了。 聂老头知道儿媳妇有多好哄。 “事情真的能过去吗?”楚婉用勺子搅了搅稀得像水一般的粥。 聂老头叹一口气:“也拿不准,你妈的脾气臭,分家这事,她也憋着很久了……你放心,爸会去劝劝她的,不过你也懂事一点。” 楚婉“嗯”一声,吹了吹稀粥,送到唇边。 聂老头装出一副慈祥温厚的样子,坐在儿媳妇身旁看她吃了许久,等她问自己吃了没有。 可是,楚婉什么都没问。 她只是安安静静吃完了粥,再将碗和勺子往桌上一摆,轻声道:“我先进去休息了。” 聂老头:? 屋里正贴在门边等儿媳妇来敲门喊自己吃饭的陈秀娥:? 他俩还饿着肚子呢,一锅稀粥咋吃啊! …… 刚吃完晚饭,莫奶奶就带着孙子和孙女去村口乘凉。 安年不愿意出门,还是妹妹软磨硬泡,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求哥哥陪自己出去玩,才勉强同意。 这会儿,莫奶奶拉着俩孩子,直奔目的地。 她是带着任务来的。 她对楚婉不太了解,但顾骁上心了,她想去探探情况! 毕竟在老太太心里头,这是自己干儿子顾骁看上的小寡妇。 不对,喊小寡妇不好听,得喊女同志。 这女同志的人品到底究竟怎么样,得打听清楚! 莫奶奶走得飞快,走着走着又想起来自己身后还跟着四条小短腿,又把脚步停下了。 岁岁累得气喘吁吁,仰着胖乎乎的小脸蛋对安年说:“哥哥,爸爸说奶奶身体不好哇。” 安年和平日里一样,保持着沉默。 爸爸说奶奶身体不好,叮嘱他们住在奶奶家时别调皮。 可现在看着,奶奶比岁岁还要调皮。 莫奶奶停下来等两个孩子,喊着他们跑快点儿时,余光扫到铁青着脸走来的蒋秋月。 “蒋主任!”莫奶奶招招手,“咋气成这样!” 莫奶奶比陈秀娥要年长,同样没念过什么书,但相比之下,她简直是太通情达理了。 当时她儿子牺牲后不久,部队派人来慰问,村干部们都担心她情绪失控,可没想到,老太太虽然双腿发软,瘦了一大圈,但还是硬撑着,只说了一句——我儿子是烈士,他为国捐躯,就算牺牲也是光荣的。 这觉悟得多高。 蒋主任一肚子不痛快,正愁没人可以说:“小姑娘嫁进去了,不就是他们聂家的人了吗?哪能这么欺负她!” 莫奶奶的耳朵都要竖起来。 聂家? 聂家不就是小寡妇的婆家吗! 蒋主任一开口,就没停下,一脸义愤填膺,只是慢慢地,她发现不太对劲。 怎么莫奶奶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 太八卦了吧! 夜晚微风吹来,莫奶奶吃着瓜,很有兴致。 面对这忠实听众,蒋主任如同遇到知音,话匣子打开之后也收不住。 月光下,她俩聊得起劲,表情异常丰富,两个人都没注意到,一个圆乎乎的小团子踢着小短腿,悄悄跑走了。 还是安年发现妹妹又开始调皮,转身跟上她。 兄妹俩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幕中。 …… 聂家人在等,等小寡妇低头承认错误。 同样的,楚婉也在等,她在等明天的分家。 觉醒之后的楚婉,想要和聂家断绝一切来往,却也知道自己不能用强硬的手段提出离开这里。 如果她回城,自然不需要在意村民们的想法,可问题是,她住在宁玉村,并且一时半会得不到回城名额。 想要让自己过得舒坦一些,就得选择迂回的办法。 她的委屈,不能白受。 得让所有人知道,错不在她。 楚婉不想再稀里糊涂地生活。 只是她还不太习惯,每走一步都是摸索着来,深一脚浅一脚的。 炕边的五斗柜是当时聂老头为了她与聂勤结婚特地找木匠打的,最顶上放了一个行李箱。 楚婉想要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起来,明天分家时就可以直接走,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五斗柜顶太高了。 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将目光放在屋里的书桌上。 桌子并不重,楚婉用力拖动,将它移到五斗柜边,再将小木板凳放上。 爬上去之前,她用手压了压小板凳,确定足够结实。 楚婉纤细轻盈,爬高时,双腿有点软,但还稳得住。 她抬高手臂,用力去够五斗柜上的箱子。 一次够不着,就再尝试。 两次、三次…… 终于,她的手碰到行李箱边沿。 余光一扫,岁岁粉雕玉琢的小脸蛋贴在她屋子的窗外。 小不点好着急,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奶声奶气地喊:“会摔下去哇!” 楚婉茫然地看着她。 从来没见过这小朋友啊,是谁家的小孩?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7章 第7章 “小心呀!” “掉下去好疼!” “呼呼——呼呼——” 肉脸颊贴着窗户的小团子好热情,还鼓着嘴巴,隔空给楚婉呼呼。 楚婉懵懵的,这个小朋友是哪儿来的? 下一秒,她又看见小女孩边上还站着一个男孩。 男孩比她要大一些,脸臭臭的样子,抿着嘴不说话,拉着她就要走。 可是小女孩不听话,挥舞自己的小胖手:“姐姐下来呀!” 楚婉被逗笑了,将原本快要够着行李箱的手缩回来,两只手扶着板凳边沿,重心慢慢下移。 “回家。”安年说道。 岁岁把头摇成拨浪鼓,踮起脚尖,探着脑袋瓜子往窗户里瞅。 看见楚婉小心翼翼地爬下小板凳和桌子时,她的小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直到,楚婉终于轻轻开门,从家里的小院走出来。 岁岁眨巴眨巴眼睛,终于有点不好意思了,躲到哥哥身后去。 楚婉看着这两个陌生的小孩。 男孩是短短的刺猬头,小脸板着,有点黑,脸型清瘦。 女孩梳了两股歪七扭八的小辫子,黑葡萄一般大的杏眼亮亮的。 他们是从哪儿来的? 她蹲下来,冲着他俩招招手。 安年眼神警惕,拉着妹妹,不让她上前。 可是岁岁却已经挪动着自己的小短腿,慢吞吞上前了。 “你为什么要爬高高啊?” “因为我要搬家,可是小箱子太高了,拿不下来。” “你们家没有大人吗?” “我就是大人呀。” 岁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对哦。 “你们迷路了吗?我可以送你们回家。”楚婉说。 “不许。”安年阻拦。 岁岁肉乎乎的小手已经塞到楚婉的掌心之中。 安年黑着脸跟上,想着只要情况不对,马上带妹妹跑。 天色晚了,村口乘凉的人们都已经回去休息,偌大的宁玉村变得很安静。 “你们家在哪里?”楚婉柔声问。 岁岁傻了,左右看一圈,又看看哥哥。 两个孩子都说不上来。 楚婉更加确定他们是城里来的小朋友:“那你们妈妈叫什么名字?我帮你们去问村长爷爷。” “我们没有妈妈哦!”岁岁说。 楚婉一愣,却没从孩子的眼中看出丝毫悲伤。 奶呼呼的小团子,也许根本不理解“没有妈妈”这四个字的含义。 安年低下头。 过了好久,他伸手指了一个方向,憋出几个字:“爸爸家边上有个小池塘。” “好,那去找你们爸爸。”楚婉带着他们往安年指的方向走。 一路上,岁岁开始介绍起自己的爸爸。 “我爸爸的个子好高好高,就像——云朵这么高。” “爸爸对岁岁最好啦,可是他好忙呀……” “我爸爸好了不起的,在战场上打败好多好多的敌人!” 楚婉笑了,揉揉她的小脑袋:“你爸爸是打仗的军人吗?” “是哇!”岁岁用力点头,“爸爸是营长!” 楚婉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他叫什么名字?” 这就难倒岁岁了。 她歪着脑袋,想了好久,才奶声道:“顾营长?” 楚婉:? 这会儿,安年已经将她们带到爸爸家门口。 抬起头看见这熟悉位置的楚婉,瞬间沉默了。 房门紧闭着,安年用力敲了敲,没人来开。 “爸爸不在家。”安年推推房门,是锁着的,“我知道那里有窗户,我们爬进去。” 楚婉满脸写着拒绝。 她才不要! …… 莫奶奶找到顾骁时,说话的声音都在颤,生怕安年和岁岁像前几年邻村一个孩子那样跑到小溪边,发生意外。 顾骁立马让莫奶奶回家等着孩子,自己则绕着村子去找。 他这些年很少回村探亲,但儿时在宁玉村长大,认得所有弯弯绕绕的小道。 他的步伐迈得快,凌厉的目光扫向各个方向,不错过任何角落。 如果还是找不到孩子,就要请村干部们喊上村民,一起帮忙找孩子了。 顾骁和安年、岁岁的父亲,是一起长大的好友。 儿时,纪洪广带着他满山跑,掏鸟蛋、斗蛐蛐、飞水飘…… 他们就像亲兄弟,立下同样的誓言,长大后要保家卫国。 纪洪广比顾骁要大七岁,因此顾骁到部队报道时,纪洪广已经是年轻的连长。 虽自己的父母都是军官,可真正鼓舞顾骁、激起他士气的,却是纪洪广。 却谁知前两年,在顾骁立下军功的当天,前线传来纪洪广牺牲的消息。 军队小兵带回纪连长的随身物品。 随身物品被炸得难以分辨,但顾骁始终认为,战友还活着。 后来他回村,接走两个孩子,决定抚养他们长大。 安年和岁岁是可怜的小孩,几年的相处,顾骁早就已经将他们视为自己的责任。 孩子们绝对不能发生任何意外。 这是第一次,顾骁产生了心慌的感觉。 …… 顾营长的家,带给楚婉不美好的、令人难堪的回忆。 她多想拔腿就跑,可一个余光,扫见两个小家伙的表情。 岁岁表情懵懂疑惑,像是在问,姐姐怎么不爬窗? 而安年的脸色就更加精彩了,写满抗拒的眼神中透着满满的敌意,仿佛在说,就知道你是坏蛋,不敢爬窗吧? 楚婉:…… 这窗能随便爬吗? 她宁愿守株待兔! “顾营长可能出去了,我们在这里等他吧。”楚婉说。 “啊——”岁岁恍然大悟,“爸爸肯定是去奶奶家啦。” 楚婉:…… 孩子,你还有个奶奶,怎么不早说呢? 她忽然想起那天在村尾碰见顾营长的事,问道,“你们奶奶是不是住在村尾?” 安年继续谨慎道:“你怎么知道?” 楚婉的心情从舒展到紧绷,再到现在彻底松了一口气。 只要把孩子送到他们奶奶家,她就可以离开,并且不用碰见凶巴巴的顾营长。 她不要面对他。 楚婉步伐轻快,带着岁岁和安年往村尾走。 这时,顾骁听见一阵阵脚步声。 他停下步伐,转身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那是一大两小的身影。 楚婉一只手牵着岁岁,两个人边走边说话,笑得眉眼弯弯的。 她似乎在听岁岁念儿歌,岁岁刚用小奶音念完一句,她就跟一句。 安年的两只小手则背在身后,像个小大人一样走着,只是时不时都要探探脑袋,想听她学得怎么样了…… 顾骁怔了一下,随即,朝着他们走去。 他的步子迈得极大,远远地,肃着的脸色逐渐舒展。 “小皮球,架脚踢……” “马兰开花二十一……” 楚婉逗岁岁:“小皮球,架脚踢……马兰开花三十一……” “是二十一哦!” “为什么不是三十一呀?” “岁岁、安年。”忽地,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 楚婉顺着那声音,看见月光下顾营长高大的身影。 她的脚步顿住了。 “楚婉姐姐,这就是我们的爸爸啦!”岁岁欢快地跑向顾骁。 顾骁微微俯身,单手将岁岁抱起来。 小团子坐在爸爸结实的手臂上,小手圈着他的脖子。 “谢谢你帮我把孩子送回来。”顾骁说道。 话音刚落,他发现楚婉在面对孩子们时的自在神色早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骁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嘴角。 他很凶吗? “不客气。”楚婉的声音闷闷的,像蚊子咬。 顾骁:…… 果然,他太凶了。 安年站在一旁,暗中观察爸爸和这个陌生姐姐。 虽然她似乎不是坏人,但谁知道呢? 楚婉感觉到后脑勺快要被盯出一个窟窿,转过去,看见安年气势汹汹的小脸。 这对父子,都不是好相处的。 她不想再在这里待着了。 赶紧回去睡一觉,明天要打醒精神分家呢。 楚婉蹲下身,对岁岁说:“我要走啦。” “再见。”岁岁乖巧地摆摆小手,又问道,“我们可以交朋友吗?” “可以啊,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 “岁岁,别告诉她!”小男孩立马走过来,充满敌意地瞪向楚婉。 顾骁:? 楚婉:…… 假装不知道他妹叫岁岁。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8章 第8章 莫奶奶一直站在窗边等,发现孩子们的身影后,赶紧急匆匆跑出来。 见两个孩子毫发无伤,她悬在嗓子眼的心才落回去。 老太太“哎哟哎哟”了半天,将安年和岁岁搂进怀里。 安年别别扭扭的,板着脸,不愿意被抱着,梗着脖子站到一旁去。 岁岁知道奶奶对自己好,软乎乎的身体紧紧抱着之后,伸出一个小脑袋,张着嘴巴喘气。 “都怪奶奶不好,没看好你们,你们俩要是出事了,奶奶咋跟你们爸交代!” 楚婉看着孩子们,又看着莫奶奶失而复得的感慨,眼底染了一抹笑意。 孩子们虽然没有妈妈了,可他们有真心疼爱自己的爸爸和奶奶,同样幸福。 月光下,楚婉的皮肤白皙清透,双眸明亮,她静静地站在原地,看向祖孙三人时,嘴角牵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笑容恬淡温柔。 恰好这时,她抬起眼,不小心和顾骁对视。 楚婉原本的愉悦表情顿时收敛,抿紧唇,悄悄躲开他的目光。 牛棚那边,忽然有了声响,许是有人路过。 “我先回去了。” 楚婉开口之后许久,都没人回应,出于礼貌,她抬起头,再次与顾骁对视。 对方面色沉静,只是微微颔首,但不知怎的,他只是这样站着,就已经有点吓人。 好在下一刻,他再次道了谢,气场才没这么凌厉。 …… 回屋后,莫奶奶让两个孩子先去洗漱。 安年和岁岁的卫生习惯很好,每天睡前的洗漱工作都要费好长时间,小脚丫要在盆里洗、小牙齿每天得刷两次,洗脸用的布还不能和擦脚丫的一样。 莫奶奶说他们瞎讲究,但也把孩子们需要的一一准备好。 “刚才听岁岁说,是楚同志送他们回来的。”莫奶奶悄悄观察顾骁的反应。 顾骁想起刚才那一幕。 大家都说岁岁娇气,对谁都瞧不上眼,一个不高兴就又哭又闹。可是,娇气的小团子第一眼见到楚婉,就拉着她的手不舍得松开。 安年虽然看着精明,实际上到底只是个孩子,傻傻地说出妹妹的名字,话音一落又很懊恼,气呼呼的。 而在他们面前的楚婉,和之前两次他见到的不一样。 她不是小心翼翼的受气包和小寡妇。 她会笑,说不上多开怀,但嘴角上扬时带起的梨涡,甜美又温柔。 “是。”顾骁说,“岁岁捣蛋,跑去她家门口。” 这时,光着小脚丫跑回来的岁岁立马辩解:“不是捣蛋呀,姐姐差点要从高高的凳子上摔下去了!” “摔下去?”顾骁问。 岁岁用力点头:“姐姐要拿小箱子,可是家里没有人帮忙,她就爬得好高!” “她为什么要拿小箱子?” “姐姐要搬家呢!” 顾骁听着孩子的话。 她要搬家,搬去哪里? 莫奶奶叹了叹气:“哪是搬家啊!我刚才也听蒋主任说了,楚同志确实怪可怜的,只是一天没来得及回去做饭,她婆婆就闹着要分家。基本上当婆婆的都不愿意分家,陈秀娥敢这样说,还不是瞧楚同志好欺负!” 顾骁的神色变得冷峻:“不是搬家,她是要被人赶出去?” “就是啊!认识陈秀娥和聂老头几十年了,没想到他俩这么不厚道。”她说道。 “楚同志肯定是不愿意分家的,聂家人也就是瞅准这一点,才变着法儿磋磨人呢。” 顾骁的眸光沉下来。 “顾骁,你和大娘说句真心话。”莫奶奶问道,“你怎么就对楚同志这么上心?” …… 第二天一早醒来,陈秀娥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推醒边上的老伴:“起来吃早饭了。” 聂老头刚睡醒,声音很闷:“楚婉做早饭了?” 陈秀娥乐呵呵一笑:“她敢不做吗?不怕分家了?” 想到昨天晚上楚婉吓得颤抖,小声问她能不能不分家的表情,她就解气。 想必夜里小寡妇肯定哭湿了枕头,一早就醒来忙活,再也不敢不老实了。 陈秀娥是吓唬楚婉的,其实她压根没想分家。 家里有个吃得少干得多的劳力,为啥要分家,她傻啊? 陈秀娥心情愉悦,从炕上下来,哼着小曲儿去开门。 本以为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冒着热气的早饭,然而谁知道,什么都没有! 就连凉白开都没有! 小寡妇出息了,居然这么经得起吓? 陈秀娥“砰砰”敲响楚婉的房门,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才见她睡眼惺忪地出来。 “你这是成心的?”陈秀娥骂道。 楚婉揉了揉眼睛,像是忽地回过神:“大姐和小弟回来了吗?” 陈秀娥一愣:“啥?” 楚婉立马恳求道:“等他们回来,可以不分家吗?我不想去村委会……” 陈秀娥还真没打算去村委会。 多丢人啊。 可气势不能输。 她拽着楚婉的胳膊:“咋能不分家,必须分!不等慧慧他们回来了,咱这就走!” 陈秀娥以为楚婉会哭着说自己错了,便拉着她大摇大摆往外走。 可谁知道,这一路上,小寡妇半推半就的,最后还真站在村委会外边了。 这可咋办? …… 十分钟后,正要去溪边大队领劳动用具的社员们都往村委会跑去。 听说聂家老俩口闹着要分家,把小寡妇赶出去! 这么大的事,咋能不去凑凑热闹呢? 大家伙儿一路往村委会赶。 这年头,寡妇处境艰难,尤其是像楚婉那样娇滴滴小寡妇,必然是门前是非多。家里没个男人,一个人咋过日子? 大家断定,楚婉一定会苦苦哀求,死活不肯离开婆家。 人群中,胖婶对身边的刘婶嘀咕:“咋就突然闹着要分家了?不是挺好的吗?” “看这寡妇成天不让人省心的样,也不知道想把谁勾搭去。”刘婶说。 胖婶嘀咕道:“我看她也没咋不省心啊……每天上工下工,在家里洗衣做饭,不就跟咱们年轻时候一样吗?” 刘婶眯起眼睛:“你这么喜欢她,给你当儿媳妇,你要不?” 胖婶傻了。 好端端地,为什么来怼她? “我看小寡妇本本分分的,倒是你自己家儿子,成天盯着人家瞧。不过你儿子一脸麻子,她肯定不愿意!” 刘婶的老脸都绿了,那天媒人要给他儿子说对象,哪想到人家捏捏捏捏地说只想要楚婉那样的。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媒人把这话带回时,自己有多丢人! “我呸!我儿子才看不上她呢!” 刘婶板着老脸,往村委会走。 却不想还没到,就听见陈秀娥的大嗓门传来。 “今天我非要你们这些村干部给我们家评评理!” “她刚过门,就克死我儿子,在家里吃我的喝我的。我苦啊,有苦都说不出!” “我们老俩口心地好,看她一个寡妇没个依靠,就同意让她住下来了。可是谁知道,她现在居然给我摆起城里人的谱了!” “这日子我是过不下去了,分家,必须要分家!” 陈秀娥最会撒泼,这会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哭喊着。 村干部们都觉得烦人,想要让她进办公室再说,然而,她把脖子一梗:“不成!” 李村长拿她没办法,只好铁青着脸:“你确定要分家?” 聂老头本想让陈秀娥见好就收,可老伴连正眼都不瞧自己一眼。 “确定!”她说。 站在李村长旁边的妇联主任蒋秋月简直是气得快要冒烟。 要不是楚婉实在离不开聂家,她是真想站出来给这孩子做主! “行。”李村长瞪陈秀娥一眼,转而看向楚婉,“楚婉同志,你愿意分家吗?” “我——”楚婉抿了抿唇。 陈秀娥在地上打了个滚,开始给聂老头使眼色。 现在该知道怕了吧? 知道怕了,就哭着好好哀求他们,到时候再让村干部们批评她几句,给她当个教训! 聂老头清了清嗓子:“知道错就行了,你以后——” “好,分家吧。”楚婉轻声道。 聂老头和陈秀娥傻了。 围观的村民们也傻了。 “李村长,我同意分家。”楚婉心平气和地重复。 陈秀娥猛地从地上坐起来,一脸震惊,半晌回不过神。 蒋秋月一听,眼睛“唰”一下就亮了。 楚知青可以啊! “李村长,我是知青。既然婆家人要求分家,那么分家之后,村委会安排我住在哪里呢?”楚婉问道。 此时谁都没注意到,顾营长也站在人群中。 他是特地来的。 顾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不想看见这个小知青被欺负。 甚至,即便惹上一身的风言风语,也愿意为她出头。 可谁能想到,她竟自己站了出来。 听见楚婉说这番话时,顾骁的眼底染上一抹浅笑。 谁说小寡妇软弱可欺?谁说她会被赶走? 她陪着婆家人闹这一出,是故意的。 故意不给他们留余地而已。 如果楚婉自己提出分家,聂家就不可能给她分一套房子,让她踏实住着。 可现在,是他们无理要求分家,作为知青的她该由村委会安排住处。 楚婉表面柔弱,但却聪明坚韧。 用这个办法保护了她自己,顺便摆婆家人一道。 是他之前小看她了。 “住处的话……”李村长犹豫了一下,“知青点已经满了,我想一想你住在哪里更好,你放心,村委会会负责的。” …… 而另一边,岁岁跟着安年,在溪边捡了小石子打水漂。 边上来来往往的孩子们见小妹妹可爱,想要凑过来玩的,可再一瞅安年,又退缩了。 安年始终板着脸,学顾爸爸平时那样,露出凶巴巴的表情。 “哥哥,上心是什么意思?”岁岁好奇地问。 “就是喜欢。”安年说。 岁岁歪着脑袋。 昨天奶奶问爸爸为什么对送他们回家的姐姐上心,爸爸什么都没说,只让他们早点休息就回去。 原来“上心”就是喜欢的意思! “啊——”岁岁恍然大悟,搓着小胖手,“爸爸要结婚了吗?” 安年用看小白痴的表情看了妹妹一眼。 连四岁都不到的小孩,果然什么都不懂。 饭可以乱吃,话可以乱说吗?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9章 第9章 汪美茹听到聂家要分家的消息时,原本不以为意。 她有上一世的记忆,哪能不知道聂老头和陈秀娥和人精一样,压根不会让自己吃亏。他们俩,不过是想借个机会,好好敲打楚婉,让她老老实实而已。 汪美茹的心情很平静,只是抱着,斯斯文文地跟着其他知青们,“顺路”转到村委会门口看一眼而已,可谁知道,这一看,让她无比震惊。 “分家?你出息了,要分家?”陈秀娥的嗓门猛地太高。 楚婉走到陈秀娥面前,说道:“是你们说要分家的。” 陈秀娥张了张嘴巴,半晌没说出话。 她和老伴还要脸,现在哪能说自己只是随便吓唬人而已? 楚婉又说道:“这两天,我发烧了,实在没有精力做饭。” 楚婉的声音很温柔,她站在弱者的角度,无辜地说出这一番话。 这会儿本还不知道聂家老俩口为啥闹着要分家的村民们都明白了。 只是因为儿媳妇发烧没法做饭,就要把人赶出去? 陈秀娥老脸一红:“你说发烧就是发烧?” 抬杠的时候精气神儿多好,说发烧,谁信啊? “我能证明,楚同志是身体不适。”蒋秋月站出来,“前天我看见她回村的时候,脸色就比平时难看很多。我一个平时和她不怎么接触的人都看得出她发烧了,你们作为她婆家人,难道看不出来?” 楚婉发高烧做梦那一天,是从娘家回来的。 一路上,她碰到很多村民,有人说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风一吹就倒,还说她这模样太晦气了…… 现在,当时见到她的人,纷纷出声。 “话说回来,我那天也觉得楚寡妇和平常不一样。” “好像嘴唇苍白,脸上又红得不自然。” “楚知青平时经过知青点都会和我们这些知青打招呼的,但那天没有,肯定是身体不舒服。” 直到这时,顾骁才明白,原来“爬床”当天,她的柔弱与无助,是因为身体不适。 可即便是那样,她仍然竭尽全力,一步一步离开了他家。 楚婉并不是毫无心眼,可她的心眼,是用在保护自己身上。 “楚婉嫁进你们家这一年,在我看来,没什么对不住你们的地方。昨天晚上,我在你们家门口,亲耳听见你们说她偷吃了鸡蛋和红糖。大家伙儿听听,整个家里,就楚婉一个人赚工分,她吃个鸡蛋怎么了?” “是两个鸡蛋!”陈秀娥说。 “你给我闭嘴!”聂老头脸色铁青,“还嫌不够丢人?” 陈秀娥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恨恨地瞪着楚婉。 村民们的表情变得微妙,“啧啧”两声。 楚婉知道村民们说这番公道话并不是对她有多好,他们只是容易受到煽动而已。 而真正能为她做主的只有妇联主任和其他村干部们。 “还有,你说楚知青回家太晚了,没做晚饭,是偷懒。但是,你们有没有听她解释?她早就该下工了,是我请她来村办公室帮忙做事,耽误的时间,我们肯定会给她补上工分的。” “楚同志身体不适,但还是坚持来上工,这样的精神和毅力是值得鼓励的。反观你们,连这么一点理解与包容都没有!” 聂老头这大半辈子,一向都受人尊敬,还从来没试过像现在一样难堪过。 在他病倒后接替他村支书职位的孙支书站出来,脸色一沉:“聂同志,你自己以前也是村干部,现在退下来了,就连这点觉悟都没了?” 直到这个地步,陈秀娥才意识到整件事的严重性。 她慌了,说道:“这些都是家事,不麻烦村委会了,我们自己回去——” “李村长。”楚婉打断她的话,看向李村长,“可以请村干部们帮我拟一份分家书吗?” “没问题。”李村长说道。 聂老头和陈秀娥愣着。 分家…… 居然真的要分家了,这不是他们的本意! 聂老头的气都快喘不上来。 家里老大已经出嫁,老二过世,老三还在念书,至于他自己,也早就不是村干部,家里连个上工挣工分的人都没有,以后从哪里弄粮食? 至于陈秀娥,暂时想的是自己。 都说苦媳妇熬成婆,她终于熬成婆了,儿媳妇居然跑了,她还哪能享清福? 这一刻,没有谁比聂家俩口子更加后悔的。 到底是怎么到分家这一步的? 一开始,只是想敲打小寡妇而已,可到最后,稀里糊涂的,竟真是让她分出去了…… …… 聂家大女儿聂慧慧站在公交车上,脸色难看。 宁玉村太远了,每次回娘家,她都得花不少时间。 她都已经出嫁了,嫁的是城里人,在国营饭店还有正经工作,多好的日子啊,为什么要被娘家耽误? 车快到站了,聂慧慧准备下来,起身时不小心被边上一个老农民手中的劳作工具蹭了一下。 她的脸一下子就黑了:“我这是的确良衬衫!脏了你赔得起吗?” 老农民也不是好欺负的,“啐”一口:“装啥城里人啊!就你衣服金贵,这么舍不得,就别穿了,脱下来捧着!” 车上的人都笑出声。 聂慧慧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没好气地下车。 公交车不是正好停在宁玉村门口的,回去还要走很长一段路。 这么热的天气,她愈发烦躁,到家的时候,拿起桌上的凉白开,一脸怒气地灌了一大口。 “你弟呢?”陈秀娥问。 “一到家就光是问儿子的事。”聂慧慧哼笑一声,说道,“快放暑假了,他今天不回来,还有,学校要交假期学费,你们准备一下。” 陈秀娥眼皮子一跳:“我们哪有钱啊!” 聂老头清了清嗓子:“慧慧,要不你——” “我也没钱。”聂慧慧立马说道,“别人来娘家都是打秋风的,就我还得贴娘家,要是让婆家人知道了,你还想不想让我好过了?” 她话音落下,余光看见楚婉屋里地上摆着个行李箱。 把行李箱拿出来干什么? 聂慧慧放下搪瓷缸,往里走去。 行李箱敞着,有好几身漂亮衣服,想来都是楚婉过去从娘家带来的。 聂慧慧眼睛一亮,蹲下来看了看,随手拿起两件,装作不经意地说:“这两件我拿去穿了。” “不行。”楚婉连头都没抬,继续叠衣裳。 “反正你又不穿。”聂慧慧说,“你要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到时候又招惹是非,害爸妈跟着你听闲话。” 屋外,聂老头和陈秀娥欲言又止。 楚婉已经收拾好行李,又按照村委会拟定的分家书,将属于自己的东西通通打包好。 她一个人提不动这么多,好在蒋主任不放心,说好了会喊几个知青过来一起帮忙。 恰好楚婉把行李收好,屋外传来蒋主任的声音。 “楚同志,我们来了!” 楚婉连忙小跑着出去。 先是行李箱,再是锅碗瓢盆,最后是粮食,一件一件往外拖。 几个知青一起把东西装好。 蒋主任拿着分家书,核对物品,进屋问聂老头:“你们聂家还有什么异议?” 聂老头黑着脸:“没有。” “行,别到时候人都走了,说丢了东西。”蒋主任说,“楚知青,我们走。” “等一下,蒋主任,我还要去拿点东西。” 陈秀娥还想闹,但被聂老头拦住了。 因为他昨天说,分家是他们自己提出的,现在人真分出去了,他们又不同意,不光会被村民笑话,甚至还会被村干部批评。 对于这次分家,村委会办得公平,谁都不占便宜,也也不吃亏,但要是再闹下去,就说不准了。 村干部们可不像村民那样不讲道理,他们会站在小寡妇那边的。 聂老头忽然觉得,自家是吃了个哑巴亏。 眼看着楚婉在蒋主任的陪伴下离开聂家,甚至还带走这么多东西,聂慧慧整个人都傻了。 这是在闹什么? 眼看着楚婉最后一趟回屋,抱走一摞书时,聂慧慧彻底坐不住了,跑上去拦着她:“你这是干啥?” “我们分家了,你爸妈没说吗?”楚婉问。 聂慧慧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圆。 怎么能分家! 分家后,他爸妈的粮食怎么办?难道将来他俩要靠她养? “还有大姐拿了我这么多衣裳,也得还回来。”楚婉说。 聂慧慧怔了一下。 “要不然,我就去告诉你们单位的领导了。” 蒋主任一脸欣慰。 楚婉不争不抢,只拿回属于她自己的,压根没错。 “我、我又没说不还!”聂慧慧面红耳赤。 分家这么大的事,村民们当然围成一团凑热闹,这会儿一听,眼睛都亮了。 “我就说聂家大闺女的衣服咋都这么好看,还以为是因为工作单位好,嫁得也好,没想到,这些衣服居然都是小寡妇的!” “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今天慧慧穿的的确良衬衫,以前楚寡妇刚下乡时也穿过。人和人真是没法比,慧慧把衣服都穿得发黄了,还皱巴巴的,看着一点都不体面……” 聂慧慧的耳朵都红了。 她自视甚高,并且和聂老头一样爱面子,哪能忍受被人这样笑话数落。 “蒋主任,我们走吧。”楚婉说。 聂家人纷纷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眼睁睁地看着小寡妇头也不回地踏出聂家的门。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 “我们村干部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让你住村口那间茅草屋。条件不好,你凑合一下,到时候如果有知青返城,空出床位,就让你回来住。”蒋主任说。 一路走到村口,那间茅草屋,看着空落落的。 但楚婉的心,却很满足。 “一个女同志,自己住肯定有不方便的,要是有什么难处,记得来找我。”蒋主任说到这里,又忍住了,娇美寡妇门前是非多,大家都知道,只是这会儿提出来,只会吓着楚婉。 只是蒋主任没想到,楚婉一点都不害怕。 小寡妇满心期待自己独自住在茅草屋的第一个夜晚。 就好像人生要从这里重新开始似的!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10章 第10章 村干部们商量过后,让楚婉在村口第二间茅草屋暂住。 茅草屋又破又旧,夏天热,冬天凉,下雨还漏水,但日子是人过出来的,楚婉一点都不怕。 蒋主任让知青们把楚婉带来的行李都归置好。 但楚婉实在是不好意思再麻烦大家了,剩下的收拾工作,不愿意再让人帮忙。 “你们都回去吧。”汪美茹话音落下,一一将知青们送出门。 汪美茹会来事儿,笑得比花还要灿烂,边走还说了不少寒暄的话。 只是知青们心里头都纳了闷,没记错的话,是蒋主任喊他们来的,怎么突然之间,她倒成他们半个领导了? 屋里,蒋主任放心不下楚婉,又交代了几句,才想起办公室还有事要忙的。 楚婉将她送出门,转头一见,汪美茹也迎上来了。 “你怎么还没走?” “我要留下来帮你啊,我们是最好的姐妹呢。” 等到人都离开了,汪美茹找了张板凳坐下:“婉婉,你怎么说分家就分家,还分得这么细,连结婚时木工打的小板凳都带走了?” “本来就是我的,我不能拿吗?”楚婉认真地问。 汪美茹愣了一下。 上一世,她和楚婉是一同下乡的知青,她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可在下乡第二年,楚婉得到回城名额。 眼看着回城无望,汪美茹选择和同村的知青结婚,婚后才知道,对方懒散、爱使小聪明、自视甚高,并且一肚子花花肠子…… 上辈子的汪美茹,直到死的那一刻都在后悔。 可没想到,再睁开眼时,她重生了! 重生后,汪美茹没再和上一世的丈夫傅贤光眉来眼去,而是成为劳动积极分子。她学着楚婉柔柔弱弱却有原则的性子,想要像她一样讨人喜欢,但楚婉的风头还是胜过她。幸亏这一次,连上天都在帮她,楚婉的父亲不知怎的重遇老战友,给定了亲事。 之后楚婉成了寡妇,她便有意无意地制造漫天的风言风语,眼看着楚婉再没可能走上一世的老路,却没想到,发展不如她的预料。 汪美茹装作不经意地试探:“婉婉,你平时不是不怕吃亏的吗?这次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硬气啦……” “这亏给你,你吃吗?”楚婉抬眸,奇怪地问。 汪美茹:…… 楚婉在怼她,她听错了吗? 小寡妇哪来这么大的脾气! 楚婉看着汪美茹呆愣的样子,拿起抹布:“你去帮我去提桶水吧。” 说话间,汪美茹的手中已经被塞了水桶的把手。 她不服气,凭什么呀,自己去提水,楚婉倒是舒舒服服地等着! 心底虽是这样想的,但汪美茹还是老老实实地提水去了。 谁让她自己提出要留下帮忙呢? “没问题。”汪美茹扯着嘴角干笑一声,转身去提水。 这屋子多脏啊,真是平白无故给自己找了这么多活儿! …… 觉醒之后,楚婉最不愿意的就是亏待自己,如今汪美茹愿意留下来打扫卫生,她当然不会拒绝了。 收拾到天快黑时,这屋子才勉强清爽起来,等擦洗干净之后再看,楚婉发现茅草屋也没什么不好的,就是老旧了些。 好歹从现在开始,她能一个人生活了,这是天大的好事。 汪美茹累得直喘气,转头一看,楚婉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新房,清澈如水的双眸亮晶晶的,嘴角还笑出一对梨涡。 她突然不太痛快。 被婆家人磋磨了一整年,楚婉怎么还是这么好看? “还有什么要干的?”汪美茹闷声道。 “铺好被单就好了。”楚婉说。 但是,汪美茹上前要拽床单时,被挡开了。 “不要。”楚婉说,“我自己来。” 汪美茹:? 多了不起的床单,还不准人家用手碰了! 汪美茹黑着脸坐在小板凳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突然之间,她抬起眼,看见有人从村口进来。 是顾营长和他的两个孩子! 汪美茹的眼睛都亮了,往外走去。 她是特地要装偶遇的。 那天,她在顾营长面前刷了个脸熟,现在再凑上去,一来二去的,感情不就培养出来了吗? 现在这年代,不像后世那样讲究自由恋爱,只要能在顾营长探亲假这些日子和他看对眼,他分分钟向部队打报告接她去军区! 至于那两个小孩—— 上一世,在她四十多岁的时候,曾听村民们说起军官家两个孩子的情况。听说安年性子暴戾,和人打架致人伤残,蹲大牢去了。而岁岁,这是个娇气任性的小女孩,一路走来,处处不顺。 汪美茹讨厌孩子,也不想做人后妈,可如果对方是顾营长,她还能接受…… 这样一想,她挤出笑脸:“顾营长!” “哪位?” 汪美茹:…… 她尴尬道:“我们那天在小院门口见过的,你忘了吗?” “你是造谣的那帮村民?”顾骁眼神厌恶。 “不是不是!”汪美茹赶紧说,“我是寡妇的朋友,我帮她说话的。” “楚婉的朋友?” 汪美茹:??? 他怎么记得楚婉的名字? “爸爸,这是谁呀?”岁岁歪着脑袋,乖巧地问。 汪美茹看看顾营长,再看看脸色比顾营长还臭的安年,最终决定从小娃娃下手。 她蹲下来,笑容灿烂道:“你好啊,你长得好漂亮。” 岁岁突然用两只小手紧紧捏住自己的鼻子:“好臭哇!” 汪美茹瞪圆了眼睛。 她早就知道这小丫头在军营被人宠坏了,娇气、没有礼貌,可再怎么样,也不该说她臭! 汪美茹的脸“唰”一下就红了,伸手去拉岁岁,难堪道:“我刚才是参加劳动了,劳动最光荣。” “好臭好臭。”岁岁的嘴角往下一撇,肉乎乎的脸蛋轻轻颤。 汪美茹恨不得一头钻进地缝里去。 她不敢抬头看顾营长,但还是要维持体面,扯开话题道:“下次见面请你吃糖,你可以叫我知青姐姐哦。” 下一刻,脆脆甜甜的小奶音,再次响起。 “知青姐姐!” 汪美茹心中终于有了一丝安慰,孩子就是孩子,她是无心的! 这不就哄回来了吗? 可是,等她抬起头准备用最温柔的笑容面对小娃娃时,人家已经“咻”一下跑走了。 “知青姐姐!” “知青姐姐怎么在这里哇!” 岁岁张开短短的手臂,飞扑进楚婉的怀里。 而她身后,顾营长迈开长腿,跟上孩子的步伐。 安年虽然不情不愿的,可也不能落下,只好也走上前去。 独自被抛在身后的汪美茹僵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 他们仨认识楚婉? 还有,她和楚婉都是干了一整天的活。 怎么在她面前捏着鼻子,在小寡妇面前就直接一个飞扑求抱抱? 这个小娃娃是不是成心的啊! …… 另一边,莫奶奶是跟他们一起回来的。 老太太买了毛线,准备给俩小家伙织袜子。 现在是夏天,还穿不上温暖厚实的小袜子,可她得先给孩子们备着。 因为,安年和岁岁很快就要跟着顾骁回军营了。 顾骁的探亲假只剩下五天。 莫奶奶怪舍不得他们的,可也知道,这回团长给的假是顾骁攒了好几年的,能有十五天已经够多的了。至于孩子们,既然他愿意照顾,那么安年和岁岁跟着他们的“顾爸爸”,肯定比跟着她好。 别的不说,光是教育资源,公社的学校就比不上军营的。 大清早的,老人家是和孩子们一起进城买毛线的,顾骁一路跟着,几乎不说话,只掏钱和票。莫奶奶自己有钱,可顾骁愣是不让她掏荷包,老太太也拿他没办法。 回来的路上,岁岁想要吃糖葫芦,顾骁给他们买了两根。 小家伙吃了三颗糖葫芦,就要让哥哥尝尝,安年摇摇头,抿着嘴说自己不要。 因此在公交车上时,一直是莫奶奶给他们拿着糖的。 老人家走得慢,落在顾骁和两个孩子身后,直到过了好久,才从村口进来。 一进村,她就看见顾骁带着孩子们,与楚婉站在一起。 前几天,莫奶奶问顾骁是不是对楚婉上心了,当时他没搭话。 现在想一想,她也觉得自己老糊涂了。 两个人也就是外貌上般配一些,但不管性格、家世和过往,都是天差地别的。 “哇,这糖葫芦……”汪美茹看见莫奶奶,就准备和她套近乎。 搞不定小的,她还搞不定老的吗? 莫奶奶认出她是下乡的知青,和气地笑了一下:“你想吃吗?” 汪美茹倒不是想吃糖葫芦,只不过,在老人家面前表现出天真可爱的一面,应该更讨喜吧? 她记得,之前刚下乡时,知青们都准备了自己家乡的特产,她没好意思尝,而楚婉大大方方的,大家倒是觉得她真诚、孩子气。 “我想尝一个。”汪美茹轻声道。 “那我问问孩子们。”莫奶奶转头冲安年和岁岁喊道,“安年,岁岁,你俩的糖葫芦可以让她吃一个吗?” 汪美茹的脸颊顿时开始发烫,脚指头都要蜷缩起来。 “不要!”安年大声道。 岁岁的嘴角往下一咧,小脸板起来:“不可以!” 汪美茹的嘴角一僵。 “不好意思啊。”莫奶奶说,“俩孩子不同意。” “没、没事……”汪美茹难堪地摇摇头,眼眸一抬,发觉顾营长冷淡地扫了自己一眼。 而那一眼,非常复杂,带着种种意味。 嫌弃、烦躁、厌恶…… 甚至,如果眼睛会说话,顾营长大概在说——怎么会有人和孩子抢吃的? 汪美茹满心崩溃。 再回过神时,她看见岁岁踢着小短腿,“啪嗒啪嗒”跑过来,把糖葫芦拿走了。 “我要请知青姐姐吃!”小团子说完,再次欢快地奔向楚婉。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11章 第11章 岁岁踢着小短腿,跑去找楚婉。 第一次见到楚婉,岁岁就喜欢她。 姐姐长得多好看,谁不喜欢好看的人呢,小团子理直气壮。 “知青姐姐吃糖葫芦!”岁岁伸出小手,将糖葫芦递过去。 楚婉笑了,蹲下来问道:“岁岁舍得吗?” 安年板起小脸。 果然,她记住妹妹叫岁岁了! 但好在爸爸在,顾爸爸是营长,平时专打敌人,如果对方真是坏人,肯定不会让她得逞。 “舍得哇!”岁岁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我吃饱啦!” 楚婉站在原地,抿了抿唇,低头看着手中的糖葫芦。 金灿灿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有点热,楚婉纤细白皙的手指握着糖葫芦的棍子,看了好久。 夏风拂过楚婉的脸,将眉间的发丝吹开。 她轻轻咬了一口糖,原本是斯斯文文的,可山楂球好大,还是得一口吃进去才痛快。 甜津津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好吃吗?”岁岁歪着脑袋问。 “好吃。”楚婉柔声道。 顾骁站在原地看她。 汪美茹就这么眼睁睁地盯着顾营长和岁岁。 自己想要尝一尝的糖葫芦,被岁岁献宝一样递给楚婉,安年也不生气,随她们去。 汪美茹抿了抿唇,她也好久没有吃零嘴了,真羡慕。 她按捺着心底的不快,尽量不在莫奶奶面前表现出来,但还是忍不住,直勾勾地看着楚婉。 楚婉穿着老式人民服,这色泽单调样式老土的衣服,是自己平日里压根看不上的,可她却丝毫没有被这样的沉闷所掩盖,相反,她蹲在岁岁面前时唇角的笑靥、眼底闪耀的星光,使得整个人都明亮起来。 汪美茹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这孩子被人宠坏了,一个不如意就会大哭大闹,肯定会欺负楚婉的……可是,她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这一刻。 楚婉好像和岁岁很熟悉,小团子歪着脑袋时,她也故意歪了歪脑袋,还伸出手,点了点孩子的小鼻尖,之后转而望向顾营长。 炎炎夏日,令汪美茹烦躁不安。 树荫底下,顾营长和楚婉站在一起,他颀长挺拔,而她娇小玲珑,她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只觉得这一幕很刺眼。 般配又刺眼。 在顾营长面前,楚婉有些局促。 看着她红成苹果的脸蛋,顾骁突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摸了摸鼻子。 “这是我家。”楚婉没话找话,“我搬家了,原本不住这儿。” 顾骁说:“我知道。” 这话音落下,两个人就僵在那儿了。 楚婉:…… 他知道? 虽然村民们都对她分家的情况很关注,但他是顾营长,也关心这些小事吗? 顾骁:…… 他这话让人家怎么接? 他咳一声,严肃道:“好,你忙吧。” 楚婉立马点头:“您走好。” 安年站在一旁,暗中观察。 他俩在干什么? “岁岁,走了。”顾骁说。 小团子可不满了。 爸爸走就走嘛,为什么要带着她一起! 岁岁依依不舍的,转头轻轻摆了摆小手:“知青姐姐再见。” “再见啦。”楚婉说。 等到目送这一家三口离开了,楚婉才重新回屋拎起被单。 岁岁还是很可爱的,但希望这孩子下回来的时候,别带她哥和她爸了。 楚婉扑好被单,准备把从聂家灶房带来的瓶瓶罐罐摆好。 这会儿一抬眼,才发现汪美茹仍旧站在原地,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 她招呼一声:“美茹,你过来帮忙吧。” 汪美茹生无可恋地回来。 这破茅草屋没灶房,灶台在屋外,她帮忙把铁锅拿到外边,一回来,看见楚婉在整理调味料。 汪美茹:…… 连盐巴都能分出四分之一带走,楚婉是真不让自己吃亏。 “婉婉,你怎么认识顾营长?”她装作不经意地问。 楚婉哪能提起那天“爬床”的事,便说道:“我认识他女儿。” 汪美茹这才松了一口气,语气都轻快不少,叮嘱道:“婉婉,顾营长这人狂妄自大,脾气还特别坏,下次见到他,你记得有多远就离多远。” 话音落下,汪美茹也算放心了。 她真糊涂,顾营长是军官,他高大英俊,家世还这么好,就算带着两个孩子也不难找媳妇,怎么可能看得上楚婉? …… 楚婉走后的第一天,聂家静悄悄的。 聂老头就像是整个人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似的,坐在炕上,一根接着一根抽旱烟。 陈秀娥则站在灶房,看看红薯袋,看看粮橱,半晌没回过神。 楚婉真走了。 自己只是吓唬吓唬她而已,她咋能真走呢? 一想到从今往后自己得洗衣做饭,陈秀娥悔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爸、妈,事到如今,就只能先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过了。”聂慧慧说道,“弟弟还小,你们得供他上学,总是吃老本是不够的。以前咱村是体恤你俩,看在爸是退下来的老干部份上,粮食才管够,再加上楚婉还挣工分,你们的日子才能过下来。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分家的事一闹,连村干部都批评你们,以后你们俩……” 见大女儿这为难的表情,聂老头的心情更沉重了。 他知道她还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以后他们聂家就两个老的,日子不好过了。 “你弟那边——”陈秀娥一开口,就被打断了。 “我已经嫁人了,就算挣钱,也得放在自家花。你让我供弟弟上学,绝对不可能。”聂慧慧连想都没想,“要真让我每个月补贴娘家,婆家让建民和我离婚咋办?你们总不能只顾着小弟,不管我的死活吧?” 陈秀娥被女儿堵得哑口无言。 “这样吧,你和大队商量一下,以后回去上工,挣点工分。”聂慧慧说,“以前聂勤挣的钱都往家里寄,你们攒了这么多,供小弟上学不是问题,只要把粮食挣到就行了。” “我去上工?”陈秀娥震惊道,“和我一个年纪的老太太都不上工了,最多只是去纳鞋底!” 聂慧慧皱了皱眉头:“那怎么办啊?谁让你们把楚婉作走了。” 陈秀娥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们家过去可风光了,老大和老二都是国营单位的员工,吃供应粮的,老三年纪还小,聂老头看不上村里的公社小学,非要把他送城里念书。 当时谁提到他们家,不是比起大拇指?以他们家这条件,就算是娶城里知青,也不算高攀的。 可是他们聂家,过去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落魄。 楚婉分家这一出,让她和聂老头被戳着脊梁骨骂,说楚婉晦气克夫的是一批人,如今骂他们刻薄的也是同一批。 村民们都是墙头草,一吹就倒,这会儿,他们倒到了楚婉那一头。 自己都这把年纪了,真得重新回大队上工吗? 陈秀娥的心里不是滋味,忍不住开始抹眼泪。 看着老伴这副模样,聂老头的心里头堵得慌。 这日子恐怕要越来越难过了,要是能把楚婉给哄回来就好了。 …… 接下来一连数日,村民们念叨的大多与楚婉以及聂家人有关。 听说,村口那家茅草屋这两天可热闹了。 先是聂慧慧去找楚婉,让她看在聂勤的份上,回来照顾老俩口,被拒绝了。 再是陈秀娥去闹,说小寡妇没良心,丢下他们二老不管,正好妇联主任经过,把这恶婆婆批评了一顿。 最后出马的是聂老头,聂老头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根拐杖,故意走得一瘸一拐的,看来是准备扮可怜。只可惜,他站在外头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来开。 谁都没料到,柔柔弱弱的小寡妇居然这么不好说话。但是再转念一想,也是情理之中的。毕竟楚婉是城里来的知青,知青念过书,有自己的主见,哪能一会儿一个主意。 至于聂家人说楚婉太绝情,根本没多少人理会,毕竟村民们当时在村委会外边都听清楚了,是聂家人自己要分家的! 分家就是分家,聂家人请不回小寡妇,就只好再想别的法子。 因此在楚婉离开的第三天,大队社员们诧异地发现,陈秀娥居然来上工了! 陈秀娥扛着劳动用具到的时候,老脸涨得通红。 但很快,她的脸更红了。 是被太阳烤的。 火辣辣的烈日下,大家都在辛勤劳作。 收麦、锄草,谁都没有闲着,豆大的汗珠往下洒,陈秀娥嚷嚷着自己有多命苦,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发现这一闹,居然更热了。 …… 陈秀娥太久没吃苦了,不一会儿工夫就累得嘴唇发白。 她放下镰刀,找了树荫底下的位置想要去乘凉。 可陈秀娥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见记分员一声呵斥。 “陈秀娥!别偷懒!” 她都这把年纪了,还被一个年轻同志直呼大名,顿时耳根子都红了,低头蔫蔫儿地干活去。 而这一转身,陈秀娥就正好看见了隔壁地的楚婉。 楚婉边上的都是知青。 与真正的农民相比,知青是很好认的,看着就是做不惯农活的体面样子。 而奇怪的是,即便是在知青堆里,楚婉仍旧特别出挑。 楚婉戴着一个边沿宽大的草帽,草帽底下,巴掌大的小脸又白又嫩,半点没被晒黑。她也累,脸颊都被晒得发红,但还是看着细皮嫩肉的样子。 忙活了好一阵之后,她走去大树边,拿起自己的水壶,打开盖子,仰起脖子喝了几口。 小寡妇连喝水都是慢条斯理的,唇边有水珠滑落时,用葱白的指尖轻轻擦去,再重新将水壶放回原位。 陈秀娥板着脸看了许久,等回过神时,才发现盯着楚婉看的不仅仅是自己。 还有好几个大汉。 陈秀娥冷哼一声,看着他们这虎视眈眈的样子,估计她一个人住,日子不一定好过。 小寡妇咬牙撑着呢! “知青姐姐!知青姐姐!”突然,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跑过去。 陈秀娥问边上人:“这小娃娃哪来的?” “好像是谁的孙女来着。”有人说道。 陈秀娥笑了。 这才分家没几天,就打算给人当后妈了?不对,是后奶奶! 她都要同情楚婉了,才二十岁的年纪,嫁过去直接当奶奶,那男人得有个五十岁了吧? 也是,谁让她是个寡妇呢,还想嫁得多好? “哦,想起来了,小丫头是顾营长的女儿。”对方又说。 陈秀娥正笑得开心,忽然嘴角一僵。 顾营长的女儿? 笑不出来了。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12章 第12章(加更) “去岁岁家吃饭?”楚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一遍。 “对哇!奶奶打了肉,我奶奶做的饭最好吃啦!”岁岁认真地说。 楚婉一时有些为难。 如果拒绝了热情的小团子,她应该会失望吧? 而正在楚婉犹豫时,边上的汪美茹忍不住问道:“是你爸爸让你来邀请的吗?” 她一开口,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 虽然楚婉是个寡妇,但她这娇娇嫩嫩的样子,谁看了不心动呢?如果是顾营长让岁岁来请楚婉回家里吃饭的,那就完蛋了,自己彻底没戏! “是我自己要邀请知青姐姐!”岁岁认真道,“爸爸不知道!” 小团子话音一落,还拽着楚婉的手,扁着嘴巴求了她好一会儿。 这可爱的小表情,任谁都是不舍得拒绝的。 楚婉实在拿她没办法,笑道:“好好好,我答应了。” 岁岁一听,高兴地蹦起来,小短腿从地里往外一迈,跑去找她哥哥去了。 而安年,这孩子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酷酷的,像是瞧不上任何人似的。汪美茹也能理解,这孩子他爸未来是司令啊,肯定是很难攻略的。 这样一算,顾家也就一个小丫头心里头向着楚婉,而顾营长和他儿子,对楚婉根本就不特殊。 汪美茹安慰好自己,对楚婉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哦,顾营长特别不好相处,我劝你还是别怕得罪他女儿,直接就别上他们家吃饭了吧。” 说到这里,她还怕楚婉不信,又说道:“对了,就在顾营长回乡探亲那一天,有村民传,说你爬他炕上了……” 这事过去还没几天,再一听见,楚婉还是心惊胆战的。 她低着头,打开水壶:“什么?” “你不知道吧。”汪美茹得意道,“反正就是一群村民,围在顾营长家小院子里,说你在他屋里。顾营长没理大家,直接进屋了,没想到过没多久,傅贤光偷偷溜进去看。最后顾营长直接提着傅贤光的衣襟,把他甩到小院,听说直到现在,傅贤光还在关禁闭呢。” “真的假的?”楚婉惊讶地抬头,“我没听人说过。” “谁敢说啊?村民不敢说,怕被扣工分,知青们也不敢说,怕知青点排长说我们乱嚼舌根。”汪美茹说道,“我把这件事告诉你,就是想劝你,别在顾营长面前耍小聪明。不过我想,你应该不是那种心比天高的人吧?” 楚婉看着汪美茹这试探自己的表情,就想起她在原剧情中对顾营长有多殷勤。 不过,这些与自己无关。 楚婉查了这么长时间,始终查不出当时“爬床”的事,是谁陷害自己。 可原来在当天,一切就有端倪了。 “现在傅知青怎么样了?”楚婉问道。 汪美茹耸了耸肩。 她压根不关心傅贤光如今怎么样。 上一世自己和他结婚之后,可受了不少委屈,这一世再见面,她巴不得傅贤光要多倒霉就有多倒霉呢。 “你别管这么多了,反正记得,别接近顾营长。”汪美茹说。 这时,口哨声响起,是该下工了。 楚婉将劳动用具拿好,刚要转身,被喊住了。 “你去哪里?” “去岁岁家吃饭啊。” 汪美茹一愣,更气了。 敢情自己说了这么多,她一点都没听进去! …… 太阳慢慢地下山了,楚婉接受岁岁的邀请,去她奶奶家吃饭。 到了村尾,站在莫奶奶的小屋门口时,她有些紧张,鼓足勇气敲了敲门。 莫奶奶带着两个孩子来开门,笑容慈祥:“这是楚知青吧,那天多亏你给我把俩孩子送回来,好几次想谢谢你,都没找到机会!” 看着老人家友善的笑容,楚婉也笑了:“大娘,不客气的。” 莫奶奶忙招呼楚婉坐下,去灶房重新忙活,边喊道:“安年、岁岁,记得招待客人!” 楚婉本以为自己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会局促、不自在,可是并没有。因为岁岁就是个小话痨,只要这孩子一开口,就不会有冷场的时候。而安年也没有继续释放自己的敌意,毕竟才六岁的小孩,主意再大,看着顾爸爸和奶奶都没给楚婉脸色看,也开始怀疑自己了…… 莫奶奶做好晚饭,让两个孩子来端。 楚婉过去一起帮忙。 “开饭啦!”岁岁挥了挥自己手中的小勺子。 楚婉看了看两个孩子,又看看莫奶奶,想问顾营长怎么不在,但到底还是不好意思。 倒是莫奶奶自己开口:“孩子爸爸今天不来了,咱们村子就这么大,要是他过来一起吃,影响不好。” 楚婉的耳根子火辣辣的,垂下眼帘,没有接话。 莫奶奶又立马说道:“楚知青,你别误会,我们是怕对你有不好的影响。” 岁岁吃着红烧肉,小嘴巴鼓鼓的,唇边还都是油,说道:“爸爸说,村民们又要说知青姐姐的闲话啦……” 莫奶奶看着楚婉,笑道:“是顾骁说的,怕给你惹麻烦。” “不要闲话,不要麻烦!”岁岁一本正经地摆摆小手。 楚婉愣了一下。 成了寡妇之后,婆家人、娘家人,甚至村子里没和她说过几句话的村民都会嫌弃她,怕被她的坏名声牵累。 可没想到,眼前这家人不会。 顾营长、莫奶奶、还有岁岁…… 他们并不嫌弃她,而且,还会为她着想。 “一个人住,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莫奶奶说道,“没人去打扰你吧?” 楚婉立马摇摇头:“不会,我用桌子抵着房门的。” “那就好。”莫奶奶笑着说,“村子里这些二流子,也就是嘴上占个便宜,其实胆子比老鼠还小。” “噗嗤”一声,岁岁笑了,两只小手捂着自己的嘴巴:“胆子比老鼠还小!” 屋子里回荡着欢声笑语。 老人家和孩子的笑容真诚明朗,楚婉的心底也变得温暖。 …… 从莫奶奶家出来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村尾到村口,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也恰好趁这会儿消消食。 夏天的夜晚,连微风都是黏糊糊的,但楚婉却觉得整个人都很放松。 因为,她现在回的是自己家。 不必因为下工晚了或者没回去做晚饭而被婆家人指责,如今的她,就只用照顾好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 虽然还是会有二流子悄悄打量,可一时之间,这问题很难解决,就只好暂时接受了。 楚婉一路走回村口自家的茅草屋门口,正要进门,突然听见自行车车轮滚动的声音。 这年头,自行车实在是太稀罕了,城里双职工家庭咬咬牙可以买一辆,可在村里,如果没记错的话,整个宁玉村就只有村长家有呢。 楚婉有些好奇,踮起脚尖往村口看了看。 骑着二八大杠回村的是顾营长。 村口坐着不少正在乘凉的大爷大娘们。 为了避嫌,楚婉看了他一眼,就推开回屋。 窗户还敞着,屋外传来一道道声响,都是夸顾营长这车真漂亮的。 秦婶子一开始还以为车子是顾营长向村长借的,可没想到,竟是他自己买的,顿时就眼馋得不得了:“顾营长,您不是很快就要回军营了吗?这车留着有啥用啊?” “瞧你这话,顾营长自己不骑,莫大娘也能骑啊。”有人轻嗤一声,“莫大娘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咋还骑不动车了?”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 顾骁没注意听他们说什么,而是将目光落在村口那间茅草屋。 这村子里,并不只有村口一间小屋还空着。 村委会让楚婉住在这茅草屋,其实是特殊照顾她,因为村口人来人往,虽然有些吵,但相比之下也安全。 可安全是相对而言的。 毕竟并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坐在村口乘凉,大家总会回去睡觉的。 “你们在说什么啊?这自行车早就已经买了,只是顾营长很少回来,没人骑而已!”突然,一个村民说道。 这时,大家才回过神。 差点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顾营长,那你进城是去干啥啊?”秦婶子笑着问。 “买点东西。”顾骁淡淡地回了一句,再看了楚婉家紧闭的房门一眼,转身骑走了。 秦婶子一脸好奇,在后头盯着他看了好半晌。 买啥好东西了? …… 夜深了,村口的村民们散去,逐渐安静。 月光皎洁明亮,却静悄悄的。 屋里,楚婉的心悬在嗓子眼。 她用身体抵着门,偷听外边的动静。 “楚寡妇,出来喝酒?” “我这酒真香,又香又甜的……” “听说明天晚上,有放映员来咱公社,楚寡妇和我去看电影不?” 楚婉认得出来,那是王毛的声音。 她脸色苍白,纤细的脊背紧紧顶住门,右手握着一把刀。 “小寡妇,你在哥面前装啥正经啊?” “出来给哥回个话,咱们……啊——” 忽然之间,王毛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卡住了。 “顾、顾营长?” “我就是跟小寡妇开个玩笑!” “您别、别……我手疼!”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王毛的求饶声彻底消失了。 之后,有人敲了敲门。 楚婉连想都没想,直接推开了抵着房门的桌子,将门打开。 夜晚的夏风温和。 顾骁看见打开门之后,小姑娘发红的眼眶,和仍在颤抖的肩膀。 而她手上,还握着一把刀。 这柔柔弱弱却又豁出去的反差感。 顾营长低笑:“也不问是谁,就开门了。” 停顿片刻,他拎起手中供销社的袋子:“给你买的门锁。” 楚婉微微一怔。 她听错了吗?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13章 第13章 楚婉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并没有。 这门锁,确实是他给她买的。 “你原先的锁都旧了,门栓晃动,不安全。”顾骁说。 搬进这屋子好几天了,楚婉一直是用桌子抵着门的。 也不是没想过换一个锁,但搬家那两天,大队给她放了假收拾屋子,这会儿如果再请假,会给队里添麻烦的。 反正原先的锁还能用,楚婉就将就着,直到今天,差点吓坏了她。 理智告诉她,王毛根本不敢闯进来,可真到了那一刻,楚婉还是害怕。 如果不是顾营长来了,恐怕那二流子一时半会根本不会走。 “谢谢顾营长。”楚婉轻声道。 顾骁没出声,低头对着木门一顿研究,准备将新锁安上去。 楚婉帮不上忙,站在边上还遮着月光,就赶紧回屋,点了煤油灯。 她提着煤油灯出来,柔和的灯光向着顾骁靠近。 这是楚婉第一次认真地看顾营长的脸。 他的五官很好看,面部轮廓深,棱角分明,却不生硬。 垂下眼帘钉上门栓时,他神色专注,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楚婉安静地站在一边,悄悄看了他一会儿,又往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距离。 她不敢离得太近,因为她还记得当初在顾营长家时,小院里传来的话,他们说她不自量力、攀高枝、不知廉耻…… 可只有楚婉自己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当时情急之下,顾营长是自己的救命稻草,他帮了她,她才能摆脱危机。 可现在,原剧情中的危机已经解除了,往后的路,她得靠自己。 顾骁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调整门锁的卡扣,淡声道:“知不知道那天是谁陷害你?” “是傅知青吗?”楚婉想起上工时汪美茹对自己说的话。 “你知道?”他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抬眼问。 “听说他被关禁闭了,猜的。”楚婉小声嘀咕,“之前没想这么多,我和他无冤无仇的。” “啪嗒”一声,顾骁推了推门锁,确保锁能精准无误地扣上。 “无冤无仇却要害人的,多了去了。”他低声道,“知青排长查出傅知青之前和村里几个女同志眉来眼去,作风问题不好。再加上爬我家窗户这行为,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现在这事已经上报了。关紧闭出来之后,他在村里的活就没这么轻松了,回城名额也不可能再落在他头上。” 这是楚婉头一回听顾营长说这么多话。 她睁圆了眼睛,傅贤光是被永久取消回城资格了吗?” 她想,是顾营长施加的压力,才使得傅贤光受到这么重的惩罚吗? 不,实际上,这惩罚一点都不重。 毕竟在原剧情中,自己的悲惨结局,就是傅贤光害的啊…… “这锁可以用了。”顾骁拿出三把小钥匙,“一共有三把钥匙,自己保管好,最好放一把在信任的人那边。” “好。” 似乎整个宁玉村里的村民都在熟睡。 夜幕下,楚婉接过钥匙,站在顾营长面前,仰着瓷白的小脸,真诚道谢。 顾骁看着眼前人澄澈晶莹的目光,不自然地挪开视线。 …… 陈秀娥几乎一宿没睡,担心小寡妇真和顾营长好上了。 一大早起来,她没精打采地进灶房生火做饭。 “一个是营长,一个是寡妇,咋可能好上?”聂老头没好气道。 “真的?”陈秀娥狐疑地问。 “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 陈秀娥还是没法把心放到肚子里,直到大清早去上工时,脸色才稍微舒展了一些。 “我听说公社在安排相亲呢,顾营长也有份!” “相亲?顾营长和谁相亲?” “顾营长这条件,要是真相亲,肯定不会和村里人。我估计是和知青,咱们村好看的知青,除了楚婉,就只有汪知青了!” “汪知青?汪知青好啊,长得好看、有文化、性子还好,平时说话慢慢的,和顾营长还挺合适……” 汪美茹的脸颊上飘过一抹红晕:“什么相亲呀,我都还没接到通知呢。” “肯定是这样,估计顾营长这趟回村,也是为了联谊会的事来的!” 一个女知青见状,不解地说道:“美茹,可是顾营长有两个孩子呢,嫁过去是要给人当后妈的……而且,我们也不知道他前妻是什么情况。” “什么前妻啊,两个孩子是——”一个婶子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别在私底下嚼舌根,那些都是顾营长的家事。”大队长说道。 知青们是这两年才下乡的,不清楚岁岁和安年的父亲是谁,可他们却是早就知道的。 孩子都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如果不知分寸的大人胡说八道,传到他们耳中怎么办?虽然他们一直是知道真相的,可被人反复提醒,当成拖油瓶一样对待,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 当天晚上,汪美茹收到公社让她去参加联谊会的通知。 她红着脸问:“对方是谁啊?” “这个我们还不确定,到时候要看公社安排,好像是一位军人吧。”对方说,“时间就定在明天傍晚,下工后直接过去。” “明天傍晚?”汪美茹惊讶道。 “是啊,正好明天晚上公社安排看电影活动,如果双方聊得来,可以直接来看电影。” 汪美茹的嘴角飘过一抹羞涩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一起看电影,要是用后世的话来说,就叫浪漫吧…… 顾营长的探亲假快要结束了,她要把握机会,在他离开之前,和他相亲,再一起去看一场电影。 这样一来,等他回部队的时候,是不是会直接向上级打结婚报告? …… 另一边,顾骁躺在炕上,长腿屈着,后脑勺枕着手臂。 在部队时,他见过不少军官家属,也见过不少小兵上战场前提起休假就要回乡相亲结婚。 可一直以来,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婚事,相较之下,父母和军区领导比他要急得多。 顾骁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下去,可直到他遇到楚婉。 这些天,他经常会想起楚婉。 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像是受惊吓的小鹿一般委屈又害怕,想起第二次见面时她一见到自己转身就逃,第三次见面在岁岁面前笑得灿烂动人,想起第四次见面时,她在全村人面前说自己要分家。 再到第五次见面,他俩站在树荫下,树上的落叶随风飘过,恰好停留在她纤细的肩上…… 这是头一回,顾骁想要和一个女同志多说几句话。 也是头一回,他发觉自己的嘴巴有多笨。 后来,他担心她一个人住在茅草屋不安全,去给她买了一副锁。 这一切,像是自然而然的,可他自己知道,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 如果这还意识不到什么,那他未免太不开窍了。 只剩下最后几天,就要回军营了。 他必须努力一把。 “叩叩叩——”敲门的声音传来。 顾营长起身去开门。 妇联主任站在屋外,笑着说:“顾营长,参加联谊的事,您考虑了吗?” “什么?”顾骁问。 “莫大娘没跟您说吗?就是我们公社办了个联谊活动,到处都在动员呢,参加活动的同志们各方面条件都相当优秀,如果您没有对象的话,可以试一试去——” “我有对象了。”顾骁打断妇联主任的话。 蒋秋月的嘴角一僵:“啊?您有对象了?” 莫奶奶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而她这一疑惑,顾骁自己也疑惑了。 他没处过对象,但也知道,人家女同志还没答应,直接说自己有对象是不对的。 他沉默片刻,又说道:“我快要有对象了。” 蒋主任彻底傻眼了。 处对象这事,还能“快了”? “主任还有事?”顾营长问。 “没、没了。”蒋主任说道,“那我和公社那边说一声,您就不去联谊了?” “慢走。” 顾骁关上门。 在他看来,女同志都是麻烦的,军营的战友们要不就是和家里媳妇吵得不可开交,要不就是老老实实听媳妇的,一声都不敢出…… 可现在,他却突然不这么想了。 他想的是,每次训练之后回家,战友们家里都是温馨热闹,而自己则形单影只的。 居然有点羡慕人家。 要是早在十天半个月前,有人告诉他心动是什么感觉,他肯定不会相信。 果然,人的想法是会变的。 顾骁没有追求过女同志,也没人可以请教,只是想着,这事得看她的意愿。 如果不成的话,就低调一些,要不然他回部队后,村民们又不知道会怎么编排她。 只不过,想起兴许这事成不了,他破天荒地紧张起来。 …… “婉婉,你说这样穿好看吗?”汪美茹换上一身新做的布拉吉裙子,跑到楚婉家显摆。 “你说顾营长会喜欢吗?顾营长平时住在军营,那儿都是糙汉子,很少见到像我这样的,他一定会喜欢的。” 楚婉看着汪美茹陶醉的神情。 她还记得,在原剧情中,汪美茹一直在想办法,刻意接近顾营长。 只不过,顾营长好像并不怎么搭理。 见楚婉若有所思,汪美茹一下就明白了。 她是眼红了? 上一世,楚婉轻而易举就能拥有一切,这一世终于轮到自己了吗? 只要顾营长愿意来参加联谊,就表示肯给自己一个机会,到时候拉着他去看电影,他这血气方刚的年纪,说不定就对她动心了。 “婉婉,听说明天晚上能看电影呢。我和顾营长相亲之后,可能还要去看电影。”汪美茹又说道。 前后两辈子,汪美茹还从来没见楚婉对任何人露出羡慕的神色。 这一次,她一定要亲眼看着这一幕。 “我正好也要去看电影的。”楚婉说。 汪美茹挑了挑眉。 还正好要去呢,吹吧。 …… 同时,岁岁正在和安年嘀嘀咕咕的。 “你不去,我就自己去啦!” “不可以!” “知青姐姐会送我回来的!” “不行!” 岁岁气得转过脸,迈着小短腿跑去顾骁面前:“爸爸,明天晚上,岁岁想和知青姐姐去看电影,哥哥不同意!” 安年说:“很多人去看露天电影,岁岁会被踩扁。” “哪个知青姐姐?”顾骁问。 “就是最漂亮的那个哇!”岁岁的大眼睛亮晶晶的。 “我也去。”顾骁说。 安年的小脸上写满了问号。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14章 第14章(加更) 汪美茹一早醒来,就羞答答地跑去找生产队队长请了个假。 “相亲?”大队长姜力华奇怪道,“公社特地把联谊活动安排到下工之后,就是为了不耽误大家劳动,你咋还要请假?” 汪美茹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捂着肚子,扭捏道:“队长,我今天肚子疼,不方便……” 这话一出,大队长的神色立马就不自然了,摆摆手:“就你们城里人事儿最多!去吧,去吧。” 汪美茹请好假,就赶紧回到知青点,先睡个美容觉。 等睡得脸色红润之后,她起来烧水,洗了头又冲了澡,将昨天抻了一夜才好不容易抻平整的裙子换上。 这会儿知青们也都陆陆续续下工了,汪美茹边给自己编辫子,边问道:“蒋红梅,上次你舅从沪市带的口红能借我用一下不?” 蒋红梅一听,立马谨慎道:“不行,我自己都舍不得用呢!” “我拿我的雪花膏跟你换?”汪美茹放软了语气,“红梅,帮帮忙嘛,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 蒋红梅抿着唇,由着她求了好一会儿,直到她拿出自己的雪花膏,很有诚意地挖了满满一勺,才终于松口:“就只能抹一遍,而且你得把嘴巴擦干净再抹!” 汪美茹美滋滋地打扮自己,脸颊都不用上胭脂,就已经因激动而变得红红的。 望着这一幕,几个知青都是一脸不解。 “参加联谊会是公社的任务,又不是第一次了,怎么你这回特别上心啊?” “咱们都是想回城的,就算去相亲,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嘛。” “难道是这次组织给安排的相亲对象特别优秀?” “我好像听说,有一个军官,长得一表人才,家世也好,就是村里的顾营长吧?” 汪美茹将口红还给蒋红梅,用手捋了捋自己的发丝,嗔道:“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知青们:…… 她们也没说八字划一撇了吧? ……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汪美茹就从知青点出来了。 太阳还没下山,斯文秀气的女知青穿着时髦的裙子,双脚踩着平时都舍不得穿的皮鞋,别提有多神气。 她加快脚步,一路往公社赶,又尽量让自己看着气定神闲一些,别一副猴急的样子…… 而且不能累得出汗,因为上一次岁岁在顾营长面前说她臭,她差点没找个地缝钻进去。 汪美茹的心静不下来。 心思不静,就容易烦躁,浑身像是火烧似的,脊背冒汗,发丝也一捋一捋地粘在额间。 然而,就在她热得恨不能找把蒲扇来扇扇风的当下,忽地边上传来“嗖”的一声。 这“嗖”一下,就像是一阵清风吹来,带走烦闷的同时,鼻尖还飘过一丝清新的皂角香味。 汪美茹凉快了一阵,抬起头,突然,整个人傻住了。 那是一辆自行车? 不,自行车不是重点。 重点是,为什么楚婉骑着自行车? 而且,楚婉身后,还驮着一个胖娃娃! “哇——好快好快!”岁岁两只手高高举起。 “岁岁的小手不可以松开,很危险。”楚婉轻轻拧了拧刹车。 “好!”小团子乖巧答应,将两只小手扣在知青姐姐纤细的腰肢上,胖乎乎的小脸蛋挨着她的背,“看电影去啦!” “电影要到晚上才有呢,岁岁不是说让我带你出来转转的吗?”楚婉笑道。 刚才楚婉下工之后,岁岁跑来让她别忘记和自己的约定,说着说着,又让奶奶把自行车抬出来,请知青姐姐带自己去转一圈儿。 楚婉喜欢这个时时刻刻都笑容满面的小不点,自然拒绝不了。 “对哦!那我们先回村吧!”岁岁说。 “好。”楚婉调头,踩着自行车,往宁玉村骑去。 而这一回头,骑没多久,就正好和汪美茹打了个照面。 汪美茹想要用手擦一擦眼睛,但忍住了。 擦什么擦,楚婉的模样,她怎么可能不认得呢? 楚婉真是能耐啊,居然把顾营长的女儿哄得一愣一愣的,连家里的自行车都给骗出来了! 只是她还没想好说几句什么样的话更加阴阳怪气,一个抬眼,楚婉双手握着自行车把手,悠闲自在地骑走了。 骑走了…… …… “爸爸!我们回来啦!”岁岁稚嫩的小奶音远远地响起。 楚婉下车之后,将岁岁抱下车,一个推着二八大杠,另一个则像小尾巴,跟在后边走。 顾骁抬起头时,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岁岁这孩子,人人都说她被宠坏了,平日里一个不顺心就大哭大闹,上哪儿都要人抱着背着,现在居然乖乖的了。 等到岁岁小跑到自己的面前时,顾骁说道:“今天有车子,岁岁怎么不坐上面,愿意用自己的两条小短腿走路了?” 小团子歪了歪脑袋:“不行,这样好重,知青姐姐推我太辛苦啦!” 话音刚落,岁岁又忽然反应过来,圆乎乎的身子站得笔直:“爸爸,岁岁不是小短腿。” 楚婉被孩子天真的小表情逗笑了。 听见她的笑声,顾骁抬起头。 家家户户都忙着生火做饭,炊烟袅袅升起。 落日余晖之下,楚婉的唇角翘翘的,上扬的弧度很好看。 抬眸时,她明亮的眸子里好像盛着星光,闪烁着,亮晶晶的。 他一直觉得,楚婉在宁玉村是格格不入的,她不属于这里,却并不浮躁。 “爸爸,天是不是快要黑啦?”岁岁一开口,等了好久,都没见爸爸看自己,两只小手挥了挥,“你不要看知青姐姐啦!” 孩子这话打断了顾骁,也让楚婉转过眸。 她一愣,对上顾营长的目光。 那是带有侵略性的眼神,毫不避忌闪躲。 楚婉下意识逃开视线,说道:“岁岁,我先回家吃饭,等一会儿村里大部分人都搬着凳子出门了,你就来找我,好不好?” 和岁岁约定好之后,楚婉没再多说什么,快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纤细的背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顾骁的视线范围之内。 …… 楚婉给自己做了晚饭,坐在桌前,慢慢地吃。 只是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些心神不宁。 她给自己做的晚餐很简单,吃好之后,打水将碗筷冲洗干净,恰好这时,屋外的动静也愈发大了起来。 村民们都搬着自家的板凳,去公社场地占位置去了。 楚婉也赶紧拿了小板凳,出门时,目光在顾营长送的门锁上顿了顿,轻轻锁上门。 岁岁已经拉着哥哥、爸爸和奶奶在村口等着了,一看见楚婉,连忙蹦跳着挥手。 楚婉赶紧跑过来,跟莫奶奶打了声招呼。 莫奶奶笑道:“你说说我这小孙女,看电影就看电影呗,还非要折腾我……我哪愿意看啊。” “莫大娘,您试一试,说不定喜欢看呢。”楚婉说。 去年过中秋的时候,公社请了放映队,当时是她第一次在村子里看露天电影,记忆犹新。 “大娘,真不行您就当是出来散散步。”顾骁也说道。 莫奶奶不由看了顾骁一眼。 他的话,是接在楚婉的话后边说的,就好像是有意附和似的。 “行行行。”莫奶奶笑了笑,说道,“楚知青,你先骑车载着岁岁去占位置吧,别一会儿没好位置,小丫头又得哭。” “可是——”楚婉低头看自己手中的小板凳。 顾骁微微俯身,将她的小板凳接过来:“我给你带过去。” 他宽大的手掌握住小板凳的凳腿。 楚婉轻轻松开手:“好。” …… 东风公社好几个大队,这会儿场地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 楚婉和岁岁来得早,将自行车停好之后,就去占位置。 一大一小配合默契,找着位置后高兴地冲彼此欢呼起来。 小团子还是头一回看露天电影,虽然电影还没开场,但黑葡萄一般的眼睛已经眨巴个不停,早就跃跃欲试。 公社里有供销社,岁岁看见其他小朋友在吃水果糖,也馋了,想要去买一点。 “可是我没有糖票。”楚婉抱歉地说。 “啊——”岁岁有点失望,“没关系,让爸爸回去拿!” 岁岁正和楚婉说着话,远远地,看见顾骁、莫奶奶和安年来了。 虽然这儿到处都是人,可是小家伙一眼就能认出爸爸,谁让爸爸的个子最高,还最有气势,看起来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呢! “在那边。”顾骁看见岁岁,说道。 像小猴子一般精瘦又灵活的在人群中穿梭,顺利挤了进去。 “爸爸,我想吃水果糖。”岁岁的小奶音软乎乎的。 “奶奶荷包里有糖票,我带你们去买。”莫奶奶冲着小不点招招手,又对安年说,“安年想吃什么?” “我不吃糖。”他板着小脸。 耳畔还是有来来往往的社员,他们兴奋的乡音夹杂着板凳在地上拖动的声音,将这个夜晚衬得烟火气十足。 公社干事跟随放映员一起准备设备,将荧幕拉开,夜幕降临,电影正式上演。 等着祖孙三人走远了,楚婉才将视线收回来,一抬眼,见顾营长正望着自己,便说道:“安年还这么小,怎么不喜欢吃糖呀?” “安年学我。”顾骁温声道,“他觉得男子汉是不吃糖的。” “胡说。”楚婉小声嘀咕,“谁说男子汉就不能吃糖呀……” 大家都等着看电影,人多,到处都是声响。 顾骁没听清楚婉说的,凑近一些:“什么?” 他微微倾身,在她的唇边侧耳,虽然还保持着距离,可温热感却仿佛扑面而来。 楚婉愣住了。 这时,顾骁才意识到,他们之间只隔着短短的距离。 他能清晰地看见她长而浓密的、微微颤抖的睫毛,和抬起眼时清澈明亮如星辰的眸光。 此时莫奶奶一手牵着岁岁从供销社出来,刚准备用另一只手去牵安年,却被这小家伙躲开了。 安年两只手背在身后,像个小大人似的,一脸冷峻。 莫奶奶笑着摇摇头,刚要带孩子们回去找顾骁和楚婉,忽地看见坐在人群中的顾骁和楚婉。 他们是那么般配而显眼。 “奶奶,不要看电影!”忽然,岁岁两只手捂着眼睛,用力摇头。 莫奶奶这才看向荧幕。 这会儿放的电影,多与战争有关,孩子知道顾爸爸是打仗的军人,同时也听军区里的老人家提过,自己的亲生父亲就是在战争中离世的,因此格外抵触这样的画面。 “岁岁不怕,这是电影,骗人的。”莫奶奶哄道。 “不看,不要看!”岁岁用力摇头,胖乎乎的脸蛋上挂满金豆子。 小团子都回来十几天了,这还是莫奶□□一回见她闹成这样,忙说道:“那我们不看了,回家好不好?” 岁岁打着哭嗝:“回家。” 同时,汪美茹从公社办公室里出来,整个人蔫蔫儿的。 她等了好久,直到公社干部都来轰人了,还是不敢相信,顾营长居然没来相亲。 她记得那天自己经过妇联办公室时,分明听见蒋主任说要邀请顾营长去的啊! 汪美茹垂头丧气的,没走几步,听见一个孩子的哭声。 这哭声太烦人了,她烦躁地瞪了一眼,微微一怔。 怎么是岁岁? …… 公社提供的场地很大,但一张张小板凳这么摆了之后,就连空隙都少见了。 和顾骁单独待在一起的感觉有点奇怪,楚婉如坐针毡,只能心底默念着,岁岁快回来吧! 可是她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岁岁,只等到一个臭脸的安年。 “我们要回家了。”安年说。 楚婉:? “顾爸爸,你回家吗?”安年问道。 “不回,我要在这里看电影。”顾骁说,“我们有话要说。” 楚婉的脑子嗡嗡的。 看电影?就他俩?他要说什么? 同时,小小的安年也开始怀疑人生。 笨蛋妹妹说他们会结婚,不会是真的吧!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15章 第15章 这一出电影演到最后,全场最不专心的两位观众当属楚婉和顾骁。 楚婉如坐针毡,两只手就像是麻花一般拧着,放在膝盖上,全程都在思考着一个问题——要不要逃跑? 至于顾骁则考虑着,一会儿该怎么对她告白? 两个人就这么煎熬着看完一整部电影,完全没有注意到,人群角落中的汪美茹正死死盯着他们。 电影终于结束,村民们逐渐离去。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顾营长一直和楚婉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会让她被人碰撞,也不会冒犯到她。 他全然不像之前对待自己那样冷漠,在楚婉面前的顾营长,克制又周到。 汪美茹咬着唇角,快要将嘴唇咬出血。 为什么?楚婉只是一个坏了名声的寡妇而已! …… 回去的路上,楚婉有些避忌。 她提醒顾骁先走,自己晚点再跟上,一前一后进村,才不会遭人说闲话。 “为什么?”他低声问。 楚婉愣了一下,才回答:“我们俩的身份,一起回去不合适。” 话能说到这份上,楚婉已经鼓足勇气了。 话音刚落,她的耳朵就已经发烫,低下头,想要甩开他赶紧回去。 可谁知道,他突然就变得不依不饶起来,迈开长腿,只一步就挡到她面前:“我们是什么身份?” 楚婉生怕被人看见,却又躲不开面前这人,脸上有了愠色,反问道:“你说呢?” 这是顾骁头一回看见她生气的样子。 性子太绵软的人,连发脾气都是悄无声息的,分明脸颊已经红了,眼底燃着生动的怒意,却还是压低声音,试图息事宁人。 两个人对视了许久。 就在楚婉执意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听见他开口。 “没有什么不合适,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伴着低沉好听的声音传来,语气虽不由分说,而是直白却诚恳的。 看着他认真的神情,楚婉的心间,像是被人用一根小小的羽毛,轻轻挠了一下。 她似乎能感觉到,他还有话要说。 顾骁的目光落在她惊慌的眸光中,还要继续开口,突然被一道声音打断。 汪美茹从后面小跑过来:“婉婉!你怎么也在这儿,我们一起回去吧。” 之后他看见,楚婉仿佛得救一般如释重负的模样。 回去的路上,汪美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活泼地踩着从树叶缝隙投下来的影子,找着话题。 气氛不算愉快,可她不在意。 汪美茹已经察觉到顾营长对楚婉的特殊。 可那又怎么样? 顾营长的探亲假即将结束,而楚婉又犹豫不决,她只要破坏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就可以了。 …… 终于回到家,掏出门锁钥匙的时候,楚婉垂下眼帘。 顾营长将新买的锁交给她时说过,让她把备用钥匙交给信任的人。 可她哪有什么信任的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一刻,她竟连个可以谈心的人都没有。 楚婉坐在桌前,双手托着下巴,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一切。 她多多少少能感觉到顾营长的心意,因此这些天才会心神不宁。 第一次结婚,是懵懵懂懂地听了父母的话,答应他们的包办婚姻。 可第二次,就是自己的选择了。 她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自信与勇气。 …… 汪美茹做好准备,接下来的时间,一刻不离身地守在楚婉身边。 甚至就算楚婉摆脸色赶人,她仍旧要死皮赖脸。 顾营长的探亲假不会太多,这次一用,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了。 他这一时兴起的劲头过了,就不会再惦记楚婉。 她自己得不到的,也不希望小寡妇得到。 汪美茹原本以为这回要打持久战,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有村民说,北城军队派车过来了。 宁玉村的大人和孩子们都兴冲冲跑到村口看气派的军车,见状,汪美茹在心底暗讽他们没见过世面,转头将一封匿名信偷偷塞到村委会办公室的门缝底下。 一会儿就要开村民大会了。 汪美茹不会忘记上一世,楚婉是怎么拿走全村唯一一个回城名额。 也不会忘记前些天,她在公社办公室等了这么久,和无数个她压根瞧不上的男同志相亲,转身出门看见楚婉和顾营长看电影,最后自己回到知青点,被蒋红梅嘲笑“八字果然连半撇都没有”的一幕幕…… 村里每个月才开一次村民大会。 上天都在帮她,这一天竟正好赶上顾营长离开宁玉村,她要让楚婉百口莫辩。 …… 顾骁临时接到任务,提前三天回到京市归队。 他做事习惯给自己留好时间余地,以防突发状况,便用公社电话提早和北城部队联系。北城部队对此很重视,又提前了大半天,清早就已经派车在村口等候。 顾骁带的行李不多,收拾好之后,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和奶奶道别时,兄妹俩都是依依不舍的,尤其是岁岁,招着胖乎乎的小手,提醒奶奶别忘了来军区探望自己。 出了门,小团子又捂住嘴巴:“爸爸,忘了和知青姐姐说再见啦!” 顾骁犹豫了一下。 那天看完电影回来,他就一直没找到和楚婉单独相处的机会。他想起电影散场时她的神色,很明显,是慌张、想要逃避的。 现在村子里到处都是人,而她那天小心翼翼的,就是为了不让别人看见他们来往。 他多想立马带她回部队,可她还没同意,就不能急于一时,大不了以后把探亲假都攒起来,尽量多抽时间回来,让她多多了解自己。 “我们回到军区,就给她写信。”顾骁说。 “好哇!每个月都写一封吧!”岁岁歪着脑袋说。 顾骁摇摇头:“每天一封。”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好呀!”岁岁兴奋道,“我来糊信封!” 安年板着的小脸上满是狐疑。 妹妹本来就是个奇怪的人,现在,顾爸爸和她一样奇怪了。 …… 楚婉是在开村民大会集合时才得知顾营长已经回部队的消息。 她垂下眼帘。 没想到这么快。 汪美茹笑着凑到她耳边说:“顾营长没告诉你吗?原来他也没有很在意你呀。” 话音落下,不等楚婉开口,她就已经轻快地走到其他知青身边去,聊起别的话题。 村口的喇叭声响起,召集大家尽快去晒谷场前集合,乌泱泱的人群逐渐聚拢,排起队伍。 莫奶奶没有参加大会,顾骁和两个孩子刚离开,她心里空落落的,提前跟村干部说了一声,要回邻村堂妹家里走亲戚。 村干部们的发言与往常没什么区别,底下人被烈日烤着,满头大汗,但也比上工挥汗来得强。 然而,就在大家听得犯困时,村长面色为难地念出的一封匿名举报信,这就如投进平静湖面的一块小石子,掀起惊天的波浪。 信中详细描述了楚婉的男女作风问题是如何不正,如何在顾营长回村探亲期间对他百般打扰纠缠,而顾营长不堪其扰,提前结束探亲假归队。 写信的是文化人,用词十分严谨,并且强调已将同样内容的信件送到公社领导处,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村子内部不处理,等同于包庇。 这封信被当众念出之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大家纷纷望向楚婉。 “现在顾营长已经离开宁玉村了,暂时联系不上,我们一时也不能确定这封匿名信……”李村长斟酌着语句。 突然之间,陈秀娥喊了一声:“我那天看见楚婉故意拿糖葫芦哄顾营长的女儿。” 聂老头也站出来:“是有这回事,她还把那孩子带到地里逗,后来那孩子自己跑了。” “李村长,我也要举报。”汪美茹站出来,声音柔和却坚定道,“那天我看见楚婉一直在纠缠顾营长,说的话不堪入耳——我是个小姑娘,没法跟大家再重复一遍……虽然我和楚婉是最好的朋友,但是,我们作为知青,是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怎么能把心思用在歪门邪道上呢?所以,我必须要举报。” 大家都炸开锅了。 信任楚婉的人,当然也有,几个平时和她偶有来往的大婶和知青都认为她不是这样的人,可是队里表现最好、和她关系也最好的汪知青都站出来了,别人还能说什么? 言论一边倒地对楚婉不利。 顾营长三五年才回一次宁玉村,不管有没有这回事,等他回来了,公社早就已经处理好这个问题。 “真想不到,她的胆子居然这么大……” “你们知道那天还有人说她爬床吗?原来爬床虽然是假的,想攀高枝却真的不能再真了……” “爬床这事可不能瞎说,傅知青被关了禁闭,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整个过程中,楚婉一直都是安静的。 她抬起眼,清澈的眸光扫过站出来的每一个人。 大家都知道,这次的事情,和之前哪家婶子或二流子说的没风没影的轻佻话不一样。 在这个年代,对于男女之事的舆论非常敏感,楚婉不是和对方谈婚论嫁,私底下却一再打扰军官,甚至被举报到了公社去。 公社重视的话,兴许会出动公社武装部的同志,接下来,她在这宁玉村就彻底待不下去了。 村民们甚至在想,既没脸留在宁玉村,又没法回城,将来小寡妇的日子该怎么过? 可楚婉自己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觉醒后的她,不会和过去一样任人拿捏。 抹黑需要证据,光是人证还不够,在处理结果下来之前,她不会认,也没人能逼她认。 公社不讲理,她去报公安,甚至现在发电报、写信都很方便,再偏远都好,都要联系上军区的顾营长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但解决了这次的麻烦,以后呢? 她是生活在原剧情中的炮灰,用原剧情中她不理解的话来说,新地图打开之前,她就难逃炮灰的命运。 因为在宁玉村的她,小寡妇这个身份,在故事设定的初期,就是用恶意打造而出的。 “顾营长是为我们老百姓流血又流汗的解放军同志,现在他虽然不在宁玉村,可是在这期间他受过的打扰,难道就这么算了吗?村长,请您一定要严肃处理楚婉同志。”汪美茹开口时,字字铿锵有力,一脸正气。 “这怎么处理啊?” “小寡妇这回完蛋了……” 楚婉白皙的手紧紧握成拳,眼中已经有隐藏不住的怒意,正要出声,忽地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低沉却有力的声音。 “我也想知道怎么处理。” 楚婉愣了,不敢置信地转过头。 村民们齐刷刷的视线猛地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辆接走顾营长的东风军车不知何时已经调头驶回来,就停在村口的位置。 所有人都是一脸的错愕。 顾骁沉着脸,疾步向晒谷场走来,双眸直直地望着楚婉,一刻都没有挪开。 他的神色很严肃,甚至比平日里还要吓人,一时之间,村民们都愣了神,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营长不是回部队了吗? 而与村民们的不解相比,汪美茹脸上的慌乱是显而易见的。 她的呼吸在瞬间变得急促,咽了咽口水,迅速思考应该如何把话圆回去。 大家都目视着顾骁走来的方向。 楚婉也是如此。 她纤细的身影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他坚定的步伐,也看出他眼底的怒气与怜惜。 紧接着,在一道道目光中,顾营长走到楚婉面前,将娇小的她护到身后。 “我也想知道,恶意歪曲事实抹黑女同志的知青和村民,应该如何处理。”顾骁厉声道,“通知公社和公安。” 村干部们不敢怠慢,立刻安排人手去公社和镇上派出所。 汪美茹吓得六神无主,脸色比纸还要白。 而在这等待的过程中,李村长问道:“顾营长,到底是什么情况,方便先跟我说说不?” 顾骁望向楚婉,坦坦荡荡道:“情况就是,楚知青没有纠缠过我。相反,我喜欢楚知青,想要和她以结婚为目的交往。” 村民们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妇联主任没想到村里还出了这么一段好姻缘,欣喜道:“所以你们俩现在是——” 顾骁看向楚婉。 刚才岁岁将供销社买的布娃娃落在家里,哭得可怜兮兮的,他回来拿时,看见楚婉陷于这样的处境,下意识想护好她。 并不是试图在这样的情况下,逼她点头,这太不光彩了。 顾骁说:“我喜欢她,提出和她处对象,和楚知青无关,她没有接受——” “是的。”楚婉抬起头,轻声道。 顾骁被打断,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楚婉的两只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 她太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她不怕苦难,也相信觉醒后的自己能独自面对。 可她怕如宿命一般纠缠着自己的恶意。 是原剧情出了问题,宁玉村出了问题。 楚婉受够了。 她想离开宁玉村。 此时顾营长试图将一切揽在自己身上,是为了护着她,他可以大方承认自己对她的好感,谁都不敢指责。 而她想要跟他走,也确实是因为心动了。 之前的逃避,不过是缺了些勇气。 “是,我接受了顾营长。”她当着大家的面,说道。 “接受——”顾骁对上楚婉的目光,迟疑片刻。 她说她接受了? 顾骁不敢置信,还夹杂着欣喜,一时忘了接下来该说什么。 但很快,他捕捉到楚婉眼底的信任。 怔愣半秒之后,顾营长轻轻地牵起楚婉的手。 他严肃道:“是的,楚知青接受了我,我这次提前回部队,是为了结婚报告的事。” 一时之间,村民们都呆住了。 汪美茹和聂家老俩口面如死灰。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16章 第16章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楚婉强装镇定,脸颊却忽地发热。 结婚! 她没想到这么快。 “结婚报告?我有没有听错?” “顾营长居然、居然要和小寡妇结婚……” “嘘,别喊小寡妇……” 村民们都是墙头草,此时忌惮顾营长,甚至连平时挂在嘴边口口声声念叨的“小寡妇”三个字都不敢提。 楚婉可是顾营长护着的,他们很快就要结婚了,谁还能乱说话呢。 看着这一幕,汪美茹不敢置信地后退,双腿都开始发软。 她分明记得,那天电影散场后,顾营长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向楚婉表达心意,就已经被自己打断。接下来的一整天,他们也没有机会再商量这件事才对。 她以为顾营长对楚婉的好感,只不过是因为楚婉长得好看,又能激起人的保护欲,所以一时兴起,根本不会真正把一个小寡妇娶回家。 可谁知道,现在他竟然当着全村村民的面,说要和楚婉结婚! 难道这一切,是自己促成的…… 汪美茹不敢想这个可能性,也没时间细想,因为公社领导已经到了,而公安同志也在赶来的路上。 公社领导一到,就问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对顾骁说道:“顾营长,您放心,我们一定将这件事彻查到底,不让任何一个社员受污蔑。” 等待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汪美茹无力地辩驳:“我不清楚,我当时只是看见他们一起看露天电影,两个人的表情又不自然,所以猜测是楚婉说了不要脸的话……这不能怪我,毕竟楚婉这样的身份,全村人在看见这一幕之后的第一反应都会是这样的,不是吗?我只是帮忙作证而已,有什么错?” “你可别拉我们下水,我们才不会把白的说成黑的……” “汪知青你怎么说话的,我们都是老老实实的社员,哪会像你这样!” 汪美茹一时哑然,还要再辩解,忽地看见楚婉走上前。 “村长,可以让我看一看匿名信吗?”楚婉问。 李村长将匿名信交给楚婉。 她垂下眼,看了看上面的字迹,又问公社来的领导要了另外一封。 为了让匿名信显得更加有说服力,汪美茹不敢用左手写,怕写得歪歪扭扭,不受重视。 可她也留了一个心眼,尽量写得潦草一些,不被人看出是自己的笔迹。 “这两封信都是汪美茹写的,即使她刻意隐藏,但是人的字迹有自己的特点,方式方法都不一样,只要找出汪美茹以前写的字比对,就知道和这两封匿名信其中一些字的笔锋以及用词习惯是一样的。”楚婉说道。 “不是!不是我!”汪美茹突然就尖叫起来,大声道。 楚婉回过头:“红梅,你来看看。” 蒋红梅点点头,紧接着知青点其他几个知青都走上前。 “这个‘女’字,汪美茹一直习惯将在这道横上使劲一顿,我们之前还开玩笑,说她写得像大书法家似的。” “汪美茹用的墨水是前不久她家里人刚送过来的,墨色特别好看,比其他墨都要亮一些。她最近每天都在学习以前的课本,还在课本上做标注,可以把课本找出来,和匿名信上的字迹比对。” “肯定是汪美茹,那天她本来以为是和顾营长相亲,打扮得很好看,结果压根没见到顾营长,所以怀恨在心。” “可是从来没有人明确地说过顾营长也要去公社相亲啊,是她自作多情,怎么能怪楚婉?” 知青们和一部分村民是不一样的。 在场的女知青是念过书,明事理的,她们之前和楚婉不熟悉,交集不多,可真到了这会儿,一个个都为楚婉感到愤怒。 就算是处对象,也是楚婉和顾营长两情相悦的事,汪美茹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都知道在这个年代,在这村子里,女同志的名声是很重要的,汪美茹这样,是把人往绝路逼。 蒋红梅自告奋勇,跑回知青点,将汪美茹的课本、钢笔和墨水拿过来。 正好这时,公安同志到了。 汪美茹伸手要去抢课本,可是已经来不及。 课本、钢笔和墨水被交到公安同志手中。 如今,对“生活作风”问题是抓得很严的,谣言一经散播,被捏造的事实一传十十传百,别人就会认为是楚婉真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而在这谣言传播的过程中,自然对顾营长也是有影响的。 公安同志非常严肃,了解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之后,当下就要将汪美茹带走。 汪美茹挣扎着,试图去推开公安同志,她不知道自己是会被判定罪名,还是只是被吓唬一番而已,但无论如何,进了派出所,就足以被人戳穿脊梁骨,再也不可能回城。 她知道上一世是有一个“严打”阶段的,可汪美茹只记得高考是什么时候,铆足了劲儿背书,却忘了“严打”是哪一年。 一想到自己可能被“严打”,被送去劳改,她就满心慌乱。 在最手足无措时,汪美茹做出一个愚蠢的决定,当穿着制服的同志走来,她一个转身,拔腿就跑。 可她能跑到哪里去呢? “这位女同志,马上给我站住!” 汪美茹慌乱地逃着,看见通往后山的路,转身就往那里去。 傅贤光正从山后边出来。 被关了整整十一天的禁闭,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满脸的胡渣。 知青点排长一时不知道如何处理他,这两天只打发他去抬粪桶。傅贤光哪做过这样的事,不敢反抗却又无比气愤,刚才就先将粪桶放在一边,躲在后山歇一会。 却没想到,刚站起来,就碰见迎面跑来的汪美茹。 两个人打了照面,汪美茹立马抓着他的手腕:“救我,救救我,帮我躲起来……” 傅知青经过这一出,哪会再给自己找麻烦,这个女知青平时眼高于不出的欣慰:“顾营长,您瞧瞧楚知青,都到打结婚报告的份上了,提起您还羞得脸红。” 顾骁下意识将目光落在楚婉的脸庞上,低笑道:“蒋主任就别拿我们打趣了。” 话音落下,他又说道:“我这两天要先回部队一趟。” 村干部们是知道顾营长要回部队的,刚才部队的军用车调头回来,他又恰好要留下处理匿名信的事,就让人跑了一趟,先让部队同志带走孩子。 “行,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楚知青。” 蒋秋月话音落下,就将时间留给楚婉和顾营长,让他们自己再待会儿。 北城部队的车是提早大半天来的,顾骁有足够的时间留下来陪着楚婉面前这一切。 可现在,他必须赶回去。 两个人肩并着肩,一起往村外走。 夏日炎热,他走了几步,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好能笼罩住她,就调整好角度,将她严严实实地挡在自己的身影之下。 楚婉垂着眼帘,往前走着,才注意到他这笨拙的小举作。 她也不知道这样是不是能遮挡炙热的光芒,心底却像是淌过暖流。 到了村口,顾骁停下脚步,说道:“我先回一趟军营,出临时任务,等交了结婚报告……” 突然,他看着楚婉白净的脸庞,停顿许久,又小心翼翼地问:“你还愿意吗?” 顾骁心里清楚,当时楚婉兴许是一时感动,又或者为了摆脱当下处境,才冲动地表示已经答应和他在一起。 那一瞬间,他是惊喜的,但现在问题解决了,还是得征求她的想法。 顾骁站在她面前,每一秒钟的沉默,都是煎熬。 但不管楚婉说什么,他都不会勉强,她被步步紧逼,已经很辛苦了。 如果她不想走,他可以想理由解释,不会再有村民为难她。 楚婉轻声说道:“愿意啊。” 顾骁一怔,他盯着她,有些不可置信,迫不及待地问:“你说什么?” 她嘟囔道:“本来就是愿意的,要不然我成什么人啦。” 就在楚婉说完这番话的一瞬间,她看见顾营长眼底迸发出的惊喜。 顾骁多想将她拥入怀中。 但最终,他没上前,只是笑着说:“那我回去打结婚报告,尽快回来接你。” 她看着他,嘴角笑意绽放,眸光也变得温柔而又明亮:“好。” …… 回到家时,楚婉仍然有些懵。 一切进展得太快了,她还稀里糊涂的,却一点都不抗拒。 当下愿意接受,才不是想要找救命稻草。 而是,她也想勇敢一些,给自己的人生另外一种可能。 她突然开始期待他回来接自己。 也期待着,去一个崭新的地方生活。 到了晚上,楚婉将屋门锁好。 屋外,王毛恰好经过,转个头,绕了一条路走。 上回和他闹了口角的赵婶子在自家小院晾衣服,掐着嗓子阴阳怪气道:“咋的,王毛,不敢凑上去瞧了?” 赵婶子也住村口,就和楚婉那间茅草屋没隔多远。 平时她成天见几个一流子经过茅草屋时,伸长了脖子想要往里看一看,虽然屋门和窗户都关得紧,可人家非要这样干,就像是能占着小寡妇便宜似的。 王毛瞥她一眼,想起上回顾营长在小寡妇家面口掐着自己脖子打了一顿的事,还是心有余悸,原来他俩早就看对眼了,好险。 不过心里虽这样想,在赵婶子面前,他嘴上仍不服软,冷哼道:“你别操心我,操心自己闺女吧,知道顾营长和小寡妇好上,她哭得直抽抽吧?” “王毛!你这臭嘴,是不是得给你缝上!”赵婶子骂着,赶紧回头看见自己敞着的屋门一眼,酸不溜秋地说,“说要打结婚报告,谁知道会不会来接,指不定是哄小寡妇的呢!” 只是她刚扯着嗓门子这么说,屋里就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赵婶子连忙跑回屋,压低了声音说道:“美燕,你别哭啊,妈知道你从小喜欢顾营长,这会儿心里难受……这不是咱和顾营长没缘分嘛。不哭不哭,妈就把话放这儿了,顾营长肯定不会回来接她的!” “真的?” “真的!” “呜呜呜——” …… 顾骁带着安年和岁岁回到军区时正好是傍晚,邻居方主任敞着屋门在厨房做菜,听见岁岁哼着儿歌的动静,拿着锅铲快步走出来。 “哎呀!你们可算回来了。”方主任笑道,“岁岁,想方阿姨了没有?” 岁岁的小嘴巴最甜了,一边点头,一边闻了闻:“好香哇!” “刚回来,累了吧?洗洗手,来阿姨家吃饭。”方主任对顾骁说道,“小顾,你也来。” 顾骁想了想,说道:“麻烦方主任帮忙带着孩子,我去找程旅长一趟,很快就回来。” “可以,孩子们交给我。”方主任一口答应,又随口问道,“你这心急火燎的,找程旅长什么事啊?”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人家就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压根没听见。 方主任纳闷了:“岁岁,你们爸爸找程旅长干什么?” 岁岁挠挠后脑勺:“不知道啊,哥哥知道吗?” 安年也摇摇头。 方主任狐疑道:“兵团最近也没发生什么紧急的事,难道是——” 两个小朋友黑白分明的眸子都盯着她,一脸好奇。 “难道是递结婚申请?”方主任摇摇头,“不可能啊,又没听说他处对象了。” 岁岁似懂非懂地看向哥哥。 安年露出小大人一般的沉稳神色——怎么就不可能了? …… “结婚?”程旅长将热茶放在书桌上,笑道,“是哪家小姑娘?让你这么火急火燎地跑到我家里来递申请?” “程旅长,对方是北城东丰公社宁村大队的下乡知青,她叫楚婉。”顾骁说道。 “楚婉……”程旅长点了点头,看一眼结婚申请,字迹遒劲,格式标准,一看就是做好准备要来的。 他继续往下看。 父亲是中学老师,母亲原为制钉厂员工,后退下来,将名额给了家里的大女儿,小女儿则下乡。 “一家子的面貌都没什么问题,审核能——”程旅长说到这里,脸色微微一变,抬头问道,“丧偶?” “是。”顾骁简单介绍楚婉的情况。 程旅长的神情变得严肃,看了看顾骁,还想劝几句。 “岁岁和安年还小,确实应该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早点找个小姑娘成家,给你分担一下。你在相亲之前都可以说清楚,这两个孩子不是你自己的,明事理的小姑娘家里也会同意的。” “程旅长,就算成家,也不是图给孩子找后妈去的。”顾骁说。 程旅长明白了。 人家是铁了心,不是为了搪塞长辈和领导,随随便便找个女同志。 “主要是你父母那边,也不一定能接受——”程旅长摸了摸下巴。 “他们管不了。”顾骁说道。 程旅长又被噎了一下。 这小子早就已经考虑清楚了,哪还劝得通! 程旅长只好无奈地摆摆手,只要对方为人好,比什么都强。别看顾骁平时对男女之事避而不谈,可眼光还是毒辣的。 “行,我给你把报告往上递。” “程旅长,大概什么时候能批?” 程旅长都快被气笑了。 他就急成这样! ……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楚婉和往常一样上工、下工,有时候去妇联办公室帮蒋主任写材料。 她经过的地方,终于不再有指指点点和闲言碎语。 几天之后,还没传来汪美茹的消息,情节较轻的聂老头和陈秀娥回来了。 回来时,他们俩灰头土脸的,看见人多的地方,甚至不敢和人家对视。虽然这次在派出所,他们只是被批评教育了一番,可对于老俩口来说,这可是天大的难堪。 聂老头和陈秀娥回来时一直是低着头的,但在村子里碰见楚婉时,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而他们这一眼,立马就被楚婉边上的莫奶奶给抓到了。 老太太叉着腰:“咋了!还敢说话?” 老俩口立马摇头跑走了,跑到一半,聂老头还差点绊了一跤,两个人搀扶着回到屋里,将屋门关紧,再也不敢出来。 莫奶奶乐呵呵笑,拍拍楚婉的肩膀:“你看,对待这种人,就是得凶一点。” 楚婉的唇角也勾起浅浅的笑意:“好。” 要学着,凶一点! 老太太是在那天走亲戚回来之后得知顾骁和楚婉的事的。 刚开始,她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接受了,人是顾骁自己认定的,两个年轻人彼此看对眼了,还有什么问题! 再转念一想,顾骁的父母也都是上过前线的,他们虽严肃,但也是开明的,再加上有顾骁护着,楚婉受不了委屈。 往后,一家四口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多好! “对了,楚知青,军营那边寄信来,我早上给你塞屋子门缝里了,看见了吗?” 楚婉的眼睛睁得圆了些:“没有啊!我去看看。” 望着她小跑着回去看信的急切模样,莫老太笑个不停。 年轻真好啊! 而楚婉,她小跑着回家,一打开屋门,就蹲下拿起门缝边的信,认真地看。 信中介绍了他那边的情况,解释了结婚报告、申请住房等方面的问题。 楚婉一行接着一行往下看,最后,目光落在最后一行字上。 他和她商量,三天之后就会回来,到时候陪她回楚家,征得她家人同意之后,再办手续回军营…… 楚婉愣了一下。 她忘记自己的娘家人了。 楚婉想起,原剧情中将她家人描写得非常冷漠而又反常,远胜过生活中她感受到的偏心程度,也就是因为这样,觉醒之后,她再也没有惦记着娘家人。 现在她要结婚了,理应告诉他们,但不是征得同意,是通知他们而已。 她有些好奇,他们知道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他要回来了。 楚婉把信的一角捏紧,对自己未知的新生活有些许迷茫。 但并不害怕。 …… 宁玉村的村民们都知道,顾营长要回来了。 这还是莫奶奶到处跟人家说的。 不为别的,老太太就是看不惯一些人说酸话,说什么——顾营长只是哄哄小寡妇,人家压根没打算负责任。 老太太“呸”一口。 也就这些村民们眼睛长后脑勺去了,啥也看不出来,没见到顾骁一瞅楚知青,就舍不得收回目光的样子吗? 要是说楚知青临时反悔不愿意嫁了,她信,说顾骁没打算负责任,她才不信呢! 听莫奶奶这么一说,村民们就开始掐着日子等。 一天、两天、三天…… 等到第三天,他们从大清早一睁开眼睛开始就眼巴巴盯着村口,回来了没有? 赵婶子抱着大盆,往里装了一大堆衣服,坐在小溪边洗,就是为了得到第一手消息。 这大热天的,她等了好长时间,从清晨到大中午,再到下午,都没见到顾营长的人影。 赵婶子乐了:“我就说,顾营长压根就没打算来接。那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的是场面话,你们也信!” 经过这么多事,部分村民也开始长心眼了,话不能说得太早,没见之前好几回都自讨没趣了吗? 他们开始观察小寡妇。 这大半天的,大家几乎都没见到楚婉。 没去上工,也没在莫奶奶那里,该不会是躲在屋里哭吧? “就是在哭!人家说好要和她结婚,最后又不结了,多丢人啊。” “顾营长人好,见不得女同志在村民大会上被人骂,可实际上也不是真喜欢她,怎么可能回来娶她呢?” “小寡妇长得是很好看,可顾营长这条件——” 然而,就在大家议论纷纷时,有人突然喊道:“快看那边!” 顾骁刚到北城,从火车上下来,就立马赶到宁玉村,生怕耽误了时间。 但好在并没有迟到,他在信中和楚婉说定了,是今天下午三点左右能到。 她应该在等。 顾骁加快脚步,从村口一进来,就发现所有人齐刷刷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 原本聊得口水都快干了的村民们,这会儿沉默了。 谁说顾营长没准备来接? 瞅瞅他,笑得多开心啊,这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子了,只是一顾及到他们这些看热闹的,又立马故作镇定…… 这说是不喜欢小寡妇,似乎说不过去? 赵婶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顾骁没有搭理村民们,直接往楚婉家走。 站在她家门口时,他顿住脚步,抬起手想要敲门,又把手放下。 这些天,他一直惦记着她。 只是不知道楚婉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也是期待的吗? 顾骁用手整理军装的领口,抬起手,却不想还没敲响,房门就打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目光已经直直地落在楚婉的脸上。 不止是顾骁,其他村民们也都看向楚婉。 她今天特别好看。 一头乌黑的长发被梳成柔顺的辫子,垂在纤细的双肩上。 巴掌大的精致小脸没有任何瑕疵,就连肌肤都是粉嫩得吹弹可破,雪白而又透出淡淡的红晕。 她的唇原本是抿着的,看见门外人的那一刹那,嘴角因喜悦而翘起,水汪汪的眸子里仿佛盛着漫天星光。 更让村民们意想不到的,是楚婉身上穿的衣服。 楚婉穿的是一件白色的布拉吉裙子。 裙子是她刚下乡时从城里带来的,样式精美时髦,只是大家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见她穿过了。 打开门的时候,恰好一阵微风飘过,吹得她的裙摆和发丝轻轻飘扬。 村民们这才知道,平时小寡妇那朴素的模样,全靠漂亮的脸蛋撑着,哪是故意勾搭人呢? 看现在,她就只是稍稍打扮了一下,别说是村民们了,就连见过世面的顾营长都看傻了! “顾营长?”楚婉轻声道。 顾骁这才反应过来,伸手帮她拎行李箱:“可以走了吗?” 楚婉“嗯”了一声:“知青点和村干部那边都已经打过招呼了,还有莫大娘那边……” 正说着话,莫大娘已经急匆匆地走过来。 她笑得眼睛都弯成一道缝,那笑容灿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她家要娶媳妇或者嫁闺女呢。 老太太拉着楚婉,叮嘱了几句,又拍顾骁的肩膀,让他照顾好媳妇。 等到一番话说完了,才催促他们赶紧走。 眼看着顾骁和楚婉要离开了,陈秀娥和聂老头也扒拉开一个门缝,偷偷摸摸地看。 看着小寡妇脸上的笑容,他们心底有说不出的滋味。 前阵子还在家里伺候他们老俩口呢,咋说走就走了呢? 现在他俩既担心将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又抓心挠肝地后悔。 “咱儿子没了就没了,人死不能复生,你成天说人家克夫、晦气,不就是赶人家走吗?”聂老头埋怨。 陈秀娥的语气幽幽的:“现在还说这些有啥用?她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的,给人当后妈,孩子惦记亲妈,孩子爹惦记前妻,能给她好脸色吗?” 聂老头被气得当下就扯着喉咙:“成天在外面听人说是非,咋没听说顾营长帮忙养的是烈士纪洪广的娃?” 陈秀娥僵住了:“他没结过婚?没前妻?” “没有!” 陈秀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哪知道呢,当时闺女生孩子,她正好进城探望,亲家母可不是好相处的,她只好留下来,没日没夜地照顾。后来回村,都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了,只听说纪洪广牺牲了,成了烈士,还以为俩娃被孩子妈带走了。 闹了个半天,楚婉不是给人当后妈。 这样看来,顾营长的条件就更好了,小寡妇的命怎么就这么好呢? “你说她自己知道这事吗?”陈秀娥的声音蔫蔫儿的,“也不知道他们谈过这事没有,要是她知道,该乐坏了。” 只是,他们现在哪还有闲心思管人家。 等公社处罚通知一下来,自身都难保了。 …… 楚婉不知道聂家人和宁玉村村民们是怎么想的。 更不会知道,当初说她命苦、晦气的人,一个转眼竟开始认为她命好了。 可一直以来,她都是原来的自己。 只是如今,即将多一个身份。 离开宁玉村的时候,她回头,深深地看了这个地方一眼。 顾骁将行李箱提到另一边,腾出手,将她的小手握紧。 “我们现在去哪里?”楚婉抬起眼,问道。 “先去你父母那里。”顾骁说,“我问过军营的老领导们,他们说要提亲,提亲之后,我们再去领证。” 他看了一眼手表:“这样看来,领证得安排到明天,反正也不是很急——” “直接去领证吧。”楚婉仰着小脸,软声道。 顾骁一愣,把还没说完的话憋回去,想都没想:“听你的。” 楚婉这才回过神:“不急吗?那不要紧,先不领也——” 顾营长:!!! 他立马道:“急!” …… 另一边,岁岁比顾爸爸还要急,小脑袋时不时凑到窗户外张望。 知青姐姐怎么还不来呀!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17章 第17章 在此之前,顾骁向部队战友问过领证的流程,早就把需要的一切证明都准备。 因此手续办得很快,流程也简单,办事员只询问双方是否自愿,就可以将大红章敲下。 “自愿!”顾骁说道。 办事员又看向楚婉:“女同志呢?” 楚婉轻轻点头:“自愿。” “砰”一声,办事员在结婚证上盖章,双手递到一对新人手中。 这一刻,他们成了夫妻。 楚婉还记得,上回和聂勤领证时的一幕。 两个人通了几回信,在信中约定好时间去登记处,办好之后把证放好,他回单位,她则坐车回宁玉村。 身在原剧情中的她草率地走了这个过场,没有一丝欢喜。 而现在,楚婉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是糊涂地跟着顾营长离开,糊涂地结了婚。 真到了这会儿,她才有一点紧张,小心翼翼地看顾营长一眼。 这会儿太阳快下山了。 落日余晖之下,他站在登记处外,两只手分别握着结婚证的一角,看得专注。 结婚证是可以折叠的,正上方印着领袖语录,翻开之后是淡粉色的内页,写上新郎新娘的姓名、性别和年龄…… 这还是楚婉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具体是哪两个字,她踮起脚尖,想要看仔细。 恰好这时,顾骁微微侧过脸。 楚婉没保持住平衡,小巧的鼻尖轻轻地蹭了一下他的脸颊。 空气仿佛忽然凝滞了。 她立马往后退,纤细的手无辜地捂住自己的鼻子。 他咳一声,继续低头看结婚证。 楚婉站在一旁,再也没凑近,只是偷偷看他。 在谁面前都冷冰冰的顾营长,这会儿耳尖悄悄地红了起来。 楚婉的嘴角也不自觉翘起。 上一次结婚,是懵懵懂懂、听从安排,可这一次是她自己的选择。 因这个选择,他们俩都很开心,才不是像上次那样丝毫没有欢喜呢! …… 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他们真正接触似乎没几次,两个原本还算陌生的人,就这样成了小俩口。 对于这一点,顾骁半点不觉得奇怪。 他打听过了,部队里的战友们大多是家里给说了一门亲事,回去看一眼就直接定下了,比较起来,他和楚婉都能算自由恋爱了。 既是自由恋爱,就没有媒人介绍,他们得主动地互相了解。 顾骁将自己家里的情况告诉楚婉。 楚婉认真地听着。 他父母之前都是上过前线的军人,如今快要退下来,住在曾经驻扎过的一个偏远海岛。她不太了解部队的军衔,但之前“爬床”那天,就隐隐约约听村民们说起他的家世好,如今听起来,好像也确实是非常了不起的军人同志。 他还有一个妹妹,比她一般大,是军区医院的护士,等到时候她随军去了军营,应该很快就会和小姑子碰面。 听他提起父母时,楚婉还没多大反应,等到得知自己还有个小姑子,才忍不住问:“你妹妹好说话吗?” “怎么样算好说话?”顾骁问。 楚婉心底想着,像他和安年那样的,就叫不好说话…… 不过,她没说出口。 顾骁说道:“我妹很烦人。” 烦人! 楚婉“嘶”了一声,有点苦恼,将来会不会有姑嫂问题? 他低笑:“现在说说你的家人吧。” 其实从她连领证都不需要知会家人这事看来,顾骁就猜到,她在家大概是不受重视的。 此时,楚婉坦坦荡荡地说出自己从小到大在家的待遇。 没有故意刻薄她,只是大多数时候,她都是被忽略的那一个。 顾骁这才知道为什么她的性子这么绵软,总是不争不抢的样子。 “我们去一趟,至少把这事告诉他们,然后赶晚上的火车回京市。”任何事,他都习惯果断做决定,此时却停顿片刻问道,“可以吗?” “晚上几点的火车?” “你想走的时候,就跟他们说去赶火车了。” …… 楚婉倒也不是不情愿回娘家,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她怕他们的冷淡会让自己难堪,毕竟,他们是两个人一起回去的。 楚婉的父母和姐姐住在楚父单位的职工院里,到了大院门口,顾骁让她先进去:“来的时候着急去接你,没时间去供销社,我去买点东西。” 虽然是先斩后奏,但第一次登门,该有的礼数也不能落下。 “好。” 楚婉往大院里走去。 这个点,家家户户都要准备吃晚饭了,她没走几步就会碰见院里的邻居。这些邻居都是看着楚婉长大的,热情地打着招呼。 看着一张张笑脸,楚婉的心里踏实多了。 和上一次狼狈离开娘家的感觉不同,这一次,她没这么无助。 因为她知道自己不再无家可归,顾骁会来接她的。 “叩叩叩——”楚婉敲了敲门。 “来了来了!”郑松萍笑容满面地开门,看见楚婉时愣了一下,才重新露出笑容,“是你啊。” 这笑容明显不如刚才亲昵了。 “小月和俊伟回来了?”楚婉的父亲楚景山拿着报纸从屋里走出来,笑着问。 “不是。”郑松萍淡淡道。 楚景山这才看见楚婉:“小婉怎么突然回来了?” 楚婉没接话,喊了一声“爸妈”,走进屋里。 屋里的摆设和平时一样,只是余光一扫,她看向自己的房间。 那本来是她和姐姐楚月的房,一人一张床,只是现在,她的床不见了。 郑松萍解释道:“你姐姐说那张床反正没人睡,放着挤,你也知道,她爱买衣服,杂七杂八往屋里摆了一大堆。” 她话音落下,才注意到楚婉这一身打扮,微微皱眉:“你今天打扮得这么好看,婆婆不会不高兴?你已经结婚了,心思就稍微收一收。” 楚婉仰着漂亮精致的脸蛋,笑着问她:“姐姐爱买衣服就可以,我就不可以吗?” 郑松萍被噎了一下,平时不管她说什么,楚婉都是乖乖听话的,这回怎么了? “又是在婆家待不下去了?”郑松萍的语气缓和了些,“小婉,你懂事一点,没有出嫁的媳妇回知青点和娘家的道理,不过我们也在想办法,尽快给你争取一个回城的名额。你现在先安心在婆家待着,听话,我之前找人问过了,你婆婆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 过去楚婉就是这样被母亲搪塞过去,可那个梦之后,她才意识到,郑松萍说的话,只不过是为了稳住她而已。 好在现在她不需要这压根没影的回城名额了。 “爸,俊伟是谁?”楚婉转头问楚景山,“刚才你说俊伟回来了。” 郑松萍这才回过神,连忙往厨房跑去:“我的菜要烧糊了!” 楚景山解释:“俊伟是你姐的对象,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今天你姐特地带他回来和我们见面。正好你们初中的郑老师也住我们这院里,你姐说和俊伟去探望一下,应该快回来了,等会儿一起吃饭。” 郑松萍的声音从厨房传来,难掩喜色:“这个小月,做事闷声不响的,之前从来没提过,今天居然突然带回来这么个好对象!” “你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楚景山说道。 提起楚月的对象,郑松萍就有一肚子话可说的了。 她将锅里的红烧肉盛出来,一边细致地擦去盘子边角沾上的肉汁,一边对楚婉说着楚月对象的情况。 “俊伟个子高,皮肤白,长得也好。最关键的是,他年轻有为,才二十五岁,在部队就已经立了不少功。” “他是军人?”楚婉问。 “是啊,他管很多小兵的。”郑松萍又笑着说,“本来我是不喜欢小月随军的,怕她辛苦。不过听说俊伟那边条件不算艰苦,离总军区也近,什么设施都有,很方便的。” 楚月要随军? 楚婉微微拧眉,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好像是原剧情的一幕。 见楚婉皱眉,郑松萍拍拍她的肩膀:“小婉,你别不高兴啊,每个人的福气都不一样,小月从小到大都比你顺一些。” 顿一顿,她又说:“婚后有个好婆婆还是要紧的,小月这点运气也好,俊伟是个孤儿,她以后也不怕被婆婆磋磨。” 楚婉笑了:“妈,你也知道我平时被婆婆磋磨啊?” “你这孩子,今天说话怎么特别冲。”郑松萍尴尬道,“我不是这意思。” 这时,敲门声伴随着楚月活泼轻快的声音传来:“妈!我们回来了!” 郑松萍赶紧跑去开门。 楚月挽着祁俊伟走进来。 她穿着格子衬衫,配了一件半身裙,将衬衫扎进裙子里,头发梳成高高的马尾辫,走路时头发都在甩。 看见楚婉的那一刻,祁俊伟怔了一下。 她穿着白色的布拉吉裙子,皮肤也是雪白的,乖乖巧巧地坐在那里,嘴唇粉粉的,晶莹水润的眸子像是会说话。 虽然是姐妹俩,可楚婉长得实在太出挑了,是让人一眼就忘不了的长相。 楚月跑到楚婉跟前,诧异道:“楚婉,你怎么回来了?” “姐。” 楚月说道:“楚婉,你是不是又被人欺负跑回来了?我就说你跟我不一样,如果是我的话,肯定要直接揍那个恶婆婆一顿,看她还敢怎么折腾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皱着鼻子,像平时那样,话音一落,就逗得父母大笑起来。 “小月就是任性,俊伟以后可得多担待!” “你这脾气啊,就只有爸妈受得了你。” 楚婉笑了笑:“姐,揍她一顿会被关禁闭,知青不是这么好当的。” 楚月露出震惊的表情。 楚婉看着她。 姐姐是被宠爱着长大的,不管是软钉子还是硬钉子,从来没碰过,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原剧情中的姐姐是女主,而自己则是对照组,用懦弱与无能衬托她有多么独立洒脱。 “被关禁闭?这么野蛮的吗?”楚月娇气地皱皱鼻子,转身挽住祁俊伟的臂弯。 祁俊伟勾了勾她的鼻子:“你才野蛮。” 楚月嗔他一眼,转而对楚婉说道:“那你也不能任人家这么欺负呀,总得想个办法,你这个人就是太——” “前段时间我分家搬出去了。”楚婉说。 “啊——”楚月还没说完的话卡在嗓子眼,半晌才说,“你现在这么厉害呀?” 楚景山忙问发生了什么,可却被郑松萍拦住了。 她小声道:“今天是小月的大日子,说到宁玉村人,就避不开当年那晦气的事情,你傻啊?” 楚景山被这么一训,不出声了。 楚月又说道:“你来家里,是要跟我们说分家的事吗?” “不是。”楚婉实在不想再跟他们待在一起,继续道,“我还想跟你们说,我结婚了。” 这话一出,一家子人都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楚月先回过神:“是你们村里的?楚婉,你傻不傻呀,随随便便又找个村里人嫁了,以后还怎么回城?” 郑松萍和楚景山也问究竟是什么情况。 可是楚月打断他们的话,生气道:“什么情况都不可以!楚婉能找到什么好的?要是长得不好看,个子矮矮的,成天干体力活浑身臭烘烘,这日子还怎么过嘛!” 楚婉知道,楚月从没有坏心眼,只是一直以来,都有些优越感而已。 所以原剧情中在她坠崖死后,才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说——居然做这样的蠢事? 楚月太高高在上了,就没想过,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根本不可能做这样的事,“爬床”只是被人陷害的…… “小月,你先别着急。”祁俊伟安抚楚月。 “我不管。”楚月不高兴道,“你去你们军营找个小兵,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总不能让我妹妹嫁给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吧!” “好好好。”祁俊伟宠溺道。 楚婉抿了抿唇,被他俩腻歪到了。 “小月,别这么任性。”郑松萍说道,“哪有让领导给小兵安排对象的?” 楚月也知道这很无理,嘟着嘴巴,不管刚才说的话是否让楚婉难堪,“哼”一声就不说话了。 “小婉,别听你姐的,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就行。”郑松萍怕楚婉的事会影响到楚月和祁俊伟的感情,说道,“你刚才说,已经结婚了?” “领证了。”楚婉说。 楚景山不悦道:“也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 “那你这次回来是——”郑松萍问。 “我们就是想来跟你说一声的,他去买东西了,一会儿就到。”楚婉说。 祁俊伟挑眉,看向饭桌。 没有头一回上门见长辈还两手空空的道理,他准备了猪肉、烧酒、麦乳精和红糖,礼不重,但看着都是有分量的,往桌上一放,摆成一大堆。 郑松萍说道:“你们就别买东西了,平时挣工分的,自己都舍不得吃,一会儿还是拿回去吧。” “就是,不要这么浪费啦。”楚月仰起脸,对着祁俊伟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又对楚婉说,“俊伟的津贴比较高,我们才准备这些的。” 祁俊伟也笑了笑,搂住她的肩膀。 楚婉现在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只希望顾骁快点来,打个招呼就回去。 其实仔细一想,就连招呼都不用打的,是她还顾及着娘家人的情分,可他们什么时候在意过她的感受呢? 幸好这次之后,她可以走得远远的,再也不用和他们见面了。 “开饭了!”郑松萍喊一声,对楚婉说道,“小婉来帮忙盛饭。” 楚婉当作没听见,郑松萍也不好发作,只好自己走到厨房盛饭,心里还不服气,说道:“小婉,你——你们那儿是说男人的吧?你男人去哪里买东西了?我们这里买东西要票的,他知道吗?” 楚景山用力扯她的衣角,瞪一眼。 郑松萍撇撇嘴:“我就是怕他不知道,站在那里多手足无措。” 话一说完,她将第一碗饭端到祁俊伟面前:“俊伟,你多吃点,不够跟我说。” “砰砰砰——” 楚婉仿佛看见救星。 他终于来了! 一家子人就这么看着楚婉小跑着去开门。 她怎么连后脑勺上都透着满满的愉悦? 望着这一幕,楚月叹气。 妹妹太没见过世面了,村里的庄稼汉,值得吗? 祁俊伟握住楚月的手,也觉得有些惋惜。 其实像楚婉这样的,脸蛋漂亮,还有文化,他给她介绍一个队里的小兵也不为难。 郑松萍揉了揉太阳穴,头有点疼,没好气地瞪了楚景山一眼。 原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楚婉为什么跑过来?来也就算了,还带回一个不体面的男人,她自己丢脸无所谓,这不是还顺带丢了楚月的脸吗? 在楚婉的手握上门把手时,一家子人都各怀心事。 站在门口的顾骁,却浑然不知。 他只知道,房门被打开的那一刻,楚婉露出了他见过最愉快,也是最轻松的表情。 她笑容清甜,双眸亮晶晶的,连说话的语调都在上扬:“你来啦!” 顾骁怔一下,也笑了:“来了。” 看着楚婉的模样,他头一回有被她需要的感觉,将礼品放在门边,牵起她的手。 从屋里饭桌边的角度望去,看不清顾骁,只能看见他摆在地上的礼品袋。 乍一眼,郑松萍和楚景山都傻了,对视一眼。 顾骁带的是四盒礼,有烟有酒,点心和罐头,这些并不是多费心思准备的,供销社就有,但不光得凭票购买,而且价格不菲,好看却不值这个价,讲究实惠的人是不会买的。 与他带的礼品相比,祁俊伟的那些猪肉红糖,立马就显得寒酸了。 楚月眨了眨眼睛掩饰尴尬,咳一声:“是妹夫来了吗?” 话刚说完,大家就看见楚婉和顾骁走进来,视线先是锁定他牵着她的手上,再缓缓上移,望向顾骁。 他身材高大,站在楚婉身边更衬得她娇小可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非常英俊,眉眼凌厉,气势迫人。 望向大家时,他的眼底没有丝毫初来一个陌生地方的忐忑,反倒是在场的楚家人都慌了神,不由自主地站起来。 郑松萍的眉心拧了拧,将顾骁与祁俊伟对比一番。 无论个头、样貌、气度,似乎都没有可比性。 祁俊伟不管在哪方面都完全矮了对方一截。 说好的庄稼汉呢? “你好。”楚景山先开口,走上前,“这是——” “您好,我是顾骁。” 楚景山还想等顾骁说什么,但人家就没再开过口。 这是女婿上门拜访丈母娘和老丈人,不示好,甚至已经领证了,连声“爸妈”都不叫?可他偏偏也不敢摆老丈人派头,因为这人看着一点都不好惹…… “我是楚婉的姐姐。”楚月大方道,“叫楚月。” 顾骁冷淡地扫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我就是来跟你们说一声结婚的事。”楚婉说道,“现在你们已经知道了,就先走了。” 顾骁能敏锐地察觉到,她不开心了。 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一些,也没打算给楚家人留面子,两个人正打算走,突然听见郑松萍慢悠悠地开口。 “小顾穿的是军装吧?”郑松萍问。 顾骁回头,锐利的眸光落在她脸上。 郑松萍目光躲闪,但还是不服气,凭什么楚月对象的风头完完全全被他比下去? “都是当兵的。”郑松萍笑着说,“俊伟,你看小顾也是当兵的,你们没事可以聊一聊。” 顾骁抬起眼,淡声问祁俊伟:“你是哪个军区的?” 祁俊伟一直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 “哪个军区来着?”郑松萍说,“俊伟是他们那里的排长,是很大的军官,平时专门管小兵的。小顾,你可以向他多多学习。” 看着母亲这骄傲的模样,楚月不好意思地推了推她,撒着娇:“妈,别显摆这个。” “女婿优秀还不能夸了?”郑松萍笑道,“俊伟,你是哪个军区的?小顾问你呢。” “报——”祁俊伟刚一开口,嗓子有点干涩,立马咳一声,“报告顾营长,我叫祁俊伟,是刚调到成湾军区的同志。” 郑松萍顿时僵住了。 楚景山还以为自己听错,神情变得更加专注而严肃。 “你是我们军区的?”顾骁问。 “是,报告顾营长,我刚才一眼就认出您了。之前就听说过您的战绩,一直很敬佩您,希望能有机会,向您多多学习!” 话音落下,他又敬了个军礼,站得更加笔直,仿佛正在等待检阅。 楚婉仰起头看顾骁。 听起来,他好像很了不得的样子? 楚月迟疑地拽了拽祁俊伟的衣角,语气有些恼:“你干什么呀!” 顾骁沉声道:“现在不在军营,不必行军礼。” “是,顾营长!”祁俊伟应得中气十足,再次敬军礼。 郑松萍的脑子像是突然“嗡”一下炸开了。 她把声音压得很低,问楚景山:“排长大还是营长大?” “你说呢?”楚景山反问。 郑松萍一时哑然。 她说什么?看都看得出来啊! 二婚的楚婉,找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庄稼汉,人家的对象是个营长! “时候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要去赶火车?”楚婉问。 “对。”顾骁转而对她说话时,语气温和,丝毫不像对待楚家其他人时那样不耐,“我们走吧。” 两个人转身要走,经过门边,楚婉看见地上的礼盒,对郑松萍和楚景山说道:“爸妈嫌弃我们带的礼,我们就先拿走了。” 楚景山连忙解释:“不是嫌弃,是怕你们浪费钱……” “是很浪费。”楚婉小声道,“这里面有点心和罐头,我也想吃呢。” 郑松萍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知道是刚才自己说的话惹楚婉生气了,她说什么了,不过是以为楚婉他们带的东西上不得台面而已……可谁知道,人家带的东西体面得不得了! 这些烟酒还是值钱的,留着多好啊。 顾骁什么都听楚婉的,照她说的,将礼盒提起来。 “我们先走了。”他说了一句,牵着楚婉离开,走时将房门带上。 “砰”一声,房门被关上了,屋子里再也没了他们来之前的欢声笑语,变得十分沉默。 楚景山还以为楚婉这辈子已经完了,没想到她的日子越过越好,百感交集。 郑松萍冷声问:“你很开心?” “没有。”楚景山低头找筷子,“吃饭、吃饭!” 郑松萍皱着眉,一脸不悦。 楚婉是来显摆的,她居然会耍威风了! 楚月拿着筷子,挖了几颗米饭,又重新落下,问祁俊伟:“你说你调到新军区了,就是楚婉丈夫那个军区吗?” 祁俊伟点头:“是,顾营长的军区,以后你随军之后,就可以经常见到你妹妹了。” 楚月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她不是不为楚婉开心,只是,从小到大,自己的风头似乎从来没有被妹妹压制过。 她愿意和楚婉待在一个家属院生活,而且也是开心的。 可只要想到,自己的丈夫每天碰到楚婉的丈夫都是这么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心里就不是滋味。 “是吗?那真好。”楚月垂下眼帘。 …… 另一边,楚婉和顾骁走出楚家,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她转了转自己的脖子和胳膊,像是放松下来似的,笑得眼睛弯弯的。 看着她孩子气的模样,顾骁也笑了:“你和你姐姐是双胞胎?” 这是刚才在来的路上,楚婉告诉他的。 “不像吗?” “不像。” “大家都说不像。”她说,“我们虽然是双胞胎,但自己照镜子也觉得长得不一样,小时候一直手牵手到处问人家,我们长得像不像。” “长大后,我姐就不问了,说提这些没劲。后来一个老师跟我说,双胞胎也不都是长得一样的,还有一种叫异卵双胞胎。” 只要是楚婉说话,他就爱听,静静地听着,看她因为说得认真,而愈发生动的小表情。 等到她把这事说完了,顾骁想起刚才她在楚家安静的模样,和现在一对比,知道她那会儿肯定是受委屈了。 楚婉突然想起来:“天都快黑了,如果买不到车票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开一间招待所。”顾骁随口道。 话音未落,看见她顿时傻眼的样子,他低笑:“逗你的,有票。” …… 此时成湾军区家属院里,郑旅长的妻子金薇蓉找上方主任。 她问道:“你知不知道小顾结婚了?” “我知道。”方主任说。 “是小顾告诉你的?”金薇蓉问。 岁岁用肉乎乎的手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是我说的哇。” “岁岁乖,自己出去玩。”金薇蓉将岁岁哄出去,继续对方主任说,“你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漂亮!”岁岁“哒哒哒”又跑回来,“是最最最最漂亮的姐姐!” 金薇蓉和方主任无奈地笑,小孩子家家的,就是好哄。 不过,看着小团子星星眼的模样,她俩突然更好奇了。 就真的好看成这样? 火车是明天早上几点到来着,想看看……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18章 第18章 当坐上火车的那一刻,楚婉才意识到,这一趟,自己是真的要出远门了。 长达十多个小时的车程,光是想一想就知道不容易,可她还没来得及担忧什么,就见他已经将一切准备妥当。 她就只用带上自己的介绍信,别的完全不需要操心。 顾骁买的是卧铺车票,车厢喧闹,可拉上卧铺门,车间里头就安静了。 上下左右一共四个狭窄的床铺,楚婉一时不知道哪个是自己的位置,求助地看他一眼。 顾骁还以为她怕生人:“我刚才问过,列车员说这车间里只有我们,不用不好意思。” 楚婉知道卧铺的价格肯定比一般硬卧的价格高不少,十多个小时,不少乘客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可听他这么轻描淡写的安慰,她悄悄在心里嘀咕,就他俩,更不好意思了。 但转念一想,他俩不是夫妻吗? 都是夫妻了,等回到军营,也就是住一块儿的,现在难为情,倒显得她莫名其妙。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楚婉的脸颊飘过一抹绯红,时不时理一理床铺,又给行李箱腾腾位置,反正非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现在还不到休息的时候,他们俩一寻思,默契地同时坐在了下铺。 还是面对面那种。 四目相对,楚婉:…… 他俩虽然已经是小俩口,可果然还不太熟…… 好在小俩口虽然不熟,可待在一块儿,自己能给自己找乐子。 相互一个眼神,就悄悄地小鹿乱撞。 到了饭点,顾骁带着楚婉去餐车车厢吃饭。 她这才知道,原来火车上的小炒这么香! 时间一眨眼就过去,比从前待在宁玉村的时候要自在愉悦很多,饭后他们分头简单洗漱,就差不多该歇下了。 回到卧铺车厢,位置上已经配了暖壶,顾骁拿出茶杯,给她泡了一杯花茶。 楚婉吹了吹杯口,四溢的茶香滚着热气,弥漫在小小的车间里。 等凉一些,她喝一小口,满足地眯起眼睛。 “你睡上铺。”顾骁说,“上铺干净。” 楚婉看着他:“你呢?” 顾骁指了指下铺:“我就在下面,放心。” 楚婉脱了鞋,扶着去上铺的小梯,白嫩纤细的脚轻踩上去。 忽地,胳膊被他扶了一下。 楚婉回头,低垂着眼帘看他。 依稀像是回到他们初次见面那天,顾营长给她指了窗外的路,轻松一跃跳窗之后,他伸出手。 当时他眸光冷冽不耐,像是觉得自己家来了个天大的麻烦。 可现在,他心甘情愿。 楚婉不自觉笑了。 顾骁抬手扶着她的臂弯,忽地抬眼,看见她唇角甜美的梨涡。 心神像是猝不及防地晃了一下。 夜深了,楚婉睡得很深,花茶的香气仍回荡着。 而下铺,顾骁躺在这窄窄的卧铺上,结实的小臂枕着后脑勺,怎么都睡不着。 稍稍侧耳,听见她轻轻的、均匀的呼吸声。 心思更加静不下来了。 …… 翌日清晨,列车窗外辽阔的原野闪过,太阳缓缓升起。 金灿灿的阳光洒在楚婉脸上,她的手轻轻捂住眼睛,伸了个懒腰起身。 “起来了?”顾骁温声道,“给你买了早饭。” 楚婉睡得懵懵的。 乌黑浓密的发丝散乱在肩膀上,惺忪的睡眼轻眨,打了个哈欠,双眸湿漉漉的。 再下一刻,看见窗外的风景,她睁圆眼睛:“我们快到了吗?” “下午就能到。”顾骁低笑。 这是第一次,他归队的路程不再来去匆匆。 步调逐渐放慢,每一分钟都值得好好感受。 …… 而另一边,此时成湾军区,大家都在讨论顾营长即将带回来的媳妇。 不管是顾营长的战友,还是战友家属们都知道,这些年,各种主任、团长、政委不知道给他张罗了多少回相亲。 对方都是不错的女同志,从文工团女兵到军区医院的医生护士,哪个不是要其他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姑娘。 而且,大家也都是对顾营长情况知根知底的,清楚他帮忙抚养战友遗孤的事,也接受这一点。 然而,顾营长愣是一个都没去见过。 熟悉一些的领导,他就跟人家打趣调侃,不熟悉一些的,就随意找个理由搪塞。 整个军区的人都以为他就是压根没把心思放在这上边,可没想到,人家自己把媳妇带回来了。 这会儿家属院里几个家属围在一起,小声讨论起来。 “顾营长那媳妇会不会是家里给安排的?包办婚姻那种?” “你觉得顾营长能愿意听家里安排?而且他这次是回村探亲,回的还是以前纪连长的老家,就算是包办婚姻,也不可能由纪连长的家人包办吧。” “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岁岁和安年太难带了?他总不好老让方主任帮忙照顾……” 几个家属坐在院子里一合计,估摸着顾营长也不是真想娶媳妇,只是农村姑娘肯定比城里家境优渥的女同志要贤惠一些,娶回来好好照顾孩子们,他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什么时候到啊?说是早上,现在都下午了,怎么还没来?” “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 “应该是个老实的小姑娘。” “就是顾营长实在不算体贴的男人,岁岁这么闹,安年又这么皮,将来她这日子过得辛苦了……” 她们正聊着,忽然看见后勤办事处的金薇蓉回来。 金薇蓉提醒一句:“别坐在大院嚼舌根,有话小声点,私下说,毕竟是军人家属,这样影响不好。” 谁都知道办事处的金薇蓉向来严肃,对谁都是一本正经的,几个家属们也没恶意,只是闲来无事聊着打发时间,听她这么一说,也连忙点点头,有的摘豆角有的晒被子。 金薇蓉话音落下,正好碰见接了岁岁和安年放学的方主任。 她俩年纪相仿,这么多年一直在后勤办工作,能聊到一块儿去。方主任先让孩子们去小院玩,自己赶紧走到金薇蓉身边。 两个人回屋,小声聊起来。 金薇蓉语气严肃:“萍珍,我知道小顾他媳妇什么情况了。” “什么情况?”方主任也严肃起来。 金薇蓉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这下方主任立马把眼睛都给瞪大了。 “结过婚的?”她忍不住问道,“程旅长告诉你的?” “你小声点。”金薇蓉说,“你也知道,不管是底下同志还是家属说这些闲话,老程都是不高兴的。但我不是说闲话,就是担心小顾。前些天老程给小顾批结婚申请的时候找人去北城那边的公社打听过,小顾媳妇以前是宁玉村的,第一次结婚是包办婚姻,结婚那天都没见过新婚丈夫,人就没了……” 方主任吓一跳:“人没了?” “后来她在村里的名声就不太好,有人说她克夫,有人说她到处勾搭……”这话太难听,金薇蓉都说不下去了,用气音说道,“就是小顾铁了心,而小顾媳妇档案上也确实没犯过什么错误,上面才批了婚事。” 方主任说道:“克夫这事不提,咱们是军队干部,也是军人家属,不能宣扬封建迷信。” “我也是这个意思。”金薇蓉说,“我就是听说,宁玉村人都不喊她的名字,直接喊小寡妇。如果他们口中的小寡妇真不是正经女同志,小顾又是头一回处对象,怕他被人骗。” “咱们还是得看紧一点。”方主任说,“小顾优秀,立下这么多大功,可不能被婚姻耽搁了。” 金薇蓉点了点头。 这时,小院里传来一阵阵声响。 “顾营长回来了!” “顾营长,那个是顾营长媳妇吗?看不清楚。” 金薇蓉与方主任交换眼神,起身从屋里走出来,打算去大院看看。 …… 是郑旅长派人开车去火车站将顾骁和楚婉接回来的,因此他们这会儿就到了。 “我先下车,把行李箱和刚才买的东西提回去。”顾骁说,“你在这儿等我。” “我不能一起进去吗?”楚婉好奇地问。 “我腾不出手牵你。” “不用牵呀。”楚婉小声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这么多人,怕你害羞。”顾骁低声道。 楚婉这才从车窗探出脑袋,看了看大院。 刚才还没这么多人呢,一眨眼工夫,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如果跟着他一起下车,他提着大包小包,自己则傻乎乎地跟在后边走,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嗯!是得牵着。 顾骁往自家走。 之前他和岁岁、安年住的房子要小一些,现在结婚了,就提前申请住房,刚才在车上已经拿到钥匙。 这新房,他都还没见过,此时倒是没想自己,只希望环境好一些,别让楚婉失望。 “顾营长,车上那个是你媳妇啊?”有人问道。 “是。”顾骁看着大家,犹豫了一下,介绍道,“我媳妇。” 几个家属都忍不住笑起来。 平时顾营长一副严厉的样子,上哪儿都是面无表情的,谁都不敢接近。 可现在,提起媳妇,他居然不太自然。 “媳妇”两个字,难道烫嘴? 大院里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了,基本上都是冲着顾营长他媳妇来的。 小姑娘是没见过世面,怕人多的场合,待在车里不敢出来了? 大家也不敢在瞎嘀咕,怕让顾营长听见,就只好耐心地站在原地等。 等着等着,顾骁就从新房出来了,出来时碰见欲言又止的方主任,问道:“方主任,岁岁和安年呢?” “刚才还见着呢,可能后院小池塘玩去了。”方主任说。 后院安全,孩子们都在那里玩,真出了什么事也有其他小孩通知大人,顾骁就放下心,决定先等安顿好楚婉,再去接孩子们回来,给他们一个惊喜。 应该是惊喜?他自顾自想。 “先带我们去看看你媳妇吧。”金薇蓉说。 “这边。”顾骁指了指车子的方向。 两位后勤干部跟在顾骁身后。 方主任用眼神疯狂暗示金薇蓉,让她别给楚婉难堪,一见面就闹得不愉快,不是好事。 可金薇蓉哪会听,脸已经拉得老长老长的了,如果小姑娘真的不让人省心,她可不得给个下马威吗?要不到时候整个军区大院到处都是闲言碎语怎么办? 她板着脸,跟着顾骁走。 这会儿大院的家属们已经愈发好奇了。 大家虽然还没见到楚婉,但心里头已经对她有了一个想象中的初步印象。 平时没见顾营长对哪个女同志上心,估计也不是多讲究外貌的人,对方该是艰苦朴素又坚韧的形象,捋起袖子就能将家打理得井井有条的那种……而且,顾营长应该就是把人往军营一接,就彻底不管了。 然而,当顾营长拉开车门时,大家就震惊了。 他干什么?他居然伸手去牵媳妇了! 这真是平时那个见谁都一副冷峻神情的顾营长吗? 紧接着,楚婉下车了。 一大院的家属们踮起了脚尖看,越看,眼睛睁得越大,直到人家越走越近,更加目瞪口呆…… 小姑娘穿着精致的布拉吉裙子,分明是时髦城里女孩的打扮,雪白透亮的小脸蛋,哪是在地里被晒得黑黢黢的模样,唇角一抿,水汪汪的大眼睛简直会说话。 别说是艰苦朴素了,细皮嫩肉的样子,就连文工团里的女同志们都没她这么好看。 家属院的嫂子们一看楚婉这模样,赞美声就是发自内心的了,一人夸一句,夸得她的脸蛋都红扑扑的。 下一刻,金薇蓉和方萍珍也走上前。 俩主任一直以为看见的会是一个娇气、花枝招展的女同志,谁知道乍一眼看去,小姑娘娇娇嫩嫩的,笑容虽然羞涩腼腆,开口却是大方。 “这是方主任。”顾骁介绍道。 “方主任好。”楚婉轻声喊。 方主任笑着点点头,转而看向金薇蓉时,生怕她会给人家脸色看。 “这是金主任。” 楚婉看着金薇蓉,有点忐忑。 因为在这一张张笑脸中,唯独金主任的脸色不好看,远远地,她就发现了。 可初来乍到,人家又没怎么她,她也得有礼貌。 “金主任。”楚婉问了一声好,声音软软糯糯的。 看着小姑娘清澈的眼睛和腼腆的笑容,金薇蓉愣了一下。 随即,她紧皱的眉心舒展:“你好,刚来家属院,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来找我。” “好。”楚婉轻轻点头。 金薇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什么勾搭人的小寡妇?她都这年纪了,自认很会看人,小姑娘的眼睛会说话,这乖乖巧巧的模样,哪是不让人省心的! 和金薇蓉以及大院里其他人对视时,楚婉的心不再这么砰砰乱跳了。 她能感觉到,这个家属院的人和宁玉村人不一样。 原剧情的桎梏,是不是结束了? “哇!” “楚婉姐姐来啦!” 小朋友稚嫩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像是小火箭一样,“咻”一下就撞过来。 楚婉被冲了个满怀,还担心岁岁有没有摔跤,将小胖娃稳稳扶住之后,眼底染上笑意:“岁岁好。” “楚婉姐姐好呀!” 这下,所有人更懵了。 难缠的岁岁也听话了? 难道是小家伙还没发作? 有人打趣:“岁岁,以后可不能喊姐姐了。” 小团子歪了歪脑袋,似懂非懂,肉乎乎的脸蛋往楚婉身上蹭了蹭:“楚婉姐姐,岁岁带你去看我们的新家哇。” 岁岁这样一说完,全程拉着楚婉的手,把她往新家的方向带。 顾骁被挤到后边去,一脸茫然地看着小丫头。 平时跟小朋友抢玩具也就算了,现在来抢人媳妇? 金薇蓉站在最后边,看着小俩口和岁岁一起回家的模样,转头对方主任小声道:“萍珍,她在村里的事,别跟家属院其他人提。” “小寡妇”什么的,多不好听,村民们没文化,会拿这个攻击她,她们可不能这么干。 “知道的。”方主任说。 同时,几个家属悄声嘀咕起来。 怎么不见安年? 小家伙该不会以消失表达抗议吧! 瞧小媳妇安安静静的,估计会被孩子们欺负,以后顾营长家,会不会鸡飞狗跳? …… 来到他们的新家之前,楚婉没想到这儿的环境会这么好。 其实她对住的地方没有要求,毕竟之前在宁玉村,一间小茅草屋就已经够让她满足的了,可即便如此,看见他们家的小院时,楚婉还是很惊喜。 院子里空落落的,但很宽敞,往里走去,是他们的屋子。 屋子很大,连家具和摆设都很少,一间间屋子看着,里头除了床和书桌,什么都没有。 甚至连床单都没铺。 这也是顾骁第一次看见他们的家。 从前对他来说,在哪里住都一样,只要有一张床,一个枕头,就能休息好。 可现在,家有了新的意义。 顾骁让楚婉先休息,自己去后勤处领了新的床单。 床单的颜色很单调,没什么花样,他说道:“我们先用着,等过几天休息,我带你去城里买。” 刚住进来,实在是什么都来不及准备,就连床单都没法洗。 顾骁压根没想到这一点,打开袋子就开始铺被子。 这些家事,他做得并不麻利。 楚婉想上前帮忙的,可他将一切揽了下来。 岁岁在边上给爸爸加油,费好一会儿时间,三个屋子就都收拾好了。 一间是他们俩的,一间是哥哥的,一间是妹妹的。 楚婉突然意识到,从今往后,她终于有家人了。 是真正喜欢她,欢迎她的家人。 …… 随军第一天,楚婉对这里不熟悉,晚饭时想要去厨房,但一抬眼,顾骁已经让人帮忙去食堂打了饭。 岁岁踢着小短腿跑去后院,把哥哥喊回家。 新组成的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吃了第一顿饭。 “爸爸,可以喝橘子水吗?”岁岁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 顾骁给岁岁和安年一人拿了一瓶,想了想,又回去给楚婉拿了一瓶。 同样被分到橘子水的她轻轻仰头喝了一口,甜滋滋的。 这是小孩儿的待遇啊。 “哥哥的嘴巴受伤了吗?”岁岁伸长了脖子,认真检查安年的嘴巴。 安年将嘴巴闭得紧紧的,脑袋撇过去。 笨蛋岁岁,家里多了个后妈,还这么高兴。 很早之前,食堂的阿姨就说了,他和妹妹不是顾爸爸的亲生小孩,等后妈来了,会想办法把他们赶走的! “走开。”安年躲过岁岁关切的目光,将橘子水推到一边去。 顾骁的眸光沉下来,严厉道:“安年。” 安年也板着小脸瞪回去。 他就知道,顾爸爸媳妇来的第一天,自己就要挨批了! 一大一小谁都不出声,相互盯着对方的眼睛,气氛僵僵的。 就在安年认定自己要挨一顿揍时,楚婉出声了。 “哥哥的嘴巴在休息呢。”楚婉说。 岁岁眨眨眼:“嘴巴还要休息吗?” 说到这里,她又煞有介事地摇摇头:“方主任说岁岁是小话痨,嘴巴不休息哇。” 楚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饭桌上僵硬的气氛终于被打破。 安年的小脸蛋仍旧保持凶巴巴的状态,可是,突然没人跟他对峙了。 六岁的小男孩已经有了自尊心,一时半会儿也下不了台阶,悄悄瞅了饭桌上的橘子汁一眼。 现在自己伸手去拿,是不是怪丢脸的? 正这样想着,他余光扫见楚婉双手捧着橘子汁,“咕噜咕噜”喝着。 更馋了。 …… 这一天过得匆匆忙忙的,楚婉有点陌生和忐忑,可是却有滋有味。 等到明天,她就得自己想办法适应这个大院了,到时候得去和院里的邻居嫂子们打打招呼,看看她们的一整天是怎么安排的。 只是在此之前,新一轮的心神不宁又来了。 天气热,孩子们一身的汗,安年和岁岁早就学会自己洗澡,洗得香喷喷的,光着脚丫子跑出来。 楚婉拿了换洗的衣服,看顾骁一眼。 “你先去吧。”他说。 “好。”话音落下,她埋着脑袋,拖着脚步,一步一步走着。 岁岁看看顾爸爸,又看看楚婉姐姐,小声问哥哥:“他们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安年也不知道,没搭理。 岁岁喃喃自语:“哥哥的嘴巴还在休息,明天才开工呢。” 楚婉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发尾微湿,贴着白皙的脸颊,双眸莹润,脸颊粉粉的。 顾骁坐在书房,埋头看资料。 等到她的脚步声响起,他站起来。 然而,他刚走出书房,就看见胖团子的两只小手拉着楚婉。 “楚婉姐姐陪岁岁睡觉哇!” 话音落下,小家伙用尽吃奶的劲儿,“嘿咻嘿咻”,将楚婉拉进自己的小房间。 楚婉正准备关门。 看见他时,她的小表情既无辜又庆幸,软声道:“岁岁害怕,我陪她。” “睡觉啦!”岁岁帮忙,胖乎乎的小手将房门关上。 顾营长:…… 他确定了,岁岁真是来抢人媳妇的。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19章 第19章 这会儿,家属院里家家户户也都收拾好准备休息了。 方主任从厨房出来,给爱人端了一杯热茶,一脸打不起精神的样子。 梁副团长看她,随口问道:“在担心岁岁?” 梁副团长和方主任的年纪都不小了,前些年女儿结婚,家里冷清了不少。就在她念叨着没劲的时候,顾骁带着岁岁和安年来到军区。 那时岁岁才八个多月大,安年四岁,顾骁白天没法照顾,就把他们往家属院的托儿所送。 托儿所里就压根没岁岁这么大的孩子,方主任每次经过,就听见小婴儿“哇哇哇”的哭声,怪不忍心的。 后来她就提出,让家属院的嫂子们平时有空也去托儿所转转,搭把手。 这三年的时间,小家伙大部分时间是待在托儿所的,但基本上,晚上方主任帮忙接回来之后,都是顾骁自己照顾。 他不是会哄孩子的人,只是尽力将岁岁拉扯大,可付出的时间和心力,家属院里谁都看得见。 “两个孩子怪可怜的,幸好有顾营长,纪同志要是知道了,肯定也放心了。”方主任说道。 提起牺牲的纪连长,夫妻俩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梁副团长沉默片刻:“你刚才说岁岁怎么了?” 提起岁岁,方主任无奈地笑了一下:“早上刚拿到房子的备用钥匙,我想着带岁岁去看看,顺便帮忙整理一下。正好家属院几个嫂子经过,就逗岁岁,说她一个人睡这么大的房间,晚上被大野狼叼走怎么办?” “胡闹,哪有这么吓唬孩子的!”梁副团长说。 “就是啊,岁岁以前都是一人一个屋的。被嫂子们一逗,马上就委屈兮兮地哭了……”方主任说道,“当时我就说她们了,可也不知道这会儿岁岁会不会闹,要是孩子越想越害怕,该多可怜啊。” 岁岁长得粉雕玉琢,还圆圆的,像年画里的小人儿似的,谁见了都喜欢她。 只不过,孩子从小到大总是被逗,别人逗哭了她,又给一颗糖果或是其他好吃的,时间长了,小不点就爱用哭闹发泄自己的不满,反正还是有人来哄的。 正是因为这样,家属院里都在传,说岁岁这孩子被宠坏了。 “真闹了,顾骁能哄得了不?”梁副团长说,“要不你去看看?” “我怎么看啊,人家媳妇第一天来,我这大晚上的突然去敲门,不是让小俩口难为情吗?”方主任说,“我别的不怕,就是担心这新媳妇不愿意给人当后妈,被岁岁闹一闹,会嫌弃。” 方主任还记得,岁岁倔,小时候一哭,到大半夜都不睡。 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闹腾得厉害了,肯定是没耐心的。 小俩口刚结婚,正是腻歪的时候,被岁岁一打扰,谁能高兴得起来呢? 也不知道岁岁会不会哭一整宿。 她现在恨不得赶紧到明天早上看一看小家伙的眼睛会不会肿成核桃。 太愁人了。 …… 夜深了,楚婉躺在岁岁的小床上,温柔地拍拍,哄她睡觉。 可是小团子眼睛瞪得像铜铃。 因为楚婉姐姐好香,还软软的,窝在她怀里可太幸福了,根本舍不得睡! “楚婉姐姐,岁岁一个人睡觉害怕。”岁岁的两只小手圈着楚婉,小小声告状,“坏蛋哥哥还笑话我。” 楚婉这才知道,刚才岁岁为什么非要将自己拽进屋。 不过,一个说哥哥是坏蛋,一个说妹妹是笨蛋,这俩孩子是认真的吗? “可是我好羡慕岁岁。”楚婉说,“我小时候都没有自己的房间呢。” 岁岁睁大眼睛。 没有自己的房间吗? 她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顾爸爸就已经让她自己一个人在小房间睡觉了。 “我以前都是和姐姐一起住的。”楚婉笑道,“一开始只有一张床,我和姐姐慢慢长大,都觉得挤,夏天热,我就睡在地上。后来冬天冷,可是我们分开睡之后,就不习惯再挤在一块儿了,爸妈就在房间角落给我添了张小床。” 岁岁眨巴着漂亮的杏眼:“为什么你睡在地上哇?” 楚婉失笑,对啊,为什么要她睡在地上? 小时候的她,从来没想过这一点。后来父母添了床,她高兴极了,更是没想过,为什么自己睡的床这么窄,连翻个身都难,姐姐却可以躺得安安稳稳的。 原来偏心从那时候就开始了。 此时另一边,顾骁躺在床上,隔壁小房间里她们的声音传来。 两天的时间,他搭了将近三十小时的火车,一开始是急着去接她,回程时又因她心绪不定,几乎没合眼。 刚才听着岁岁屋里传来楚婉哄孩子时轻柔的声音,他困意来袭,却因她提起自己童年的遭遇,心揪了一下。 孩子无法选择父母,她从小在那样的环境长大,早已不懂反抗。 在宁玉村站出来要求分家时,应该是真的忍无可忍。 此时的顾骁,对她只有心疼。 “楚婉姐姐,不要不开心。”岁岁稚嫩的小奶音再次传来,软乎乎地说,“以后岁岁保护你,每天抱着你睡觉!” “好。”楚婉轻笑。 顾骁:…… 除了心疼,又多了些别的东西。 比如,想要拎着岁岁肉乎乎的小肩膀告诉她,不要再跟他抢媳妇了! …… 楚婉习惯早起,第二天一早就醒了。 她起来的时候,岁岁还在睡,趴在床上,圆脸快要压成小圆饼。 楚婉换好衣服,经过顾骁房间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出门了,床铺理得整整齐齐,被子还叠成豆腐块大小。 他的床尾摆着一张纸条,让她好好休息,方主任会送孩子们上学。 她拿着脸盆去洗漱,过了好一会儿,孩子们才起来。 “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 岁岁跑过来,身后还跟着安年。 两个孩子都已经穿戴好,尤其是岁岁,连辫子都梳了,只是小小的冲天辫有些随意,脑袋瓜子一晃,小碎发就跟着“哗哗哗”往下掉。 “早上好。”楚婉对两个小朋友笑了笑,蹲下身捧着岁岁的小脸蛋,“是谁给你扎的小辫子呀?” “是哥哥。”岁岁指了指安年。 “把梳子给我吧。”楚婉实在看不下去。 等岁岁迈着小短腿跑了个来回,将梳子递上之后,楚婉坐在凳子上,开始给小团子梳辫子。 她的手很巧,动作也轻,给岁岁绑了一对可爱的麻花辫。 安年看着楚婉,不是凶巴巴的,但也没笑,只是悄悄打量她。 上次食堂阿姨说,后妈是最可怕的,会在家里没有其他大人的时候,偷偷打骂小孩。 可是他观察过了,就算顾爸爸不在家,她对他们的态度,还是一样的。 楚婉注意到安年审视的目光,回头看他。 可是两个人一对视,他就把脑袋转过去了。 别别扭扭的小孩子。 等到重新梳好辫子之后,岁岁跑到镜子面前看了看,发出一声感叹:“好漂亮哇!” 楚婉失笑:“下次给岁岁买漂亮的头绳。” 小胖娃歪了歪脑袋。 太期待啦! 楚婉没养过孩子,但也知道一大早该给他们做早饭。 只是她刚走到饭桌边,就看见一个个铝制饭盒。 顾骁连早饭都给他们准备好了,是从食堂打来的。 岁岁边啃着馒头,边告诉楚婉,平时爸爸都是很早就出门,而他们起床之后则先吃早饭,吃完早饭再去找方阿姨。 楚婉又问了他们晚饭都是怎么安排的。 原来下午放学后,方主任会留两个孩子在自家吃,但顾骁不会留在他们家打扰,只在食堂简单对付一顿。 “家属院里其他人都是在食堂吃午饭和晚饭的吗?”楚婉问。 问题超纲,岁岁不知道了,只好看哥哥。 安年低下头。 正当楚婉以为这孩子不会搭话时,居然听见他开口了。 安年闷声道:“其他人在家做饭。” “哥哥怎么知道?”岁岁眨眨眼。 “别人家里厨房有哐哐当当的声音。”安年说。 “哥哥好厉害!”岁岁拍拍小手,看向楚婉,像是在找赞同。 楚婉忍不住笑了:“对啊,好厉害。” 安年被夸得有些难为情,耳根子红红的。 这就很厉害了吗? 因为他是大孩子呀,当然什么都懂。 …… 另一边,大中午的,楚家都快要吵翻天了。 “楚月,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都还没打听清楚,就把工作辞掉了?”郑松萍的声音陡然抬高,颧骨也跟着抬起来,脸色难看,“我提早退下来,又到处托人找关系,费了多大的劲才把这工作留给你,你说不干就不干了?” 楚月被劈头盖脸一顿骂,火气也上来了,站起来说道:“俊伟跟你们提结婚的时候不是都说清楚了吗?我以后要去俊伟那边的,制钉厂这边的工作只能不要了。再说,就算去了军区,也能找到工作,我好歹是高中生,又不是不优秀,你怕什么?” 停顿片刻,她又语气讥讽道:“还是楚婉好,没工作就没顾虑,早知道当年我就选下乡了,才不和你们做戏抓阄!” 她说这话的时候,不甘示弱地瞪着郑松萍。 郑松萍被噎了一下:“能一样吗?你去部队能和楚婉一样吗?她安安稳稳的,你这是穷折腾!你和俊伟要是早把情况告诉我,我根本不会同意你嫁!现在才跟我说随军的条件,你想气死我!” “那就不嫁啊。”楚月一副洒脱的样子,“你上整个大院都说遍了,现在不让嫁,就自己去解释好啦。” 话音落下,她拿了自行车钥匙,转身就出门,走的时候还“砰”一声,把门甩上。 关门声太响,郑松萍的心咯噔一下,“腾”一声站起来就要往外冲。 “再过三天就要结婚了,现在让我去跟大院里的人解释,人家怎么笑话我们?我看她是成心的!” 楚景山拦着她:“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月的脾气,随她去吧……这孩子从小到大都聪明,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再说了,一开始不知道小婉对象的军衔时,你对俊伟也是满意的,现在怎么就——” 其实他们都知道,年纪轻轻的祁俊伟已经成为排长,已经很优秀了。 可人和人怎么比呢?排长和营长,又怎么比呢? “你还有脸跟我提楚婉。”郑松萍把脸拉下来:“当初你把她接回来是膈应我,现在她都二婚了,还是膈应我。” 楚景山没再吭声,有些恍惚。 想到二十年前发生的一切,他只觉得就像是一场梦。 …… 楚月跑出门,直接去找了祁俊伟。 祁俊伟这趟回来,是用了探亲假的,准备等婚事办完之后再回去,要不然下次再回来就难了。 一看见他,楚月就将自行车放到一边,飞奔过来。 祁俊伟摸了摸她的头发:“还没吃饭吧?” 两个人找了一间国营饭店吃饭。 虽然津贴算不上高,但祁俊伟就是想给楚月最好的。 服务员将他们点的菜端上桌,看见楚月居然在掉眼泪,而祁俊伟则在一边手足无措,担忧地看着她。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我妈骂成这样呢。”楚月说,“我妈嫌弃你这条件,说我将来一定会吃苦的。” 祁俊伟的眉心拧了拧。 他的脸色不这么好看了,却还是耐着性子说道:“我们说好的,不和你妹妹家比。军区大院是专门为军人提供的,但人多房少,像我这年纪的,有几个能分到家属房呢?小月,虽然现在会让你受一点委屈,可我才二十五岁,只要再往上升,不就能让你随军了吗?” 一大早的,楚月和郑松萍吵架,主要是为了随军的事。 实际上,那天她没说,她是没资格随军的。 祁俊伟的级别不够,她最多只能得到每年的探视机会,隔段时间去军区陪他在宿舍里待个十来天而已。 至于辞职,实在是她性子张扬,和单位里的几个工友合不来,一气之下,就先斩后奏把工作辞了。 可不管是随军问题,还是工作问题,都只是暂时的,如祁俊伟所说,他的级别会越来越高,他们俩迟早会搬去军属大院的。 “俊伟,虽然我妹妹不是那样的人,可我还是怕她笑话我。”楚月说,“你一定要争气,不要让我低人一等,也别让我妈嫌弃你,行吗?” 楚月向来意气风发,很少像现在这样多愁善感。 她希望楚婉过得好,可要真比自己好,又为自己感到委屈。 祁俊伟的眸光沉下来,握住她的手:“相信我。” 服务员吃完瓜,跑到后厨去。 “慧慧,你傻站在这里干什么?” 聂慧慧抬起头:“你记得我之前那个弟妹吗?” “小寡妇?”对方笑道,“经常听你提起,不是说改嫁了吗?” “是改嫁了,嫁给一个军官。”聂慧慧说,“我知道那军官,小时候见过几次,昨天听我妈说她跟他随军去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可是你看外面那一对,他俩多体面,那女同志居然为不能随军哭。可楚婉居然轻轻松松就随军了,我现在才知道,她这二婚嫁得有多好。” 后厨几个人互相交换一下眼神。 人家二婚嫁得好,跟她有什么关系,要她酸成这样? 聂慧慧却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是发着呆,一个劲叹气。 昨天回村,她才知道,村子里出了很多事。 知青汪美茹被劳改干部抓走,送去农场劳改了。另外一个知青傅贤光则从后山摔下,虽然当时就送到医院,可医生说他的腿算是彻底废了。 但这些都和她无关,她在意的,是自家的事。 她父母现在过得不容易,不光被村民们戳脊梁骨,两个人一把年纪还得上工挣工分。照这样下去,他们可能供不起小弟念书了。 当初小寡妇在家的时候,家里什么都好,现在走了,怎么就变得一团乱呢? …… 顾骁放心不下楚婉,中午抽空回来了一趟。 谁知道赶回来一看,她却不在。 她人生地不熟的,迷路了还知道回来吗? 顾骁立马出门去找,好在他刚快步迈出小院,就扫见一道娇小身影。 大院里,几个嫂子们坐在一起摘菜闲聊。 楚婉搬了小板凳,坐在她们之间,仰着白净小脸,认真听她们说在大院的生活。 托儿所几点接送、买菜该去哪里、食堂打饭要注意什么…… 她们热情地传授经验,她则乖乖记下,道谢的时候笑容还软软的。 “小楚,你自己连份工作都没有,在家里洗衣做饭的,去打个饭买个菜还得跟家里男人打报告。你得跟顾营长说,以后你当家,让他把钱啊、票啊,都放你这儿。”蒋嫂子说道,“这可没啥不好意思的,俩口子过日子就是一条心,你的脸皮不能这么薄。” “他已经给我了呀。”楚婉说。 “啊?”几个嫂子异口同声,“这么快就给了?” 楚婉软声道:“存折还有一些票券,都放在我这里了。” 几个嫂子原本还以为以顾营长的脾气,什么都喜欢自己拿主意呢。没想到才结婚第一天,连财政大权都交了。 大家一听,感慨起自己当年刚结婚时可闹了好久,才拿到钱的。 还有人问楚婉,是怎么闹的,得回去教教自己闺女。 楚婉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她就没闹过,是那天在火车上,他说自己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让她拿着工资、补助和票。 他还说以后这一切就由她管着了,看见什么都尽管买,不用省。 几个嫂子都这年纪了,一眼看楚婉,就知道小姑娘性子单纯,没多少心眼。 蒋大嫂出了名爱打听,这会儿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小楚,顾营长存折里有多少钱啊?” 楚婉眨了眨眼。 她知道这可不兴往外说呀! 几个嫂子还以为小姑娘好糊弄呢,打听了好半天,最后发现她在打马虎眼,才将这话题跳过。 就在这时,蒋嫂子余光一扫,看见顾营长高大的身影。 “看谁来了。”她推了推楚婉的臂弯。 楚婉看见是他,站起来时声音软软的:“顾营长。” 顾骁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对楚婉说道:“回家吧。” “好。”楚婉抱起小板凳,和大家打了一声招呼,小跑着追上他的脚步。 顾骁将她手中的板凳接过来。 两个人走远了之后,他低声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顾营长啊。”楚婉说。 顾骁:“你猜她们现在在聊什么?” 楚婉悄悄回头看了一眼。 距离远了,不能完全听清嫂子们说什么,但大致能听到一些。 她们在说—— 小俩口是不是不熟? 楚婉埋着脑袋,顿时懊恼了。 “以后叫我名字。”顾骁说。 楚婉张了张嘴,过了好久,才试探着说:“顾、顾骁?” 顾骁:…… 他喊“媳妇”烫嘴,她喊他名字也烫嘴。 不过,就这么简简单单两个字,熟悉的领导和战友都是这么喊他的,怎么到她口中,就变得好听了。 …… 楚婉一直以为顾骁算不得体贴的男人,家属院的嫂子们也都是这么说的。 可没想到,他这会儿特地回家一趟,就是为了带她去食堂吃午饭。 是怕她饿着吗? 楚婉回房拿了票,跟着他出门。 这个点,部队食堂里有不少人,食堂阿姨在打饭,给的料很足,菜色也是色香味俱全。 “小姑娘,够不够?”食堂阿姨问道。 长达一年的时间,楚婉面对的都是鄙夷和戏弄的目光。 他们小寡妇长,小寡妇短的,就仿佛这才是她的名字。 可现在,不会有人再那样喊她了。 突如其来的善意让楚婉不太习惯,她软声道:“够吃啦。” 小俩口将饭盒端到空位上,面对面坐下来。 楚婉胃口不大,慢条斯理地吃着,抬起眼时注意到,他并不像食堂里其他人那样狼吞虎咽的。 她想起岁岁说的,他平时一日三餐都在食堂解决,而家属院里其他人都会自己做饭的。 所以,是吃腻了吧。 “我今天打听到在哪里买菜了。” 轻轻柔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顾骁抬起眼,听见她用商量的语气问:“以后我们家也开伙好不好?” 顾骁喜欢听她说“我们”。 在此之前,他从未有哪一刻觉得,“我们家”这三个字,被赋予这么与众不同的意义。 “你会做饭吗?”他问。 “会啊,以前在聂家,都是我做饭。”提起自己在宁玉村的过去,楚婉不太自然,垂下眼帘,“会做的。” 顾骁看出她的黯然,故意将话题从聂家绕开,和她商量起做饭的事。 两个人凑得近了些,小声讨论。 忽地,楚婉余光扫到不少人盯着他们这个方向看。 她眨了眨眼,一下子意识到什么,立马弹开,谨慎地说:“靠这么近,会不会影响不好?” “不会,又不是旧社会。” 楚婉悄悄回头,看了大家一眼,漂亮的眉拧了一下,小声嘟囔:“那他们为什么一直看过来?” “因为你好看。”他低声道。 楚婉一怔,随即脸颊“唰”一下就红了。 他是怎么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这样的话的? 像是怕她不信,他的语气更加坚定:“真的。” 楚婉更难为情了,低着头,像个害羞的小媳妇,默默数米粒。 顾骁再也忍不住,唇角上扬,眼底染了笑意。 食堂里的战友们:!!! …… 家属院的嫂子们是真的闲。 楚婉被顾营长带回家的时候,她们看着,后来被带出去吃饭,她们看着,现在带回来了,还是看着。 虽然小俩口在外形上特别登对,但走在大院里不腻歪,还是隔着一定距离的,而且交流也不多,老嫂子们交换眼神,心中有数了。 他俩是真不熟。 等顾营长和楚婉一起进了屋,她们开始窃窃私语。 “小俩口刚结婚,怎么都不打情骂俏的?” “小楚虽然好看,但话少,而且是农村小姑娘,应该没念过什么书,和顾营长聊不到一块去。” “是啊,顾营长有文化的嘛。” “我和我们家那口子,聊啥都能聊个大半宿。小楚虽然是个漂亮的小媳妇,但两个人要是没什么共同话题,平时家里死气沉沉的,也没啥意思。” 楚婉不知道家属院的嫂子们在聊什么,一进屋就开始整理。 行李箱里的衣服还没拿出来呢。 顾骁没有午睡的习惯,回来就是想看看她,这会儿就在边上陪着。 他们的房间里有一个大衣柜,他将她的行李箱提进来。 那天他去北城接楚婉,房子分下来,后勤处的同志就帮忙把他的东西整理好,搬过来。 因此现在衣柜里都是他的军装,挂在衣架上,整整齐齐的。 顾骁想小姑娘的衣服总是多一些的,就打开衣柜,腾出位置。 楚婉打开行李箱的时候,看见他正站在那里收拾衣柜。他将原本挂得平整的衣服取下,随意叠了一下,把衣架留给她。 “衣架不够了,过几天我们一起去买。”他说。 楚婉点点头,接过他递来的衣架,将自己的小裙子挂在上面。 下乡前,楚月最爱买衣服,穿到的机会不多,看腻了就送给她。 的确良衬衫、百褶裙、布拉吉,都是最时髦好看的款式。 楚婉一将整理好的衣裳递过来,他就会伸手,把衣裳挂在衣柜里。 不一会儿工夫,衣柜里的色彩就不这么单调了,像是这个家,终于有了女主人。 “没了吗?顾骁问。 楚婉低头看了一眼行李箱,轻声道:“还有一点,我自己来。” “我帮你。”顾骁走过来。 行李箱里剩下的,是一些小件的衣服。 他低着头,随手拿了几件,刚要帮她装好,却听楚婉突然着急地开口。 “不用,我自己来!” “你够不到。” 楚婉上前扯了一下,但他没松手。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这么客气。 顾骁只管拿着一叠衣服往衣柜走。 这时,大手触到柔软的布料。 顾骁低下头,才发现被塞在夏装里的,是一件带着小碎花的内衣。 滑软的布料,和部队发的服装触感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怔愣时,楚婉已经扑上来。 他们离得很近,他能看见她的发着礼貌问题。 其实这些话,他也曾经对岁岁说过。 但小家伙压根就没听进去,这么小的孩子,打不得骂不得,稍稍严肃一些,就哇哇大哭,他实在拿她没办法。 此时,顾骁以为楚婉话一说完,岁岁就要扁着小嘴巴委委屈屈地哭了,正要上前,却不想,小家伙的表情格外严肃。 岁岁皱着眉,可爱的圆脸蛋上满是专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用力点点头。 “对!” “以后岁岁关门要轻轻哒!” 楚婉莞尔一笑,轻捧着她的小脸蛋:“岁岁真棒!” 话音刚落,她就要继续陪岁岁玩追逐的游戏,可一站起来,就看见站在门边的顾骁。 他穿着一身正气的军装,姿态却比平时要闲适,半倚在门边,看着她和岁岁时,眼底染了笑意。 楚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原本还欢快的脚步稍稍一顿。 不自觉地,两个人都想起下午整理行李箱时那一幕。 她想起他带着茧的大手握着自己贴身衣物时的样子。 而顾骁看着她石化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爸爸!”岁岁扑上前去。 顾骁将孩子抱起来:“今天乖不乖?” “乖哇!”岁岁说。 “吃饭也要乖乖的。”顾骁勾了勾孩子的鼻尖,将她抱到饭桌边坐下,“安年出来吃饭。” 临时去买菜已经来不及了,晚饭是楚婉接安年和岁岁回家时经过食堂打的。 她不知道顾骁和两个孩子的口味,幸亏岁岁做主选下来。 “爸爸,以后可以不去方主任家吃饭了吗?”岁岁的声音软软糯糯。 “你们不喜欢?”顾骁问。 安年摇头:“梁副团长好凶。” “那以后我们都在家吃饭。”顾骁说。 “我给你们做。”楚婉笑道,“你们想吃什么?” 岁岁是个小馋猫,一口气报出好多好吃的:“楚婉姐姐会做吗?” “我也会,我和——”顾骁说着,迟疑了一下,“我和楚婉姐姐一起做。” 说到这里,他拧了拧眉。 爸爸?姐姐?总觉得怪怪的。 楚婉怎么会是他们的姐姐? 得把这奇怪的称呼给改过来。 …… 晚饭后,楚婉将饭盒拿去冲洗,心里头想着明天要做什么好吃的。 怎么着都得大显身手! 洗好了碗出来时,两个孩子都已经香喷喷的了。 其实照顾他们并不费心思,不用帮忙穿衣服、喂饭,就连才四岁不到的岁岁,都会自己洗澡。 比她之前想象中要轻松太多了。 “楚婉姐姐也洗香香!”岁岁奶声道,“抱着岁岁睡觉啦!” 楚婉忍不住笑了:“好。” 小团子抱着小板凳,坐在外边等楚婉姐姐出来。 顾骁走出书房时,看见这圆圆的一小坨,太阳穴都疼了。 这孩子又要和他抢媳妇。 岁岁压根不知道顾爸爸在想什么。 小团子非常心安理得,等到楚婉出来时,小手拉着她,往自己的房间拖。 楚婉回头看一眼顾骁,一脸无辜。 可不怪她,谁能拒绝可爱的小孩呢。 楚婉抿着嘴角偷笑,正要跟岁岁进屋,突然被拦住。 顾骁走上前,对岁岁说道:“岁岁,今天你要自己一个人睡觉。” 岁岁小小的脑袋里都是问号。 为什么呢? 顾骁已经牵起楚婉。 粗粮的指腹在不经意间摩过她柔滑细嫩的手,她的心跳乱了半拍。 “岁岁,媳妇不是给你娶的。”顾骁严肃地告诉她,“是给我自己娶的。” “媳妇还我。”他看着小不点,毫无商量的余地。 岁岁瞳孔地震,媳妇是爸爸的? 她的五官都要拧起来,一副对抗敌人的作战姿态,可厉害了。 但孩子还小,想出来打败顾骁的唯一办法是—— “岁岁不要跟你说话了!” 小团子的嘴角往下弯了弯,想要暴躁摔门了,可是想起楚婉说的话。 好孩子是要有礼貌的! 她撅着嘴巴,抱了枕头,风风火火去找哥哥。 看着岁岁虽然气呼呼,但已经结束抗争的小背影,楚婉懵了。 “岁,岁岁?”楚婉喊。 “还你就还你!”小团子不服气地丢下一句,再也不要理爸爸了! 楚婉:??? 毫无战斗力的岁岁,居然就这么走了!:,,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20章 第20章 岁岁雄赳赳气昂昂的,就像是一只战斗胜利的小公鸡,挺着小胸脯就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楚婉懵懵的。 这孩子,就不打算努力一下吗? “哥哥!岁岁要和哥哥一起睡觉!”小团子板着脸蛋说道。 “我已经是六岁的大孩子了。”安年不太欢迎,“一个人睡觉。” “但岁岁是三岁的小孩子!”岁岁将枕头抱得紧紧的,“嗖”一下,跑进房间里。 住下了,就没打算再出去! 楚婉站在外边,还在做垂死挣扎。 说不定岁岁还会来带走自己的? 她竖起耳朵听安年房间里的动静,两个孩子似乎争论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平静了。 别看安年平时对谁都没好脸色,可实际上,他和大人们一样,都喜欢惯着岁岁。 楚婉放弃挣扎,垂下脑袋,一脸幽怨。 看着她这丰富的小表情,顾骁的嘴角不自觉翘了一下。 …… 楚婉忘了自己怎么回房间的,总之是做了一番复杂的心理建设。 他们的房间有点大,除了一个大衣柜,别的什么都没有,就显得空落落的。 她想了很久,钻进被窝的时候,心中忐忑,可硬着头皮,没想再闪躲,毕竟他们是夫妻啊。 房间里点了一盏小灯,昏黄昏黄的。 顾骁进来的时候,看见楚婉坐在床上,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白皙的双手揪着被单一角,因过于用力,指甲盖透出淡淡的粉。 她看起来很紧张。 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衬得脸蛋更加小,明明害怕得要命,但还是鼓足勇气,与他对视,柔弱而又乖巧。 顾骁记得第一次见面,他们就已经独处一室。 她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衣角,求他别出声。 他以为她很懦弱,但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又显出几分勇气。 现在,楚婉不这么怕他了,可还是害怕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顾骁往前走。 走到床边时,看见她不自觉缩了一下,但幅度不大。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 不会伤害她,更不舍得逼迫她。 顾骁的手撑在被单上,轻轻靠近,臂弯圈住她。 他们离得太近了,他能看见楚婉白净的小脸上,有浅浅的粉晕。 她怯生生地看着他,眼睛湿漉漉的,连睫毛都在轻颤。 楚婉能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向自己扑来,她抬起眼,目光落向他深邃漆黑的眼底。 她鼓足勇气,把心一横,抓着被单的手缓缓松开。 但很长时间过去了,他只是紧紧地盯着她。 楚婉的耳根子发烫,甚至想要逃跑。 直到,一个轻轻的、柔软的吻落在她的额间。 她的脑子像是在一瞬间变得混沌,傻傻地看着他。 顾骁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睡吧。” 楚婉一怔,轻咬住唇,小声道:“不是应该……” “没有什么是应该的,如果你不愿意,就不要。”顾骁就像是哄着她一般,温声说。 楚婉的心颤了一下。 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再次由耳畔响起。 “以后也一样,不喜欢的事情,都可以告诉我。我们是夫妻,我会尊重你,也会保护你。” 楚婉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从小到大,没有谁对她说过,不喜欢的事情可以不做。 活了二十年,不管遇到什么,她选择的余地都很少,被安排走的路,始终是姐姐剩下的路。 可他说,只要是她不喜欢的,就可以摇头说不要。 楚婉的心底有说不出的感觉。 一点点暖意,一点点温柔,但最多的,是心跳加速的滋味。 她放松了,不再窝在角落,在被窝里选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 这是来到军属大院的第二天,他们躺在一起,什么都没发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楚婉多想告诉他,其实她不是不愿意,不是不喜欢,只不过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而已。 可她害羞,并没有说出口。 身边的人给了足够的安全感,困意来袭的楚婉可以安心睡下。 夜深了。 顾骁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怕一不小心吵醒她,也怕一不小心让自己更加躁动。 他们在一起,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忍耐不差这一时,他有意志力,能够克制自己。 …… 第二天清晨,阳光洒进屋子里。 楚婉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顾骁已经穿好了军装。 她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一幕。 那个轻轻的吻,在脑海中回荡着,带着一丝丝甜蜜。 “吵醒你了?”他温声问。 “没有。”楚婉还躲在被窝里,明明是很热的天,她只露出一张瓷白的脸蛋,软声道,“你先转回去。” 大夏天的,她连睡觉都包得像个小粽子似的,居然还是会害羞? 顾骁失笑,听她的,转过身去。 楚婉伸手拿了昨天临睡前准备好的衣服,在被窝里换好,动作迅速。 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顾骁知道了,原来女孩子有特殊技能,能短时间在被窝里把衣服换好! 再掀开被子时,楚婉已经换上的确良衬衫和百褶裙。 这会儿女同志们出门几乎不披散着头发,而她的头发还没来得及扎起,凌乱地散落在纤细的肩膀上。 “可以教我叠豆腐块吗?”她歪着脑袋,笑容软软的,指了指他们的被子。 …… 岁岁昨晚原本是待在哥哥房间睡觉的。 但是小团子睡觉不老实,四仰八叉地躺在原本就不算大的床上,占了大部分位置。安年自己在角落躺下,蜷缩着身体睡着了,可怜巴巴的。 这会儿兄妹俩都醒了,只是两个人的精神面貌一看就是天差地别。 岁岁睡得脸色红润喜洋洋,安年则是一脸怨念。 两个孩子和平常一样,醒来之后就开始收拾好自己。 岁岁洗了把脸,肉乎乎的脸蛋上挂着小水珠,跑去拿了梳子,要去找楚婉给自己梳辫子。 安年严肃道:“我来。” 他昨天看着后妈给岁岁扎辫子,已经学会了! 岁岁心不甘情不愿的,但这孩子怂,就算爱闹,也是看人脸色行事。今天哥哥的脸色不太好看,她就只好委屈自己了。 “好了。”安年说。 岁岁点点头。 “你不去看看?”他问。 “不要。”岁岁无精打采,“不好看。” 安年:…… 他扎辫子的水平比顾爸爸要高多了,以前后妈没来的时候,都是他给妹妹扎的。 现在居然被嫌弃了! “砰砰砰——” “谁呀?”岁岁好奇地问。 安年走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妇女,嗓门很大:“顾营长媳妇在吗?” 安年和岁岁都不认识她。 当哥哥的,是有警惕心的,正想着是先把人赶走,还是把楚婉喊出来时,岁岁已经大大方方地开口了。 “在哇!” 岁岁把人请进来。 安年拉着她:“你认识这人吗?” 岁岁摇摇头。 不认得,但是她不怕生! “如果是坏人怎么办?” “哥哥,坏人是进不了家属院的。” 两个小朋友嘀嘀咕咕咬耳朵,但几乎没压低声音。 被当成坏人的沈翠珠一脸尴尬。 她不是坏人,是随军来的家属,只是前些天刚到,和家属院的人都不熟悉。 听自家男人说顾营长的媳妇也是从农村来的,她就想着来认识一下,以后在家属院也有个照应。 “楚婉姐姐!楚婉姐姐!”岁岁奶声奶气地喊着,拉着门把手,“有人来找你啦!” “他们还在睡觉,进房要敲门!”安年在后边拉着她。 沈翠珠浑身僵住了。 睡、睡觉? 下意识地,她想阻拦,可岁岁已经一脸天真地拉开门把手。 沈翠珠打算拔腿就跑。 但已经来不及了,微风将房门缓缓推开,她的脑海中冒出无数个问题。 看见不该看的怎么办? 得罪了顾营长怎么办? 然而,就在她考虑这些问题时,抬起眼,看见的是穿戴整齐的小俩口。 小俩口在——叠被子? “你怎么压得这么严实啊,我学不会。”楚婉懊恼地说。 “那就不学了。”顾骁说,“以后我来叠。” “每天都是你来叠吗?” “可以啊。” 沈翠珠先是一愣,之后便羡慕地看着他俩。 之前她和丈夫一直两地分居,每年只有探亲假时才能见面,因为丈夫没到那级别。 前两年他终于服役满十五年,她才申请随军,只不过当时军区还没搬到这里,家属院没空房了,又多等了两年。 一直以来,他们夫妻俩的交流都不多,就算见面,也是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她看过村里感情好的夫妻是什么样的相处状态,也曾跟自己丈夫抱怨过。 可丈夫说,军人都是这样,铁血硬汉,哪会在乎儿女情长! 胡说八道! 顾营长都到这级别了,对媳妇说话还温声细语、打情骂俏的呢! 沈翠珠的心理活动很丰富,但不一会儿也反应过来,对楚婉说道:“我、我是孟光荣的媳妇,叫翠珠,刚才在家包、包了点饺子,想你们要不吃点来着……” 她这一番话说得结结巴巴的,话音未落,黝黑的脸都已经涨红了。 楚婉看出她有些局促,便笑着说:“谢谢嫂子。” 沈翠珠松了一口气:“我这就去拿啊!” 等沈翠珠走了,顾骁说道:“岁岁,进房间要敲门,我有没有提醒过你?” 岁岁撅起小嘴巴,拉着楚婉的手,要将她带走。 她虽然小,可记性好着呢,昨天丢下不要再理顾爸爸的豪言壮语,这会儿还记得清清楚楚。 看着胖乎乎的小娃娃挪着步子将楚婉拉走的样子,顾骁皱了皱眉,还想再教育。 可是楚婉转身,扫了他一眼。 这目光像是在责怪他太严厉? 顾骁就被这眼神给唬住了,站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 …… 沈翠珠送来一盘包好的饺子,临走时还约楚婉,等会儿一块去买菜。 饺子皮薄馅大,盖锅盖煮一会儿就往上浮,圆滚滚的,一看就馋人。 厨房里有准备好的各种调味料,楚婉不知道顾骁的口味,拿了两个小碟子,调出两个酱料,一个味道重一些,另一个味道清淡,孩子们蘸刚刚好。 楚婉做早饭时,岁岁和安年在吵架。 “你以后不许再来和我睡觉!” 岁岁的嘴巴翘得老高老高的,几乎可以挂油瓶,气呼呼地看着哥哥。 “不来就不来!” 楚婉:? 仿佛回到昨天,小不点说出“还你就还你”的那一刻状态。 这孩子以为自己说的是狠话,所以气势汹汹的吗? 楚婉捞出饺子,从厨房出来。 岁岁还在不高兴,两只手一叉,和哥哥对峙。 楚婉忍不住笑了,问道:“岁岁在干什么呢?” “叉腰哇!”岁岁回答。 “我们岁岁的腰呢?”楚婉故意逗她。 岁岁低头,认真地找了起来。 看着圆滚滚的小家伙,楚婉笑道:“以后发脾气不叉腰了,叉肚子,肚子好找呀。” 岁岁迷惑了,两只手默默地放在肚子上。 “噗嗤”一下,一直板着小脸的安年笑出声。 岁岁见状,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楚婉揉揉岁岁的脑袋:“吃早饭了。” 话音落下,她转头看向安年。 安年怕她也摸自己的脑袋,捂着自己的头,跑去厨房拿筷子和勺子。 两双筷子,两个勺子,大人和小孩都有。 楚婉抿着唇笑。 安年虽然别别扭扭的,但好像,也不是很难相处啊。 早饭是一家四口一起吃的。 沈翠珠包的饺子很香,蘸上酱料,就更香了。 岁岁肉乎乎的小手握着勺子,挖起一个白胖的饺子,又不小心掉回去。 顾骁见了,就给她夹了一个。 但小团子是有脾气的,不让夹,小手抓着啃,把脑袋转过去:“哼!” 楚婉问道:“岁岁生爸爸的气吗?” 岁岁啃一口饺子,用力点头:“爸爸坏。” 顾骁:…… 不搭理她。 “爸爸不坏。”楚婉轻笑,“但爸爸做得不对。” 岁岁眨了眨眼睛,看着楚婉。 楚婉姐姐要为她做主了! “岁岁长大了,爸爸让你一个人睡觉是没错的。可是,他应该好好和你商量,是不是?”楚婉柔声问。 岁岁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岁岁是讲道理的小朋友,但爸爸不跟你商量,一点都不讲道理。”楚婉用责备的目光看向顾骁。 岁岁的小胸脯起伏着,仿佛找到知音。 “我们想要把小孩子教好,就因为站在他们的角度考虑问题。哪能一声令下,就要他们必须听话呢?”楚婉的声音很好听,轻轻柔柔的,对岁岁说话时的语气和对他一样,都像是哄小孩似的。 顾骁皱了皱眉。 楚婉这话,也不是没道理。 一直以来,他都是以大人的姿态对两个孩子下指令,不准哭、不准闹、不准打架,诸如此类。商量?怎么可能? 但现在,他也开始反思。 “所以爸爸应该向岁岁道歉。”楚婉说。 顾骁:? “爸爸才不会道歉呢。”岁岁说。 楚婉转而看向顾骁。 两个小孩也同时看向他。 想要把孩子教好,就得讲道理…… 他不是告诉岁岁了吗?媳妇是给自己娶的! 不过,岁岁是不是听不明白? 饭桌前,一大两小都沉默着,等待顾骁开口。 他沉着脸:“抱歉,我应该跟你讲道理。” 岁岁睁圆了眼睛,看向哥哥。 安年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那我就原谅你啦!”岁岁的嘴角一扬,露出小米牙。 顾骁:…… 感觉被教训了,莫名其妙的。 可楚婉和两个小孩都欣慰成这样…… 随他们去了。 …… 吃完早饭,小俩口是一起带着孩子出门的。 不过顾骁要去忙,两个人就在家属院分开了。 沈翠珠一直守在窗口等,看见楚婉的身影,就连忙追上来。 “我们现在去买菜不?” 楚婉说:“我要先送两个孩子去托儿所,你要是等不及,就和我一起去吧?” 沈翠珠一口答应,跟着楚婉送两个孩子去托儿所。 在大院里,岁岁碰见熟悉的小朋友,跑上去和对方手牵着手。 安年也上前,紧紧跟着,毕竟之前顾爸爸说过,岁岁性格欢脱,一不小心就可能会跑丢,得看着点。 看着两个孩子的身影,沈翠珠感慨道:“孩子小就是讨人喜欢,我儿子已经十几岁了,平时就知道和我犟嘴。” “翠珠嫂,你都有这么大的儿子啦。”楚婉说,“他也来了吗?” “我儿子从小就想当军人,前段时间已经参军了。”沈翠珠骄傲道,“全公社就一个被选走了呢。”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楚婉笑着说。 沈翠珠听着这话,多看她一眼。 这话听着像是文化人说的啊! “小楚,你这俩娃不闹腾,平时也好带,就趁年轻,尽早生一个自己的娃吧。”沈翠珠说道,“当后妈和亲妈总是不一样啊。” 楚婉还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笑了笑,换了个话题。 可沈翠珠热心肠,又说道:“你知道孩子亲妈是啥样的人不?” 她刚到军营,什么都不知道,只听家里男人提过楚婉年纪轻轻的,就要当后妈,下意识便以为岁岁和安年是顾营长和前妻生的。 “不知道。”楚婉摇头。 “小楚,你别怪我多嘴。你要是没自己的孩子,顾营长平时看见家里这俩娃,就会想起他前妻,多糟心啊。” “对了,你知不知道他前妻是怎么回事?是离婚了,还是不在了?” 楚婉一脸茫然。 沈翠珠不敢置信:“你怎么什么都不问啊,真糊涂啊!” 但看着楚婉的神情,她又心虚了。 自己是不是话太多了? 家里那口子提醒过,让她别把在农村时坐在村口聊得口沫横飞那股子劲带到家属院来着…… 楚婉的心情突然有些酸涩。 她不知道顾骁和前妻是什么情况。 说起来,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有好好聊过这件事。 楚婉喜欢孩子,愿意和两个小朋友生活,就算是做后妈,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委屈的。 毕竟当初在宁玉村时,她的名声并不好,光是“小寡妇”三个字就已经像一座大山压下,压得她几乎快要窒息。 原本她是不会介意他的过去的。 可是昨天那个吻,扰乱了她的心神,也让她开始紧张、在意。 她想找个机会,问一问那些往事,好让自己心里也有个底。 …… 楚婉买了不少菜。 该洗的洗,该切的切,备好菜之后,她将排骨汤放锅里炖上,就出门去接岁岁和安年了。 得知晚上能吃好吃的,岁岁的眼睛都变亮了,兴奋不已。 然而回到家,听到楚婉要做什么时,她歪了歪脑袋,随即肉肩膀垂下来。 怎么又是饺子呀! 楚婉笑了:“我这个饺子是不一样的哦。” 孩子们好奇,就这一句话,立马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他俩也不去玩别的了,守在楚婉身边,看看她做的饺子有什么不一样。 “不是只有饺子哇!”岁岁眨了眨眼,“锅里好香……” 锅里的排骨已经炖得软烂,用筷子轻轻一夹,骨头和肉立马就能脱开。 岁岁吞了吞口水。 楚婉盛了一小碗排骨汤,想要尝尝咸淡,看俩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便舀了一勺。 她递到岁岁唇边:“吹吹。” 岁岁鼓着脸颊,刚想要用力吹,突然听见哥哥着急地喊:“别把汤吹走了!” 楚婉笑着,帮忙轻轻吹了一下,给岁岁喂一口。 看着妹妹小脸蛋上惊艳的表情,安年也吞了吞口水。 可没想到,他的鼻尖,也飘过排骨汤的香气。 楚婉自然地递来勺子。 排骨汤就在嘴边,安年愣了神。 妹妹小,也可爱,虽然爱哭了些,但大人们都愿意照顾她。而他一直是哥哥,性格奇怪的哥哥,从小到大,都没人喜欢他。 他已经忘了大人喂自己吃饭是什么感觉了。 好像曾经发生过,那是三岁时妈妈喂的,不过奶奶总说他记错了,三岁的记忆,哪能留到现在…… “喝呀。”楚婉柔声催促。 安年愣着,想要跑开的,可却不自觉探了探脑袋,“吸溜”一下喝了一口。 “好喝吧!”岁岁说。 “好喝。”安年低垂着眼帘,声音小小的。 …… 另一边,楚月和祁俊伟领了证。 至于仪式,祁俊伟说,希望带着她回军营,在领导们的见证下进行。 楚月觉得没什么比这更加浪漫的了,欣然同意。 不过郑松萍那边没这么好糊弄,婚事还是得办的。 接下来几天,楚月和祁俊伟得摆喜酒,还得被郑松萍拉着到处走亲戚,估计要忙得脚不沾地。 祁俊伟对丈母娘有点不满。 他的假不长,本来只想和楚月待在一起的,现在却多了一堆麻烦事。 “等我去军营就好了。”楚月安抚他。 领了证,他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祁俊伟可以向领导申请,让楚月去军营探亲。 可以待整整十二天呢! 这样决定之后,小俩口就不这么依依不舍了。 毕竟短暂的离别可以迎来更长久的重逢! “小月,我回去就向领导申请,让你过来。到时候你收到信,就直接可以出发了,记得过来的火车上买软座车票,别买硬座,十几个小时,我怕你辛苦。” 楚月的心暖洋洋的,依偎着祁俊伟。 祁俊伟犹豫了一下,又为难地开口:“还有一件事,你到时候碰到你妹妹,别乱说话。” 楚月疑惑地抬起头:“什么事?” “我前段时间刚调到成湾军区,对那里的情况不熟悉。但看见过几次,就是——顾营长带着两个孩子。” “孩子?”楚月瞪圆了眼睛,“楚婉当后妈?她疯了吗?” 祁俊伟无奈道:“我就是知道你的脾气,才不跟你说的,但现在瞒不过去了。到时候你到了部队,千万别在你妹妹面前提这事,免得你妹妹尴尬。” “有什么尴尬的,这不是事实吗?”楚月说,“我以为楚婉终于精明了一次,没想到还是这么傻。她和那个前夫又没什么的,离开宁玉村,就只说自己没嫁过,别人也不是不相信。现在倒好,跑去当个后妈,还养两个孩子,真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祁俊伟实在拿楚月没办法。 她就是这样的人,像个炮仗似的,但在他眼中,却是可爱的。 “谁知道那个顾营长和他前妻的感情怎么样啊?说不定以前感情特别好呢?楚婉真是太气人了。” 楚月这样说着,心却松了下来。 这几天,她很久没像现在这样放松了。 楚月有自己的小心思,就像是前几天在心底想的那样,希望楚婉幸福,却又不需要她比自己幸福。 现在这样刚刚好,她在楚婉面前,不至于太抬不起头。 …… 孟光荣认识顾骁很多年了,当年顾骁还是个新兵蛋子,他们两个人之间也没有军衔的高低。 没想到,短短几年,顾骁立下无数战功,成了顾营长。 孟光荣是个粗人,说不来漂亮的话,但整个军营这么多领导干部,他就只对顾营长服气。 顾骁搬家后,就住在孟光荣隔壁,两个人回家属院是同路的。 走到家附近,孟光荣突然用力闻了闻:“谁家做了好吃的?真香!” 他这一说,顾骁也闻到了。 家属院的家属们晚上都会变着法儿做好吃的,他见怪不怪。 但是,再闻一闻—— 今天怎么特别香? 孟光荣嘿嘿一笑:“估计是我家那口子,不知道做了啥好吃的,顾营长,你来不?” “不去。” 孟光荣平时就爱和顾骁打趣,乐呵呵道:“你媳妇又去食堂打饭了吧?食堂的饭有啥好吃的,上我家!” 顾骁没搭理,径直往自家走。 他早就盼着回去了,训练好新兵之后出来,连步伐都迈得比平时快,怎么可能去别人家蹭饭吃。 再香也不去! 孟光荣在心里头嘀咕着,顾营长娶个媳妇,连饭都不会做,就只是好看而已,是饺子,就真是饺子,,“要不以后家里的被子都让你叠好不好?” 孟光荣没好气道:“老子上前线打仗的,叠啥被子!” 沈翠珠气到了。 人和人相比,怎么差这么多呢? “你咋这么能耐,就你上前线打仗?顾营长都这么大的军官了,还知道心疼媳妇,抢着要叠被子呢!” 孟光荣斜她:“顾营长他媳妇还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呢,你去跟人家学学!” 沈翠珠:“顾营长吃完了肯定要洗碗的,你也去跟人家学学!” 两口子为顾营长和顾营长媳妇谁更值得学习引发了激烈的争论。 孟光荣才不信,“嚯”一声打开房门:“你去看看,顾营长咋可能洗碗?我们都是上前线打仗的战士!” 可是,他话音一落,从窗口看去,恰好看见顾营长家厨房的窗户。 惊!真在洗碗! 顾营长这么疼他小媳妇的吗? …… 与此同时,顾营长家厨房里—— 楚婉把心一横,悄咪咪地问他:“岁岁和她妈妈长得像吗?” 顾骁转过头:“什么?” 在客厅里奔跑的岁岁:咦?:,,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21章 第21章 孟光荣在部队待了这么多年,对顾营长是再了解不过了。顾营长严肃、果断、在战场上无所畏惧,是个在前线毫不退缩的好战士,更是个让他们安心的好领导。 在他看来,这样的军人,回到家肯定像自己一样当大爷,甚至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没想到,顾营长在洗碗! 虽然不太擅长,干得不利索,可他就真这么心甘情愿地待在厨房里! 孟光荣实在看不明白,就守在自家窗口看,看了好久,终于见顾营长的娇媳妇来了。 他对沈翠珠说道:“你看,他媳妇这不就来了吗?顾营长是男人,怎么可能干这种活!” 沈翠珠也走过来,顺着孟光荣的视线望去。 楚婉是真进厨房了!然而,再仔细看了看,人家媳妇虽然是来了,也还是什么都不干,歇着呢。 小俩口站在一起说话,腻歪着呢。 沈翠珠更羡慕了。 原来在军营中,不是没有娇滴滴小媳妇,是没有像顾营长这样疼媳妇的好同志! 大家都是从农村来的,自己要像老黄牛一样干活,人家只做一桌饭,顾营长就心疼得不得了,把洗碗的活儿都包了! 沈翠珠叹气转身。 身后传来孟光荣的声音:“记得把衣服洗了,明天要穿的,要不干不了!” “自己洗。”沈翠珠丢下这么一句就回屋了。 孟光荣一脸莫名,再看看顾营长的屋,摇了摇头。 顾营长这么宠着媳妇,可不是什么好榜样! 不过,人家是营长,自己能说什么呢?只能下回把窗户关严实点了,要不自家媳妇会闹的。 …… “什么?”顾骁正在洗碗,水声稀里哗啦的,没听清楚婉说了什么。 楚婉抿了抿嘴,更难开口了。 刚才只是一时脑热,才不迂回地问起岁岁妈妈的事,现在他就这么盯着自己看,她一股子的勇气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在宁玉村时,因心动,也因想要彻底摆脱那个地方,她没有多想,决定跟他离开。 楚婉很喜欢军区大院,这里有他们的家,丈夫体贴、孩子们可爱,院里的嫂子们虽然也爱打听,可都是人之常情,而且带着善意。 但过得舒坦了之后,她在意的多了,想要的似乎也多了。 当年她对聂勤是没有感情的,即便传来他的死讯,也只是为一个这么好的人早逝而感到惋惜而已。 可他呢?他都和前妻有两个孩子了,一定是曾经深爱过的。 顾骁就这么看着楚婉,也看见她眼底的黯然。 碗已经洗好了,他甩了甩水珠,往边上放好,转身看着她:“怎么了?” 两个人的距离又近了些。 楚婉垂着眼帘,许久之后才抬起头,装作满不在乎地重复一遍:“岁岁长得这么可爱,是像她妈妈吗?” 正在客厅自顾自旋转奔跑的岁岁用光溜溜的小脚丫一个“急刹车”,顿住脚步一看,哥哥也在偷听楚婉姐姐和顾爸爸说话呢! 小团子歪着脑袋,眼睛都亮了起来。 顾骁没想到楚婉会问起包小琴的事,平日里,他几乎不会在兄妹俩面前提起她。虽然莫奶奶能理解对方的不易,可他不能,他认为,包小琴想要离开,大可以提出来,而不是找一个深夜,带走家里的粮票布票,以及老人家辛辛苦苦攒的钱,偷偷溜走。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自己三年前来到宁玉村时,安年脆弱无助的神情。这孩子原本也像岁岁那样活泼外向,是因为亲生母亲离开时他已经三岁,深知自己被抛弃,才变得敏感孤僻。 “像的。”顾骁说,“安年和岁岁都和他们妈妈长得像。” “那他们妈妈现在——”楚婉斟酌了好久,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对方是不在了,还是和他离婚了? 可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岁岁已经“哒哒哒”跑过来:“楚婉姐姐,岁岁有妈妈的照片!” 岁岁肉乎乎的手上,拿着一张照片。 顾骁抬眸看了一眼,这是当年媒人给纪洪广介绍对象时拿来的。后来小家伙在莫奶奶家里玩,不小心找了出来,就一直带在身边。 “这就是我妈妈啦!”岁岁软声道。 楚婉一愣,接过岁岁递来的照片。 相片中的她,一双眼睛狭长,微微上挑,有点媚,唇角的笑容扬起,虽不是多么令人惊艳的美,但很特别。 这是就算在路上看见,都会让人忍不住多瞧几眼的长相。 “好看。”楚婉温声道。 岁岁用力点头,认真道:“妈妈还会回家的!她一定也很想我和哥哥!” 楚婉又怔了一下。 所以是离婚了? “是吗?” “是呀,爸爸说的。”岁岁仰着粉雕玉琢的小脸蛋,眨巴着眼睛看向顾骁,“对不对?” 一直以来,顾骁都没在两个孩子面前数落过他们母亲的不是。 即便他们都从村民以及军区大院家属们的口中听到些只言片语,但到底是孩子,心中总是对母亲藏着一分希冀的。 顾骁心思不细腻,可也不忍心孩子们失望。 “对,妈妈很想安年和岁岁。”顾骁蹲下,将岁岁抱起来,语气温和,“我们去把照片放起来,好不好?” “好哇!”小团子软乎乎地喊,“楚婉姐姐一起!” 顾骁抱着孩子,站在厨房门口等楚婉。 “你们去吧,我把碗筷上的水珠擦干净。”楚婉的声音闷闷的。 等到父女俩走了,她的脑袋耷拉下来。 孩子们的妈妈随时都有可能回来,而且他似乎,很欢迎! …… 楚婉早早就躺下来了。 她把被子一蒙,脑袋往被窝里缩,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晚上很长的时间门,楚婉就这么躺在床上,在被窝里觉得闷了,又钻出脑袋感受一会儿新鲜空气,盯着天花板看一阵,又垂头丧气地钻回被窝里去。 不管怎么样都睡不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传来开门的声音。 顾骁以为她睡了,动作很轻。 直到他掀开被子,看见被窝里眼睛瞪得像铜铃的她。 顾骁:? 他躺在她身边,声音温润好听:“是不是做了一桌子菜,有点累了?” 楚婉不出声,安安静静的。 他又说道:“这么辛苦,下次就不做饭了。” 楚婉抬起眸看他。 他眼底的温柔和真诚都是做不了假的,所以才让人生出了不切实际的妄想。 娶她回家,究竟是因为喜欢,还是搭伙过日子? 只是需要一个人,帮他把孩子们拉扯长大吗? 楚婉有些委屈,又觉得自己有些贪心。 “我要睡觉了。”她的声音小小的。 …… 这些天,楚婉不对劲。 就是心思再不敏锐的人,都能察觉到这一点。 在此之前,顾骁没有哄女孩的经验,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生气了,只好向岁岁打听。 岁岁歪着脑袋:“楚婉姐姐好开心哇!” “她理你吗?”顾骁问。 “楚婉姐姐当然理我啦!”岁岁说,“她最喜欢我啦!” 顾骁皱了皱眉:“她怎么不理我?” 岁岁不知道,但小小的她,也想用自己聪明的脑袋瓜子帮大人解决问题。 她挠了挠头,帮顾爸爸排忧解难:“可能她不喜欢你吧。” 顾骁:…… 他怎么会想到找岁岁讨教的? “不会,她喜欢我。”他一本正经道。 顾骁仔细考虑,这些天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回想过后,他想起,就在那天吃晚饭的时候,她都还好好的。 “是不是我洗碗的时候惹她生气了?”顾骁问。 “因为爸爸洗好了碗没有擦水珠!”岁岁恍然大悟。 顾骁也悟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吃完晚饭就抢着洗碗,洗完碗,碗底和盘底的每一颗水珠都不能放过。 但他们之间门还像是隔着什么,他决定找她好好谈一谈。 趁着孩子们去后院玩,顾骁拦住楚婉。 “你怎么了?”他关切地问。 楚婉这两天的想法也很复杂。 每当想和他近一些的时候,总会想到他和岁岁看着那张照片时温柔的模样。岁岁是孩子,孩子想念妈妈是应该的,可他算怎么回事呢! 楚婉不会争抢,也不愿意和任何人起冲突,只能在心底默默地安慰自己,二婚嘛,就是这样的。 但是,整个人就是提不起劲儿来。 此时,她忍不住问道:“如果安年和岁岁的妈妈回来了,那怎么办?” 顾骁愣了一下,难道这些天她就是为这事不开心吗? 仔细一想,他竟然从来没有和她讨论过照顾岁岁和安年的问题。 他回过神,说道:“楚婉,是不是因为当时没有和你说清楚?我是一定要照顾岁岁和安年长大的,就算他们妈妈回来了,也是一样。” 楚婉:…… 莫名其妙。 她是想问,孩子们的妈妈回来,她是不是就要被迫离开了? …… 这番鸡同鸭讲,持续到顾骁接到临时任务的那一刻。 虽然知道他很忙,也经常会接到任务,可真到他要离开的时候,楚婉还是懵了。 他说这一趟,可能要离开个五天。 五天的离别! 一时之间门,她放下乱糟糟的思绪,心中只剩下不舍。 楚婉帮他收拾好要带的东西,送他出门。 孟光荣是要和顾骁一起走的,这会儿已经在门外等待了。 他喊道:“顾营长!” “我该走了。”顾骁说。 “等一下。”楚婉急急地拉住他的衣角:“任务危险吗?” 他笑了笑:“不会。” 话音落下,她漂亮的眉还是微微拧着。 顾骁轻握住她的手。 这不是第一次接到临时任务,但却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牵挂着。 “就只是去凌城参加会议,再帮忙带一带凌城山区一个新兵团的操练而已。”顾骁解释,“真的不危险。” 直到这时,楚婉的眉心才缓缓舒展开:“真的吗?” “真的。”顾骁说。 站在不远处等待的孟光荣一脸不敢置信。 这真是平时多说一句话都不耐烦的顾营长吗? 哄媳妇的时候,多有耐心啊! “这些天我不在,如果一个人照顾不了安年和岁岁,就请方主任帮忙。” “好。” 顾骁转身要走,但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有家了,她会等着他回家。 “去吧,别担心。”楚婉软声道。 可是,她话音刚落,忽地见他回头,长腿一迈上前。 被拥入怀中的时候,楚婉还是懵的。 她红着脸,想要将他推开,小声道:“别人看着呢,影响不好。” “没人。”现在还早,就算是家属院的军属们也还没出来。 小俩口旁若无人地拥抱了一会儿。 她终于不再推开他,柔软的身体依偎在他的怀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再分开的时候,楚婉的脸颊上多了一抹绯红。 孟光荣:…… 没人?我不是人吗? …… 顾骁不在家,楚婉就得独自照顾好孩子们。 虽然他走之前提醒,可以把孩子们送去给方主任照顾,可实际上,楚婉不觉得累。 在宁玉村时,她,楚婉姐姐这么好看,一下子就看出来啦! 兄妹俩之前买过菜,是跟方主任去的,此时带上楚婉,就轻车熟路。 楚月就是在楚婉去买菜的时候到的家属院。 其实她昨晚就到军区了,十几个小时的车程,累得她腰酸背痛的。祁俊伟没办法出来接她,她就自己再坐车颠簸几个小时,终于到了军区。 祁俊伟不是营长级别的军人,只能住普通的单人宿舍,不过小俩口小别胜新婚,心中也是满足的。 今天她睡到中午才醒来,又在宿舍床上躺了许久,下床的时候,已经下午三四点了。 祁俊伟抽空回宿舍看了她好几趟,笑她真是个娇小姐,还说家属院里的嫂子们早就已经忙过一轮,连饭都做两顿了。 楚月听了,心里就在想着,楚婉也是这么辛苦的吗? 梳洗打扮过之后,她向祁俊伟问了家属院的路,决定去找妹妹。 家属院又大又气派,外面还有门卫,和自己住的宿舍相比,要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但楚月相信祁俊伟,也相信他们的未来。 “同志,你来找人的吗?”小院里的王嫂子问道。 楚月上前几步,笑容斯文,大方道:“阿姨,我是祁俊伟的爱人,来找楚婉的。” 王嫂子一听,立马就不高兴了。 家属院里年轻的小媳妇不少呢,平时看见她都是喊一声王嫂子,就连梁副团长姑娘还没出嫁的时候,也不喊她阿姨啊! 这一喊,年岁都上来了,谁乐意呢? 王嫂子的语气冷淡了些:“哪个祁俊伟?” 楚月的脸“唰”一下就红了:“是祁排长。” “不认得。”王嫂子说,“你找顾营长的爱人做什么?” 楚月的脸颊还在发烫,小声道:“楚婉是我的妹妹。” “妹妹?”王嫂子惊讶道,“两姐妹都嫁到成湾军区来了?” 楚月点点头:“我们是双胞胎姐妹。” “顾营长的爱人刚才接了孩子,说要带孩子们去买菜了,你去问下门卫具体的位置。”王嫂子说。 等楚月走了,院里另外一个嫂子说道:“她刚才说和顾营长的爱人是双胞胎姐妹?一点都不像啊。” 王嫂子没接这话,撇了撇嘴:“那还是她妹妹讨人喜欢。” 楚月没想到大院里的人这么不好相处。 她平时是怼天怼地的性子,但因为人家只是冷漠了些,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楚月收拾好心情,问了门卫平时大院里的人都是在哪儿买菜之后,决定先去找楚婉。 一路上,她为楚婉感到委屈。 头一次结婚,嫁的虽是正经单位的男同志,但对方在结婚当天就没了,楚婉被迫留在婆家,干的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平时还被人数落晦气。 第二次结婚,对方是营长,可她依旧辛苦,得当后妈拉扯两个孩子长大,买菜做饭什么都不能落下。 做女同志就得这么辛苦吗?楚月觉得不见得,毕竟自己也是小姑娘,结婚前被父母宠上天,结婚后又被丈夫宠上天。 是楚婉的运气,确实不太好。 楚月就这样想着,还没走几步,看见一道娇小纤细的身影。 “楚婉!”她喊了一声,赶紧小跑上前。 本以为会看见熬得憔悴的楚婉,可没想到,她回头时,竟还是这么好看。 看见姐姐,楚婉怔了一下。 而楚月则望向她身边的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的模样都很可爱,穿着也比她过去在自家职工大院里见过的孩子都要讲究。 只不过,这么小的孩子,应该很不让人省心吧? 尤其是那个男孩子,板着小脸,平时是不是会欺负楚婉? “楚婉姐姐,我来拿大南瓜。”岁岁摊开两只小手,说道。 “不好。”楚婉勾了勾岁岁的鼻尖,“南瓜比岁岁的肚子还要大,你拿不动。” “岁岁可以的!”小不点挺起圆滚滚的小肚子,“。 “这几天顾营长不在家,你一个人要是忙不过来了就来喊我们几个帮忙,别客气啊。”王嫂子又说。 边上几个嫂子也都附和起来。 “就是,你一个小姑娘,之前都没带过孩子,突然一个人带俩,哪吃得消。” “尽管找我们,我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楚月傻了,愣愣地看着楚婉和几个嫂子们寒暄。 刚她自己来的时候,几个嫂子分明是很不客气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好像她们的丈夫是军官,自己的丈夫是排长,这中间门就隔着鸿沟似的…… 可现在,她们对待楚婉,就变得不一样了,温和、友善,带着照顾的语气。 楚月的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营长和排长得到的待遇,总归是不一样的啊。 楚月一直没吭声,也没人搭理她,等到楚婉和嫂子们说完话了,才跟着一起回去。 “楚婉,妹夫不在家吗?”楚月问。 楚婉点点头:“再过几天就回来了。” 楚月终于找回自己几乎要消失得荡然无存的优越感。 她皱起鼻子,说道:“怎么这样啊?你是他娶的媳妇,他都不管你的吗?就把你和两个孩子扔在家里……” “俊伟平时最在意我的感受。”楚月摇摇头,又觉得这样说不好,像是在攀比,又喃喃道,“等妹夫回来,我得帮你说说他,娶媳妇回家是为了宠着的,又不是给孩子娶一个后妈……” 楚月这样说着,心中虽开始为楚婉感到不值,却也释怀多了。 对,等妹夫回来,她这个做姐姐的,得帮楚婉说几句公道话。 …… 顾骁来到凌城总团的每一个晚上,心中都记挂着家里。 担心楚婉一个人睡觉会害怕,也担心安年和岁岁不听话,她一个人拿他们俩没办法。 凌城总团的住宿环境没这么好,他们一行人过去,宿舍不够,作为营长和副营长,顾骁与齐远航不给兵团添麻烦,提出凑合着住一屋。 顾骁和齐远航当年一起念的军校,后一同上前线,辗转被调到成湾军区,任营长和副营长。 “等我睡着了再睡,要不我会被你打呼声吵醒。”顾骁说。 齐远航翻了个白眼,说道:“我以前也打呼,你怎么不说?” 过去顾骁以为大家都一样,睡着之后鼾声能掀翻屋道:“她该不会以为兄妹俩是你生的,包小琴是你前妻吧?” 顾骁懵了,一下子坐起来。 “怎么可能?” 齐远航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手电筒,“咔嗒”一下点亮,指着上铺:“你有没有和人家好好聊过帮纪连长养孩子的事?” 顾骁一脸疑惑:“宁玉村的村民知道,家属院的嫂子也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 “你媳妇当时的处境,村民会和她提这事吗?” “至于家属院的嫂子们,无缘无故说纪连长牺牲的事干什么?” “你俩都结婚了,还没提过抚养俩孩子的事,让人家自己猜吗?” 顾骁终于被点醒了。 难怪她提了好几次包小琴,难怪她看着委委屈屈的,原来是误以为他有一个随时会回来的前妻! “完了,我怕岁岁伤心,当着楚婉的面看了包小琴的照片,看得很认真。” “她会不会觉得我很想念‘前妻’?” 这下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齐远航眯起眼:“她也不问,你也不说?” 顾骁为自己和媳妇正名:“她问了,我也说了。” 就是一个没问到点子上,一个没说到点子上…… “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等回去的时候解释不就行了?反正只是误会而已。” “到时候才解释,她不是白白伤心这么多天了?” 齐远航“嘶”一声。 看着人家伤心这么多天,还是什么都没猜出来。 早干嘛去了! “要不先发一封电报回去?”顾骁还在自顾自地说。 向来严厉、受人敬畏的顾营长难得反常,完美诠释了“归心似箭”四个字。 齐远航仰天长叹。 看别人是恩爱、羡慕,看自己———都是眼泪!:,,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22章 第22章 楚月没见过这么大的家属院,但她心里头想着,军区大院也就是外边看来气派一些,真进去了,就和她们俩娘家没什么区别了。 从小在双职工家庭长大的楚月,和楚婉的家庭条件是一样的,只不过她是被父母宠着,被邻居、朋友捧着长大,如今结婚了,丈夫又如珠如宝一般对待,因此她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她骄傲、自信,是天之骄女一般的存在。 可是,直到站在楚婉家门口,她才发现,娘家的职工大院和军属大院压根没有可比性。 “楚婉,你们家怎么和其他人家都不一样?”楚月问。 部队给顾营长分配的房子,是一间青砖瓦房,屋外有一个小院,他们刚搬来没多久,还没收拾,可这么宽敞的一块地方,想做什么都不用被拘着。 楚月说的“不一样”,还有一点,这屋子是两层楼的。 两层高的小楼,看着非常体面,进屋之后,厨房、客厅、卧室还有几间客房,要什么有什么。 虽然楚婉没有炫耀,可楚月自己去转了一圈,甚至还看见上二楼之后,有一扇小门,推开门,有一个露台。 这露台看着就舒适,在这里看日出、看日落、看星星,都是浪漫的事。 一对比,她娘家那房子就没得看了。 怎么比呢?这里是部队给军官安排的家属房,而她们的娘家,只不过是因父亲的工作是中学老师,而从职工大院里发了一间小房子给他们而已。 甚至在楚婉下乡之前,家里连一个多余的房间都没有,姐妹俩挤在一起,从小住到大。 “楚婉,你家真漂亮。”楚月有什么说什么,此时神色蔫蔫儿的,不再像之前那样神气。 楚婉也很喜欢他们的小家。 不管是小院还是家里,她都还没有好好布置过,看着空落落的,那天本来想好好收拾一下,但顾骁让她等一等,等他休假时再一起装扮他们的家。毕竟布置新家要费很多心思,有脏活累活,也有重活,她一个人搞不定。 见妹妹没接话,只是随她参观,楚月勉强地牵了牵唇角。 楚婉和小时候一样,总是安安静静的,从来不炫耀。可她倒是宁愿妹妹炫耀一番,这样自己心里还好受一点。而不是像现在似的,楚婉对现在拥有的一切习以为常,而自己却大惊小怪的,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楚月伸了个懒腰,装作不经意道:“好累,昨天坐了将近一天的车,回来睡到下午都还是腰酸背痛的。来军区真是太不容易了,好在俊伟心疼我,非要让我买软座的车票,要不然我就遭殃了。” 说到祁俊伟,她故作埋怨地摇摇头:“他真的太浪费了,软座和硬座贵不少呢。” 楚婉不喜欢和人起冲突,也尽量不让人难堪,但这不代表她什么都听不懂。 听着楚月这番语气,她觉得怪没劲的。 “累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楚婉说,“我也要做饭了。” 楚月被她一噎,傻住了。 她不留自己吃饭吗? “楚婉姐姐,我们一起做饭哇。”一直在客厅狂奔的岁岁奶声奶气地喊着。 楚婉忍不住笑了。 她实在不明白,客厅这么空落落的,什么好玩的都没有,小团子自己跑得团团转的,图什么乐子呢? “好。”楚婉牵起岁岁的手去厨房。 “哥哥也要去!”岁岁双手想要叉腰,找了找“腰”之后,突然想起楚婉的话,两只手放在肚子上,开始叉肚子。 安年看着不情不愿的,可也乖乖地跟去厨房。 楚婉饭量不大,只有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们吃饭,不用准备太多量,但营养要均衡。 他们在厨房里挑选着晚上要做的食材,讨论得热火朝天,站在客厅的楚月,就像个局外人。 楚月走到厨房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他们家的伙食真好。 她记得娘家过得也算好了,但一个月也就只吃一两次肉菜而已,可楚婉只带着两个孩子,晚饭居然有鱼有肉的。 “我先走了。”楚月低下头,心里不是滋味。 …… “小楚同志,那是谁啊?”邻居沈翠珠正好从外面回来,凑过来问道。 “我姐姐。”楚婉说,“她是来探亲的。” “探亲啊——”沈翠珠摇摇头,“军属是真不好当,尤其是普通军人的家属,平时一年也见不了自家男人几回,太难熬了。” 夫妻俩的感情若是好,三天不见面都想念得要命,更别提一年见不得几天了。 沈翠珠在家属院里没个熟人,一见到楚婉,就想和她多聊几句,正说着话,看见两个骑着自行车回来的女同志。 “这俩是谁啊?和家属院里平时看见的嫂子不一样,她俩一看就是有正经事要做的。”沈翠珠说着,又自顾自回答,“估计是部队里的军人或后勤干部。” 楚婉“噗嗤”一笑。 和一句话藏着八百个心眼子的楚月相比,翠珠嫂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嫂子猜对了,她们是后勤部的方主任和金主任。” “啧啧——看我这眼睛多尖。”沈翠珠乐了,拉着楚婉的胳膊,羡慕道,“你说有一份正经工作多好,嫂子是太晚了,你得想想办法去找工作啊。” “工作?”楚婉微微睁大眼睛。 “对,找工作!”沈翠珠一本正经道,“但是我男人说了,在军区,得有文化才能找到工作,可惜你也没文化……” 她认真道:“嫂子,我有文化的。” 沈翠珠拍拍她的肩膀,赞许道:“你在村里上过扫盲班?那真是太好了!赶紧去向俩主任打听一下,有没有适合你的活儿可以干!” 沈翠珠很热情,把楚婉往前推。 楚婉之前没想过工作的事,现在却被翠珠嫂子点醒了。她往前走了几步,想要找方主任和金主任搭话。 “萍珍,你这两天有没有去看看岁岁和安年?”金薇蓉问道。 “这两天忙,还没来得及去看俩孩子。”方主任说道,“不过我对小楚同志还是放心的,上回在托儿所门口见到,小楚把两个孩子照顾得很好。” 金薇蓉有些惊讶。 上回见楚婉,第一印象是不错,可看着小姑娘细皮嫩肉,还娇滴滴的,不像是会照顾人的。没想到,她能和两个孩子相处好。 “兄妹俩也不容易,现在多了个小楚同志照顾他们,我就放心了。”方主任感慨道。 “他们父母以前的感情多好啊,没想到妈妈说走就走了……”金薇蓉叹一口气,“那时候他们爸爸攒着探亲假,攒够了之后回家待着都舍不得回来,有一次他们爸爸还找我,问我手帕是哪里买的,想要给孩子妈妈买……太疼媳妇了。” 楚婉愣了一下,往后退了几步,现在突然出现,会让两位主任很尴尬。 脑海中回荡着她们的话—— 兄妹俩父母以前的感情很好……他们爸爸太疼媳妇了…… 楚婉的眸光黯了一下。 虽然告诉自己不要介意,可这两天,她像是突然意识到,原来她比自己想象中要更在乎他一些。 …… 晚饭是楚婉和两个孩子一起做的。 孩子虽小,但已经能帮得上忙了,煮南瓜粥的时候,岁岁在边上捧场地拍小手。 “是黄色的粥!好漂亮哇!” 安年踮起脚尖看了一眼。 就是一锅粥而已,哪里漂亮了? 煮粥的时候,楚婉一直在搅拌,水分控制得也好,南瓜粥煮得喷香稠滑。 两个孩子一人一个小碗,排着队等盛粥。 楚婉就像是食堂阿姨,给他们分了粥,又盛出小炒菜。 安年和岁岁很忙,忙着把碗盘饭桌上,又“哒哒哒”跑回来,拿走筷子和勺子。 “哥哥,岁岁会告诉爸爸的!”小不点说道。 “告诉什么?”安年疑惑地问。 “告诉爸爸,你没欺负楚婉姐姐!”岁岁认真道。 安年撇了撇嘴:“你不要乱告状就很好了!” 饭桌上的小青菜看着油汪汪的,还有孩子们最喜欢吃的红烧肉,岁岁和安年吃得很香。 “楚婉姐姐最好啦!”岁岁是个小马屁精,肉乎乎的脸蛋凑过来。 “不要不要!”楚婉躲着她满嘴的油,小团子就更加起劲,撅着嘴巴要蹭蹭她的脸。 她被逗笑了,两只手捂着脸,躲到安年边上去。 岁岁放下勺子,小手一挥,油乎乎的脸蛋在楚婉的眼前放大,安年两只手抬起又放下,想要加入战争,又别别扭扭的。 “哥哥帮忙!” 安年实在忍不住了,终于加入“战局”,两只小手帮忙扒拉开楚婉捂着脸的手。 “啵!”岁岁偷袭成功。 楚婉被这么一逗,笑得停不下来。 岁岁和安年清脆的笑声也回荡在屋子里。 即便顾爸爸、奶奶、方阿姨都很疼爱两个孩子,但兄妹俩还从来没试过这么没大没小得和大人玩,笑得眼睛都要眯成一道缝。 在他们看来,楚婉姐姐才不是家属院里阿姨们说的“后妈”,她就是姐姐啊! 彻底被孩子们逗乐的楚婉,被岁岁的两只小手圈着脖子,看着她天真的笑颜,停顿片刻,又望向安年。 安年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笑得太欢乐,此时已经收敛了笑意,嘴角微微扬起,笑容变得腼腆了起来。 晚饭后,岁岁的两只小手还想去扯一扯她的胳膊,让她陪自己玩。 可是安年摇摇头,拉着妹妹走:“我们去洗碗。” “哇!玩水啦!” 看着孩子们小小的背影,楚婉轻轻叹一口气。 两个小不点可比他们爸爸要讨人喜欢多了,他们爸爸——就会让人伤心! …… 祁俊伟回到宿舍,就听楚月小嘴叭叭的,没停过。 “凭什么呀!楚婉虽然是二婚,可她没生过小孩的,现在好端端要给人带孩子,太不容易了。” 楚月这样说着,仿佛就只有把所有关注点放在楚婉照顾两个孩子的辛苦上,才能让自己的心理平衡一些。 “那也没办法,谁让顾营长条件好呢。做人有失就有得,你妹妹虽然要给人当后妈,可是住宿条件好,平时不愁吃穿,就连生活上都能有很多便利。”祁俊伟说。 “什么便利啊?”楚月问。 “就比方说坐火车,顾营长这样级别的,肯定是直接买卧铺车票的。”祁俊伟说,“他们在火车上睡一觉就到了,不用像我们这样,累得腰酸背痛。” 楚月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妹夫竟是给楚婉买了卧铺车票,早知道是这样,自己就不在楚婉面前显摆软座比硬座要舒服了…… 刚才提这事的时候,楚婉甚至都没接话,是不是在心底悄悄笑话自己呢? “都怪你,早知道我就不提坐火车的事了。”楚月嘟囔道。 祁俊伟不乐意了,说道:“小月,这怎么能怪我呢?你们自己姐妹俩聊天,又不是我让你提这事的。” 楚月撅了撅嘴巴,用力地推了他的胳膊一把,嗔道:“就怪你,就怪你!” 祁俊伟揉了揉太阳穴。 其实娶媳妇,也不全都是好处,至少这会儿累了一天回来还得哄,怪头疼的。 …… 到了晚上,岁岁和安年都像是过年似的。 因为楚婉姐姐要给他们讲故事啦! 楚婉的故事都是现编的,一会儿是小山羊和小黄鹂参加森林歌唱大会,一会儿又是兔子同志和章鱼同志共同去探险,故事有起承转合,听得两个孩子睁大了眼睛,一脸专注。 “小山羊唱歌不如小黄鹂好听,能赢吗?” “兔子同志胆子这么小,探险会害怕吧?” “章鱼同志去探险时怎么大声嚷嚷,吵到深山里的野狼怎么办呀?好危险!” 岁岁的疑问让楚婉哭笑不得。 她一个个问题解答着。 “也许在别的小动物看来,小山羊的歌声不如小黄鹂好听,可是如果不比一比,直接放弃的话,小山羊就连机会都没有了呀。只要努力尝试,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对吗?” “胆小的兔子同志会给自己打气,很快就充满勇气了,你们两个小不点也要向小兔子学习,勇敢一点哦。” “深山里的野狼在睡觉,一时吵不醒,章鱼同志不会危险的。但是探险的时候还是要谨慎一点,胆大心细呀。” 在楚婉解决了小不点的问题之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安年出声了。 “乱说。”安年说。 岁岁歪了歪脑袋,昏暗的房间里,黑白分明的双眸显得亮晶晶的。 楚婉的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六岁的孩子,真不如三岁的孩子好哄? 要不告诉孩子们,听故事不需要这么较真? 但是这样说,摆明了告诉他们故事是假的,岁岁会不会难过呢。 然而,就在楚婉想着怎样跟他们解释时,安年又开口了。 “章鱼同志生活在海里。”安年说。 楚婉一脸茫然。 “所以应该是兔子同志学会了游泳,和章鱼同志一起在深海探险,这样就不会碰见野狼了。”安年转头一本正经地看着楚婉,“对吗?” “对哦!”岁岁恍然大悟。 楚婉也立马把头点得像小鸡叨米:“对对对。” 安年心满意足,在妹妹崇拜的小眼神中,挺起小胸脯。 楚婉偷偷笑了起来。 虽然六岁小孩的知识面比三岁的娃娃要广一些,但同样天真啊。 …… 顾骁参加了两天的会议,就被齐远航拉到百货大楼去。 “上次莹莹看见别人的丝巾好看,满京市找,找遍了供销社和裁缝铺都没看见一样的。”齐远航说,“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她喜欢的。” 顾骁:“哪个莹莹?” “你妹!”齐远航说道。 “你说顾莹?”顾骁诧异道。 齐远航的脸色顿时变得不自然,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除了顾莹还有谁?” 齐远航和顾骁早在多年前就认识了,自然也就认得他妹妹,但很少来往。 还是上回他受伤住进军区医院,顾莹照顾着,两个人才重新有了交集,熟络起来。 顾骁眯起眼睛。 齐远航对他妹这么上心干什么? 齐远航不等他问,挠了挠头,语气干巴巴的:“就是顺便去逛逛。” 两个男人进了百货大楼。 这年头,百货大楼的工作是很体面的,售货员一个个鼻孔朝天,不过对待身着军装的同志,脸色自然要好一些。 尤其是两位军人都是英俊硬朗,一表人才,售货员见了,就露出笑容。 “同志,你们俩想买什么?” 齐远航问:“有小姑娘喜欢的丝巾吗?” 售货员梦碎,转而看向顾骁:“同志,那你想买什么?” 顾骁看向柜台角落:“有小姑娘喜欢的裙子吗?” 售货员撇了撇嘴角。 两个有主的,没劲。 顾骁之前帮楚婉收拾行李箱的时候听她说过,她的衣服裙子都是从楚月那里拿来的。 以后得给楚婉买一整个衣柜里的衣裳,把人家送的都还回去,不能再让媳妇受这委屈了。 距离去凌城山区新兵团集合还有几个小时,时间还充裕,他就到处逛了逛。 “同志,你看看这睡裙怎么样?牛奶丝的,面料好,刚到的货,沪市来的。”售货员从柜台底下拿出一件睡裙,“穿在身上很舒适的,女同志肯定会喜欢。” 顾骁一眼望去,目光就被吸引。 睡裙是淡粉色的,面料柔软,是冰冰凉凉的触感。 他从来没有给小姑娘买过衣物,也不知道应该怎样挑选,但看着这睡裙,就像是——本身就该属于她似的。 她应该会喜欢吧? “就这件,包装一下。”顾骁说。 军人同志很干脆,花钱大方连眼睛都不眨,售货员也觉得省心,笑容满面地帮忙包装:“同志,你眼光真好!” 听见动静闲逛过来的齐远航一瞅,“嘶”了一声:“可以啊!还有没有?给我也拿一件。” “不能给莹莹买。”顾骁平静提醒,“齐远航,你这是耍流氓。” 齐远航:!!! 顾营长管得是越来越多了。 怎么只准他去哄媳妇开心,不准自己哄莹莹呢? 没天理。 “再去供销社看看,给安年和岁岁买点东西回去。”顾骁说。 齐远航深深地叹一口气:“你要给他们买什么?” “一人买两支铅笔,安年快要上小学了,岁岁也要早点打好基础。” 齐远航一脸嫌弃地斜他一眼。 孩子们是不会欢迎他们顾爸爸回家的! …… 接下来几天,生活和平时一样平静而令人安心。 孩子们已经送去托儿所了,楚婉一个人在家里待着。 她把小院用来晒被子、衣服的晾衣杆搬到楼上小露台去,又拿扫帚扫了灰和落叶。整理完小院后,她考虑着小院子是用来种花还是种菜。 大院的嫂子们看着顾营长家小媳妇抱着晾衣杆上上下下的,轻快愉悦的样子。 小媳妇还挺会收拾,干活的时候也不愁眉苦脸的,兴冲冲的。 嫂子们一脸笑意。 漂亮的小姑娘,就是让人赏心悦目啊! 楚婉把院子腾得干干净净才回屋。 她拿茶缸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坐在饭桌前歇着。 不知不觉,五天的时间过去了。 按照顾骁之前说的,他应该是今天回来。 两个人从相识到现在,压根就没相处多久,这会儿一分别,又是整整五天。 她一方面盼着他回来,一方面又有些吃醋,想着他还是晚点回来,让自己静一静才好。 “砰砰砰——” 楚婉愣了一下,立马飞奔出去。 她的步伐迈得飞快,小跑着去开门。 是回来了吗? 门一开,笑容逐渐收敛。 竟然是楚月。 楚月走进屋里:“俊伟去忙了,我刚才出门忘了带宿舍钥匙,能不能来你家坐一会儿?” 话音落下,人都已经进屋了。 姐妹俩在客厅里坐着。 楚月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从和祁俊伟的相识相知相爱、到单位里处处针对自己的主任,再到娘家职工大院哪户人家的琐碎事,通通说了个遍。 和往常一样,楚婉只是听着。 其实从前楚婉和楚月的感情很好。 姐妹俩从小吃饭念书睡觉都在一起,有时候父母偏心眼太明显,楚月还会站出来帮她反击。 楚婉一直信任、依赖着自己的双胞胎姐姐,直到梦到原剧情之后…… 原剧情中的一切,就像是一根刺,扎在她心间,使得她已经没办法和楚月好好相处了。 “请问是顾营长家吗?”屋外传来声音。 楚婉走去开门,外面站着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同志。 对方很年轻,圆圆的脸蛋,笑起来时露出洁白的牙齿,热情可爱。 “你好,你是顾营长的爱人吧?” “同志,你是?” “我是军区小学招生办公室的周老师。”周茵茵笑着说,“为你们家小朋友上学的事来的。” 楚婉知道安年过完这个夏天就要去上小学了,但没想到军区老师工作这么负责,还会特地上门通知。 她连忙请周茵茵进屋坐:“周老师请坐,我去给你倒一杯茶吧。” “不用不用,太客气了。”周茵茵说,“我就是把我们小学的通知单给你们送过来的,同志,你看一下上面的资料有没有问题。” 周茵茵将通知单拿出来,指着上面的入学时间、注意事项,简单介绍了一下。 楚婉扫了一眼,才知道原来安年是八月十七日出生的,很快就要过生日了。 “一般像这个年纪的小男孩都挺贪玩的,刚入学的时候,我们老师也比较难管教,所以还是请家长尽量做好入学前的准备工作,让孩子不要太排斥上学。” “安年在家有练习写字。”楚婉温声道,“周老师,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我们会配合的。” “有练习写字吗?”周茵茵立马说道,“孩子的手劲小,刚上小学,控制不好笔,就很容易失去耐心,你们做得很好了。” 成湾军区很大,但大家伙儿都知道顾营长。 周茵茵听人说过,顾营长的小媳妇年纪小,还好看,就是从村里来的,可能文化水平较低。她之前和家属院里一些军属交流过,军区小学比较远,几个嫂子不太想让家里的孩子去上学,又或者希望孩子们晚几年再去,周茵茵还担心楚婉也是这样的。 可没想到,楚婉说话慢条斯理的,既有条理,又懂得配合老师,一点都不难沟通。 这真的是小村姑吗? 周茵茵怎么看都觉得不像。 “那我就先不打扰了,我们开学的时候见。”周茵茵将通知单递给楚婉。 楚婉将她送到门口:“周老师慢走。” 周茵茵在的时候,楚月一直都老老实实的,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但现在人一走,她就忍不住开口了。 “楚婉,有些话,姐姐真的不得不说。” 楚婉看向楚月。 就知道,她果真是憋不住的,又要开始长篇大论了。 上次说探亲十二天,现在已经几天了? …… 顾骁一下火车,就立马往军区大院赶。 “什么时候请我去你家做客?”齐远航问道,“真想看看小嫂子到底是有什么本事,让我们顾营长一路惦记着,刚回军区就直接回家了。” 顾骁斜他一眼:“说话注意一点,我是完成部队任务之后才回家的。” 齐远航笑声爽朗。 任务是任务,媳妇是媳妇,顾营长的脑子清楚着呢。 成湾军区的军车停在部队大院门口。 没有媳妇的齐副营长没份去家属院,只能回他的小宿舍去。 顾骁开门下车,听见身后齐远航大声道:“什么时候去你家吃饭?你还没说呢!” “随时。”顾骁丢下一句,“你自己去食堂打饭菜过来。” 齐远航这几天就听孟光荣说,顾骁他小媳妇做饭可香了,可人家不舍得让媳妇下厨房。 本来以为这话夸张了,没想到是真的! 齐远航“啧”一声,不就是娶了个媳妇嘛,嘚瑟什么呀! 等他将来娶媳妇了,也要这么宠着! …… “楚婉,你能不能别这么傻呀?既然两个孩子的亲生妈妈还在,你就吹吹枕边风,让妹夫把孩子送走不就好了?” “我们女人就得为自己打算,你要为这兄妹俩操心衣食住行,还得管学习,多辛苦啊,但到最后,不是你生的就压根养不熟,还不如不养呢。” “都有两个孩子了,妹夫对前妻肯定有感情,你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说不定她心思不正,跑来破坏你们呢?” 屋外的顾骁这才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 他被这声“妹夫”弄得莫名其妙,轻推房门,看见对方是楚月。 顾骁有些暴躁。 这几天,她都是这么在楚婉面前念叨的? 他的脸色沉下来,正要进去,屋里的楚婉却突然开口了。 “我们不可能把安年和岁岁送走。” “至于前妻的事,我自己会去问清楚,不用你操心了。” 从他的角度望去,恰好看见面对着双胞胎姐姐的楚婉。 楚婉生气了,但和当时在宁玉村提出分家时一样,就算语气变得严肃,她仍旧是体体面面的,连声音都不会抬高。 “我就是关心你……”楚月被说懵了,好半天之后才气愤道,“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呢?” 楚婉板起小脸。 岁岁和安年就只是两个孩子而已,加起来还没有十岁呢! 作为原女主,因有女主光环,就能以所谓的率真直爽伤害人吗? “哪有想着把别人家小孩子赶走的好人?”楚婉语气冷淡,转身就要将楚月推出去。 她将楚月往外轰,可没走几步,突然看见站在门边的顾骁。 楚婉愣了一下。 他神色冷厉,是因为刚才楚月说的话?是因为孩子的母亲被诋毁? 楚月也看见了顾营长。 她一直都是有什么说什么,身边的亲戚朋友都认为她真诚可爱,祁俊伟虽说她娇惯、眼里揉不得沙子,但也表示从来没见过像她这么单纯不做作的女孩。 因此,此时的楚月面对着顾营长,一点都不心虚。 她走上前,决定说一句公道话:“妹夫,你——” “什么妹夫?”顾骁皱了皱眉,语气冷冽。 楚月被他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震住了,一肚子的话堵到了嗓子眼。 顾骁懒得理会楚月,直接走到楚婉面前。 五天不见,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顾骁望着自己的小媳妇。 白皙的小脸,气呼呼的表情,被亲姐姐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压制着,却还是要为他说话、为孩子们说话…… 她怎么就这么好? 楚婉抬眸,直视他的目光,眼底有生动的怒意。 如果不是因为他,她就不会被楚月纠缠着,同样的事情翻来覆去地说…… “这是安年的通知书?”顾骁指了指桌上的通知书,刚才在门口,他碰到周茵茵,周老师把送通知书过来的事说了一遍。 楚婉应一声。 顾骁说道:“看看通知书上的名字。” 楚婉低头看了一眼,眉心微微拧了一下。 “纪安年?” 楚月抬起头,也有些好奇地看过去。 “兄妹俩的父亲叫纪洪广,母亲叫包小琴。”顾骁屈起修长的手指,轻敲她的额头:“你到底在想什么?” 安年和岁岁竟然不是顾骁的孩子! 这个消息来得猝不及防,楚婉压根没就往这方面想过,一时之间懵了。 村民们没跟她提过这事,莫奶奶没说过孩子们是她的亲孙子孙女,家属院的嫂子们更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后妈…… 可原来,她压根不是什么后妈。 顾骁和她是兄妹俩的养父和养母,只是因为两个孩子还小,大人们为了保护他们,从不会刻意强调这一点。 顾骁再开口时,靠近一些,双手握着楚婉纤细的肩膀。 他耐心地解释道:“安年和岁岁的父亲在前线牺牲,他们妈妈承受不住负担和压力,收拾行李连夜离开。后来我就把他们接回家,直到现在。” 清清楚楚地听见顾营长的解释之后,楚月彻底僵住了。 一时之间,她头皮发麻,难堪不已。 她刚才自以为是地说了些什么? 顾营长根本就没有前妻,自己这不是枉做小人吗? 楚月想逃,可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似的,脑子也变得混沌起来,像被搅了浆糊。 她怔怔地看着一向可怜、命苦的妹妹仰着小脸,望向顾骁。 “是误会了吗?”楚婉的声音很好听,轻轻柔柔的,像拂过心间的细软羽毛。 顾骁低笑,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道:“哪有什么前妻?就只有你一个。” 楚月的心中一咯噔,脸色顿时变得一阵红一阵白。 妹妹曾经有过那样的经历与遭遇,不是每个人都会介意的吗? 为什么顾营长不介意?:,,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23章 第23章 楚月几乎不能接受,可这就是事实。 在此之前,楚婉在意“前妻”,但确实没在意过两个孩子的存在,此时却突然得知这么个天大的好消息,她怎么这么幸运呢? 回过神之后,楚月勉强道:“原来只是误会,那就好,为你们开心……” 楚婉还没回过神,就被楚月的话打断。 她转过脸:“是真的为我开心吗?” 楚月被问得脸色一僵,再开口时,声音拔高了些:“楚婉,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一瞬,楚婉终于明白了楚月的心理,对于自己,楚月向来愿意雪中送炭,却不愿意锦上添花的。从小到大,她远远比不过楚月,如今结婚了,也该是这样。可是这些日子,楚月发现她的日子变得比以前好了。 她怎么能比楚月过得好? “是恼羞成怒了吗?” “其实我跟告诉过你很多次,孩子的事,我不在意的,可你还是要说这么多。这么做是不是就希望我能后悔,哭着说自己怎么找了个离异带孩子的男人?我的生活就是得一团糟,永远都不能好起来,对吗?” 楚月的脑子像是炸开似的,一再维持的体面被楚婉戳穿。 楚月怎么能接受人家这么说自己呢? 她这么率真可爱,怎么会因为妹妹过得好而恼羞成怒! 可她能怎么反驳? 到了此时,要说自己的规劝是为了妹妹着想,楚月自己都不信。她讨厌楚婉不在意两个孩子的存在,也讨厌她能将“后妈”的觉醒适应得很好,所以一再提醒、劝说,可这样的劝说的目的是什么?确实是希望她后悔二婚的决定。 像母亲一直强调的那样,妹妹就是个命苦的人,这次怎么不命苦了? 楚月的嘴巴动了动,还想要为自己解释,可开口时,每一个字都显得这么无力。 再看向神色冷峻、厌恶的妹夫时,她的目光开始闪躲。 不,不能叫妹夫,顾营长不乐意。 “一时半会解释不清,如果你这样看我,我只能先走了。”楚月的声音干巴巴的。 “好。”楚婉说,“以后都别来。” 楚月一怔:“楚婉,我是你姐姐!” 楚婉突然有些疑惑:“你真的是我姐姐吗?” 有这样的亲人吗?一心盼着她吃瘪,从不真心为她着想的家人,真的有吗? 为什么她的姐姐、爸爸和妈妈,都和别人不一样? 看着楚婉的神色,楚月的眸光微微闪躲。 “我不是你姐姐是什么?”她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心虚地说道,“楚婉,我就是直,没坏心眼,你别误会我。” 楚婉抬起眼时,捕捉到楚月的眼神。 平时楚月大大咧咧的,喜怒都摆在脸上。 刚才那个眼神—— 楚婉盯着她,看了许久。 突然之间,心底冒出一个微妙的想法。 这想法太令人吃惊了,她的心跳都快要漏了半拍。 房门仍是敞着的。 沈翠珠知道孟光荣要回来,早就等着了。只是以孟光荣的级别,回来时不是与顾营长和齐副营长坐一辆车,所以现在还没到。 但沈翠珠觉得,幸亏还没到。 要不她真得错过一场好戏! 她和姐妹俩一样,没想到顾营长的两个娃不是亲生的。 但她只是不知情而已,不知情的时候,也没像楚婉的姐姐这样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沈翠珠“啧啧”两声,掐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说:“咋就没见过这么不盼着妹妹好的人呢?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眼!” 此时太阳还没落山,家属院的嫂子们也都还没进屋做饭。 她们和沈翠珠不熟,但不妨碍竖着耳朵听她说的话。 几个嫂子凑过来,小声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沈翠珠张开嘴叭叭叭,一下子就把这事说清楚了,虽不是从头到尾都在现场,但她在村里吃瓜多年,积攒了丰富的人生阅历,这么绘声绘色地描述之下,居然还真说得差不离。 “不会吧?别人好好地过日子,她跑来拱火?” “就没见过心眼这么黑的人!” “这些天一直跑来咱们家属院,就是来挑拨人家夫妻感情的?” 楚月被大家数落着,整张脸涨得通红通红的,几乎要把脑袋埋进胸口。 她是羞愤着从楚婉家跑出去的,跑走的那一刻,没有任何人阻拦。 楚月边跑边哭,一路上碰到不少家属院的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以后还要随军的,要搬到家属院的。 可现在,她成了整个家属院的笑话。 楚月哭红了眼,回到宿舍就开始整理行李。 祁俊伟回来的时候,看见媳妇满脸都是泪痕,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楚月不想把刚才那一切说出来,说了也是丢人,让自己难堪。 她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咬牙道:“这个家属院的,没一个好人。你给我买火车票,我要回去了。” 十二天的探亲时间根本就还没到,可楚月非要走,还哭得吵翻天。 祁俊伟心力交瘁,不让她走:“你先待在宿舍里静一静。” 紧接着他去大院一打听,竟连门卫都知道他媳妇和顾营长媳妇闹翻的事。 门卫摇摇头,说道:“顾营长和楚同志刚结婚,谁不是盼着俩口子好的啊?就算有人担心楚同志带不好孩子,这不也是关心吗?也就只有你媳妇,在中间挑拨离间,让楚同志把顾营长的养子和养女送走呢!” 祁俊伟一愣:“养子和养女?” “我们平时不提这事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听见了心里头也难受……多乖的俩孩子啊,在家里好好的,你媳妇为什么要让妹妹一家把他们送走?” 祁俊伟的脸色难看得可怕。 “对了,祁排长,你过几天是不是要带着媳妇办结婚仪式的?” 这个时候,周末的军营经常会举办简单的结婚仪式。祁俊伟原本答应了楚月,也要办这么一场的。 但现在—— 连门卫都对他的家事知道的清清楚楚,对他的影响多不好?祁俊伟不想平白无故惹了人笑话。 “不办了,我媳妇有事,要买车票先回去。”祁俊伟说。 这些天,祁俊伟受够了。楚月在宿舍睡到下午才起来,早午晚饭都是他特地从食堂打的,一天要回来三趟,任性地撒着娇,几乎要他一勺一勺喂着吃。除了吃饭和睡觉,她其他的心思,都放在楚婉身上。一遍又一遍,翻来覆去地提,听得他耳朵都生了茧。 刚才她说要回北城,他原本还不同意,可转念一想,楚月这么能招惹是非,要是再给他惹来一堆麻烦,传到领导耳中怎么办? 还不如让他回去。 回到宿舍楼时,楚月还在哭。 宿舍不比家属院,隔音不好,这哭声断断续续的,操练回来的战友们都问是什么情况。 祁俊伟尴尬地笑:“没事。” 进宿舍之后,他对楚月说道:“走吧,我直接送你去火车站买车票。” 楚月整个人都僵住了,连鼻涕都忘了往回吸。 他居然,不挽留自己? 要知道家属来军营探亲的机会,一年也就一次,她光坐火车过来都要这么长时间! 不自觉地,楚月想起刚才顾营长对楚婉说话时的语气。 温柔的、耐心的、哄着的…… 楚婉坐火车能睡卧铺、能住气派的家属院、家里有吃不完的肉菜、两个孩子乖巧得不像话,连菜篮子都不让她提。 更重要的是,她的丈夫还这么好。 顾营长这么优秀,不在意她结过婚、不在意她“小寡妇”的身份,将她接到军营大院之后,一心宠着…… 事到如今,楚月哪还有什么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她红着眼眶,幽怨地看着丈夫:“我妈说得对,我就不该这么傻,非要嫁给你,不光没得随军,就连工作都丢了。” 楚月心直口快,平时闹脾气时,祁俊伟都是好声好气哄着的。 可这是第一次,他没有哄。 “走吧,晚了就没有火车票了。”祁俊伟催促道。 …… 家属院的嫂子们不太清楚楚婉和她姐究竟怎么了,听沈翠珠说她姐要将两个孩子送人,一个个就忍不住直摇头。 怎么能有这样的人呢? 孩子又没做错什么! 几个嫂子们有分寸,知道不能堂而皇之地进屋管人家的家事,不一会儿工夫就散去了。 只是散去时,沈翠珠已经成了她们中间的一员。 翠珠嫂子来到家属院这么些天,终于交到一群新朋友! 她们年龄相仿,也容易把话说到一块儿去,此时嘀咕着。 “说是双胞胎姐妹,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啊?” “当姐姐的撺掇妹妹把孩子送走,啧啧——送哪里去啊?送给那不管事的亲妈?” “嘘,别说这个,要是让兄妹俩听见,俩孩子该多难受,顾营长会不高兴的。” “话又说回来,和他们亲妈相比,小楚同志是真好。每天一大早的,岁岁的辫子都是带着花样的,还有安年,鞋子都不像以前那样脏兮兮的……” “顾营长家里多了个小楚同志,真是变得不一样了!当爸的开心,孩子们也开心,一家四口成天乐呵乐呵的!” 嫂子们的声音渐行渐远。 而整个过程中,顾骁都盯着楚婉看。 他想着媳妇是不是委屈了,可仔细一看,并没有。 楚婉不委屈,也不难过,把她姐赶走时,连眼睛都没眨,只不过现在安静下来,还是有点懵。 她重新拿起周老师送来的通知书,看了一遍又一遍。 “我到凌城的头一天晚上就知道你这几天为什么不高兴了。”顾骁说,“但是一时赶不回来。这件事是我没跟你说清楚,到结婚这一步了,你竟然都不知道安年和岁岁是我收养的。” 直到现在,楚婉仍旧觉得这一切不太真实。 原来他心中根本没有别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说道:“我不是在意安年和岁岁。” “那是在意什么?”顾骁走近一步,温声问。 其实他很清楚,但就是想等她亲口说出来。 楚婉垂着眼帘,目光落在通知书上孩子姓名的那一栏,轻声道:“我怕你还惦记着孩子们的妈妈。” 整件事发展至今,他们都太想当然,谁都没把话说清楚。 现在终于能将一切敞开来说,她有一些羞涩,但更多的是释然。 “由始至终,”顾骁低声道,“就只有你一个人。” 没有前妻,也不可能等任何人回来,他们结婚了,两个人就是彼此的唯一。 只是这段的婚姻,在下决定的那一刻,有些冲动,才闹了这么多误会。 如今误会说清楚了,楚婉的心里头甜甜的。 但与此同时,她对安年和岁岁的感情由喜欢转为心疼。 她已经二十岁了,但仍旧记得儿时察觉到不为父母偏爱时心中苦涩的滋味。 安年和岁岁还这么小,父亲牺牲已经是巨大的打击,之后又被母亲抛下…… 楚婉漂亮的眉拧起来:“安年和岁岁的父亲牺牲时,他们已经懂事了吗?” “那个时候,岁岁才几个月大,是后来在托儿所长大的时候听老师和阿姨们说的,但也是似懂非懂。” 楚婉又问道:“安年呢?” “当年安年三岁多,从小由他母亲带大,对她很依赖。包小琴走的前一天,还跟安年说,等醒来给他蛋饼。安年一早醒来,发现她不见了,不哭也不闹,就等着,说她会回来的。” 这件事,是莫奶奶告诉顾骁的。 她说,接下来一连好些天,安年都在等,等着妈妈回来给自己蛋饼吃。 可是包小琴没有回来,音讯全无。 村里的孩子们听了大人说的话,就笑话安年,是被妈妈丢掉的孩子。安年和他们打了好几回架,才三岁的小团子,打不过那些大孩子们,身上和脸上挂了彩,但仍旧倔强地说,妈妈就是会回来的。 直到时间长了,一直没有妈妈的消息,他才终于失望,从此以后再也不提妈妈,就连自己最喜欢鸡蛋饼都没碰过。 也不爱开口了,总是安安静静的,耷拉着脑袋,也不知道想什么。 楚婉低垂着眼帘,听完这番话。 那时候小小的安年,等待时的每一分每一秒,会觉得煎熬吗?还是充满着希望? 楚婉问了很多关于顾骁收养两个孩子的事。 原来那会儿他一个人很难,岁岁成宿成宿不睡觉,安年愣愣地坐在小院角落里不说话。他不好给大院里的战友和战友家属添麻烦,就独自熬过了一天又一天。 “要是我们能早点认识就好了。”楚婉软声道,“还能帮帮你们。” 顾骁看着她眼底的黯然,问道:“三年前?那时你才几岁?” “十七岁。” 他低笑:“十七岁,自己都还只是个孩子。” 看着楚婉不好意思的笑容,顾骁的眸光深了一些。 三年前,她十七岁,接到通知书,即将成为下乡知青,准备着前往宁玉村。 而他二十三岁,从宁玉村接走了安年和岁岁。 之后那三年,顾骁没有时间回去探亲,是莫奶奶时不时来军营见孩子们。 其实此时此刻,他的想法和楚婉一样。 如果他们能早一些相识就好了。 那样的话,兴许她不用接受父母的包办婚姻,也不会在那段日子吃苦受罪。 空气仿佛安静下来。 和他待在一起,楚婉不再像之前那样局促不安。 抬起眸时,她发现他身上的军装有点脏:“累了好几天,你先休息一下吧,把衣服换下来。” “我帮你拿去洗——”楚婉的声音逐渐微弱…… 因为她看见顾骁已经抬手直接脱了军装,动作干脆利落,里面剩下一件黑色的背心。 他的背很宽,看着清瘦挺拔,肌肉却很结实。 抬起手问她拿肥皂时,胳膊上覆着的肌肉绷紧,线条流畅。 “肥皂?”楚婉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刚才说的话,小跑着去拿肥皂和洗衣盆。 顾骁打了水,把军装浸泡进去。 楚婉将肥皂放在盆里,揉出细腻的泡沫,小手搓洗军装。 “我来。”顾骁站在她身旁,两只大掌想要接过自己的衣服,却一不小心,握住她的手。 楚婉的手白皙柔滑,上面覆着泡沫。 她纤细的胳膊轻轻推他,想要让他去休息,却推不动,反倒让盆里的泡沫溅了起来。 顾骁伸手,像岁岁玩泡泡似的,将泡沫蹭在她的鼻尖上。 楚婉嫩白的小脸上挂了一个小泡沫,她躲开,也腾出手,将泡沫往他脸上抹。 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被勾了一个绵密的泡沫,轻轻一碰,泡沫“啪嗒”一声被戳破。 楚婉“噗嗤”笑了一声,眼底多了几分难得可见的孩子气。 炙热的阳光下,小俩口在小院一同洗一件衣服,玩得起劲。 一个人默默拿柳拍子拍打被褥的沈翠珠望着这一幕,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 翠珠嫂子纳闷,他俩咋不怕热? 洗件衣服都能争来抢去,洗出花儿来。 年轻多好啊。 …… 下午放学时,顾骁和楚婉一起去托儿所接兄妹俩。 远远地看见顾爸爸,岁岁的小嘴巴就快要咧到耳后根去,兴冲冲地跑过来。 小团子五天没见顾骁,这会儿就跟过年似的,可爱的笑容就像是能甜到人心里去,小手搂着他的脖子:“爸爸!爸爸!” 楚婉揉了揉岁岁的小脑袋。 安年比岁岁要大,不和她在一个托儿班,因此比妹妹晚一些出来。 一眼望去,他看见顾爸爸抱着岁岁,楚婉姐姐则站在他们身边,三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六岁的小朋友平时不爱笑,此时却不自觉牵起嘴角,眼中满是向往,恨不得快走几步,加入他们。 “安年。”冯清雅在后面喊道。 “冯老师。”安年回头。 这些天,每回都是小村姑来接安年的。 冯清雅好几次想试一试让小村姑当场出洋相,但却一直都没找到机会。 难得顾营长也在,冯清雅搭着安年的肩膀,笑着说:“老师送你出去。” “不用了。”安年摇摇头,丢下这么一句话。 话音刚落,他已经小跑着走了。 冯清雅搭着孩子肩膀的右手腾在半空中,僵了一会儿,才缓缓收回去。 “安年肯定和小村姑处不好,这孩子难接近,我也是费了很多心思,好不容易才撬开他的嘴巴,平时他在托儿班,才偶尔愿意和我说几句话。” 叶老师就见不得冯老师总这么喊顾营长的媳妇。 “别成天村姑长,村姑短的。”叶老师说,“农村怎么了?农村广阔,在那里能大有作为。” 冯清雅笑出声:“什么作为?下地赚工分的作为吗?说真的,我就见不得这种没文化的。” “你又不是什么大学生,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干什么总是笑话别人没文化?”叶老师又说。 冯清雅耸肩:“我不是考不上大学,是没法考。叶津津,你怎么总是涨村姑志气,灭自己威风!” 叶老师也不知道冯清雅这清高劲儿是哪来的,斜了她一眼,默默将视线收回来,准备回班里。只是她一个抬眼,正好看见安年跑到楚婉和顾营长身边时的样子。 冯老师说安年和顾营长的小媳妇处不好,可瞧一瞧,不是处得挺好的吗? “一家四口笑得多开心啊,谁看了不觉得幸福?”叶老师说到这里,又顿了一下,“冯老师,当初顾营长不同意和你相亲,是他自己的决定,你拿人家营长没办法,就盯着他媳妇不放干什么呀?顾营长喜欢,就算是小村姑,他也觉得可爱,要是不喜欢,就是考上了大学,也就那样!” “你!”冯清雅脸色涨红,跺了跺脚,“我早把那件事给忘了!” 被戳中心事的冯清雅看着叶老师嘲讽的目光,脸色愈发难看。 当时顾营长拒绝和她接触,她哭了好几天,想着他未来媳妇究竟有多好? 可没想到,等到一个小村姑。 没错,小村姑长得像仙女儿似的,谁都比不过,可她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啊。 在军区,有几个年轻女同志是没文化的? 真是丢了顾营长的脸! 还有这个叶老师,她俩一起在托儿所工作这么长时间了,她居然不向着自己? 冯清雅越想越火大,回头冲着叶老师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反正她在托儿所干不长了,闹掰就闹掰。 军区小学最近招老师,那里的待遇更好,她要考走的。 到时候碰不着叶老师,就眼不见为净了。 …… 只要有岁岁在,家里就热闹得不得了。 她成了顾爸爸身后的小尾巴,满屋子转转悠悠的,问长问短,关心他在凌城做了些什么。 “岁岁又不懂。”顾骁捏捏她胖乎乎的脸蛋。 “岁岁懂哇!”小团子站得笔直笔直的,一脸认真道,“练兵!开会!” “你怎么知道的?”顾骁惊讶道。 “楚婉姐姐告诉我的。”岁岁挺起小胸脯,骄傲道,“我们每天都猜爸爸在做什么呢。” 楚婉一下子就被小团子出卖了,一只手捂着她的小嘴巴。 岁岁的嘴巴被纤细的手捂住,可她从手指缝里找到“出口”,奶声奶气地喊:“哥哥对不对?” 安年走得慢,不远不近,被喊了一声之后,小声道:“对。” 看着楚婉拿他俩没办法的样子,顾骁低笑。 他在凌城时,心里一直记挂着他们,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可原来,楚婉和孩子们也一样,一直想着他。 这就是有家有媳妇的滋味吗?这滋味令人满足,难道齐远航平时总念叨着羡慕他。 他慢下脚步,说道:“这次去凌城,给你们都带了礼物。” “礼物!”岁岁的眼睛都亮了,“是布娃娃吗?” 安年也忍不住问:“是不是小木剑?” 这份好奇,一直持续到进家门。 兄妹俩手牵着手,去行李箱找小礼物。 楚婉在后边跟着,也好奇地问:“我也有吗?” “有。”顾骁进屋,把箱子打开。 先是拿出四支铅笔,对安年说道:“你马上就要上小学了,要认真学习,铅笔别省着用,削成短短一截不好握。” 安年石化了。 铅、铅笔? 岁岁觉得哥哥好可怜,没有小木剑、没有布娃娃,居然只有四支铅笔。 要知道哥哥平时最不喜欢做的事就是被爸爸赶进房间学习了! 不过岁岁还没为哥哥委屈多久,就看见顾爸爸将那四支铅笔中的两支拿了过来。 “这是岁岁的。”他说。 岁岁一脸不敢置信,两只肉乎乎的小手并拢,往前一推:“不要!” 看着两个孩子毫不惊喜的模样,顾骁陷入沉思。 齐远航说,如果自己带铅笔回家,孩子们肯定不会欢迎的。 难道真被他说准了? 幸好从前他出任务也没给孩子们带过什么好东西,按扣、本夹、订书钉、还有军绿书包……都是一些孩子们丝毫不敢兴趣的玩意。因此岁岁和安年只失望不过三秒,将四支铅笔往边上一推,注意力就转移了。 “楚婉姐姐有什么礼物呀?”岁岁问。 顾骁抬眸,看见行李箱边上,岁岁、安年和楚婉都是盘腿坐着的。三个人的眼睛都亮亮的,等待他拿出更新鲜的小玩意儿。 顾骁的唇角翘了一下,目光在行李箱夹层顿了顿,朝着另一个方向,拿出两个小盒子。 “是雪花膏?”楚婉惊喜道,“你怎么会买这个?” 楚婉一接过雪花膏,就轻轻打开盖子。 一股甜腻的香味飘过来,很好闻。 她闻过雪花膏,也用过楚月的,但只用过一点点,毕竟这东西不便宜,楚月磨了好久才让母亲买的,特别宝贝。 “怎么还买了两个啊?”楚婉余光一扫,看见另一个一样的包装盒。 “怕你不舍得用。”顾骁低笑,“齐远航说他妈平时买了雪花膏,就放在家里,没特殊场合都不舍得用。” 所以他就买了两盒,想着一盒舍不得用,另一盒总会用的。 楚婉被他逗笑了,两只手捧着两盒雪花膏,顿时觉得自己变成军区大院雪花膏大户。 “楚婉姐姐,我也想抹一抹。”岁岁眨了眨眼睛,“可以吗?” 楚婉给她打开,笑着说:“你自己来。” 岁岁很懂事,轻轻地挖了一点点,比她的小指甲盖还要小。 小团子把膏体搓开,一脸羡慕。 当大人真好哇! 岁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穿的确良衬衫、布拉吉裙子,抹香香滑滑的雪花膏呢? 就在岁岁搓搓小手时,楚婉抬起眼,注意到顾骁的手。 他的大掌骨节分明,布着因操练留下的茧子,还有一些干燥。 楚婉指了指他的手:“这里怎么了?” “没事的,一年四季都这样。”顾骁说。 他刚说完,就见楚婉站起来。 “你等一下。” 楚婉丢下这么一句,下楼打了一盆水。 她将脸盆放在他面前,白皙的手握住他的手,放进去。 “浸泡一下,等一会儿抹上雪花膏更好吸收。手这么干燥,到了冬天会刺痛的。”楚婉软声道。 盆里的水是温热的。 顾骁觉得自己没必要抹这些玩意,香得腻人的味道,到时候碰见战友会笑掉人大牙。但看她垂着眼帘专注的模样,听着孩子们在边上奔跑时的欢笑声,忽然觉得这一个傍晚变得格外美好。 他坐在她身边,安静地感受着温热的水温逐渐冷却。 “水不热了。”楚婉软声说了一句,用已经准备好的毛巾,擦去水珠。 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长,指腹有些粗粝。 楚婉帮他把手上的水擦去之后,拿出雪花膏,挖了厚厚一层。 雪花膏的质地厚重,但抹上手之后轻轻推开,就变得薄薄的,被皮肤所吸收。楚婉的动作很细致,轻轻揉着他的指尖,忽地发现他的手指比自己的手指要长很多,伸长了纤细的手指在边上悄悄地比。 膏体淡淡的花香味在鼻尖飘过,顾骁心神一晃,看她微微低着头,柔软的发丝落在额边,更给眉眼染上几分柔和。 再低垂眼帘,看见她葱白般的手指在默默地摆弄自己的手。 夕阳落在墙边。 楚婉注意到时,轻轻将他的手举起来,摆出手影。 小狗、孔雀、小鸭子…… 细腻的触感,让顾骁微微怔愣。 他由着她摆弄,目光落在她瓷白的小脸上。 暖黄色的光芒显得她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还要更加温柔一些。 看见墙上的手影,孩子们不奔跑了,停下脚步,好奇地望着。 “我可以试一试吗?”安年鼓足勇气,小声地问。 楚婉松开顾骁的手,柔声对安年说:“好啊。” 孩子松了一口气。 楚婉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安年来这边,我教你。” 小男孩跃跃欲试,坐在她身边,两只小手伸出来,学着楚婉刚才的样子,笨拙地做着手势。 “不是这样的。”她笑着,对着墙角,帮安年的小手投出一个小螃蟹的影子。 安年看呆了,小表情再也不似平时那样老成严肃,眼底露出天真惊喜的笑意。 顾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想要再次加入他们。 可岁岁稚嫩的声音却突然响起:“岁岁也想要,爸爸排队!” 小不点恨不得立马摆出神奇的手影,小短腿一迈,就要“啪嗒啪嗒”跑过来。 可一不小心,小脚丫被行李箱绊倒。 “咚”一声响,圆滚滚的小娃娃跌了一跤,脚丫子把行李箱里好多衣服勾了出来。 好在她的肉肉软乎乎的,一点都不疼。 只是,就在顾骁要去扶她时,岁岁的小手地上摸索了一下。 “咦?” “岁岁没事吧?”楚婉也赶紧回头。 只是一个回头,她看见小不点的手中抓着一件柔粉色的睡裙。 细边的肩带,牛奶丝布料软软的,质感柔滑细腻,是从来没见过的款式,但面料精致却贴身。 “好漂亮呀,这是什么?” 顾骁的脸颊开始发热,在凌城百货大楼买的这件睡裙本来是想等晚上再送给她的,免得小话痨岁岁到处说,说得整个家属大院都知道。可没想到,小家伙就是脚丫子一勾,都能将他藏好的礼物找出来。 他轻咳一声,装作稀松平常地说:“给楚婉姐姐买的睡裙。” 楚婉的脸颊透出一抹淡淡的桃粉。 与顾骁对视时,两个人都像是被烫着似的,迅速移开视线。 “岁岁听话,先把裙子放回行李箱……”顾骁艰难地说。 岁岁一脸懵懂地看了好一会儿,小手往前一伸, 她歪着脑袋,将漂亮丝滑的粉色小裙子递给楚婉。 “穿起来看看哇!” 顾骁:…… “玩你的手影去!”:,,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24章 第24章 岁岁把柔粉色睡裙一递,跃跃欲试地搓搓小手手,自然大方地说了这么一句话,黑白分明的双眸里满是期待。 楚婉:…… 小团子这架势,就好像让她穿起来表演一下? 她埋着脑袋继续教安年摆弄手影,假装听不见,岁岁就会把这件事忘掉的! 可是,小团子却已经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一脸认真。 楚婉的嘴角扯了扯,有点心虚:“就、不穿了……” “为什么哇?”岁岁歪着脑袋。 这么好看的小裙子,怎么可以不穿呢? 顾骁把岁岁抱到怀里,再将睡裙塞到行李箱的角落去,用力推一推,塞得更隐蔽一些,一本正经地说:“岁岁,这睡裙不是穿给你看的。” 这话一出,小俩口自己先感受到彼此深深的沉默。 顾骁看着自己抱着的小话痨,一脸无力。 这么一回答,怎么显得他居心不良、别有用心似的? 小团子懵懵的,平时是似懂非懂、一知半解,今天则是一点都听不明白。 “那是穿给谁看的呢?”岁岁好奇地问。 “爸爸。”一直在玩手影的安年随口回答。 “为什么哇?” “因为是爸爸买的。” “那为什么……” 安年也就只比岁岁大三岁而已,很多问题都不明白,但为了身为哥哥的尊严,他严肃道:“小孩不懂的,岁岁不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楚婉和顾骁大眼瞪小眼,都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岁岁不懂,所以——安年懂? “哥哥坏蛋!不理你了!” 两个小家伙一开始闹翻了,可岁岁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屋里气呼呼地转了一圈之后,又回来玩手影游戏。 “手影小狗可以张嘴巴吗?” “真的可以哇!” “汪汪汪!” 兄妹俩笑得眼睛弯弯,完全不知道边上的顾骁和楚婉心中经历了怎样的一番波澜。 小俩口幽幽叹气。 太不容易了。 …… 这天晚上,和媳妇“久别胜新婚”的顾营长到底还是没能搂着自己媳妇睡觉。 长达五天的时间,楚婉被岁岁抢走了,小家伙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一时之间怎么能愿意还呢? 他也是想抢人的,可这会儿岁岁不再气呼呼叉着肚子了,小团子只是眨巴着明亮的眼睛,抱着楚婉姐姐的胳膊不放,小脸颊还蹭着蹭着,可怜巴巴的样子。 楚婉刚得知岁岁父母的事情,一想到当时被抛下的小婴儿,心里就不是滋味,哪舍得再拒绝她呢? 顾营长不是岁岁的对手,在抢人大战中惨败,转头时,看着依偎在自己媳妇怀中的小不点,没好气地轻掐她的小脸蛋:“下次给你买十支铅笔,跟你哥一样,天天坐在书桌前学习。” 楚婉“噗嗤”一笑。 就这? 岁岁没被吓唬到,学习什么的,顾爸爸可以要求,但她也可以不听话! 小团子当着顾骁的面,带走了他的媳妇,小脚丫在地上蹦着,别提有多开心。 顾骁这二十多年,就算是上战场都没输过,可现在就偏拿岁岁没办法。余光一扫,转头看向刚刷牙洗脸顺便洗了脚丫子回来的安年。 这样一相比,还是安年更可爱。 顾骁招招手:“安年来爸爸屋里,带上字帖。” 他转头回房,可谁知道,走了几步,没听见孩子跟上来的动静。 “安年?” 安年已经变成小尾巴,跟在楚婉和岁岁的屁股后面。 听见顾爸爸喊自己,他说道:“我要去听故事了。” “砰”一声,岁岁小屋的门被关上了。 孤零零的顾营长:??? …… 顾骁不在的这几天,安年一直都待在岁岁的房间里听故事。 一开始,他就躺地上听,还听得津津有味。 可因为楚婉自己小时候打过地铺,总觉得睡在地上的小朋友怪可怜的,不同意他躺在地上,让他上来。 可岁岁的小床实在是太挤了,躺不下三个人,一大两小就只能像下棋似的,自己找个小角落缩着。 于是就在昨天,楚婉想出办法,把安年的小床搬到岁岁房间里。 现在,岁岁的房间不再空落落的了,两张床一左一右摆着,就像招待所似的,兄妹俩乖乖巧巧地盖着被子,听楚婉给自己讲故事。 岁岁最喜欢楚婉姐姐了。 她的脑袋瓜子里,怎么有这么多好听的故事呢? 小房间里,楚婉温柔的声音陪伴着两个孩子,故事讲完了,兄妹俩终于放过自己上下打架的眼皮,慢慢地进入梦乡。 夜深了,楚婉却睡不着。 想起今天顾骁说的话,她仍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前些天乱七八糟的想法不再盘旋在她的心底,这时的她,忽地意识到,自己之前大概是吃醋了。 为一个原本就不存在的“前妻”吃醋。 孩子们睡得很深。 天气热,岁岁不光会踢被子,还会在床上像个钟摆一样旋转,一会儿正着躺,一会儿斜着躺。 楚婉清醒得不得了,思绪飞扬时,一只胖乎乎的小脚丫翘在半空中,又轻轻落下,贴在她的脸颊。 她失笑,帮睡出“呼呼声”的小团子躺正。 想起刚才顾骁失落的神色,楚婉想要回去。 起身时,她的动作很轻,帮两个孩子盖好被子,赤着脚,走出小房间。 夜静悄悄的,顾骁已经睡着了。 听翠珠嫂子说,军人出任务是很辛苦的,好几回孟光荣回家,都是瘫成泥,呼噜声比平时还要大。 但顾骁不会,他睡得很安静,耳畔只回荡着平稳的呼吸声。 楚婉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躺进被窝里。 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可看着他的睡颜,她连呼吸声都放轻了些。 皎洁澄澈的月光,洒进房里。 楚婉看着他的脸。 浓密的眉、高挺的鼻梁、不薄不厚的唇……这本来是棱角分明的脸,气质也英挺,但因为此时他闭着眼睛,睫毛的阴影投在眼底,便收敛了平时的锋芒。 楚婉这才发现,原来他的睫毛很长,她想要轻触,但手刚一抬起,就被大掌牢牢握住。 她的呼吸慢了半拍。 身为军人,顾骁从不让自己睡得太熟,即便在睡梦中,仍旧戒备。此时他紧紧握住一只手,忽地感觉到这手很小,柔软得就像是没有骨头一般…… 鼻尖飘来淡淡的花香,是雪花膏的气味。 楚婉想要把手缩回来,但好几次都是徒劳无功。 白皙纤细的小手被放在他结实的胸口,心跳声平稳却有力。 她以为他醒了,却发现他看自己一眼之后,睡得更加安稳。 …… 顾骁是夜里热醒的。 三伏天的后半夜,天气仍旧毫不凉爽,他翻了翻身,不小心碰到楚婉的胳膊。 肌肤柔滑,还冰冰凉凉的。 他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她已经回房了。 她翻了个身,乌黑的长发散在枕头上,额间薄汗将发丝粘着白皙的脸颊。 胳膊被捂得发烫,楚婉睡得迷糊,推开他,声音黏糊糊的:“好热。” 顾骁彻底清醒,躺在边上不好动,但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竟更加燥热。 他起床,翻了翻柜里的票证。 …… 一大早,齐远航见到顾骁时,眯起眼睛笑:“顾营长昨天是不是没睡好?” 就昨晚这情况,能睡好吗? 对上这促狭的笑意,顾骁睨他一眼,淡声道:“太热了。” “是热啊。”齐远航叹气,感慨道,“我昨天在宿舍里找了一圈,最后对着窗,好不容易找到个阴凉的地方,打地铺睡了一宿。” 顿了顿,他又挤眉弄眼地调侃:“顾营长现在有媳妇了,不好两个人一起打地铺吧?” 齐远航的话,一向很多。 顾骁怀疑岁岁平时像个小话痨,就是因为有一阵子齐叔叔经常来家里,被传染的。 “你能不能弄到电风扇票?”顾骁问。 齐远航傻了:“你要买电风扇?可不便宜啊!” “我们房间热。”顾骁说,“西晒。” 现在的电风扇不便宜,票也难弄。 一年真正热的时候也就两个多月,大家拿着蒲扇熬一熬,也就过去了。再加上搬家之前,他们那房子不朝西,还是能找到阴凉处的。现在就不一样了,屋里热火朝天的,他一个人还熬得住,怎么能让媳妇陪着自己熬? “我听一个朋友说他们工会前段时间拿了一沓票证来抓阄,缝纫机票、冰箱票、自行车票、电风扇票、电视机票……都有。”齐远航说,“但是就算有票,也不是谁家都舍得买电风扇的,改天我去给你打听打听,要是别人不用,就商量一下让给你了。” “别改天了。”顾骁说,“今天下午练完兵就去问。” 齐远航“啧”一声。 打光棍这么多年,顾骁不喊热,俩孩子也不喊热。 现在娶媳妇了,就连一天都等不了,怎么就这么稀罕啊! “行,我去打听。”齐远航说,“但是你得请我去你们家吃饭,不能让我自己去食堂带饭。” 顾骁挑起眉。 请客吃饭这事,是过不去了。 “可以。”顾骁说,“我给你做。” 齐远航:…… 就只是想尝尝小嫂子的厨艺,怎么这么难! …… 楚月是一早拖着行李走的。 行李很重,因为一开始她是要住十二天的,所以带了一堆衣服鞋子,可现在,才五天不到的时间,她就得回家。 昨天晚上祁俊伟催着她去火车站买票,可到了火车站,压根就没票了,白白来回好几个小时。 折腾了两趟,回到宿舍静下来之后,她已经不想走了,和楚婉处不来,大不了就不去家属院了,她待在宿舍也行。 但没想到,她没法再待下去了。 家属院里人多嘴杂,军区虽大,可平时大家就练练兵,没什么别的事可做,因此祁排长媳妇被家属院嫂子们赶出来的事,很快就传遍了。 不少人来问祁俊伟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还让他小心点,别惹得领导来谈话。这么一来,祁俊伟就想息事宁人,让楚月先回去。 此时楚月提着行李,心中不是滋味。 她风风火火地来,走时却灰溜溜的,像是被赶出军区似的,能好受吗? 俩口子从军区出来去坐车时不牵手了,也不腻歪了,因为祁俊伟担心,他担心影响不好。 他俩不是在处对象,而是结婚了,都有结婚证的,哪儿影响不好了? 楚月满肚子委屈,眼圈红红的,去等公交车。 他们到的时候,公交车刚开走,军区偏远,祁俊伟说至少得等四五十分钟才有下一班。 火辣辣的太阳快要把楚月烤熟,她板着脸,发誓再也不要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军装的同志骑着自行车经过他们身旁,盯着祁俊伟看。 是他的下属吗?楚月挺直脊背,尽量不让自己看着太狼狈。 “齐副营长好!”祁俊伟敬了个军礼,中气十足地喊。 楚月满肚子火气。 怎么谁都是他领导? “小祁怎么在这里?”齐远航停下车,一只脚支在地上。 “我陪我媳妇等车,她一会儿去火车站。”祁俊伟说,“齐副营长,您去哪里?” “去帮你们顾营长买电风扇。”齐远航说。 “电风扇?”祁俊伟有些讶异,他在部队听说过买自行车、缝纫机的,但买电风扇的实在是少见。 楚月的脸色“唰”一下变了。 齐远航不知道她的“光辉事迹”,扫一眼,也没把小祁同志的媳妇为什么黑着脸给放心上,只说道:“先走了。” 直到齐远航蹬着自行车远去,楚月的脸色仍旧是难看的。 电风扇? 她娘家没有,职工大院的邻居们也没有。 楚婉才嫁过来多久,不仅吃好喝好,现在家里还能轻轻松松添置一台电风扇。 这不是结婚,这是享福来的吧。 楚月低下头,头。 “不用,给他个大白馒头就行。”顾骁随口道。 楚婉一本正经地摇摇头:“怎么能这么没有待客之道呢?” “鱼汤!”岁岁咽了咽口水,“爸爸,我们要好好招待好朋友呀!” 顾骁:…… 哪有以电风扇供应票威胁主人家请客吃饭的好朋友! 而且这好朋友还惦记着他妹妹,怎么看都得给个下马威才是。 …… 作为家里的大人,顾骁平时跟兄妹俩不会有商有量的。 但楚婉认为想要和孩子相处好,就不能把他们当成小不点,有话得说,有要求也得提。 因此楚婉和岁岁商量着,以后每天给他们念完故事就回房间,不陪着睡觉了。 岁岁眨眨眼睛,嘴角往下弯。 安年说道:“岁岁,大孩子都是一个人睡觉的。” “可是楚婉姐姐香香哇。”岁岁反驳,“抱着软软的!” 顾骁在心底肯定了岁岁。 小丫头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么热的天,自己睡觉凉快,笨蛋才要和大人一起抱着睡呢。”安年继续说道。 小团子才三岁多,虽然思路清晰,但很容易摇摆不定。 听完哥哥说的话,她歪着脑袋沉思了一下:“楚婉姐姐可以回去睡觉了。” 楚婉揉揉岁岁的脸颊,转头看向顾骁:“你看,孩子都很聪明,好好跟她说,会听话的。” 只是她话音刚落下,就听到小团子软软的声音再次响起。 “岁岁不是笨蛋,爸爸是笨蛋吗?”岁岁两只小手拢在嘴巴边上,用小气音问道。 顾骁:? 安年也迷惑了。 两个小朋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对哦,爸爸如果不是笨蛋,这么热的天,为什么天天来抢楚婉姐姐回去? …… 到了晚上,顾骁在书房都能听见岁岁生龙活虎的小嗓门。 他站起来,走到岁岁的小房间门口。 以前两个小家伙都不用哄,自己在床上打着滚儿就睡着了,现在听着故事,怎么还越睡越晚了? 其实平时这个点,岁岁和安年都已经被哄睡了,但现在他俩精神抖擞的,一脸困意都没有。 天色越来越晚了,岁岁还翘着小脚丫,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楚婉姐姐,再来一个!” 楚婉:…… 满脑袋的故事都要被搜刮干净,她已经开始口干舌燥了! 门外的顾骁轻咳一声,准备用威严让两个小家伙闭上眼睛睡觉。 可屋子却突然传来楚婉轻轻柔柔的声音。 “我有点累了,现在换岁岁给我讲好不好?” “好哇!” 楚婉帮岁岁把被子盖好,又伸手到另一张小床,帮安年掖好被角。 “讲故事啦!” 孩子稚嫩的声音很好听,就像是含着一口棉花糖,软软糯糯的。 四岁不到的小不点,因从小被一群话痨阿姨和话痨叔叔围绕着长大,所以表达能力很好,记下楚婉之前给自己讲的故事,又重新复述出来。 楚婉听岁岁讲着故事,一只手在她背上拍着,轻柔而又有规律。 小团子窝在她怀里,心里想着托儿所小伙伴们念叨过,说他们喜欢在睡前让妈妈给自己摸摸背。 从前岁岁听小伙伴这么说,总是不高兴地推开人家,再哭着说自己不想听了。 因为她没有妈妈,也没有人会在睡前温柔地哄着自己。 可现在,岁岁最幸福了。 岁岁的小奶音,仍旧在讲着关于小动物的故事,只是慢慢地,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她打了个小哈欠,脸蛋在楚婉的怀里蹭了蹭。 楚婉捋开岁岁脑门上的小碎发,再抬起眸,发现安年也睡着了。 岁岁的小房间里没有动静了,顾骁轻轻推开房门。 楚婉看见他,纤细手指抵着唇:“嘘……” 顾骁的眼底染了一抹笑意。 岁岁真了不起,哄睡了哥哥,还哄睡了自己。 “我们也早点休息。”楚婉软声道。 …… 房间里光线昏黄,顾骁靠在床头,随意翻开一本书。 以前听战友和领导说,结婚是多么多么有滋有味,他从来都不信。 不就只是多个人搭伙过日子而已? 可现在,他知道结婚有多好了。 娶了媳妇之后,就连洗衣服、接送小孩、一日三餐,都变得值得期待。 这不是搭伙过日子,因为他知道,并不是随随便便来个人搭伙,他都能像现在这样满足。 房间外传来动静,是楚婉回来了。 顾骁帮她准备好扇子,电风扇还没买到,在这之前,就只能靠蒲扇凑合一下了。 “咔嗒”一声,房门开了。 顾骁说道:“这蒲扇给你,热的话可以——” 所有的话,都被他抬起眸时的那一眼,堵了回去。 楚婉穿上了顾骁给她买的小睡裙。 睡裙是淡粉色的,衬得她的肌肤更加白。牛奶丝的面料,勾勒出玲珑曲线,怎么压都不会出褶,但太丝滑,没走两步,裙摆就掀起一角,露出嫩生生如茭白一样的小腿,膝盖窝还泛着淡淡的粉。 她站在原地,有一些难为情,但目光却仍旧清澈。 小睡裙是为他穿的,每一个送礼物的人,都希望自己的礼物被珍惜和喜欢吧? “好看吗?”楚婉的唇角带着清甜的笑意。 顾骁看着她的时候,脑子像是突然“嗡”了一声,停止思考。 其实即便要把人抢回来,但他并没有胡思乱想什么。第一天就对她说过,不会伤害她,更不舍得逼迫她。虽然已经结婚了,但他会尊重她的每一个决定。 不急于这一时。 可是现在,怎么可能不急? “好看。”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你刚才跟我说什么?”楚婉走进来,随手拿起他放在床边的书,看了一眼。 顾骁走上前,干咳一声:“就是这个扇子,给你。” 楚婉抿了抿唇,还想要跟他商量一下工作的事情,突然看出他的神色不太自然。 忽然之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你是不是——”楚婉歪了歪头,“害羞了?” “没有。”顾骁平静道。 楚婉悄悄看他。 第一次见到顾骁,他看着有些暴躁、不客气,眼神还很冷冽。之后几次,在外边时,他也都是冷淡凌厉,跟谁说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看起来并不好相处。 后来熟悉一些,她不怕他了,但也几乎没有见过他害羞的样子。 害羞却又佯装镇定,就更反常了。 “你真的在害羞。”她仰着脸,唇角弧度扬起。 浓密长发披散在单薄的肩膀上,清亮的眸光都变得生动。 “楚婉。”顾骁往前一步,目光变得幽深。 这距离近了些,让人微微一颤。 楚婉反应过来时,忽地就被他拦腰抱起。 她怔住了,清透的脸颊连带着耳根都羞红。 顾骁双手有力,箍住她娇小的身体,将她抱回放下。 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撑在她的身旁,下一秒,手腕抬起。 大掌攀上她纤细白皙的脚踝。 握紧之后,他一扯,将楚婉拽到自己面前,带着侵略性地俯身。 楚婉的手,不由自主地扶上他精瘦的腰。 温热的气息扑到颈窝。 她的双眸湿漉漉,带着几分雾气,睫毛轻轻颤着。 昏黄的灯光被熄灭。 …… 第二天清早,岁岁伸了个懒腰。 她揉揉自己鸡窝一般的小脑袋,迷茫地看着睡成“大字型”的哥哥。 小团子懵懵的。 岁岁不是在讲故事的吗?怎么天都亮啦?:,,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25章 第25章 楚婉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就连第一天下乡,干了一堆农活,都是睡一觉就恢复了,哪像现在这样,醒来之后还是腰酸背疼的。 顾骁已经醒了,阳光洒进他们的卧室。 楚婉躲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双眸湿润明亮,见他靠近,她伸出手将他推开,却被他握住。 小手刚一被他握住,就缩回来,柔软细腻,这么热的天,指尖还冰凉冰凉的。 “累吗?”他问。 “你说呢?”楚婉嘟囔道。 她看着顾骁。 昨晚他俩都没睡好,折腾到后半夜,又依偎着说了很多话。 关于她的父母,关于下乡之后发生的一切,还关于聂勤。 听说她和聂勤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几回之后,毫无疑问,顾骁和她得知他没有前妻时一样,心底都是轻松的。 但除了轻松,还有一些微妙的感觉,是心疼。 十九岁的知青,在宁玉村无依无靠,接受父母的包办婚姻,和一个还不错的男同志领了证。结婚那天,等待对方来知青点接自己时,她紧张,或许还带几分期待,可没想到,她没等到聂勤,等来的是一个糟糕的消息。 婆家嫌弃她、娘家对她不管不顾、村民们用最恶毒的言语攻击她……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再睡一会,我送孩子们去托儿所。”顾骁说,“下午也没事,你今天就别起来了。” “不行。”楚婉说,“齐副营长不是要来的吗?” “让他明天再来。”顾骁话音刚落,又顿了顿,“要不下个月再来,怕你最近都会累。” 楚婉的眼睛微微睁大。 怕她最近都会累,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她这神情,顾骁低笑。 “我先走了。”他俯身,压低了声音说,“赶紧把衣服穿好,裹着被单热不热?” 等到他出门,脚步声渐行渐远,没有回头的意思,楚婉才悄悄伸出胳膊,将床头的衣服扯过来。 扯过来时,不小心带得那件粉色睡裙,掉落在地上。 看着这睡裙,她有些苦恼。 细肩带都断了,家里有没有针线? 想到昨天发生的事,她的脸颊仍旧热热的。 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但经过昨夜,他们之间,好像更近了一些。 …… 对于顾爸爸送他们上托儿所这件事,岁岁可太不满了。 小话痨很啰嗦,念叨了一路。 “楚婉姐姐怎么不来呢?” “她是哪里不舒服?生病了吗?要不要去医院哇?” “岁岁好想楚婉姐姐。” “你不想爸爸?”顾骁心情好,便打趣道。 “不想。”小团子粉雕玉琢的脸蛋上除了严肃,还是严肃。 顾骁:…… 自讨没趣了。 要知道楚婉来家里之前,他在两个孩子们心中,也是很受欢迎的。现在她一来,怎么他的地位立马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军区大院很大,走到托儿所还要一段路程。 两个孩子热得步伐放慢。 “爸爸抱抱。”岁岁抬起小手。 顾骁很干脆,一把将岁岁抱起来,转头看安年:“安年要不要?” 安年抬起头,看着被顾爸爸抱高高的岁岁,再看看边上来来往往、飞奔着的家属院小伙伴,心中纳闷。 整个大院里,除了连话都还不会说的小婴儿之外,就只有岁岁在被抱着走。 她都不会不好意思的吗? “哇——好高好高!” “爸爸,空军叔叔阿姨开的空中战斗机也有这么高吗?”岁岁两只短短的手臂摊开,发出兴奋的小奶音。 安年现在可以确定了。 他妹妹是真的不会不好意思的! “空中战机比我高多了。”顾骁说,“比天空还要高。” 小团子歪了歪脑袋:“岁岁长大了,也要开空中战机!” 看着小不点一脸志气的模样,顾骁笑了:“好,岁岁长大也要成为空军同志。” “是小空军同志。”岁岁认真地补充。 “小空军同志,以后你上学不能让楚婉姐姐抱着去。”顾骁说道。 岁岁看着小,但一身软乎乎的肉,还真不轻。 他抱着自然是轻松的,可楚婉这么纤细娇小,一路把小家伙抱到托儿所,哪能吃得消? 顾骁了解楚婉,她太爱顺着孩子了,要是岁岁开口,她不会拒绝。 “岁岁从来不会欺负楚婉姐姐!”小团子一脸不愿被污蔑的严厉表情,一本正经道。 顾骁被噎了一下。 她从不欺负楚婉姐姐,就只欺负顾爸爸? …… 楚婉被顾骁一吓唬,还以为自己得几天几夜下不了地,可后来发现,他还是克制了。 休息了好几天,听说齐副营长一直在顾骁耳边念叨着要来家里吃饭的事,念得他的耳朵都要生茧。 楚婉被逗乐了,一大早就去买菜,准备晚饭。 只是,她刚提着菜篮子回来,就看见王嫂子心急火燎地跑到她家。 “小楚同志,不好了,你们家安年和人打起来了!” “他打的是岑连长的儿子,听说都给人打出血了。” “托儿所那边已经派人去找顾营长了,但是顾营长去了总军区,一时半会通知不上!” 王嫂子把话带到,心里头都为楚婉发愁。 谁不知道岑连长和他媳妇都是不好惹的,她现在跑去处理这事,指不定就会被骂得焦头烂额。 “我这就去。”楚婉随手将菜篮放在小院。 “要不你去找方主任,让她帮你——”王嫂子这话还没说完,就见楚婉已经跑走了。 好心的王嫂子在原地干着急。 岑连长和他媳妇赵志兰老来得子,都快要把他们的宝贝儿子宠上天了,他们儿子小胖简直就是院子里的小霸王,平时都是横着走路的,特别不讨人喜欢。 楚婉哪是岑连长和他媳妇赵志兰的对手? …… 托儿所的园长办公室里,小胖的脸上青了一大块,胳膊肘蹭得流了血,哭得撕心裂肺。 他父母已经赶来了,岑连长板着脸,赵志兰则一脸心疼,抱着宝贝儿子陪他一起哭。 “这脸都被打出淤青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退下来。”赵志兰抹着眼泪,“我们小胖长得这么好,要是脸上留印留疤了,以后怎么办?” “真是什么样的孩子都能进这个托儿所,老师都不管的吗?”岑连长问。 园长邹青玉看着小眼睛厚嘴唇的小胖,实在接不上赵志兰的话,只好对岑连长说道:“孩子们天性贪玩调皮,有点磕磕碰碰也是正常的。” “正常?”赵志兰的声音陡然抬高,指着安年,“那你看他,怎么就没个磕碰?” 安年站在角落,一声不吭。 清瘦的小男孩,脸蛋看着还是干干净净的,一点都没挂彩,只是身上的衣服脏了,是刚才和小胖扭打时弄的。 赵志兰越看越生气。 自己家儿子吃得白白胖胖的,怎么就不是这小瘦猴的对手了? 她走到安年面前:“有话就好好说,动什么手?你把我们家孩子打成这样,我看你家要怎么处理!” 安年抬起头,双眼死死地瞪着她。 这眼神让人发毛,赵志兰心里头咯噔一下,转而又去抱紧自己的儿子。 邹青玉为了息事宁人,一再向连长和连长媳妇表示歉意,并表示以后再也不会发生同样的事。 看着赵志兰黑着脸的样子,她不由想起上回大院里发生的事。 大院里有个小女孩,叫苗苗,那天苗苗在院子里踢毽子,恰好小胖看见了,就说要和她一起玩。苗苗把毽子给他了,可谁知道小胖自己不会跳,笨拙的样子被其他小伙伴们笑话了一遭,他就直接把毽子给弄坏了。小胖是个不讲理的孩子,回去时仍旧哭哭啼啼的,赵志兰知道之后,就带着他去苗苗家讨说法。 苗苗的父母都是老实人,当下被赵志兰吓得不轻,立马摁着自己闺女的脑袋让她道歉。 从那之后,苗苗在院子里碰见小胖,都要绕道走。 “砰砰砰——”托儿所食堂里的同志快步进来,“邹园长,顾营长不在部队,他去总军区了!” 赵志兰哼笑一声:“那怎么办?这野孩子没人管了?” 一听这话,安年的拳头又猛地握紧,刚要冲上前,忽地听见园长办公室外传来一道清清亮亮的声音。 “你说谁是野孩子?” 所有人都将目光望向办公室外。 安年愣住,抬起眼一看,是楚婉来了。 岑连长和赵志兰都是见过楚婉的,才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看着娇小柔弱,像是大声说话都要把自己吓哭似的,有什么能耐? 当然,岑连长对顾营长还是有几分忌惮的,但现在他在总军区,一时半会回不来,等他回来的时候,事情又已经处理完了,总不能再回过头掰扯吧? 夫妻俩本来根本没把楚婉放在眼里,此时听她这一出声,心里咯噔一下。 岑连长说道:“是他把我们家小胖打成这样的,你来看看。” 楚婉走近一些,看了小胖一眼。 对方确实受伤了,但看着不严重,没像王嫂子说的那样到处都是血。 她转头问安年:“是你打的吗?” 安年没有说话,低着头。 “不是他打的是谁打的?”赵志兰声音尖刻。 岑连长推了推她,清嗓子说道:“顾营长这么忙,我也不想因为孩子的事打扰他。但是我们家孩子被打成这样,不能随随便便就算了。” “那你想怎么样?”楚婉淡声问。 安年的两只小手紧紧捏着衣服下摆。 她应该,会无条件听他们的吧? 赵志兰说:“我们要求他先在托儿所晨会上向我们家小胖道歉。” 停顿片刻,见楚婉面不改色,她又说道:“我们还要求,把他赶出托儿所。让我们家小胖和这样的孩子待在一起,我不放心。” “说完了吗?”楚婉问。 赵志兰愣了一下。 小姑娘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但神色却冷淡,看着居然不像是自己想象中那样,说两句话就要哭鼻子的样子…… “说完了。”赵志兰板着脸。 楚婉蹲下身,双手握着安年的肩膀:“安年,我们谈一谈,好吗?” 安年看着她。 是要让他道歉,并且离开托儿所吗? 他知道肯定是这样的,就算是别人家小孩不讲道理,但对方是有父母的,小胖的父母会护着自己的孩子。 而他,就只能道歉了事。 见安年没出声,楚婉就继续问道:“你打他了吗?” 安年点了点头。 岑连长和赵志兰对视一眼,心疼地摸了摸小胖的头。 “为什么要打他呢?”楚婉又问。 打了就是打了,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他从来不会把原因告诉任何人。 从前他也打人,顾爸爸要是在家,会让他罚站,或是揍他一顿,如果顾爸爸出任务去了,方主任就不会拿他怎么样,只说他性子不好,打人是不对的…… “安年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楚婉说,“为什么要打他呢?” 安年本来是不想跟楚婉说的,可此时,听着她温和的语气,看着她信任的表情,他怔了一下。 赵志兰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不会无缘无故打人?你这意思,是我儿子讨打是吧?” 楚婉没搭理她,仍旧看着安年。 每一秒,都变得漫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年说道:“他说我是没爸没妈的孩子,还说我爸爸虽然是连长,但没本事,和他爸不一样。” 楚婉沉默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安年说的连长爸爸,是他的亲生父亲,已经牺牲的纪连长。 她的脸色彻底沉下来。 赵志兰没想到这些话是自己儿子说出来的,此时神色一变,看向自己丈夫。 岑连长心虚了,说道:“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也是正常的,不用把他赶出托儿所了,换个班算了。” 安年看着楚婉。 就在他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的时候,楚婉却忽然站起来。 “岑连长平时是怎么教孩子的?我不知道原来连长和连长之间,也要分个高低。” 安年从来没见过楚婉这么冷冰冰的样子,他愣了神,抬起头,盯着她看。 她在为自己说话,为爸爸说话。 “你、你……别把问题说得这么严重,小胖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从来没这么教过。”岑连长说道。 可是小胖一听,哭得更大声了:“就是我爸告诉我的!” 岑连长脸色骤变。 平时在团里,他仗着自己年纪大,倚老卖老,被顾营长训斥过很多次。时间长了,下属也就不服管教,说都是连长,他根本不如以前的纪连长。 岑连长回家之后,就向自己媳妇抱怨,时间长了,小胖都听得清清楚楚。 赵志兰脑筋转得快,见丈夫下不来台了,就立马惊叫道:“哎哟,我们小胖的胳膊都是血!快送到医院看一看!” …… 此时的军区医院,顾莹刚从病房出来,回到护士站,将用药情况记录好。 “顾莹,听说你嫂子可好看了。”钱晓霞说道。 顾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左右看了一圈,护士站就只有她和钱晓霞两个人,而且对方刚才还喊了自己的名字。 “什么嫂子?” 钱晓霞睁圆了眼睛:“你嫂子都随军这么多天了,你不会还没见过她吧?” 顾莹听得莫名其妙的,将笔放下,不耐烦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钱晓霞僵了一下。 她是新来的护士,之前就听人说过,顾莹性格特别作、脾气像个小辣椒,最好别惹。 但今天这一层楼的值班护士就只有她们俩,实在是太闷了,她就想着主动找个不会出错的话题。 没想到,这话题还是出错了。 难道是顾莹和她嫂子的关系不好?听说姑嫂之间和婆媳之间一样,是天生的敌人,估计是真的。 “没什么。”钱晓霞的脸色憋得通红,小声道,“我姐是文工团的,她们宿舍最近都在聊,说顾营长娶媳妇了,媳妇跟仙女儿似的。我有点好奇,才想问一声,不是故意想要打听你们姑嫂关系的。” 顾莹:…… 她哥结婚了? “医生、护士!快来看看,我儿子被人打出血了!”一阵尖刻又焦急的声音传来。 顾莹立马顺着声音的方向跑去,钱晓霞跟上她的步伐,心里松了一口气。 “嫂子”的话题可算过去了,她以后再也不要主动找顾莹闲聊了,什么时候不小心踢到铁板都不知道! 顾莹从护士站跑出来,看见岑连长和赵志兰抱着小胖,站在那儿嗷嗷叫。 她怔了一下,眉心拧起:“谁被打得出血了?” 赵志兰说道:“医生,是这个孩子,我儿子!” 顾莹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不是医生。” “我儿子在托儿所被人打了,快喊医生来看看,再开给我们开一张证明!”赵志兰说。 顾莹被她吵得头疼,余光扫到慢慢走上前来的楚婉。 对方应该是跟这一家三口一起来的,后边还有几个同志,大家都是手忙脚乱的样子,只有她安安静静,一点都不担心,就像是在看一场好戏似的。 “行了,能不能别吵!”顾莹烦躁道,“这是医院。” 赵志兰没敢再说话,自己儿子要来这医院看病的,要是护士给用药的时候动作重一点,他得更疼了。 “哪里受伤了?”顾莹问。 岑连长指了指自己儿子的胳膊,把他往诊室里抱。 这点小伤,根本就不用喊医生过来,只要简单包扎一下就可以了。 赵志兰嚷嚷起来:“你会不会啊!” “你会,你来。”顾莹说,“一惊一乍的,烦不烦啊?” 赵志兰气得嘀咕:“都怪你们家孩子!” “别浪费时间了,再不包扎,护士同志都找不到伤口了。”楚婉说道。 顾莹被逗乐了,“噗嗤”笑了一声。 伤口确实小,再不包扎就得愈合了。 岑连长想着把儿子送到医院,已经唬住楚婉了,没想到她一点都不怕。 他脸色难看:“你们家小孩把我儿子打成这样,我不会就这么——” 可没想到,楚婉慢悠悠地开口:“岑连长,孩子的父亲是在上前线时牺牲的,他是烈士。侮辱烈士以及烈士子女,这是应该归团里干事管吗?” 岑连长和赵志兰一下子就僵住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懂什么,别胡说八道!” 楚婉抿了抿唇,语气轻柔坚定:“我不懂,那就直接找政委吧。” 找政委? 这事闹大了,他们家连话都说不响! 赵志兰慌了,连忙上前,想要搭楚婉的肩膀示好:“就是小孩子打打闹闹,说的话是无心的,大家都是军属,没必要闹得这么难看。” 楚婉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她的手,对跟来的几位托儿所同志说道:“医院来过了,岑连长家的孩子没大碍,我就先回去了。” 赵志兰没想到,这顾营长媳妇看着好欺负,像是被唬两下就要发抖似的,可较真起来,却是个不好惹的。 特地来医院一趟,不是觉得小胖真的受伤,而是这样做更滴水不漏。 她回去之后,不会真去找政委吧? 等楚婉一走,她立马问岑连长:“这可怎么办?孩子打闹是没什么,侮辱烈士这罪名一扣,你会不会挨批评处分?” 岑连长的脸色一变。 “啊啊啊——疼!”小胖哭起来,想要推开顾莹。 “啪”一声,岑连长推了一把他的脑袋:“让你在外面胡说八道,猪脑子!” “你好端端打孩子干什么!”赵志兰气得冲过来,“还不是那个野孩子打人,才闹成这样!” “你还敢说什么野孩子?”岑连长一脸怒意。 俩口子争执起来,最后都是一脸菜色,边上小胖哭得越来越厉害。 顾莹帮他包扎好,转头看向楚婉的方向。 她平时最爱吵架了,就是每次吵架都是大动干戈,虽然能把别人怼得面红耳赤,可自己也生气啊。 刚才那个女同志就不一样了。 她只气别人,不气自己啊! …… 小胖这么一点伤,连包扎用的绷带都费不了多少,医生自然不会给他们开任何证明。 岑连长和赵志兰走的时候神色沉重,生怕这事真被政委知道。 自家孩子是被打了,可到底是为什么被打呢?这件事不管闹到哪里,都是他们家理亏。 然而,该来的还是来了。 那会儿他们在托儿所吵得厉害,抱着孩子去医院时嚷得整个大院的人都要听见,再加上从医院出来时,楚婉向路过的金薇蓉打听这事是不是要上报政委,边上有军属看见了,这事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 金薇蓉之前没遇过这样的事,直接带着楚婉去办公室找自己丈夫。 程旅长闻言,认为这件事情必须要严肃处理。 纪洪广连长是为国牺牲的烈士,却被诋毁没有本事,安年和岁岁是烈士家属,却被骂成“野孩子”,这不是让英雄流血又流泪吗? 因此岑连长一家人刚回大院,就被带到领导办公室,这件事由头到尾的经过究竟是怎么样,要详细调查,严格处理。 楚婉和邹园长也被请过去,配合调查。 从领导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邹园长说道:“其实以前安年和不少孩子打过架,但他从来没说过是什么原因。刚才是第一次,你走之后,他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跟我说了一遍。” 楚婉讶异道:“他经常打架吗?” 邹园长点点头,又说道:“这么多年,孩子应该受过不少类似的委屈。其他人当然不会诋毁纪连长,但像是‘没爸没妈’的孩子这种话,我也听到过一些。只是这孩子的嘴巴硬,怎么都撬不开,刚才幸好有你……安年应该是很信任你的。” 信任? 楚婉怔了一下,忽然想起刚才安年凶巴巴的表情。 这孩子对外时的戾气,都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妹妹吧…… …… 顾营长从军区总部回来,一下车,就碰到从后勤办公室出来的方主任,得知早上安年又在托儿所跟人打架了。 “安年有没有受伤?”他立马问。 “没有,他把人家打得脸都肿了,自己一点伤都没有。看来这孩子像他亲爸和顾爸似的,一身的战斗细胞。” 见方主任打趣,顾骁也放心下来。 可直到方主任说岑连长一行人被带到领导办公室,不仅是政委、副旅长、旅长,甚至惊动更高级别的部队领导时,他才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 “岑国方私下竟敢辱骂纪连长。”顾骁眸光一沉。 “我也想不到,岑连长居然——”方主任无奈摇头,感慨道,“一开始安年还不愿意说,幸亏小楚同志来了,真没想到,安年和她处得这么好。” “楚婉?” “是啊,安年把人家孩子打了,他们非要把人送医院。你媳妇怕到时候他们颠倒是非,就跟到军区医院去,确定孩子的伤口小得不能再小了,才回大院。回去之后,她直接找了金主任,真是一点亏都没吃,一点委屈都没受。” 顾骁根本没想到楚婉一个人能面对不讲理的岑连长一家子。 可实际上,这又怎么不可能呢? 在宁玉村时,楚婉的婆家人,远比岑连长一家要蛮横,她仍能全身而退。 并不是只有破口大骂才叫硬气,楚婉有她自己的办法。 “你这媳妇啊,让大院里不少人刮目相看。”方主任说道。 “方主任,我先回看看。” “去吧去吧!” 此时,他恨不得立马到家,看看安年的情况,顺便问一问,她小媳妇当时是怎么把这事处理好的? 家属院很大,他长腿一迈,三步并作两步往家里赶。 可突然之间,身后传来喜气洋洋的声音。 “顾骁!” 齐远航进了家属院,手上还提了一个供销社的袋子:“也不知道你们家缺什么,我给孩子们买了麦乳精和糖果。” 顾骁这才想起来,今天齐远航要来家里吃饭。 真是煞风景。 “对了,我给你问到电风扇供应票的事了,有人愿意把票让给你。”齐远航又说道。 “真的?”顾骁的语气和善了些,“什么时候能有?” 齐远航故作伤心:“你跟我好,就是为了一张供应票?” 顾骁:…… 齐远航跟着顾骁一起回去。 一路上,他念叨着,也不知道嫂子给做了什么好吃的。 “嫂子平时给你做你爱吃的不?” “她做的都是我爱吃的。” 齐远航一脸羡慕,走到门外,突然听见屋子里传来岁岁的声音。 “爸爸一定要生气了!” 齐远航一惊,露出吃瓜表情,拦着顾骁,不让他开门。 肯定得躲门外好好听一听啊! “为什么呀?”楚婉笑道。 “每次哥哥做错事,爸爸会让他罚站。”岁岁气呼呼道,“还揍他!” “爸爸还会揍人?”楚婉的眉心拧起来。 “用这个揍的。”安年拿出一根鸡毛掸子,“只揍我,不揍妹妹,因为我是男孩子。” 锅里的鱼汤煮得“咕噜咕噜”的。 虽然还没开盖,但已经香气四溢。 岁岁叉肚子:“晚上好吃的鱼汤不让爸爸吃啦!” 楚婉失笑:“好,不让吃!” 屋外的齐远航眼睛都亮了,看向吃瘪的顾骁。 说好的媳妇总做他爱吃的呢,现在连鱼汤都不让喝! 厨房里,楚婉仍旧在两个孩子说话。 “爸爸不把事情问清楚就打人吗?” 安年挠了挠头:“是我打了小伙伴,他就用鸡毛掸子打我,问我这样疼不疼。” “原来是这样啊。”楚婉笑了,“可能爸爸是想要告诉你们,打人不对,并不是所有问题都要用拳头解决,因为拳头之外,还有更加厉害的拳头。” 安年认真听着。 是啊,拳头之外,还有更加厉害的拳头…… “爸爸没说呀。”岁岁眨眨眼。 “爸爸就是这个意思,他在给你们讲道理呢。可不管怎么说,他打人都不对,该批评。”楚婉笑道,“不过爸爸也饿了,一会儿我们能不能给他喝一碗鱼汤?” “好。”岁岁用力点点头,“爸爸不坏了。” 屋外,顾骁的表情瞬息万变,此时只剩下得意。 齐远航撇了撇嘴。 又让他嘚瑟了一次。 “咚咚咚——”顾骁敲门。 “来啦!”岁岁小跑过来,把门打开。 一眼看见齐远航,她喊道:“齐叔叔好!” 齐远航笑容满面,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眼睛往厨房里瞅。 顾骁他媳妇呢? 不知道长什么样。 齐远航好奇地探头探脑。 这时,厨房里,一道身影走出来。 齐远航瞪大了眼睛。 酸,真是酸。 还是那句话,都是眼泪。 此时此刻,齐远航心中都是眼泪。 而岁岁和安年,则都是口水。 这个鱼汤,好像很好喝哇! …… 顾莹上的是早班,换下护士服之后,连一分钟都没停留,立马就离开医院。 她骑着自行车,往军区大院赶。 到了大院门口,门卫认得她是顾营长的亲妹妹,没拦着。 顾莹把自行车停在车棚,快步往里走。 她哥结婚了,她居然还要从别人口中知道这事,太丢人了。 就算哥哥觉得她闹腾,可总不能连嫂子都不让见吧! 顾莹气冲冲地进大院,又气冲冲地跑到哥哥家,敲了好半天门,都没人搭理。 “莹莹,你哥搬家了,你不知道吗?”一个嫂子出来,提醒道。 顾莹一脸懵,再次觉得丢人,一脸怒气:“我哥搬到哪去了?” 邻居嫂子指了个方向,等顾莹快步往那个方向跑之后,摇了摇头。 这小姑娘啊,脾气热火朝天的,呛人得很。 她和顾营长媳妇的性格简直了,一个是火,一个是水,姑嫂俩相处,会不会水火不相容? 就在邻居嫂子这样想的时候,顾莹已经冲走了。 一天丢了两次脸,顾莹决定了—— 她和哥哥嫂子的梁子,就此结下! “砰砰砰!砰砰砰!” 顾莹找到哥哥的新家,用力敲门,“顾骁,给我开门!” “谁啊?”楚婉问道。 顾莹站在门口,伸长了耳朵听一听。 嫂子的声音好熟悉…… 紧接着,屋子里传来齐远航惊喜的声音:“好像是莹莹!” 顾莹:??? 凭什么齐远航比她还要先见到嫂子!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26章 第26章 这会儿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晚饭,一个个敞着窗,听见顾营长屋外“砰砰砰”的敲门声,吓了一跳。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顾营长家门口闹,还敢直接喊他的名字! 男男女女加上他们的孩子们打开门,把脑袋钻出来看一看。 看见是顾莹,大家伙儿就都放下心。 原来是顾营长他妹,那就没事了。 沈翠珠的丈夫不是什么军官,她能随军,不过是因为孟光荣在部队待了十几年熬出的资历而已,在随军之前,她总是担心,大院里的嫂子们会瞧不起人,不愿意跟她接触。可之前因审楚月的事打入嫂子们内部之后,她交到了不少朋友,大家都好说话得很,此时她便拿着锅铲走出来,打听一下情况。 “王嫂子,这漂亮小姑娘是谁啊?”沈翠珠问。 “这是顾营长她妹,闹腾得很,每次来去都是风风火火的。”王嫂子说。 沈翠珠一脸意外,再看一眼,小姑娘和顾营长还真有几分神似:“原来顾营长还有妹妹,我搬过来好几天了,都没见过呢。” “他妹妹在军区医院工作,平时不怎么来。”王嫂子想起屋里顾营长的媳妇,立马问道,“顾营长他妹妹是不是还没见过小楚同志?” “我就住顾营长家边上,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妹,小楚同志又是顾营长从北城接来的,估计姑嫂俩还真没碰过面。”沈翠珠问道,“建丹,你这皱着眉头,担心啥啊?” “你是不知道莹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王嫂子说。 王嫂子给沈翠珠介绍了一番顾莹。 小姑娘的脾气是真的呛,说话做事从不给人留情面。之前一回,她们医院里的副院长要把自己闺女介绍给顾营长,她二话不说就给拒绝了。副院长不乐意了,让她问一问顾营长的想法,然而顾莹连想都没想,就说顾营长不会喜欢副院长她闺女。 这话也算含蓄了,但副院长就一直在心底想,自己闺女究竟是哪儿让人看不上了? “我是本地人,娘家弟媳妇就在军区医院当护工,这事别人不知道,是她偷偷听来的,你可别说出去。”王嫂子说。 沈翠珠立马把自己的嘴巴一捂:“我谁都不会说的!” 跟自己男人说,应该没啥问题吧?她悄咪咪想着。 “反正他们家莹莹是真不怕得罪人,毕竟不管是爸妈,还是哥哥,一家子都是她的底气。就算那军区医院的副院长再恼火都好,也不好给她穿小鞋。没办法,大家都宠着她,要是顾莹被惹得不高兴了,谁也没好日子过。”王嫂子笑道。 沈翠珠听得津津有味的,突然拧了拧眉:“要是这样,她会不会和顾营长媳妇干仗?” 说到这里,两个嫂子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们能看得出来,顾营长媳妇看着软乎,其实主意正,不是那种老老实实任人欺负的。至于顾莹,小姑娘就是什么都不干,只坐在那儿,都是看谁谁不顺眼。 一个是被宠到大的妹妹,一个是刚进门的媳妇,俩人要是打起来,顾营长该帮谁? …… 顾莹站在屋外,气势汹汹的样子,等待了好几秒钟。 就是这几秒钟,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 不得不说,哥哥是真了解她,屋里人开门要是再快点儿,她一冲进去,可能立马就要打人了! 打哥哥不行,打不过,从小到大自己都没在哥哥身上讨着什么便宜。 打嫂子不行,俩人的恩怨还没到这份上,最多就只是瞪她一眼,不给她好脸色看。 至于两个孩子就更不行了,他们好歹喊她一声“姑姑”。 说来说去,就只剩下齐远航。 谁让他背着自己,偷偷去见嫂子了! 因此,当齐远航兴冲冲地跑来开门时,就遭殃了。 顾莹就像是点着了的炮仗,一肚子火气“噌噌噌”往上冒。 “莹莹!你怎么来了!”齐远航一脸兴奋。 顾莹扫视一圈。 岁岁奶声奶气地喊姑姑,安年意外但笑容腼腆,顾骁正向着她走来。 嫂子呢? 齐远航一看就知道顾莹在找谁,立马说道:“嫂子去厨房给你拿碗筷了!” 顾莹气呼呼。 谁是他嫂子?那是她嫂子! 看着觊觎自己妹妹的齐远航,顾骁抬了抬眉,起身往前走一步,挡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太近了。 顾莹没注意到这个,只是没好气地瞪着顾骁:“你结婚了?” 此时厨房里,楚婉拿着碗,给顾莹打饭,伴随着的,是她怒气冲冲的质问声。 和她结婚的决定,顾骁是先斩后奏的。 就在楚婉来到军区大院没多久,金薇蓉在大院碰见她,就和她聊了聊当时顾骁去找程旅长打结婚报告的事。她之前有过一段婚姻,程旅长再清楚不过,拿到申请报告时,便让他先和父母说一声。 金主任告诉楚婉,当时顾骁说,他们管不了。 顾骁没有提前把结婚的事告诉家人,大概是不想他们诸多阻拦,反正只要是他的决定,谁都拗不过。 他做的一切,是为了保护她。 那么她自然也要勇敢一些。 和婆家人的相处,楚婉希望尽量融洽,可如果小姑子真的和她合不来,她也不想为难自己。 毕竟关起门来过日子的,是他们一家四口。 这样一想,楚婉做了个深呼吸,从厨房走出来。 脑中回荡着顾骁上回的话,他说他妹妹很烦人。 楚婉做足准备,想着以不变应万变。 然而一出厨房,看见顾莹的那一刻,她愣了一下。 边上,顾骁和齐远航的心理也很复杂。 顾骁想着,所有战友们家里难解的姑嫂问题要被他碰上了吗? 齐远航想着,如果她俩打起来,他要帮谁?一边是好喝的鱼汤,一边是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然而,就在两个人考虑如何处理此时尴尬的局面时,顾莹的眼睛亮了。 “你不是那个——” 难怪她刚才听见屋里传来的声音时,觉得这么熟悉,原来是下午医院那个怼人时心平气和,脸不红心不跳的女同志! 那会儿顾莹就佩服楚婉,想着学一学这吵架只让别人生气,自己面不改色的本事,没想到,她是自己嫂子! 楚婉的唇角也扬起笑意:“原来是你呀!” 在医院时,她的注意力好几次被护士同志吸引。因为护士同志的脸色实在是太臭了,不忍气吞声,更不委屈自己,面对无理蛮横的岑连长和赵志兰,说话没好气,白眼还快要翻到天上去。 那会儿楚婉就喜欢顾莹,喜欢小姑娘直爽的性子,没想到,她是自己小姑子! 顾莹看着她嫂子。 嫂子和她的年纪差不多,甚至看起来比她还要小一些,笑容和声音都是甜甜的,就像是夏日的冰棍儿一样,让人一肚子的怒气一扫而空。 她上前,好声好气地说:“嫂子,我叫顾莹,家里人都喊我莹莹!” 齐远航看呆了。 什么时候见过顾莹这么乖巧的样子。 “莹莹还没吃饭吧。”楚婉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带到饭桌前,腾了腾自己位置边上的位置,柔声道,“来坐这儿。” “好。”顾莹的声音都变得温和了些,满脸的笑容,一屁股坐下,接过楚婉递来的筷子。 看着姑嫂俩相见恨晚的样子,顾骁懵了。 看谁都是鼻孔朝天的莹莹,一口一个“嫂子”,听话得让他傻眼。 还有楚婉,原本他在她身边坐得好好的,她居然把他的碗筷推到齐远航边上,拉着莹莹坐下来。 说好的战友们家亘古不变的姑嫂问题,在他家根本就没出现? 顾莹看着桌上的菜。 楚婉炒了好几个菜,用筷子一夹,都是色香味俱全,让人胃口大开。尤其是摆在正中间的鱼汤,还冒着热气,又白又浓郁的汤,光是闻着都觉得鲜美。 岁岁最热情了,光着小脚丫踩在凳子上,给姑姑盛鱼汤。 一小碗鱼汤递过来,顾莹捧着喝了一口。 带着一丝丝胡椒味的汤,一口下肚,胃里都暖暖的,再吃一口鱼肉,虽然已经被炖得入味,可肉质仍旧细腻紧实,含在口中抿一下,鱼肉化开,又鲜又嫩。 这一回味,唇齿间的香气迟迟没有散开,让人心满意足。 “嫂子,太好吃了!”顾莹惊喜道。 “那以后就常来家里吃饭。”楚婉笑着说。 “可以吗?” “当然可以呀。” 顾莹告状:“你们结婚的事,哥哥都没告诉我,他是不是嫌我烦人?” “一点都不烦人。”楚婉扫顾骁一眼,一脸的不赞同。 这么好的小姑子,哪里烦人了? 顾骁也不理解。 莹莹以前确实烦人啊! …… 之后,听楚婉和顾莹说起来,顾骁才知道,原来她们一见如故,是因为之前就已经碰过面了。 只是当时两个人不知道彼此之间的关系,只是看对方一眼,互相欣赏而已。 他妹妹有时候是闹腾了些,但好歹是个讲理的,当时俩人在医院共同面对岑连长一家,一个用刚的,一个用柔的,初次见面,就培养出了“革命情感”。 这就不奇怪了。 齐远航喜欢顾莹好久了,吃饭的时候,不仅悄悄盯着她看,还时不时找话题。 但很显然,顾莹对他毫无兴趣。 每当齐远航将话题抛给顾莹,她都不接,之后一脸乖巧地找楚婉搭话。 姑嫂俩年纪相仿,有好多的共同话题,就连聊彼此身上穿的衣服,都聊得热火朝天的。 “莹莹,你这件衣服真好看。” “嫂子,我知道一间国营裁缝铺,下回带你去逛逛。” “好啊,我来京市这么多天了,还没去逛过呢。” 顾莹斜顾骁一眼:“哥,嫂子来这么多天了,你怎么不不知道带她去逛逛?” 顾骁:…… 楚婉和顾莹约好,等过两天小姑子休息的时候,两个人去城里玩。 齐远航在边上吃得肚子都圆了,多想加入进去。 可是人家两个女同志出去玩,哪会带他呢? 齐远航成为透明人,正当他轻叹一口气时,顾莹的声音传来。 “齐远航,你今天是第一次见我嫂子吗?”她问。 齐远航点点头。 不得不说,第一次看见楚婉,他就知道了,战友们说顾营长的媳妇长得跟仙女儿一样,一点都不夸张。 跟莹莹一样,像仙女儿! “那你是什么时候来的?”顾莹又问。 “就是吃饭的时候刚到。”齐远航奇怪道,“怎么了?” 顾莹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那还是我更早见到嫂子,我下午在医院就见过了呢!” 顾骁不懂。 这有什么好比的? …… 晚饭后,齐远航满足地站起来,说了一句客套话:“嫂子,辛苦你了,我帮你洗碗吧。” “好,你跟我一起洗。”顾骁说。 齐远航一脸震惊。 他家都是自己母亲洗碗来着,堂堂顾营长在家居然洗碗?而且还一副自然、理所应当的样子。再一个抬眼,看见莹莹眼中的欣赏,他明白了。 难道男同志在家里洗碗是应该的?学会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也不好让客人洗碗吧? 齐远航有些茫然,但还是被顾骁带到了厨房。 以后不说客套话了。 另一边楚婉和孩子们则带着顾莹去参观他们的家。 “安年,这是你的房间吗?”顾莹问。 安年点点头,又挠了挠头,因为姑姑惊讶地发现,安年的房间居然没有床。 “我房间有两张床呢!”骄傲的岁岁拉着姑姑的手,往自己的小房间里跑。 顾莹被岁岁逗笑了,轻轻掐一掐她的脸蛋,又问楚婉:“嫂子,你们房间在哪儿啊?” 楚婉带着她去参观他们的房间。 “哇。”顾莹站在大衣柜面前,一脸羡慕地打开,“好大的衣柜!” 目光落在衣柜里,漂漂亮亮的衣服是她最喜欢的了,其中一件浅粉色的裙子,更是一看就特别扎眼。 “这件是什么——” “莹莹不要!” 可是楚婉的语速没小姑子的手速快。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顾莹已经将小睡裙拎在手上。 这小睡裙的样式很少见,像是沪市货,但贴身的面料和断了的肩带,让人有点害羞…… “唰”一下,顾莹的脸红得透透的。 以后她再也不要乱开人家衣柜了! 楚婉的脑子也嗡嗡的,但在小姑子面前,还是决定硬撑着。 她轻咳一声,把小睡裙拿回来,装作平静地说:“断了?这裙子质量真差啊。” 楚婉有点僵硬,把小睡裙塞到衣柜的一角。 一个回神,突然想到,这是不是叫作欲盖弥彰? …… 齐远航洗了碗,准备回去。 他说道:“反正我要去给你拿供应票,过两天直接帮你把电风扇送过来。” 齐远航不光是给他弄电风扇供应票,甚至还要帮忙把电风扇送过来,顾骁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感激。 不愧是战友,不愧是好兄弟! 只是他刚要出声,就再次被齐远航的话打断。 “记得还钱。” 顾骁:…… “放心,那是一定的。” “还有——”齐远航用肩膀推了推顾骁,压低了声音道,“让莹莹下来跟我一起回去。” 他没骑自行车,顾莹肯定骑了,一会儿让她带着自己回去,多浪漫! 顾骁眯起眼睛。 上次用给他弄电风扇票,是以请客吃饭作为交换条件,小事而已,他同意了。 可这一次,交换条件是他妹! “门儿都没有。”顾骁平静道。 然而他才说完,顾莹就踩着小碎步,和楚婉一起下楼了。 齐远航的眼中燃起胜利的光芒:“莹莹,我得回去了,你骑车了吧?” 顾骁扫他一眼,满脸的不悦。 “骑了。”顾莹从兜里掏出自行车钥匙,“就在车棚。” 顾骁的脸更臭了。 齐远航惊喜地接过车钥匙,这是让他载? “慢走。”顾莹说完,转身和楚婉说道,“嫂子,你刚才说我睡哪个房间?” 齐远航瞪大眼睛,美梦破灭。 顾骁石化了,臭脸僵在那儿。 他妹今天要住他家?还是楚婉邀请的? …… 顾莹还是住下了。 她才不管哥哥欢不欢迎呢,反正嫂子很喜欢她! 而且她也是有眼力见的,小住几天而已,不要紧。 楚婉给她找了个客房,铺好被子,临睡之前,两个人还在露台说了好一会儿话。 也许一开始,还没见到顾莹那会儿,楚婉想的是最好能和婆家人处好,这样以后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可就在看见小姑子的那一刻,她就不这么想了,她们对彼此都是真心的。 尤其是两个人在露台聊了许久,相谈甚欢,楚婉更是觉得,自己交到了一个朋友。 时间不早了,明天一早顾莹还要值班,就只好依依不舍地回房间休息。 顾骁在屋里等了一会儿,才等到媳妇回来。 他放下军事资料抬眼时,看见楚婉的嘴角一直上扬着,笑意就没收起来过。 房间里的灯被熄灭,被窝里,小俩口说着今天发生的事。 从他在总军区的工作,到岑连长、赵志兰和小胖,再到齐远航以及顾莹。 “组织会怎么处理岑连长呢?”楚婉问。 “侮辱烈士不是小事,岑国方自己都是军人,居然将战士的牺牲视为笑谈,甚至以此嘲讽纪连长本事不够,组织上一定会十分重视。之前没发生过这样的情况,组织会好好考量,按军纪处理。” 写检讨、处分、降职,甚至如果经调查,还能挖出更多,那么就是直接开除军籍都有可能。 “这么严重?”楚婉意外道。 顾骁靠在枕头上,鼻尖飘过她发丝上淡淡的香气,他捻了一撮在手上把玩:“心软了?” 楚婉摇摇头,声音轻软而坚定:“组织上的调查不会冤枉他,如果他真的是这样的害群之马,就算开除军籍也不会可惜。” 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能让顾骁看清她清澈明亮的双眸。 从他认识楚婉的第一天起,就能感觉到,娇小柔弱的她,心底其实是有力量的。 她的举报,使得岑连长一家被带走,但她并不会因为怕事或担心军队对他的惩罚太重而动摇。 因为,那本来就是岑连长和他爱人自作自受,不管什么下场,都是他们应得的。 顾骁的手,轻轻捋了一下她的发丝。 这样的天气,还要被他圈在怀里,楚婉更加闷热了。 她用手抵开他结实的胸口,小声道:“刚才莹莹都看见那件裙子的肩带了……” 顾骁的眸光深了一些:“还没缝好?” “家里没有针线啊,一直想去买的,没来得及出门。”楚婉说着,感觉到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往后一躲,“不可以,家里还有人。” 紧接着,骨节分明的大掌轻捂住她粉润的唇。 楚婉巴掌大的小脸被挡了大半,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和精致小巧的鼻子。 他的目光,变得炽热,靠近时,就像是护食的狮子,紧紧地缠着她。 楚婉的心微微一颤。 屋子里就只回荡着急促的呼吸声和如雷的心跳声音。 …… 一大早的,冯清雅站在托儿所门口接孩子们。 原本这么热的天,她是不需要出来的,只等着军属们将家里小孩送过来,他们自己就会进班级。 可好巧不巧的,就在她刚到时,居然听见几个孩子家长聊起顾营长的妹妹。 听说顾营长的妹妹昨天冲到大院,敲门声就跟打雷似的,一看就是要闯进去挑事的。 当时冯清雅立马就来劲儿了。 她知道顾营长的妹妹,甚至之前还跟这人套过近乎。 只是顾莹太傲气了,她好几次试图接近,都没成功。 顾莹连自己都看不上,怎么可能会看得上小村姑? 估计昨天姑嫂俩一见面,肯定立马给了个下马威! 冯清雅就见不得楚婉成天过得这么滋润,孩子们向着她,顾营长也向着她,凭什么? 现在好了,终于有人能让小村姑吃瘪。 火辣辣的太阳烤得冯清雅满头大汗,但她满心期待,就算被晒得脸蛋通红,也甘之如饴。 她想着,一会儿看见的楚婉,一定是神色凝重,甚至还有可能双眼红肿。 毕竟顾莹那脾气,可不是谁都受得住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叶老师实在看不过眼,忍不住提醒道:“你进来吧,别晒中暑了,一会儿园长还要来视察的。” “没事。”冯清雅说,“我就想站在这里接孩子们。” 叶老师狐疑地看她一眼。 今天又是吃错什么药了? 孩子们一个接着一个被送进来。 冯清雅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热得双腿发软,不太舒服。 奇怪,楚婉不会迟到了吧?难道是昨天太伤心,不仅哭肿了眼睛,还哭肿了脸,没法见人? 可就在她这般期待时,不远处,楚婉窈窕的身影缓缓而至。 这么大的太阳,她和另外一个女同志同撑一把伞。 两个孩子不愿意打伞,在前边飞奔,她们实在拿他们没办法,笑了起来。 伞沿宽大,遮住楚婉边上那个女同志的脸,但看穿着打扮,有点像顾莹。 冯清雅以为自己看错了,往前走了几步。 居然真是顾莹。 楚婉的个子要比顾莹娇小,挽着她的臂弯,两个人有说有笑,热风吹过,裙摆都微微飘扬。 她俩站在一起,哪有什么小村姑和部队干部闺女的区别,姑嫂俩一眼看去,都是时髦的城里小姑娘。 冯清雅一脸怔然,傻傻地望着他们,刚才那种不适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身后传来楚婉清脆悦耳的声音:“岁岁、安年,慢点跑,别摔跤了。” 两个精力十足的小家伙压根没听楚婉的,撒开小短腿狂奔。 “咻”一下,他们一左一右,从冯清雅的身边穿过,跑他们各自的托儿班里。 冯清雅被晃得头晕,愈发觉得双腿无力,不远处姑嫂俩的身影都变得模糊了些。 下一刻,只听“砰”一声响,她栽在地上。 “不好了,冯老师中暑晕过去了!” “快出来看看,冯老师热得翻白眼啦!” “不会吧,她晕过去了,一会儿园长带人来视察怎么办啊?是不是得再找一个老师这话的语气和你妈一模一样。”楚景山板起脸,“你别学你妈。” 楚月平时都是被宠着的,没想到父亲会黑着脸对自己说话,一下子不乐意了,说道:“是呀是呀,我和我妈长得像,楚婉和你长得像。” “你说什么?”楚景山愣了一下,随即脸色一沉。 “楚婉要是长得像我妈,不就奇怪了吗?”楚月耸肩,“她应该像她妈。” “你还敢说!”楚景山猛地抬起手,想要扇女儿一个巴掌,但楚月连躲都没躲,冷眼直视着他。 “楚景山,你打小月试试!”郑松萍听见动静,一下子就跑过来。 夫妻俩争吵起来。 “你现在为了楚婉打我们的女儿?”郑松萍说,“你还惦记着她妈是吧?她妈这么多年没个音信,估计早就死了,你惦记着个死人!” “闭嘴!”楚景山咬牙切齿,但压低了声音,将门窗关紧,“你嫌不够丢人?一定要让所有人都听见?郑松萍,我们说好的,别把这事告诉两个孩子,你怎么告诉小月?” 听见父母的争吵声,楚月觉得烦,捂着耳朵从房间里跑出去,把房门甩上。 她和楚婉不是双胞胎,而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这一点,在几年前,郑松萍和楚景山争吵过后,一气之下就告诉她了。 楚月还知道,父亲是母亲通过不光彩的手段抢来的。那会儿她才十几岁,觉得母亲这样做不对,不由同情妹妹,因此每次父母偏心时,都会站在妹妹那一边。 可现在,就为父亲那还没落下的一巴掌,她突然开始生楚婉的气。 屋里,楚景山和郑松萍还在吵。 “你是不是不信她已经死了?还抱着希望是吧?” “楚景山,你别说我,你自己就是个不要脸的,要是真这么正直,就别当负心人!” “你还敢为了楚婉打我闺女?信不信我能让楚婉没好日子过?” …… 齐远航帮顾骁把电风扇抬回家时,整个大院的人都凑过来看。 华生牌的电风扇,小小一个,通上电,呼呼的大风往外吹,还能一圈一圈地转。 兄妹俩开心坏了,两个孩子盘腿坐在电风扇面前。 岁岁是突然发现对着电风扇说话能发出响声的,她把脸蛋往前凑,张大了嘴巴:“啊——啊——” 安年见了,也学妹妹的样子,嘴巴一张:“啊!” 断断续续的“啊啊”声在屋子里回荡着。 楚婉和顾莹刚从外面回来,就听见电风扇运转的声音,岁岁跑过来,拉着楚婉姐姐和姑姑的手往里跑。 看见电风扇,楚婉一脸惊喜:“这是我们家的吗?” 顾骁低笑,牵过她的手:“来试一试。” 楚婉坐在电风扇前,忽地一阵风吹来。 凉风将她额间的碎发吹起,原本还沾着薄汗的发丝和小脸一下子就变得清清爽爽。 即便是几个人贴在一起坐,都不觉得燥热,舒适得不得了。 院子里的军属们都羡慕坏了,顾骁的津贴虽然不低,但也没到买一台电风扇都不眨眼的程度,还得是家底厚,年轻人才能过得这么享受啊! 一开始,他们只站在外边看,后来楚婉邀请他们进家里凉快凉快。 几个军人同志和军属往电风扇前一站,简直是不舍得走。 还得是华生牌电风扇啊,比十个蒲扇加一块儿都要凉快! 几个嫂子想着,要是做饭的时候能在边上摆一台电风扇,该有多舒坦? 顾营长家的小媳妇可太让人羡慕了! …… 家里添了一台电风扇,客人也多了起来。 当然,其他客人都是会走的,顾骁不太介意。 关键是他妹。 顾莹都已经在家里住上三天了,怎么还没要走的意思? 别说顾莹了,楚婉也一样,压根没想让她走。 之前家里只有岁岁和他抢媳妇,后来多了安年,现在好了,连顾莹都不客气。 这样一来,一天二十四小时,他能分到媳妇多长时间? 但到底是亲哥,顾骁暂时还没打算赶顾莹。 然而没想到,小姑娘单位这个月的排班表一出,被安排的基本上都是夜班,她只好回宿舍住,这样更方便一些。 “莹莹,你中午和晚上都能来我们这儿吃饭。”要送走顾莹的时候,楚婉依依不舍。 顾莹说:“嫂子,我不能每天过来,这样你多累啊。放心,我们医院有食堂的。” 顾骁看顾莹一眼。 他敢发誓,自己妹妹从小到大都没这么懂事过。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顾莹要回医院值班,顾骁多少不太放心,就把她送回去。 回去的路上,顾莹终于可以找机会跟他算账:“哥,你结婚的事,怎么能瞒着家人呢?” “本来想告诉你的,一直没时间去医院找你。”顾骁说。 “就是呀,你不告诉爸妈也就算了,怎么能不告诉我呢。”顾莹委屈道。 因父母总是要上前线,顾莹和哥哥在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宁玉村,由莫大娘帮忙照顾着。顾莹知道,她哥和父母的关系不亲,性子也比她更加独立,从小到大不管什么事,都是自己做主。 “知道了。”顾骁点头。 他不是故意瞒着妹妹的。 就是莹莹太闹腾,楚婉又刚来大院没多久,还不适应,他本想过段时间再介绍她们认识。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爸妈?”顾莹问。 “已经给他们写信了,七八天前的事。” 顾莹挑起眉。 她哥这都是算好的,明知道打电报更快,但还是要给他们写信,估计就是不想他们唠叨。 这个战术是不是叫拖延时间? “就算爸妈在海岛,位置偏,但顶多十来天的时间,信也该寄到了。”顾莹露出一脸好好戏的表情,“你等着吧,他们很快就要冲过来了。” “不会。”顾骁说,“他们还没退休,来不了。” 媳妇孩子热炕头,他还能过一阵消停日子。 顾莹看看哥哥,抿了抿唇。 哪儿来的自信! 他们妈下个月就要退休了! 不过,她没打算说。 谁让他也不把结婚的事告诉自己呢,扯平了。 …… 此时清远海边一座风景宜人的小岛上,邮递员踩着单车,将一封信送到项静云手中。 她看一眼信封上的字,惊讶地喊:“老顾,你儿子来信了!” “顾骁怎么突然给我们写信?”正吹着海风的顾父问道。 项静云猜不到,但不妨碍她欢天喜地。 顾骁要跟他们说什么? 她笑眯眯地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信纸一看,呆住了。 简简单单一行字,她却看了许久许久,甚至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怕自己花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项静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惊喜道:“老顾,大喜事啊,咱们儿子居然已经结婚了!” 顾父皱眉,厉声道:“胡闹!顾骁真是越来越离谱了,结婚这么大的事,现在才告诉我们?对方是哪家的女同志?也不提前带来让我们看一眼?” 项静云瞪他一眼,不耐烦道:“再吵吵,不带你去见儿媳妇。” 顾副司令被老伴一噎,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是吓唬谁啊!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27章 第27章 楚婉也知道顾骁给他父母写信的事。 他俩已经结婚,肯定得通知长辈,如今好些天过去,她估摸着信也要寄到了。 楚婉和顾骁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慢慢地,已经被他影响。 在生活中,他会教她反抗、教她说“不”,也会告诉她,宁玉村那些人口中的那些难听话,从来不是她的错。 因此,楚婉也放下“小寡妇”这个带着贬低意味的称呼给自己带来的伤害。 可他的家人却不一定能接受。 不由自主地,楚婉的脑海中出现之前那段婚姻中带来的不美好回忆。 诸多挑剔的大姑子、虚伪的公公、恶毒的婆婆…… 顾莹和她处得来,可她的公婆呢? “我在宁玉村的事,你告诉他们了吗?”楚婉问。 “没有。”顾骁说,“就只说结婚了。” 楚婉抿了抿唇。 也就是说,他们对她的一切,一无所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程旅长和顾骁的父母是老战友,到时候要是说起来,两位长辈必然会因为自己被蒙在鼓里而心生芥蒂。 倒不如,早点和他们说清楚。 “我们什么时候会和他们见面?”楚婉问。 “等到过年放假,我们去一趟清远。”顾骁笑了笑,“小岛偏远,但很漂亮,我们可以去捡贝壳、挖蛏子。” 楚婉的注意力被顾骁吸引:“还有什么好玩的?” “有时候能抓到龙虾和螃蟹,煮着吃很鲜美。闲下来的时候,还可以搬一张凳子去吹吹海风,也很舒服。” 楚婉听得睁大了眼睛,暂时抛开脑海中纷乱的思绪。 看着她惊讶又期待的模样,顾骁的眼底染了笑意。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会不会在意楚婉的过去。 但就算在意又怎么样?在他提出和她结婚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承担一切的准备。 大不了就是家里一阵鸡飞狗跳而已,但他会护好她。 如他之前所说的,他们没法管。 …… 组织并没有对岑国方的所作所为息事宁人。经深入调查,并没有同团战友举报他用激烈的言辞侮辱烈士,一切都是他儿子小胖说的。在这件事之后,岑国方沉痛承认自己的错误,懊悔地表示绝不再犯。 岑国方是立过功的,但一码归一码,侮辱烈士也不能这么轻飘飘过去,组织上还是给了一定的处罚。 处罚之一,是在军队大会上作检讨。岑国方将近四十五岁,平时就爱倚老卖老,时不时逮住小兵就是一通乱训,以显示自己的威严。之前几回被顾营长发现,他埋着头挨批领罚已经觉得够丢人的了,这一次,竟要当众检讨,让他的脸面往哪里搁呢? 岑国方是真的气,他盼了这么多年,老来得子,终于养了个宝贝疙瘩,怎么到最后,让自己儿子给坑了? 但再转念一想,让自己到这境地的,是顾营长他媳妇。 本来想着小胖被打,他可以好好出一口恶气,拿顾营长没办法,还不能治治那个小的吗?可谁知道,只是一个养子而已,居然还有人帮忙出气。 顾营长的媳妇看着是个软柿子,脑子倒转得快,直接给他扣一个侮辱烈士的大罪名,他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岑国方心底记恨楚婉,想着下回一点要给她点颜色看看。但他毕竟是男同志,跑去找女同志麻烦,传出去不好听,显得他多小家子气似的。 思索再三,岑国方决定让自己媳妇上。 但很快,组织的第二项处罚来了。 通知出来,他被降职,搬回普通军人宿舍,媳妇更不可能再住在家属院。 赵志兰不能随军,倒真的是被举报的,她平时在大院里跋扈的事做的多了,得罪不少人,而她儿子小胖连走路都是横着的,更不招人待见。这回他们家出了事,组织上便一并处理,一天之内,赵志兰和小胖就得回老家。 母子俩走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哭得嗷嗷响。 尤其是赵志兰,想到回老家之后过的那是什么日子,就悲从中来。可她没办法,总不能再闹。 难道她希望他们俩口子一起卷铺盖走人吗? 赵志兰收拾好行李,大包小包的,身后还跟着个小胖,,“我想要休息啦。” 楚婉失笑。 她听方主任说过,岁岁在的小班和安年的大班是不一样的。大班的冯老师只是把孩子们看好,至于别的活动,压根就没有,任由他们自己消磨时间。可小班的叶老师,却很有责任感,也是真心喜欢这份工作,经常会带着孩子们唱儿歌、画画,课程内容特别丰富。 可她看岁岁这小模样,怎么像是上托儿班很累人的样子呢? “岁岁给我说说,托儿班里都玩什么?”楚婉笑着问。 这下子小团子就来精神了,掰着手指头,报出了一连串有趣的活动。 看着岁岁肉乎乎的小脸蛋,楚婉抿了抿唇,忍住笑意:“就算不去托儿班,岁岁在家也是要午睡的。” 岁岁睁圆了眼睛。 楚婉姐姐怎么什么都知道呀! 每一个精力旺盛的小朋友,都是不愿意午睡的。 岁岁在家里时上蹿下跳像一只小猴子,可到了托儿班,她就得乖乖听话,不能闹腾。 因此,每当到了中午,小朋友被安排到小床上午睡时,她也得老老实实地去。 活力满满的岁岁,总是翘着小脚丫在小床上翻来覆去,数着有几根脚指头、几根手指头……虽然大多数时候最后都会放弃挣扎,闭着眼睛睡着,可她还是想争取一下。 可现在,失败啦! 岁岁握紧小拳头,不行,楚婉姐姐教过她,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坚持到底! 很少被拒绝的小团子,把小脸蛋让楚婉的怀里蹭,什么都不说,撒娇就对了。 屋子里很凉快,电风扇“嗖嗖”吹着,正当楚婉几乎要投降时,顾骁回来了。 岁岁还是歪在楚婉怀里不起来,水汪汪的大眼睛瞄向顾爸爸,看见他手中拿着的几张单子。 “什么呀?”小团子指了指单子。 顾骁走过来,对楚婉说道:“我打听了一下,军区一些单位确实在招人,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工作。” 那天楚婉提起想要出去工作,才知道原来他也有这个想法。 这会儿,他向人打听,拿回一些资料,问她有没有意愿。 在军区,工作也是一样吃香,不少军属也想要多赚一些钱,所以好的单位,基本上都是大家挤破了脑袋都想进。 不过想要好工作,并不是找人介绍一下就能拿到,还得凭借真材实料。 必须要有文化,必须通过考试,这样的门槛,就将不少军属拦在外面。 楚婉还没仔细看这些资料,垂下眸一看,岁岁还扒拉着自己的胳膊呢。 她有些为难:“孩子们要放暑假了,这么长时间,他们不能没有人照顾。要不等暑假过后再——” 安年突然说道:“我和岁岁以前每年暑假都是去托儿班的,放学后我能带她回家。” 岁岁歪了歪脑袋。 “岁岁和安年不要紧,每一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也可以顾好他们。”顾骁说,“去试试吧,我们都支持你。” 看见这些资料,她的眼睛都亮了,一定很想去。 楚婉迟疑了一下,她羡慕过楚月,也羡慕过宁玉村的蒋主任。 她们都有工作,而工作能让她们发光发热。 “岁岁,我们商量一下好吗?我想——”楚婉话还没说完,听见岁岁奶声奶气的小嗓音响起。 “楚婉姐姐去吧!”小团子握着拳,“岁岁可以再辛苦一下!” 楚婉忍不住笑出声,把岁岁抱在怀里:“我们岁岁的牺牲好大呀。” 岁岁被夸了,嘴角翘起来,露出可爱的小米牙。 楚婉抱着软乎乎的岁岁,抬起眼,看见安年还站在一边,将他的小手拉过来。 “安年是大哥哥了,能接妹妹放学,好棒呀。”她笑着说。 看着安年有些难为情的样子,楚婉的笑容更加柔软。 两个孩子都很懂事贴心,得一起夸。 只不过—— 她余光一扫,边上顾骁也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呢。 堂堂顾营长,也要像孩子似的求表扬吗? 楚婉莞尔一笑:“你也很棒。” 顾骁轻咳一声,揉了揉鼻子。 要让孩子们看笑话了。 …… 此时北城的火车站,郑松萍第一次出远门,得让闺女把她送上车。 车厢里来来往往的人,楚月给她扛着行李,母女俩好不容易才挤到自己的位置上。 看着边上的彪头大汉,郑松萍压了压自己缝在内衣里的大团结。 “妈,去部队是要由俊伟提前申请的,你过去真能进得去?”楚月疑惑道。 “我说能,就是能。长辈来了,哪有直接拦在外边的道理?”郑松萍话音落下,怕闺女不放心,又说道,“再说了,楚婉不是嫁给营长了?她都随军了,当妈的去看看自己闺女,部队还能给我赶出去?” 楚月这才点了点头。 火车快开了,列车员催促着没买车票的赶紧下去,她还是放心不下,又叮嘱了她妈好几回。 等到下车之后许久,楚月望着行驶的火车,轻叹了一口气。 这些天她的情绪不好,祁俊伟又一直没有写信过来,楚月的心里不是滋味。 郑松萍一方面责怪祁俊伟,另一方面又气楚婉让楚月难堪,所以决定去一趟军区。 郑松萍是这当妈的,见不得闺女受委屈,想着好好敲打祁俊伟。 至于楚婉—— 虽然自己拦着,但妈说了,不能让她这么好过。 楚月拦不住,只能随她妈去了。 …… 另一边,项静云还真没带老伴去看儿媳妇。 但并不是因为顾副司令太能吵吵,实际上,当她一声令下,让老伴闭嘴之后,他就不再唠叨个没完了。 项静云没带他去成湾军区,还是因为顾副司令实在抽不开身。 项静云原本是要在下个月退休的,不过儿子的信一来,她心里头就惦记得紧。既想知道是谁家的小姑娘成了自己儿媳妇,又想知道小俩口过得怎么样,索性直接把还没用完的假期给用了,先回一趟京市。 项静云是在前线立过大功的部队老领导,但年轻时受了伤,后转为文职。组织上给她安排了车,不光是把人送到火车站,还给她找到车厢号,扶上火车。 “小刘同志,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走得动,也不糊涂!” 小刘不好意思道:“项书记,我就给您送到这儿了,等下了火车,成湾军区那边会派人来接您吧?” “没人接,我这趟过去,谁也没说。”项静云笑道,“给我儿子儿媳妇、闺女和老战友一个惊喜!” 小刘没想到项书记这么亲切能打趣,也不知道她原来这么时髦,回儿子所在的军区探亲,还要给“惊喜”。在反复确定项书记一个人能行之后,他反倒被嫌弃了,说他年纪轻轻,倒是比顾副司令还要啰嗦。 小刘挠了挠头:“项书记,那您路上小心!” 项静云点了下头,等小刘同志一走,把卧铺的车间门给拉上了。 虽然从清远到京市的路途很长,但她心里期待着见到儿媳妇,还挺乐呵。 …… 楚婉研究了顾骁拿来的资料。 像是电影院的售票员和放映员以及供销社的售货员这一类工作,在军区也是一样受欢迎。这些单位在招人,不过得考试,考试时间大概是年底。还有一些工作,是临时性质的,她一个一个做好记录,打算找个时间去单位问一问。 今天是托儿所正常上课的最后一天,接下来岁岁和安年要先在家歇个三五天,等托儿班统计好暑假要托管的孩子人数。 冯清雅现在在托儿所已经彻底被晾着了,她想辞职,父母不同意,毕竟军区小学的工作虽是已经十拿九稳,可凡事都有个万一。无奈之下,冯清雅就只好听托儿所园长的安排,家长们来接小孩时,再次确认他们家孩子需不需要暑假托管。 这会儿,她忙得脚不沾地的,一抬眸,看见楚婉。 冯清雅撇了撇嘴,但碍于园长还在边上,就只好客气地问道:“同志,你们家孩子要不要托管?” “要哇。”岁岁用力点头,“哥哥也要!” 冯清雅心思一动,想让楚婉出丑,便将自己的登记本交给她,笑着说:“你来写一下孩子的名字。” 楚婉接过登记本,思索着,安年姓纪,岁岁姓什么? 是不是也姓纪?当时孩子还这么小,户口登好了吗? 冯清雅看她苦思冥想的样子,轻笑一声,想要当场让她下不来台阶。 不认识字就不认识呗,还不好意思认呢。 “能不能让我来写?”忽然之间,安年说。 他最近刚会写字,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可以啊。”楚婉说。 冯清雅愣了一下,就见安年已经把笔拿过来,“唰唰”几下写好自己和妹妹的名字——纪安年和纪岁岁。 她接过登记本和笔,傻傻地看着楚婉。 楚婉奇怪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对上她的视线,冯清雅尴尬地摇摇头。 这两天,军区小学的招聘消息就要正式出来了,她得去报名考试。 但无论如何,在自己换工作之前,她得让没文化的小村姑狠狠丢一次脸。 楚婉接了兄妹俩,回去的路上,对安年说道:“上次军区小学的周老师给我们送了通知单,说是七月五号要去学校报到,领教材。” “为什么要领教材?”安年奇怪地问。 “领了教材,老师说可以先在家里看个眼熟啊。”楚婉说。 “哥哥又看不懂呀。”岁岁说,“不去领啦,我们去城里的街心公园玩儿!” 这可是顾爸爸答应的,小团子都盼了好几天了。 “我看得懂。”楚婉笑着说,“我教你。” 岁岁歪歪脑袋:“那就不能出去玩儿啦!” “先去街心公园。”楚婉说,“不过从公园回来,我们就要在家里学习了。” 岁岁拍拍小手,又同情地看着哥哥。 哥哥不仅要练习写字,还要看教材学习,好惨呀。 “妹妹可以一起学吗?”安年问。 “当然可以。”楚婉说,“爸爸说得对,岁岁可以和哥哥一起打基础。” 小团子瞪圆了眼睛。 哥哥自己学习就算了,怎么还拉她下水呢! …… 这个点的大院,热闹得很。 孩子们跑个不停,一身的汗。 大壮累了,跑去爷爷那儿喝了一大口凉白开:“爷爷,好热啊!” 金老头用手背给他擦了一把汗,抬起眼,看见不远处牵着兄妹俩回来的楚婉。 他冲孙子挤了挤眼睛:“他们家有电风扇。” 大壮一听,就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对岁岁说道:“我要去你们家吹电风扇!” 岁岁看了看楚婉姐姐和安年。 她和大壮可不是朋友! 金老头走上前,说道:“孩子都热成这样了,让他去你们家凉快会儿吧。” 楚婉扫一眼金老头,认出他来。 沈翠珠最近和大院里的嫂子们打成一片,将每个人家里的情况都打听得清清楚楚。听说眼前这金老头,是部队一位同志的父亲。 老人家的儿媳妇去世了,儿子忙,平时便总是一个人带孩子,嫂子们都不和他多来往,因为他抠搜又爱占便宜。 不过,毕竟他上年纪了,大家见了他也就是躲着,不会起正面冲突。 “电风扇这么大,多一个孩子去凉快凉快,你们又不吃亏。”金老头咧嘴一笑,拉着大壮,往岁岁和安年边上一推,“我家今天忘了做饭,晚上方便让大壮在你们家吃一顿不?” “不方便。”楚婉说。 “小姑娘,我这年纪了,实在是带不住这么大的小男娃。你就当给我帮帮忙,让他在你家待一会。”金老头说。 楚婉见过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人,此时看金老头这样厚脸皮,也见怪不怪。 她没接话,打开家门,对安年和岁岁说道:“我要出去一下,你们自己把电风扇打开,但是小手不能乱摸扇叶,要注意安全。” 安年和岁岁点点头。 见楚婉进屋之后拿了荷包就出门,金老头守在门口,笑着说:“去买菜啊?少买点就行,但是得有肉,我们家大壮喜欢吃肉。” 虽然楚婉没搭理自己,但金老头的心里已经有底了。 小姑娘年纪轻,脸皮薄,拿他没办法,也不敢赶他孙子出去。 太好了,以后经常送大壮去他们家吃饭! 楚婉已经走了,金老头怕大壮挨欺负,站在屋外看一眼。 “我要凉快凉快!”大壮挤在安年中间。 安年嫌烦,推开他:“你走开。” “我不走!”大壮大声道。 金老头放心了。 他孙子不会挨兄妹俩欺负。至于顾营长和顾营长媳妇,他俩也不会和一个小孩计较吧。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刚一转身离开,岁岁就已经奶凶奶凶地叉起腰。 “你讨厌!”岁岁气呼呼道,“出去!” “我不出去!”大壮躺在地上,“爷爷说了,让我在你们家吃饭。” 岁岁被气到了,转头找哥哥帮忙。 大壮比他俩要大几岁,两个人合力也推不动他,几乎都要动用抽人的鸡毛掸子了。 用大人的话来说,这大壮就是无赖呀! 岁岁和安年大眼瞪小眼,兄妹俩“啪”一声按下电风扇,关掉了。 凉凉的风没了,大壮要自己打开。 可是他不会。 三个孩子就像是斗鸡似的,一动都不动。 热就热,兄妹俩才不怕! 只是,怎么样才能把他赶出去呢? 安年和岁岁都很苦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开门声响起。 楚婉笑着进屋:“看我给岁岁和安年买了什么?” 三分钟之后,大壮“哇”一声哭出来,跑去找爷爷。 …… 金老头翘着脚,拿着蒲扇,惬意地扇着。 顾营长家里买了电风扇,大家都羡慕,但大家都不好意思去蹭。 可他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都这把年纪了,要脸皮干啥,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现在他的宝贝孙子肯定在顾营长家里吹着电风扇,吃着红烧肉吧? 他这样想着,心里头美滋滋的。 却不想,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声从门口传来。 金老头心中咯噔一下,猛地爬起来。 他一个箭步冲出门,看见自己的宝贝孙子哭得嗷嗷叫,脸蛋上挂着一串串眼泪。 金老头不敢置信:“他们欺负你了?” 大壮哭得一抽一抽,打着嗝儿,摇头又点头,连话都说不清楚。 哪能欺负老人家和小孩子,这要是说出去,顾营长的媳妇不占理! 金老头拽着自己孙子,风风火火地冲去顾营长家。 然而大门被紧紧锁着。 金老头往前凑一凑,扒拉在他们家窗口看。 屋子里,安年和岁岁坐在电风扇前,两个孩子都是左手拿着冰棍儿,右手拿着搪瓷杯。 他俩舍不得大口咬冰棍儿,都是慢慢尝着这味道,冰汁化了,落进搪瓷杯,两个孩子都快要心疼坏了,撅着嘴巴喝杯子里的冰棍儿汁。 楚婉则在边上看着,手中拿着一杯橘子汁,喝得一脸满足。 夏天的风扇、冰棍儿、橘子汁,光是远远看着,都让人羡慕。 金老头懵了。人家吃冰棍儿,他总不能带着孙子去闹吧。 大壮又大哭出声:“他们都有冰棍,我没有!爷爷,我也要冰棍!” “哪能啊,冰棍两分钱一根!”金老头都快要跳起来,激动道。 大壮哭得更厉害,用力跺脚:“我就要!我就要!” “不行,太贵了!咱们懂事,不吃这个!” “我要!我就要吃冰棍!你们都是大坏蛋!”大壮的脸蛋贴着顾营长家的窗户,眼巴巴地看着安年和岁岁吃冰棍、吹风扇时有滋有味的样子,再也承受不住,哭嚎着跑走了。 金老头心疼钱,自然不会花两分钱买冰棍儿,但他也心疼孙子! 他在后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声道:“大壮,你别哭了!跟爷爷回家吃饭!” 可大壮哪听得进去,绕着整个大院跑,整张脸都要被眼泪泡肿了。 金老头心疼坏了。 顾营长媳妇故意的吧,之前几天咋没见她给孩子买冰棍?还有那俩孩子,故意吃得津津有味,馋谁呢! 家属院几个嫂子还没见过金老头这脸色铁青的倒霉样子,一个个都激动地凑上前打听。 “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顾营长媳妇把他气成这样的。” “赶紧去问问顾营长媳妇干啥了,我平时就压根拿这老头没办法,只能吃哑巴亏!” 大壮还在前边不要命似的跑着嚎着,金老头追得老胳膊老腿都快要散架,肠子都要悔青了。 这下他得哄大壮到啥时候? 什么便宜都没占着,还吃了一肚子瘪,以后再也不去他们家受气了! 与此同时,屋里岁岁的小嘴巴吃得脏兮兮的。 大壮一走,整个屋子变得凉快又清静,太舒服啦。 她舔了一口冰棍儿,满足地眯起眼睛,奶声对安年说:“哥哥,大壮说我们和楚婉姐姐是大坏蛋。” “我们不是大坏蛋。”安年一本正经地告诉妹妹。 小团子若有所思地听着哥哥的话,赞同地点头,比出三根胖乎乎的手指:“岁岁三岁,不是大坏蛋呢!” 楚婉已经完全摸透岁岁的脑回路:“也不是小坏蛋。” 小团子的双眸顿时亮晶晶的。 楚婉姐姐怎么都知道她想说什么哇。 好崇拜!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28章 第28章 终于放暑假了,虽然大部分孩子都要在几天后进托儿班,但小朋友们的天性,就是先玩儿了再说。 尤其是岁岁。 小团子睡得还迷迷糊糊的,拍拍自己的胖脸蛋,睁开眼睛,换好衣服,两只脚丫子踩进小布鞋里。 “过暑假啦!”软乎乎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 听着这精神抖擞的小嗓音,楚婉好不容易才把脑袋支棱起来,打了个哈欠,又艰难地躺回去。 岁岁探头探脑了一下,小手在房门上敲了敲,就往里跑。 顾骁习惯早起,但此时看了一眼窗外,天都还没完全亮呢。 他开口,声音低哑:“岁岁,再去睡一会。” 话音落下,他又继续抱着媳妇睡。 让岁岁再去睡一会,怎么可能呢? 可她再仔细看一眼,楚婉姐姐的眼睛闭得紧紧的,一点都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岁岁歪着脑袋,脱了小鞋子,爬到床上。 小团子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等顾骁反应过来时,怀里的媳妇已经被一点一点拉到了她那一边。 岁岁的两只小手扒拉着楚婉姐姐的胳膊,小手轻轻一拍,把顾爸爸放在她腰间的手拍走,抢到了人。 楚婉困得要命,被身旁奶呼呼的小团子折腾着,也不挣扎,只要岁岁能让她多睡一会儿,不管做什么都行。 漫长的一分钟之后,睡在岁岁和顾骁中间的楚婉被彻底抢走。 她侧躺着,怀里钻了个小不点,小不点还把胖乎乎的小短腿搁在她腰上,脚丫子晃悠着。 看着岁岁这悠闲晃动的小脚丫,顾骁抬了抬眉,逐渐清醒。 这是来示威的? 不管怎么说,岁岁这一通操作,成功吵醒了他。 顾骁只能把床让给她俩,去看看有什么早饭是自己会做的,早点准备好,她和两个孩子起床就能吃现成的。 顾骁进了厨房。 他和楚婉从来没有商量过,但自然而然地,小俩口分工明确,她做饭,他洗碗,几乎每天都是这样。顾骁之前没下过厨,对着各种食材一筹莫展,犹豫了半天,拿了四个鸡蛋。 煮鸡蛋总是没错的…… 鸡蛋凉水下锅,盖着锅盖煮几分钟,再烧水,给他们冲几杯麦乳精,足够有营养。 这一连串动作做下来,天已经蒙蒙亮了。 这会儿隔壁屋的孟光荣已经起来,他拿一把牙刷打湿,在盐罐子里沾一下,塞到嘴里刷牙。盐巴咸咸的,但还没让人彻底清醒,他“哗哗哗”漱了口,一个抬眼,看见顾营长家厨房敞开的窗户。 顾营长正在剥鸡蛋。 刚煮熟的鸡蛋特别烫,顾营长剥得手忙脚乱的,看着有点笨拙。 孟光荣看了很久,心底纳闷,他不知道用凉水冲一下鸡蛋,就能轻松剥开吗?果然,顾营长娶媳妇之前在家也是当大爷的。 孟光荣这样想着,听见屋里沈翠珠起床的动静,立马把窗户关上。 可不能让他媳妇看见顾营长给媳妇孩子做早饭,要不家里又得闹。 还是得想办法找一块草帘子,把窗户给遮了…… 另一边,顾骁终于把四个鸡蛋都给剥好了,四杯麦乳精一冲,在这年头,简直可以说是豪华早餐。 他有些得意,准备去叫楚婉和孩子们起床,给他们一个惊喜。 然而,房门一推开,他沉默了。 楚婉抱着岁岁,两个人都睡得甜甜的。 岁岁刚才不是还神采奕奕的吗?这就睡着了? 顾骁又转头去开小房间的门。 屋里,安年四仰八叉躺着,也是睡得很香。 顾营长只好轻手轻脚,走到饭桌边,自己一个人拿起鸡蛋,孤单等天亮。 …… 岁岁在楚婉姐姐的怀抱里睡了一个回笼觉。 起身的时候,揉了揉自己鸡窝一样乱糟糟的头发,等着吃早饭。 可原来顾爸爸出门之前已经做好了。 小团子一口鸡蛋,一口楚婉姐姐蒸的小馒头,再喝一口麦乳精,幸福地眯起眼睛。 岁岁喜欢喝麦乳精,是和橘子汁难分上下的喜欢,小口小口尝着。 安年喝得咕噜咕噜响,一杯喝完,还“哈”一声,别提有多满足。 见哥哥已经喝完了,岁岁两只小胖手挡住自己的杯口。 一人一杯,说好的! 平时就算顾骁准备早饭,也是去食堂打的,楚婉没想到今天他已经把早饭做好了。 她端起搪瓷杯,喝了口麦乳精,边上岁岁的小脸蛋凑过来。 “好喝吗?” 楚婉笑着点点头:“很甜。” 睡饱又吃饱的岁岁,终于可以去院子里过暑假了。 安年比岁岁要安静一些,也没她这么多朋友,就只是在后边跟着。 才六岁多的孩子,却像个小大人似的,有些老成。 楚婉过去都不知道,这大院居然有这么多孩子。 孩子们从学校回来,都像是飞出笼子的小鸟似的,闹腾得很,整个大院叽叽喳喳,声音就没消散过。 王嫂子招了招手,让楚婉过来,陪自己说说话。 “小楚同志,你都已经来咱大院一个月了吧?”王嫂子问道。 楚婉笑着:“快一个月了,时间过得真快。” “你刚来的时候,我们还说呢,你肯定带不好顾营长家两个孩子。没想到这才多久啊,两个孩子都被养得白白胖胖的。” 楚婉看向大院里奔跑着的兄妹俩。 之前她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安年确实胖了一些。以前脸型清瘦的他,脸颊上长了肉,也不像之前那么黑了。估计是因为之前放学之后不愿意待在方主任家,就在大院里玩,才晒成这样,现在自己家里更有意思,在屋里养着,居然变白嫩了。 至于岁岁,小家伙本来就是白白胖胖的,楚婉还真察觉不到区别。 “安年的性子也好了很多。”王嫂子又说。 此时岁岁正在和其他小不点追逐打闹。安年刚要追上去,突然见一个小女孩跑上前。 “是不是你把小胖打跑的呀?” 小女孩叫苗苗,之前和小胖玩的时候被弄坏了毽子,赵志兰怒气冲天地闯进他们家要求道歉。苗苗性子倔,哭着说自己没错,可她父母为了不惹事,还是摁住她的脑袋说对不起。 前几天,看见小胖和他爸爸妈妈被赶出家属院,苗苗可高兴了,出了一口恶气! “你就是小英雄!”苗苗认真道。 安年愣了一下。 爸爸是大英雄,他是小英雄吗? “小英雄,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苗苗问。 安年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可以。” “那我们去踢毽子吧!”苗苗拉着他的手跑。 小小的安年被拽着跑,嘴角有浅浅的、腼腆的笑意。 苗苗是他在大院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你这么会养孩子,有没有想过养一个自己的?”王嫂子笑眯眯道。 楚婉收回视线:“啊?” “你们俩结婚也有一段时间了,该考虑生个自己的孩子了,反正安年和岁岁也大了,到时候可以帮你照顾弟弟妹妹……还是得生个孩子,要不然——” “我们暂时还没这个打算呢。”楚婉说。 “那不行啊!你都已经二十岁了,我当年二十岁的时候,都已经三年抱俩了!”王嫂子一脸热情。 楚婉知道王嫂子是好心。 一般来说,面对好心人热情但又让人招架不住的劝说时,她不会和对方争论。 谁都说服不了谁,还不如礼貌一些,跳过这个话题。 “王嫂子!”楚婉打断了她,“那边有个小孩摔倒了,我去看看。” 看着顾营长媳妇匆匆离开的背影,王嫂子失笑,摇了摇头。 这小楚同志啊,看着软乎乎的,自己的主意大着呢。 小花坛边上,确实有一个小孩摔倒了。 楚婉走过去,给人扶起来。 “谢谢。” “不客气呀。” 楚婉和顾骁暂时都没有生孩子的打算。 她是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才能过会儿平静舒坦的小日子,还没缓过劲儿来呢。安年和岁岁是好带,但那是因为他俩懂事,真要从婴儿时期开始照顾一个小孩,楚婉有点害怕。 而顾骁,他就是单纯觉得,他们能待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好不容易能腻歪一会儿,岁岁还要来捣蛋,吃不消。 小俩口关起房门达成一致意见,就不会理会别人的催促,只需要按着自己的步调来。 …… 兄妹俩玩了一早上,累得满头大汗的,回屋就要坐在电风扇面前吹凉风。 但楚婉催着他们去换衣服:“下午还要玩的,等晚上再洗澡。现在先拿小毛巾擦一下身上的汗,把衣服换了再开电风扇,要不然会感冒的。” 岁岁在外面时还生龙活虎的,一进家门,就变成小懒猪。她嘟着嘴巴磨蹭了会儿,还是投降了。别看孩子小,还是有眼力见的,不做无谓的挣扎。 楚婉给孩子们拧了热毛巾,先帮岁岁擦一擦。 岁岁圆滚滚的小肚子挺着,就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猫似的,乖巧得不得了。 给岁岁擦完之后,她招招手:“安年过来。” 安年往前一步,直接从楚婉手中抢了毛巾,“咻”一下跑到角落:“我自己擦。” 妹妹还小,可他已经是大孩子了,那好意思让人帮自己擦肚皮和后背呢。 孩子们都在家,楚婉忙了不少。 这下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大院的嫂子们都要把家里的小孩送到托儿班去。 中午,大院里安静下来。 天气炎热,好在有电风扇,两个孩子终于消停,进入梦乡。 楚婉躺在小团子边上睡了一会儿,醒来时,看一眼睡成小猪的岁岁,轻轻拍了拍边上小床上的安年。 “安年,我们要去学校领材料了。”她用气音说道。 安年揉了揉眼睛:“妹妹呢?” “我跟翠珠阿姨说一声,让她帮忙看着岁岁。”楚婉继续用气音说道,“可能我们来回一趟,岁岁还没醒。” 军区小学不在大院里,还有一小段路要走,岁岁的腿可太短了,带着她一起去,得费不少时间。 只可惜,就在他们俩商量着的时候,睡得正香的岁岁一个激灵。 小团子在床上打了个滚,睁开眼睛,同样用小气音说道:“岁岁也去哇。” 楚婉:…… …… 清远实在偏远,项静云这一趟去看儿子和儿媳妇,花费了不少时间。 但好在车程虽漫长,却并不艰辛,她靠在卧铺上合一合眼,好几个小时就过去了。 项静云是第二天下午才到京市火车站的。 她带的行李不多,手提着很轻松,下火车之后,打算直接去成湾军区。 成湾军区离总军区还有一段距离,并不在城里,不过没有什么崎岖的山路,公交车就能到。 项静云之前就来过几趟,还算轻车熟路,等到公交车之后就直接上车,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等等!等等!”一道尖锐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公交车司机踩了刹车。 郑松萍提着大包小包的,一上车,就唠唠叨叨着:“你这司机同志,我怎么边喊你边开呢?” 听见这动静,项静云抬了抬眼。 售票员皱着眉:“这位同志,公交车又不是你家的,你大老远跑过来,脸上又没写着要上车,我们怎么知道?难不成我们要让全车人停下来等你吗?” “就是,大家都有事的。” “对司机同志这么呼来喝去的干什么?” “公交车又不是为你一个人开的。” 郑松萍也就是个窝里横,真被人怼了,一声都没吭,板着脸付了车费,往里挤。 刚才几个有份说风凉话的人,她都看见了,就没往这些人边上坐,往里多走几步。 看见项静云边上的位置还空着,她坐下来,松一口气。 累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快要到了。 公交车一路行驶着,每当靠站停车时,就会有乘客下车。 慢慢地,车上的人越来越少。 郑松萍见这一路上,项静云都没下车,再看她手中的行李,突然意识到,她和自己去的是同一个目的地。 “同志,你也是去成湾军区的?”郑松萍说。 项静云点了点头。 郑松萍又问道:“我也是,你是去探亲的?” “我儿子一家和女儿都在成湾军区。”项静云说道,“这次来看看儿子和儿媳妇。” “哦。”郑松萍笑道,“我是来看女婿的,我和我女婿的关系特别好,你和你儿媳妇呢?” 项静云看了一眼身边这莫名其妙的人,懒得回答。 跟她有关系吗? 见项静云没再出声,郑松萍撇了撇嘴。 她也是当过人家儿媳妇的,以前最讨厌自己婆婆,恨不得两家人不来往。 估计边上这个,也是个不招人待见的婆婆。 …… 这么热的天,看着兴冲冲的小尾巴岁岁,楚婉陷入苦恼。 岁岁把楚婉带到后院车棚:“我们骑车去哇!” 顾骁的二八大杠,前面能坐安年,后边还装了个小筐,正好能装下一个岁岁。 “我怎么没想到呢!”楚婉说。 岁岁歪着脑袋,露出灿烂的笑脸。 她是最会给大人想办法的小孩子啦! 二八大杠不是女式自行车,有点高,楚婉骑上去之后适应了一下,才让两个孩子上车。 远远地,看见这一大两小欢快的身影,大院里的嫂子们都忍不住笑。 “骑个自行车都开心成这样,也不知道是小楚同志带着两个孩子玩,还是两个孩子带着她玩。” “顾营长媳妇自己年纪也小,都和俩孩子打成一片了。” “所以俩孩子才喊她姐姐嘛。” “不过安年和岁岁喊顾营长‘爸爸’,喊小楚同志‘姐姐’,这迟早得改口吧?”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改口……” 昨晚顾骁就已经把军区小学的具体位置告诉楚婉,因此她在路上就没耽搁,按照他说的,一下子就找到地方。 停下自行车之后,楚婉扶了一把安年的胳膊,让他自己跳下来,再把岁岁抱下车。 小团子身上的肉软乎乎的,晃悠着小腿,目光却一直盯着一个方向看。 “岁岁看什么呢?”楚婉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见冯清雅。 “是冯老师。”安年说道。 冯清雅是来军区小学报名的。 这通知早上才放出来,来报名的同志却不少,有男有女,得知十五天后就要进行考试时,他们都是一脸懊恼,说要赶紧回去看看书。 这下冯清雅更确定,这些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虽然之前副校长没把全部的考试内容告诉她,但指点了个大概,她在家里早就已经准备,就只等考试那天了。 通过考试,她就能成为军区小学的正式教师,到时候就不用带暑期的托管班了。 看见那些小不点就头疼! 冯清雅这样想着,脚步轻快,根本就没看见楚婉和两个孩子,哼着歌儿走了。 “我们先去领教材。”楚婉看见学校门口贴着的一张通知,说道,“在那边。” 进了军区小学,安年才知道,原来这里比托儿所要大很多,而且更漂亮。 操场、教室、活动室……安年好奇地看着,突然对自己很快就要成为一名小学生的事实没这么抵触了。 通知上写着招生办公室的位置,请学生家长带着孩子们去那里领取教材。 楚婉进了招生办,周老师在里面。 周茵茵一眼就认出她,笑着说:“同志,我先把其他课本和练习簿给你,还差一本数学教材,我这就去拿,你在这里稍等一下。” “没事,我们不急,周老师慢慢来。”楚婉说。 “好,你先坐。”周老师指了指一张椅子,就匆忙跑出去。 小话痨岁岁的嘴巴,从进校门开始的那一刻,就没停过。 “岁岁也想上小学。” “真的要等三年之后吗?可是岁岁也是大孩子了哇!” 楚婉“噗嗤”一声笑了。 这小不点是个机灵鬼,平时缠着要她陪着睡觉时,就是个小孩子,现在喜欢这个学校,也想像哥哥一样成为小学生,就秒变大孩子了。 但这么好的学校,别说是岁岁了,就连楚婉自己都想留下。 “岁岁四岁都不到,听不懂课堂上的内容,等再长大一些,才能上小学。”楚婉揉揉她的脑袋,哄道。 岁岁仰着小脸蛋,又低下脑袋,叹了一口气。  楚婉手中正好拿着刚才周老师递来的语文课本,坐下之后随意翻开一页:“那我给岁岁念一个故事,看岁岁能不能听懂,好不好?” 小团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爬到楚婉姐姐的怀里。 安年也挨着她们,凑近了看课本上的内容。 “这故事叫——”楚婉纤细的手指滑过书页,指着上面的四个大字,“《盲人摸象》。” 反正也是干等着,楚婉便照着,给两个孩子讲了盲人摸象的故事。 而此时,周茵茵拿了一摞数学教材,往招生办赶。 “小周同志。”章校长走上前。 周茵茵惊讶道:“章校长,您今天怎么在学校?” “早上招聘教师的通知刚发出来,刚才有同志过来报名,我就过来看一眼。”章校长说道。 原本要带一年级新生的厉老师因丈夫驻扎军区调动,无奈辞职,眼看着马上就要开学了,学校才忙着招聘新教师。 “章校长,有合适的吗?”周茵茵问道。 章校长摇头。刚才她和几个同志聊了会儿,并没觉得哪个是特别突出的。就连副校长拍着胸脯打包票推荐的一位女同志,也不是非常合适。 不过一切还得等到考试之后再说,如果考试成绩确实优秀,就得同意把人招进来。 “小周同志,你这是干什么?”章校长看着周茵茵手中的课本问。 “一年级新生的家长带着孩子来领教材,我本来以为教材已经够了,没想到居然还差了几本数学课本。”周茵茵笑着说,“现在学生和学生家长还在办公室等着呢。” 两个人一起往招生办走。 就在人刚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听见办公室传来的声音。 “好听哇,楚婉姐姐我还要听!”一个小女孩在说话。 章校长的脚步顿了一下,是学生家长在给孩子念课本? “好,我们继续讲。”楚婉说,“第四个人只摸了象的牙齿……” 这声音温柔悦耳,念起一年级语文教材中《盲人摸象》的课文时,并不枯燥,甚至因担心孩子听不懂,还用更加浅显的语言复述。 “岁岁听懂了吗?” “听得懂呀,是盲人摸了大象的故事。”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呢?” “不知道……” “这个故事跟我们说,不管看什么问题,都不能只看见一部分就下定论,应该看见全局。” “岁岁懂啦!就是这四个盲人叔叔和阿姨都没有摸整个大象呢!” 楚婉轻笑一声,揉了揉岁岁的小脑袋。 安年听得津津有味,怎么不继续了呢? 此时,办公室门被打开了。 楚婉站起来,看见进来的不只有周老师,还有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女同志。 对方上前一步,问道:“同志,你有没有兴趣报名参加我们的招聘教师考试?” …… 郑松萍不认得去军区的路,下了公交车之后,就像是无头苍蝇似的,不知道成湾军区在哪里。 幸亏项静云走得快,她便远远跟上。 军区戒备森严,门口有士兵在站岗。 郑松萍之前是脑袋一热就要来军区,现在再一回想火车发动前楚月说的话,有点担心。如果这士兵不让她进去,该怎么办? 幸亏她也不是傻的,站在不远处,看着项静云。 项静云来探望儿子,她则是来看女婿,没什么区别,只要对方能进,她就也能进。 项静云站在岗亭,和站岗士兵说了几句话。 没多久,士兵就开大门放行。 郑松萍松了一口气,赶紧上前,却被拦住了。 “同志,我们这里军区,按照规定是不可以随意进入的。请问你有没有介绍信和证件?” 现在出门坐火车都要带介绍信,郑松萍是有的,立马从兜里掏出一张。 站岗士兵看一眼:“是军区领导同意探视的介绍信,不是这种。” 郑松萍愣了一下:“我是来找女婿的,他就在你们军区。” “家属探望是有规定的,一要在规定时间内,二要经过部队领导同意。同志,如果你没有介绍信和证件,我不能让你进去。”对方说道,“你可以请你女婿在休假期间回老家探望。” 郑松萍没想到进军区还真这么严。 大老远过来,她哪能就这么被赶走? 着急之下,郑松萍指着刚进军区大门的项静云说道:“她也是来看儿子的,凭什么她能进?你们不能看我第一次来,就欺负人吧!” 哨兵的语气立马变得严肃:“刚才进去的那位同志确实是来看儿子的,但她是清远军区的项书记,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郑松萍瞪大了眼睛。 项书记?听这头衔,再看哨兵毕恭毕敬的样子,那人像是了不起的领导。 难不成刚才公交车坐她边上一路过来的,是一位大人物? “不管是项书记,还是她爱人顾副司令来军区看儿子,都要出示证件,我们的规定是一视同仁,不会欺负任何人。”哨兵又说道。 郑松萍不知道项书记是多大的领导,但她知道什么是司令。 这书记是来看儿子的,她儿子——有个当书记的妈,还有个当司令的爸,真是来头不小…… 再一想自己无父无母的女婿,她叹叹气。 不过,现在不能光顾着叹气。 她得先进军区再说。 “同志!同志!”郑松萍喊着,让项静云过来,“麻烦你过来一下!” 等到人来了,她陪着笑脸:“项书记,我就是来看看女婿,有重要的事情对他说。对了,我还有个女儿,也是随军的,一家子人都在里面呢。既然你是领导,要不就叫这军人同志通融一下,让我进去……” “我们军区不允许任何人仗着身份搞特殊。”项静云拒绝道。 郑松萍心中咯噔一下。 多大的派头啊! 正为难着,郑松萍忽然看见项静云望着一个方向。 她也顺着这视线的方向看过去。 不远处,顾骁正好碰见骑着自行车从军区小学回来的楚婉和孩子们。 楚婉按着刹车停下来:“你回来啦!” 顾骁笑着:“回来了,你们怎么在这里?” “爸爸!我要下来,花花在那边呢,我要去和花花玩。”小团子说道,“哥哥去吗?” “我也去。”安年也看见了自己的新朋友苗苗。 “就只能玩一会,等一下要吃饭了。”顾骁把岁岁和安年都抱下来,两个孩子手牵着手跑走了。 “你一个人载着他们俩,怎么骑得动?”他走到楚婉边上,问道。 “骑车不累啊,比牵着他们去小学要轻松多了。”楚婉温声道,“就是二八大杠的轮子太大了,刹车把腿放下来的时候,都要踮着脚尖。” 这会儿她就刹着车。 天蓝色的百褶裙裙摆飘着,露出白嫩的小腿肚和纤细脚踝,脚尖还是踮着的。 顾骁低笑:“我来骑,带你回家。” 傍晚的微风吹开楚婉额间的发丝,小脸白皙精致。 她坐在二八大杠的斜杠上,被顾骁结实的手臂圈着,一只手扶在他的臂弯上。 “这是把手吗?”他打趣。 “装了这个把手,是不是就不会摔下来了?”楚婉笑吟吟道。 从郑松萍的角度看去,正好能见到楚婉。 落日余晖之下,她被圈在怀中,侧着脸,笑眼弯弯,与顾骁有说不完的话。 顾骁则是微微俯身,认真听她的每一句话,眼中染着淡淡的、温柔的笑意。 郑松萍见过楚月和祁俊伟腻歪的样子,真心为自己闺女能找到幸福而高兴,但此时此刻,看着楚婉脸上甜美的笑容,她高兴不起来了。 二婚嫁了个营长、营长的儿女不是亲生的、小俩口的感情还这么好…… 楚婉这是什么命? 郑松萍铁青着脸,冷冷地望着他们的方向,完全没注意到,项静云已经往前快走了几步。 年轻时忙于上前线,将孩子送到宁玉村请远房亲戚代为照顾,是项静云做过最后悔的决定。 因为那之后,再将儿子重新接回身边,母子的感情就变得疏离许多。仔细一想,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见儿子的笑声了。 可现在,他笑得这么爽朗。 所有的笑容,都是他身边这个小姑娘给带来的…… 即便直到现在,项静云都还只看见儿媳妇的一个后脑勺,但她已经打心眼里喜欢这小姑娘。 “你今天好像特别开心。”顾骁问。 “刚才去军区小学,学校的校长问我有没有兴趣当老师!” “你有兴趣吗?” “当然有啦!” 楚婉的声音愉悦又带着些许忐忑:“可是我怕我做不好,要先考试呢。” “不怕,你能做好的。”顾骁的嘴角也翘起。 他几乎没见楚婉笑得这么开心过,要不是现在载着她,真想轻轻吻一吻的笑眼。 “真的吗?” “真的。” 项静云跟在后头,看了儿子和儿媳妇好一阵子。 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可是小俩口实在是太甜蜜了,她忍不住也想跟着乐。 项静云试图再走近一些,好看清楚儿媳妇的样子,但跟得近了,她突然又笑自己傻。 她都来了,喊他俩一声不就好了? 郑松萍这才看见项静云向楚婉走去。 她冷笑一声。 刚才看大门口哨兵的意思,这位项书记是很大的领导,军区领导看见顾骁和楚婉这么亲密的样子,必然会认为影响不好。 估计这俩口子,立马就要挨一顿训斥。 “儿子!”项静云喜气洋洋的声音响起。 郑松萍唇角的冷笑彻底僵住,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这大领导是在喊谁儿子? 同时,听见这声响的顾骁和楚婉同时回头。 “妈?”顾骁愣神。 项静云终于看见楚婉的正脸,眼睛都要笑眯成缝。 楚婉傻傻地看着项静云。 这是她婆婆? 项静云催促道:“还不赶紧给妈介绍一下!” 顾骁:…… 他妈和他妹一样的毛病,出现之前,从来不会打一声招呼。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29章 第29章 楚婉整个人都是懵的。 虽然知道顾骁已经给他父母写了信,但她预想中的第一次见面,应该是过年跟他一起去海岛探望他们。 没想到,顾骁的母亲直接来了。 她看着项静云,在脑海中回忆顾骁和顾莹说的话。 兄妹俩说,他们母亲是一个直爽的人,做事说话从不藏着掖着,喜怒都写在脸上。 现在看起来,项静云是一脸喜色。 在楚婉观察项静云时,项静云也同样在观察这个儿媳妇。 老俩口虽然一直在海岛,但对儿子婚事的操心是半点没少。成湾军区的程旅长是他们的老战友,偶尔联络时,曾经告诉他们,不管部队领导们给顾骁介绍哪家的女同志,他都不愿意去见。 儿子今年都已经一十六岁了,其他小伙子在这个年纪,家里的娃都已经满地跑,项静云和老伴能不担心吗?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顾骁压根没打算处对象时,人家传来一个好消息。项静云跑过来一看,自己儿子可不是到了年纪随便找个媳妇应付家里,他是真的乐在其中,眼珠子都快要长在小姑娘身上了! 再仔细一打量,项静云乐了。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可不是眼珠子都要长她身上了吗? 她儿子是真有眼光! “妈,这是我媳妇。”顾骁说,“她叫楚婉。” “您好。”楚婉心里想着该怎么称呼项静云,但最后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索性只是问好。 儿媳妇一出声,大大方方的,唇角的笑容温婉可人,项静云内心无比满意。 “带妈去你们家看看。”她说。 这一幕,全落入郑松萍的眼中。 她怔然看着,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拧了起来,捏碎之后又被愤然踩在脚底。 楚婉一婚,嫁的是一个军官,军官才一十多岁,要样貌有样貌、要能力有能力、甚至他的父母都是了不起的人物。这当婆婆的,虽然是个领导,可她面对楚婉时笑容满面,一点派头都没摆,亲和力十足,看着就不像是会为难人的。 还有刚才见到的两个孩子,和楚婉处得多好,一点气都没让她受。 像是被人当头棒喝一般,郑松萍几乎要喘不过气。 她愣愣地站在那里,直到看着小俩口和项书记的背影渐行渐远,才回过神,小跑上前。 “楚婉!”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楚婉怔了一下,回头时见到是郑松萍:“你怎么来了?” 郑松萍说道:“我是来看看俊伟的,正好碰到你了,你们跟领导打声招呼,先让我进去。” 郑松萍和楚月一样,在楚婉面前时,一向高高在上。 可正当她以为女儿会像过去那样温顺听话时,楚婉开口了。 “临时打招呼是进不来军区的,每个人都一样。楚月来之前都打了申请报告,她没告诉你吗?”楚婉疑惑地问。 郑松萍的嘴角僵了一下:“你们都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真是指望不上你,要是小月,肯定帮我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 向来都是这样的。 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郑松萍都要打压她,以此来抬高楚月。 过去楚婉认了,只当自己不讨人喜欢,可现在,看着原剧情中这个直到听到自己死亡的消息内心都毫无波澜的母亲,她还怎么能自己骗自己呢? 项静云皱了皱眉,哪有当妈的是这样的? 她看向楚婉,希望小姑娘不要像个受气包。 “那就让楚月给祁排长发一封电报吧。”楚婉说,“你先去招待所住着,等祁排长收到电报,他会向领导申请,到时候你就能进军区了。” 项静云的眼底闪过一抹欣赏,第一次见儿媳妇,看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和自己问好时语气又这么软糯,还以为是个娇滴滴的女同志,没想到,她说话这么干脆。 顾骁一直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准备等楚婉受委屈时站出来,可很显然,她不需要。 楚婉三言两语打发了郑松萍,也不管她的脸色有多难看。 话音落下,她的目光落在项静云的脸上。 第一次见婆婆,楚婉是希望给对方一个好印象的,没想到直接把家里的糟心事摆到了她面前。 楚婉垂着眸,有些难堪,突然,一只大掌握住她的手。 十指紧扣时,顾骁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们回家。” …… 顾骁让媳妇带着他妈回家,自己则先去买点菜。 项静云一进大院,就看见岁岁和安年,她笑着对楚婉说:“一段时间不见,两个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楚婉抬起眼,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刚才——”项静云想安慰几句。 “刚才让您见笑了。”楚婉说。 项静云拍拍她的肩膀:“这有什么?父母和子女之间也讲究缘分的,缘分没到,就强求不来。” 停顿片刻,她又问道:“你应该知道,有亲人过来,顾骁是可以去领导那边申请特批,让你母亲进大院的吧?” 楚婉点了点头:“知道。” 项静云笑了起来:“做得对啊,我就不喜欢性格黏黏糊糊的小姑娘,多憋屈啊。” 楚婉有点懵。 居然还被夸了。 项静云并不觉得儿媳妇这么对待郑松萍有什么问题。刚才在公交车上,她和郑松萍只聊了几句,就对这人有些反感,再加上对方对楚婉说话时那不可一世的姿态,若是楚婉还乖乖听话,她反倒觉得这儿媳妇太拎不清。 “奶奶。”安年看见项静云,走了过来。 项静云揉了揉他的脑袋:“安年,还认得奶奶啊?” 安年点点头,怎么可能不认得呢?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了,居然还真有人不认得奶奶。 这人就是他妹妹。 小团子站在项静云边上,一会儿将脑袋瓜子往左歪,一会儿又往右外,黑葡萄一般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的,最后搓了搓自己的两只小胖手,陷入无尽的沉思。 “岁岁不认识我了吗?”项静云笑着问。 岁岁点点头,又摇摇头:“哥哥说,你是奶奶。” 兄妹俩有两个奶奶,一个是在宁玉村的莫奶奶,还有一个是一年也不一定能见一面的项奶奶。 上一次项静云看见他俩时,岁岁才两岁左右,小家伙当然已经将她忘得一干一净。 不过岁岁是最聪明的小团子,她能敏锐地察觉到谁喜欢自己。因此不一会儿工夫,她就已经牵起奶奶的手:“奶奶,我带你去吹电风扇哇!” “你们家还有电风扇?” “对呀,楚婉姐姐刚来,爸爸就买电风扇啦!小花的妈妈说,爸爸是害怕楚婉姐姐会热!” “爸爸这么疼媳妇啊!” “当然啦!小花妈妈说,爸爸是大院里最疼媳妇的男同志啦!” 跟在后面的楚婉耳根子都红了。 这个小不点,跑到外面听了多少闲话回来呀? …… 岁岁和安年带着奶奶参观他们家。 “我们家小院里有好多好多蔬菜,都是楚婉姐姐种的!”岁岁骄傲地说,“但是楚婉姐姐说,要过好多好多天,等长好了才能吃!” 来到露台,岁岁又说:“爸爸和楚婉姐姐经常在这里聊天,还有一回,岁岁看见他俩抱抱了,但哥哥不让看,把我拉走啦。” 之后是孩子们的房间、一楼的客房、小俩口的卧室…… “姑姑也来过吗?”项静云惊讶道。 “来过呀!姑姑来的时候,每天和楚婉姐姐一起送我和哥哥上学,还接我们放学呢。”岁岁说。 项静云实在是意外。 顾莹就像是一串炮仗,小时候在军区上幼儿园,被老师告了多少状,后来被送到宁玉村待了几年,接回来时,跟在他们身边上学,好几回放学回来,都是一脸不高兴,一问才知道,又和哪个同学或是老师闹不愉快了。 项静云没想到顾莹这么早就已经见过楚婉了,而且还在她哥哥嫂子家里住了好些天……这么些天,她非但没和她嫂子闹红脸,两个人还一起接送孩子上下学。 自己的女儿,自己最清楚,要不是儿媳妇性子好,两个人怎么能处得来? “奶奶,吃饭了。”安年从厨房跑出来,说道。 岁岁带着项静云去吃饭。 一开始,项静云还以为顾骁说的去买菜,是上军区食堂打饭。但没想到,到了饭桌边一看,全都是现烧的菜。 四个菜,色泽和香味都是一等一的,再往厨房一看,还有一个汤,楚婉在炖,顾骁则在旁边打下手。 项静云这大半辈子,什么都会,就是没下过厨房。 年轻时小俩口带着俩孩子一日三餐都在食堂解决,现在年纪大了,他们老俩口自己去食堂解决。 她不会做饭,便对楚婉短短三四十分钟就做出四菜一汤佩服得不得了,儿媳妇怎么这么能干呢? 等到坐下来,项静云左手勺子右手筷子,尝了这一桌子的饭菜之后,眼睛都亮了。 “婉婉,这太好吃了!”项静云惊喜道,等话音落下,看儿媳妇有些不好意思,她笑道:“平时喊‘莹莹’都喊惯了,我能喊你婉婉吧?” “可以啊。”楚婉腼腆地笑。 “婉婉姐姐!”岁岁听奶奶这么喊,立马有样学样,还拉着哥哥,“哥哥,这个名字好好听哇。” 安年平时从来没开口喊过楚婉,这会儿被妹妹一催,也红着脸,小心翼翼地喊:“婉婉姐姐。” 岁岁赞许地点头,继续指挥:“爸爸,到你了!” 顾骁:? “快点呀。”岁岁一本正经地催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骁轻咳一声:“婉婉。” 楚婉抬起眼,正好撞进他深邃的眸光中。 分明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可被他一喊,却多了几分缱绻的意味,让人脸颊都开始发烫。 看着儿子和儿媳妇对视时的眼神,项静云忍不住笑出声。 都已经结婚了,小俩口还害羞呢。 …… 这边顾营长一家欢天喜地,另一边,祁排长那边就没这么舒坦了。 祁俊伟回到宿舍,才听战友说起,他丈母娘来了,现在住在招待所,让人给他带个话。 他操练一整天,早就已经累得只想沾枕头就睡,但还是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躯去找郑松萍。 难道是家里出事了? 这会儿郑松萍坐在招待所的椅子上,心疼不已。 本来以为来军区能投靠女婿,再不济,投靠那便宜女儿也行,可没想到最后居然只能自己去招待所住。在招待所住一晚不便宜,要一块五毛钱,可不就是心疼吗? 他们家今时不同往日,过去双职工家庭,日子过得还可以,可现在,她退下来了,楚月又已经辞职,楚景山一个月一十几块钱的工资,要负担一家子人的费用。 原本一十多块钱也不少了,可楚母的身体越来越差,时不时都得去医院,掏钱的都是楚景山,他们家已经为此吵了好几次架。 看看自己和女儿过的日子,再想一想楚婉美滋滋的生活,郑松萍就不是滋味。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郑松萍立马起身去开门。 是女婿来了! 房门一打开,门口果然站着祁俊伟。 祁俊伟着急地问道:“妈,你怎么来了?” 郑松萍的神色缓和了些:“俊伟,你赶紧去跟领导申请,给我在你们军区安排个住的地方。” “你突然过来,小月没事吧?” 郑松萍见女婿这么在乎女儿,笑道:“没事,就是我知道你们俩上回闹矛盾了,想来看看你,顺便和你谈一谈。” 祁俊伟皱起眉,满心烦躁。 即便是管理严格的军区,家中长辈来了,领导还是会批准安排住处的。不过平时,很少会有战友给组织添这样的麻烦。战友们的父母也是一样,就算再惦记孩子都好,也只是写信,不会贸贸然跑到军区。 上次楚月在家属院闹了个大笑话,让他难堪,现在连楚月她妈都这么不懂事? “妈,这个真没办法。”祁俊伟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就只是个排长,就算向领导申请特批,也得很长时间才能批下来。在这段时间,你就要一直住在招待所了。” 郑松萍愣了。 一直住在招待所,得花多少钱? 两个人就这个问题说了许久,最后郑松萍发现没法谈。 祁俊伟压根没想去争取。 郑松萍不好意思太为难女婿,清了清嗓子:“既然你没办法,我也不勉强了。俊伟,你坐下来,听妈好好跟你说一说。” 郑松萍一开口,就是长篇大论。 先是说自己女儿有多不容易,再是指责他有多不心疼媳妇,顺便还拿他和顾骁做了个对比。 “以我们家小月的条件,像楚婉那样找一个营长又有什么难的?我当时是看你实在,也心疼小月,所以才愿意让她嫁给你的。俊伟,你可不能让妈失望啊。” “小月没办法随军,每天在家里等着你给她写信,她容易吗?你多少为她想一想,别就这么给她晾着了。” “我刚才碰见楚婉了,顾营长总该比你忙吧,俩口子骑着自行车,笑得不知道多开心……你——” “妈。”祁俊伟语气冷淡,“我知道了。” 他实在搞不明白,楚月为什么让她妈来? 就不能拦着点吗? “我说的这些话,你得听进去,别——” “我说我知道了。”祁俊伟再次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这些话都是楚月的意思?” 看着女婿冷冰冰的眼神,郑松萍怔了一下。 她这趟过来,是要劝劝女婿,让他俩好好沟通,平时多写信,两个人要像处对象的时候一样…… 可是,她是不是说错话了?为什么女婿的态度这么差? “俊伟,你累了吧?要不先回去,明天再过来。”郑松萍重新挤出笑脸,示好一般说道。 “我明天要练兵,一整天都很忙。” “那就后天……” “后天也要操练。”祁俊伟说道,“妈,我是军人,不是单位里随时抽得出时间的工人同志。你这么唐突地跑过来,我根本腾不出时间见你。” 郑松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这是赶她走? 来回一趟京市得一十几个小时呢,他是怎么对丈母娘说话的! …… 郑松萍在招待所等了三天,还是没等到祁俊伟。 这一趟,她来得匆忙,但心里头是有目标的。 一是好好跟祁俊伟谈话,让他懂得珍惜楚月,每天给楚月写一封信,并且在部队好好表现,尽早将媳妇接到家属院去。 一来则是好好敲打教训楚婉一番,不让她这么好过。 可现在,祁俊伟对她爱理不理,甚至因为她说的话而迁怒于楚月,小俩口又没办法见面,关系什么时候才能有所缓和? 至于楚婉那边,自己非但没找到机会敲打,还亲眼看着她的小日子过得这么风生水起! 郑松萍一气之下,就决定去军区外嚷嚷,说楚婉不孝,自己来了这么多天,居然不见她的人影。 可她到了军区外,人都还没走近,就被哨兵盯上了。 这哨兵前些天就已经见过她,此时严阵以待,满脸的公事公办。 “这位同志,闲杂人等不能进军区,我提醒过你的。如果你还是要擅自闯入,我们就只能按照规定办事了。” 就这一句话,把郑松萍吓走了。 她只能守在离军区不远的地方等,守株待兔一般,只盼着能碰见家属院的人。 但是,军区大院和他们北城那些职工大院是不一样的。军区的家属院太大了,里面什么都有,家属院不管买什么都能在大院里搞定,这么热的天,孩子不用上学,又不用去医院,嫂子们压根不出门。 郑松萍一连等了好几天,为了这么一口气,多花了不少钱。 终于,她等到家属院里出来两个人。 是楚婉和项静云。 “莹莹当个护士,比医生还忙。我回来好几天了,都还没见到她。”项静云说,“好不容易我给医院打电话,知道她有时间了,这丫头,居然让我明天一早去她宿舍,顺便给她铺一铺被子!” 她们俩是出来散步的,项静云难得来一趟,哪儿都想逛逛。相处几天,婆媳之间的关系很融洽。这会儿楚婉听她嫌弃莹莹的语气就和顾骁嫌弃妹妹时一模一样,忍不住笑了:“莹莹就是太长时间没看见您了,撒娇呢。” “这倒是。”项静云也笑道,“我一年到头,见她一次都算多的了。” 从郑松萍的角度看过去,楚婉和她婆婆手挽着手,有说有笑,婆媳之间关系十分亲近。 顾骁的家世好,父母都是部队领导,对儿媳妇的要求自然也高,尤其是这个项主任,在公交车上明明是一副傲气的样子,怎么对着楚婉这么笑容满面的? 郑松萍不想楚婉过得好,但退一步来说,楚婉在婆家吃得开,不是也能让楚月跟着沾光吗? 郑松萍这样一想,往前走了几步:“楚婉!和你婆婆去哪里?” “你还没回去?”楚婉问。 郑松萍没接她的话,又笑着说:“项主任,我一共两个女儿,大女儿也嫁到部队来了。小月的爱人是排长,她没法随军,不知道你能不能帮个忙,让小月也来部队……小月和楚婉的感情很好的,两个人平时也能有个照应。楚婉,你说是吧?” “家属随军是有条件的,不符合条件,谁帮忙都没用。”楚婉说道,“你就别打这个主意了。” 项静云连想都没想:“这个忙,我没法帮。我见到你两回,上次张口闭口提的都是大女儿,这次也一样,为了大女儿为难小女儿。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婉婉是我儿媳妇,她要是有什么需要的,我们老俩口一定帮忙,至于别人,我没这么多闲工夫。” 项静云这番话一字一顿,铿锵有力,是切切实实地站在楚婉身旁,给了她全部的底气。 话一说完,她拉着楚婉:“婉婉,我们走。” 只是,她们没走几步。 身后郑松萍的声音幽幽地响起:“项书记,你知不知道你儿媳妇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嫁人了?她以前在宁玉村,嫁过一次人,刚过门就克死了她男人,是个晦气寡妇。而且,她在宁玉村的名声不好,听说到处勾搭人。” 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磨着楚婉的心。 她和顾骁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项静云,一开始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后来是因为不敢说,怕打破这份和谐。 再偏心眼都好,郑松萍都是她的母亲,怎么会这么见不得她好? 她为什么要用最恶毒、刻薄的话,来攻击自己的女儿? 从小到大似乎都是这样,自己在意什么,郑松萍就要摧毁什么。 这段时间,一直盘旋在楚婉心头的一个念头,再次浮起。 上一次,她问楚月,她们是否真的是姐妹时,楚月的神色很不自然。 楚婉细想过,可想不明白,她们是双胞胎啊,职工大院里很多人都知道这一点。 可现在,再不可思议都好,她都必须重新考虑这个问题。 楚婉停下脚步,缓缓回头。 看着便宜女儿脸上错愕的表情时,郑松萍的心中突然冒出胜利者的喜悦。 她的眼中带着几分得意,往前几步。 果然,楚婉并没有把自己是寡妇的事情告诉她婆婆,现在把这窗户纸捅破,她们婆媳之间还能有这么好的关系吗?估计家里要闹个鸡飞狗跳了! 郑松萍的眼底有止不住的笑意,挑衅地看着楚婉。 “一十年前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楚婉平静地说。 郑松萍嘴角隐隐约约的笑意僵了一下:“什么?” “我和楚月——”楚婉斟酌着,尽量用最自然的语气试探,“不是双胞胎。” 楚婉怎么可能知道?她和楚景山说好的,谁都不告诉。就是那次心情不好,她不小心对楚月说漏嘴,可楚月不会说出去。 “你爸说的?”郑松萍的眼皮子一跳。 楚婉的心底咯噔一下,变得慌乱,可还是直直地注视郑松萍的眼睛:“是,他告诉我了。” 郑松萍只迟疑了片刻,就立马找回理智,气愤道:“你和楚月不是双胞胎是什么?你们俩一样大。” 可郑松萍恼羞成怒的语气和刚才心虚的表情,已经证实了一切。 看着这游移不定的目光,楚婉的心凉了半截。 脑海中有太多纷乱的思绪,一时片刻理不清,她站在原地,一动都不动。 这时,项静云走到楚婉身边。 她却已经没了力气,连头都没有抬起。 郑松萍看着项静云,忽地捂住嘴巴,对楚婉说道:“你婆婆还不知道你一婚的事吧?寡妇的事情,也不知道吗?对不起,我以为你们告诉她了,一时口快说了出来……都怪我不好。” 郑松萍这装模作样的表情透着满满的虚情假意,可她一点都不在意。 反正楚景山不在,她早就想让楚婉吃瘪了。 可郑松萍没想到,就在自己带着几分欣喜的表情等着楚婉的婆婆质问她时,一切却出乎她的意料。 “我当然知道。”项静云说。 郑松萍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知道婉婉一婚的事,小姑娘在上一段婚姻里受了委屈,现在嫁给我儿子,过得这么好,我为他们俩开心。”项静云冰冷的目光直视着郑松萍,又说道,“倒是你,一口一个克夫,一口一个晦气,在军区传播封建迷信——” 楚婉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向项静云。 她知道? 郑松萍的心跳慢了半拍:“我没有,项主任,我就是随口一说。” “听婉婉说,你们是北城人吧?你爱人在北城一所中学当老师?”项静云慢悠悠道,“我正好要退休了,闲得很,回去就给他们单位上级写一份材料,举报夫妻俩关起门传播封建迷信。” 郑松萍彻底慌了。 她在京市人生地不熟,就算被批评几句也不要紧,可如果楚婉的婆婆真把举报信写到楚景山的学校去,就不一样了。部队领导的举报,学校校长一定会非常着重处理。 到时候,他们俩口子在职工大院的脸面该放在哪里? 而且,现在他们家就靠楚景山的工资维持,如果他的工作受到影响,该怎么办? “项主任,我真没这个意思,您千万别写举报信!”郑松萍着急地恳求,这才想到楚婉,转头去拉她的手,“楚婉,你和你婆婆说一声,你也知道妈这个人,就是心直口快,没有坏心思……” 可是楚婉却已经直接把自己的手抽开。 项静云笑了:“幸好还有婉婉,婉婉,你知道你爸单位的地址和职工大院的地址吧?” “知道的。”楚婉说,“我帮您一起写。” 仿佛一道惊雷劈下,郑松萍浑身僵硬,一脸木然地站在原地。 她是想借机挑拨她们婆媳关系的,可到了最后,怎么遭殃的成了自己和楚景山? 此时此刻,她只能立马收拾行李离开军区。 要是走得远远的,楚婉和项主任消了气,兴许就会把写举报信的事给忘了。 …… 郑松萍一直在道歉,直到看着项静云和楚婉不耐烦的表情,才转身离开。 走的时候,她双腿发软,绊倒路边的一小节台阶,直直摔了过去。 可即便她疼得嗷嗷叫,楚婉都没去扶。 这苦肉计也没用了,郑松萍心灰意冷,只怕回到北城时,楚景山任职的学校已经接到举报信。 等郑松萍的身影逐渐远了,楚婉才抬起头,看向项静云。 项静云摇了摇头:“真没见过这样当妈的。” 楚婉犹豫了一下,问道:“您说您知道那件事……” “什么?”项静云起初还没听明白,看着儿媳妇的神色,才回过神,“你说结过一次婚的事?我知道。” 项静云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 刚到家属院时,她确实是对此一无所知的。在这样的前提下,项静云和楚婉一起生活了几天,看着她将他们的小家打理得井井有条,看着她被安年、岁岁和顾骁依赖着,还看着她每天晚上等孩子们睡着时,自己准备军区小学的教师考试,直到深夜。 后来一天,项静云在大院里闲逛,碰见金薇蓉。 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这次见面,有说不完的话,项静云被邀请到程旅长家喝茶,聊着聊着,知道了当时顾骁打结婚报告时程旅长的顾虑。 也是在那天,她才得知,楚婉过去是结过婚的。 那一天,项静云确实沉默了许久。 她是军人,但与此同时,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如果在认识楚婉之前,顾骁将她过去的事情告知,项静云不一定会同意。 可现在,她认识了楚婉,并且喜欢这个小姑娘。 项静云不是思想古板的人,当时顾骁说要收养战友遗孤,她半句话都没说。 现在,她儿子喜欢的女同志温柔善良,又这么有上进心,她也同样不会挑剔。 “克夫、晦气这种话,是封建迷信,要不得。至于什么名声不好,更是无稽之谈了,我不信你是那样的人。”项静云笑了笑,说道,“长得漂亮的小姑娘,在普遍受教育程度不高的地方,是会过得难一些。” 楚婉的鼻子突然有些发酸,再开口时,她说道:“我和顾骁不是故意瞒着您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您这么开开心心地来探望我们,我们不希望您走的时候一肚子气。” “我怕你难受,所以才一直装着不知道。”项静云搭着楚婉的肩膀,温声道,“但没想到,居然被你妈说出来了。不过刚才你问她双胞胎的事,是什么意思?” 楚婉说道:“我和姐姐是双胞胎,但我最近有些怀疑。” “怀疑你的身世?”项静云诧异道,顿了顿,又点头,“刚才她说的话,也确实不像亲妈能说出来的。” “我想抽个空回北城一趟,把事情弄清楚。但是安年和岁岁刚放假,军区小学那边又快要考试了。” “回去吧。”项静云说,“学校那边的考试还来得及,你趁这个时间回去一趟,到时候再赶回来。” “安年和岁岁——” “妈给你带着,等你回来,我再回清远。”项静云笑着打趣,“哪个退休老太太不带孙子和孙女的?” 楚婉心里头热热的。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谢谢妈。” 项静云的眼睛都要亮了,这可是楚婉头一次这么叫她。 儿媳妇这一声妈,叫得又软又乖,真好听啊! “一家人谢什么?”项静云眉开眼笑,“去买火车票吧,等把这件事搞清楚了,咱就过自己的小日子,再也不搭理他们了。” …… 项静云向来是个干脆果断的人,执行力还强,她认为既然儿媳妇心中有所怀疑,就应该回老家,尽早处理好这件事。 到底是和自己的身世有关,楚婉的心底有许多疑惑,在婆婆的支持下收拾好行李,准备立马赶回北城。毕竟,来回就要这么长时间了,她还得回来参加军区小学考试的,不想拖到明天再出发。 只是顾骁那边,她走得匆忙,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就只能让婆婆帮忙说一声了。 到了傍晚,太阳逐渐下山。 顾骁从练兵场回来,步伐加快。 一天没见到媳妇了,他很想她。 也想知道,她这一天都做了什么,过得怎么样。 房门一打开,项静云带着俩孩子在玩小金龟的玩具。 顾骁进屋找了一圈,问道:“妈,我媳妇呢?” “你媳妇已经走了。”项静云说。 顾骁一脸惊愕:“走了?” 他媳妇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婉婉出门有一会儿了,现在应该在火车上。” 话一说完,项静云发现—— 她儿子受到的打击更大,眼中的怨念更深了。 项书记:! 原来小夫妻是这么黏糊的啊,她都出来好些天了,一点都不惦记家里的小老头呢!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30章 第30章 说是想赶着回家,但郑松萍回招待所收拾好东西再去火车站,也不知道赶上的是下一班火车还是明早的。 因此楚婉到家时,郑松萍还没回来。 看见楚婉,楚月愣了一下:“你怎么回来了?” “爸呢?”楚婉没接她的话,直接问道。 “后天他们学校要办一个表彰大会,爸去帮忙了。”楚月说。 楚景山任职的中学离职工大院很近,楚婉放下行李,直接出门。 望着她的背影,楚月有点慌乱。 她和楚婉从小一起长大,妹妹向来都是温顺乖巧,她从来没见过妹妹这么风风火火的样子。来也好,去也好,楚婉连半句解释都没有,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了? 楚月垂着眸思索。 她妈妈性格冲动,有时候脾气上来,就会忘了掩饰。这回去军区,她妈说是为了敲打楚婉,可楚婉今时不同往日,哪能乖乖听训? 会不会是——她妈一不小心,把楚婉的身世说漏嘴了? 另一边,楚婉已经到了北城第二中学。 “大爷,您知道我爸现在在哪里吗?”她问道。 “小婉回来了?”门卫和气地笑了笑,指着食堂的位置:“你爸刚才好像和几个老师去吃饭了。” 此时食堂里,楚景山和几个教师坐在一起边吃饭边闲聊。 表彰大会马上就要开了,到时候会有毕业生的发言时间,校方还会对优秀教师进行表彰。 “楚老师,这表彰肯定是你的,你们班的孩子们学习成绩多好,都是你的功劳。” “我上次听内勤科的董同志说了,校长让他们从供销社买了很多好东西,还有一些票证、奖金,都是为了给受表彰教师的。” “我们就不用想了,楚老师有资历,又把孩子们带得这么好,这份荣誉肯定是您的。” 边上都是一些年轻的教师,楚景山摆摆手:“哪里哪里,都是为学校、为学生服务。” 在大家眼中,楚景山是个受人敬重的教师,虽是学校里年纪最大的老师,但从不倚老卖老,平时又很谦虚,对他都是服气的。 这会儿,一阵脚步声响起,打断他们的谈话。 教师们抬起头,就看见楚婉走过来。 太阳已经下山了,食堂里的灯光并不明亮,远远地,他们只看见楚婉纤细窈窕的身影,好奇是哪里来的时髦女同志。等到人走近一些,几个年轻教师就看得愣了神,白皙的脸蛋、一双眸光清澈分明的眼睛、高挺小巧的鼻子和粉润的唇,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这精致的五官实在是太打眼了。 怎么以前没见过她? “小婉?”楚景山惊讶地站起来。 他不知道楚婉怎么突然来了,往前几步,耳畔传来其他人的议论声。 “这是谁?” “你们刚来学校,没见过楚老师的女儿。这是小女儿,之前经常来的是大女儿。” “楚老师的小女儿真好看……她有对象了吗?” “结婚了,她爱人是部队的营长,之前她一直和爱人住在京市军区的。” “营长?那我们没戏了!” 再次看向楚婉时,楚景山的心底一阵舒畅。 他走上前,笑着问:“婉婉怎么回来了?” “我有事问你。”楚婉说。 看着她严肃冷淡的神色,楚景山愣了一下,轻咳一声:“我们去那边。” 楚婉还没吃完,让楚景山给自己打了一份饭,两个人坐在食堂的角落。 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她斟酌了一路,再开口时,仍旧觉得响在自己耳畔的每一个字都是陌生的。 “我和楚月不是双胞胎,她不是我亲姐姐。”楚婉看着楚景山,黑白分明的双眸没有丝毫闪躲迟疑,“是吗?” 楚景山原本嘴角慈爱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大半,他愣着,问道:“为什么这么说?你妈告诉你了?” “她不是我妈。”楚婉轻声道。 到了此时此刻,楚婉已经确定自己不是郑松萍的亲生女儿。 她抿了抿唇,问道:“那你呢?” 他叹了一口气:“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知道这事迟早要瞒不住的。小婉,你先吃,吃饱之后,爸把整件事告诉你。” 即便这一路非常疲惫,并且饥肠辘辘,可盘中的每一粒米、每一口菜,对楚婉而言都是食之无味。 她垫了垫肚子,放下筷子:“你说吧。” 楚景山带着楚婉离开食堂,父女俩走在校园的操场上。 夜空繁星点点,楚婉垂着眼眸,一步一步往前走,听她父亲说起自己的身世。 “你不是我和松萍的亲生女儿。” 楚婉愣了一下,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楚景山。 从小到大,父亲怕郑松萍,也听郑松萍的。但每当郑松萍不在家的时候,他对她和楚月都是一视同仁,甚至有时候还会跟楚月说,妈妈不在,就让着点妹妹。 她怀疑郑松萍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却从来没想过,就连楚景山都不是她的生父。 这是真的吗? “这件事并不复杂,我和松萍结婚之后没多久,她就怀孕了。怀胎十月,她很辛苦,生下楚月那天,我们在医院,碰见你亲生母亲。你亲生母亲刚生下你,她说孩子的父亲跑了,百般哀求,求我们收养你,对外就说你和楚月是双胞胎姐妹。” “那时候是一九五七年,一个女同志,独自在医院生下孩子,光是身边人的风言风语,她都吃不消。她说不出孩子的父亲是谁,自己又没能力照顾你,就只好把孩子留给我们。” 楚婉怔住了,问道:“那你们怎么会同意呢?” 楚景山沉默片刻:“我和你母亲很早之前就认识了,当时我就喜欢她。” 楚婉更加不解,紧拧着眉,看着他。 “就是因为这样,当知道她生下一个没爸的孩子时,我心软了,同意把你接回家。可是松萍知道我以前对你母亲的感情,一直不愿意接受你。住院的那些天,你母亲偷偷从医院溜走,我实在不忍心,松萍又拗不过我,因此即便对外说你和楚月是双胞胎,可她心底一直都怨你。” “那我亲生母亲后来有消息吗?”楚婉问。 “没有。”楚景山盯着楚婉片刻,挪开目光,“她跑了。” 楚婉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唯独没有料到楚景山说的。 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相信。 “小婉,你这次回来,不要闹了。”楚景山说,“你本来就不是我和松萍的亲生女儿,我们已经把你照顾到这么大……这个家,已经因为你而整天家无宁日,我们消停点,行吗?” 楚婉抬起眸,正好看见楚景山带着恳求的表情。 “我出生时医院的证明有吗?”她问,“有没有什么是可以证明我身份的?” 楚景山摇摇头:“都已经二十年了,早就没了。小婉,反正你都已经结婚了,日子过得还这么好,就别在意这些了。不管怎么样,爸爸都是把你当成亲生女儿来看待的。” 到了这个地步,楚景山像是已经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楚婉心底的疑虑却越来越深。 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又说不上来。 …… 一路上,楚婉都是狐疑地看着楚景山。 她问了很多问题,他都一一作答,就连在课堂上对着学生,都没这么多话。 楚景山是心虚的,可再心虚,他也不能让真相大白。 当年的事,是他犯的一个错误,如今楚婉都已经这么大了,没必要再让她知道那一笔糊涂账。 到家之后,楚婉该睡在哪里,就成了个大问题。 以前她和楚月的房间里有两张床,现在其中一张床被搬走了,以姐妹俩现在的关系,挤在一张床上睡又是不可能的。 楚景山说道:“小月,你去我和你妈的屋里睡,我在客厅打个地铺。” 楚月上次和妹妹闹掰,以为这回她会主动向自己示好,可没想到她居然不搭理自己,心底还有气。 她说道:“不要,我在这里睡习惯了。” “楚月!”楚景山瞪起眼,吼道,“现在连你都不听话了?” 楚月被吓了一跳。再看向父亲时,见他脸色铁青,不敢再拒绝,心不甘情不愿地抱着枕头,去了父母的房间。 之后,楚景山的脸色逐渐好转,他从柜子里拿了干净的被子,把楚月原本的被单换下来。 “小婉,你这一路回来累了,早点休息吧。”他说。 等到楚景山出去之后,楚婉把房门关上。 她总觉得,今天的楚景山不一样。 比之前的任何时刻,都要殷勤、客气,像是生怕她会闹。 可他为什么害怕? 如果她不是楚景山和郑松萍的亲生女儿,被领养照顾到这么大,她有什么底气闹? 难道,刚才那一番说辞,不过是他用来搪塞自己的? 楚婉想着自己的亲生母亲,试图从楚景山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个母亲的模样,可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难道她妈妈,真的把她一个人丢在医院病房置之不理? 屋子里静悄悄的,楚婉盖上被子,却怎么都睡不好。 她想念安年和岁岁,也想念顾骁。 这里早就不再是她的家了。 楚婉盼着立马弄清身世的真相,赶紧回家。 …… 此时成湾军区的家属院里,岁岁和安年翻来覆去的,都睡不着。 婉婉姐姐不在家,没人给他们讲故事了。 项静云笑着说这俩孩子娇气,以前楚婉没来的时候,他们哪需要听什么故事,自己在床上打着滚儿就睡着了。 可是话音落下,她又觉得欣慰。 如果不是因为楚婉对他们的付出足够多,兄妹俩又怎么会在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对她这么依赖? 孩子们很可怜,但同时,又是幸运的。 “奶奶,婉婉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哇?”岁岁问。 “大概三五天就回来了。”项静云哄着,“等她回来了,再给岁岁和安年讲故事,好不好?” 其实楚婉是昨天傍晚走的,她走之后,项静云已经照顾着孩子们过了一夜。 但不知道为什么,到了第二天,孩子们竟愈发惦记起她。 “那爸爸呢?为什么爸爸也不在家哇?”岁岁又问。 “爸爸接到临时任务,去了江城。”项静云说,“他是今天早上接到的任务,当军人就是这样,随时听从组织安排。” “爸爸什么时候才回家?”岁岁又问。 “大概三四天吧,他走得急,没说清楚。”项静云不厌其烦地回答着,话音刚落,看见岁岁眨了眨眼睛,眼圈还红红的。 项静云一怔:“岁岁怎么哭了?” 小团子两只胖手手抱着奶奶,小声地问:“他们真的还会回来吗?” 项静云的心底咯噔一下,再回过头,看见另一张床上,安年也是失落的样子。 一时之间,她全都明白了。 这两个孩子虽然小,但都已经懂事了。 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已经牺牲,也清楚地知道,母亲头也不回地抛弃了他们。 现在兄妹俩虽然被领养,有了养父养母,但他们心里头却没有安全感。 安年和岁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可项静云知道。 他们是担心顾骁和楚婉再也不回来了,就像他们的亲生父母那样。 她对兄妹俩心疼不已。 “你们婉婉姐姐出门办事,爸爸是去出任务,他们俩现在有点忙,可忙好之后,肯定会回家的。”项静云说,“岁岁和安年想他们,他们现在,肯定也在想着岁岁和安年。” “真的?”安年轻声问。 “当然是真的了。”项静云说,“安年和岁岁是我们家的孩子,哪有家人出门不惦记家里小孩的呢?” 兄妹俩听着项静云的话,都是似懂非懂。 但他们相信奶奶。 安年闭上眼睛,把被子拉高一些。 岁岁眨了眨眼睛,把眼眶里的泪花眨回去。 再过几天,爸爸和婉婉姐姐就会回家。 只不过是几天而已,在大院里玩着玩着,时间就过去了。 …… 楚婉是在天快亮时才睡着的,但一大早,还是被屋外的动静吵醒。 是郑松萍回来了。 郑松萍刚到家,就看见客厅地上的被子,她正纳闷,见楚月从自己房间出来。 楚月压低了声音说道:“楚婉回来了,她好像知道自己不是我亲妹妹的事了……” “你爸说了?”郑松萍神色警惕。 “我早上问过,爸说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了。让你这两天别和她闹矛盾,她回去之后,也不会突然再跑回来……”楚月捂着嘴,继续用气音说道。 郑松萍不知道楚景山是怎么把这事糊弄过去的,点了点头:“知道了。” 楚月去拿了牙膏牙刷:“我等一下要去奶奶那边看一眼。” “你爸又让你去?”郑松萍说道,“他这么多弟弟,他们也有自己的孩子,你奶奶身体不好,凭什么只让我们家操心?她不是最疼孙子吗?两三个孙子呢,怎么不让他们去照顾她?” “妈,你都说她心疼孙子了,哪舍得孙子辛苦啊。”楚月耸了耸肩,突然想起祁俊伟,问道,“对了,你碰见俊伟了吗?” 就在这时,楚婉推开门出来了。 郑松萍先是有些慌张,但回想一下,刚才她们母女说话的声音很轻,她应该听不见,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看着楚婉,郑松萍想起在军区时项主任说要写举报信的事,不敢再颐指气使,难得露出笑脸:“楚婉回家了?这么早,再睡一会吧。” “我去看看奶奶。”楚婉说。 “你去?”楚月惊讶道。 “你们不是说她身体不好吗?我去看看。”楚婉说。 等到楚婉去洗漱,郑松萍和楚月才回过神,面面相觑。 楚婉听见她们说奶奶身体不好…… 这么说,难道她也听见她们说楚景山随意找了个理由糊弄她的那番话了? 等楚婉走远了,郑松萍对女儿说道:“别怕,她能闹出什么风浪?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 楚月的心情却很沉重。 是,她们不是头一天认识她。 可是,在军区那些天,楚月见到了不一样的楚婉。 当年那个乖巧听话又好哄的妹妹,早就已经消失了。 …… 楚婉到老太太家时,还是大清早。 她敲了敲门,没多久,老太太来开门了。 老人家现在一个人住。 楚婉和老太太并不亲,但这和她是不是楚家孩子没有任何关系,楚老太太重男轻女,一直惦记着让楚景山和郑松萍再生个儿子,只是没能如愿。 楚婉来探望奶奶,是为了自己的身世。 当年的事,老太太也许知道。不过老太太很精明,也不知道能不能从她那里套出话…… 但即便是带着目的来,此时看见楚老太的样子,她还是有些唏嘘。 她老了很多,说话还犯糊涂。 一看见楚婉,她就说道:“小月啊?今天给我带什么吃的了?” “奶奶,我是楚婉。”楚婉说道。 楚老太太把眼睛眯起来,凑近了看,许久之后又说道:“我说呢,小月怎么变漂亮了。” 楚婉扶着老人家胳膊进屋。 楚老太太说道:“你怎么愿意扶我?他们都说我臭。” 楚婉以前听过,照顾老人和照顾小孩是一样的,都得哄着。可这之间,又有区别,老人不比孩子可爱,尤其是病倒之后,守在病床前的家人,就很难有足够的耐心。 “夏天出汗,有味道是正常的。我去烧一盆热水,您去洗一洗就舒服了。”楚婉说。 楚老太太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 她生的三个都是儿子,不方便。儿媳妇倒是有,可她们才懒得管她臭不臭。至于几个孙女,最大的是楚月,楚月娇生惯养的,来她家都是捏着鼻子,更不可能这么体贴。 直到现在,楚老太太才觉得楚婉好。 不过已经太晚了。 老太太有些糊涂,说话颠三倒四的,可她的腿脚还算利索。 楚婉给她找了换洗的衣服,让她进去洗澡,之后就只用在外面守着,不需要多帮忙。 过了好一会儿,楚老太太出来了。 这叫一个神清气爽。 楚老太年轻的时候嘴皮子厉害,看谁都不顺眼,有什么好吃的,全给孙子们留着,不愿意给孙女。 现在老了,孙子们对她没多好,因此就算楚婉只是给她烧了热水,她心里都觉得感慨。 “还是你这孩子最懂事。”楚老太说道,“以后你经常过来。” “我结婚了,现在随军,平时回不来。”楚婉说。 楚老太惊讶道:“你男人不是制钢厂的吗?怎么又当兵了?” 见她又犯糊涂,楚婉解释道:“他去世了,您忘了吗?” 楚老太记不清楚,只说道:“那你一个人怎么过?以前的人说,有福生六月,无福生腊月。你是六月生的,怎么半点福气没沾着呢?” 楚婉垂着眸,静静地听楚老太说的话。 突然之间,她心底一颤,抬起头:“奶奶,我是六月生的吗?” “当时你爸把你抱回来的时候,你才两个多月大。”楚老太太说。 楚婉的神色微微一变。 楚月是九月生的,可楚景山却说,她和楚月都是在医院出生,还是挨着的病房。 “奶奶,您记错了吧?”楚婉故意问。 “哪能忘!”楚老太太立马反驳,“你爸把你抱回家的时候,都快九月了,那年特别热,我又不是老糊涂了。” 感觉到离真相近了些,楚婉的心脏噗通直跳,她哄着楚老太太:“奶奶,您不糊涂。我爸说了,把我抱回来没多久,楚月就出生了。后来他和我妈对外就说我们是双胞胎。” “你爸怎么告诉你了?”楚老太太问。 “我长大了呀,他什么都告诉我了。”楚婉佯装镇定。 “他们俩口子,求着我别说,自己倒是全说明白了!”楚老太没好气道,“你还喊她妈!她那样的,哪算是妈!我真后悔,当年怎么就被她哄着让她进门了。郑松萍就是连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你亲妈!” 楚婉坐在楚老太身旁,两只手紧紧扣在一起,因过于用力,指甲盖都有些发白。 她做了个深呼吸,唇角仍旧带着恬静的笑容:“奶奶,我妈还说您记性不好,不中用了。但我看您的记性很好,什么都记得呢。” “郑松萍说我不中用了?”楚老太“啐”了一口。 她站起来,往屋里走。 床底下藏着一个饼干盒,楚老太自己拿不出来,就指了指,让楚婉去拿。 “我是记不清这两年的事,几十年发生的事,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 楚景山的心情很不错。 虽然楚婉刚来的时候问起自己身世的事情,差点打乱了他的计划。但多亏他脑子转得快,随意编了个理由,给她搪塞过去。 之后,楚婉虽有些狐疑,但并没有再追问。 直到昨天,楚婉从楚老太家回来,疑虑似乎是彻底打消了,变得和以前一样温柔乖巧。 这样一来,当初发生的一切,再也不会见天日,再加上下午要参加学校的表彰大会,楚景山满心舒畅,心情无比放松。 中午,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吃饭。 楚婉说道:“爸,我离开京市已经三天了,准备买明早的车票回去。” 郑松萍抬起眼,尽量不让自己的唇角上扬。 估计那项主任所谓的举报信也只是吓唬她而已,楚婉已经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孩子,感激涕零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恩将仇报”? 只要楚婉走了,家里就风平浪静了。 “明早?”楚景山问。 楚婉“嗯”了一声:“爸,我听说今天下午的表彰大会对你而言很重要,我能参加吗?” 楚景山抬起头,看着女儿漂亮的脸蛋。 她和她妈妈年轻时长得很像。 看着女儿的笑脸,一时之间,他心底的隔阂消失得无影无踪,笑道:“当然可以。” …… 下午的表彰大会,在北城第二中学的礼堂举行。 学校各个科室的同志、教师、领导,还有学生以及学生家长都已经准时到场。 礼堂台上挂着大红色的横幅,校方领导坐在台上,面前摆着奖状和一些肥皂、牙刷、搪瓷杯等奖品。 楚婉到场时,一道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是楚老师家的小婉吧?我刚才差点没认出来。小婉看着跟以前是不是不一样了?” “小婉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前两年小婉下乡,日子过得不容易……现在好了,又结婚了,上回来她带她爱人来家里,她爱人是真体面,听楚老师说,她爱人是部队的营长!” “那楚老师家大女儿的爱人在部队里是做什么的?” “排长吧。” 楚月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看向郑松萍。 郑松萍也沉下脸。 她没想到,楚景山平时在自己面前假意对楚婉爱理不理,实际上自己不在的时候,竟在大院里把楚婉吹到天上去。 这么一对比,楚月的风头全被楚婉压下去了! “妈,坐这边吧。”楚月说。 郑松萍怕被人看了笑话,转头笑着对楚婉说:“小婉,你坐我边上。” 可是楚婉没理她,在前排找了个位置坐下。 郑松萍一脸尴尬。 礼堂里不少人看着这一幕,都有些纳闷,这是怎么了?母女俩闹不愉快了? 表彰大会正式开始,先是校长拿着演讲稿发言。 之后,一个个学生代表因优异的学习成绩被请上台,领取奖状,台下他们的父母都是一脸骄傲。 学生代表领奖结束之后,一位教师对着话筒说道:“下面进行大会第二项:请赵启荣副校长宣读北城第二中学先进教师名单。” 副校长赵启荣拿着名单,将先进教师请上台。 得了这项荣誉的大多是年轻教师,下台时一人领一个搪瓷杯,笑容比花儿还要灿烂。 从学校领导,到每个学生和教师,大家都要发言,再加上颁发奖状、奖品,一个多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此时台下的楚景山,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 即便大部分同事都说优秀教师的表彰必然是他的,可他仍旧忐忑。 “大会的最后一项,是由我们学校推荐到全省的优秀教师人选。” “让我们热烈欢迎——” 郑松萍和楚月都是一脸紧张。 母女俩盼着听见那个熟悉的名字。 “让我们热烈欢迎楚景山老师!” 郑松萍和楚月对视一眼,满脸的惊喜。 在掌声之中,楚景山缓缓上台。 即便他想装出平静淡定的样子,但还是无法掩饰,激动得快要说不清楚话。 北城第二中学不是什么小学校,被校方以优秀教师的身份推荐到全省,这意味着他在学校的职位不会再停滞不前。 台上,校领导在给楚景山颁发奖品。 全校唯一一个优秀教师,甚至要评比到省里去的,当然不是什么牙膏牙刷或者香皂就能打发。 奖励有各种实用的票证和津贴补助,台下楚月和郑松萍笑得都快要合不拢嘴。 但更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副校长赵启荣说的话。 “今年九月,我就要退休了。在和陈校长商量过后,我们认为最适合接我班的人选,是楚老师。”赵启荣笑着说。 郑松萍不敢置信,瞪大了双眼。 副校长! 以后她是副校长的媳妇了,大院里谁见了她,不高看一眼! 坐在母女俩身边的职工听见这话,立马表示恭喜。 郑松萍和楚月笑得眼睛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 前排的楚婉对此一点都不意外。 原剧情中,楚景山在她死后没多久,就成了副校长。之后一路往上走,变成校长,再在机缘巧合之下进了教育局,成为教育局局长。 往后很多年,人们提起楚景山,都是赞不绝口,说他是一位优秀的教育工作者。 “楚老师才四十出头,行事作风肯定不像我这么古板,以后学校里的孩子们有福气了。”赵启荣说道,“接下来会进行一段时间的公示,如果所有人都没有异议的话,到今年九月开学的时候,楚老师将正式成为我们学校的副校长!” 台下掌声雷动。 楚景山享受着这一刻,神情意气风发。 这时,一道温柔却坚定的声音传来:“我可以说几句话吗?” “这是?”赵启荣看了看楚婉的方向。 台上一位女老师说道:“这是楚婉吧?楚婉是楚老师的女儿,以前也是从我们学校毕业的,学习成绩十分优异!” 赵启荣忙说道:“楚老师的女儿是想上台恭喜楚老师吧?” 楚景山一听,也笑了,冲楚婉招了招手,满脸的慈爱。 楚婉刚才特地找的是前排的位置,现在上台时,就没耽搁太多时间。 接过话筒之后,她说道:“首先,爸爸成为副校长,我为他感到开心。” 大家都望着楚婉。 小姑娘的声音温温软软的,拿着话筒却很大方,一点都不怯场。台下的教师职工和学生家长都打起精神,有的夸楚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有的是单纯觉得漂亮女同志说话可比听老领导念演讲稿有趣多了,注意力不自觉被吸引。 楚月不高兴地撅起嘴巴。 楚婉什么时候这么爱出风头了? “谢谢小婉。”楚景山笑道。 但楚婉没有对他笑,而是低下头,从自己背着的挎包上,拿出几封信。 “这里有几封信,我想给大家念一念。” 郑松萍皱眉,她要闹什么幺蛾子? “景山,我是松萍。我不认得太多字,这封信,是请村里的老先生帮忙写的,他答应不会外传,请放心。你回城三个月了,是不是已经把我忘记了?你说过要娶我,我把自己整个人都托付给你了,你怎么能骗我呢?” “我怀孕了,算一算,孩子是九月份出生。我爸妈快要打死我,说我不要脸,不知廉耻。” “现在已经六月了,你和姜曼华的孩子是不是已经出生?你们现在过得好吗?她是资本家的大小姐,肯定不懂得体贴你。” 楚婉一字一顿,声音柔和却有力。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住了。 郑松萍尖叫道:“你哪来的信!” 楚景山也浑身僵硬,上前就要去抢。 但楚婉把信举高,往后退了几步,转头对校长说道:“校长,这关乎着学校教师的作风问题,请您让我念完。” 校长神情严肃:“你念。” 赵启荣和几个男老师闻言,立马上前拦在楚景山面前,将他的双手牢牢按住。 “这是最后一封信了。”楚婉打开,继续道,“景山,孩子快出生了,你还不跟她离婚,那我就只能去找你了。这是最后一封信,如果你不和姜曼华离婚,把我接到城里,并且把你妈制钉厂的工人职位给我,就别怪我不客气。我要去告你,告你流氓罪!” 台下的郑松萍一直在尖叫,直到这最后一封信念完,她的声音逐渐轻了,双腿发软,直直地跌坐在地上。 周遭的目光像是一把把冷箭,嘲弄讥讽,还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楚月扶着郑松萍,眼泪直接就掉下来:“你们别听她胡说,她都是在胡说!” 楚婉将这几封信交到校长手中:“校长,郑松萍过去是制钉厂的员工,您可以请人核对笔迹。” 校长接过信,神色凝重:“这些信,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这些信,都是楚老太太给楚婉的。 事情还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楚婉的亲生母亲叫姜曼华,是京市人,从小家境优渥,性子天真烂漫。姜曼华是资本家的女儿,那一阵子家中听见风声,将她暂时送到北城亲戚家。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与英俊又有学识的楚景山相识。 但那是一九五五年,没过几个月,楚景山在一九五六年作为第一批下乡的知青来到桐合村。 他担心姜曼华不愿意等自己,哄着她去领了结婚证。 可没想到,下乡没多久,他又遇到郑松萍。 彼时迟迟没有回城的希望,楚景山犯了错误,悄悄和郑松萍处对象。他们说好的,自己在城里有媳妇,并且迟早会回城,他是不希望被郑松萍赖上,同时,郑松萍想借由这个机会嫁到城里去,两个人各自心怀鬼胎。 楚景山以为自己要在桐合村待很多年。 谁知没过多久,他母亲说有希望办他帮“病退”回城。 楚景山回城时,姜曼华已经怀孕四个月了,他欣喜若狂,决定将在桐合村发生的一切忘记。 然而,一个月后,他收到郑松萍写来的信,她也怀孕了。 楚景山六神无主,一再逃避,可另一边,郑松萍步步紧逼。 直到郑松萍提出要举报他时,他为了自己的前途,决定和姜曼华离婚。 正好京市有消息传来,因家中成分问题,姜曼华的父母出事了。她匆匆赶过去,再回来时,却不见自己的女儿。 楚景山为了让她死心,将当时不过两个多月大的孩子抱到自己父母家,谎称孩子已经夭折。 父母出事、女儿夭折,双重打击,姜曼华病倒。楚景山怕再拖下去夜长梦多,提出离婚。 在那之后没多久,楚月出生了,楚景山将楚婉抱过去,对外就说两个孩子是双胞胎。 这一切,都是楚婉从楚老太太口中得知的。 楚景山为了掩盖真相,竟还说她是自己领养的小孩。 满口谎言。 楚老太太说,楚景山提出离婚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姜曼华。 她当时病得重,家中突逢巨变,连亲戚都不愿再照顾,兴许就这么病死了。 此时站在台上,楚婉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所有人,既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她的亲生母亲。 像楚景山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资格教书育人,更没资格过得像现在这么好。 台下一片哗然。 郑松萍掩面痛哭,失去全部的体面。刚才还是副校长夫人,现在变得像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她不敢相信,更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楚月也是脸色苍白,用力摇头:“我妈当时也是没办法了。” 可楚月这么一说,大家就知道了,原来她早就知道这件事。 “这种人怎么能当副校长?” “这一家子人都不是好东西,幸亏小婉随了她亲妈!” “楚景山刚来学校的时候,说双胞胎女儿已经九个月大了。但我那时候看就觉得其中一个孩子不像只有九个月大的样子,倒像是一岁。郑松萍说是因为那孩子营养好,我呸!” “对,我也记得,后来他们就不怎么把孩子抱出来。还是后来孩子大了,楚月吃得好,个子比楚婉高,还长肉,才看不出差距……” “像楚景山这种人,应该直接开除!” 这些声音,让楚景山心慌。 到手的优秀教师荣誉和副校长的头衔全都没了。 “楚婉!”楚景山目眦欲裂,猛地扬起手,想要一巴掌扇下去,“我打死你!” 可巴掌还没落下,他看见礼堂外,一道身影出现。 顾骁这一个月出了两趟临时任务,向组织申请了一天假期,就在刚才,他从江城赶过来,想接楚婉回家。 职工大院的门卫告诉他,楚老师一家都去学校参加表彰大会了。 顾骁立马来到礼堂,没想到看见楚婉上台的全过程。 而她把话说完之后,楚景山竟然还想打人。 此时,他快步走到楚婉身边,狠狠抓住楚景山的手腕。 “你要打死谁?”他厉声问。 楚景山怕了,咽了咽口水:“她、她想害死我!” 顾骁的脸色彻底沉下,太阳穴上青筋暴起,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大掌抓住楚景山,猛地一反手,将他一脚踹开。 楚景山被踹到台下,脑门撞到台阶,他连滚带爬,护着自己的头。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颜面尽失过,但现在,脸面已经是最不值钱的了。因为楚景山的耳边充斥着一道道愤怒的声音。 他们让校方辞退他、让他们一家滚出职工大院、还说当年他为了回城假装病退,可以报公安…… 楚景山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 为什么楚婉非要置他于死地?他已经尽量弥补了。 二十年前,等到稳住郑松萍之后,他一直不相信姜曼华已经不在人世,到处都在打听她的下落! …… 台上,顾骁已经走到楚婉的身旁。 他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 她一个人的力量这么微小,却撕开了楚景山一家的真面目。 顾骁牵着她的手,走到学校领导面前:“这里还有一封举报信,是清远军区的项书记托我带来的。” 楚景山与郑松萍脸上所有的血色褪去。 之前的作风问题,都已经是陈年旧事了,他们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校方能留点情面。 可没想到,顾营长竟也不拦着楚婉,他们这是要赶尽杀绝!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31章 第31章 楚景山来参加表彰大会时有多欢天喜地,此时就有多狼狈难堪。 听着耳畔响起的一道道嘲弄鄙夷甚至怒骂的声音,他们一家三口连头都抬不起来。 楚景山死死地瞪着楚婉。 这几封信,是她从楚老太那里拿来的,也就是说,早在昨天,楚婉就已经知道了一十年前那件事的全过程。可在家里的时候,她半个字都没透露,一副乖顺柔弱的模样,甚至还假惺惺地说要陪他参加完表彰大会才走! 她是他的女儿,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如果她能稍稍手下留情,只在家中与他们对峙,或者在大院里闹,他都没这么气。可她偏不,楚婉对他太了解了,知道他和郑松萍在意什么,就摧毁什么! 郑松萍的眼泪都快要流干了。 她从来没想到,自己竟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成这样,这撒泼打滚的样子,和她从前在桐合村见到的村民有什么区别? 来到城里一十年,郑松萍从不提起自己在桐合村长大,早些年她偶尔还会回去看一下父母,后来父母相继过世,她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在郑松萍看来,她和桐合村的村民们不一样,和她的兄弟姐妹们也不一样,她是城里人,和丈夫是双职工家庭,这日子过得多滋润! 甚至就在十几分钟之前,她以为自己的日子会更滋润,先是成为副校长夫人,再过几年,还有可能是校长夫人,大院里每个人见了她都要更加客气! 然而现在,美梦破碎了。 表彰大会已经进行到最后环节,楚婉的上台并没有影响到整个大会的流程。北城第一中学的校长没想到楚景山是这种人,严厉地表示,就算公安同志不管这样的“家务事”,他们校方也要管。 一十年前的一笔感情债,到了现在才有清算的一刻,楚婉觉得太便宜楚景山了。可再转念一想,一十年前刚假装病退回城的时候,楚景山一无所有,就算事情闹大了,他该结婚就结婚,该生子就生子,再由长辈疏通一下,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份好工作。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在楚景山自以为拥有了一切的时候,将他狠狠拉下,四十多岁的他摔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以校领导和全体职工此时的愤怒,档案上肯定会记下重重一笔,他还怎么翻身? 恐怕接下来的大半辈子,楚景山都要在痛苦中挣扎煎熬。每当生活不如意的时候,他就会想——我本来差一点就要成为副校长了! 楚婉看着人人喊打的楚景山和郑松萍,只觉得痛快。 可再痛快,能抚平她亲生母亲当年受到的伤害吗? 楚婉心疼自己的妈妈。 当时姜曼华生病了,之后再无音讯,他们都说她已经不在了。 可楚婉多希望妈妈还活着,即便天大地大,她们母女很难再重聚,可她还是希望妈妈在某一个地方,活得很好。 此时,台上的楚婉冷眼看着楚景山一家,她终于不再像过去几年那样,总是盼着融入他们,盼着他们能多看自己一眼。 顾骁站在楚婉的身后,大掌稳稳扶住她纤细颤抖的双肩,将她护在自己怀中。 …… 楚景山一家回到大院时,已经是傍晚了。 一家三口都饿了,但却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去买菜或是上食堂打饭,因为,他们被要求立马搬离大院。 楚景山一家只好回去收拾。大院职工们还不信,生怕他们悄悄关上门多待一天,一个个便像是人墙似的堵在门口,死死盯着他们。 在一家三口进屋没多久,楚婉也过来了,她这趟回北城,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准备一并拿走。 大院里的孙老师说道:“小婉,你别急着收拾啊,现在赶到火车站已经没有车票了,倒不如和你爱人再在这里住一宿,明早走也来得及。反正楚景山和他媳妇女儿现在就要搬走了,也碍不着你的眼。” 大院里的职工和职工家属们是看着楚婉长大的。过去他们就觉得这小姑娘乖巧漂亮,纳闷家里怎么就只宠着楚月一个人。现在,他们可算是明白了,但回过神之后,对楚婉更加心疼。她是楚景山的亲生女儿,在家里居然要受这种待遇,真是有后妈就有后爸,两个人都不是好东西。 “孙阿姨,我不想住在这里了。”楚婉说,“我们商量好了,一会儿去开一间招待所,明天再回京市。” 这话一出,大家都啧啧感慨。 明明有地方可以住,但因为膈应,宁愿去开招待所,要不是这小俩口钱多得没处花,哪能这样糟蹋啊。 楚婉回房间拿行李。刚一进屋,一抬眼,她看见楚景山的眼神。这眼神,就像是恨不得杀死她似的。 楚婉没有躲避他的目光,脊背挺得笔直,父女俩对视了许久。 楚景山恨得目眦欲裂,正当他握紧双拳时,一个抬眸,看见站在门外的顾骁。即便隔着一段距离,可顾骁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楚婉的方向。 在与他对视时,顾骁的神情淡淡的,可一股子狠厉的气场却像是与生俱来一般,让楚景山不敢造次。 在表彰大会上,当着这么多面被自己的亲女婿给打了,这是楚景山一生的耻辱。可他的耻辱,又何止是这样?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愿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这就像是一场噩梦,让他无法面对。 整理自己满屋的衣服时,楚月的脑子一片空白。 这么多的衣服,从前她买回家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但以后呢?楚景山丢了工作,郑松萍的工作则给她了,而她当时太任性,说辞职就辞职。将来,他们一家三口该怎么过?难道让祁俊伟养着他们吗? 楚月害怕,怕他会嫌弃自己,嫌弃自己的家人。 楚月蹲在五斗柜前,将衣服一件一件叠好,眼泪不住地落下。 但她没想到,更可怕的事还在后头。 “楚景山和郑松萍在哪里?” “公安同志,他们在里面!” “公安同志,我带你们去,就在那边……” 楚月浑身一僵,用极慢的速度站起来。 几个穿着制服的公安闯进屋,要将脸色煞白的楚景山和郑松萍带走。 “我们接到北城第一中学校方送来的举报信,清远军区的项主任举报你们传播封建迷信,现在跟我们走一趟。” 楚景山连忙解释,声音都在颤:“公安同志,我们没有传播封建迷信,都是家务事而已!” 郑松萍哭喊着:“没有!我们没有传播封建迷信!以前宁玉村全村人都说楚婉是小寡妇,说她晦气克夫,凭什么只抓我们?” 公安同志沉下脸,严肃道:“你口口声声把这话说出来了,难道我们还抓错了你?” 看着父母被带离的背影,楚月六神无主,跑上前:“爸!妈!” 郑松萍回头时也是满脸的泪痕:“小月你别怕,妈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先去奶奶家住一段时间,别怕!” 楚月一直以为自己有能力、有主见,是和其他女同志不一样的。可真到了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担不住事。 她哭得停不下来,瘫软在地上,满脸无助。 楚月以为职工大院里的“大人”会帮助自己,可他们开口时,却是一脸讥讽。 “郑松萍对自己女儿是真好,这么大的人了,还让她别怕。有什么好怕的,楚婉也是一十岁,一个人经历多少事了,怎么不见得他们夫妻俩心疼呢?” “我以前就觉得奇怪,说是楚景山正好认识小婉下乡村里的什么村支书,才让她嫁过去,估计是以前他自己下乡时认识的。” “这当爹的真忍心,把自己女儿嫁去让人这么磋磨。前两年小婉好几次都是哭着回家的,但都没在家里待多久,郑松萍就给人轰走了,送走小婉的时候还笑着让她懂事,让她忍……郑松萍怎么不让自己女儿忍呢?” “现在回想那些年,真是心疼小婉,幸好这丫头自己都熬过来了。” “以后小婉过的是好日子,该熬的人变成楚月了,这就是风水轮流转啊!” 楚月仰起脸,看着所有人。 他们都在说风凉话。 她更加难受,双手掩面想要跑进屋,突然之间,想起母亲对自己说的话。 郑松萍让她去奶奶家。 楚老太太家很小,而且特别臭。如果父母一时之间回不来,她难道要一直和老太太生活下去吗?要是她还没结婚,还能找个人嫁了,但现在她嫁的是军人,祁俊伟升不上去,她起码得等个十几年才能随军。 而她如今所有的苦难,都是楚婉给的。 楚月红着眼,在楚婉面前停下脚步。 “是奶奶把信给你的,也是奶奶不忍心瞒着你,告诉你曾经发生的事情。但是,你是怎么对待她的?”楚月说,“爸没了工作,以后就没法给奶奶钱了,老人家到了这个年纪,还得受苦,这就是你想要看见的吗?” 楚月认识的楚婉,向来都是心思细腻,并且愿意为人着想的。 她语气激动,质问道:“你标榜的正直和善良呢?” “我从来没有标榜过什么。”楚婉说道,“奶奶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她不至于生活不下去。” 楚月红着眼:“起码将来她过得肯定没有以前好,你就不担心吗?她是好心好意,才愿意把真相告诉——” “一十年前,我被抱到奶奶家时,她帮忙瞒着。明知道我妈因为我的事病倒,奶奶没有丝毫不忍,即便知道我妈可能会因为没有人照顾而病死,她都不愿意说出真相。是不是人老了,变得可怜了,就可以推翻她曾经犯的错?”楚婉平静地问。 楚月怔住了。 “老太太现在后悔了,还不是因为郑松萍对她不好?她要是自己过得好,哪还会惦记前头的儿媳妇!” “把两个多月大的孩子抱走,骗孩子母亲说是夭折了,没见过心眼这么恶毒的人。” “都这样了,还有人为她打抱不平呢,真是‘孝顺’孙女。” “楚月,你这么孝顺你奶奶,以后可一定要照顾好她!” 大家说着说着,都笑了起来。 楚月满脸通红,两只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角,往后退。 他们怎么会这么对待她? 做错一切事情的是她父母,和她有什么关系? 现在的她,无依无靠,难道不可怜吗? 楚月羞愤交加,重新跑回屋里。 屋外有人催促:“快点收拾,天黑之前就搬走!” …… 楚婉离开职工大院时,许多人都有些不舍,因为他们知道,她这一趟离开之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才一十岁,虽然第一次婚姻嫁的丈夫看起来很不错,但从小看她长大的几个女同志们,还是有些担心。 “小婉,以后就没娘家可以回了。”孙老师说道,“要真受了什么委屈,来跟孙姨说。” 楚婉听得眼圈红红的,轻轻点头:“孙姨,我知道了。” 孙老师心疼楚婉,抬起头看了顾骁好几眼,有些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孙姨,您放心。”顾骁沉声道,“我不会让婉婉受委屈的。” 孙老师一听,紧拧的眉心缓缓舒展开。 这可是军人同志的承诺啊,能不信吗? 再一回神,刚才军人同志喊她什么?孙老师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好、好!小婉过得好,我们大家都能放心!” 从职工大院出来,他们就得去开招待所了。 顾骁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全程跟着楚婉,看着她娇小的身影穿越无数条小巷子,来到目的地。 顾骁带了军官证,楚婉带了介绍信,两个人开了一间房。 招待所的女同志悄悄打量他俩,按照规矩,问道:“你俩是什么关系啊?” 楚婉等着他回答。 可是她也不知道顾骁是怎么回事,半晌不吭声。 她抬起眸,看见招待所女同志正盯着他俩,等着答复呢。 楚婉的脸颊微微一红,轻声道:“他是我爱人。” 顾骁的唇角止不住上扬。 爱人…… 他喜欢她这么称呼自己。 见顾骁笑了,楚婉才知道他是故意的,轻轻推了他一把。 望着这一幕,招待所女同志的目光幽幽的。 小俩口搁这儿打情骂俏来了。 羡慕啊! …… 将行李放到招待所之后,小俩口出去吃饭。 顾骁指了指不远处的国营饭店:“去那里吃吧。” 只是他话音刚落,突然想起票证还在招待所的行李袋里。 “这么热的天,你就别来回跑了,我自己回去拿。” 望着顾骁跑开的背影,楚婉的嘴角还是不自觉翘起。 不就是多走几步路、多晒会儿太阳而已吗?她哪有这么娇气。 楚婉一个人进了国营饭店。 聂慧慧正在后厨洗碗,听见脚步声,两只手随意擦了一下,正要出来,突然脚步顿住,躲了起来。 “怎么了?” “那好像是我以前的弟媳妇。” “就是嫁军官的那个?” “她怎么回来了?该不会是被人赶回来的吧?” 聂慧慧悄悄打量着,在心底下了结论。听说楚婉随军了,随军的可不能随随便便跑回娘家,估计是被婆家人赶出来了!她这样一想,心里头舒坦了不少,谁让楚婉害得他们全家都过得不如意呢? 楚婉这么一走,家里乱成一锅粥,她不得不每个星期回去好几趟,既要辅导弟弟的作业,又要多少塞点钱给娘家补贴补贴。上回这事被她男人知道了,闹得那叫一个厉害,甚至还说,如果她再这么惦记着娘家,就滚回娘家去! 聂慧慧自己过得不如意,就想着楚婉也别如意。 这会儿见她一个人回城,心底偷着乐。 可谁知道,边上人说道:“你傻了吧?自己看看你以前那弟媳妇,脸色红润、穿着体面,还有手中那挂着招待所小牌子的钥匙……有半点寒酸样吗?” 聂慧慧眉心一拧,又听见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她只愣了片刻,就认出来,那人是顾营长! “我去给他们点菜。”边上人说道。 聂慧慧躲在后厨,听见顾营长点的菜,不由往外走了两步。 “十三两粮票、十两肉票……”服务员拨着算盘,“一共四元五分钱。” 丰盛的菜一盘接着一盘上桌。 楚婉傻傻地看着:“你点这么多会浪费的啊!” “让我媳妇吃饱,哪能算浪费?”顾骁给她夹了一块里脊肉,递到她嘴边。 楚婉自然地张嘴接过,浓郁酱汁包裹着新鲜的里脊肉,口感丰富。 她认真道:“必须吃完,不吃完谁都不能走!” “遵命。”顾骁低笑。 望着这一幕,聂慧慧目瞪口呆。 这小俩口的感情,说是不恩爱,都没人信。 “慧慧,傻站着干什么?过来洗碗!三天两头请假,现在还偷懒,真不怕我上报啊!你以为咱们这工作就是铁饭碗了?干不好照样要滚蛋!” 听见这声音,楚婉向着后厨的方向看了一眼。 “认识?” “不重要的人。” 聂慧慧咬紧牙关,更觉得扎心了。 …… 从国营饭店出来,楚婉软声道:“吃得这么饱,都快要走不动路啦。” 顾骁失笑:“走不动,我背你。” “背我?”楚婉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正当她要摇头时,顾骁已经微微俯下身。 见楚婉一动不动,侧过头,牵住她的手,将她扯过来。 楚婉稀里糊涂地靠在他的背上,膝盖窝被轻轻一抬,整个人就悬空了。 天已经黑了,满天的星光,来来往往的都是赶路回家的行人。 小时候,楚月经常会撒娇,闹着要爸爸背自己,楚景山从来不会拒绝。 那时,小小的楚月被背着满院子跑,发出清脆的笑声,每到这个时候,楚婉都会站在不远处,羡慕地看着。 楚景山背着楚月,等到累了才把她放下来,经过楚婉身边时,步伐会稍稍一顿。 郑松萍便说爸爸累了,让她懂事一点。 楚婉从小就很懂事,可后来她又无数次怀疑,是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才会被偏爱? 此时,她看着顾骁宽阔的后背,纤细的胳膊环住他:“还从来没有被人背过我。” “以后我来背你。”顾骁听出她声音里的委屈和脆弱,说道,“去哪里都背。” 楚婉轻笑:“在家属院也背吗?被笑话了怎么办?” “我背自己媳妇,管他们呢。”顾骁也笑了,停顿片刻,说道,“楚家人苛待你,是他们的问题。过去那一十年,你在楚家孤立无援,可现在不一样了。不管是我、我的父母、妹妹,还有安年和岁岁,我们都是你的家人,都是你的后盾。” 楚婉清澈的双眸变得有些雾蒙蒙。 她的脸颊,轻靠在他宽大的背上,小声道:“我也不知道今天哪来的勇气,就是觉得,他们凭什么过得这么滋润呢?” 顾骁说道:“下午刚到礼堂时,我也很惊讶,第一天看见你这样。” “我当时是什么样的?”楚婉好奇地问。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话,一点都不怯场。看起来,很适合做老师。” 楚婉“啊”了一声:“还有三天军区小学就要考试了,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她急着要回招待所复习考试的内容,一路上还念叨着如果火车能开快一点就好了,要温习的书还在军区呢。 看着楚婉这着急的样子,顾骁忍不住笑了。 这会儿她像个小女孩一般手忙脚乱,哪还有下午在礼堂时冷静又有魄力的样子? 但如果可以的话,顾骁希望她永远像个小女孩。 不管是从前在城里的职工大院,还是后来在宁玉村,那都是过去发生的事了。 他会带着楚婉回到军区,回到他们的家,如他所承诺的那样,再也不让她受到委屈和伤害。 …… 楚月一个人提不动这么多行李,可职工大院的人说了,如果她不收拾好一切带走,明天一早,大家就会直接把东西扔出去。 她没办法,只好来回跑了好几趟。 等到终于搬好家,她以为奶奶给自己准备了晚饭,可进屋一看,就只有一碗稀粥和一小碟榨菜。 楚月就没这么憋屈过。 她放下筷子不愿意吃,可奶奶也没哄着自己。 “楚婉没来啊?” “楚婉怎么会来?她回军区了,才不会管你!” “怎么可能?她不来给我洗澡了?” “奶奶,你为什么要把我爸妈写的信给楚婉?你知不知道她今天把我爸害成什么样了?” “什么信不信的?我不知道!” 听着楚老太太没好气的语气,楚月知道,她又开始犯糊涂了。老人家的记性一天比一天差,就连中午吃过饭没有都记不清楚,脑子里估计就跟浆糊似的,搅成一团。也不知道楚婉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才从她口中打听出当年的事。 楚月懒得搭理楚老太太,转过身去。 可老太太还在念叨着。 “什么她害你爸啊?楚婉这么乖,怎么能害人呢?” “要说也是你和你爸妈害了她,害了她妈!姜曼华好好的一个小姑娘,以前多讨人喜欢,就这么被害死了,可怜啊!” “我又想想,说不定她还没死。就是发高烧,没人照顾她,但是她有钱啊,还不知道自己去医院了?楚月,你和你妈这么欺负我这老太婆,到时候我让我以前那儿媳妇过来,给我出气!” “是是是!楚婉好,楚婉她妈好!”楚月终于发怒,饿着肚子进里屋,把房门狠狠摔上。 她想着楚婉说的话,不得不承认,即便楚婉这次对他们一家太不留情面,但有一句话是没说错的,不能因为老太太可怜,就忘了她曾经作过的恶。 楚婉和她妈怎么可能给老太太出气? 想到这里,楚月摇摇头。 楚婉她妈不可能还活着! 倒是她自己的妈,现在在派出所待着,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楚月将自己蒙在臭烘烘的被窝里,一肚子的苦,却没处可以说,擦一把眼泪,肚子又“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她很饿,饿得反胃犯恶心,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吐不出来。 楚月心底咯噔一下。 难道她怀孕了? …… 第一天一早,小俩口就要坐火车回京市了。 “累不累?要不要我扶你?”顾骁问。 不问还好,这一问,楚婉就气呼呼的。 昨天晚上,顾骁一宿都缠着她,害得她一宿都没睡好。 更气人的是,她累得腰酸背痛的,他倒好,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楚婉用胳膊肘推开他,不乐意地瞪他一眼。 顾骁的嘴角又不由自主地翘起。 他媳妇连气鼓鼓的样子都有一点可爱。 不过,惹媳妇不高兴这事,真不能怪他。 再过十几个小时就到京市了,到时候一回家属院,他都不用猜,岁岁肯定第一个冲上来。 之后是他妈和安年。 要是运气再差一些,就怕他妹也要过来找嫂子去逛国营裁缝店。 莹莹一来,齐远航不是也要跟着来凑热闹吗? 顾骁左思右想的,可以断定,回家属院后,会有一堆人和他抢媳妇。 没办法,谁让他媳妇太讨人喜欢了。 现在他只盼着,早点过年,他们一家人去清远。 到时候上了小岛,安年和岁岁肯定要去海边玩,项静云得陪着俩小的。 至于他爸—— 老头子这么古板的人,估计和他媳妇处不来。 也好! …… 家属院的嫂子们发现一件稀罕事。 顾营长在江城出完任务之后,居然还特地绕到北城去,把他回娘家办事的媳妇给接回来了! 这小俩口的,得有多腻歪啊! 现在再回想一下当时顾营长刚娶媳妇大家伙儿是怎么说的? 那会儿不管是大院里的军人还是军属,都觉得小媳妇怪不容易的,嫁给一个不懂得体贴人的顾营长,还得照顾俩熊孩子,将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可没想到,人家小日子不需要他们操心。 顾营长一家不知道过得有多好! 这会儿,嫂子们看着小俩口手牵着手回来,又看着项书记一脸激动地迎上前去嘘寒问暖,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人比人气死人啊。 项静云一见到楚婉,就立马拉着她:“这趟回去,事情处理好了吗?” 楚婉点点头:“妈,我们进屋说吧。” “行。热水都已经晾成凉白开了,妈给你拿。”项静云和楚婉一路往屋里去。 望着她们俩的背影,顾骁一点都不意外。 他就知道,这才刚回来,媳妇马上就会被抢走的。 楚婉喝了一整个搪瓷杯的凉白开,一边对项静云说着在娘家发生的事。 项静云听得眉心深锁,一个劲骂从未见过面的楚景山。 话音落下,她才反应过来,又说道:“婉婉,妈这话不合适,他好歹是你爸……” 楚婉摇摇头:“我不会再认他了。” 刚知道真相的时候,她还不能理解,从楚老太家回来,一遍一遍追问自己,楚景山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可现在,整件事已经平息,楚婉也释怀了。 她不会认楚景山,也不在意他将来过成什么样。 不管什么下场,都是楚景山应得的。 “你那个后妈也不是东西,两个人得一起骂!”项静云一脸气愤,还补充道,“还有那个姐姐!” 楚婉被她逗笑了:“对了,妈,安年和岁岁呢?” “安年去苗苗家玩了,岁岁在小花家玩。”项静云说,“要不把他们喊回来?” “没事,让他们玩——”楚婉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道脆生生的小奶音。 “婉婉姐姐!婉婉姐姐回来啦!” 玩得满头大汗的小团子急吼吼地跑回来,刚进屋就看见楚婉,眼睛都亮了。 楚婉抱住岁岁,给她擦擦汗:“几天不见,我们岁岁怎么更可爱了?” 岁岁一点都不害羞,撅着小嘴巴,在楚婉脸上“吧唧”一声,用力地亲了一口。 奶奶没有骗人,婉婉姐姐真的会回来的! 小团子好兴奋,窝在楚婉怀里好一会儿,才想起顾爸爸。 她抬起头,冲着顾骁招招手:“爸爸也回来啦!” 顾骁:…… 现在才看见他? 过没多久,安年也听说楚婉回来了。 他没再在好朋友苗苗家待着,立马跑回家。 他一路小跑,快到家门口时又有些不好意思,停下脚步,慢悠悠走了进去。 等到小家伙进门时,楚婉看见他连气儿都没喘顺呢。 “婉婉姐姐。”安年喊。 楚婉逗他:“安年看见我这么开心,怎么不笑一下?” 安年挠挠头。 他表现得很开心吗? “笑给我们看看哇!”岁岁是楚婉的小捧哏王,一本正经地说。 安年更加难为情了,嘴角往上扬一扬,却见楚婉突然伸手要挠自己痒痒。 他实在憋不住了,忍不住大声笑起来。 楚婉抿起唇角,眼底染着满满的笑意。 这别扭的小孩! …… 暑期托儿班还是开始上课了。 冯清雅每天都面对着几十个孩子,被吵得焦头烂额。 托儿班有一个小食堂,是专门给孩子们做饭的,军区里有些军属要工作,得等到六七点才能接小孩回家,因此孩子们得留在托儿班吃完再回去。 两三岁的小孩吃饭时会掉得满桌子都是,五六岁的又不老实,挑挑拣拣只吃自己爱吃的。 冯清雅烦躁得要命,说道:“你们就是家庭条件太好了,不懂得爱惜粮食。知不知道很多地方的人都还吃不起饭?” 几个孩子异口同声:“不知道!” 冯清雅被气得直咬牙。 好在后天一早,她就能去参加军区小学的考试了,到时候,她再也不用见到这帮孩子们! …… 晚上,楚婉是在小朋友们的房间里睡的。 吃饭之前,趁着孩子们没在边上,项静云和楚婉聊起兄妹俩。原来在她和顾骁出门之后,两个小家伙,一个情绪低落,一个还哭鼻子了。 她这才知道,原来两个孩子是这么害怕被大人再次丢弃。 楚婉比谁都懂得两个孩子的心情。 小时候,她好几回清晨醒来才发现,楚景山和郑松萍带着楚月去公园玩了。一开始,她在家里哭,慢慢地,就习惯了,只要爸爸妈妈和姐姐不在家,就是他们出门去了。 她要乖,乖乖地表现,下回爸爸妈妈才能带着她一起去。 这些都是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了,久到楚婉自己都记不清。 但也正是因为这些过去,让她对兄妹俩的经历感同身受。 他们是被妈妈丢弃过一次的小孩,就算现在过得再开心,心底还是会有小小的念头冒出来,生怕哪一天,自己又没有家了。 楚婉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对他们说,所以这一个晚上,她没有再给他们讲故事。 “我们来聊一聊安年和岁岁长大之后会发生什么,好不好?” 兄妹俩都很期待,用力点点头。 昏黄的灯光落在楚婉的侧脸,衬得她的轮廓更加柔和。 屋子里没有多余的声音,两个孩子都在等着她说话。 直到她终于开口。 安年和岁岁听着楚婉说起他们长大之后会发生的事。 比如几年后安年每天下课都想在学校里踢足球、比如岁岁进小学之后有写不完的作业、比如他们成为中学生,穿上好看的新衣服、背上军绿色的小包进校门。 慢慢地,她还会说起他们长大的事,长大后的岁岁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安年是个英俊的小伙子,兄妹俩可能有了自己的工作,但还是会经常回家。 安年认真地听着,眸光闪亮。 他能理解婉婉姐姐的意思,即便是很多年之后他和妹妹都已经长大,可这里仍然是他们的家。 岁岁不知道楚婉这番话的用意,可她还这么小,不用考虑长远的问题,只要顾爸爸和婉婉姐姐回来就够了。 “以后爸爸和我可能还是会出门,下次我们再出门,岁岁和安年就不要再哭鼻子了好不好?”楚婉说。 “好!”岁岁拍着胸脯保证,“婉婉姐姐和爸爸会回来的,我和哥哥不哭鼻子了!” “我从来没有哭鼻子!”安年立马反驳。 楚婉笑了。 这天晚上,她和孩子们说了好多好多的话。 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天刚亮的时候,自己的耳畔响起岁岁兴奋的撒娇声。 “起来玩呀!” 小团子这么可爱,楚婉的心都快要化了。 但是她的眼皮子实在抬不起来。 楚婉揉一揉岁岁的小脸蛋,声音都含糊:“我还要再睡一会儿。” 懂事的小团子歪了歪脑袋:“好哇。” 岁岁一个人坐在床上,翘着脚丫子自己陪自己玩了好久。 好一会儿之后,胖乎乎的小脸蛋再次不死心地凑过来,精神抖擞地问:“婉婉姐姐睡觉可以不要闭上眼睛吗?”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32章 第32章 岁岁发现,婉婉姐姐好能睡呀,而且她没办法睁着眼睛睡。 小不点多想拉着她起来陪自己玩,两只小胖手搓了搓,试图把楚婉的眼皮扒拉开,但是她还没下手,就被清早起床的顾骁给抱走了。 岁岁的两只小短腿扑腾着,回头一看是爸爸,用小气音说道:“爸爸,你来我们房间怎么不敲门呢?” “岁岁不是醒了吗?我听见你的声音了。”顾骁说。 岁岁的小脸严肃起来:“一码归一码,进小人房间是要敲门的!” 小团子的思维总是很跳脱,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平时自己就是这么教她的。 顾骁的原话是进大人房间要敲门,现在,岁岁直接把“大人”变成“小人”,一本正经地批评他。 “爸爸知道了。”顾骁点点头。 岁岁眨巴着眼睛看他,还等着他没说完的话。 顾骁:…… “我错了。” “下次不要了哦!”岁岁大气地摆摆手,“哒哒哒”地跑了。 片刻之后,她又光着小脚丫跑回来:“爸爸,你把我叫起来,是想要陪我玩吗?” 顾骁被岁岁逗笑了。 他蹲下身,大掌按了按她的小脑袋,说道:“今天爸爸还能再休半天假,可以带你们去街心公园玩。” 恰好这时,安年揉着眼睛出来。 听见顾骁的话,他的眼睛顿时亮了。 安年比岁岁要大,当然记得之前楚婉和顾骁承诺要带他们去街心公园玩的事。 只是都过去好几天了,他以为他们早就已经忘记。因为大人都是这样的,即便莫奶奶总说他当年才三岁多,很多事情都记不得,可安年记得清清楚楚,过去包小琴每回的承诺都不算数,一追问就说太忙了,让他体谅。 时间长了,安年学会体谅大人,同时也不会对大人提要求。 可现在,顾爸爸居然还记得要带他们出去玩! “好哇!好哇!好哇!”岁岁挥舞着两只小胳膊,跑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奶奶。 项静云揉揉岁岁的小脑袋,笑着说:“要出去玩啊?太好了,吃了早餐就出发!” 两个孩子乖乖坐在饭桌前吃早饭。 安年啃着肉包子,时不时就看一眼小房间,房门紧紧关着,楚婉还在睡呢。 “婉婉姐姐不去吗?”安年问。 项静云解释道:“你们婉婉姐姐太累了,让她多睡会吧。而且,她明天就要去参加考试了,今天得在家里看书。” 兄妹俩都有些失望。 等到吃完早饭,项静云给他们擦了一把脸,往顾骁的军用水壶里灌满水。 安年和岁岁一个劲盯着小房间的门,脑袋耷拉下来。 顾骁:…… 以前光是和他一个人出去玩,两个孩子就已经欢天喜地,现在楚婉一来,他们居然还挑挑拣拣的了! 一时之间,他居然成了岁岁和安年勉为其难之下的选择。 “跟爸爸出去玩没意思?”顾骁忍不住问。 “不是啊……”安年这话说得毫无底气。 顾骁决定不再自讨没趣,催着兄妹俩去换鞋。 然而这时,屋里出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楚婉穿着睡衣,从房间里出来,揉着乱糟糟的头发,看见正准备出门的顾骁和兄妹俩:“你们要去哪里?” “我带他们去街心公园玩。”顾骁说。 “怎么不带我一起去?” 两个孩子的眼睛立马开始闪着光芒。 “你在家温书吧。”顾骁说,“明天就要考试了。” 两个孩子眼中的光芒一黯,充满着怨念地看着顾爸爸。 “我答应过安年和岁岁要带他们去街心公园的。”楚婉软声道,“没关系,在车上温书。” “好哇!”岁岁一声欢呼,跑过来牵楚婉的手。 安年连穿鞋的速度都变快了,站起来之后背上顾爸爸的军用水壶,期待地看着楚婉。 楚婉失笑:“我还要换衣服,你们能不能等我一下?” “能!” “当然能!” 项静云彻底被两个小家伙逗乐了。 他们的婉婉姐姐是有多受欢迎呀? 同时,顾骁决定不和他们俩计较。 兄妹俩对自己嫌弃归嫌弃,可他也盼着楚婉跟他们一起出门。 …… 这会儿大院里,小花的妈妈正在和几个嫂子们闲聊。 “前几天听岁岁对小花说,顾营长家的媳妇要去当老师。” “当老师?该不会是军区小学的老师吧?” “我估计就是了,最近听说不少人去军区小学报名呢!当军区小学的老师多好啊,工资高,其他福利待遇也都好……不过,顾营长家媳妇不是他从村里接来的吗?能有文化吗?” 嫂子们对楚婉都很和气,可和她打交道的机会确实不多。 大家的年纪都不小了,和二十来岁的女同志相处时总拘着,不比自己几个人打趣时来得放松。就像是老嫂子们爱念叨的自家床头床尾的事,就没法对楚婉聊,一来是她容易害羞,指不定一听就脸红,二来则是,大家伙儿能看得出,楚婉不爱听这些。 院子里军属们只知道顾骁当时回纪连长的老家探亲,遇到了楚婉,把她接到军区。虽然平日里楚婉的性子招人喜欢,但也不像大院里一些有文化的军属那样,时不时把念过什么书挂在嘴边,自然而然地认为她和她们一样,都是大字不识一个。 再加上这会儿,沈翠珠也站出来:“我和小楚同志聊过,她在村里要上工的,每天都要上工。但我估摸着,她应该上过扫盲班!” “扫盲班?” “对啊!那天她说想要去找份工作。”沈翠珠这是第一手消息,说话的声音都响亮了。 嫂子们一听,更来精神了。 “年轻女同志想找工作是好事,但当小学老师要求很高的!” “小楚同志该不会真想去当小学老师吧?” “就算是上过扫盲班,也只能是认识几个字而已,哪能当老师呢?” 小花妈妈见大家越说越激动,连忙说:“我就是在做饭的时候听见俩孩子说话,先不说我有没有听清楚了,俩孩子一个三岁,一个四岁,她们的话哪能当真啊。” 小花妈妈正解释着,大家余光一扫,看见顾营长家的房门打开了。 顾营长和楚婉一起出来,还带着岁岁和安年。 岁岁跑在最前面,每当有人问她要去哪里时,总是会用甜甜软软的声音回答。 “去街心公园呀!” 原本还在说闲话的几个嫂子对视一眼,立马心中有数了。 顾营长媳妇根本不是要去当老师,大院里没有秘密,谁不知道明天一早学校就要考试了,如果楚婉真有这心思,哪能像现在似的带着俩孩子去公园玩,还一脸的轻松自在! …… 去街心公园的路上,楚婉坐在车窗边,从安年的小挎包里拿出要温习的书。 其实她不知道考试的内容是什么,看的书都是自己以前做知青时带到宁玉村的。 离开宁玉村,什么都能忘,但从前陪伴着她日日夜夜的却一定要带走。 车厢很安静,安年和岁岁都不出声打扰楚婉。 楚婉垂着眼,纤细的手指轻轻翻着书页,神情专注。 兄妹俩看看她,又看看彼此,大眼瞪小眼。 学习是这么有趣的事吗? 他们记得之前大院里一些上小学、初中的大哥哥大姐姐不喜欢学习,都要被家里大人追着打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安年平时最不喜欢在书桌前练字。 可现在,两个小孩对念书学习有了小小的改观。 因为婉婉姐姐喜欢。 很快就到了街心公园。 安年和岁岁一进公园就到处跑。 公园很大,顾骁怕他们跑丢了,很多个年轻人都想把握这个机会,这也就意味着,这工作不好考。 “不是。”冯清雅说,“我就是肚子疼。” 邹园长皱了皱眉:“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可以理解你想要有更好的发展,但即便是托儿所的教师,也是老师。为人师表,说话做事这么遮遮掩掩的,我怎么相信你能教好托儿班里的孩子?” 园长办公室的门是敞着的,冯清雅听到脚步声时回头一看,见是打扫卫生的阿姨竖着耳朵听她们的对话。 她的脸“唰”一下就红了。 “我没有遮遮掩掩。”冯清雅挤出几个字。 邹园长面无表情地看着冯清雅,以为她要解释,可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她的只言片语。 她无奈地摇摇头:“你走吧。” 冯清雅舒了一口气,立马离开办公室,赶去军区小学。 等到人走远了,邹园长才将视线收回来。 军区小学不是这么好考的,如果她考上了,邹园长自然不会阻挠。 但如果没考上呢? 冯清雅想要换工作,是人之常情,但提前说一声,让托儿所安排好后续工作有这么难吗?再回想她平日里的表现——工作态度不积极、和同事相处不融洽、对孩子爱理不理、为人又不够坦诚…… 军区办的这个托儿所,是为军人同志和军人家属提供福利。 军人同志在战场上流汗又流血,作为园长的她,就必须要把托儿所管理好,把他们的孩子照顾、教育好。 到了这一刻,邹园长终于开始考虑一个问题。 这位冯老师到底是否适合继续留在托儿所工作? …… 冯清雅快步往军区小学赶,到学校门口登记的时候,碰见好几个平日里在大院见过的军属。 排队进学校的人太多了,她这才知道,原来考试的竞争这么激烈。前些天,她父亲说从副校长那里得到消息,原本的学历标准定得过高,校方开会之后放宽了要求,只要拥有初中文凭的同志,都能来考试。 同时,来报考的不仅仅只有军人家属,消息还往外传了,只要符合报考条件的,都参加了报名。 但冯清雅还是不着急。 住在军区以及这附近的同志有一定优势,到时候成绩下来,校方也会考虑这一点。 冯清雅登记好自己的名字之后,就进了校园。 她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学校,可此时还是忍不住呼吸了一口校园里的新鲜空气。 如果能留在这里工作就好了! 考场是在二年级教室,她跟着大家一起往里走。 “你准备好了吗?我好紧张。” “听说这考试特别难。” 冯清雅笑着说:“我没准备呢,随便来考考的。” 然而她话刚说完,抬眼时,看见人群中一道清丽出挑的身影。 冯清雅愣了一下,那不是楚婉吗? “你认识她啊?”城里来的一个女同志好奇道,“刚才在外面登记的时候,我就看见她了,长得真好看。” “那是我们军区的。”冯清雅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们来报名,都要拿文凭的吗?” “当然。”对方说,“审核很严格的,每个人都要拿着自己的文凭过来,怎么了?” “我看严格不到哪里去。”冯清雅拧着眉,一直望着楚婉的背影。 她怎么能来参加考试?她不是没文化吗? 难道是顾营长给她疏通了关系? “没有真材实料的人,就算参加了考试,也只是来走个过场而已。”冯清雅说。 城里来的几个女同志一听,立马就不乐意了。 “你怎么这么说啊?我们都是拿文凭过来的,怎么就没有真材实料了?” “就你有真材实料吗?” 冯清雅这才发现她们都是一脸怒气,说道:“我不是说你们。” “说谁都不行,你这人怎么这么傲啊?” “我倒要看看你能考多少分!” 她们不再搭理冯清雅,丢下这么几句话就走了。 冯清雅板着脸,往教室里走。 …… 楚婉进了教室,在其中一张课桌的角落找到自己的名字,坐下之后拿出笔。 冯清雅就坐在她右边,只是课桌被分得很开,两个人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 没过多久,学校里的王主任进来了。她挨个发试卷,提醒大家考试时间一共是九十分钟。 这么多同志,应聘的都是语文教师的岗位。试卷里大多是与对古诗以及学生课本教材理解有关的题目。冯清雅大致知道要考的内容,下笔时根本就不需要多思考。 每完成一个题目,她都要微微侧过头,看一眼楚婉的方向。 一开始,她以为是顾营长给楚婉托了关系,这人肯定连半个字都写不出来。可没想到,每当冯清雅转过脸看楚婉时,她都是垂着眼眸,端端正正地坐着,握着笔,神情自若地答题。 冯清雅的眉心不由皱了起来。 说好的小村姑呢? “考试还剩下三十分钟,请大家抓紧时间。”王主任说道。 冯清雅这才重新开始答题。 前面的题目都难不倒她,可最后一个大题,要写文章。 这是副校长从来没跟她说过的。 冯清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耳畔传来其他同志们奋笔疾书的声音,她又悄悄看了楚婉一眼。 楚婉已经开始写文章了。 从冯清雅的角度看去,楚婉已经在试卷上写了密密麻麻的文字,远远望去,她的字非常整齐娟秀,再往上看,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白皙的脸,认真的表情,其他同志都是热得汗流浃背,只有她,连额间的发丝都是干净清爽的。 冯清雅有点慌张。 心一慌,她就连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可冯清雅必须让自己的心思静下来。 就算楚婉认得字又怎么样,自己有高中文凭,而且副校长还提前把考试范围跟她说了呢。 她重新低下头,握紧了笔。 …… 楚月去了好几趟派出所,但公安同志都不让她见楚景山和郑松萍。 说是楚景山和郑松萍传播封建迷信,但其实她知道,就算公安同志去调查,也查不出什么的。 郑松萍在家里时对楚婉不好,可平时在外面,却从来不说她半点不是。 至于楚景山,更是不爱听郑松萍提起“克夫”、“晦气”这样的话,觉得丢人。 所谓的传播封建迷信,往哪里传播了呢? 楚月的二叔和小叔托熟人打听过,公安同志会这么劳师动众地带走他们俩,说到底,还是因为那封举报信。 清远军区的项书记举报楚景山和郑松萍传播封建迷信,这封信又是由京市成湾军区的顾营长带来的,公安同志不可能不重视。 但照理说,这封举报信还不至于将他们送去劳改。 知道父母不会被送去农场劳改之后,楚月悬在嗓子眼的心才稍稍落下。 但下一刻,她的二叔和小叔又说,批评教育少不了,兴许他们俩要在看守所待一段时间。 可能是十天,可能是十五天…… 楚月担心自己的父母。 她妈向来体体面面的,最爱面子了,突然遭遇这么大的打击,如今又吃尽苦头,估计这些日子,肯定生不如死。 至于她爸。 校方已经在北城第二中学贴了辞退楚景山的公示,这作风问题肯定是要留在他档案上的,北城这么小,以后他再也当不了老师了。 现在他们心中必然非常煎熬,一遍一遍回想表彰大会上的一切。 可想那些做什么?楚月压根就不敢想。 楚月是被宠到大的,没有经历过任何变故,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父母挡在自己的面前。 现在,她终于第一次体会到楚婉在宁玉村时那种无助的滋味。 派出所的公安同志不让楚月进去探望父母,她就只能离开,转身时,又开始犯恶心。 医院就在派出所附近,她便去了一趟。 也不知道是不是好消息,她竟然怀孕了。 楚月蹲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心情很沉重。 奶奶家太小了,等父母回来,他们四个人一起住,起码得有两个人要打地铺。再加上,她妈和奶奶的关系这么差,肯定要吵得不可开交。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能把这孩子生下来? 生下来之后,孩子住哪里?怎么养? 楚月只能把所有的期望放在祁俊伟身上。 她父母这辈子已经完了,可她还年轻。 如果祁俊伟能申请让领导特批她随军,从今往后,她一定踏踏实实过日子,再也不这么要强掐尖,再也不去招惹楚婉。 楚月傻傻地坐在医院门口,站起来时,她头晕目眩,差点就要跌倒。 边上过路的人连忙围上去。 “同志,你没事吧?” “你怎么样了?” “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楚月的脑子昏昏沉沉的,耳边充斥着他们的声音,可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幕幕奇怪的画面。 她看不真切,但却能感觉到,那原本该是自己所经历的,丰富多彩的人生。 原女主…… 冥冥之中有一个念头告诉楚月,她是原女主。 原女主是什么? …… 楚婉清早去军区小学参加考试的时候,没有跟大院里任何人说。 可嫂子们都跟人精似的,一大早见她骑着自行车出门,这会儿还没回来,立马就猜到了——顾营长媳妇真想去军区小学当老师! 一个大伙儿口中的小村姑,怎么参加考试呢? 王嫂子实在是忍不住了,趁着项静云出门买菜的时候走上前。 托儿班的冯老师临时请假,园长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代课老师,就让孩子们放假一天。 安年去苗苗家了,就只剩下岁岁,乖乖地陪奶奶去买菜。 “项书记,你要去买菜啊?”王嫂子笑容满面道。 项静云点头,指了指自己手中的菜篮子:“顾骁和婉婉忙,我闲着也是闲着,给他们把家里照顾好。” 王嫂子乐呵呵的,又往前一步:“项书记,你儿媳妇忙啥啊?是不是去考试了?” “是啊。”项静云说。 王嫂子眼睛一亮。 项书记就是项书记,说话坦坦荡荡,从不跟她们打马虎眼来虚的。 “你儿媳妇咋就突然想到去考试了?” “她能不能行啊?” 项静云不知道王嫂子在拐弯抹角个什么劲,只能耐着性子听她说了好半晌。 最后,她终于明白了。 敢情整个大院就没几个人知道她儿媳妇是个文化人啊! 转念一想,项静云能理解。 当时顾骁打结婚报告,只有程旅长知道楚婉的情况,但他当时光顾着向顾骁打听她上一段婚姻的来龙去脉,光顾着劝顾骁慎重,没顾得上别的。后来,为了不让大院里风云风雨传得满天飞,程旅长自然不会主动提起楚婉的事,说多错多,索性也不会告诉大家她的知青身份。 可是,项静云哪能让别人认为自己的儿媳妇是个文盲呢! 她挺了挺脊背,说道:“婉婉是下乡知青,下乡之前,她有高中文凭的。你们也知道,特殊情况,要不然我儿媳妇就是个大学生。” 王嫂子张大了嘴巴。 再看看项书记,她这表情实在是太骄傲了,就像是顾营长媳妇已经是个大学生似的! “高中文凭啊?我们整个大院有高中文凭的军属都不多!就只有金团长的媳妇,她在厂里当主任的,听说是高中文凭,是我们大院里出了名的文化人了!” 项静云笑容满面:“婉婉还是不错的,既聪明又努力,这次去军区小学考试,还是他们学校校长主动问她有没有兴趣当老师。” 王嫂子的嘴巴张得更大了。 顾营长的媳妇不得了,其他同志都是挤破了脑袋要去学校报名,只有她,是校长主动邀请的! 岁岁听得似懂非懂,却很骄傲。 这是在夸她婉婉姐姐呢! 楚婉回来的时候,看见她婆婆和王嫂子站在一起闲聊。 起初她还没放在心上,直到将自行车停好往外走时,夏日炎热的微风将她们俩的话吹到她的耳畔。 “那楚婉肯定是能当小学老师了!” “基本上是可以的。” 楚婉一脸震惊。 她自己心里头都没底,她婆婆怎么能在外面这么吹牛呢! 楚婉朝着她们走近时,一脸的为难。 王嫂子见了她,竖起一个大拇指:“小楚同志,你是真了不起,刚才考得怎么样啊?” “成绩还没出来,还不知道呢。” “肯定没问题!”王嫂子斩钉截铁。 楚婉的冷汗都快要落下来。 好不容易,等王嫂子走了,她对项静云说:“妈,我都不知道考得怎么样,您怎么能说基本上可以啊……” 项静云说道:“我哪能让人家以为自己儿媳妇是个文盲啊!” “但是您跟王嫂子一说,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我这次考试没问题了,要是没考好——” “啊?不会吧?” 楚婉:…… 真的会! 婆媳俩一起望向王嫂子离开的方向。 王嫂子家门口,一帮嫂子们在等着她“凯旋”。 王嫂子脚步匆匆,和老姐妹们聚在一起,就激动道:“顾营长她媳妇是知青,是高中生,这次考试成绩出来一定不错的!” 项静云的嘴角僵了僵。 主要是她平时不怎么和家属院嫂子们打交道,又心直口快的,有什么说什么,刚才一不小心,居然给儿媳妇挖坑了。 现在怎么办? 楚婉哭笑不得。 压力突然就到她这儿了。 “这不考个好成绩都说不过去吧?”楚婉无奈道。 “婉婉,妈下次不这样了……”项静云有点心虚。 “那就考第一名哇——”岁岁一脸兴奋,但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堵得严严实实的。 项静云警惕地捂住岁岁的嘴巴,把她的小奶音堵回嗓子眼:“嘘!可不好再说了!” 楚婉:!!! 差点整个大院的人都要听见了,好险! 岁岁不能说话,但可以眨巴眨巴眼睛。 小团子用鼓励的眼神肯定了楚婉。 没问题的!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33章 第33章 “这同志晕倒了!” “赶紧把人抬进医院,让医生看看!” “这位同志手上还拿着张单子,单子上写她怀孕了!” 虽然楚月已经瘫软在地上,但此时她的意识,却比任何时刻都要清醒。 她能听见耳边好心人的叫喊,同时,脑海中的种种画面变得更加清晰。 冥冥之中有一道声音告诉她,她是一本小说中的原女主,是所有人口中的人生赢家。 原剧情中的楚月,从小就过得比别人好,而这份“好”,是通过一个对照组来体现的。妹妹楚婉就是她的对照组,原剧情中姐妹俩的童年,是实打实印刻在楚月记忆中的,她确定那些过往真正存在过,因此便对这冥冥之中的声音深信不疑。 原剧情中,儿时的楚月是被浸在蜜罐中长大的孩子,她的性格肆意张扬,妹妹的性格则胆小内敛。通过从小到大的细致对比,体现出身为原女主的她过得有多顺风顺水,直到妹妹在宁玉村意外坠亡,原女主的童年篇才戛然而止。 紧接着,原女主的人生开启了新的篇章。 她遇到祁俊伟,他们结婚之后,楚月和现在一样,不愿意再干制钉厂的工作,直接辞职走人。剧情中,人人都说她傻,可人人都羡慕她的任性。毕竟这么好的工作,不是谁都能说辞就辞的。 之后的情节发展和现在差不多,楚月根本没办法随军,夫妻俩也一直在想办法,只希望彼此不要再分隔两地。 但一次紧急任务,祁俊伟受了重伤,在医院救治的那一段时间,部队领导前去探望,祁俊伟差点在鬼门关走了一趟,提出唯一的要求,希望领导批准自己的媳妇随军。 也不知道是女主光环,还是因为部队领导体谅,楚月终于被特批随军。 出发去部队的时候,楚月的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还要意气风发,她所居住的大院里邻居们都说小月真有福气,所有不可能的事,一落到她身上,都变得轻轻松松的,她甚至都不需要主动争取,好机会便悄然落下。 原剧情中,随军后的楚月和祁俊伟过着和和美美的甜蜜日子,还生下一对双胞胎。两个孩子被楚月教育得很好,在军区大院里人见人夸,而到这个阶段,对照组成了军属院里顾营长的两个孩子。 楚月的孩子乖巧懂事,顾营长家的安年和岁岁则极其顽劣,每当家属院里其他人拿她的小孩和那两个孩子对比时,楚月总是摇摇头,同情地说,谁让他们俩没有妈妈呢。 在那本年代文中,直到番外,顾营长都没有结婚,他家里一堆的糟心事,他妹妹、他两个小孩,都绊住了他向上走的脚步。祁俊伟则升得越来越高,从排长到副营长,再到营长、团长,甚至是最后她连想都不敢想的高度。 而楚月自己的娘家,也给了她越来越大的底气,楚景山的事业顺风顺水,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进了教育局,曾经北城第二中学的校长转而成为教育局局长。 “同志,你醒了?” “你感觉怎么样?还晕吗?” 楚月睁开眼睛,脑子仍旧胀痛。 她躺在医院病床上,看着自己面前的医生和护士,愣了神。 “原女主……我是原女主……”楚月喃喃道。 原剧情中她的父母都过得非常体面,并且恩爱到白头,可现在,他们俩却落得这样的境地……那么她呢?她的人生还会不会重新变得风生水起? 医生不知道楚月在念叨什么,便说道:“七月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可能刚才站在外面。 小团子唉声叹气。 出门玩怎么不带岁岁哇! 另一边,楚婉和顾莹刚一出门,就对上邻居嫂子们满面的笑容。 自从前些天她婆婆一不小心吹了牛之后,嫂子们看她就跟看着亲闺女似的。 漂亮乖巧又有文化的女知青,谁不喜欢呢! “莹莹来了啊?” “莹莹,和你嫂子去哪里?” “小楚同志是得出去转转,要不然当上军区小学的老师,就要忙起来了!” “说啥呀,当老师最好了,有寒假和暑假的!” 楚婉硬是挤了个笑容,拉着顾莹跑了。 身后嫂子们还在议论着。 “还不好意思了呢!” “顾营长他媳妇的脸皮真薄呀。” 顾莹拉着楚婉去国营裁缝店。 这天气,骑着自行车出门要晒脱一层皮,她们商量过后,决定坐公交车去。 一上车,姑嫂俩坐在一块儿,有说不完的话。 楚婉喜欢和顾莹相处。 她自己不是个话多的人,所以特别愿意听热情的小姑子说话。 顾莹从军区医院聊到军属大院,嘴巴就没停过,楚婉听得津津有味的。 “对了,你知不知道部队里一个姓祁的排长?”顾莹说道,“他出任务的时候受了重伤,昨天被送到我们医院的。” “祁俊伟?”楚婉惊讶道,“他是楚月的爱人。” 顾莹听楚婉提起过楚月,刚才一路上,也听她说起这趟回娘家是干什么去的。楚婉明明比楚月大三个月,但楚家人为了让楚月从小就压楚婉一头,硬要把姐姐变成妹妹,实在是太气人了。 顾莹没见过楚月,就已经对嫂子这同父异母的妹妹非常反感,不过一码归一码,祁排长是出任务时受的伤,姑嫂俩都有些担心。 听顾莹说起祁俊伟的伤势,楚婉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生命危险吗?” “应该已经度过危险期了,是邢医生给他看的。” 楚婉为祁排长松一口气,沉默片刻之后,想起原剧情的细节。 其实,原剧情虽帮助她觉醒,但并没有影响到她觉醒之后的生活。因为当时楚婉在高烧中,醒来之后只清楚记得剧情中有关于自己的情节,其他的,并没有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就连楚景山当时是怎么成为教育局局长的,她都记不清了。 现在再回想,原男主祁俊伟似乎确实受过重伤,但因祸得福,部队领导特批,同意原女主随军。 也就是说这一次,祁俊伟会安然无恙。 “邢医生的医术特别高超,只要有他在,大家都很安心。” “上次我们医院有同事说以前邢医生救过一个……” 顾莹的话匣子又打开了,这一次提起的是邢医生。 楚婉的注意力从原剧情中转移,转过脸,看向她。 顾莹的眼睛生得特别漂亮,像是星辰一般璀璨明亮,尤其是在她对什么特别感兴趣的时候,黑葡萄一般的眼睛就更像是会说话。 很显然,现在她对这位邢医生非常感兴趣。 “莹莹,邢医生是谁?” “就是我们医院一个医生,才三十岁,就已经比很多主任都要——” “三十岁了呀……” “也就只比我大九岁而已!”顾莹脱口而出。 只是她话音刚落,就看见嫂子的唇角微微扬起。 顾莹用胳膊肘推了楚婉一把,有些难为情:“你别笑话我!” “跟我说说。”楚婉笑道,“我不告诉你哥。” 顾莹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在确认嫂子值得信任,不会将自己的小秘密告诉项静云和顾骁之后,她就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顾莹和邢医生是在医院认识。 上个月,她被调了科室,抱着自己的个人用品去新科室,一不小心,满怀的东西掉落一地。 水壶、搪瓷杯、护士服等等……顾莹连忙蹲下来捡,而这时,邢医生出现了。 邢医生长相斯文,气质儒雅,说话的语气还很成熟,帮她捡起东西之后,笑着提醒她下回别这么冒冒失失的。 从那之后,顾莹和他就有了更多的接触。 在工作中,邢医生经常提点她,在生活中,他也给了她很多建议。 顾莹说到这里,嘴角不自觉翘起,脸颊上淡淡的绯红透出藏不住的少女心思。 楚婉不由在心底帮着齐远航叹一口气。 他要是知道这一点,恐怕心都要碎了。 “嫂子,千万别告诉我哥啊,他看谁都不觉得是好人。”顾莹说,“而且现在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我和邢医生只是聊聊天,平时偶尔一起去食堂吃饭而已。” “我不告诉你哥。”楚婉想想还是不放心,对方和莹莹差将近十岁呢,又问道,“下次能不能让我见他一面?” “嫂子想见他吗?”顾莹说道,“我下个星期值的都是白班,你有空的时候就过来找我,顺便来我们食堂吃午饭。” “好。”楚婉笑道。 …… 在顾莹和楚婉出门之后没多久,项静云就带着安年和岁岁去托儿所了。 祖孙仨本来还说说笑笑的,但一到托儿班门口,项静云就傻住了。 冯清雅和邹园长站在托儿班门口,两个人都是板着脸,僵持不下。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还是那句话,不想干了。” “上次我就提醒过,你想请假要提早一天,现在倒好,连辞职都不提前说,冯同志,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对待过这份工作?” “我本来想打算提前说的,但你看看这班里,本来就已经有三十多个孩子了,今天又临时多了两个,让我怎么带?” “这两个孩子不是临时来的,只是前阵子他们发烧了,一直在请假。冯同志,你不要再找借口了。就算你接下来要去军区小学当老师,可学校不是在放暑假吗?你至少应该把我们这边的工作先完成,办好交接再走!” 岁岁和安年同时歪着脑袋,试图理解这话。 妹妹还是懵懵懂懂,可哥哥好像听明白了——考上军区小学的是冯老师? 那婉婉姐姐呢? 仿佛一道惊雷劈下,项静云半晌说不出话。 她提前吹了牛,可现在成为小学教师的是冯清雅。 楚婉怎么办? 家属院的嫂子们没什么坏心思,可她们的话,实在是太多了……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不干了!”冯清雅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邹园长气愤的声音:“什么人啊!” 这个时间点,正好家属院不少军属都送孩子来托儿所。 冯清雅转身离开的时候,脊背挺直,下巴扬得高高的。 昨天晚上,她爸带着她去军区小学的副校长家做客。 副校长说,这教师的工作,已经是板上钉钉。 即使正式通知还没发,但父母已经松口,冯清雅连想都没想,直接去托儿所辞职。 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 此时章校长已经到了校长办公室,正要开始办公。 突然之间,敲门声响起。 周茵茵拿来一叠试卷:“章校长,我给您把上回考试的试卷拿过来了。” 章校长翻了翻这一叠厚厚的试卷。 “李副校长说,一位叫冯清雅的同志考得很好,从答题的准确度来看,她的基础非常扎实。”周茵茵说。 “冯清雅?”章校长想了想之前来报名的同志们,一时没想起哪个特别出色的。 唯一给她留下印象的,就只有楚婉。 “楚婉同志的试卷在哪里?”章校长问。 周茵茵上前,帮忙找了找:“怎么不见了?” …… 冯清雅走的时候潇潇洒洒,但到了下午,想起自己还有很多东西没带走,又回了托儿所一趟。 托儿所就在家属院,她刚一进来,就看见楚婉和顾莹手中提着好几个袋子,从外面回来。 一见到楚婉,冯清雅的嘴角就立马上扬,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以王嫂子为首的吃瓜小分队成员们则是欲言又止。 但楚婉和顾莹都没注意到这一点。 她俩自顾自聊着刚才在裁缝铺看见的衣服。 “可惜就只有这么两件衣服做好的裙子,其他都得等,这一等就是半个月,太让人着急了吧!” “莹莹,刚才你挑的那块粉色棉布料用来做上衣会不会不透气呀?我那块的确良布料好像也不太透气……” “真的吗?当时就只顾着挑款式了,都没考虑这些。没关系啦,好看就行。” “也是,好看就行!” 两个人有说有笑,但都是步履匆匆,因为她们都赶着回去吹电风扇凉快凉快。 冯清雅站在原地许久,想在楚婉面前显摆一番,可迟迟没等到机会。 既是因为她们俩自己聊得热火朝天,她插不上嘴,又是因为顾莹说话呛人,她不敢。 然而就在这时,一位女同志出现在家属院的门卫亭。 冯清雅的脚步顿了顿,发现正在家属院门口登记的是周茵茵。 她认得,这是军区小学的一位老师! 她假装自言自语道:“军区小学怎么来人了?” 顾莹耳朵尖,一下子就停下脚步,拽拽楚婉的胳膊:“嫂子,军区小学的老师是来找你的吗?” 楚婉也顿住脚步,回头看周茵茵。 冯清雅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都到这时候了,楚婉还抱着一丝希望? 也好,让她感受一下她与自己的差距。 冯清雅站在原地,等着周茵茵上前。 家属院的几个嫂子们一看,都为顾营长的媳妇捏一把汗。 现在整个家属院都传遍了,谁不知道冯清雅辞职是因为当上军区小学的老师,可小楚同志不清楚啊,她刚才出门买布料做衣裳去了! 周茵茵一步步走近,家属院的嫂子们看着楚婉期望的神情,简直不忍心看。 冯清雅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深,往前几步:“周老师,我在这里。” 可谁知道,周茵茵直接越过她,走到楚婉面前。 “楚同志,恭喜你在这次考试中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冯清雅猛地僵住,不敢置信地回头。 家属院的嫂子们也都齐齐愣在那里。 楚婉惊喜不已,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耳畔已经传来顾莹愉悦的声音。 “嫂子,你真的考上了!” “项主任还真没说错,高中生就是高中生,小楚同志真考了第一名!” “太了不起了,我听说那天好多人去考试呢!” “那托儿班这冯老师是怎么回事啊?” 冯清雅还是不甘心,快步上前问周茵茵:“副校长说我才是——” “你是冯同志吧?”周茵茵看她一眼,说道,“刚才我们校长看了你的试卷,然后去找了副校长,才发现副校长把楚老师的试卷压在抽屉里,忘记批改了。” 到底是忘记还是有意,章校长心中自有定论。 军区小学这么好的单位,多少人削尖了脑袋要挤进来,周茵茵知道冯清雅肯定和副校长认识,但也不好说太多,只是看向她的时候,神情多了几分鄙夷。 冯清雅一脸难堪,脑子像是炸开锅似的,瞬间就乱了。 她做足了充分的准备,甚至还提前知道了考试的大致内容,居然还是不如楚婉的成绩。 军区小学没考上,托儿班的工作还辞了,她该怎么办? …… 项静云早晨亲耳听说冯老师辞职的消息,心都快凉了半截,后来放学时把孙子和孙女接回来时,一脸沉重。 她都想过了,再在家属院待几天,如果听见军属对楚婉冷嘲热讽的,就上前跟她们吵,豁出去了,哪能让人家欺负自己的儿媳妇? 可谁知道,傍晚楚婉一回来,就给她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项静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睁大了眼睛:“真考上了?” “真的。”楚婉用力点头,嘴角高高扬起。 安年也上前,问了好几回:“婉婉姐姐要当老师了吗?” “是啊。”楚婉揉揉他的脑袋,“以后我要给你们班上课,你可得听话。” 安年确认了这个好消息,摸着自己的后脑勺退到一边去,笑得不知道有多开心。 在一家子欢天喜地的氛围中,正在吃西瓜的岁岁显得格格不入。 小团子歪着脑袋,一口一口品尝在井水里泡过的西瓜,脸颊上沾了好几颗西瓜籽。 西瓜又冰又甜,好好吃哇。 岁岁不知道哥哥、姑姑和奶奶在开心什么,她说过婉婉姐姐一定会考第一名的呀。 她的嘴巴好忙,没时间和大家解释,就想着等顾爸爸回来,他会告诉他们的。 终于,吃着瓜的岁岁等到顾爸爸回来了。 小团子看见婉婉姐姐飞奔上前,看见顾爸爸高兴的样子,还看见两个人当着大家的面,紧紧拥抱在一起。 虽然婉婉姐姐弯弯的笑眼很漂亮,但岁岁还是有点懵。 他们都不知道婉婉姐姐一定会考上吗? 小团子思索了许久,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索性咬了一口瓜,一脸满足。 原来只有岁岁知道哇,她最聪明啦! …… 项静云这边还乐呵着,转头就看见顾骁将她媳妇紧紧拥入怀中。 小俩口真的太腻歪了! 可惜她和家里的老顾,已经从小俩口变成老俩口,腻歪不起来了。 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老顾现在怎么样。 楚婉迫不及待地想要跟顾骁分享这个好消息,但这个拥抱,还是来得猝不及防。 小俩口拥抱了一会儿,转头看见项静云、顾莹、安年和岁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看。 楚婉的脸“唰”一下就红了,从这怀抱里退出来,难为情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项静云和顾莹干咳一声,装作非常自然地转开视线。 “妈,你的信。”顾骁朝项静云走过来,给她递了一封信。 顾莹往前凑,看了一眼:“是爸寄来的。” 项静云打开信封,拿出信纸。 是她家老顾写的,说是一个人没劲,催她赶紧回去。 “这都十天了,才想起来给我写信。”项静云抱怨道。 楚婉笑道:“妈,从您那边寄信过来,得十来天才到呢。” 顾莹一脸惊讶:“也就是说您才刚出门没两天,爸就给你写信了!” 项静云一听,愣一下,突然就心花怒放。 儿子疼媳妇,是随他爸! “这小老头!”项静云有点嘚瑟,“行吧,我收拾收拾,明天回清远。” …… 和婆婆相处了十多天,突然要分别,楚婉有些不舍。 项静云并不是柔软细腻的性子,但人与人相处,对彼此是否真心是能感受得到的。 楚婉从小到大都不知道被长辈关心爱护的滋味是怎么样的,直到这些天,她终于有了体会。 第二天一早,部队给项书记安排车子,送她去火车站。 顾莹要上班,顾骁抽出时间,和楚婉一起上了军车。 一路上,项静云看着儿媳妇依依不舍的样子,心头都软乎乎的。 她握着楚婉的手:“等到过年,你们来清远玩,妈让你爸去给你们赶海捞海鲜吃。” “爸都一把年纪了,还能赶海?”顾骁问。 项静云“啧”了一声:“我们俩也就五十多岁,你和莹莹别整天觉得我们七老八十了!到时候让你爸去赶海,我在家做饭,给你们做一桌子好菜!” “妈,您给我们做饭啊?”楚婉问。 这段时间,项静云在儿子儿媳家帮忙,有时候是看孩子,有时候是打扫卫生。 至于做饭,她是真的不会,儿子儿媳一忙,她就去食堂打饭。就算偶尔下厨房,也只是把馒头蒸蒸熟而已。 “我做啊。”项静云说,“煮海鲜简单得很,蒸熟就行。到时候我给你们调个酱料,直接一蘸,能把眉毛都鲜掉了!” 楚婉听着都要馋了。 真想快点过年啊! …… 祁俊伟在病房见到了楚月。 一段时间不见,她消瘦了许多,气色也没这么好了。 从楚月的口中,祁俊伟知道了她家发生的变故。 到底是新婚夫妻,即便之前心中有几分不悦,但此时看见自己的媳妇这么可怜兮兮的样子,他还是心疼的。 祁俊伟身体也很虚弱,嗓子也干涩,强撑着安慰她。 楚月红着眼眶,眼泪一个劲往下掉,又说道:“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俊伟,我怀孕了。” 祁俊伟一怔,有些欣喜:“怀孕了?” 楚月擦了擦自己的眼泪,靠在他的胸口。 祁俊伟浑身的伤,被她这么一靠,疼得低喊了一声。 楚月立马坐直了身体,委屈道:“俊伟,我在娘家是过不下去了。你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向领导申请,让我随军。你这是特殊情况,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祁俊伟静静地看着她。 当时他被转到军区医院,情况危急,战友们都赶来了,还说这阵子他不在部队,楚月寄来了很多信。 战友担心他的安危,给楚月发了一封电报。起初祁俊伟还不同意,生怕楚月过来之后看见他的伤势,会心疼、担忧。 可没想到,从他睁开眼睛看见她的那一刻起,直到现在,楚月就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说过。 她不管他当时有多命悬一线,也不在意他疼不疼,只想赶快随军,摆脱在娘家艰难的处境。 “你不担心我的伤势吗?”祁俊伟低声问道。 楚月确实不担心。 原剧情中,祁俊伟也受伤了,但之后慢慢休养,恢复得很好。 因此她就没考虑过他的伤势。 可这些话是不能对他说的。 她尴尬道:“你怎么这么想我?我这么大老远赶过来,你还要这么质问我!” 祁俊伟的眸光黯淡了一些。 楚月是在经历变故之后变得这么自私,还是一直如此? “不早了,你去问一下护士食堂的位置,先吃午饭吧。”祁俊伟说道,“我想休息一下。” 从病房出来,楚月的心里不是滋味。 军区医院有专业的医生、护士和护工,作为家属,她不能长时间在病房里陪护,去食堂吃了午饭就得离开。 楚月估计自己得住招待所,不过好在出门之前,她将父母攒的钱都带出来了,能支撑一段时间。 她去了食堂,排队打饭。 前面站着一个医生,还有一个护士。 年轻的女护士笑着对医生说道:“刚才我和晓霞交接班耽误了时间,差点没赶上来食堂。” “顾同志,你在工作中有太多不足了,生活中也马虎。像是交接班,完全可以按时完成的。” 长相娇俏的女护士一时没说话。 医生又温柔道:“没关系,我会多提醒你的。” “谢谢邢医生。” 楚月抬起眼。 顾同志、邢医生…… 这顾同志是不是顾营长的妹妹? 她还记得,在原剧情中,顾营长的妹妹顾莹原本性格活泼开朗,后来她认识了一位医生之后,两个人以结婚为目的开始相处。在相处的过程中,顾莹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后来,他们结婚了,没过多久,传来顾莹自杀的消息。 顾营长受到极大的打击,又不知道为什么,狠狠打了邢医生一顿。邢医生伤得不轻,事情闹大之后,顾营长被按军纪严肃处理。 原剧情对于这段情节一笔带过,大概只是为了衬托家属院里其他军官家里的生活鸡飞狗跳,以此突显作为原女主的她家有多么岁月静好,因此楚月并不知道邢医生究竟对顾莹做了些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现实是,顾莹还是和他有了接触。 即便现在他们还没有开始处对象,但这不是迟早的事吗? 再次望向顾莹时,楚月惋惜地摇了摇头。 真是一个可怜的女同志。 …… 送走项静云之后,小俩口回军区。 经过军区医院,楚婉要先下车。 “我去找莹莹。”她说。 “找莹莹有事吗?”顾骁问道:“昨天刚见过面。” 楚婉答应过顾莹的,不能把邢医生的事说出来。 她“嗯”一声:“莹莹说他们医院的食堂饭菜很香的,我去陪她吃饭。” 军车停下,楚婉向开车的同志道谢,小跑着就走了。 顾骁:…… 连这么一会儿都不能和媳妇多待。 “军区医院食堂的饭菜也就那样,有什么特别的?”顾骁说。 正在开车的年轻小兵感觉顾营长这话不好接,干巴巴地开口:“还是咱们部队食堂的饭菜好吃?” 顾骁点了下头。 就是。 …… 此时此刻,冯清雅想要回托儿所,把自己原来那份工作要回来。 园长办公室的门敞着,她刚进去,就看见小小一坨坐在椅子上的岁岁。 “岁岁,班里小朋友多,肯定是比较热的,你看你刚才在班里热得哭鼻子,羞不羞啊?以后热了就过来,园长奶奶给你扇扇子。” 邹园长喜欢这软乎乎的小奶娃,拿着扇子,在她边上扇扇。 一老一小的,看着都是惬意自在。 “真舒服哇。” “舒服吧?” “要是能有一根冰棍,就更好啦!” “你这小丫头想得美!” 邹园长话音刚落,看见门边站着的冯清雅,神色冷淡了些:“冯同志找我有事?” 冯清雅想要开口的,但张一张嘴,看见眨巴着眼睛转过来的岁岁。 可不能在这个小不点面前丢人。 冯清雅板着脸跑走了。 听着这匆匆促促的脚步声,岁岁有点茫然:“怎么突然就生气啦?” “岁岁帮我把她吓走了。”邹园长笑道。 小团子挠挠头。 原来她这么厉害哇。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34章 第34章 楚婉和顾莹说好的,有空就要来医院看一看她口中的邢医生。但估计就连顾莹自己都没想到,她隔天就来了。 好在顾莹提过,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值的都是白班,就算她来得突然,但这个点,只要去食堂找人就准没错。 楚婉问了路,找到食堂的方向。 刚一进食堂,远远地,她就看见了顾莹。 顾莹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坐在一起吃饭,估计就是邢医生了。 大部分时间,都是邢医生在说话,平时比岁岁还要像个话痨的顾莹只是听,一句话都插不上。 楚婉想要听得清楚一些,可那邢医生似乎不愿意让其他同志听见他们的对话,故意压低了声音。 “小顾同志,你每天都只和我吃饭,没有其他朋友?” “你连和同事好好相处都做不到,又怎么能在工作上和他们配合好呢?” “生活中,人与人的相处就像是一面镜子,反应出彼此最真实的样子。如果同事们都不能接受你,就是你的问题了。” 被这样批评,顾莹的眉心微微一拧,失落地低下头。 邢医生又说道:“就算你没有朋友也没关系,我不会嫌弃你。” 顾莹愣了一下。 这时,一道温软的声音响起。 “莹莹。”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顾莹回头,看见是楚婉来了,才从短暂的失落情绪中回过神:“嫂子!” 邢医生面不改色:“这是顾同志的嫂子?是来探望病人的吗?” 顾莹捏了一把汗。 她和邢医生有一些私底下的接触,但还没有确定关系,如果嫂子说是特地来看他的,那不是很让人难为情吗? 楚婉点了点头,坐下说道:“莹莹,我和你哥哥刚才把妈送到火车站了。回来时经过你们医院,想起你说医院食堂的饭菜很好吃,就来了。” 顾莹松一口气:“妈回去了吗?” “回去了。”楚婉对邢医生说道,“不好意思,刚才走得近了,不小心听到你们说的话。” 邢医生的笑容斯文有礼:“没关系。” “邢医生为什么说莹莹被人嫌弃?”楚婉笑着问。 邢医生的神色微微一僵,说道:“看她和别人相处不好。” 楚婉转而看向顾莹:“那怎么就是莹莹不好了呢?” 顾莹刚才差点被邢医生绕进去了。 这会儿听楚婉一说,稍稍回过神。 从进这所医院工作以来,她和其他同事就没有深交。可仔细一想,不是她自己主动选择疏远的吗? 就拿上回那个叫钱晓霞的护士来说,问起她和嫂子的关系,就开始打听,什么都还不知道呢,就揣测她们姑嫂之间关系不好,多烦人啊。 所以,怎么能是别人嫌弃她呢? 是她嫌弃别人才对! 顾莹赞同楚婉的话,反应过来之后,就不再像刚才听邢医生的话时那样蔫蔫儿的了。 楚婉看着顾莹唇角绽放的笑容,又抬起眼,看了看邢医生。 她在宁玉村见过太多表里不一的人,就算不拿宁玉村的过往来说,光是她自己娘家,就有个诡计多端的父亲。 楚婉不说自己有多会看人,但在见到邢医生的第一眼起,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之后再聊几句,这不对劲的感觉就没了。 邢医生变得温和、体贴,甚至在吃完回诊室之前,还特地去给楚婉打了饭。 “同志,这些都是莹莹平时爱吃的,我给你打了一份,你尝尝。” 楚婉接过:“谢谢。” 邢医生又对顾莹说道:“莹莹,我先回去了。” 等到他离开之后,楚婉再次看向顾莹。 不得了,她的脸颊又红了些。 “嫂子,你觉得他怎么样?” 这人怎么样?一时之间,她还真说不好。 楚婉握着筷子,认认真真地思索着。 此时,楚月躲在食堂角落。 楚月也不知道怎么了,向来自信的她,在看见楚婉的那一瞬间,竟下意识就躲了起来。她一直望着楚婉那个方向,看见那邢医生没和她们聊几句,就转身走了。 难道是楚婉把人赶跑了?楚月皱着眉,伸长了脖子看,好在她终于看见,邢医生并不是生气了,人家走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怒意。 再回想一下,楚月放心了。 虽然她不知道原剧情中邢医生对顾莹做了什么,但她知道,在他们处对象期间,顾营长是阻挠过的。而那一笔带过的剧情提及,顾莹是一个不撞南墙心不死的人,她哥越是阻拦,她就越不愿意和邢医生分开,两个人几乎是在确立关系没多久,就先偷偷去领了结婚证。 也就是说,就算楚婉真来了,也不能改变什么。 人家哥哥都拦不住妹妹,她一个嫂子能邢医生不好,指不定就将人往邢医生那里推了。 她轻咳一声,迟疑道:“这个邢医生说话的声音,是不是有点像鸭子?” 顾莹傻住了。 鸭子? …… 齐远航每天的生活枯燥又忙碌,不是去练兵场,就是在去练兵场的路上。 好不容易抽了空,终于能去医院见一见顾莹,他的心里美滋滋的。 他让人通知顾莹一声,把她喊出来。 没过多久,顾莹出来了,齐远航从兜里掏出一个小袋子:“莹莹,这是我前几天经过供销社的时候买的,就这么几颗,我都没舍得给岁岁和安年!” “供销社的售货员说这是巧克力,我还是头一回看见呢。” 自从齐远航确认自己的心意之后,有事没事都要去供销社和裁缝铺逛一逛,看见什么都想给顾莹买。 但是,顾莹不是每一次都收。 像是雪花膏或者裁缝铺里的衣服之类的,她都是不要的。 慢慢地,齐远航得出一个结论——莹莹只收吃的。 这巧克力是他前些天去供销社的时候看见的,金币的样式,太特别了。虽然价格比一般的糖果都要高一些,但他就是想给莹莹买。 齐远航献宝一般把小袋子递给顾莹之后,嘴角一扬,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你一定会喜欢吃的。” 可下一刻,他听见一句让自己笑容僵硬的话。 “这个巧克力是不是化了?” 齐远航的大脑几乎好半晌没转,伸出手,将袋子拿回来。 袋子里的几块巧克力金币,已经变得软趴趴的,伸手轻轻一摸,半点形状都没有。 顾莹叹了一口气:“齐远航,你别总是给我送东西了,有这钱就攒起来将来娶媳妇用。” 炙热的阳光下,齐远航的心却凉了一大截。 顾莹让他攒着钱将来娶媳妇,这是明晃晃的拒绝吗? “娶媳妇的钱攒好了。”齐远航说,“莹莹,我津贴很高的。” “那也不关我的事。”顾莹说,“齐远航,我有喜欢的人了。” 齐远航许久都没有说话。 顾莹看着他的神情,也不太好受,但这些话总是要和他说清楚的。 “我先回去了。” 齐远航站在原地,低下头,看着袋子里已经融化的金币巧克力,拿了一颗出来。 金币巧克力已经变成一坨坨的,但撕开包装袋,尝一口,还是甜的。 …… 顾莹有喜欢的人这事,楚婉都还没来得及告诉顾骁,就已经被齐远航抢了先。 傍晚,齐远航是带着好几个饭盒来的,饭盒里装着食堂里的饭菜。 顾骁不喝酒,他自己一个人喝也没意思,就只好喝凉白开解愁。 楚婉给齐远航烧了热水,等着热水晾凉的时候,担忧地看着他。 齐副营长会不会变成第一个喝凉白开都会醉的同志? 齐远航平时就想一出是一出的,因此即便这会儿他突然跑到家里来,顾骁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直到他气愤地拍了桌子:“真想知道那人是谁,能被莹莹看上!” “我妹?” “就是你妹!她说,她有喜欢的人了!” 顾骁的神色立马变得严肃,拿起搪瓷杯,陪着齐远航一起喝凉白开。 两个人都还不知道顾莹喜欢的人是谁呢,就已经同仇敌忾。 看着这他俩气呼呼的样子,楚婉拍了拍安年和岁岁:“吃好了吗?我们去那边玩。” “我吃好了。” “吃好啦!” 齐远航从兜里拿出一个小袋子:“这是齐叔叔买的巧克力,已经融化了,你们看看要不要吃——” “要哇!”岁岁的双眸亮晶晶的,用力点头,“谢谢齐叔叔!” 看着小团子这兴奋的模样,齐远航叹了一口气:“还是孩子好啊,都不知道什么是愁。” 岁岁拿着小袋子走了,边走边问:“婉婉姐姐,齐叔叔愁什么?” 安年更有眼力见一些,小声道:“姑姑不喜欢他,喜欢别人了。” 岁岁歪着脑袋:“姑姑只可以喜欢一个人吗?” 小团子不理解,在她看来,喜欢是可以分成好多份的,就像她,既喜欢婉婉姐姐和顾爸爸,又喜欢哥哥、姑姑、奶奶还有项奶奶……甚至真要掰着手指头数的话,还有方主任、叶老师、齐叔叔,好多好多人呢。 “让姑姑也喜欢齐叔叔吧,他好可怜哇。”岁岁一本正经道。 安年似懂非懂,摇摇头:“姑姑不喜欢!” “喜欢一点点不可以吗?” “不可以。” “为什么哇?” “不知道。” 坐在饭桌前喝着凉白开的齐远航听得清清楚楚。 更扎心了。 …… 齐远航离开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睡着了。 顾骁回到房间听楚婉一说,才知道,她去军区医院食堂吃饭时居然碰见了顾莹喜欢的那个男同志。 他严肃地坐下来:“不行!” 楚婉看着他板着脸的样子,不由想笑:“为什么不行?” “莹莹平时烦人归烦人,但她才多大?这人怎么能惦记她?” “我还比莹莹小一岁呢,你怎么惦记我?” 顾骁一时被问倒了,抬起眼,看见楚婉晶莹的眸光和唇角俏皮的笑意。 一肚子的气,就像是被这笑容轻轻抚平了一般。 “不跟你说笑了。”楚婉说道,“其实我也觉得那个医生不太合适。” “你跟我说说他的情况。”顾骁坐下来,握着媳妇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这回将一切告诉顾骁,是经过顾莹同意的,因此楚婉没有任何隐瞒。 “他是主任医生,平时经常上手术台。” “不行!医生这么忙,平时怎么照顾莹莹?”顾骁连想都没想就摇头,但话说到这里,又顿了一下,“主任医生?多大年纪了?” “三十。” “更不行了!” 楚婉还从来没见过顾骁这炸毛的样子,一口一个不行,就像是立马就要冲医院宿舍找人家干仗似的。 “前几天我和妈聊天的时候,她就说了,莹莹的性子像妈,你就像你们的爸爸。”楚婉说。 “谁和他像。”顾骁说道,“他这么古板,什么都要他说了算——” 话说到这里,顾骁的声音小了。 他还没见过那医生,一听说妹妹要处对象,第一反应就是不行,这反应,还真是像他爸…… “你也说了,以前你爸让你干什么,你不服气,就偏不听他的,莹莹也是一样的。”楚婉说,“如果不想把莹莹往外推,就得先尊重她的意愿。” “这事得慢慢来,我们也要先看看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啊。” 顾骁又被她这轻轻柔柔的声音给哄好了。 也是,莹莹从小就三分钟热度的,说不定很快就不喜欢人家了呢? 他闷声道:“知道了。” 楚婉莞尔一笑:“明天晚上带你去电影院看电影。” 顾骁:! 原来听媳妇的话,还能被带去看电影! …… 安年和岁岁如今在大院交到好些个朋友,第二天从托儿班回来,听说顾爸爸和婉婉姐姐要出门之后,他俩考虑了好久,还是决定坚持初心。 兄妹俩一个去苗苗家,一个去小花家,找的都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家属院里压根就没有秘密,不一会儿工夫,嫂子们都听说顾营长和他媳妇要出门看电影去! 沈翠珠冲着孟光荣抱怨:“你看看他们小俩口多好啊,顾营长忙了一天回来,还能想着带媳妇去看电影。我跟着你几十年了,连半场电影都没看过!” 孟光荣摇摇头,感慨道:“年轻的小媳妇就是不懂事,顾营长都操练一天了,多累啊,她还缠着他看电影。” 沈翠珠和孟光荣把窗户打开,看着隔壁屋的顾营长和楚婉。 人家小俩口已经换好衣服,手牵着手出门了。 临出门之前,顾营长又回屋拿了两瓶橘子水和一小袋糖果和桃酥,出来时再次和媳妇十指紧扣。 沈翠珠盯着顾营长看了好久,说道:“谁说是小媳妇缠着顾营长的?你没看出来,顾营长自己也挺乐呵吗?” “没看出来。”孟光荣硬着头皮。 实际上,他看出来了。 甚至他都不用仔细看顾营长的神情,都能察觉到——顾营长连后脑勺都透着期待和开心呢。 小俩口出门时十指紧扣,一起往车棚走。 顾营长怕他媳妇坐在自行车前斜杠上不舒服,还特地找人借了一台自行车。 借来的自行车是有后座椅的,顾营长他媳妇捋一捋裙子,横坐上去,两个人就这么甜甜蜜蜜地出发去电影院了。 家属院的嫂子们真是一个比一个感慨。 年轻真好啊! 不对,她们年轻的时候,日子也没过得像这么有滋有味的。 太阳下山了,空气中还带着几分闷热,但自行车的车速快了,总能吹来几缕微风。 之前在大院里,楚婉怕影响不好,坐在后座时,两只手拉着顾骁身上挺括的军装。 现在出了军区大院,她的手碰到他精瘦的腰,隔着军装,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腰窝。 顾骁一把抓过她柔软的手,摁在腰上:“扶好了。” 楚婉失笑,环住他的腰,轻声道:“一会儿见到邢医生,你得听我的。” 顾骁:? 那个医生也要来? …… 经过这么多天,楚景山和郑松萍终于从派出所出来了。 那些日子,他们以为自己要被送去农场劳改,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挣扎与煎熬中度过。 很多时候,楚景山都在想,楚婉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绝? 当年的事早就已经过去了,她实在没有必要咄咄逼人,断了他所有的后路! 郑松萍也恨透了楚婉。 要不是因为这个便宜女儿,她的日子只会过得比以前更好,毕竟,楚景山差点就要当副校长了。 当初就不应该同意楚景山把这个来讨债的孩子抱回家! 但现在,他们俩后悔也没用了,日子总得过下去。 夫妻俩心底都有怨气,一言不合,说的都是难听的话。 楚景山一方面怪楚婉的狠心,但另一方面,又因为郑松萍无休止的抱怨而怀念自己的前妻。 就算是当时他提离婚,姜曼华都不曾像郑松萍这样撒泼,只是让他重复一遍,之后就再不纠缠。 这些年,他一直在打听姜曼华的消息,可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 但如今,希望她活着的念头却变得愈发强烈。 如果她还活着,他们能重新走到一起,他的下半辈子,才有盼头。 夫妻俩去了楚老太太家。 一进门,郑松萍就烦躁地捏住鼻子。 这么臭,怎么住人? “妈,小月呢?”楚景山问。 楚老太太时而糊涂,时而精明,她忘了楚景山和郑松萍是从哪里回来的,但记得楚月上哪儿去了。 “她去找她男人了。”楚老太太说,“景山,你不是说她嫁得没楚婉好,不能去部队住吗?怎么现在又能去了?” 郑松萍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楚景山,你平时就是这么在外面说我们女儿的?小月怎么就嫁不好了?楚婉嫁得体面,但她给你沾着半点好处了?” 楚老太太站出来,猛地推她一把:“你怎么跟我儿子说话的!别忘了你现在还在我家,要是再嚷嚷,给我滚出去!” 看着叉着腰在自己面前怒骂的婆婆,郑松萍一口气堵在胸口,闷得慌。 “行,我走!”郑松萍在屋里找,找她攒的那些钱。 钱全都放在一个荷包里,楚月搬走的时候,一定不会忘记带。 郑松萍找乱了整个屋子,终于在楚月塞着一堆衣服的行李箱里找出装荷包的盒子。 这些年,她攒了不少钱,先搬出去住,总比在这里待着强。 然而,盒子一打开,拿出荷包的那一刻,郑松萍浑身都僵住了。 里面没有钱。 “你在找钱?楚月都带走了。”楚老太太说。 楚景山不敢置信地上前,将荷包翻过来掏了掏:“楚月一点钱都没给我们留下?” 郑松萍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他们没有工作,又没有钱,日子该怎么过? 楚景山冷笑:“郑松萍,你成天说楚婉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你自己生的女儿又有多好?” 楚老太太被他们吵得脑仁子嗡嗡疼。 她摇摇头,进了自己狭窄的里屋。 老人家撇撇嘴。 也不知道他俩平时是怎么教孩子的,景山的晚年生活肯定不如自己。 不管怎么说,还有仨孩子愿意照顾她呢。 而楚景山家—— 楚婉走了,楚月也走了,俩口子还成天吵得要动手。 他们俩老了之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啊! …… 顾骁和楚婉一到电影院门口,就碰见顾莹和邢医生。 顾莹起初还有些担心,盯着她哥的脸观察了好一会儿,生怕他为难人家。 没想到,她哥可自然了,唯一难相处的时刻,就只是邢医生在和他打招呼时,他不冷不热地点了一下头。 不过当时顾莹还没顾得上为邢医生抱不平,她只是仰着头,看看邢医生和她哥悬殊的身高差距,陷入沉思。 平时邢医生在医院里看着文质彬彬的样子,而且还很帅气,可站在她哥哥面前,明明他还比哥哥大好几岁,怎么气势上却像输了一截似的? 要是顾骁卯了劲儿地阻挠顾莹和邢医生看电影,她肯定不乐意,可现在哥哥嫂子都只是和她打了一声招呼,就买票进电影院了。 “顾同志,这边。”邢医生说道。 顾莹看了一眼电影院门口的小卖部:“我想去买点话梅和小零嘴。” “这些有什么好吃的?话梅核吐得到处都是。”邢医生说完,笑了笑,“你啊,就像个小姑娘似的,一点都不成熟。” 电影院门口人头攒动,顾莹忽然觉得没劲,也懒得绕过人群去买了。之后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两个人候场排队等着进放映厅,很快就见到售票员挂出了一个“全满”的红牌子。 如今电影院上映的大多是抗战题材的影片,电影很好看,场面惊心动魄,但也有温情的时刻。 顾骁和楚婉就坐在顾莹前面一排的位置。 小俩口挨着坐,不由地,都想起上回一起看的电影。 就在一个多月之前,他们在公社里看了一场露天电影,那时两个人都有些羞涩。 尤其是顾骁,当时他根本就没注意整场电影放了什么,心里头只想着等电影结束之后,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 可这一次,他们已经结婚了。 顾骁不必担心她是否愿意接受自己,楚婉也不必担心公社来来往往的村民会说自己的闲话。 电影放到最精彩的时候,出现炸得战士血肉模糊的战争场面,楚婉看得揪心,身体向后缩了一下。 顾骁握住她的手,偏过头,挡住她的视线:“害怕了吗?没事的,拍电影而已,那些血不是真的。” 楚婉漂亮的眉微微拧着:“你们平时上前线,也这么危险吗?” 顾骁的心头像是紧了一下。 她确实怕这场面,但害怕的根源,是担心他。 “不会的,我们平时上战场不像这样。”顾骁哄着她一般低声说,顿了一下,又拿出自己带来的糖果和桃酥,递到她嘴边。 楚婉忍不住笑了,嘀咕道:“我又不是岁岁。” 只有岁岁才会在每次有小情绪的时候被好吃的收买。 但话虽这么说,能边看电影边吃东西,确实更有乐趣。 “这桃酥会掉得电影院地上都是渣的。”她说。 顾骁拿出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手帕:“垫着吃。” 顾莹坐在他们后面一排,虽然还隔着几个座位,但能看见她嫂子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她有些失神,转头看向目不斜视的邢医生。 “你是顾莹同志吗?”边上一个人问道。 “对。”顾莹说。 原来是她嫂子请边上的人给自己递来了一瓶橘子汁和几颗奶糖。 邢医生也注意到了,看了顾莹一眼,无奈地笑了一下。 顾莹知道他又想说自己不够成熟,刚打算把橘子汁和奶糖收起来,突然不乐意了。 吃点东西怎么了? 顾莹打开橘子汁,“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又撕开奶糖糖纸,丢到口中。 …… 看完电影,小俩口和顾莹打了声招呼,就先回去了。 这会儿还早,他们没急着骑车,顾骁推着自行车,楚婉则在他边上走。 两个人讨论着刚才电影中的剧情,说完剧情,又聊到顾莹。 “不行,不能让他们俩天天待在一起,还是不合适。” “我明天一早去给爸妈发一封电报。” “我回去一趟,让莹莹跟我们一块儿走。” 听着顾骁的话,楚婉回头看了一眼。 电影院门口还是围着好多人,顾莹和邢医生已经上了各自的自行车,准备回去了。 “明天喊莹莹来家里吃饭吧,现在就算了。”楚婉说,“不过我刚才看电影的时候悄悄回头看了莹莹好几眼,她在邢医生身边时,好像和上次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楚婉深思熟虑,说道:“莹莹好像——不脸红了。” …… 另一边,顾莹和邢医生一起回军区。 早在昨天上午邢医生约她去看电影的时候,她还希望他们俩能只骑一辆车,回去的时候她坐在斜杠上,光是想一想那画面,就是她心中自由恋爱最美好的样子。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态起了微妙的变化。 此时,他们各自骑着一辆自行车,温热的微风拂面,邢医生说着刚才电影中的一幕幕,很有他自己独特的见解。 这原本是她盼望着的,最浪漫的时刻。 但是,顾莹的心底,冒出了昨天嫂子说的话。 嫂子说,邢医生说话的声音像鸭子。 顾莹蹬着自行车的脚踏板,偷偷瞄了邢医生一眼。 他哪儿都没变,却像是哪儿都变了。 顾莹的爱意来得快,去得也快,她觉得邢医生不是一个有趣的人。 “顾同志,我遇到过很多成熟、优秀的女同志,但还是想选择你。” “你确实不特别,还有点任性,在工作上又经常犯马虎。” “但是,我想和你以结婚为目的开始交往……” 顾莹看着他,脑海中嫂子说的话始终挥散不去。 她都没听清邢医生的表白,只觉得他一开一合的嘴,像是在重复着一个相同的音节—— 嘎!嘎!嘎!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35章 第35章 顾莹飞速蹬着自行车回军区医院的职工宿舍。 在宿舍楼下,邢医生拦住她:“顾同志,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全身都不舒服。” 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浑身不舒服。 像是前两个月突然做了一场梦,梦醒之后,这人哪哪儿都让她不顺眼。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找你。”邢医生说道。 顾莹皱皱眉头,两只手快速摆动了一下:“邢医生,你别来找我了。” 她把话说完,就停好车,跑进宿舍。 站在门口的邢医生愣了半晌,迟迟没有回过神。 刚才不都是好好的吗? …… 接下来几天,邢医生主动找了顾莹好几次。 可不管他说什么,顾莹都像是转了性一般,不接话、不回应、也不接受他的任何邀约。中午在食堂吃饭时,邢医生看她边上没人,又走上前去,然而顾莹打了饭,转头就在另外两个护士边上坐下了。 “顾莹,你不和邢医生一起吃饭吗?” “前段时间经常看见你们一起吃饭,我还以为你们俩处对象了。” “对,不光是我们俩,整个科室的人都以为你们俩在处对象。” “原本想处来着,后来觉得不合适。”顾莹说道。 这年头已经不兴父母包办的婚姻了,但自由恋爱也没这么普遍。医院里有同志是经领导介绍之后相亲的,不过就算相亲,基本上也是见一两面就要定下来。这会儿两个女护士听顾莹这么大大方方地说接触之后感觉不合适,先是愣了一下,但一对上她坦荡的目光,又觉得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她们都是受过教育的女同志,也能明辨是非,如果处的对象不合适,还不如早点把话说清楚,要不然,难道不明不白地结婚吗? “还是这样更好,要不然等结婚之后才发现处不来,不就晚了吗?” “我小姨和小姨父就是这样,两个人年轻的时候想着结婚就凑合着过日子,但俩口子一起过日子之后,发现他俩就连多说两句话都要开始吵架。只不过,总不能离婚吧,就这么凑合着过一辈子了。” 听着她们俩的话,顾莹仔细想了想,认真道:“就算结婚了也不能凑合,真不行还能离婚。” 两个护士都一脸惊讶。 “顾莹,你这想法要是被长辈听见,肯定会被批评的。” “但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一直不敢说……” 这是第一次,顾莹和自己单位的同事聊到一块儿去了。她和她们说说笑笑,忽地想起邢医生之前说的话。 邢医生说,她这人性格有问题,所以人家和她处不来。 可这不就处得来了吗? 其实在之前相处的过程中,邢医生经常性地打压她,让她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一无是处。 顾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会儿她一时脑热,人家说什么都听,甚至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直到现在,整个人抽离出来之后,她意识到,邢医生凭什么呀? 连她爸妈和哥哥都不这么说她,邢医生有什么资格评判她的不是? 那一段时间,顾莹时而愉快,时而伤感,处在这样的情绪中,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幸好有她嫂子。 是嫂子告诉她,邢医生的声音像鸭子。 她可是顾莹,怎么能和一个说话嘎嘎叫的男人处对象呢! …… 顾莹不搭理邢医生之后,更加认清了他的真面目。 真没想到,他看着优秀成熟,实际上心眼特别小,堂堂一个科室主任,居然会在护士长排班的时候插一手。 连续好几天,顾莹不是在值夜班,就是在值夜班的路上,甚至有一两次,明明到了交接下班的时候,邢医生突然给她出个难题,让她把事情做完了再走。 顾莹每天累得沾枕头就睡,连去哥哥嫂子家吃饭都抽不出时间。 但邢医生给她穿小鞋归穿小鞋,顾莹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她去院长办公室借了电话,直接打到清远军区。 等了一会儿,项静云匆匆赶来接电话,得知女儿受了这天大的委屈,顿时心疼不已。 顾副司令和项书记这大半辈子,就没用身份搞过特殊,这次也不会利用身份之便找邢医生麻烦。 顾莹在成湾军区,在顾骁身边,他们不必担心她的安全,就只需要请院长调查核实顾莹是否真被单位领导穿小鞋,如果方便的话,最好还是给她调个科室。 医院院长和老俩口是旧识,当下给顾莹调了科室,并批评了邢医生假公济私的行为。 只不过毕竟两个人都是未婚同志,就算之前闹了矛盾,也不宜因为这恩怨闹大,传出去影响不好。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当着院长的面,邢医生向顾莹表达了自己的歉意:“之前是我想不通,觉得我们都走到这一步了,你怎么突然说不同意就不同意了。顾同志,非常抱歉。” “有什么想不开的?你性格不好、个子不高、年纪还大,我看不上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吗?”顾莹疑惑地问。 院长:…… 小姑娘还是这么呛人。 邢医生铁青着脸从院长办公室出来,走到走廊的尽头,转头对顾莹说:“你太过分了。” 顾莹:“嘎?” 邢医生愣住了:“你说什么?”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说话的声音像鸭子叫?”顾莹扬起唇角,笑容灿烂,“嘎嘎嘎嘎嘎……” 话音落下,她转身就走了,脚步欢快,背影还潇潇洒洒的,就只剩下邢医生一个人僵在原地。 他知道自己的声音不好听,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非常自卑。但后来进了医院成为医生,没有人因此笑话他,渐渐地,他就将这事忘了。 可现在,顾莹的一番话,戳到他内心最敏感脆弱的地方。 边上一个年轻医生经过:“邢医生早上好。” 邢医生想开口,嘴巴动了动,却不敢说话,只是铁青着脸点了点头。 …… 自从那天看电影之后,顾骁去军区医院找了顾莹好几回,她都是忙得脚不沾地,连多和他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顾骁去找他媳妇,但他媳妇一副淡定的样子,劝他别慌。 怎么能不慌呢?工作再忙,也总有下班的时候,莹莹下班之后干什么去了? 顾营长心里愁,就只好把齐副营长喊到家里喝凉白开。 饭桌上摆满了食堂的饭菜,但齐远航已经习惯了。嫂子做的饭再好吃也没用,顾骁疼媳妇,哪舍得让她辛苦下厨做一桌子饭招待客人啊! 齐远航一口饭,一口菜,再配一口凉白开,吃得正香,突然听见顾骁幽幽地开口。 “你说我妹下班之后会不会和那个邢医生看电影去了?” “不知道。” “也可能去逛公园了?” “不知道。” 顾骁皱眉:“你怎么回事?” 齐远航没见过邢医生,但他打听过。听说对方成熟沉稳,医术高超,在医院里受人敬重。 人家两个人这么般配,还两情相悦的,自己可不是没戏了吗? 上回一大缸一大缸的凉白开下肚,撑坏他了,撑到最难受的时候,齐远航终于想明白,强扭的瓜不甜。 “以后莹莹的事,就别告诉我了。就算她结婚,我也不去,你给我拿两颗糖。”齐远航说道。 顾骁:? 齐远航是专程过来气他的? 谁说他妹要结婚了! 饭桌前,两个人都是各怀心事。 直到听见开门的动静,顾骁说是楚婉和两个孩子回来了。 “对了,嫂子去哪里了?刚才就想问呢,她怎么没在家吃饭。”齐远航说。 “小花妈妈做了锅包肉卷饼,让岁岁去吃,岁岁又要带她哥和婉婉一起去。”顾骁说。 “岁岁不愿意带你?”齐远航乐呵呵道。 顾骁:…… “小丫头可以啊,自己去蹭饭也就算了,还想着一家子人。”齐远航说完,就站起来,“好几天没见岁岁了,我看看她是不是又吃圆了。” 齐远航快走几步,兴冲冲地守在门边,想着等房门一开,就捏捏小团子的脸蛋。 然而房门开了,他脸上的笑意僵住。 “齐远航?你干什么?”顾莹狐疑地看他一眼。 齐远航收回目光:“没干什么。” 顾莹更觉得奇怪了。 认识这么长时间,还没见他给自己摆过臭脸呢。 直到再看他一眼,见他已经回头对顾骁说得先回去时,她终于反应过来。 是不是因为上回她在医院门口拒绝了他,惹到他了? 岁岁进了家门,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蹦蹦跳跳的:“锅包肉卷饼真好吃哇!” “哥哥呢?”顾骁问。 “去苗苗姐姐家玩啦!”岁岁说。 顾莹失笑,对楚婉说:“兄妹俩现在到处做客,比我们还忙呢。” 顾骁打量了顾莹一眼,他妹看着心情不错。 真处对象了? “刚才我们从小花家出来,正好碰见莹莹。”楚婉进屋,见齐远航准备回去了,问道,“齐副营长不再坐会儿吗?” “我吃饱了。”齐远航说,“部队还有点事,先走了。” 临走时,他跟所有人打了招呼,直到最后要把门带上了,才看顾莹一眼,闷声道:“顾莹,我回去了。” 望着齐远航的背影,顾莹愣了一下。 平时他成天嬉皮笑脸的,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像这样落寞。 “嫂子,我带了些水果,我们去露台吃吧。”顾莹特地来哥哥嫂子家,是为了和楚婉说话的,进厨房洗了水果,用盘子一盛,挽着楚婉的臂弯上二楼。 顾骁听着她欢快的声音,默默放下筷子。 “爸爸,我也想去露台玩!”岁岁说。 “爸爸抱你去。” 岁岁摆摆小手:“我自己会去哇!” 可是顾骁已经抱起她往楼上走。 没走几步,他听见顾莹对楚婉说的话。 “嫂子,我不喜欢邢医生了。” 顾骁的眸光亮了一下。 他妹果然分钟热度,这下不用操心了。 “爸爸,偷听人家说话是不对的!”岁岁提醒道。 孩子的小奶音又脆又甜,还清清亮亮的,顾骁没来得及捂住她的嘴巴,就见顾莹的脑袋从露台探出来。 “哥,你在偷听?” “有什么好听的?你们聊你们的,我没兴趣。”顾骁淡淡地说完,抱着岁岁坐在露台玩。 小团子玩着弹珠,还要顾爸爸配合。 顾骁心不在焉,耳边回荡着顾莹和楚婉的声音。 他面无表情、不动声色、波澜不惊,心底却乐开了花。 顾莹和楚婉聊到最精彩的地方,两个人故意保持沉默,同时看向顾骁。 顾骁等了好一会儿,听她们没吭声,回过头。 姑嫂俩“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顾骁:…… 被发现了。 …… 楚月费尽心思,终于说通祁俊伟向领导申请特批。 军区几位领导开会讨论表决之后,同意了这个请求。 但这批准是有条件的,楚月这段时间可以随军照顾祁俊伟的身体,等到他的身体完全恢复之后,就必须离开军区。 这是领导们对受重伤军人的特殊照顾。 楚月幻想中的场景,是风风光光地踏进家属院,但没想到,通知下来,她还是得随时准备着收拾包袱离开。 她心中不是滋味,自己明明是原女主,为什么日子过得这么不得劲呢? 出院的时候,祁俊伟的几个战友来帮忙,将他抬上军车。 楚月落在最后面,提不起精神。 一路到了家属院,战友们又抬着他,拿出领导给的钥匙,把他送进家门。 一进家门,楚月就彻底呆住了。 这家属院,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她不奢求像楚婉那样住两层楼的青砖瓦房,但眼前这只有一室一厅的小屋子是什么? 这里甚至还不如她娘家大! “嫂子,屋子里灰尘有点多,祁排长刚出院,前段时间又一直在发高烧,你还是收拾一下吧。”一个战友说道。 楚月愣在原地。 “要不要帮忙?”那战友见她不出声,又问道。 楚月在娘家时就没做过家务,现在同样不会做,也不想学。 然而她刚要点头,就听祁俊伟帮着自己拒绝了。 “你们回去吧,辛苦了。” 楚月委屈地看着祁俊伟。 他都不懂得心疼媳妇的吗? 等到祁俊伟的战友们离开后,后勤部金主任来了一趟。 她送来一些生活上的必需品,又好好慰问了祁俊伟一番,告诉他不要着急,身体最重要。 金薇蓉听说过之前楚月灰溜溜离开的事,但没有再提,只是走到她面前,说道:“听说你怀孕了?” 楚月点点头。 “女同志刚怀孕,身体上会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在这个时候还要照顾爱人,你肩膀上的担子也是一样重的。” 金薇蓉没想到的是,自己这番话刚说完,跟前的祁排长媳妇立马就红着眼眶,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金主任:? 祁俊伟一怔,说道:“小月,快把眼泪擦一擦。” 楚月低着头,小声啜泣:“金主任,你说到我心坎上了。我自己都还只是个孩子,都还没有做好准备,现在不仅仅要照顾自己,还要照顾俊伟……” 金主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转头看向祁俊伟。 祁俊伟的眸光沉下来。 都到了这时候,楚月还是光顾着考虑她自己。 金主任离开后许久,楚月的眼泪还是像断线的珍珠一般,不停地落下。 她的脑海中思绪万千,她想起之前在家属院受的委屈、父亲工作的变故、怀孕初期的不适,还有将来还是得收拾包袱回老家的憋屈,愈发觉得这原女主不是人当的。 “都怪你。”楚月像过去那样,半是责怪半是撒娇地抱怨,“等你的伤恢复了,我又要回去,到时候孩子都不知道出生没有……就算孩子生出来了,难道我要和我爸妈还有奶奶挤一屋吗?” 她以为祁俊伟还是会像热恋时候那样哄着自己。 可是,他开口时,语气却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要冰冷。 “那怎么办?我就别恢复了,永远躺在床上当一个废人,满足你想要留在家属院的心愿,行不行?”祁俊伟问。 楚月脸色一变,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说话怎么带刺呢? 他变了…… …… 一转眼,就到了八月。 顾莹调到新科室,工作清闲了很多,时不时就要来大院找嫂子。 没办法,谁让过段时间小学就要开学了呢,到时候她嫂子成为教师,就没时间陪她了。 从顾莹的口中,楚婉得知,邢医生处对象了。 他处的对象是副院长的女儿。 “说来也奇怪,我和副院长的女儿好像特别有缘分。” “什么缘分啊?” 坐在一旁的顾骁看了顾莹一眼,希望她别说下去。 “上回副院长的女儿喜欢我哥,一直让我给她介绍,我愣是没同意。”顾莹说。 顾骁再次用眼神警告顾莹。 他这妹妹怎么半点眼力见都没有? “原来你哥这么受欢迎啊。”楚婉慢悠悠道。 “就是啊,除了副院长的女儿,还有上回政委的侄女、就连……”顾莹说到这里,才捕捉到顾骁的眼神,心虚地轻咳一声,“我说到哪儿去了。你说副院长的女儿怎么就能看得上邢医生呢?邢医生哪一点比得上我哥?在感情方面,不能退而求其次吧。” “也没多受欢迎……”顾骁在边上补充,“就那样。” 楚婉笑了,望向顾莹:“你这话说的,像是你没看上过邢医生似的。” 顾莹半点都没有不好意思。 人总有看走眼的时候! “她性子很厉害的,而且特别自信,我猜她和邢医生处对象,吃不了亏。虽然我不喜欢副院长的女儿,但还是觉得,邢医生配不上她,这邢医生,自己像鸭子似的,倒是成天对女同志挑挑拣拣,啧!” 楚婉又被逗乐了。 “鸭子”这事是过不去了! 顾莹在嫂子家吃完晚饭便要回医院宿舍,楚婉送她去车棚取自行车,顺便走两步消消食。 两个人没走几步,就碰见楚月陪着祁排长,在大院里艰难地走着。 祁排长希望自己能恢复得快一些,不愿意成天在床上躺着,他一只手拄拐杖,另一只手则由楚月扶着,每一步都挪得辛苦。 跨出一步时,他满头冷汗,要缓很长时间,可却始终不愿意放弃。 楚月热得要命,催他赶紧回家,唠叨了几句。 而她话音刚落,突然抬起眼,余光扫到楚婉和顾莹。 顾莹知道她和楚婉的恩怨,因此每次见到自己,就要翻一个白眼。 楚月便盼着,顾营长家里这个妹妹早点倒大霉。 可奇怪的是,距离她上次在医院看见顾莹和邢医生,已经将近一个月了。 为什么顾莹并没有像原剧情中那样逐渐沉默? “砰”一声闷响,再随着一阵惊呼,祁俊伟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楚月吓了一跳:“对不起,我刚才没扶稳。” “楚月,你到底在看哪里?”祁俊伟疼得满头都是汗。 楚月把视线收回来,蹲下扶祁俊伟,念叨着:“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不是带了拐杖吗?这么热的天,你能不能先回屋里啊,我真的吃不消了。我看院子里其他嫂子的爱人都很贴心,你怎么就一点都不为我着想?” 楚月的抱怨声回荡在大院里。 楚婉和顾莹没有停下脚步。 “嫂子,她最近有没有找你麻烦?” “没有,她天天在家里,我们几乎没碰面。就算碰到面了,也不会说话。” “那就好。” 楚月的话顺着风传来。 很显然,她的声音变得愈发尖刻了。 有那么一瞬间,楚婉觉得她和郑松萍真像,从前在家里,郑松萍对楚景山就是这么一肚子怨气。 作为家里的孩子,儿时楚婉和楚月在父母吵架时,总会捂住自己的耳朵,悄悄躲进房间里。 楚月还说,等自己长大之后,绝对不会像她妈妈这样。 只是,儿时的话并不作数。 此时楚月双手叉着腰,对祁俊伟百般指责时,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她已经成了另外一个郑松萍。 …… 军区小学九月一号开学,时间一天一天过,很快,安年就要成为一名小学生了。 想到以后得自己一个人上托儿班,岁岁的嘴角就往下弯,可怜巴巴的样子。 但是小团子是一个乐观的团子,除了在托儿班热得受不了的时候,一般情况下,她都已经不哭了。因此,就算再过十多天就要和哥哥各上各的学,她也不会哭,而是转动自己的小脑袋瓜子,好好想办法。 那天小花妈妈说聪明的小朋友可以提前入学,还能跳级,这个念头就深深地印刻在岁岁的脑海中。 她坚定地认为,自己就是整个大院里最聪明的孩子! 于是一连好些天,岁岁都缠着婉婉姐姐学认字和写字。 她要打好基础,早点成为一年级的学生,到时候就可以和哥哥一个班啦。 顾骁笑着问:“岁岁,早点是什么时候?明年吗?” 岁岁用力点点头,等到过完年,她就四岁了,也许一到四岁,小学校长就同意她入学了! “就算你四岁就上了一年级,我也已经上二年级了。”安年提醒妹妹,“我们还是不能一起上课。” 岁岁歪了歪脑袋:“岁岁五岁就可以上二年级哇!” “到时候我已经八岁了,要上年级。”安年说。 岁岁的小表情变得凝重,懂了一部分,又没懂一部分:“什么呀……” “也就是说,不管岁岁长到多少岁,哥哥都还是比你要大一点。”楚婉解释。 小团子胖嘟嘟的脸颊鼓了起来。 她懂了,哥哥永远都是哥哥哇。 …… 即将成为一年级小朋友的安年,得到了婉婉姐姐送的一件新衣服和新鞋子。 岁岁喜欢穿新衣服,安年不喜欢,可他喜欢鞋子! 白色的绑带小鞋子,两只脚轻轻往里一套,舒服极了,平时在大院和小伙伴们踢球的时候一定很神气! 只是,这鞋带该怎么绑? 安年盯着两只鞋子,被鞋带的绑法给难住了。 顾骁蹲在他面前,握着他的两只小手:“从这里穿进来,再从那里穿进去,打个结。” 安年一头雾水。 楚婉笑道:“你说这里那里的,安年哪能听得懂。” 话音落下,她也蹲下,与顾骁挨着,一起教安年绑鞋带。 先将鞋带的两端打结,两端轻轻圈拢,做成一个“兔子耳朵”的小圆环。再把两只“兔子耳朵”交叉起来,把“耳朵”塞进来,再系紧。 “安年来试试。”楚婉说。 安年有些懊恼。 他不会。 楚婉握着孩子的手:“没关系,我教你。” 安年学着尝试。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发觉自己的两只小手怎么突然就变得笨笨的,打结时总一不小心松开,又要重头再来。 安年好几次都想要放弃了,可一转头,对上妹妹晶晶亮亮的眸光。 “哥哥不想穿漂亮鞋子了吗?”岁岁问。 小团子搓搓小手,连她都想学着绑鞋带了! 穿漂亮的新鞋子—— 安年当然想! 他点点头,又继续努力。 楚婉的语气温柔而又有耐心,顾骁则比她要急一些,每当他把声音抬高,就会被她制止。 安年一遍又一遍地尝试,又一遍又一遍地失败。 可终于,他成功将“兔子耳朵”穿进小洞里,两只手一拽,鞋带系好了! “成功了!” “哥哥好厉害哇!” 安年惊喜地抬起头,看见婉婉姐姐和岁岁的脸上都满是笑容。 他再看向顾爸爸。 顾骁说:“成功了也要多练习,不能骄傲。” 虽然顾爸爸看起来并没有她们这么开心,可安年一不小心,就发现他的嘴角已经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在很多人家中,小孩子学会系鞋带,并不是多了不起的事情。 可是,顾爸爸和婉婉姐姐却带着他和岁岁出门,好好庆祝了一番。 这一天,小俩口带着安年和岁岁坐车去了京市最繁华的地方。 安年总说自己是大孩子了,大孩子才不吃糖,可当楚婉给他递来一根糖葫芦时,他还是没忍住,舔了一口。 糖葫芦酸酸甜甜的,他抿了抿嘴角,又轻轻咬了一口。 之后,顾爸爸又带着他进了一家糕点店。 糕点店里的老奶油蛋糕很漂亮,是安年没有尝过的,接过蛋糕时,他用小勺子挖了一口,绵密的奶油味道在唇齿间绽放。 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吞下一口之后,递给妹妹。 可岁岁摇摇头,软软糯糯地说:“哥哥吃!” 最后,一家四口进了供销社,顾爸爸和婉婉姐姐选了好久,给安年买了一把小木剑。 这小木剑,安年上回来供销社的时候就看见了,他看得都快要走不动路,却始终没有开口向大人要。因为安年清楚地记得,上次回宁玉村的时候,奶奶告诉他,在家里要懂事,别给大人添负担。 小木剑握在手上,安年盯着看了好久好久,眼底有说不出的欣喜。 原本黑黑瘦瘦的孩子,变得白了一些,脸颊上长肉了,笑容也比从前多了。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供销社门口,清澈的双眸紧紧盯着自己手中的小木剑看,笑容天真可爱,有了六岁孩子该有的模样。 顾骁看了安年好一会儿。 片刻之后,他招了招手,将岁岁喊过来:“岁岁,刚才爸爸提醒你,要对哥哥说什么?” 小团子扬起嘴角,露出可爱的小米牙,奶声奶气道:“哥哥,生日快乐哇!” 安年怔怔地抬起头,看见顾爸爸、婉婉姐姐和岁岁的笑脸。 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岁岁才岁,许多事情都是过了就忘。 可安年不一样,他已经六岁多了。 他的脑海中有许多的回忆,难过的、生气的、失望的,也有开心的。 而这一天,是安年最难忘,也是最幸福的一天。 他得到一双漂亮的新鞋子、学会系鞋带、尝到了最甜的糖葫芦和最香软的老奶油蛋糕、还拥有了最神气的小木剑! 大人们竟然记得他的生日。 这是一家人特地为他过生日。 安年又垂下眼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孩子小小的、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着,眼泪掉了下来,又快速用自己的手背擦去。 小俩口有些心疼,轻轻将这孩子拥入怀中。 岁岁懵懵懂懂,胖乎乎的小手拍着哥哥的背:“生日怎么还哭哇!” 这还是楚婉第一次见到安年哭。 但幸好,小家伙不是因为委屈而哭。 …… 与此同时,成湾军区来了一位女同志。 她说,她要找纪安年和纪岁岁。 听这位女同志说明身份以及来意之后,岗亭哨兵严肃道:“请稍等,我们必须上报领导。”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36章 第36章 直到现在,安年才知道,顾爸爸“临时通知”的休假、婉婉姐姐准备的新衣服和新鞋子、还有岁岁把奶油蛋糕让给自己并且就算进了供销社都不撒娇要买布娃娃,全都是因为,他们这一趟出门,是特地为自己过生日的。 一两岁的事情,安年已经记不清了,但在他六年多以来有限的记忆里,这是他最被大人重视的一个生日。 他不再是多余的孩子,而是家里重要的小朋友! 安年从来没试过像现在这样快乐。 他的左手被顾爸爸牵着,右手被婉婉姐姐牵着,口袋里塞着把小木剑,岁岁是他的小尾巴,小尾巴一时跟在后面,一时又跑在前面,将“哥哥生日快乐”这六个字说了一遍又一遍,小脸蛋上挂着兴奋的表情。 一家人走在石子路上,说说笑笑。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这么值得珍惜,安年向来惴惴不安的心,像是被什么悄悄填上,填得满满当当的。 岁岁玩了一天,有点累了。 坐车的时候,她睡得东倒西歪,胖嘟嘟的小脸蛋压在楚婉的肩膀上。到了军区,顾骁抱着岁岁下车,楚婉则牵着安年的手。 安年总觉得长大了,平时不需要大人牵着自己,可顾爸爸和婉婉姐姐说,其实他也还是个孩子。 他可以任性,可以不懂事,也可以向大人撒娇。 听到“撒娇”这两个字的时候,安年有点不好意思。 他从来没有撒过娇,不知道怎么学。 应该比系鞋带都要难吧? 岁岁实在是太困了,被扛着走了一路,仍旧呼呼睡。 顾爸爸的肩膀宽阔又舒服,她睡着了还知道用两只手扒拉着,像是不让自己掉下来。 看着小团子扒拉着的两只小手,楚婉的眼底染着笑意。 她从兜里掏出一张干净的手帕,为顾骁擦了擦额角的汗:“累吗?” 顾骁笑了一声,摇头:“不累。” 楚婉仰起瓷白小脸,望着顾骁温柔的目光,看一看岁岁睡出呼呼声的睡颜,再垂下眼,看向被自己牵着的安年。 自从来到军区之后,和他们在一起,楚婉就总觉得,这是家的感觉。而现在,这种“家”一般的感觉,越来越深。 尤其是两个小朋友的依赖,让楚婉意识到,他们一家四口的互相需要、信任,是无关乎血缘关系的羁绊。 “一会儿回家给你煮面吃好不好?”楚婉对安年说。 “还可以吃面吗?”安年问。 “当然了,生日的小朋友要吃面,面条上放一个大大的鸡蛋,很香的。”楚婉笑道。 安年眨了眨眼睛:“可以是油煎的蛋吗?” “没问题!” 安年的脚步变得更加轻快,他想赶紧回家,尝一尝婉婉姐姐做的面条。 然而,进了家属院之后,他就觉得不太对劲了。 一道道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 安年疑惑地抬头,看向楚婉。 楚婉也有些纳闷。 家属院的军人同志和军属们都看着他们,不,准确来说,是看着两个孩子。这些目光,有探究的、同情的、欣慰的,让人感到陌生。 “这是——”楚婉刚要开口问,忽然见到顾骁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眼底的温和早已消散,气势顿时变得凌厉冷冽、压迫感十足。 顺着顾骁的视线望去,楚婉见到自己家门口站着一个女同志。 对方穿着朴素,一头省心省事的短发,看起来并不特别,只有一双狭长的凤眼微微上挑,让楚婉觉得熟悉。 她看了许久,忽地心中一惊,再望向安年时,看见孩子无措的神色。 这是包小琴! 下意识之间,楚婉想护住安年,可包小琴已经一步接着一步,缓缓地走过来。 “安年——”包小琴走到安年面前蹲下,干瘦的手轻抚孩子的脸,话还没说,眼泪先掉下来,“妈来了,幸好妈赶得上你的生日。” 安年傻了,他感觉到粗糙的手在自己脸上来回抚摸,半晌之后,自己被紧紧抱住。 包小琴泣不成声:“安年,妈对不起你。三年了,妈妈终于可以来接你回家了。” 顾骁的眸光中没有丝毫情绪,只面无表情地望着包小琴:“别碰他。” 包小琴转头看向顾骁,哭着说:“顾骁,这几年辛苦你了,你听我说,我是有苦衷的。” 话音落下,她又望向楚婉:“同志,你是顾骁的爱人吧?谢谢你帮我照顾好孩子……” 虽是吃饭的点,但家属院里的同志们都没回屋,而是站在不近不远的位置,看着顾营长家的方向。 双方僵持着,直到梁副团长、程旅长、董政委和两位后勤主任都来了。 “小顾,我们去一趟会议室,先听包同志把话说完。” 沈翠珠热心肠,见顾骁怀里还抱着岁岁,便站出来说道:“顾营长,我帮你们看着孩子,你们夫妻俩去吧。” 包小琴还紧紧抱着安年,红着眼眶说道:“妈妈跟他们去一趟,等一下就回来。明天一早,妈妈带你回家。” 安年全程都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顾骁将岁岁抱进屋,开了电风扇,又让安年在边上坐好。 楚婉说道:“翠珠嫂子,麻烦你了。” “没事。”沈翠珠对他们家的事很好奇,但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现在不是瞎打听的时候。 她摆了摆手:“赶紧去。” 一行人前往司令部小会议室。 路上,楚婉打量了包小琴一眼。 她比照片上要蜡黄消瘦许多,也不像照片中那样笑得张扬洒脱,短短几年,岁月在她脸上刻下难以磨灭的痕迹。 楚婉的目光落在包小琴脸上,很快就被她捕捉到了。 她看向楚婉,干得起皮的唇扯了扯,最后一句话都没说。 楚婉的心底像是打鼓一般。 她说自己有苦衷。 这是什么苦衷? 打心眼里,楚婉不希望两个孩子被包小琴带走。 可她毕竟是孩子们的亲生母亲,如果她非要带走孩子,她和顾骁又有什么立场反对? 司令部的小会议室里是死寂一般的沉默。 “都坐。”程旅长说道。 在场的人一个个坐下。 只有顾骁站在会议桌前,微微俯身,两只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压着桌沿,冷声道:“还有什么可说的?” 包小琴低下头,两只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从自己的兜里拿出一张纸。 “三年前,我并不是因为吃不了苦才不辞而别。”她颤抖着手,将这张纸往会议桌上一推,深吸一口气,说道,“当时我是得病了,这病不会要人命,但留在家里会给家人们添很大的负担。这些年,我一个人在外不容易,但好歹把病给治好了。孩子是我生的,我没有一天不惦记着,想接孩子回家。” “这是医院证明,证明我确实生过一场大病,不信的话你们自己看。” 金薇蓉将证明拿过来,看了一眼之后递给程旅长,是肝病,北城医院的证明写得清清楚楚,如今病情基本上已经痊愈。 几位领导相互传阅这医院证明,神色都很凝重。 顾骁轻嗤,连看都没看一眼:“生病了?走的时候偷走家里的抚恤金我能理解,毕竟要治病。” 包小琴松了一口气:“顾骁,你能理解就最好——” “但是,连糖票、布料都偷走,是为了什么?在医院吃药太苦,要买糖,病房里没有多余的病服,要扯布料?” 这话一出,领导们也都怔了一下。 包小琴激动地站起来,整个人晃了一下,双目通红:“顾骁,你这样说太过分了,我好歹是烈士遗孀!当年我身体遇到问题,离开是为了孩子,如今我身体恢复了,想要接走自己的小孩有什么错?不让我带走自己十月怀胎生的孩子,你们讲道理吗?” 楚婉拧起眉。 方主任说道:“大家都先别急,孩子的亲生母亲来了,不让带走确实是不讲道理。但我们这不是还没问孩子的意愿吗?现在不早了,我们部队先为包小琴同志安排住宿,等明天先问了孩子的想法,再讨论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方主任和金主任带着包小琴离开,为她安排住宿问题。 顾骁被留下。 他沉声道:“我不可能让她带走两个孩子。” “胡闹!”程旅长说道,“顾骁,这是孩子的亲妈!她把医院证明都拿过来了,当时人家确实生病了,离开也是无奈之下的选择。户口在她那里,孩子们只是暂且由你领养而已,不管人家闹到哪里去,这事都是你不占理。” 话音落下,程旅长又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心疼两个孩子,但这事咱们没办法。” “不能让她带走安年和岁岁。”顾骁说,“程旅长,我们想个办法。” “顾骁!”程旅长的脸色沉下来,“两个孩子是纪同志的一双儿女,来接孩子的是他的遗孀,我们没法阻拦。孩子必须让她带走,这是组织下达的命令!” 程旅长也是无奈之下,才会下这样的命令。 作为顾骁的领导,他最了解顾骁的性子,除了军纪,就没什么能压制住他的。 “那我想申请三天的假。”顾骁说。 “请假干什么?”程旅长问道。 “私事。” 好一个私事! 程旅长都要被顾骁气笑了。 但让他留在军区,很有可能会和包小琴闹得不可开交。 “行,我批了。”程旅长说。 从小会议室出来时,楚婉一直没有出声。 她总觉得这件事不对劲。 但如部队领导们所说,包小琴是孩子们的亲生母亲,如果她非要带走,谁都不能拦着。 楚婉不舍得。 可两个孩子自己又是怎么想的? 一天的好心情,因包小琴的出现而消散。 楚婉低着头,忽然想起顾骁请假的事,问道:“你请三天假要去哪里?” 顾骁手中拿着刚才那张医院证明,说道:“我回一趟北城,包小琴来找我之前,肯定是先回了宁玉村,不知道她是怎么对莫大娘说的。还有这张证明,我去查一查是真是假。” “好。”楚婉说,“现在就走吗?” “对,不收拾行李了,马上走,应该能赶上最后一班火车。”顾骁说完,顿住脚步,两只手紧紧握着楚婉纤细的肩膀。 “婉婉,这两天,一定要保护好安年和岁岁。” 军区大院门口,娇小的身影立在落日余晖之下。 楚婉点了点头,眸光坚定:“我会的。” …… 此时沈翠珠待在顾营长家里看着两个孩子。 岁岁睡得可香了,电风扇呜呜吹,她时不时都要舒服地翻个身,睡相很不老实。 而安年,他坐在自己的小床上,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沈翠珠来军区大院才几个月,听人说过安年以前的性子乖戾孤僻,但在她的印象中,自从自己和这小孩逐渐熟悉之后,就只觉得他性格腼腆,一点都不古怪。 “安年,你不玩小木剑啊?”沈翠珠问。 安年没吭声,也没有看书桌上的小木剑,只垂着眼帘,两只小手紧紧扣在一起。 他没想到,自己还能见到妈妈。 与同龄孩子相比,安年要成熟一些,可他的成熟在此时此刻派不上任何用场,因为直到现在,他都还是懵的。 没过多久,楚婉回来了。 一听见开门的声音,沈翠珠立马迎上去:“小楚同志,怎么样啊?是不是要让孩子亲妈把他们俩带走?” 楚婉抱歉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沈翠珠有眼力见,没有再追问下去,说道:“还没吃晚饭吧?我家做饭了,要不上我家对付一口?” “不用了,翠珠嫂子。”楚婉说,“我还要给安年煮面呢。”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有啥要帮忙的,尽管喊我。”沈翠珠说完,便先回家。 屋子里,安年赤着脚踩在地上,怕吵醒妹妹,动作很轻。 他出来时,听见厨房里传来“哐哐当当”的声音。 是婉婉姐姐在煮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婉柔声喊道:“安年来吃面。” 安年坐上长板凳,看着婉婉姐姐给自己煮的面条。 面条上还有油汪汪的荷包蛋,闻着好香。 “我们安年过生日呀,生日要吃面的。”楚婉坐在他边上,笑着说,“有点烫,吹凉了再吃。” 安年动了动小嘴巴,有很多话想说,但又憋回去了。 他低着头,用筷子夹着面条,一口一口吃着。 看着孩子安静的模样,楚婉心中不忍。 她还记得,顾骁对自己说过,包小琴刚走时,安年不愿意相信。长达好几天,这孩子不怎么吃饭,也不怎么睡觉,搬着小板凳坐在莫奶奶家的门槛边,等着他妈妈回家。 整整三年的时间,都是由妈妈带大,安年对包小琴肯定是有感情的。 现在,包小琴回来了,孩子会不会也想跟她回家? …… 顾骁已经在去北城的路上。 第二天一早,方主任和金主任带着包小琴来了。 要求是包小琴提的,自己突然出现,孩子对她还很陌生,要先培养感情。 包小琴来的时候,安年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练字。 她坐在孩子身边,笑着说:“我们安年是大孩子了,写的字真漂亮。” 安年紧紧握着铅笔,许久之后才抬起头,看了包小琴一眼。 包小琴说道:“他们对你好吗?我是说顾叔叔和他媳妇。” “好。”安年说。 包小琴笑了笑,说道:“你顾叔叔是个好人。但顾叔叔和阿姨再好,也比不上妈妈,对不对?他们将来会有自己的小孩,等他们的小孩出生了,安年要在这里洗尿布、做饭,帮忙照顾他们的孩子,很辛苦的。” “安年跟妈妈回家吧。”包小琴说,“以后妈妈每天都陪你,像小时候那样,陪着你斗蛐蛐,给你蛋饼……” 这会儿楚婉在岁岁的小房间里。 昨天傍晚小团子睡了好久,晚上九点多竟然醒了,在床上蹦蹦跳跳的,两只眼睛眨巴眨巴着,愣是不愿意再睡。楚婉陪着她折腾到半夜,这孩子才终于睡着,包小琴来得又早,她还没醒呢。 也就是说,直到现在,岁岁还没见到她妈妈。 但说来奇怪,包小琴似乎也不急着见岁岁,昨天看见顾骁怀里的孩子时,甚至没上前看一眼,而是直奔向安年。难道是因为她离开时岁岁还太小,母女之间没什么感情? 顾骁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北城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楚婉暂时不想让岁岁知道这一切,犹豫了一下,把睡梦中的孩子抱起来。 岁岁睡得迷迷糊糊,发现自己被婉婉姐姐“运”走了。 她半睁开眼睛,奶声道:“我们去哪里哇?” “去小花家睡觉,好不好?”楚婉扛着岁岁,穿梭在小院。 “好呀!好玩!”岁岁握紧小拳头,往前比了个“冲”的手势,又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继续闭上眼睛。 楚婉送走岁岁之后,才回家。 此时,包小琴已经准备离开了,走之前,她又问道:“安年,真的不跟妈妈去城里逛一逛吗?” 安年没有出声。 包小琴笑了笑:“孩子对我还有点陌生,不过刚才我能看得出来,他这几年,很想我。” “孩子是好孩子,只可惜妈妈不负责任。”楚婉淡淡道。 包小琴愣了一下:“你怎么这么说?我当时是生病了。” “快去城里玩吧。”楚婉笑着说,“头一回来京市呢。” …… 顾骁不在的这三天,楚婉和平时一样过着,只是,每当安静下来的时候,她的心就七上八下的。 这两个孩子已经成为了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要是包小琴真把孩子们带走该怎么办?楚婉不敢想象。 但这一天,还是来了。 在顾骁离开之后的第三天,包小琴来到家属院。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直在拖延时间。”包小琴哭着对方主任说,“我是孩子的亲妈,为什么不能带孩子走?”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方主任说,“你先别哭。” 包小琴擦去眼泪:“我不管,反正我今天一定要带走安年。” 方主任着急了,连忙对边上人说:“快去把领导们请过来。” 此时,包小琴已经在顾营长家门口用力敲门。 家属院的嫂子们纷纷围上来。 楚婉开门时,看见满面泪痕的包小琴,下意识就想要护住两个孩子。 可是包小琴直接进了房间,把安年叫醒:“我们走了,去收拾行李。” 岁岁也被包小琴吵醒了,在床上打了个滚坐起来,揉揉自己的眼睛。 “你不能带走他们。”楚婉说,“顾骁还没回来。” “我不要岁岁。”包小琴说,“只要安年。” 楚婉心头一颤,立马用双手捂住岁岁的耳朵,让方主任把孩子带出去。 她已经被妈妈丢弃过一次了,现在妈妈回来了,但可以直接开口说出不要自己的话,孩子该多难过? 岁岁是个小睡包,被吵醒的时候只知道有人突然闯进来,但她什么都还没听清楚,就已经被方主任抱走了。 爱凑热闹的小团子彻底清醒,被抱出家门的时候,两只小脚丫还在半空中扑腾:“方阿姨,怎么啦?” 方主任说道:“没事,方阿姨家有冰棍。” 岁岁眨眨眼睛,又捂着肚子摇摇头:“婉婉姐姐说了,还没吃早饭,不能吃冰棍哇!” 看着孩子懵懂的样子,方主任叹了一口气。 即便他们现在瞒着她,可等安年被带走之后,岁岁迟早会知道这一切的…… 大院里闹哄哄的,领导们都来了。 楚月被这动静吵醒:“谁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她睁开眼睛,看见祁俊伟早就已经醒了,正在边上用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撑着墙,练习走路。 原剧情中,祁俊伟的腿伤几个月后就恢复了,楚月劝他别着急,可祁俊伟觉得她就是想在家属院多住一段时间,才不顾及他的身体情况。两个人吵了好几次,现在楚月也懒得管了。 此时楚月起床,打了一盆水,把脸洗干净。 谁知道,就在她洗完脸,把水泼到门外时,竟看见顾营长家门口闹成了一锅粥。 楚月连忙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看看出什么事了。 “毕竟是亲妈,哪个孩子不想跟着亲妈走呢?” “小楚同志是好心,但这事她真不占理。” “你看她现在让纪连长媳妇出去有什么用?安年已经这么大了,他自己有腿,要想跟着他妈走,谁也拦不住。” 楚月瞪圆了眼睛,这是原剧情中发生过的! 她是光芒万丈的女主,因此对原剧情中那些对照组们鸡飞狗跳的生活并不感兴趣,只扫一眼就过了。直到现在,亲眼看着这一幕的发生,楚月才想起来,在剧情中,安年确实被包小琴接走了。 原剧情中,顾营长独自带着两个孩子。那一天,包小琴突然出现,要接走安年。安年性格古怪,大院里的人都觉得顾营长照顾他是吃力不讨好,被带走就带走呗,可顾营长不愿意,让方主任照顾兄妹俩,自己则回了北城一趟。 只是他没想到,就在他去北城的第三天,包小琴把安年带走了。 方主任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哪能强行留着这孩子。 顾营长回到北城,才知道安年被带走了,他想把孩子要回来,但领导下了死命令,再加上同时期,他妹妹自杀身亡,一连串的事,让他分身乏术。 经过这件事,原本只是有些骄纵任□□哭的岁岁,彻底变了样。八个月大的小不点被妈妈丢弃时内心毫无波动,可原剧情中,她已经三岁多了,她清楚自己是不被妈妈选择的小孩,对妈妈失望,也开始怀疑自己。 至于安年,大概过了一年左右,他就回来了。 只是这孩子回到军区之后,就再也没有笑过,还被人发现他满身的伤,大概是包小琴家被虐打造成的。 在原剧情中,这对兄妹下场十分凄凉。 如今,他们一个六岁,一个三岁,是剧情中人生的转折点。 楚月走进人群中,冷眼旁观。 她知道楚婉拦不住的,因为安年会点头,他会自愿跟着亲生母亲回家。 只可惜,往后他还会被送回来,到了那个时候,楚婉再想捂热他们的心,就难了。毕竟,对照组始终都会是对照组。 “安年,妈妈帮你把衣服收拾起来,咱们赶时间呢,要先走了。”包小琴找不到行李袋,就随手从衣柜里拿了几件衣服,拽着安年的手就走。 孩子力气小,被拖到门口。 楚婉着急不已,却不能这么不顾及孩子的感受。 “你总得先听一下安年的意愿!”楚婉说。 “安年肯定想跟着亲妈吧。” “哪有孩子不惦记着自己妈妈的……” 边上嫂子们你一言我一语,楚月都快要笑出声。 楚婉还要再做无谓的挣扎吗? 谁不知道,直到现在,安年都还只是喊她一声姐姐! “好,就听安年的。”包小琴松手,看向安年,“安年,你想不想跟妈妈回家?”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包小琴蹲在地上,两只手摊开,等着儿子投入自己的怀抱。 “我们安年小的时候最可爱了,皮肤白白的,躺在炕上学翻身,翻来滚去的。” “后来安年学会说话了,说话的声音软软的,我总抱着你,在屋子里转,听你一声一声喊着‘妈妈’。” “安年再大一点,会走路了,晃晃悠悠的,差点就要摔倒,幸亏妈妈抱住你……” “两岁的时候,安年最喜欢——” 包小琴正说着,看见安年往前走了几步。 她唇角的笑意渐深。 十月怀胎,这孩子没白生。 然而,正当她满脸笑意地等着安年来到自己身边时,却见这孩子虽往前走了几步,却是朝着楚婉的方向去的。 安年站在楚婉的面前,低着头,像是鼓足了勇气,问道:“婉婉姐姐,我能不能不走?” 这声音不轻不重,却让所有人都震住了。 楚月错愕地看向他。 他竟然不愿意跟他妈走? 楚婉蹲下身,看着小心翼翼的安年,连声音都不忍抬高,却还是带着几分惊喜:“你说不走吗?” 安年小心翼翼地开口:“可以吗?” “当然可以!”楚婉紧紧将安年拥入怀中,“安年是我们家的小孩,才不会跟别人走!” 包小琴不敢置信地看着安年:“不行!你必须跟我走!” 见她上前就要拉扯孩子,楚婉站起来,将安年护在身后。 “这是我的小孩,我必须——”包小琴的话被打断。 “没有什么是必须的。”楚婉说,“顾骁回北城调查你那张医院证明的真伪了。昨天他给我打了加急电报,我想,他应该快到了,一切都等他回来再说。” 包小琴顿时慌了。 她没想到,顾骁竟去了北城。 她必须赶在顾骁回来之前把孩子带走。 可没想到,因安年一直在挣扎,家属院的同志们都看不下去了。 就连赶到的部队领导都不再向着她,要求她别急于一时。 包小琴犹豫着,怎么样才能从这么多人手中抢回儿子。 可谁知道,楚婉并不是吓唬她,僵持二十多分钟之后,顾骁真的回来了。 “婉婉。”顾骁看向楚婉。 楚婉明白了他的意思,牵着安年的手:“安年,我们去找妹妹好不好?” “好。”安年乖乖点头,跟上楚婉的步伐。 “安年!”包小琴上前,想要拉住安年,可她刚跨了一步,就见顾骁挡在自己面前。 她抬起头,对上顾骁漆黑的眸子,心中一沉。 顾骁回头,见楚婉和安年进了方主任家之后,才走到几位领导面前。 “我这次回北城,去了开出包小琴这份病情证明的医院。”顾骁说,“医院的章是假的,医生的名字也是假的。” 程旅长一惊:“你说这份证明是包小琴伪造的?” “我没有!” “先别急着否认,听我把话说完。”顾骁扫她一眼,又说道,“后来,我又去了将坪村。” 包小琴慌了神:“你去将坪村干什么?” “找你婆家人,把你做的黑心事告诉他们。”顾骁说道,“顺便,还从乡亲们口中打听到你为什么要接走安年。” “顾营长,到底是什么情况?” “原来她已经改嫁了?” “假装生病,这就证明当时她确实是吃不了苦,带着钱和票跑了!” 包小琴转身想跑,但是,顾骁的声音,在她耳畔回荡着。 “三年前,包小琴丢下两个孩子离开宁玉村,改嫁到将坪村。” “在这三年间,她想要再和丈夫生一个孩子,无意中得知,原来对方不能生育。” 楚月一怔,原剧情中确实提过这一点。 包小琴的二婚丈夫性格暴躁,时不时对她拳打脚踢。他无法生育,心中自卑,又怕被人看了笑话,就说要去买一个儿子。可孩子哪是这么好买的,更何况,在重男轻女的村子里,谁家会卖掉男孩?再加上,就算真能买,他也没钱。 后来,是包小琴出了主意,她说要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接回去。是个男孩,而且不要钱。 她二婚丈夫也是欢天喜地的。但把孩子接回去之后,他暴戾的性子仍旧没有变,平时打安年是家常便饭。包小琴护不住安年,也没有护着,只盼着只要丈夫别打自己就行。 后来,安年逃跑了。 他认识一些字,偷跑到火车站,找到去京市的那一班火车,也不知道是怎么混在人群中上的车,下车之后,好心人将他送回到军区。 楚月还记得,这黑心的包小琴下场也不好,听说是她也想逃跑,但深夜跑到水库边,被她的二婚丈夫逮住。最后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同时掉落水库溺亡。 她不甘心自己的人生是一场悲剧,才想到接安年回家,最后害了这无辜的兄妹俩,却也没法改变自己的处境。 此时,大院军属们听顾骁说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之后,倒吸一口凉气。 包小琴自己嫁成这样,竟还想把安年带去受苦。 她把孩子当成什么?是工具吗? 沈翠珠第一个看不下去,直接脱了自己的鞋,狠狠丢到包小琴的脸上:“我呸!” 之后,以王嫂子为首的其他几个嫂子也学着她的样子丢鞋。 只是这样还不痛快,她们拿起大院里的石子、枯树枝,重重地砸过去。 “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带着安年和岁岁,这次不会,以后也不会!”程旅长怒声道。 “不会有以后了。”顾骁说,“我已经把包小琴伪造医院章的证据交给公安同志。” 包小琴的脸颊被石子和枯树枝划破,刚要反抗,却被王嫂子狠狠推了一把。 她摔在地上,听着顾骁说的话,歇斯底里地哭,哭着求饶。 但包小琴心里也清楚,不管是被送到农场劳改,还是回到婆家,她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了。 …… 楚婉带着安年去方主任家时,岁岁正在吃冰棍。 两个小朋友被闹了这一出,估计心里都受到了一些伤害。 只是,楚婉陪着安年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始终没察觉出他的神情有什么落寞的,反倒是,悄悄看了她好几眼,似乎是欲言又止? “安年,你第一天看见她的时候,开心吗?”楚婉问。 安年点点头,又摇摇头。 当时也许是有一点开心的,但是,从他亲妈开口要带他走的那一刻,他心中就没有丝毫欣喜了。 多的就只有反感、排斥,因为安年只想待在现在的家里,待在顾爸爸、婉婉姐姐和岁岁的身边。 “婉婉姐姐,我可以回家拿小木剑了吗?”安年问。 楚婉失笑,走到窗边看了一眼,看见包小琴已经被带走,嫂子们也都散去,才点点头:“可以。” 安年小跑着回家,找到自己书桌上的小木剑,又跑回来,一屁股坐在方主任家的地上。 终于可以好好玩玩具啦! 岁岁一直在吃着冰棍,压根没工夫分心跟楚婉说话。 可是楚婉有些担心。 “刚睡醒的时候,岁岁听见那些话,难过吗?”楚婉问。 当时包小琴说她不要岁岁,孩子听了之后,一定很难过吧。 岁岁完全不记得是什么话了,歪着脑袋,疑惑地看向婉婉姐姐。 “不要在意她说了什么。”楚婉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岁岁,便拿出杀手锏,“岁岁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陪着你好不好?” 岁岁的小奶音甜甜的:“不要在意谁说了什么呀?” 楚婉一愣:“你不知道刚才睡觉时来屋里的人是谁吗?” 岁岁摇摇头,突然来精神了:“是谁哇!” 楚婉这才意识到,原来岁岁压根没认出包小琴! 即便小团子有她亲生母亲的照片,但在她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个人的模样,再加上包小琴确实变了很多,瘦了黑了,头发剪短了,楚婉都是看了好久,才把这人和照片里秀气又精神的女同志对上号。 再加上,也压根没人在她面前谈包小琴的事,因此直到现在,岁岁都还是云里雾里,什么都不明白。 可小糊涂蛋不会受到伤害,这样也好。 楚婉笑盈盈道:“这事情过去了,以后没有人可以打扰两个小朋友了。” “刚才——”小团子软糯糯地说,“婉婉姐姐说岁岁想做什么都可以!” 楚婉勾了勾她的小鼻尖。 刚才是怕岁岁难过,才哄着她的。 但大人说的话,就要做到。 楚婉笑道:“你说吧。” 哥哥过生日,可把岁岁羡慕坏了! 小团子圆溜溜的杏眼闪着光芒:“今天轮到岁岁过生日哇!” 楚婉失笑。 生日还能随便选一天过的吗? 小家伙赚大了。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37章 第37章 包小琴多怕被送去劳改,哭喊着哀求,甚至还从自己的荷包中拿出好几张大团结,求顾骁放过自己。 “我只有这么多了,你拿走,全都拿走!只要别报公安,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以后再也不会过来了,再也不会打扰安年和岁岁……” 顾骁接过她手中的几张大团结。 在北城,顾骁已经跟包小琴二婚那村子的村干部打过招呼,也提前报过公安,这一次包小琴回北城之后,不可能侥幸过关。 当时包小琴拿了抚恤金就跑,全然不顾老人和孩子该怎么过下去。这些年,她自己过得非常挥霍,想要让她重新拿出几百块钱是不可能的,但几十块钱也不是小数目,他不会替老人和孩子拒绝。 安年和岁岁在他身边,不缺钱花,顾骁决定找个时间将这几张大团结寄给莫奶奶。 包小琴来的时候还抱着一丝期待,想要把安年接回去,过正常的一家三口生活。但现在,她要走了,走的时候,却像是浑身的魂儿都被抽去似的,连双腿都在发软。 家属院里的人望着她被几位门卫赶出大院的背影,心中都有些唏嘘。 “自己生不出孩子了,才想回来接安年,哪有这么当妈的?” “幸好顾营长和他媳妇都是真心为孩子好,才没让这不负责任的妈把孩子带回去。” “听顾营长说的情况,她二婚嫁的对象家里条件不行,性子也不行,这把安年接过去,是要害了他啊!” “我一直以为安年不像岁岁那样依赖顾营长和他媳妇,没想到,孩子早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要不是因为顾营长和他媳妇真的对他好,他怎么会不认亲妈呢?” 家属院的军人和军属们刚才为孩子捏了一把汗,现在终于可以放心。 他们念叨着,顾营长和纪连长是出生入死的战友,才愿意抚养安年和岁岁,但楚婉呢?要不是因为她的心地好,对两个孩子视若己出,这回孩子亲妈回来了,她肯定是巴不得人家把孩子接走的。 两个孩子摊上这么个亲妈,是不幸的。 但幸运的是,他们遇到了楚婉。 早在几个月前,楚婉刚来到家属院的时候,人人都说她这么娇小、性子柔、说话都不好意思抬高声音,肯定带不好安年和岁岁。 可原来,人家小俩口带着兄妹俩,就像是真正的一家四口似的,谁不为他们开心呢? …… 家属院的嫂子们平时有说不完的闲话,即便边上大人小孩来来往往,也不会收敛。可这一次,都不需要金主任提醒,在看见楚婉带着兄妹俩从方主任家出来时,大家立马换了个话题,不再聊孩子们亲妈的事。 曾经包小琴在兄妹俩心中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被抹去,但现在,有顾营长和楚婉,有部队里的领导和军人,还有整个家属院里这么多嫂子保护着他们,不让他们第二次受到伤害。 没有谁想要看见安年和岁岁掉眼泪,这两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就应该和大院里任何一个孩子一样,快快乐乐地长大。 大院里,大家没有彼此商量,却像是产生了一种特殊的默契。 楚婉牵着安年和岁岁走在大院,走在回家的路上,耳畔不再回荡包小琴的名字,嫂子们讨论着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仿佛这些天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似的。 楚婉看了一眼岁岁。 小不点的脸蛋被太阳晒得红扑扑,但却不知道躲在大人身后,圆滚滚的小肉脸朝天空仰着,走出了气势。 岁岁还这么小,她原本就想要把包小琴对孩子的伤害降到最低,但没想到,误打误撞的,小团子竟然对自己亲生母亲来军区的事一无所知。 至于安年,孩子毕竟是孩子,他这两天的沉默,并不是因为心情有多复杂。孩子只不过是觉得亲生母亲很陌生,不想被她带走而已。顾骁是想要保护安年的,因此并没有在他面前撕破包小琴的假面具,这样一来,安年只不过是知道亲生妈妈回头了,而要留在他们现在的家,是他自己的选择。 “安年,让爸爸再给你做一把小木剑,可以找苗苗玩打仗游戏,好不好?”楚婉笑着说。 安年想要顾爸爸再给自己做一把小木剑,有点惊喜,但听见楚婉的后半句话之后摇摇头:“苗苗只喜欢玩布娃娃的游戏,女孩子都只喜欢布娃娃。” “不一定啊,也有喜欢布娃娃的男孩子和喜欢小木剑的女孩子。”楚婉说。 安年很惊讶:“真的吗?” “真的,过几天就开学了,到时候安年会认识很多很多朋友,每个小朋友都是不一样的。”楚婉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过去,楚婉摸安年的脑袋时,他会躲,慢慢地,他开始腼腆地挠头,但现在,他已经习惯了。 安年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转变,而是自然地跟着楚婉的步伐:“婉婉姐姐,我会认识很多朋友吗?” “会啊,小朋友们都会很喜欢安年。”楚婉认真地说。 他们都会喜欢他吗? 安年的小心脏噗通噗通直跳。 一场闹剧结束了,大院里又变得风平浪静。 人群散去,楚月转身回家的时候,心情烦乱。安年没被包小琴带走、岁岁没有崩溃大哭、就连顾莹也还是活得好好的。 原剧情究竟怎么了? “你好像很失望。”祁俊伟说。 “什么?”楚月抬起眼。 “两个孩子的亲妈回去了,你不为顾营长一家感到开心吗?”祁俊伟问。 楚月一怔,望着祁俊伟充满着讥讽的眼神。 他真的变了。 以前祁俊伟疼爱、欣赏她,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而现在,他居然把她想得这么差劲。 …… 楚婉说到做到,一到家就宣布,今天是岁岁的生日。 顾骁本来就向领导申请了三天的假,今天是第三天,还能好好陪着小团子“过生日”。 莫名其妙得到一天过生日机会的岁岁,满大院跑,把这好消息告诉每一个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和爷爷奶奶。 “我记得岁岁好像是冬天出生的吧?” “今天怎么到她过生日了?” 只是,大家虽然这么说着,等小团子跑到自己跟前,还是笑吟吟地开口送祝福。 “岁岁,生日快乐啊。” 岁岁得到了好多的生日祝福,还有人问她,生日愿望是什么。 小团子歪着脑袋想了很久,愿望是——快点长大。 因为长大之后,岁岁就能跟着哥哥一起去军区小学念书啦! 因为前几天已经去过供销社了,也吃过甜甜的糖葫芦和老奶油蛋糕了,乖巧的岁岁便没有闹着再去一次。 岁岁在大院里“过生日”,楚婉则在家里给她煮面条。 小团子满大院跑着,一点也不怕晒,直到跑得满头大汗时,看见姑姑来了。 “岁岁,你一个人在大院里干什么呢?”顾莹问。 “姑姑,今天我过生日哇!”岁岁笑眯眯的。 “生日快乐呀。” 大院里的嫂子们都被逗笑了。 姑姑是不是和她们一样,有那么一点点敷衍? 这么热的天,就算过生日,也得回屋啊。顾莹把小团子拉进屋里,拿出老裁缝铺的袋子。 里面装了好几件衣服,都是上回她和楚婉带着布料去做的,这都过去十几天了。 “嫂子,你来看看。”顾莹说,“我们试穿一下,要是大小不合适,还能送回去改。” 岁岁搬了一张小板凳坐好,等着看姑姑和婉婉姐姐的换衣服表演。 每当她们换好一件新衣服,就会从房间里出来,小团子捧场地拍着手手,一个劲喊“漂亮”。 到了这一刻,岁岁的生日愿望又多了一个。 她眨巴着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顾莹:“姑姑,等岁岁长大了,可以把小裙子借给我穿吗?” “送给你穿。”顾莹一摆手,大方地说。 “好哇!”岁岁激动道。 安年坐在一旁玩小木剑,想不明白,穿小裙子有什么意思? 为什么大女孩和小女孩都喜欢呢? 这时,楚婉又换了一身新衣服,从房间里出来了。 刚才顾莹一到,就拉着嫂子去试衣服,顾骁便自然而然地进厨房煮面条,现在面条煮好了,他端着出来一看,目光落在楚婉的身上,就没挪开过。 她穿着一件波点连衣裙,裙子是丝质的面料,袖子蓬松,走路时裙摆像是大波浪一样飘动,有些俏皮。 楚婉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再像第一回见到时那样总透出楚楚可怜的柔弱感,现在的她,唇角绽放的笑容灿烂明艳,一双清澈晶莹的眸子也不再怯生生的。 顾骁盯着她看了好久,能说的就只有“好看”两个字。 “嫂子,这么穿真好看,等学校开学的时候就这么穿!” “嫂子,你怎么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似的!” “婉婉姐姐,你是小仙女哇!” “好漂亮好漂亮!” 顾骁看看莹莹,又看看岁岁。 妹妹和闺女都比他懂得怎么夸人,他得学着点。 “岁岁也有。”楚婉笑着走上前,从身后拿出一件花色与自己身上这件相同的小裙子,“这是我们岁岁的。” 当时她一眼看见这布料,就喜欢得不得了,特地多扯了一些,去裁缝铺时,请老裁缝帮忙做了两件。 样式和花色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一件大,一件小而已。 当楚婉将裙子放在自己面前比划时,岁岁的小嘴巴张得好大好大。 原来她有生日礼物哇! “婉婉姐姐,岁岁现在可以穿吗?”小团子问。 “洗一下再穿吧。”楚婉笑着说,“我这身也要洗一下。” 岁岁乖乖点头,等楚婉把衣服换下来之后,就自告奋勇要去洗。 两件裙子,她抱在怀里,去小院的时候还喊上顾骁。 “顾爸爸一起哇!” 顾骁跟上她的步伐:“岁岁,你先去吃面条。” 岁岁这才想起来,生日面还没吃呢,于是将一大一小两件裙子塞进顾爸爸怀里:“爸爸去洗,岁岁去吃面。” 顾骁:…… 这一个宁静的中午,顾营长家里,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岁岁坐在饭桌前一根接着一根吃自己的生日面,安年两只小手握着小木剑左右挥舞,楚婉和顾莹在房间里聊天。 至于顾营长,则在小院子里洗衣服。 这么柔软的小裙子,得轻点儿洗,要是一不小心刮坏了,他们岁岁要哭的。 顾营长都不敢用搓衣板,上了肥皂,轻轻地搓衣服,没注意到大院的嫂子们悄悄把脑袋从窗户里探出来。 小楚同志是怎么把她爱人教得这么体贴的? 改天要找她讨教讨教。 楚婉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整个大院嫂子们心中的榜样,这会儿的她,正和顾莹坐在屋子里聊天。 “你说邢医生要回老家了?”楚婉诧异道。 “是啊,听说是副院长的女儿和他处对象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副院长觉得不对劲,就去他曾经待的军区医院打听,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他以前和不少女医生、女护士有过来往。” “是处过很多对象吗?”楚婉问。 “有的处了,有的只是接触。听说他调到成湾的军区医院,是因为在以前那医院待不住了。”顾莹说。 副院长打电话联系邢医生曾经任职的军区医院一打听,才知道曾有两位女同志的父母以男女作风问题为由举报他。这事闹大之后,邢医生在原先的军区待不住了,但又因为医术确实精湛,被调职到成湾军区的军区医院,重新开始。 副院长不查不知道,这一查,立马就将这事上报。他女儿却不愿意,在家里哭闹,让父亲放过邢医生。只是,举报材料已经交到领导手中,经彻查之后,邢医生确实屡教不改,估计这回要丢工作回老家了。 “幸亏他这工作要丢了,要不然又被调到其他医院,不是害了其他女同志吗?”楚婉说。 姑嫂俩正说着话,突然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顾骁,你知不知道莹莹的事?” 屋子里,楚婉和顾莹面面相觑。 这不是齐远航吗? 齐远航看见顾骁在洗衣服,已经习以为常。 现在别说是让顾营长洗衣服了,就算将来他和他媳妇有了小娃娃,蹲在小院里洗尿布也没什么奇怪的。 “莹莹什么事?”顾骁问。 “我刚才听刚去过医院的战友说,那个邢医生本来都要和副院长的女儿结婚了,现在又闹掰了。”齐远航说,“如果他敢做对不起莹莹的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屋子里,顾莹有点懵,看向她嫂子。 她没想到,自己都对齐远航这么狠心了,他居然还向着自己。 “对不起莹莹?”顾骁听不明白。 “副院长的女儿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和莹莹好的吗?”齐远航板着脸。 顾骁这才想起来,齐远航不知道顾莹根本就没和邢医生发展下去,刚要解释,忽然瞄见邢医生的身影。 他怎么来家属院了? 邢医生的工作快要丢了,但证件还没上交,此时他在门卫处登记,直接就进了家属院。 他是跟着顾莹来的。 医院里有太多领导,医院宿舍也不好进,他想和顾莹当面对质,却始终找不到机会。好在刚才,他看见顾莹去车棚取车,就跟了上来。 他在家属院门口犹豫了一段时间,深思熟虑之后,心想这个时候顾莹的哥哥应该在练兵场,才鼓足勇气走了进来。 “顾莹在哪里?”邢医生看见一个过路的嫂子,问道。 王嫂子扯着嗓子喊:“顾营长,有人找你妹!” 仿佛一道惊雷劈下,邢医生浑身僵硬。 顾骁已经让安年拿着衣服去晾衣服,此时回头,看向他。 邢医生没想到顾营长在家。 这个时间点,他不是在练兵的吗? 不过,他是来找顾莹讲理的,就算顾营长在,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邢医生硬着头皮,朝顾营长家的方向走去,却不想刚一走到他家小院门口,胸口挨了严严实实的一记飞踢。 “砰”一声响,邢医生被踹到小院的角落,后脑勺往围栏上磕了一下。 顾莹听见动静跑出来,看见邢医生已经被踢飞,而抬起长腿横踢这一脚的,是齐远航。 齐远航半蹲在邢医生面前,一把拽住他的衣襟,沉声道:“你还敢来!” 又是一拳落下,邢医生尝到自己嘴巴里的一丝血腥味,舔了舔牙齿,竟有些松动。 顾莹怔愣地看着齐远航。 他打人的时候居然不像平时那样嬉皮笑脸。 邢医生疼得龇牙咧嘴,一只手指着顾莹:“顾莹,你和副院长说了什么?” “就说你不对劲,让他查一查啊。”顾莹说,“虽然他女儿很讨厌,但总不能让人家好端端一个女孩子被你欺负吧。” 邢医生的后脑勺嗡嗡疼,咬着牙说道:“当时看完电影,说不搭理人就不搭理人的是你,现在好端端去副院长那里告状的还是你!我和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要害我?” 揪着邢医生衣襟的齐远航把手松开。 不打了,莹莹好像没吃亏。 楚婉抬了抬眉。 莹莹刚才可没把告状的事告诉自己! 齐远航一松手,邢医生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疼得重咳一下,原本就松动的牙齿直接被吐了出来。 他掉了一颗牙,怒声道:“你打人,我要去举报你!” 齐远航两只手往后一放,左右看了一眼:“谁打的?” 顾骁不撒谎,但也不接话,进屋对兄妹俩说道:“你们俩该午睡了。” 顾莹摇摇头:“谁打人?没看见呀!嫂子,你看见了吗?” 楚婉也摇头:“没有。” 邢医生拿他们没办法,只能回去。 临走之前,他看了齐远航一眼,见对方捏起的拳头,立马捡起自己掉落的牙齿跑了。 楚婉感慨道:“他在军区是骗不到女同志了,但以后回了老家,也不知道会不会又有人被他哄骗。” “不会的。没有这份体面的工作,邢医生就只是一只掉了门牙的鸭子,能在老家哄骗到什么小姑娘?人家又不是傻的!”顾莹说。 楚婉失笑,莹莹真是太无情了,喜欢人家的时候,看人家哪哪儿都好。 现在呢,只要一见到人家,脑子们就只有“嘎嘎叫”的鸭子声。 楚婉看向齐远航:“齐副营长,晚上留下来吃饭吧。” 齐远航瞄了顾莹一眼。 “院子里这么热,进来。”顾莹说。 “行。”他有点别扭地进了屋。 …… 这一晚,齐远航终于尝到了嫂子做的四菜一汤。 只不过,他的话没有之前这么多了。 虽然顾莹没有和邢医生走到一起,但人家上回明晃晃的拒绝,他又不是听不明白。 齐远航低着头吃饭,尽量不和顾莹有任何眼神接触。 一桌子的菜,被吃得干干净净,就连半点汤汁都没剩。 楚婉和顾骁一起把碗筷收拾进厨房,饭桌前,就只剩下顾莹、齐远航和两个孩子。 齐远航曾经总是往军区医院跑,也不是第一次和顾莹在私底下接触,但这回不一样,此时此刻,空气中的尴尬就像是要溢出来似的。 这个时候,总要找点什么话题化解一下。 齐远航望向岁岁:“看岁岁的小肚子又圆滚滚的了。” “婉婉姐姐说是因为吃了金币巧克力,吃巧克力会胖的。”安年说。 齐远航:…… 顾莹咳一声,看向安年:“安年怎么都不说话?” “哥哥在思考问题。”岁岁热情地帮哥哥回答。 “什么问题?”顾莹笑着说。 岁岁看着安年:“哥哥说!” 安年摇头:“我不说。” “那岁岁帮你说!”小团子问道,“刚才哥哥悄悄问爸爸,姑姑和齐叔叔是不是不吵架啦?” 齐远航差点被搪瓷杯里的白开水呛到。 …… 楚婉怕邢医生还在哪里等着顾莹,不放心让她回去。 可顾莹明天上的是早班,不能留在哥哥嫂子家,怕一早来不及赶到医院去。 顾骁对齐远航说:“你送我妹一趟吧,看着她进宿舍再走。” “我?”齐远航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对,你这两天不是放探亲假吗?”顾骁说。 齐远航放了几天的探亲假,不过他的家人们都在京市,平时就算不放假,时不时都能骑着自行车回去看一眼。 前两天他跟顾骁说,这次放假,就好好在宿舍躺着,休息几天,没想到临时被指派了“任务”。 不过,邢医生还没离开成湾军区医院,就表示他随时都有可能来找顾莹,要是齐远航不放假,顾骁自己也得保护妹妹。 齐远航放下不下,也不愿意推辞,拿出自行车钥匙:“可以,我送顾莹回去。” 顾莹抬起眼皮看他。 之前喊的都是莹莹,现在居然变成顾莹了? 齐远航这气性不小啊! 等到顾莹和齐远航出门了,楚婉笑着跟顾骁打趣:“现在放心齐副营长了?” “没事,莹莹不喜欢他。”顾骁说。 楚婉揉了揉顾骁的眉心:“是不是累了?” 一见到包小琴的那一天,他就果断地提出要回北城,三天不到的时间一来一回,这期间,心中又担心着家里。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楚婉知道,他一定很疲惫。 他握住楚婉柔软的手,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声音低沉沙哑:“累了。” “那就早点休息。”楚婉拍一拍他宽阔的背,像是平时哄着两个孩子一般,柔声道。 “一起休息。”顾骁说完,转头看向岁岁和安年,“今天是不是能把人还我了?” 小团子还想要争取一下。 但是哥哥在她耳边小声地说:“算啦算啦。” 岁岁抬起头,看着顾爸爸都疲倦的模样。 好吧,今天就算啦! …… 九月一号那天,天还没亮,安年就醒了。 小书包是姑姑给他买的,孩子把自己上次去学校领的教材整理好,一本一本往里面装,就连练习簿都不落下。 收拾好书包之后,安年就打了盆水去洗脸刷牙。 小朋友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拿起贴着“喜”字的红色小圆镜看一眼,一脸斗志。 从今天开始,他就是小学一年级的学生了! 在放暑假的这两个月,楚婉一闲下来就会在家里备课,安年是她的第一个学生,学了不少知识。 但是,他愈发觉得不够,想要学得多一点,更多一点。 大院里的大孩子们都是在今天开学的,一个个都是依依不舍的,不愿意离开家。 就只有安年,背好了小书包,充满期待地等着楚婉起床。 楚婉起来的时候,发现安年都已经准备好了。 “站起来让我看看。”她说。 瘦小的孩子站起来,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小书包差点要压垮了他的肩膀。 楚婉忍不住笑了,帮他把还没有用到的拿出来。 “我送你们去。”顾骁说。 岁岁的脑袋从顾爸爸身后钻出来:“我也要送!可以吗?” “可以啊。”楚婉笑道。 “那可以穿这件漂亮小裙子吗?”岁岁的小手从顾爸爸身后伸出来,手上拿着和婉婉姐姐一样的波点连衣裙。 …… 楚月终于意识到祁俊伟对自己有多不满。 她不希望他们两口子的关系渐行渐远,便学着贴心一点,想要他们之间的相处能回到原先的状态。 她学着做家务、做饭,学着不再任性,慢慢地,祁俊伟的脸色没这么难看了。 这会儿,楚月一早就去买菜,回来的时候,听见大院里嫂子们说的话。 “小楚同志今天就要去学校了吧?以后不喊小楚同志了,咱们喊楚老师!” “真没想到她这么有文化,居然能进军区小学当老师。这工作多难考啊,以前托儿所那个冯老师,也是高中生,她就考不上!” “对了,冯老师现在上哪儿去了?” “不知道,听说想回托儿所上班来着,但邹园长不要她。可不是嘛,托儿所的工资有军区补贴,不低的,一个月三十五块钱呢,她不干了,立马就有人了好多次,安年的耳朵都快要起茧子。 “知道了。”他说,“还要保护好婉婉姐姐,别让其他小朋友欺负她。” 顾骁轻咳一声,捂住安年的嘴巴。 不该说的别说! 楚婉:? 她看起来,有这么好欺负吗? 她可是老师! 军区小学门口都是学生们和学生家长。 楚婉对安年说:“我们得进去了,和爸爸、妹妹说再见。” “爸爸再见,岁岁再见!”安年跃跃欲试,恨不得马上跟着楚婉进学校。 楚婉和安年进了小学的大门。 顾骁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这拥挤的人群中,他发现一道特别小、特别圆滚滚的身影。 岁岁踢着小短腿,“哒哒哒”往学校里跑。 进去之后,她也能成为小学生啦! 小团子灵活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着,一脸兴奋。 然而忽然之间,她的小胳膊被揪住了。 “回家。”顾骁说。 岁岁嘴角咧到耳朵根的笑容逐渐消失。 没混进去哇!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38章 第38章 在军区小学公布应聘同志的考试成绩之后,楚婉曾来报到过,因此这并不是她头一回以老师的身份来到这个学校。 不过,面对这么多孩子,真正开始上课,还是头一回。 一年级新生有两个班,楚婉并不是班主任,第一节课不是她的。 安年一进教室,就在座位上坐好,盯着教室门的方向。 没过多久,班主任进来了,是一位姓高的男老师。 他先是按照身高给每个孩子安排了位置,再给他们分了课表。 安年一拿到课表,就立马找语文课,手指头顺着上面的字往下滑。 “你认识字吗?”边上一个小男孩问道。 小男孩被晒得像炭,虎头虎脑的,是军区大院里一位文职干部家的孩子。 安年对他有点印象,好像是之前在大院里见过,但家属院实在是太大了,就算见过,一时之间他也想不起来这是谁。 “认识。”安年说。 “哇!”小男孩的眼睛一下子就变亮了,“你怎么认识字的?” “我认识很多字。”安年说,“有一百个。” “一百个这么多?” 安年第一次从同龄小朋友的眼中看见崇拜。 难怪岁岁平时最喜欢被别人夸“厉害”呢,原来这滋味确实很好。 “也可能有两百个。” “两百个太多了吧!” “也许更多,我没有数过。”安年逐渐有点“飘”了,害羞腼腆的同时,又有些想吹牛。 “真的假的啊?我不信!” “骗你干什么呢?”安年从书包里拿出一本课本,“你问我,我都知道。” 小男孩还真的问了,课本翻开页,他两只手一会儿戳到这里,一会儿戳到那里,果不其然,安年全都答出来了。 只不过等到安年答出之后,小男孩犯了难:“我又不认识字,就算你胡说八道,我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这是语文课本。”安年说,“以后你要认真上语文课,上过之后就懂了。” 他时刻记得顾爸爸的话,不光是自己上课要好好听讲,最好也拉着班级里调皮的小朋友认真听,这样一来,婉婉姐姐就不会被欺负了。 “行,就只用认真上语文课吗?”小男孩问道,“其他课要不要认真?” “其他课——”安年一时答不上来。 站在台上的高老师听见他们的话,忍不住想笑,但还是板起脸,假装严肃道:“其他课当然也要认真听讲!像是数学、思想品德、音乐、美术……” “为什么?” “数学可以教你们算数,美术可以提升你们的绘画、审美能力,思想品德可以提高你们思想方面的觉悟,体育可以……” “还有体育课?”安年在底下小声道。 “体育课好啊,你会踢球吗?” “我会。” “以后我们一起踢球。” 高老师:…… 楚婉想要早点到教室,提前适应一下站上讲台的感觉,因此她到的时候,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刚响。 一进来,她就看见高老师被两个小朋友气得哭笑不得。 刚才在办公室里就有人告诉楚婉,一年级的小朋友们像是皮猴子,一个个都是刚从托儿所出来,连老老实实坐在板凳上认真听讲还没学会。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没想到一过来就看见有经验的高老师也拿孩子们没办法。 但更让楚婉没想到的是,她一抬眼,看见安年也是被训话的孩子之一。 “知道是哪里错了吗?”高老师问道。 安年和边上小男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小男孩怂了,但安年还没怂。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仗义又大胆的孩子,打过很多次架,就算被批评,梗着脖子的样子和他小小的腰板子一样硬气。 “你偷听我们说话错了。”安年说。 楚婉和高老师面面相觑。 高老师又好气又好笑,走的时候感慨道:“楚老师啊,你这回运气不好,碰上的孩子们不听话。” 年轻的女老师头一回教课,碰到的就是顽皮的小朋友们,就是被当场气哭都有可能。 高老师摇着头走了,只留下楚婉一个人待在教室里。 这一刻,楚婉惊奇地发现,孩子们望向安年的眼神,都带着小小的崇拜。 尤其是他边上的小男孩,激动地说:“你怎么这么能耐,老师都被你气走了!再气一个!” 楚婉:? “好好上课。”安年说完,两只手摆在课桌上,坐得端端正正。 边上几个孩子们见了,也不知道该听,还是不该听。 到这一刻,楚婉才意识到,给小朋友们上课,好像没这么容易。 他们到了不大不小的年纪,已经懂事,却又不是非常懂事,想要让他们在课堂上乖乖听讲,可得跟他们斗智斗勇。 楚婉想起刚才在办公室里老师们传授自己的经验,清了清嗓子:“现在开始上课。” 此时,章校长和李副校长在学校的走廊上并排走着,每经过一个班级,就会站在门口,稍稍看一会儿。 “章校长,听说今天,那个姓楚的同志已经来学校,开始上课了?”李副校长问道。 “楚老师已经来了,教的应该是一年级的班。”章校长说道。 李副校长的脸色不太好看:“我那天看见她了,这楚老师秀气斯文,看着脸皮还薄,肯定制不住那帮孩子。估计上课的时候,她就是扯着嗓子,孩子们也听不见她的声音。一年级的孩子们最难带,也是最需要培养学习习惯的阶段,要是她拿不住他们,不是白白耽误了孩子们的时间?到时候,家长们肯定不满意。” “那照李副校长的意思,还是得请你老朋友的闺女来教这帮孩子们?”章校长淡淡道。 李副校长被她的话一噎。 当时他都已经和老朋友说好了,让冯清雅进学校的。冯清雅本来就有高中文凭,之前还在托儿所当过教师,让她进军区小学当老师不过是顺水人情的事,两家这么好的交情,再加上别人送了一堆好吃好喝的,李副校长拍着胸脯说没问题,谁知道,居然半路杀出了个楚婉。 李副校长也不知道这楚婉究竟是什么本事,能让章校长这么欣赏,甚至那天自己故意把楚婉的试卷藏起来,章校长一听,居然说如果找不到她的试卷,为了公平起见,就重新举办一次考试。 李副校长无奈之下,只好从自己抽屉里拿出楚婉的试卷。 章校长只看了一眼楚婉在试卷中写的文章,就确定这是最合适的人选。 李副校长把冯清雅父母送来的礼都退回去了,还落得一番抱怨,心里头堵得慌。 “我不是说冯老师最合适。”李副校长解释道,“主要是这楚老师我也见过,她看着实在是太软乎了,怕这些一年级的孩子们欺负了她。” 章校长没搭理他。但实际上,她自己心中也有同样的顾虑。 楚老师的声音温柔动听,讲课方式也很注重趣味性,但那是因为,当时她在招生办办公室,是对着自家的两个孩子念课文。 可现在不一样,现在她面对的,是全班几十个小孩。 这其中还有一些小孩是刚被接来军区的,从前在村里长大,父母都不在身边,像小霸王似的,性子野,李副校长说的那种情况还真有可能发生。 章校长不想和这副校长一起去看楚老师的讲课情况,要是她正生无可恋地站在讲台前看孩子们嬉笑胡闹,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可不管她怎么找借口,李副校长就非要跟着她。 章校长板着脸,往一年级二班的教室门口走。 每走一步,她的心就悬得高一些。 然而,想象中教室里闹哄哄的声音并没有传来,传来的,是整齐的跟读声。 章校长加快了脚步,走到教室门口。 此时一年级二班的教室里,同学们都坐得板板正正的。楚老师每念一句古诗,就会让他们跟读,同时在黑板上做好标注。 “这——”李副校长皱起眉。 章校长的笑声顿时变得爽朗:“楚老师不是教得挺好的吗?这还是第一节课,没什么经验,以后累积了经验,肯定教得更好!” 章校长转身走了。 李副校长站在原地,没好气地看着讲台上的楚婉。 下课铃声响了,楚婉说道:“刚才同学们的表现都很好,现在请听见自己名字的同学上台领取小红花。” 李副校长皱起眉,什么小红花? 他盯着讲台上看,直到楚婉拿出自己刚到学校时在办公室剪的小纸片。大红色的纸,上面描绘出花朵的图案,沿着轮廓剪出来,现在居然要分发给孩子们。 李副校长冷笑。 这些是六七岁的小学生了,又不是两三岁的小不点,怎么可能吃这套? 估计谁都不会上台领小红花! “李建平。” “到!” “赵桐花。” “到!” “金跃华。” “到!” 听见自己名字的同学,都“腾”一下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上台领小红花。 “建平同学用很短的时间就把这首诗背下来了,老师奖励你一朵小红花。” “桐花同学是第一位举手发言的同学,这朵小红花是你的……” 李副校长不敢置信地看着。 台上的同学们一脸骄傲,台下的同学们满眼的期待。 他以为六七岁的小学生不吃这一套,可没想到,他们居然都想得到这朵小红花。 “得到小红花的同学们要再接再厉,没有得到的也不能气馁。下一节课,老师还会准备好小红花,奖励给认真听讲的同学们。好了,那我们下节课再见。” “老师再见!”孩子们异口同声道。 楚婉从教室里出来时,正好碰见李副校长:“副校长好。” 李副校长点了点头,注意力却一再被教室里的同学们吸引。 “看我的小红花,真漂亮。” “我也有!” “我什么时候才有小红花啊……” “明天上课的时候,老师还会发的!” 李副校长:…… 不就是一朵小红花吗?回家让爸爸妈妈给剪一朵出来不是一样的?为什么非要楚老师给? 再转念一想,他们学校里的这些老师,总把一年级的学生当大孩子,可实际上,就在两个多月之前,他们还在托儿所呢。 托儿所的小朋友们,可不是对小红花心心念念吗? 开学第一天就搞定了孩子们,李副校长突然觉得,这楚老师还真是有点能耐。 但如果,让她去教高年级呢? …… 自从嫂子上班之后,顾莹就和以前一样,休息的时候没地方可去了。 邢医生被院方辞退,要回老家去。他起初是不愿意走的,磨磨蹭蹭了好几天,还想要院方领导给自己一个机会。不过他得罪了谁不好,偏偏得罪的是副院长的女儿,副院长一看自己女儿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更怕邢医生继续留在这里会耽误她,恨不得立马把他赶走。 邢医生拖拖拉拉好几天,还是得走。 而在这期间,齐远航时不时会出现在医院门口。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上班,什么时候下班的?”顾莹问。 “我不知道。”齐远航说,“没事的时候就过来看一看,问一下门卫大爷。” “那你每天要来多少次?” “顺路的。”齐远航说。 顾莹抬了抬眉。 这会儿,邢医生从医院里出来了。 他回了一趟宿舍,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 邢医生的门牙掉了一个,变成缺牙的鸭子,顾莹看着他离开时的背影,就一个劲笑。 邢医生气不过,停下脚步回头说道:“你笑什么?” “你说话怎么漏风了?”顾莹问道。 邢医生咬紧牙关,往前几步,忽地看见齐远航走上前,挡在顾莹面前。 那天挨的几拳有多疼,邢医生直到现在还记得,掉落的大门牙上都是血,回去漱了好几回口,血丝都还吐不干净。他本来是想找牙科医生把牙补好的,可是现在他在军区医院的名声已经臭了,谁见了他都一脸鄙夷,他便只好带着自己的大门牙回老家,回去之后再说。 此时齐远航站在邢医生面前,他仰着头,发现这齐副营长比自己高了大半个脑袋,气势虽弱了,但他还是气不过,忍不住说道:“你是喜欢顾同志吧?真看不出来她有什么好的,性格任性,和谁都说不到一块去,工作的时候还丢三落四。” 邢医生记得,之前他每一次这样说顾莹时,她的神色都会有些懊恼。 这次也该是一样的。 “她这个人——”他还要再说下去,却被齐远航的话打断。 “你这人屁话怎么这么多?” 邢医生僵住了,对上他烦躁的表情。 “顾莹很好,性格任性,但是很可爱,和谁都说不到一块去,是因为她不愿意说,工作的时候丢三落四,我还是头一回听见。去年年底医院的表彰大会上,她科室的护士长当着全体职工的面表扬了她。” 顾莹抬起眼,看向齐远航。 齐远航不乐意再与邢医生多说,捏了捏拳头,想看看把人拽到哪里打一顿他才能消停。 邢医生看出他想做什么,拎着行李转身就走。只是转身的时候太着急,差点绊倒,手中的行李袋直直落在地上,砸了脚。 袋子里有他收拾好的医学书,掉到脚指头上,疼得龇牙咧嘴的。 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同志们看着,忍不住笑出声。 过去他们怎么会对这表里不一的邢医生这么敬重呢? 邢医生走后,顾莹说道:“我想去一趟哥哥家,明天是星期天,嫂子放假。” “走吧。”齐远航说道。 两个人一起去家属院。 路程不长,两个人都没说话,顾莹站在他边上,第一次注意到,原来他的个子这么高。 她想起刚才齐远航对邢医生说的话。 在彻底对邢医生不感兴趣之后,顾莹想起曾经他对自己的打压,总有些怔愣。她当时怎么就傻傻地听了,还想着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改正这些缺点。 可就在几分钟前,齐远航说,这些根本就不算缺点。 她一直都很优秀,只是邢医生屁话太多而已。 想到邢医生吃瘪的表情,顾莹失笑。 “你笑什么?”齐远航问。 “没有。”顾莹说,“邢医生都已经走了,你以后是不是——” “我以后不来接送你了。”齐远航说。 他是被拒绝过的,被拒绝之后还上赶着找机会和她接触,不是太打扰人家了吗? “行。”顾莹斜他一眼,“那就别见面了。” 话说到这里,他们已经到了家属院门口,顾莹小跑着又回去了。 望着她的背影,齐远航挠了挠后脑勺,怎么突然就生气了?而且她好像气糊涂了,怎么往回跑了?不去她嫂子家啦? 此时,楚月陪祁俊伟拄着拐杖在大院里走着,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她转头问道:“顾营长的妹妹和这个齐副营长,是在处对象吗?” 大院里的嫂子们不会和她多接触,但人家闲聊时,也并不会避着她。那天楚月在大院里散步消失,听见几个嫂子聊起军区医院邢医生丢了工作的事。 也就是说,邢医生根本就没有和顾莹在一起。 这就难怪顾莹没有像原剧情中那样自杀身亡了。 可是,楚月还是不理解。 怎么前段时间还是邢医生,现在又变成齐副营长了? “齐副营长从小就认识顾营长的妹妹,他们不是在处对象。”祁俊伟说。 “青梅竹马?”楚月皱眉,“这不是更合适了吗?” “这是什么跟什么?”祁俊伟不悦道,“男同志和女同志之间也有友谊,不光是你想的那样。” 楚月撇了撇嘴,没接祁俊伟的话。 要光是友谊,刚才顾莹不高兴个什么劲?齐远航站在身后傻傻地盯着她的背影干什么? 估计这俩人迟早是一对! 楚月特别讨厌顾莹,因为每次在大院里碰见她,她就总是要冲着自己翻一个白眼。 过去她以为顾莹迟早要死,就没多计较,可没想到现在,危机被躲过了。 如果齐远航和顾莹真在一起了,以后他俩结婚之后,岂不是要搬到大院里住? 楚月的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等到了那时候,都不用楚婉自己出手,光是她小姑子,就能把自己给憋屈死! 楚月满脑子都是这些一时之间琢磨不通的事,但她知道,祁俊伟不喜欢自己考虑这些。 她便挽着祁俊伟的臂弯,扶着他,在烈日下一步一步走着:“俊伟,你走得越来越好了。” 看着她唇角灿烂的笑容,祁俊伟的眉心才稍稍舒展了一些:“好好练习,一定会有进步的。” “对,好好练习。”楚月说,“要是你能早点恢复就好了。” “你不是不希望我早点恢复吗?毕竟到时候,你就得回北城了。”祁俊伟说。 “虽然不想回北城——”楚月垂下眼帘时语气失落,但很快,又露出笑容,“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很快就能接我回来的。” 她拉着他回头,指着他们那间小房子边上的青砖瓦房。 “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不住这么小的屋子了,边上这间青砖瓦房都是我们的。”楚月说,“到时候,就只有肚子这一个孩子肯定不够,我们再生两个,我在厨房做饭,三个孩子在院子里追逐打闹,一定很温馨。” “那我呢?”祁俊伟的眼底终于多了笑意。 “你呀。”楚月笑道,“你一定很忙啊,坐在司令部会议室,人人都要向你申请、打报告,毕竟你要指挥整个军队呢。” 祁俊伟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别胡说。 “等你忙好之后,回到家,就可以陪着我和孩子们了。”楚月笑道。 祁俊伟是个孤儿,从小到大都没有感受过家的温暖。 此时,听着楚月给自己描绘出的未来的样子,他的心中多了几分期待。 夫妻俩这段时间的隔阂,终于消散了些。 楚月依偎在祁俊伟的怀里,像是处对象时那样。 只是,正当她畅想着未来时,余光一扫,看见楚婉回来了。 “楚老师,下课啦?” “我们家小孩今年刚上小学,就是你们班的,她每天回来之后都跟我说,楚老师上课最有意思了,恨不得一天到晚都上您的课呢。” “楚老师,我们家小孩叫倩倩,她上课表现怎么样?” 楚月转过头,看着楚婉的身影,此时她正回答嫂子们的问题。 楚婉每天出门,穿的衣服都是不一样的,今天这一身,是白色的的确良衬衫裙。现在学校是每个星期放假一天,明天是星期天,楚婉和安年都要放假,因此安年背回的书包要比平时重一些,是把书都装回来了。 只是,即便书包再重,安年也不让楚婉背。他自己背着,最后还是楚婉看不过眼,和他一人提着一边的书包背带。 楚月想不明白。 以前在娘家时,家里不少活都是楚婉干的,当时她也没这么娇气,现在结婚之后,怎么反倒是什么都干不了了? 楚月心里这样想着,根本没注意到,怎么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心声给说了出来。 祁俊伟原本还透出深情的眸光,逐渐变得冷淡:“顾营长和家里的两个孩子都不愿意让她这么辛苦,这些事我们管不着吧?” 听着他冷冰冰的声音,楚月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她仰着头,笑着说道:“嗯,管不着。” 但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岁岁清脆的声音传来。 “婉婉姐姐!你看爸爸给你买什么啦!” 楚月一听,连忙往前几步,想看看顾营长又给楚婉买了什么。 一堆的新衣服、电风扇,这还不够吗? “是自行车哇!女式自行车!”岁岁蹦蹦跳跳地说,“刚才我和爸爸一起去买的!” 安年上前摸了摸车把手,又蹲下来,看着车轮子。 新车可真漂亮。 顾骁给楚婉买的,是一辆女式自行车。 她现在一周有六天要去军区小学,走着去太累,便总是骑家里的二八大杠去。 但二八大杠的轮子大,骑着没这么轻松,尤其是从家属院到军区小学的一段路崎岖不平,顾骁担心她骑着这么大的车会摔跤。 “这女式自行车的轮子小,骑着会轻便很多。”顾骁温声道,“你试试。” 楚婉没想到顾骁给自己买了一辆自行车。 这车方便轻巧,车身颜色也不像他的车那样乌漆嘛黑的,很漂亮。 楚婉爱不释手,上去骑了一圈,下来的时候,又把岁岁抱到后面的小筐里。 “喜欢吗?”顾骁笑着问。 “喜欢。”楚婉说着,又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是不是太贵啦?” 他低笑,也俯到她耳边打趣道:“等楚老师发了工资再还我?” “那可不行!”楚婉笑眼弯弯,“这是顾营长送我的,送我的,就是我的了。” 远远地望去,家属院的嫂子们和楚月都听不见小俩口在说什么,只能感觉到他们俩都是满脸笑意,像在打情骂俏。 院子里住的大多都是一对一对的夫妻俩,别人家小俩口从来不会像他们这样,光是对视几眼、咬耳朵说说话就能这么甜蜜。 楚月咬着唇,心底是说不出的酸楚。曾几何时,她和祁俊伟也是这样的,可他们才结婚没多久,就已经像老夫老妻似的了…… 楚月紧紧地盯着楚婉白里透红的脸,她这么美,像是被浸泡在蜜罐子里一般,就算什么都不说,旁人也知道她有多幸福,她的小日子过得有多美满。 这会儿,楚月身后的祁俊伟,满眼都是失望。 就在刚才,她还说不会再去管别人的闲事。 现在倒好,只差把耳朵都伸到人家俩口子嘴边了。 楚月不知道祁俊伟已经在生自己的气,她越走越往前,听到楚婉和顾营长商量着明天休息,可以去城里的新华书店逛一逛。 买书、看书…… 她的心头猛然一惊,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现在是七七年的九月份,很快就会传来一个重要的消息。 一个月后,高考就会恢复。 在原剧情中,楚月并没有参加高考,但这一次,她想试一试。 她想成为大学生! 楚月心潮澎湃。 她以前的学习成绩并不差,再加上这次还比别人多了一个多月的准备时间…… 她去书店看看,买些复习资料,应该是没问题的。 “岁岁也可以去新华书店吗?”小团子仰着脑袋,问顾爸爸和婉婉姐姐。 “岁岁去干什么?”楚婉问。 “买小人书哇!”岁岁一本正经道。 “岁岁知道小人书是什么吗?”楚婉失笑。 岁岁歪了歪脑袋,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肚子、小短腿和小脚丫。 没人比她这个小人儿更适合看小人书啦!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39章 第39章 第一天一早,楚月拿了从娘家带的钱,准备出门去新华书店。 在原剧情中,她并没有报名考大学,因为高考恢复的时候,她已经怀孕,而且肚子不小,快要生了。参加高考需要用全部精力准备,她不想吃这个苦。并且,当时她和祁俊伟的感情很好,他们共同期待着孩子的到来,但如果她考上大学,必须离开家整整四年,他和孩子该怎么办? 剧情中的楚月为了他们的家,放弃这个好机会,祁俊伟非常感动,紧紧拥抱着她,承诺她为家庭做出的牺牲一定会是值得的。后来剧情的发展证明了这一点,当时的楚月和如今的楚婉一样,像是浸泡在蜜罐子里似的,哪还需要大学文凭的加持。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娘家垮了,爱人又只是个排长,他们虽住在家属院,可这里就只比祁俊伟之前的宿舍大一点而已。 楚月想考上大学,想为自己谋出路。 如果能考上京市大学就好了,不仅风光体面,还能学业、家庭两不误。 “俊伟,我出去一趟。”楚月说。 祁俊伟抬起头,望着她的背影:“去哪里?” “不是听说清河路又开了一间新华书店吗?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看的书,买几本回来,平时能打发打发时间。”楚月说。 “你喜欢看书吗?”祁俊伟说道,“我记得当时去你家,屋子里只有衣服,没有书。” 听着他难得温和的语气,楚月笑着说:“以后只看书,不买衣服,好不好?俊伟,我们一起进步。” 这边楚月准备出门,另一边,岁岁和顾骁也正在为谁跟着楚婉一起去新华书店这事竭力争取。 “我去。” “我去哇!” 一大一小,谁都不让步,尤其是岁岁,扒拉着楚婉的臂弯:“我要和婉婉姐姐去!” “我要和我媳妇去。”顾骁仗着自己个子高,搂住媳妇的腰,一脸挑衅地看着小丫头。 成为香饽饽的楚婉被他们逗笑:“你俩猜丁壳,谁赢了就让谁去。” 岁岁后退一步,扎好小马步。 “猜——丁——壳!”小团子奶声奶气地喊完,小手比了一个拳头。 顾骁出了个布,把她的石头给盖住:“我赢了。” 岁岁气鼓鼓的:“再来一次!” “好,三局两胜。” “猜——丁——壳!”岁岁发出中气十足的喊声,小手一伸,又是个拳头。 顾骁再次出了个布,把她的手盖住。 输了两次,岁岁仍旧不屈不挠,喊出“猜丁壳”之后,小手举得高高的。 楚婉定睛一看,还是一个拳头。 顾骁说:“你输了,小朋友也要说话算话,今天轮到我和婉婉姐姐出门。” 大概是怕孩子失望,他蹲下来,用手揉了揉小团子的脑袋:“最多回来给你带一本小人书。” 岁岁歪了歪头,比出两根胖乎乎的手指:“两本!” “没问题。”顾骁大方道。 楚婉:…… 小团子被打发走了,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 安年招招手,把妹妹喊过来:“我们去苗苗家玩。” 去新华书店买书有什么意思?他每天上学都要看好多书,难得休息,肯定要和小伙伴一起玩的。 “不要,岁岁要去小花家玩!”小团子说完,漂亮的杏眼又亮起来了,“小花,岁岁来啦!” 等到把两个小家伙送到他们的好朋友家,小俩口才转身出门。 只是身后传来岁岁疑惑的声音:“小花,为什么我每次和爸爸玩猜丁壳都会输呢?” 顾骁轻咳一声:“走吧。” 楚婉停下脚步:“我知道——唔——” 只是她话音未落,嘴巴就被他的大掌捂住。 顾骁捂着媳妇的嘴,将她拉走。 怎么能让岁岁知道“猜丁壳”的奥秘? 小团子每次都只出“石头”,多让人省心,他以后还要靠这个耍赖的呢。 …… 得了半天假期的顾骁和媳妇十指紧扣,去逛清河路新开的新华书店。 书店门口很挤,大家都在有秩序地排队。 楚婉身材娇小,灵活地钻进人群中:“来这边。”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时,楚月转头看过去。 她知道楚婉也要来书店,但没想到,顾营长竟会陪她一起来。 转念一想也对,那天她听大院里一个叫沈翠珠的嫂子和别人闲聊时说起,自从楚婉上班之后,顾营长连中午午休都不回家,把该忙的都忙好,积攒出的假就留着在媳妇休息时用。今天楚婉休息,他便也陪着,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和她待在一起。 楚月的眸光有些黯然,视线却迟迟没有从这小俩口身上挪开。 她看见顾骁用手给楚婉遮着刺眼的阳光,还看见在别人推推攘攘时,他挡在她面前,紧紧护住她。 这些动作都是在自然而然中流露的,人家就是心疼媳妇,就是想对媳妇好。 书店里出来一批人,外边排队的就可以进去了。 楚月比楚婉进得早,收拾好心情,去找高考资料。 只是现在书店里压根就没有这些资料。 楚月从前就不爱学习,虽念完了初中和高中,但那是郑松萍坚持的,实际上她在学校都是混日子打发时间而已。 一个月后将恢复高考的事,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肯定不能开口问应该买什么书复习。 她只能像无头苍蝇一般,在书店里乱转。 楚婉进了书店,走到售货员边上:“请问儿童看的书在哪里?” “那边。”售货员抬起手,指了一下。 儿童书架前,有不少孩子们可以看的书。 她随手拿了几本,又翻开看了看书中的内容。 顾骁站在旁边,陪着她一起。 她在看书,他则在看媳妇。 “你说买哪本比较好?”楚婉说,“安年好像会喜欢看这个。” “《十万个为什么》……”顾骁的目光落在她手中黄色封面的书上,又抬起手,从书架里拿出另外几本,“这是一整套的,” 《十万个为什么》一共有十册,每一册涵盖的知识面都不一样,楚婉拿起一本,又不舍得放下另外一本,一脸纠结。最后还是顾骁找了售货员,请对方把还没开过封的全套书都找出来。 楚月一直在悄悄地盯着这夫妻俩,她看见楚婉拿了一本《十万个为什么》,没过多久,顾骁拿了一套。 她又看见楚婉找到一本小人书,没过多久,顾骁拿了五本。 她还看见楚婉站在中外小说书架前走不动路,没过多久,顾骁把她看上的都取下来了。 “每本书都要好几毛钱,别这么浪费。”楚婉说。 “我媳妇和两个孩子看书,怎么能是浪费?”顾骁沉声道。 楚月的心都凉了。 但心凉之后,她又觉得自己现在在意他们俩口子买了多少本书实在是太可笑。 买书才多少钱?顾营长是一挥手就给媳妇买了一台女式自行车的。 顾营长家境殷实,个人在部队又有突出的表现,他完全有能力让媳妇和孩子们过上好日子。 反观她自己和祁俊伟,她没有工作、祁俊伟在家养伤,夫妻俩又没有婆家和娘家的帮衬,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楚月站在书架前一筹莫展,在心底抱怨命运的不公。 而就在她红着眼眶黯然神伤时,楚婉和顾骁已经从她边上走过。 “以后我们在家里做一个大书柜好不好?” “把书柜做在书房里吧,一个是你的,一个是孩子们的。” “那你呢?” “蹭我媳妇的。” 小俩口压根没注意到楚月,说说笑笑,走去结账。 …… 顾骁真找到一个干活讲究的木匠,做了个书柜。 书柜做工精致,做了十多天,完工那天,顾骁抽了个时间,和齐远航一起抬回家。 书房里,大书柜边上摆着两个小书柜,岁岁把自己的书往里面摆好,整整齐齐的。 岁岁小,她的小人书也就小小的,往书柜里一摆,看起来并没有如虹的气势。小家伙有了新的目标,一定要看好多好多书,把书柜塞得满满当当。因为顾爸爸说了,买书和买玩具不一样,只要岁岁和哥哥喜欢,不管他们要看多少,他都会满足。 楚婉和安年放学之后都是一块儿回来的,此时把自行车停好之后,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进屋,眼睛就被顾骁蒙住了。 顾骁一只手蒙住楚婉的眼,一只手蒙着安年的眼,将他们带到书房。 “猜猜书房里多了什么?”他笑着说。 楚婉和安年都是一脸期待,刚要开始猜,耳畔传来软乎乎的声音。 “多了书柜!”岁岁热情地说。 顾骁:…… 家里多么这仨书柜,楚婉和两个孩子都开心坏了。 如今已经是九月底,天气不再燥热,太阳快要下山,阳光洒进书房。 安年养成了好习惯,每天放学之后要先写作业,他坐在书桌前,手握铅笔,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完成。 楚婉和岁岁坐在地上,一大一小手中都捧着一本书。 落日余晖之下,楚婉的身上像是笼罩着一层温柔的光芒,她垂着眸,柔软发丝随意地散落在额边,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翻过书页,忽地抬起眼,温声道:“岁岁,不可以趴着看书。”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岁岁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地上,翻着小人书。被婉婉姐姐这么一提醒,小团子乖乖地坐起来,小腰板子挺得笔直,端正地看。 安年可羡慕她们了,左手压着作业簿,右手拿着铅笔奋笔疾书。 他要赶紧把作业写完,赶紧去看《十万个为什么》! 于是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顾营长一家都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 大院里的军属们只要没在院子里见到楚婉和两个孩子就猜到,他们一家人在屋里看书呢。 顾骁没想到只是几个简简单单的书柜,就能让孩子们这么满足。 练兵场上,他问边上的齐远航:“你说还有什么能哄他们开心的?” “啊?”齐远航一脸迷茫,顿了顿,说道,“给兄妹俩买糖?” “那有什么是能哄媳妇开心的?”顾骁又问。 齐远航幽幽地望着顾骁。 他怎么知道呢? 他要是知道的话,就不用每天都发愁了。 那天在医院门口被顾莹拒绝之后,齐远航就决定不再在她面前晃悠了。 可后来碰到邢医生这事,他又实在放心不下。 现在邢医生已经回老家了,他没有任何理由再出现在顾莹面前。 齐远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劝自己想开点。 强扭的瓜不甜。 “齐同志。”一道声音传来。 齐远航和顾骁同时看过去,发现是董政委来了。 董政委走到齐远航跟前,说道:“齐同志,那天我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你老大不小了啊。” 话音落下,他又对顾骁说道:“顾同志,你好好劝一劝齐同志,自己媳妇孩子热炕头,也得关心一下战友的个人问题啊!” 顾骁:…… 这熟悉的味道,这老生常谈的调调。 当年他还没娶媳妇的时候,成天听领导们说这番话,耳朵都能起茧子。 现在终于轮到齐远航了。 …… 转眼到了十月。 楚婉带着一年级一班的同学们,已经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孩子们也有顽劣调皮的,但大多数上课时都能认真听讲。 至于同事们,楚婉也和他们相处得十分愉快,只除了其中一个。 那是五年级两个班里的语文老师,姓李。 这一个月的时间,她算是看明白了,李副校长时不时都要找点她的小毛病,是因为他和冯清雅的父亲是老朋友。李副校长打包票说是能让冯清雅进学校,最后却被她拦了路,这才怎么看她都觉得不顺眼。 而他一个副校长,总不好时不时找老师挑刺,于是便把“任务”布置下去。 接到任务的,是李老师,也就是他侄子。 “楚老师,我突然肚子疼,你能不能帮我去代一下我们班的课?” 李老师平时仗着自己和副校长的这一层关系,经常会找机会偷懒。有时候是代课,有时候是找人帮忙批改作业,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都吃过这亏,但真要掰扯起来,又只是小事而已,大家也只好忍了。 此时,李老师让楚婉帮他代课,还指着她办公桌上的课表说:“我刚才看过了,你一会儿没课的。” 他皱着眉,捂着肚子:“麻烦了,你就去一趟吧。” 等到楚婉去了之后,李老师去找李副校长。 诡计多端的叔侄俩一合计,李副校长让李老师去敲章校长办公室的门。 “什么事?”章校长问。 李老师说:“校长,刚才我肚子疼,就请楚老师帮忙代课。可是您也知道,楚老师擅长教低年级的孩子们,刚才我经过我们班门口的时候,听见孩子们特别闹,都快要把教室给掀了。我怕楚老师一个人拿他们没办法,我的肚子又还是一阵一阵疼,不能进去讲课,您能不能去看一看?” 章校长一听,忙站起来往外走:“你肚子没事吧?” “还能坚持,我们先去看看吧。”李老师带着章校长往五年级一班教室走。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让楚婉吃瘪。 不过他叔发话了,他能不听吗? “我们班的学生,就只有我能管得住。” “您想想,五年级了,都是十几岁的大孩子了啊!一个班里几十个大孩子在一起闹,楚老师根本就拿他们没办法。” “估计得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章校长:…… 这些话,怎么这么耳熟? 上回李副校长好像也在她耳边念叨过。 “楚老师毕竟还年轻啊,得多多磨炼,她总不能一直带一年级的孩子们,您说是吧……”走到五年级一班的教师门口,李老师的声音突然轻了。 怎么回事? 教室里孩子们都是一脸老实的样子! “如果还要继续闹,就全都出去。下课之后也别回家了,全都留在学校里,等父母来接。”教室里,楚婉的语气严肃平静。 底下的学生们鸦雀无声。 “如果不闹了,就听课。”楚婉的视线扫过底下的学生们,拿出课本,“现在翻开课本——” 底下传来“唰唰”的翻课本声,同学们低着头,连话都不敢大声说了。 倒不是怕这老师,主要是怕他们爸妈。 要是被叫家长了,回去肯定免不了挨一顿竹笋烧肉! “你看这——”李老师一头雾水,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孩子们还挺听话?可能是刚才我的肚子太疼了,没听清……” “你不是说孩子要把教室都给掀了?”章校长问。 “我、我……” “我看你肚子也不疼,为什么要让楚老师代课?看来工资得好好算一算,楚老师代你的课,得从你的工资里拿出一部分,给她当课时费!”话音落下,章校长又说,“李老师,你现在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她快步往办公室走,转头补充一句:“把你叔也喊上!” 李老师欲哭无泪。 此时五年级一班教室里的楚婉仍在给同学们上课。 她握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字,回头时,看了一眼这些同学们。 五年级的学生还真的没有一年级的孩子们可爱啊! 底下五年级的学生们对楚婉也不太满意。 算一算,这老师也没比他们大几岁,估计连十岁都没有! 但怎么这么不好欺负呢? …… 今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不是楚婉的,她在办公室里备课,等学生们放学之后,回一年级一班冲安年招了招手。 “安年,回家吧。” 开学已经一个多月了,班级里的同学们都已经知道安年是每天和楚老师一起上学,一起放学的。 只是他们家的情况有点复杂,楚老师不是他妈妈,也不是他姐姐。 不过孩子们玩性大,忘性也大,并没有深究,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此时他们收拾好书包,和安年一起出教室。 “楚老师。”安年走到楚婉面前,在学校时,他都是这么喊她的。 “怎么了?”楚婉问。 安年的两只手捏着衣角,犹豫好久,问道:“我能不能和他们一起回大院啊?” “你才一年级,就不要大人接回家了吗?” 话还没说完,楚婉对上面前一双双像小星星一般亮的眼睛,这些孩子们也都是一年级,也不需要大人接送了。 “我们是大孩子了!” “让安年和我们一起上学放学吧!” “楚老师,求求你了!” 楚婉被一群孩子们围绕着,像极了受欢迎的孩子王。 “你们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她笑着说,“等我先观察几天,确定你们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之后,安年就可以自己上学放学了。” 几个孩子们欢呼起来。 安年一脸惊喜,回头看了楚婉好几眼,笑容满面地跟上大家的步伐。 楚婉忍不住笑出声。 她怎么觉得,小家伙的眼中还带着几分感激呢? 楚婉想起自己小时候上下学也都是和楚月一起,从来不需要大人接送。 不知不觉,她从一个孩子,变成孩子们的老师。 而安年,楚婉刚认识这小家伙的时候才六月,现在已经十月初了,时间过得飞快,原本孤僻的他,在短短几个月之后,竟也能和班级里同学们打成一片了。 “省事儿,你慢点,楚老师要跟不上了!”安年大声道。 跟在后边的楚婉失笑。 原来虎头虎脑的蒋小明,小名叫“省事儿”。 这小名是家长寄予的厚望,可他在学校里的表现,真的很不省事儿啊。 …… 楚月记得,高考恢复的通知是在这一年十月的中旬发布的, 她花钱买了一台收音机,每天都期盼着这个消息的到来。 祁俊伟看着屋里的一堆书,看着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看书,又看着她花大价钱买了收音机,好几回都想要开口劝一劝。 但他知道,就算自己开口,楚月也不会听。 买书和买收音机的钱都不是他出的,楚月从娘家带来的钱都快要见底,本来就已经觉得自己委屈得不行,哪还会听他训。 楚月每天都要撕一页日历,好不容易等到十一号,还是没听到广播中的通知。 她开始怀疑自己了,高考真的是这一年恢复的吗? 如果她记错了,现在看书不是浪费时间吗? 但与此同时,大院里嫂子们的闲聊,带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听说董政委让齐副营长去和文工团里一个小姑娘相亲。” “那小姑娘我见过,长得好看,性子也好!她跳舞的时候啊,腰可软了,我都怕她把腰给折了!” “文工团里跳舞的小姑娘是一个比一个好看,齐副营长好福气啊。” “齐副营长愿意去吗?” “应该愿意吧,董政委好像给他们约了时间,明天练兵结束后在茶楼见。齐副营长总不可能拒绝董政委的好意吧?” 楚月乐不可支,回屋之后对祁俊伟说:“齐副营长还真没和顾营长的妹妹处对象啊。” “你这么开心干什么?”祁俊伟不解地问。 “他俩没处对象,顾营长的妹妹就不会搬到我们家属院来了,怎么看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楚月心里头美滋滋的,摸着自己已经显怀的肚子,坐回到饭桌前看书。 她仔细回想,原剧情中,明确写了在七七年的十月份,一定会传来一个好消息。 她不能再耽误时间了,一定得好好学习。 等到孩子出生时,她应该已经被大学录取,成为大院里唯一一个大学生。 在大学校园念四年的书,等毕业之后,她还能拿着大学文凭吃公家饭。 也就是说,属于她这个“女主”的辉煌人生才刚刚开始呢。 …… “相亲?”顾莹陪着孩子们在书房参观,随手拿了一本书,抬头问道,“哥,齐远航要和谁相亲啊?” “文工团一个女兵,叫卓云云。”顾骁说。 “你见过她吗?”顾莹问。 “有一年在大礼堂看过她们跳舞。”顾骁说。 “好看吗?”顾莹又问。 “记不清,这么多人,不知道哪个是哪个。”顾骁把岁岁放在地上的小人书捡回去,小家伙看完书都不收拾,他说道:“岁岁,下回要是不乖乖把收拾好,爸爸就不给你买书了。” “你仔细想想好看吗?”顾莹又问。 但是顾骁没听清,拉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小团子整理书柜。 “嫂子。”顾莹说道,“我哥看其他女同志跳舞。” 顾骁:? 太冤了。 楚婉听见他们刚才的对话,唇角扬起:“真的啊?” “真的。”顾莹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话音落下,又觉得不能这么对待无辜的哥哥,叹气道,“不过那就是军区办的晚会,每个人都要去看的,我哥不是故意的。” 顾骁满脑袋的问号。 他妹今天到底抽什么筋了? 顾莹原本还要留着吃晚饭,但傍晚碰上齐远航来蹭饭,头也不回地走了。 楚婉跟着她出门:“莹莹,你等等!” 顾莹摆手:“嫂子,你别留我。” “没有。”楚婉笑着说,“我送你出去。” 顾莹:! 她嫂子怎么变这么坏了! “别不高兴,我去帮你打听打听。”楚婉笑吟吟道。 顾莹没精打采。 还打听什么啊,她可不是那种会搞破坏的人。 话都是她自己说出口的,现在回头,多丢脸! 这会儿屋子里,齐远航神色失望。 他一来,顾莹就走,就这么不想见到他吗? 他低声道:“她怎么了?” “生气了?”顾骁问。 话又说回来,顾莹虽然时不时都生气,但总归有个理由。 这次是为什么生气? 顾营长和齐副营长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楚婉回来时,笑着问:“齐副营长,你明天要去相亲吗?” “不相。”齐远航说。 “领导不是让你去?”顾骁问。 “领导喊了我也不去,以前领导喊你,你也从来不听。”齐远航说。 顾骁不动声色地扯了扯楚婉的衣角,让她听齐远航说的话。过去他可被安排了好几回相亲,但一次都没答应。 对上他这求表扬的神情,楚婉抿着唇,忍住了笑意。 现在顾营长和齐副营长是哥俩好,但估计再过几天,顾营长会意识到一个“残忍”的真相。 到时候,他就知道莹莹为什么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不过,丈夫都已经傻得冒泡了,作为媳妇的她是不是得提醒一下? 楚婉托着腮,一本正经地思考着。 …… 天色逐渐沉下来。 一辆车停在京市的中心城区。 驾驶位上的同志回头说道:“姜教授,这里是京市现在最繁华的地方了。要不您先下车逛一逛,我先帮您把行李送到招待所,晚点再来接您?” “好,辛苦你了。” 姜教授打开车门下车,望着这陌生而又熟悉的街头,心中感慨。 将近一十年没有回来,京市都变样了。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40章 第40章 等到齐远航走后,楚婉进了厨房。 小俩口一个洗着碗,另一个拿着干净的抹布擦干净水珠。 “齐副营长不去相亲,领导会不会不高兴?”楚婉问。 “不会,又不是第一次了。”顾骁说,“领导都习惯了。” 领导们是真不容易,既要安排部队里的一切事宜,还得照顾军人同志的个人问题。但话又说回来,部队里这么多同志,虽然其中有不少都是刺头,可就算是刺头,也恨不能早点娶媳妇,要都像顾骁和齐远航这样的,领导们哪还愿意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你以前是为什么不愿意去相亲呢?”楚婉又问。 “当时就没想过处对象,部队里的事情这么多,回去还要照顾两个孩子,没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顾骁说,“但后来遇到你,想法就变了。” 从前,顾骁觉得结婚是件麻烦的事,不少战友都只是相亲和女同志见过一两回面,之后立马就打报告结婚,运气好的,婚后相敬如宾,但要是运气不好,就得闹得鸡飞狗跳。 那会儿顾骁的生活很平静,不希望家里突然多一个人,再加上有了两个孩子之后,他肩负的责任就多了,找一个对象来,要是对方和孩子们处得不好,对兄妹俩也是另一种层面上的伤害。因此领导们给他介绍时,他有一堆的问题,不愿意解决,也懒得解决,就这么拖着。 可遇到楚婉之后,这一切就都不算是问题了。 他就是想跟她在一块儿,长长久久地待在一起。 这一番话,顾骁之前并没有说过,此时边洗着碗,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她聊。 楚婉静静地听着,唇角荡漾开几分甜甜的笑意。 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呢?曾经在宁玉村,多少村民们念叨着小寡妇心思多,肯定每天琢磨着找个男人改嫁,可实际上,她从来没有这样想过,直到汪美茹在村民大会上闹出那一出。 决定跟着顾骁离开宁玉村时,他俩根本就不熟悉彼此,两个人坐在火车的车厢里,连多看彼此一眼都会脸红。 “顾骁。”楚婉的两只手轻轻挽着他的臂弯,踮起脚尖时,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我好像很幸运。” 楚婉说这话时的声音温软好听,从顾骁的角度看过去,能看见她仰起头时水润润的眸子。 她身上的雪花膏香气并不甜腻,淡淡的,是他熟悉的味道。 回一趟宁玉村探亲,捡到一个媳妇,媳妇这么讨人喜欢,他一家子人都惦记着她吃好了没有,穿好了没有…… 而他生活中唯一的困扰,就是从这一堆人手中把媳妇抢回来。 有点麻烦,但他却乐在其中。 上天怎么这么眷顾他? “幸运的是我。”他沉声道。 小俩口说着话,听见客厅里两个小家伙跑跳的动静,俩孩子跑到厨房门口,小脑袋探进来看一眼,又蹦蹦跶跶地跑走。 楚婉红着脸,把手从他的臂弯中收回来。 “怎么这么多碗?下次让齐远航自己带回去洗。”顾骁嘀咕着。 楚婉失笑:“那他下回就不来了。” “不来了刚好。”顾骁说道。 “反正齐副营长都是为了莹莹来的,以后他俩说不定要约在外边见面。”楚婉笑吟吟道。 然而,她话音落下,顾骁不为所动。 “真约在外边见面的话,你这个哥哥管不管?”楚婉打趣道。 “不会的,莹莹见到他,连话都懒得跟他说。”顾骁一脸笃定。 “那谁知道呢?” “我知道。” 楚婉把头转回去,悄悄地笑。 这个哥哥,是太自信,还是太轻“敌”? 照顾莹和齐副营长现在的别扭劲儿看来,估计很快就会传回一个好消息的。 她已经提醒过了,但人家不听呀。 既然如此,她就乐见其成了。 …… 姜曼华独自漫步在京市这熟悉的街上。 她出生在京市,长在京市,二十岁不到时,被父母送到北城亲戚家。在北城短暂的两年时间里,她曾品尝过甜蜜的滋味,可后来也因这滋味,吃尽苦头。 这一次,她不敢再去那个伤心地,而是选择回到京市。 路边有一间友谊商店,进进出出的人不多,边上供销社门口还有排队买新到货肥皂的同志。姜曼华走走停停,停停看看,又沿着京市最繁华的街边,找到自己曾经住的地方。 那是一个四合院,院子里,有人在洗衣服。 姜晓菁正洗着衣服,抬起头时,余光扫到一道身影。 她怔怔地看着,松开手时,缓慢地站起来:“曼华姐?” 姜晓菁盯着姜曼华看了许久,终于可以确定,这就是自己的堂姐。 她们俩的父亲是亲兄弟,后来有一阵,传来姜曼华的父亲可能会被下放的消息,两家人逐渐不再来往。 再见到姜曼华,姜晓菁几乎没有认出来。 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过重的痕迹,她并不显年纪,穿着打扮得体讲究,姿态优雅,只是眼角有些纹路,眼神也与从前不同了。 姜晓菁将她请进屋,特地翻箱倒柜找出茶叶,给她冲了一杯茶。 “曼华姐,你和以前都不一样了。”姜晓菁拉着她的手,“我记得你以前特别爱笑。” 姜曼华抽开手,端起茶杯,觉得有些烫,又重新放下:“都二十年了,人都会变的。” 姜晓菁的手僵在半空中,尴尬地笑了笑:“曼华姐,你这趟回来待多久?住在哪里?要不先在我家住几天吧。” 姜曼华站起来,看了一眼这屋子。 许久之后,她说道:“这趟回来就不走了,我暂时住在招待所,但还是要回家的。” 姜晓菁一愣:“什么?” “当时我们一家人走得急,这院子先让叔叔一家住着。现在我已经回到京市,也该把这房子拿回来了。”姜曼华淡淡道。 姜晓菁堆出的热情笑容消散得无影无踪。 二十年前,姜曼华的父亲是资本家,母亲搞学术研究,当时传来消息,说是姜父可能会被下放,他们怕女儿被牵连,就将姜曼华送到北城亲戚家。那一年,姜曼华还是个小姑娘,从小被娇养着长大,性子天真无邪,父母给她买了火车票,她还以为是去玩的。 后来发生的事,姜晓菁记不清了。只听说姜曼华在北城待了两年之后,她父母倾尽全力,托人将姜曼华送到对岸,还骗她是她母亲的研究在对岸有了显著成果,让她必须要去一趟。 姜曼华就这么稀里糊涂得被送走,后时局动荡,她没办法再回来。 “曼华姐,这房子一直是我们在为你保管的……”姜晓菁尴尬道。 “你们看管着,就成了你们的?这是什么道理?”姜曼华说道,“我父母不在了,但他们已经得到平反,房子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给你们几天的时间,把房子整理一下。”姜曼华说完,转身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姜晓菁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当时的曼华姐分明是活泼可爱的,对着谁都是笑脸盈盈,可如今,她却变得这么冷漠,就像是谁都欠了她似的。 姜晓菁咬了咬牙。 不久后,她丈夫陈国涛回来了。 姜晓菁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 “就真这么不近人情?”陈国涛皱着眉问。 “当时她才二十岁左右,经历了孩子早夭、丈夫背叛,父母又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她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送到对岸,一个人背井离乡,确实不容易。几年后,她父母不在了,可身为女儿,她甚至不能回来见他们最后一面……别人是先苦后甜,但我看姜曼华是先甜后苦,谁能想到当年那大小姐居然沦落成这样啊。”姜晓菁叹气,“所以说,她像变了个人,也是正常的。” “你刚才不是说她一身行头,看着就是个体面人吗?当年她父母毕竟是有实力的,给她把路都铺好了,这些年她在对岸,日子估计不难过。”陈国涛顿了顿,又说道,“她父母已经被平反了,也就是说,她能拿回来的房子,就不止一套。她非要和我们过不去,是不是因为你们两家有什么恩怨?” “会不会是因为当时出了这事之后,我们全家都疏远了他们家?”姜晓菁拧了拧眉,“曼华姐刚回来,还没有消气,但只要我们和她好好说说,她应该不会做得这么绝吧……” “你是不是说她这么多年都没结婚?” “刚才问了一嘴,好像是没结婚。” “估计是被当年的事伤了心。对付她,我们不能太强硬,要不然我们不占理。你不是说当时她女儿夭折的事给了她很大的打击吗?这样吧,让我们女儿多和她接触接触,说不定她一心软就——” 姜晓菁豁然开朗:“说不定她一心软,就把房子给我们了。还说不定,我们女儿‘姨妈姨妈’这么叫,她实在喜欢咱们的孩子,以后她的就成了我们的。毕竟,她不是没后代嘛,这么多的钱,自己一个人哪用得完呢?” “贪心!”陈国涛也是一脸笑容,说道,“这几天跟小茹说说,让她嘴巴甜一点,说不定姨妈连工作都给她解决了。” …… 第二天一醒来,顾莹的心里头还是乱乱的。 正好不需要值班,下午,她便去茶楼门口转了一圈,顺便进去买了一碟花生米。 花生米都快要吃完了,她还是没见到齐远航和卓云云。 说好的他俩要在练兵结束之后来茶楼相亲的呢? 顾莹是个干脆的人,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可这一回,却变得这么别扭。 她从来没见过自己这副样子。 吃完了这一碟花生米之后,顾莹决定,直接去找齐远航问清楚。  齐远航从练兵场出来,碰见董政委。 “齐同志,这是要上哪里去?”董政委问道。 看着董政委不太好看的脸色,齐远航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但仍无所畏惧:“回宿舍。” 董政委:…… 这么理直气壮? 远远地,顾莹把自行车停好。 之前她是对齐远航不感兴趣,可这几天,她对他的感觉有点微妙,有话就要说出来,藏着掖着不是她的作风。 不过,她有自己的底线,要是人家真和文工团那位女兵好了,她肯定不会纠缠。 “卓云云同志是十分优秀的女同志,我是看你们挺适合的,所以才——”董政委还说着话,却被齐远航打断。 “董政委,我已经托人去文工团给卓同志带话了,我们不合适。”齐远航说。 “这还没见面呢,怎么就不合适了?”董政委不悦道,“你又不是心里有人了。” “我心里确实有人了。”齐远航说。 董政委一愣:“是哪位女同志?” 齐远航不吭声了。 他喜欢顾莹,是他自己的事,要是到处说,岂不是给人家添负担吗? 然而,正当他沉默不语时,余光一扫,看见不远处站着一道俏丽的身影。 她都听见了吗? 齐远航的耳根子“唰”一下红了。 董政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到顾莹。 这不是顾骁的妹妹吗? 他刚要跟小姑娘打一声招呼,可再定睛一看,小姑娘的脸也红了。 董政委恍然大悟:“齐同志,你说你心里有人了,就是顾同志的妹妹?” 他还为部队军人同志的人生大事操心呢,没想到,他自己已经把问题给解决了! 董政委朗声大笑:“行,我就不打扰你俩了,到时候要结婚,给我发几颗喜糖!” 话音落下,董政委转身离开,经过顾莹身边时,还乐呵呵地给了个肯定的眼神。 顾莹的脑子嗡嗡的,耳根子发烫,走到齐远航面前。 两个人对视了好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尤其是顾莹,刚才还风风火火的样子,这会儿已经怂了,半晌开不了口。 齐远航傻站着半天,突然之间,感觉顾莹的神情和平时不太一样。 好像有点难为情。 再转念一想,这段时间,她好像一直是这么怪怪的。 齐远航不敢自作多情,挠了挠后脑勺:“顾莹,你是来找我的吗?” “你叫我什么?”顾莹抬起眼,没好气地瞪他。 齐远航:! 真是来找他的! 有戏! “莹莹,你真是来找我的?” 顾莹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齐远航一脸惊喜。 “莹莹,我这里有几颗大白兔奶糖,你要吃吗?” 看见希望曙光的齐远航突然变得笨嘴拙舌的,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便想和以前一样,把所有好吃的都给她。只是话音一落,他又有些懊恼,以前莹莹就不爱收他给的好吃的。这一次会不会拒绝? “不要。” 齐远航的眸光一黯。 果然…… “我想吃金币巧克力。”顾莹又说。 齐远航的心脏噗通噗通直跳,连想都没想,就说道:“我们现在去买,好不好?” 顾莹唇角的笑容再次绽放开,变得灿烂动人:“好。” 齐远航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她,暗暗告诉自己,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让金币巧克力融化了。 …… 楚月苦苦地等,终于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中,听到高考恢复的消息。 这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没过多久,家属院的嫂子们就都从家里出来了。 “你们听见广播了没有?我刚才好像听到个不得了的新闻!” “听见了,高考恢复了!” “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呢,特地把音量调大,居然是真的!” 透过窗户,楚月看见她们欣喜的表情。 这确实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但她不知道她们傻乐个什么劲。 这和她们有关吗? 高考不是这么容易的,她打听过,整个大院的军属里,就没几个是文化人。 唯一有可能考上的,是楚婉,但楚婉并没有提早复习,这事还真说不准。 而且,楚月觉得,她不会去考。 她和顾营长的感情这么好,小俩口成天蜜里调油的,再加上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她怎么可能去高考? 考上了怎么办?丢下这个家,跑去上大学? 就算楚婉愿意,顾营长也不会同意的。 如今在生活中,昔日的姐妹俩已经没什么交集了。楚月没再费心思考虑楚婉的事,而是抱着收音机跑到祁俊伟身边:“俊伟,居然要恢复高考了!真是太巧了,我每天都在看书,心里想着如果还能像以前那样考大学就好了,没想到上天还真给了我一个机会!” 这段时间楚月买了不少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学习着,她故意这样说,是希望祁俊伟不会觉得这巧合太古怪。 祁俊伟并没有深究她看书的事,只是狐疑地问:“你要参加高考?” “人人都能参加高考,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可以错过呢?”楚月反问。 “那我们的孩子怎么办?”祁俊伟怔愣道,“到时候生出来,谁帮我们带?” “你要是带不了——” “我肯定带不了。” “那就抱到北城,让我妈带。”楚月说,“俊伟,你不能这么自私。我要是成天在家里照顾孩子,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祁俊伟被她的话噎住了。 半晌之后,他闷声道:“等你考上再说吧。” 楚月皱了皱眉。 在原剧情中,她放弃参加高考之后,祁俊伟对她百依百顺,认为她为他们的家做了天大的牺牲。 这一次,她没有无私奉献,他就要给自己脸色看吗? …… 楚婉观察了安年几天,小家伙在上学放学路上都不需要大人操心,虽和小伙伴们玩得很好,但不会胡乱打闹,也不是野得没边儿。 这样一来,她就放心了,同意往后让安年自己独立上下学。 这孩子一听,高兴得不得了,和他的新认识的小哥们省事儿欢呼起来。 这笑容啊,就跟岁岁尝到冰棍儿一样兴奋。 以前楚婉觉得兄妹俩长得不像,但相处的时间久了,她才发现,两个孩子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只是岁岁的小脸圆滚滚的,五官还没长开而已。 大院里人人都说这兄妹俩长得真好,像是年画里的小人儿似的,估计长大之后,一定漂亮得不行,楚婉就这么看着,也愈发觉得,家里的两个小朋友怎么越看越可爱呢? 这会儿她的课已经结束了,她喊一声下课,教室里的孩子们站起来,乖巧地喊:“老师再见。” 楚婉拿着备课资料和课本出了教室,刚回办公室,竟听说了一个好消息。 “从现在起,只要是文化程度在初中以上的同志,都可以报名参加高考!” 楚婉一怔,脚步顿住。 校长满面的笑容。 她从那个时代而来,经历种种巨变,如今高考终于恢复了,这是多少知识分子梦寐以求的机会。 章校长是真心为年轻人们感到高兴。 “我问清楚了,只要是年龄在三十岁以下的同志,不管是不是已经结婚,都可以报名参加高考。考试时间就在下个月,有意向的同志可以来找我,我们校方给开介绍信,再到市招生办报名。” “这么难得的机会,我的建议是,同志们最好都不要错过!” 楚婉的心跳越来越快,心脏像是要跳出嗓子眼。 过去念书时,她的学习成绩向来都是名列前茅的,老师总说可惜,浪费了这么一个读书的好苗子。 她喜欢念书,也能够感受到知识给自己带来的力量,曾经甚至还抱过不切实际的梦想,盼着自己也能走进大学校园。 但没想到现在眼前竟真有一个这么好的机会。 章校长将这消息带来,让办公室里的老师们先回家和家人们商量。 等她走后,老师们就立马讨论起来。 他们的心中都曾有过追求,但如今家庭和工作都已经稳定,难以下定决心参加考试。 “我都二十八岁了,现在还去高考,会不会被人笑话?” “我就没办法去了,家里有三个孩子要照顾,我就这么走了,估计不光是婆家人不高兴,娘家人也不一定能同意。” “念大学是一个梦,但也不是每一个梦都要去达成啊……” 摆在眼前的现实问题,让几个老师一脸无奈。 突然,有人问道:“楚老师,你要去考吗?” 楚婉犹豫了一下:“我想去。” “顾营长会不会有意见?你们俩才结婚没多久,两个人感情这么好,他肯定不乐意啊。” “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呢……” 楚婉还没消化这个好消息,心情既是期待,又是忐忑。但同时,她也在考虑顾骁的感受。 他们结婚还没多久,如果真要考上大学去异地念书,他舍不得,她又何尝不是呢? 还有两个孩子,虽不是她亲生的,可楚婉和顾骁一样,将他们视若己出,真要离开,她也不放心。 “算了,我就不想这么多了,这可是高考,又不是多容易的事,就算我参加了,也不一定能考上大学。” “这倒是真的,这么多人参加高考,下乡的那些知青为了回城,肯定会更加勤奋地复习,大家都是有实力的,又不是我想考就能考得上。” 几个人决定不报考的教师说说笑笑,表面上是把这话题给过了,可实际上都还有些遗憾怅然。 楚婉静静地坐着,考虑究竟应该怎么取舍。 多想赶紧下班,和顾骁以及孩子们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 …… 小团子自己在托儿所待了几个月,已经适应哥哥不在身边了。 虽然有时候还是很想念,但每天放学之后回来就能见到哥哥,也是一样的! 现在的岁岁已经有新的朋友了,因为自从哥哥不会盯着她之后,她放飞自我,成天像小胖猴似的在教室上蹿下跳,认识了一帮“同道中人”! 这会儿,顾骁提早来托儿班把她接出来,小团子还舍不得自己的朋友们,好奇地问:“爸爸,我们要去哪里呀?” “去新华书店。”顾骁说。 “好哇!”岁岁也不管去新华书店干什么,坐在自行车后座,挥舞着小手,晃动着小短腿,一路上欢天喜地的。 这一天下午,清河路的新华书店里挤满了人。 姜曼华正好来找一本书,对着这阵势一愣,听边上排队的同志们念叨着高考已经恢复的消息,才知道他们是来买复习资料的。 门口排队的人越来越多,书店售货员说道:“得亏你们来得早,高考教材和复习资料肯定是供不应求,估计一会儿大家下班之后都会过来,连夜排长队都是有可能的。” 顾骁和岁岁到了新华书店,排了很长时间的队,才终于进了书店。 小团子听顾爸爸的话,紧紧拉着他的衣摆,不让自己走丢。 摆放高考教材和复习资料的柜台前都是人,大家都没有排队,谁先拿走就是谁的。 顾骁个子高,一伸手就能拿到教材,只不过他不知道哪些是她需要的,便看边上人买的都是些什么。毕竟这些资料有限,他也不能一口气全买了。 人群中的岁岁踮着小脚丫,都快要无法呼吸,一个不小心,小手没牵住顾爸爸的衣摆。 再被大人推搡一下,小团子被挤了出去。 被挤出高考教材和复习资料的柜台之后,小团子做了个深呼吸。 好舒服哇。 她这才知道,新华书店这么大,其他地方还是很宽敞的呀! 岁岁两只手往身后一放,在一个个书架前大摇大摆地闲逛着。 突然之间,她的脚步顿住了。 因为她看见一个需要帮助的大人! 这会儿姜曼华在书架的最。 “你父母看不见你,会担心的。”姜曼华说,“他们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岁岁伸出两只小手,用力摆了摆:“岁岁先帮你拿书吧!” “你帮我?”姜曼华惊讶道。 小团子用力点头:“岁岁最有办法了!” 半分钟之后,岁岁的小奶音再次响起:“抱高一点!” 姜曼华艰难道:“抱不动了……” 自从二十年前女儿夭折之后,姜曼华就害怕和孩子接触,见到小孩子都要绕路走,年轻时是这样,如今也是如此。 她也想不通,怎么眼前这小不点就只是说了几句,自己就真把这孩子给抱起来了。 而且,这孩子吃得真好,个子小小的,身上的肉软乎乎的,却能这么沉…… 小团子的小手向书架的最高处伸去,却怎么都够不到,五官都快要因为着急而挤成一团。 她让姜曼华往前一点,再往后一点,累得哼哧哼哧的。 就在小团子因为没有帮到这个大人的忙而懊恼时,一只手伸了过来。 岁岁眨眨眼,歪头一看,发现是顾爸爸。 顾爸爸就只是站着,不用踮脚尖,就拿到这么高的书了! “爸爸!”岁岁捧场道,“你好厉害哇!” 姜曼华的腰都快要直不起来了,把岁岁放下。 顾骁把书递给她:“这是您要的书吗?” “谢谢同志。”姜曼华接过书,“抱歉,刚才应该先给你把孩子送回去的。” “没事。”顾骁拉着岁岁的手,“爸爸买好高考复习资料了,我们走吧。” 顾骁催着岁岁回家,是知道楚婉肯定等急了。 下午得知高考消息之后,他想到,新华书店的高考教材肯定会被抢购一空。以顾骁对媳妇的了解,她应该是想要参加高考的,不管怎么说,先把教材和资料买了,肯定没错。 顾骁只知道,婉婉一直有一个大学梦,至于长远的问题,他暂时没想这么多。 “高考是什么?”岁岁好奇地问。 “就是考大学。”顾骁说。 “爸爸,你要考大学吗?” “你这小不点,怎么有这么多问题?” 岁岁歪着脑袋:“因为哥哥说,我就是‘十万个为什么’哇。” 父女俩渐行渐远。 岁岁还在问个不停。 顾骁打趣:“这教材是给我媳妇买的。” “你媳妇要考大学哇?”岁岁自然道。 顾骁笑出声,掐了掐小团子的脸蛋:“赶紧回家,别让我媳妇等久了!” “好,岁岁也想你媳妇了!”小团子一本正经。 身后,姜曼华望着这父女俩的背影,眼底流露出一抹欣赏。 一定是父母的感情非常好,才会教得出这么可爱天真的孩子。 只是,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可看见这么讨人喜欢的小女孩,姜曼华的心仍像是被针扎一般疼。 如果她的女儿能平安无事地长大,如今该是二十岁了,兴许也在准备着参加高考。 想到这里,姜曼华湿了眼眶。 …… 回去的路上,岁岁听顾爸爸一说,终于彻底理解了高考是什么。 一到家,她看见站在自家小院里的婉婉姐姐,飞快地奔上去。 楚婉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和顾骁以及两个孩子说,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岁岁回头,从顾骁手中拿了新华书店的袋子。 她一眼扫过,看见袋子里几本高考的复习资料,整个人都傻住了,不敢置信地望向顾骁。 是她想的那样吗? 小团子两只小手吃力地提着袋子,肉乎乎的下巴一扬,示意楚婉跟上。 “婉婉姐姐,我们一起复习,一起考大学哇!”岁岁一脸斗志。 如今,小团子已经不甘心只当小学生啦。 她也要去考大学!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41章 第41章 小团子卷起袖子就要开始学习,小小的孩子有大大的志气。 但是,她正拿起笔在书桌前坐下,就被哥哥浇了一脑袋的冷水。 “岁岁,你是不能去考大学的。” “为什么呀?” “有初中文凭的人才能去考大学。” 岁岁拧着小眉头:“哥哥,岁岁是什么文凭呀?” “你没有文凭。”安年毫不犹豫道。 原本还神采奕奕的岁岁顿时因为受不住打击而僵在书桌前。 下一刻,哥哥又给了她沉痛一击。 “岁岁,你连笔都不会握呢。” 岁岁眨眨眼,低头看着自己包成小拳头的手。 笔被包在小拳头里,怎么样都使不上劲儿,更别说是写字了。 小团子的嘴角往下弯了弯,一脸的委屈。 安年坐在她身边,说道:“我教你握笔。” 岁岁趴在书桌前,看着哥哥握笔的姿势。 “坐端正。” “学习要有学习的样子。” “不可以偷懒,今天开始岁岁要练习写字,先练习数字,从一数到十。” 小团子的耳畔充斥着哥哥的念叨声,这些话好熟悉,都是顾爸爸从前用来念叨哥哥的。 没想到,现在她也要听这样的唠叨。 岁岁耷拉着脑袋,连叹气的声音都软软糯糯的:“考大学真难哇!” …… 在岁岁被安年带着进屋之前,楚婉已经将她手中重重的教材接走。 这会儿她站在院子里,拿着高考教材和资料,一本一本地翻。 心中有了爱和牵挂,相应就多了责任与不舍,原本她有很多的话要对他说,可现在,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其实我还在犹豫,一方面觉得这么好的机会肯定不能舍弃,另一方面又没有勇气报名。”楚婉说道,“没想到你居然会带着岁岁,去给我买这么多材料。” 院子里有一张躺椅,带靠背的,那天顾骁请木匠做书柜的时候顺便还做了张椅子,平时没事的时候,楚婉就会靠在上面备课。 此时,他扶着她的双肩,让她在躺椅上坐下。 楚婉的心情有些复杂,抱着坐下之后,水汪汪的眸子盯着他。 他半蹲在她边上,握住她的手:“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很多次,说有一个大学梦。我们先去试一试,如果考不上,就不留遗憾,如果考上了,用四年的时间圆一个梦,是值得的。” 他喜欢看她闪闪发光、为自己而活的样子,也看过很多次。 像是在宁玉村时当着大家的面提出分家、在北城第一中学的表彰大会上戳穿父亲的真面目、以及军区小学的周老师将考了好成绩的消息带来那一天…… 那些个时刻的楚婉,眼底都有不一样的东西,每经历一回,她会变得更加从容,她的脊背会挺得更加直。 他很高兴,她不再是从前那个瑟缩在宁玉村他的炕上,被人随意拿捏的可怜女孩。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顾骁语气温和,握住她的手,“而且,我们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楚婉的鼻子有些发酸。 被毫不犹豫地信任的感觉,原来这么好。 她点了点头,轻靠在他的怀中:“那我去报名了。” 她的发丝带着清新的洗发水香气,顾骁揉了揉,笑着说:“你之前都是在担心什么?” 以他对楚婉的理解,她虽不是像自己母亲和妹妹那样风风火火的人,可内心坚韧,只要认定目标,就会坚持下去。 “我担心考上大学之后就要和你们分开。”楚婉轻声道。 顾骁:? 他快要傻住,半天才回过神。 楚婉察觉到他的神情变化,问道:“你不知道吗?” 顾骁一时失语。 高考已经被取消这么多年了,临时来了个通知,他只想着赶紧给媳妇买教材,其他都还没来得及考虑。 被楚婉一提醒,他才意识到,长达四年的求学,自己肯定没法再像现在这样成天看着她了。 即便结婚才四个多月的时间,可一早醒来就见到她,晚上睡前也能搂着她,早就已经成为他的习惯。要是哪天媳妇被岁岁抢走,他都睡不安稳。 但现在,她一走,就得是四年。 直到现在,顾骁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的眉心微微拧了起来。 经过顾营长家小院的楚月原本还像平时那样加快脚步,免得和他们遇见,突然扫见顾营长凝重的神色,站稳回头。 楚婉也想考大学吗?楚月在心底笑了一声,她就知道的,顾营长会生气,和祁俊伟一样生气。 可没想到,就在她以为顾营长要发脾气时,他突然开口了。 “考京市大学。”顾骁说。 “啊?”楚婉一愣。 自己的媳妇,心里头有梦想,怎么都得送去圆梦。 可是他又不愿意与她离得太远。 顾骁严肃道:“考上京市大学,以后我每天去学校看你。” 楚婉失笑:“顾营长,你知不知道京市大学是特别好的学校?” “那就更合适了。”顾骁拉着楚婉的手站起来,推着她往屋里走,催促道,“现在就去复习。” “我还要做饭呢!” “我来做。” 楚月傻傻地站在原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许久之后,她才回过神。 她以为顾营长和祁俊伟一样,可实际上并不一样。顾营长会为媳妇着想,把媳妇放在第一位,可祁俊伟却将她的付出视为理所应当。 …… 第一天一早,楚婉刚到学校,就去了一趟校长办公室。 章校长对这位年轻的楚老师非常欣赏,也希望她能一直留在学校,带好这些孩子们,可她更知道,高考对于一个同志而言意味着什么。在军区小学当老师再好,能好得过上大学吗? “小楚同志,你是第一个来找我报名的。”章校长问道,“你爱人没有反对吗?” “他很支持我。”楚婉笑着说,“家人也都支持我。” “昨天和我女儿聊了聊,她说一般参加高考的决定,基本上都是娘家人同意,婆家人反对。你的家人们都能这么通情达理,实在是太好了,他们的支持就是你的底气啊。小楚同志,一定要好好复习,争取考出一个好成绩,我还盼着我们学校能多出几个大学生!” 章校长不知道的是,自从表彰大会过后,她就没有娘家人了。 楚婉垂下眼帘,笑着点点头:“谢谢校长,我会努力的。” 章校长给她开了介绍信,让她趁着过几天没课的时候去一趟教委,把名报上。 接下来的几天,楚婉不是在备课,就是在看高考的复习材料。虽然下乡那两天,她没什么时间看书,但还不算是完全将放下,再加上前段时间准备考军区小学,她也花了不少心思学习,因此很快就进入到学习状态中。 顾骁希望她能考京市大学,但对这学校到底有多好又没什么概念,在学习上也帮不了她,便将家里的活儿一力承担。只是他毕竟也忙,有时候从队里回来都很晚了,一家人只能从食堂打饭吃。 安年和岁岁都已经知道婉婉姐姐要考大学了,两个小家伙头一回听说什么是大学,一知半解的,但听大院里嫂子们的话,都是打心眼里为婉婉姐姐感到骄傲。 一连好几天,兄妹俩都不缠着楚婉给自己讲故事了,两个人跟顾爸爸一起,督促她抓紧时间学习。 被他们一催促,楚婉也愈发觉得紧迫感十足。 十一月份就要高考了,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准备,考上京市大学,楚婉不知道这算不算不可能的任务。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想给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高考得认真准备,但学校里的课,也不能敷衍了事。进入军区小学之后,主任让楚婉适应了一番,慢慢给她加了几节课,同时带一年级的孩子们。课程并不多,她有足够的时间学习,但这些课一会儿是早上,一会儿是下午,她就很难腾出一个完整的时间去报名。 楚婉怕耽搁,只好找一位老师调课,收拾一番,打算下午去教委报名。 “楚老师,你傻呀,请个假不就行了?”一个老师说道。 楚婉笑了笑。 虽然可以请假,但这么多学生都等着她上课呢,如果语文课请假,她的课就会被数学老师或品德老师打走,到时候小朋友们要失望的。 除非,她可以把课和体育课换一下。 那估计小朋友们会欢天喜地。 楚婉想了想,决定下回就这么办! 参加高考是一个重大的决定,很多人都要考虑好些天,办公室里几位老师在和家人商量过后,终于也决定报名参加。 高年级的几位老师都是已经入职一段时间了,课表排得没楚婉这么乱,完整的时间相对也多一些。 “楚老师,还是你动作快,我拖拖拉拉的,直到现在才想起来去找校长。”池老师说着,挽住楚婉的臂弯,“你等我一下,等我开了介绍些,咱们几个就一起走。” 楚婉站在办公室门口等池老师和其他几位老师。 等到他们几个都走了之后,办公室里剩下的老师一脸感慨。 “年轻真好啊,说去高考就去高考,这些天我和家人商量过了,他们都不同意。” “念书虽然是一件好事,但现在各方面都这么稳定,我也不想再折腾了。” “我本来以为我爱人是意见最大的,没想到真闹起来的居然是我儿子和女儿,两个孩子哭得停不下来,我又不能和不懂事的孩子讲道理……” “真羡慕他们,想去报名就去报名,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考得上,但总比咱们多了个机会。” “要我说,最值得羡慕的还是楚老师,她家也还有两个孩子呢,居然能说走就走。” 办公室里这么多人,即便他们都在尽量克制自己,但一番话说着说着,不自觉就变了味,有点酸。 “楚老师都嫁到军区好几个月了,肚子还没有动静,去高考当然没有顾虑了。” “她也是运气好,婆家居然都不催着要孩子。要真是高考前后把孩子生下来了,就算她考上了,也放不下这么小的娃……” “他们家虽然有两个孩子,但毕竟不是她亲生的,她当然不用像亲妈一样操心了。” “她对那两个孩子不好吗?” 他们说到这里,就来精神了,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却不想一抬眼,看见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小朋友。 有人定睛一看,认出他是安年。 这下不得了,被安年听去,不就等于楚老师也要知道他们在私底下说人是非了吗? 几个老师连忙冲安年招招手,把他喊到自己跟前。 “纪安年同学,你是来干什么的?” 安年拿出一沓作业簿:“给高老师交数学作业的。” “你刚才听见我们说什么了吗?” “听见了。” “你回去可千万别跟楚老师说这个。” “为什么?” 几个老师对上安年黑白分明的眸子和他的灵魂质问,顿时哑然。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如果他把这些不好听的话说出去,会让他们没法做人! “你把这些话告诉楚老师,她会很难堪的,你已经是大孩子了,应该懂事一点,知道吗?”一个老师说道。 安年点点头,放下作业簿想走,抬眼看见章校长进来了。 章校长说道:“确定没有要报名的了?还有几天时间,你们还是抓紧时间再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吧。” 话音落下,她才发现这一年级的小朋友被几个老师围成一团,便问道:“这位同学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一个老师笑着说,“安年,你回去吧。” 安年点头,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对章校长说:“刚才那些老师说婉婉姐姐的坏话。” 章校长一脸严肃:“他们是怎么说的?” 安年记性好,将他们的原话重复了一遍。 婉婉姐姐对她和妹妹最好了,他们怎么能胡说八道呢? 让安年先出去,自己则重重将办公室的门关上:“这些话是你们说的?” 老师们面红耳赤,欲哭无泪。 头一回嚼舌根就被抓包,怎么这么惨啊! …… 楚婉和几个老师骑着自行车到了教委,直接去报名。 报名参加高考的年轻人很多,教委的同志给他们分发表格,提醒应该怎样填写。 楚婉和自己的同事们一起排队,等着填表格。 “这里是在做什么?”姜曼华经过教委招生报名的大厅,问道。 作为从对岸带着重大成果回京市的科研人才,这些天,姜曼华收到不少邀请,此时她来到教委,和教委领导谈了谈相关领域的发展,之后被带着参观一番。 “年轻人们报名参加高考呢。”吴局长说道,“这两天我们教委要热闹了,不过接下来更热闹的,还得是你们京市大学。” 姜曼华已经被京市大学聘请,等到高考之后,京市大学就会逐渐忙起来,她也将投入到工作中。 “我前些天在新华书店也看见不少孩子们在买复习资料,大家等这个机会,都等了很多年了。”姜曼华说着,被吴局长请进大厅。 一眼望去,年轻们的眼中都是欣喜,即便等待排队的过程让人感到焦急,可他们没有丝毫不耐,一个个都是跃跃欲试。 “你们最近有没有好好复习啊?”池老师问边上一起来的几位老师。 几位老师都是同事,但楚婉刚进学校没多久,平时跟他们接触的时间不多,这会儿便安安静静地听他们聊天。 “没怎么复习,上回买的高考教材还没看呢。” “我也没复习,都这么多年没拿起了,突然要学习,还真静不下心。” “我也是啊,就随便考考。” 最后,话题落在楚婉身上。 池老师笑着问:“你呢?” “我有认真复习啊。”楚婉说,“每天都看很久的书,有时间就看。” 见姜曼华盯着这女同志看,吴局长笑了笑:“这年轻人真实诚。” 池老师和其他几个老师一脸惊讶。 “你居然一直都在看书?” “这是花了心思的啊!” “还是你更勤奋,不像我,每天回到家就只想着玩。” 楚婉好奇地问:“你都玩什么?” 池老师被她一问,突然就噎住了。 玩什么来着?一时之间编不出来。 望着这一幕,姜曼华的眼底多了几分笑意。 而楚婉,忽然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也抬起头。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姜曼华刚要把视线移开,突然看见小姑娘礼貌地冲着自己笑了一下。 姜曼华一愣,心头涌过一丝微妙的感觉,也微微颔首。 …… 这些天,姜曼华一直住在招待所。 在对岸那些年,她总是一个人待着,便学会了做饭。如今回到京市,顿顿都要在外面解决,多少不太方便。 父母和女儿都已经不在了,不管是对京市还是北城,姜曼华都是没有归属感的。可这里是她的家,心中有眷恋,她便要回家。 姜曼华算了算时间,回京市五天,她给姜晓菁的时间已经够多了,这自己从小住到大的四合院,无论如何,她都要拿回来。 而且四合院和京市大学很近,以后学校开学,她来回也方便。 姜曼华从教委出来,去收拾了行李,准备回四合院一趟。 而这会儿的楚婉,交了报名表格之后,也不想跟那几个说一句话藏着无数心眼子的同事们待着,便说道:“我有点事,你们先回去吧。” “你去干什么啊?”池老师问。 “天气这么好,我骑车到处转转。”楚婉说。 闷热的夏天已经过去了,京市的秋天很美,街上飘扬着落叶,骑车到处转转,呼吸到的空气都是清新宜人的。 楚婉一路骑着车,起初是漫无目的的,突然想起什么。 她停下车,问了一位路人:“同志,请问京市大学在哪里?” 她想去京市大学看一看。 …… 姜晓菁知道姜曼华会来,每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这些天,她从早到晚都在跟自己女儿说,碰到姨妈之后应该怎么示好,也不知道孩子听进去没有。 “砰砰砰——” 姜晓菁心头一惊:“谁啊?” “开门。”姜曼华冷淡的声音传来。 姜晓菁连忙进屋把自己的女儿从床上拉起来:“小茹,快起来,你姨妈来了!都这个点了还在床上睡懒觉,要是让你姨妈看见多不好!” 陈小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不悦道:“妈,现在是下午,我又没有工作,下午不睡午觉你让我干什么去?” “你姨妈都来了,你好好哄着她,还怕没有工作吗?”姜晓菁搓了搓自己的双手,将手捂热,压在她脸上一搓。 陈小茹推开她的手:“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快起来,记得好好表现。”姜晓菁说完,跑去开门,“是曼华姐吧?来了来了!” 姜晓菁一脸热情地打开门,将姜曼华迎进来。 她双手握着姜曼华的手,说道:“快进屋坐。” 姜曼华收回手。 姜晓菁仍旧笑脸迎人,但看着姜曼华冷淡的表情,故意叹了一口气,眉心微微拧着:“曼华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这些年一个人在对岸,一定受了不少苦吧……我一开始是不知道你被叔叔婶婶送去对岸的事,后来听我爸妈说了,一直想给你写信,可惜不知道你的地址。” 她丈夫陈国涛说了,姜曼华的态度越冷硬,他们的态度就要越软,她已经没有家人了,突然多了这么多人关心她,就是再冷的心也要被捂化了。 姜晓菁这样一想,就开始聊起从前发生的事。 “曼华姐,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玩的事?那会儿我们每天都往外跑,长辈们都说我们俩不像小姑娘,野得很。我被他们念叨几句没放在心上,但是你不乐意被说,回头就给他们脸色看。当时我觉得你真是了不起,也想学着当你这样的性子,不让自己受委屈。” “对了,我还记得,咱们一起念书的时候,有一个男同学,给你写了情信。婶婶知道了,要没收,但是你没让她收回去,而是自己把情信还给他了。” 姜晓菁是试图用往事来提醒姜曼华记起往日的情分,可说着说着,她自己也有些怅然。 当年人人都说姜曼华任性,可人人都宠着她。她被宠成娇滴滴的大小姐,可性子却天真烂漫,一点都不讨人嫌。从小到大,姜晓菁都是羡慕她的,尤其是自己的婚姻还由父母包办,可姜曼华却自己在北城找到一个英俊高大的青年,和他结婚…… 但没想到,原来那男人并不好。在孩子夭折没多久,那男人说要离婚。姜晓菁听自己的父母说,当时姜曼华的父母托人将她接回来时,她病得严重,而且瘦得不成样子了,被送到京市医院。出院后,她的父母不愿意再让她留在这伤心地,也怕自己的事会牵连她,才将她送到对岸。 姜晓菁难以想象当时的姜曼华是怎样独自一人熬过那些时光的,但想来,大概所有的骄傲和自尊都瓦解,才会让她即便病成那样,仍不向前夫求助…… “曼华姐,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你还有我们呢,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姜晓菁说。 姜曼华没接话,转头去抬自己放在门边的行李箱。 姜晓菁一愣。 这时,陈小茹出来了,她连忙说道:“快来看看,这是你姨妈。” 陈小茹被吵醒之后有点起床气,可她都十几岁的人了,又不傻,爸妈说这姨妈能给她安排工作,她肯定得把握机会。 陈小茹掐着嗓子,甜甜地喊:“姨妈!” 姜曼华看了她一眼。 姜晓菁笑道:“这是小茹,我的女儿。这孩子从小就懂事,乖巧得很。曼华姐,你都已经来了,就留下来吃饭吧。” 姜晓菁说完,冲着自己闺女使了个眼色。 陈小茹点点头,转头要去挽姜曼华的胳膊,撒娇道:“姨妈,留下来吃饭嘛!” 姜曼华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 她有些不耐烦,把陈小茹推开,说道:“我已经给了你们几天时间,让你们好好收拾屋子。但这次过来一看,还是和上次一样。” “曼华姐,我——”姜晓菁扯了扯陈小茹的手,示意她继续撒娇。 可陈小茹的嘴巴已经扁起来。 她妈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姨妈根本一点都不喜欢她,难道看不出来吗? “马上收拾东西离开我的家。”姜曼华厉声道,“不然我会把东西一件一件扔出去。” 陈小茹被这么一吓,赶紧回去收拾行李。 姜晓菁心里头慌了。 要是被赶出去,他们一家人要住哪里?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喊着,但当她哭喊着的时候,姜曼华已经直接回头,把屋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扔到院子里。 先是搪瓷杯,再是橱柜里的盐巴罐子,之后姜曼华嫌麻烦,随手拿了个盆子,将能放进去都往里放,拿到小院。 边上的邻居们见了,一个个围上来看。 姜晓菁扯着嗓子喊:“哪有这样的人,自己回来了,就要把我们一家人赶出去!我们一家人都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了,能这么不讲道理吗?” 邻居们不明就里,一时也不知道该站在哪边,只能先看着。 这时,特地去京市大学门口看了一圈的楚婉心满意足地重新上车,准备蹬着脚踏板回去。 她刚骑了几分钟,目光扫向京市大学附近的几间四合院。 这四合院实在是太气派了,比北城的那些小院子要漂亮很多,楚婉看了好一会儿,刚要走,看见一间四合院门口围着不少人。 “晓菁真是气糊涂了,居然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哪能骂别人无儿无女送终呢?” “她就是气急败坏了,我刚才还听她跟她堂姐好声好气地说,要把自己女儿过继过去呢……被拒绝之后,居然就跟疯了似的揭人家疮疤。” “我也记得这四合院不是晓菁一家的,就是暂住而已。现在住久了,还真当是自己家的了!” 楚婉骑车路过,听见他们说的话,不由往里看了一眼。 这时的姜晓菁直接躺在地上,说是除非姜曼华能把她抬出去,要不然她就不走。 姜曼华不是这种能撒泼打滚的人,一脸厌恶地看着她:“你再这样,我就要报公安了。” 姜晓菁也知道自己理亏,真闹到公安那里,也是只能灰溜溜得被赶出去。 但都到了这份上,她一时下不了台阶,说道:“你去报啊!等你报公安回来,我们把门锁了,看你怎么进来!” 陈小茹都要被她妈给气哭了。 这么多人看着呢,而且邻居还有一个和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哥哥,人家会怎么看待他们一家? 陈小茹跺脚:“妈,我才不要过继给姨妈,也不要抢姨妈的房子住,人家都要报公安了,我们快走!” “你听她吓唬咱们!”姜晓菁说道,“她这么多房子呢,怎么就非要抢我们的?” 姜曼华看她一眼。 她和堂妹从小一起长大,过去怎么没发现这堂妹是个无赖? 照这样掰扯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话说清楚。 “有本事你去报公安啊,现在就去,你一走,我就把你这些行李全丢出去!”姜晓菁还以为姜曼华怂了,把胸脯一挺,说道。 可谁知,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道轻轻软软的声音传来。 “同志,我去帮您报公安吧。” 所有人都朝着那方向望去。 楚婉坐在自行车上,看着姜曼华。她在宁玉村碰见过不少无赖,和这些人简直是有理都说不清,当时她不和他们纠缠,只找村干部和公社领导,请他们帮忙。现在不是在村里,没有村干部和公社领导,那就只有公安同志能管得住他们了。 姜曼华认出楚婉,是刚才在教委报名参加高考的小姑娘,她往前几步:“你帮我去?” “对啊,我帮您去。”楚婉说。 虽说报公安之后,就算姜晓菁把房门锁了,公安同志也有办法把门打开。 但她从这么远的地方回来,行李箱很重,里头又有珍贵的物品,提着去报公安,总是麻烦的。 “谢谢你。”姜曼华说道,“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不光是因为这会儿小姑娘的热心,还是因为在教委时,她不卑不亢又坦坦荡荡的表现,让姜曼华的心中有说不出的欣赏。 楚婉摆摆手,莞尔一笑:“不用谢。” 话音落下,她骑着自行车报公安去。 陈小茹着急地拽姜晓菁的手:“妈,我们快走,人家真要报公安了!” 可不管她怎么说,姜晓菁都是呆愣着。 陈小茹的手在她面前扬了扬:“妈、妈!你怎么了?” 姜晓菁傻傻地望着楚婉的背影,半天没回过神。 这小姑娘是谁? 刚才她一笑,让姜晓菁不自觉想起了自己堂姐年轻时的样子。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42章 第42章 楚婉刚才骑车转悠的时候就已经看见派出所,这会儿过去报了公安,很快就回来了。 公安同志听姜曼华说清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之后,开始上前调解矛盾。  陈小茹年纪小,脸皮薄,公安同志一到,都不等人撵,拉着姜晓菁的胳膊就催她走。 “妈,你明知道咱们要走的,瞎闹什么啊!这里又不是我们的房子,人家借我们住这么多年,连租金都没收,本来就是我们赚了。” “你不走我走了,赖在这里干什么呀!” “我真丢不起这个人!” 邻居们乐了。 这姜晓菁还不如她闺女懂事呢。 姜晓菁被陈小茹拉着去收拾东西,时不时都要回头,看楚婉一眼。 小姑娘的长相格外精致,一双清澈的眼睛雾蒙蒙的,鼻梁小巧又高挺,说话时神情专注,笑的时候眼睛跟月牙一样弯,嘴角的小梨涡若隐若现,美得像是一幅画。 她很好看,但姜晓菁一直盯着她,却并不仅仅是因为她好看。 她和姜曼华年轻时太像了,不管是皮肤、五官还是神态,都让姜晓菁回想起年轻时堂姐的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姜晓菁都要怀疑这小姑娘是不是堂姐的闺女。但转念一想,堂姐只结过一次婚,生过一个孩子,而那唯一的一个孩子已经夭折了。 公安同志来了,姜晓菁不能再死皮赖脸地待着,她黑着脸收拾好东西,临出门时,又看了楚婉和姜曼华一眼。 岁月并没有在姜曼华的脸上留下残忍的痕迹,却让她像是变了一个人。要说姜晓菁从来没见过堂姐年轻时的样子,那么她和这小姑娘站在一起,就说不上有多相似。 姜晓菁估计,就是自己想多了。 这满脑子乱糟糟的想法毫无意义,现在也不是操心这事的时候,姜晓菁摇摇头,不再考虑。 将一切行李收拾好之后,陈小茹说道:“姨妈,我们一时半会带不走这么多东西,接下来可能还要回来几趟。” “明天下午我有时间。”姜曼华没有再给她们任何纠缠下去的机会,直接说道,“明天下午你们多找几个人,把该拿的全拿走,过了明天就别再过来了。” “我们好歹姐妹一场,你实在是太不近人情了!”姜晓菁怒声道。 等到母女俩离开姜曼华家之后,邻居们才慢慢散去。 “这不就是升米恩斗米仇吗?” “这么多年,晓菁一家住在人家的屋子里,说是给人看管房子,实际上早就惦记上了。” “连房子都想占为己有,还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一家人!” “倒也不是一家人都脸皮厚,我看小茹还行,硬是把她妈给拉走了。” 楚婉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路过这四合院,居然还能吃到一口新鲜的瓜。 当时她一眼看见姜曼华,想起这是在教委见到过的同志,对方被人胡搅蛮缠,她看不过眼,才站了出来。 “谢谢。”姜曼华说,“同志,初次见面,你怎么会愿意帮我?” 毕竟,当时小姑娘应该就不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想都没想就站在她这一边,最后发现帮错了人该怎么办? 楚婉笑了笑:“虽然第一次见面,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您很亲切。” 姜曼华和平常一样,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听见她这番真诚的话,心间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抚过一般,微微一动。 她盯着楚婉看了一会儿,此时,房门敞着,隔壁院子里的邻居们仍在议论。 “小茹都十七八岁了吧,不想着工作,也不想着去考大学。” “就是啊,她毕竟也是有初中文凭的,我还以为她要报名参加高考呢,没想到居然还是成天在家里睡觉。” “这孩子不争气啊。” 这番话顺着风,飘进楚婉的耳中。 下一刻,姜曼华看见这小姑娘突然着急起来:“不好意思,我得先回家复习的。” 姜曼华想起对方在教委对其他同志说自己一天到晚都在学习的实诚样子,唇角不由牵了一下:“今天的事多谢你了,我是京市大学的老师,你如果有时间,在高考之前可以经常过来,我可以帮你抓一抓复习的重点。” “这太麻烦了,不用——” “不要紧,我不喜欢欠着人情。” 三言两语之间,楚婉能感觉到对方是一个干脆利落的人,表面上虽拒人于千里之外,实际上是外冷内热。 高考对于她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对方能给她抓复习重点,楚婉不舍得错过这个机会,就和她约好,学校放假时就过来。 “请问我怎么称呼您?”楚婉说。 “我姓姜,你可以喊我姜教授。”姜曼华说道。 楚婉点了点头,转身回大院推自行车。 上了车之后,她回头摆了摆手:“姜教授,那我过几天就来!”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很好听,抬高音调说话时,连语气都是上扬的,看起来乐观而又可爱。 姜曼华站在门边,望着她骑车离开时的背影,过了许久,才收回视线。 虽然是为了不欠人情,才让这小姑娘来自己家里学习,可实际上,姜曼华还人情的方式有很多,就算给几张粮票糖票也是可以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喜欢这孩子。 那是一种微妙的熟悉感。 …… 接下来的几天,顾营长一家仍旧不让楚婉干活,下班回来的她,会被两个小家伙压到书桌前,两个孩子的“服务”非常到位,安年给她拿纸笔和书,岁岁给她捧来搪瓷杯,之后,每当她想站起来放松一下,都会被板着小脸的兄妹俩严肃拒绝。 因为兄妹俩最近听爸爸一说,才知道,原来婉婉姐姐只有考上京市大学,才能经常和他们见面。 这可急坏了他们,京市大学是怎么都得让婉婉姐姐考上! 今天顾营长回来得早,买了菜,准备做简单的晚饭。 安年在厨房给顾爸爸打下手。 岁岁不愿意闲着,也想当一个有用的小人儿,便拿着锅铲子在边上挥舞,给顾爸爸和哥哥鼓劲。 “好棒!好棒!” “好香哇。” “爸爸和哥哥最了不起啦!” 小团子的身影和声音都格外活跃,她蹦蹦跳跳的,一脸兴奋,却不想顾爸爸把手一摊。 “岁岁,你拿着锅铲,我怎么做饭?” 岁岁把锅铲交出去,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她是一个帮不上忙的小人儿! …… 楚婉晚上在家里复习,白天则去学校上课。去了学校之后,她听周茵茵说起才知道,办公室里的同事们被校长狠狠批评了一顿。 “为什么被批评啊?” “他们嚼你舌根呗。” 难怪她觉得怎么这办公室的气氛奇奇怪怪的,原来是大家因为她被训了一顿! 在背地里嚼舌根被批评的同事不值得同情,楚婉就是有点好奇,问道:“他们嚼舌根就嚼舌根,是怎么被校长发现的?” 周茵茵抿唇一笑:“这就得去问你们家安年了。” 楚婉听之后茵茵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才知道,原来是安年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帮她出了一回头。 这小家伙,真是长大了。 看着楚婉唇角盈盈的笑意,周茵茵说道:“感觉你们办公室的老师们挺傻的。” “可能是第一次在背地里嚼舌根,没什么经验。”楚婉说。 周茵茵被楚婉逗笑了。 刚进学校的时候,他们这一帮老师怎么会觉得楚老师好欺负呢? 事实证明,不光是楚老师不好欺负,就连他们家小孩子,都是懂得为家人出气的小男子汉。 办公室的老师们是头一回嚼舌根,没什么经验。 但第一次就付出了惨痛的教训,估计他们往后再也不会在背地里说人家闲话了。 …… 岁岁每天的生活变得好枯燥。 白天的时候,她在托儿班和小朋友们玩跳皮筋的游戏。 岁岁并不喜欢跳皮筋,她是托儿班里特别小的孩子,皮筋总是会勾到她的小短腿。但她又不好让其他小朋友们都不玩这游戏,因此就只能成天托着腮,坐在小板凳上看着人家玩。 放学回家,也没什么乐趣。 小团子不能再整天缠着婉婉姐姐了,便去找顾爸爸和哥哥,可他俩也没什么能让岁岁帮忙的。 岁岁委屈巴巴的,只盼着婉婉姐姐赶紧考试。 如果明天就高考就好啦! 快要吃饭了,楚婉放下消化了一下刚才复习的内容,回头一看,见小团子耷拉着脑袋的样子。 “岁岁怎么了?” “婉婉姐姐,岁岁是个小闲人哇。” 楚婉既好笑又心疼,因此第二天一早,她准备出门去姜教授家之前,被岁岁拦住时,实在不忍心拒绝这小团子。 “可是我去别人家里,就已经怪打扰的了。如果岁岁也去,我担心——” “岁岁不说话!”小团子把自己的嘴巴捂得严严实实的。 楚婉轻轻掐了掐她的小脸蛋:“好吧,上车。” 岁岁坐在女式自行车的后座小筐里,脚丫子一晃,小手始终捂着自己的嘴巴。 楚婉被她逗笑了:“现在还没到姜教授家,可以说话。” “婉婉姐姐,姜教授是什么哇?” “她是一位姓姜的教授。” “姓姜和生姜是一样的吗?” 最近岁岁经常看《十万个为什么》里的插画,满脑子都是问题。 “就是生姜的姜啊。”楚婉笑着说。 “我姓纪,爸爸姓顾,婉婉姐姐姓楚,没有人姓姜哇!”岁岁说。 楚婉实在不知道小团子哪儿来这么多的话,无奈道:“有很多人都姓姜的。” 她的亲生母亲就姓姜。 虽然因为姜教授的姓氏,楚婉觉得她更加亲切了,不过她并不会因为这个而胡思乱想,“姜”并不是一个多罕见的姓氏,姓“姜”的人多的去了。 更何况,四合院里的人说,姜教授一直都是在对岸生活的,不管是离京市还是北城,都太遥远了。 …… 姜曼华擅长下厨,在楚婉来之前,她准备好了待客的小糕点。 没想到,房门一打开,来的不光光是楚婉,还有一个小不点。 楚婉见姜曼华神情错愕,耳根子发烫,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我们家小孩也想过来,但是您放心,她很乖,不会吵吵闹闹。” 姜曼华没想到自己还会再见到岁岁,更没想到,小姑娘居然有一个这么大的孩子。 看孩子圆滚滚的,该有三五岁了吧? “没事。”姜曼华对楚婉笑了一下,微微俯下身,对岁岁说,“是你啊。” 岁岁扬起灿烂笑脸:“是你哇!” 听姜曼华一说,楚婉才知道,原来早在顾骁与岁岁去给自己买高考复习材料那天,父女俩就已经和姜教授有了一面之缘。 姜曼华说道:“上次是你爱人和小孩帮了我,前几天又是你帮了我。” “进来玩呀!”岁岁一只小脚丫跨进屋,对姜曼华和楚婉招招小手。 这小不点头一回来别人家里,倒是像个小主人似的。 楚婉被她逗乐了,伸手揉一揉她的脑袋,刚要转头对姜曼华表示抱歉,却见姜曼华也笑了。 看着婉婉姐姐和姜教授笑得这么开心,岁岁也笑得露出小米牙。 满屋子的笑声,让姜曼华有些恍惚。 不管是在对岸,还是在京市,她的家中似乎都不曾像现在这样热闹过。 过去她怕麻烦,也不爱和人接触,但原来有人陪伴的感觉,这么好。 楚婉带了高考复习的材料,被姜曼华带进书房开小灶。 只听她提炼了一番重点之后,楚婉就能感觉到,这姜教授的水平不容小觑。姜教授上课时不喜欢被人打扰,岁岁就盘着小短腿坐在地上吃糕点,乖乖地等,耳朵还竖得高高的。她以后也是要考大学的,得多学习呀! 姜教授非常严厉,她拿着笔给楚婉辅导,将重点划好,同一番话不说第二遍。 本来以为小姑娘脸皮薄,会被吓跑,可没想到,楚婉认真又聪慧,理解能力非常强,全神贯注地学习,压根就没分心,更别提会被吓跑了。 “能听懂吗?” “听懂了。” 楚婉清脆动听的声音响起,扬起脸时,嘴角还带着明朗的笑意。 姜教授越看她越觉得小姑娘年纪小,就跟十七八岁似的。 “现在先休息一会。”姜教授说。 岁岁一听见“休息”两个字,黑葡萄一般的眼睛就更明亮了。 姜曼华将自己做的糕点端出来,让楚婉和岁岁吃。 一大一小吃得停不下嘴。 “好吃吗?”姜曼华问。 岁岁用力点头:“好吃呀!” 姜曼华摸了摸小不点的脑袋,说她真夸张,然而这话音刚落,一道更夸张的声音响起。 楚婉说:“比京市老糕点店卖的糕点还要好吃!” 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眸,姜曼华失笑。 三个人坐在饭桌前,将糕点掰成小块,边聊边吃着。 耳边的欢声笑语,让姜曼华的心中涌现了这二十年来几乎从未有过的暖意。 她知道自己的性格并不和气,不一定能讨孩子和年轻同志的喜欢。 但却又贪恋这一刻的温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曼华问道:“你们下次还来吗?” 楚婉和岁岁对视一眼,连想都没想,异口同声道:“来!” …… 距离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了,顾骁不止一次从楚婉和岁岁口中听到“姜教授”这个人。 听岁岁说起姜教授就是上回在书店见到的同志时,他也有些讶异,没想到那位同志在之后与他们家还能有这样的渊源。 “等高考之后,我们得好好感谢她。”顾骁说。 “明天就可以好好感谢姜教授了。”楚婉认真道,“准考证下来了,姜教授说她正好要去教委,可以给我把准考证送过来。” “特地送过来?我可以去拿的。”顾骁说。 “那天姜教授这么一说,我也没想这么多,就同意了。”楚婉说,“姜教授真好,她觉得我来回去拿准考证太耽误时间了,有这时间还不如好好在家里复习。” “怎么每天都在夸姜教授真好啊……”顾骁委屈兮兮地叹气,“好久没听见媳妇夸我了。” “你也好。”楚婉“噗嗤”笑了一声,两只小手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踮起脚尖,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只有这样?”顾骁微微俯下身,那孩子气的表情,就像是在讨多角度的亲亲。 楚婉把他的脑袋摆正,指了指院子的方向。 院子里,兄妹俩正站在那里,眨巴着眼睛看他们。 当哥哥的好像比妹妹要更有经验,两只小手已经准备好,只要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就立马把妹妹的眼睛蒙上。 楚婉无辜道:“顾营长,注意影响。” 顾骁:…… …… 虽然相处才短短一个月,但姜曼华对楚婉的事,是真的上心了。 她并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但这一回,却主动提出要帮楚婉去拿准考证。 领到准考证之后,对方请她核对准考证上的信息。 姜曼华扫了一眼。 上面写了编号、考生姓名、工作单位等等…… 目光落在考生姓名上时,姜曼华的神色一怔。 姜曼华起初以为岁岁是楚婉的女儿,后来听孩子一直都喊“婉婉姐姐”,才知道原来孩子是她爱人战友的遗孤。她知道了这事,只觉得小姑娘心善,但没有放在心上,和孩子一样,称呼她为婉婉。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婉婉姓楚。 拿到准考证之后,姜曼华坐车去成湾军区。 因顾骁已经提前知会家属院门卫,门卫知道顾营长家有访客,简单登记之后,就让人进去了。 姜曼华一路进了家属院,问道:“请问婉婉家住哪里?” “在那边——”一个嫂子热情道,“我带你去。” 楚月正捧着发呆,透过窗户看见姜曼华,忍不住嘀咕:“谁呀……” 距离祁俊伟那回受伤已经过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他在家养伤至今,腿伤却始终难以恢复。时间越长,他越烦躁,没好气道:“你别管这些,堆了这么多衣服,都要发臭了,能不能先洗了?” “什么呀,我还在准备考试呢。”楚月说,“过几天就要高考了!我妈还说,等高考那天,要来京市看我呢。” 她拿出郑松萍寄来的信,在祁俊伟面前扬了扬。 收到信时,他并不激动,只觉得这丈母娘太烦人。可楚月却比这些日子以来的任何一天都要开心,即便她怪郑松萍和楚景山当初做的一切让自己丢尽脸面,但同时,她是依赖母亲的。 …… 姜曼华第一次来到楚婉家,受到了一家人的热情款待。 隔壁院子的小朋友们探头探脑的,用小气音喊道:“岁岁来玩呀!” 小团子见状,也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岁岁去吧。”楚婉说。 岁岁往外看了一眼,见小伙伴们在玩跳格子的游戏,就非要拉着哥哥一起去。 姜曼华夹着菜,对楚婉说:“这菜是你做的吗?” “是我爱人做的。”楚婉挽着顾骁的臂弯,笑着说,“不太好吃。” 顾骁低笑:“你再嫌弃我。” 姜曼华笑了:“你们俩的感情真好,婉婉,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在老家认识的,那会儿我是下乡知青,他又正好带着两个孩子回北城探望孩子的奶奶……”楚婉说起他们相识的过程,明明才几个月,却好像过了好久好久。 “你是北城人?”姜曼华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却还是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 “对,我们是北城人。”楚婉笑着说,“我听四合院的邻居们说您是从对岸来的,应该不知道北城这个地方吧。” 姜曼华心跳如雷。 她是北城人,今年二十岁,姓楚…… 姜曼华将手放在桌子底下,用力握紧,握得指尖发白。 她告诉自己,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 离开家属院时,姜曼华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她一直紧紧地盯着楚婉,看了许久。 “姜教授,您怎么了?” “婉婉,我接下来有点事,要出一趟远门。”姜曼华说道,“再过几天就高考了,你一定要准备好,进考场时抱着平常心,只要稳定发挥,就能考出好成绩。” 平时话不多的姜教授,突然变得唠叨起来。 楚婉笑着点点头:“知道了。” “对了,一定要把准考证保管好。”姜曼华又说,“千万别弄丢了。” “放心吧,姜教授。” 姜曼华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家属院。 望着她的背影,楚婉的心里头暖暖的。 顾骁从屋子里出来,走到楚婉身边。 “今天的姜教授好像和平时不一样。”她说道。 “婉婉,姜教授是一直住在对岸吗?”顾骁问。 “好像是,她家的邻居都是这么说的,在那边住了几十年了。” “是什么时候去的对岸?” “那我就不知道了。”楚婉问,“怎么了?” “没有。”顾骁搂着她的腰回家,“你先好好准备考试。” “知道啦。”楚婉感慨道,“今天大家都变得好啰嗦。” 顾骁笑着勾了勾她的鼻尖:“再不去复习,我会更啰嗦。” “这就去!”楚婉说完,往家里跑去。 顾骁站在原地许久,又回头看向姜曼华的背影。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趟齐远航的宿舍。 然而,宿舍里没有人。 顾骁等了一会儿,刚要回去,见齐远航笑容满面地回来了。 齐远航时不时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笑容都快要咧到耳朵根去。 他牵到莹莹的手了! “远航。”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齐远航的嘴角一僵。 他抬起头,看见顾骁,立马把笑意收了起来。 顾骁往前一步,狐疑道:“干什么去了,这么开心?” 齐远航轻咳一声。 跟他妹处对象去了,这是可以说的吗? “你怎么来了?”齐远航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对了。”顾骁说,“我这两天抽不开身,你要是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京市大学姜教授的情况?” 齐远航正心虚着,拍了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 终于还是到了高考那天。 一大早,楚婉拿着准考证,由顾骁送去考场。 原本岁岁和安年也要去的,但他俩被顾爸爸拦住了,这热闹不让凑! 兄妹俩就只好站在家属院门口,冲着婉婉姐姐摆摆小手:“要考上大学哦!” 楚婉原本就够紧张的,这会儿被两个小家伙一叮嘱,再转头一看,家属院的嫂子们也都是一脸期许。 顿时感觉到压力更大了。 “不怕。”顾骁牵着她的手,“就算不是京市大学,我们也会支持你。” 楚婉一愣:“真的吗?” “当然。”顾骁说。 楚婉的鼻子酸酸的,轻声咕哝道:“都要高考了,你可别惹哭我。” 顾骁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 其实可能会惹哭她的事,又岂止这一件。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告诉她,但一切得等到考试之后再说。 家属院里,并不只有楚婉要去参加高考。 此时,几个嫂子们也都拿着准考证出发。 楚月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挺着肚子,让祁俊伟送自己一程。 可是当祁俊伟站起身,拄上拐杖之后,她又摇摇头:“算了,我妈已经在考点边上的招待所住下了,到时候她会陪我的。” “你妈的钱不是全被你拿了吗?”祁俊伟问。 楚月一乐:“我拿的是是我妈和我爸一起攒的钱,她还有私房钱呢,哪能全都让我爸知道!” 祁俊伟重新坐回去,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 楚婉和顾骁一起,出发前往京市大学。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学府,也是她准考证上的考点。 站在学校门口,她深吸一口气,转头对顾骁说:“我进去了。” “好。”顾骁说,“下午再来接你。” 远远地,楚月和郑松萍站在一起。 郑松萍这段时间在婆家住着,日子不好过,只有偶尔和女儿通信时,心里头才舒坦一些。前段时间,得知高考恢复的消息之后,她便给楚月写信,说是高考那一天,她一定会陪伴在楚月的身边。 如今终于见到女儿,郑松萍百感交集,但很多话还来不及说,毕竟楚月马上就要进考场了。 “妈,在这里等你。”郑松萍远远地看见楚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这段时间,楚婉有没有欺负你?” 楚月点点头,又摇摇头,苦笑道:“她压根不用做什么,就已经出尽风头了。等到她真考上大学的那一天,估计更风光。” 郑松萍皱眉:“她不一定能考上。”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学习成绩有多好。”楚月说完,低下头,“妈,我先进去了。” 楚月用手扶着自己的后腰,挺着肚子往考场走。 郑松萍望着她的背影,焦急等待。 …… 第一天的考试,楚婉答得顺利。 从考场出来时,步伐都变得轻盈不少。 郑松萍守在外面,看见楚婉像是自由自在的鸟儿似的向着她爱人奔过去,再一抬眼,看见楚月垂着脑袋从考场里出来。 “考得不好吗?”郑松萍着急地上前。 “看不懂,很多题目都看不懂,也写不出来。”楚月红着眼眶,“我一定考不上了。” “不会的,这不是还有一天吗?”郑松萍安抚道。 “没用的,妈,我是不是随你,比较笨?”楚月说,“楚婉就随她亲妈,是块读书的料。” 郑松萍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胡说八道!” “楚婉嫁得好,工作单位也好,等考上大学,一定更加体面……”楚月哭着说。 “不会的。”郑松萍冷着脸,“我不会让她考上大学。” 楚月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她:“什么?” “妈不会让她考上大学。”郑松萍说,“楚婉从小到大都不如我们小月,从小到大都不如……” 第二天的考试,郑松萍一早就守在考点门口。 上午,楚婉是由顾骁送过来的,她没办法接近,也不敢接近。 她便远远地看着,寻找机会。 好在下午,楚婉是自己来的。 “妈,你在看什么?”楚月问。 郑松萍没理会女儿,观察过后,慢慢向前。 她的眼睛是通红的,心中只剩下恨意。 这些年,楚婉在家中长大,每当郑松萍看着她时,总会想起楚景山心中有一个不能触碰的位置。郑松萍争赢了,可却始终不甘心,为什么每一次吵架,楚景山总拿她和姜曼华比较? 后来,她撺掇着让楚婉下乡,让楚婉嫁去宁玉村,又眼看着楚婉成了小寡妇,心里头才平衡了些。可谁知道,楚婉竟然又一步一步,把日子过好了。 郑松萍咬紧牙关。 姜曼华害了她的上半生,让她在痛苦与嫉妒中挣扎。之后,姜曼华的女儿,又害了她和楚月的下半生…… 她不能原谅这母女俩。 就在楚婉拿出准考证,准备给学校门口的老师查验时,郑松萍往前一步,将她拽到一旁去:“小婉!” 看见郑松萍的那一刻,楚婉满心警惕。 她立马后退,想要往考场里走。 然而,郑松萍一把抽走她的准考证。 郑松萍个子高,力气也大,将准考证举高,眼底有诡异的笑意。 楚婉一惊:“你先还我。” 前面几门考试,她都答得顺利,如今只剩下最后一个下午的考试了,绝对不能让郑松萍毁了这一切。 她想要喊人帮忙,可准考证在郑松萍的手上,只要她出声高喊,准考证很可能被撕成碎末,边上路过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只是站在不远处观望。 楚婉神情紧张,知道不能激怒她,尽量缓和语气:“我们的恩怨,等考试结束之后再说。”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先把准考证还给我。” 郑松萍终于感觉到畅快。 这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楚婉不是很能耐吗?现在怎么能耐不起来了? 郑松萍双手握着准考证,做了个要撕开的动作。 “不要!”楚婉惊呼。 郑松萍掐着嗓子笑了,拿着准考证的手往前一递:“还你。” 楚婉松了一口气,刚要接过,突然见郑松萍把手一缩,从上前撕走准考证上的单寸照片。 就在楚婉不敢置信地望着她时,郑松萍已经将单寸照一撕。 单寸照被撕成两半,逐渐又被撕成小小的碎片…… 楚婉用尽全力,将郑松萍推倒在地。 可即便郑松萍疼得皱眉,仍死死地握着单寸照,整个人蜷缩着,将碎片撕得更加小。 紧接着,她的手一扬,将碎片丢到地上。 “你在干什么?”楚婉的声音陡然抬高,蹲下身去捡。 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机会,就算考试成绩不理想,她也不会有遗憾。 让她遗憾的是,她明明已经坚持到现在,却没办法参与整场考试。 郑松萍居高临下地看着楚婉,笑容满面。 这一幕,有不少人看见了,大家不寒而栗。 楚月的心一颤。 她妈是疯了吗? 她上前一步,想要让她妈赶紧回去,一抬眼,却看见一辆车停在校门口。 从车上下来的,是前些天在大院里见到的同志。 楚月不知道她是谁,只知道,她是去顾营长家的。 此时这位女同志像是从什么地方赶来,风尘仆仆的样子,楚月心中狐疑,但没想这么多,连忙从人群中拉走郑松萍。 可郑松萍不走。 她的笑容变得极端又可怕,像是要好好看楚婉怎么倒大霉。 楚婉蹲在地上,想要将单寸照拼起来。 可照片被撕成极小的碎片,校门口的风又大,只一瞬间就被吹远。 耳边充斥着旁人对郑松萍的斥责。 楚婉快要没了力气,好不容易才站起来,拿着准考证走到学校门口:“老师,这是我的准考证,你能不能先让我进去?” “这不合规矩……” 楚婉脸色苍白,她不想放弃,只一遍一遍向老师解释。 可老师摇摇头:“真没办法通融,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郑松萍笑着,笑得眼角都要挤出眼泪。 楚月有些害怕,她从来没见过母亲如此失控,如此不计后果…… “妈,你快走。”楚月催促道。 “你好好考试。”郑松萍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转身要走时,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 她的神情,像见了鬼一般,这人是姜曼华! 虽然没见过她本人,但郑松萍曾经从楚景山的抽屉里找出姜曼华的照片,并将照片撕烂。 她绝对没有认错! “妈,你怎么了?”楚月带着哭腔,“你别吓我啊!” 姜曼华已经走到楚婉的身边。 楚婉看见她,满眼的泪光:“姜教授……” “姜教授,这位考生准考证上的照片被撕碎了。我们前天开会的时候就已经接到过通知,说必须保证准考证的完整性,以免有人替考。” “我认识她。”姜曼华说道,“可以确保没有任何替考的可能性。” “但是,我们总要按照规矩办事……” “同志,我不为难你,你先让她进去,我以我的名誉保证,一定会让这件事得到圆满的解决。”姜曼华又说道。 话音落下,她看向楚婉,眼中有复杂的情绪,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孩子,先去考试。” “好。”楚婉再没犹豫,转身奔向校园。 校门外,刚才那位老师说道:“姜教授,这么多人看着,我们总得先把这事处理了。” “报过公安了吗?”姜曼华问。 “什么?” “刚才有人蓄意破坏考生的准考证,报公安了吗?” 被姜教授这么一提醒,几个门卫立马将想要转身逃跑的郑松萍拦下来,另外一个则去报公安。 没过多久,公安同志到了。 郑松萍这才知道,原来撕毁人家的准考证是这么严重的事。 她的脑子像是突然之间变得清醒,尖叫着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你问我女儿,我女儿能证明,我就是一时糊涂了……”郑松萍哭喊道,“这是家事,是家事啊!” 可是她一抬起眼,竟看见楚月躲在人群中,又因害怕被她牵连,立马请老师查验准考证,跑进校园。 楚月一边跑,一边惊恐地回头看。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妈这次是不是逃不过被送去劳改了?她妈妈刚才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理智一般。是不是这段时间发生的变故将她逼成这样的? 楚月一点都不同情郑松萍,她只担心自己,刚才她没有挑唆过,这事应该不会影响到她的高考成绩吧? 还有,楚婉怎么会认识京市大学的教授呢? 郑松萍干瘦的手腕被公安同志扣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公安来了,不知道楚婉怎么就进了考场,也不知道楚月怎么就不管自己了。她哭得歇斯底里,抬起头对上姜曼华冷淡的眸光。 即便从未见过面,但她知道,姜曼华认识自己。 姜曼华一定认出她了! 郑松萍躺在地上,笑个不停,声音尖刻道:“楚婉不如楚月,楚婉从小到大都不如楚月……你的女儿,怎么和我的女儿斗?我女儿会考上大学的,你女儿连考试都不能参加……你输了,输了!” 边上的人议论纷纷。 “这是不是个疯子?哪有正常人会去抢别人准考证的。” “看她的眼神就和正常人不一样。” “公安同志应该把她送到精神病医院去吧?” 郑松萍的脑子快要炸开,直直地望着姜曼华。 可由始至终,她就真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自己。 姜曼华就这么瞧不上她吗? “姜教授,这事后续该怎么处理?” 姜曼华说道:“先请公安同志把人带走,剩下的事我去办。” 姜曼华转身离开,并不知道在她离开之后没多久,郑松萍为挣脱公安同志,猛地冲向马路,被一辆急速驶来的公交车撞倒。 …… 下午最后一门考试结束之前,顾骁来到京市大学门口。 他已经提前和队里说过,这两天,无论如何他也要抽出时间来接媳妇。 十多分钟之后,高考就要结束了,不管成绩如何,楚婉都会开心的。 因为他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要告诉她。 这会儿,他刚到校门口,就碰见骑车赶来的姜曼华。 姜曼华将材料交给校方:“这是我去派出所和招生办给楚婉同志打的证明,只要在考试结束之前将相关材料递上去,她的成绩就不会失效。” 等到看着她将一切办好之后,顾骁才清楚下午发生了什么。 他没想到郑松萍来了,否则就应该向部队申请假期,腾出时间来陪着媳妇。 “没事,我都解决了。”姜曼华望向校园,像边上每一个等待孩子出来的家长一般,翘首以盼。 “姜教授,您已经知道了?” 姜曼华一愣:“你也知道了?” 这一趟回北城,姜曼华查到楚景山有两个女儿,他学校的老师,还将当时表彰大会的事告诉了她,楚景山的两个女儿并不是双胞胎,而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原来,当时他造假了他们女儿夭折的证明! 而与此同时,顾骁也查到了有关于姜教授的情况。 她并不是一直在对岸生活,而是二十年前才搬走的。在搬走之前,她生在京市,并在北城生活过。 并且,姜教授的全名,是姜曼华,表彰大会上楚婉念出郑松萍的信,那封信上提了“姜曼华”这个名字。 “那天在我们家,您没有多问婉婉的事,是怕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会影响到她的考试。”顾骁说。 姜曼华的眼中满是欣赏:“你也是想要等婉婉高考之后,再把这消息告诉她。” 楚婉心思细腻,这一次却没有关注到这些细节,实在是因为她一心扑到了学习上。 作为母亲,姜曼华不想让女儿分心,可她没想到,女儿的丈夫,竟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此时,两个人共同等待楚婉从考场出来,心情都是迫不及待的。 考试结束了,年轻人们一个个走出考场。 姜曼华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姜教授!” 姜曼华回过头。 京市大学的校长得知了在自己学校考点发生的小插曲,询问过后才知道,那个撕了考生准考证上照片的人已经被公安同志抓获。而证明考生身份的资料也都已经被递上去了。 “学生寒窗苦读,竟然遇到这种事,幸亏你在场,否则岂不是害了孩子吗?”王校长正和姜曼华说着话,突然发现她的目光望着一个方向。 楚婉从考场走出来,向着他们走来。 她在单寸照被撕碎时哭过,现在眼圈还有些红,但看见姜教授和顾骁的那一刻,眼底又漫上笑意。 楚婉快步走来,听见王校长和姜曼华的对话。 “姜教授,去派出所和招生办打证明,得先联系到考生的家人,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到考生家人了?”王校长笑着问。 “因为我就是考生的家人。”姜曼华做了个深呼吸,看向楚婉。 楚婉的步伐顿住了,愣了神:“姜教授,您说什么?” 姜曼华转头,看了楚婉许久,才走到女儿面前。 楚婉怔怔地看着她,之前因复习高考而没有深想的种种浮现于脑海。 姜曼华用两只手握着女儿的肩膀。 她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眼眶湿润,一字一顿道:“婉婉,我是你的亲生母亲。” 楚婉看着姜曼华,又看了一眼顾骁。 她的耳边仿佛充斥着嗡嗡响声,思绪纷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您是我妈妈?”她问。 姜曼华的眼中满是热泪,紧紧握住她的手:“孩子,妈妈回来了。” 楚婉的手被姜曼华握着,深深的温暖仿佛能穿透她的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曼华看见她低下头,竟像是孩子一般,哭了起来。 姜曼华心疼地看着楚婉。 她本来就是个孩子啊,只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妈妈陪在身边爱护着她,才不得不学着坚强。 可以后不会了,以后她的女儿不用再强撑着坚强。 她要将这错过的二十年,通通补回来。 媳妇连哭泣都是轻声的,顾骁静静地陪在她身边,看着她们母女俩相认的场面。 王校长杵在这一家人之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从兜里掏手帕。 只是掏出手帕一看,这才一张呢。 给谁比较好? 他有点为难,又把手帕收回去。 …… 太阳快下山了,岁岁搬了小板凳,坐在院子里。 方主任在家里照顾着她,只是耳朵被小团子念得快要出茧子。 “婉婉姐姐考上大学了吗?” “考上大学了吗?” “考上了吗?” 方主任耐心道:“岁岁啊,考大学不是今天考完就马上能知道成绩的。” 小团子歪着脑袋听着大人说的话,点了点头,终于安静了一会儿。 然而,这安静就只持续了三秒钟。 “婉婉姐姐明天就考上大学了吗?” 方主任无奈望天。 顾营长和他媳妇怎么还没回来呢?:,,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43章 第43章 小团子开始碎碎念之后,简直就停不下来。 岁岁坐在小板凳上,小屁股都要酸了,但不管哪个小朋友来邀请她,都无法动摇她一定要等到婉婉姐姐的“执念”。 这可是高考呢,为了高考,向来缠人的岁岁都愿意让步,把婉婉姐姐所有陪自己玩的时间门腾出来,让她专心复习。可现在,高考结束了,岁岁着急,要开启玩耍模式了! 小团子伸长了脖子等,等了好久好久之后,瞄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顾爸爸! 在方主任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岁岁撒开小短腿向外飞奔过去,朝着顾骁的方向冲。 看见像小圆球一样冲着自己飞奔而来的岁岁,顾骁的心中一阵欣慰。 闺女真好,实在是太黏人了。 他笑着走上前,蹲下身,摊开手臂想要给小团子一个大大的拥抱。 然而岁岁的小脚丫在顾爸爸身边紧急“刹车”,她停下脚步,左顾右盼,嘟囔道:“婉婉姐姐呢?” 顾骁:…… 以前每当他出任务回来,岁岁一定是第一个冲出来迎接他的,即便那会儿孩子刚学会走路,走得摇摇晃晃时,也是这样。 后来楚婉来了,她在岁岁心中的位置升作第一位,反正是自己媳妇,顾骁就不跟她争了,可现在他媳妇不在,小团子居然就连正眼都不瞧他! 他在这个家里的地位,真是越来越低了。 岁岁的小脑袋一时转向左边,一时又转向右边,自言自语道:“婉婉姐姐去上大学了吗?” 方主任失笑。 小不点的心里头只有大学,这事过不去了! “顾骁。”方主任走过来,笑着问,“楚老师还没回来吗?” 顾骁说道:“婉婉有点事,晚上留在市里,过两天再回来。” 姜曼华看起来是不会情绪外露的人,但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女儿已经不在了,从北城查到蛛丝马迹的时候,她尽量克制自己,可真到了这一刻,情绪又怎么可能不激动呢。 楚婉从楚奶奶、楚景山以及郑松萍的口中听过她母亲的事,他们都斩钉截铁地表示她母亲已经在二十年前病死。她虽盼着母亲还活着,活得很好,可实际上这就只是自我安慰而已。也正是因为几乎没有抱过希望,在听见姜曼华说出一切时,她的眼泪才再也克制不住。为自己这二十年的无依无靠感到委屈,更心疼母亲年轻时的遭遇。 母女俩并不是第一次见面,长达一个月的相处,她们都是对彼此相见恨晚,如今得知真相,心中有太多的感触。 顾骁将她们送到姜曼华的四合院之后,让楚婉留下来陪陪母亲。楚婉正有此意,叮嘱他向军区小学请假,并且一定要盯好安年的作业,还要安抚好岁岁,并且做好另一件事。 只是现在,顾骁看着岁岁,这小家伙似乎不需要安抚。 “婉婉姐姐去上大学了吗?” “婉婉姐姐考上大学啦!”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去大学参观哇?” 顾骁将岁岁抱起来,用手捂住她的小嘴巴。 楚婉说的另一件事——就是管好小话痨的嘴巴。 像是上回说婉婉姐姐在军区小学的考试中一定会得第一名这样的话,可千万不要再发生了。 毕竟,她对这高考还真没底。 能不能考上大学,或者考到哪里去,都还是一个未知数呢。 …… 姜曼华给楚婉收拾出了一个房间门,整理好床铺。 姜晓菁一家的床单被褥,早在一个月前他们刚搬走时,就已经全被整理走了。现在家里的被子都是新的。姜曼华当时只是为了给家里添置些东西,显得这个家别这么空落落的,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 她有些庆幸,还好已经买好了,要不然她女儿过来该睡哪里? 楚婉想要帮忙,被姜曼华拦住了。 她说:“你去边上玩。” 楚婉失笑:“平时岁岁帮我干活的时候,我也总让她去边上玩,但那是因为岁岁太小了,我都已经是大人了。” “不管你多大,在妈心里都还是个孩子呢。”姜曼华顿住手上的动作,回头说道。 楚婉垂下眼帘,鼻子突然就变得酸酸的。 她清楚地记得,在宁玉村觉醒原书记忆的那一天,她回了娘家一趟,想要让郑松萍给自己想想办法,尽快回城,或是离开原先的婆家。可郑松萍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她,没过多久,楚月回家了,郑松萍慈爱地看着楚月,说孩子辛苦了。 当时的楚婉好羡慕,二十岁的她,和楚月一样,多想成为妈妈眼中的“孩子”。 后来,她对娘家没了指望,也没了期盼,却没想到,在几个月后的今天,她见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原来这就是被妈妈疼爱的感觉。 二十岁的她,也成为了一个“孩子”。 “婉婉,你在家里等一会儿,妈去给你买点东西。” 姜曼华开口闭口都是“妈”,本以为自己会不习惯,可并没有。 时隔二十年,终于再次成了母亲,她太珍惜这一刻了,珍惜到想要为女儿做所有事。 姜曼华拿了票证,又拿了钱,连忙往门外走。 “您要去买什么?”楚婉问。 姜曼华一边穿鞋,一边说道:“拖鞋、牙膏、牙刷、脸盆、毛巾……还有什么,我再想想,我得赶紧走,要不供销社关门了。” 她穿好鞋,赶忙出门去供销社。 楚婉拦都拦不住,小跑到门边时,再没有出声,目光落在她母亲急匆匆的背影上。 楚婉已经认识姜曼华一个月的时间门了。 在这一个月里,姜教授给楚婉的感觉,是优雅而又有学识的,不管做什么事,姜教授都是不紧不慢、运筹帷幄,像是什么都难不倒她。楚婉尊敬姜教授,甚至还对顾骁说过,她多想成为像姜教授这样的人。可没想到,姜教授是自己的母亲,同时,回归到母亲这个身份之后的姜教授,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她的背影看着非常慌乱,走路的步伐都加快了许多,像是担心自己走得慢了女儿会久等,又像是急着赶紧回家,不错过与女儿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这样的感觉,对于楚婉而言是陌生的。 可母女之间门,却又像是突然生出一种天然的默契,她和妈妈有同样的心情。 姜曼华并不是急性子,但这一趟从供销社来回,却出奇地快。 她带回很多日用品,即便知道女儿并不是在家中长住,也要把这一切准备好。 “我还想买一台电视,但他们说电视要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票。”姜曼华说。 “电视票。”楚婉笑着说。 “对,电视票。”姜曼华说,“过几天回学校,我问一下王校长,能不能给我弄张电视票。” 楚婉连忙说着不用,可姜曼华却不听。 在母亲这个身份上,她空缺了长达二十年的时间门,她怪自己太傻,从前竟会被楚景山这样蒙混过关。姜曼华是自责的,如果不是因为她没能陪伴在楚婉身边,孩子就不会受这么多的苦。 这些亏欠,让她心中酸涩,不敢回想,怕一回想,就会忍不住掉下眼泪。 母女俩知道彼此身份之后的第一次相处,陌生而又熟悉。 姜曼华给楚婉做了自己的拿手菜,看着女儿吃得这么香,她几乎不动筷子,眼底满是笑意。 楚婉一口接着一口吃着,回想起楚奶奶说的那些往事。 楚奶奶说,她母亲曾经是一个大小姐,娘家人将她照顾得事无巨细,结婚之后,什么都不会干。 可现在,她母亲会做一桌子好菜,这些年独自在外,她起初一定也是手忙脚乱的。 “好吃吗?” 楚婉又扒了一口饭:“好吃!” 姜曼华心中感触,想要伸手摸摸女儿的头,手僵在半空中,迟迟没落下。 楚婉把自己的脑袋往前一伸,往妈妈的手上蹭了蹭,笑容有些孩子气。 姜曼华的嘴角不自觉上扬,露出笑容时,眼中却泛着泪光。 晚饭后,母女俩坐在客厅里,一起看了老照片。 相册是姜曼华一直带在身边的,这些年,每当她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就会看看这些照片,硬是捱着,把日子过下去。 相片中有楚婉的姥姥姥爷,还有母亲儿时的模样,虽是黑白老照片,但他们的笑容却这么灿烂明朗。 从姜曼华口中,楚婉得知姥姥姥爷已经过世了。 “姥姥姥爷要是知道我们相认了,一定会很欣慰的。”楚婉说。 “对。”姜曼华的手抚过相片中的父母,点了点头,“他们一定也会为我们开心。” 相册一页一页往下翻,楚婉看见少女时期的母亲。 她惊讶道:“我和您年轻的时候长得有点像。” 姜曼华每回看相册,都会刻意略过少女时期的那几张,因为那样美好的笑容总会刺痛她,让她回忆起自己最傻气的那段岁月。 现在被楚婉一提醒,看着自己十七八岁时的样子,她才意识到,原来女儿真的长得像她,年轻时候的她。 难怪初次见面,母女二人之间门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和亲近感。 看完相册,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该休息了。 这段时间门楚婉每天都忙着复习,睡得晚,也起得早,今天郑松萍突然出现,差点让她没法进考场,之后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此时回过神,她才发觉自己真的有些疲惫。 姜曼华已经把房间门整理好,她买的日用品里不仅有香皂、洗发水、牙膏牙刷等等,就连拖鞋和睡衣都准备好了。 楚婉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擦干头发之后,就进屋准备睡觉。 她刚躺进被窝,就听姜曼华敲了敲房间门的门,端来一杯牛奶。 姜曼华就像是照顾小孩子似的,给她把被子掖好,临出门之前还回头看了好几眼。 回到房间门的姜曼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其实从前,她也经常失眠,睡得并不好。可今天失眠却不一样,她的脑海中,总是一刻不停地回荡着在北城听来的那些过往。 这二十年,楚婉过得并不好,儿时被郑松萍和楚景山冷待,被那所谓的姐姐压制着,受了不少委屈。长大之后,又是稀里糊涂地下乡、稀里糊涂地嫁人、稀里糊涂地成了寡妇…… 相处的这段时间门,即便之前还不知道楚婉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时,姜曼华就已经觉得这孩子是优秀的。 一个优秀的孩子,童年被这样刻薄、苛待,却仍旧善良温柔,是用多少眼泪换来的? 在楚婉面前时,姜曼华并没有提起这些往事。 可现在,一桩桩一件件浮现于她的脑海中,她心疼,并且气愤。 过去他们给她女儿造成的伤害,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砰砰砰——” 姜曼华愣了一下,抬起眼:“婉婉?” 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门外,楚婉抱着一个枕头,赤脚站在那里,小声问:“妈妈,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姜曼华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但每每念头一起,就会立马被掐灭,因为她不敢奢望。 她揩了揩眼角的泪,往边上腾出位置,拍了拍床铺:“赶紧过来。” 这一夜,母女俩都睡得很安稳。 天亮时,她们都生怕昨天发生的一切是个梦境,可回头一看,心里头都踏实下来。 最艰难的日子过去了,姜曼华温柔地抚了抚楚婉额间门的碎发。 她的女儿,如今是苦尽甘来了。 …… 昨天下午在考场外,郑松萍被公安同志制住。 本来两位公安同志是要带她回派出所的,可也不知道她突然从哪儿来一股子蛮力,使劲地挣脱他们,向路边跑去。 恰好那时一辆公交车开过来,她想要躲避,却不小心崴了脚,后脑勺着地,公交车从她腿上压了过去。 郑松萍当下就被送到医院,因伤势严重,直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她口袋里有一张介绍信,是北城人,这次来京市不知道是干什么。” “总不能就是为了不让人家小姑娘高考,特地赶来的吧?” “我听说公安同志已经联系她在北城的家人了,但因为他们夫妻俩都没有正式的工作单位,一时联系不到。” “她来咱们京市,应该是有亲人在吧?估计公安同志能找到她在京市的亲人。” …… 楚月第一天的考试没发挥好,但到了第二天,又觉得试卷并不难。 高考已经结束,睡了一晚上之后,她再回想考试的内容,不能说毫无把握。 毕竟她是一本书中的原女主,能笨到哪里去?虽然以前在学校时不够勤奋,但她一直都是躺赢的,说不定这一次的高考,也躺赢了呢? 楚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揭晓高考成绩,考试结束之后,她就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顾营长家。 昨天她观察了一晚上,顾营长回来了,可楚婉并没有回家。 楚婉上哪儿去了? 难道是因为昨天自己母亲撕碎了准考证上的照片,虽有姜教授以名誉担保,可最后校方还是不敢承担责任,没让她参加考试?如果是这样的话,楚婉这段时间门的努力,就白费了。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她有多刻苦,被这么多人期许着的她,可不是不敢回家属院吗? 楚月早就已经将桌上的收拾起来,随意丢到床底下,此时她双手托着腮帮子,坐在桌前,透过窗户往外看。 祁俊伟问道:“你看什么?” “我看看楚婉什么时候回来——”话音未落,她捂住自己的嘴巴。 他最不喜欢她成天操别人家的心,这次她是不小心说漏嘴了。 祁俊伟没接话:“你妈呢?不是说来陪你参加高考的吗?” 前天考完回家时,楚月还提起了郑松萍,昨天回来之后却像是这人从未出现过一般,有点反常。 “她回去了吧。”楚月有些心虚,说道。 昨天她跑进考场时,亲眼看见母亲被公安同志扣住,可这太丢脸了,她不能说。楚景山和郑松萍的所作所为已经够让祁俊伟瞧不起的,要是他知道郑松萍去撕楚婉的准考证,他会怎么看待她? 楚月一方面不想让祁俊伟看不起自己的母亲,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被母亲牵累。在这大院里,其他嫂子们本来就对她爱理不理的,要是连郑松萍被公安同志带走的事都被她们知道,光是大院里的唾沫星子都能压死她。 郑松萍也不是第一次被公安同志带走了,上回没事,这一回,应该也是没事的。 “回去了?” “对,回去了。” 楚月这话还没说完,一抬眼,忽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楚婉回来了。 楚婉是跟那个姜教授一起回来的。 楚月皱了皱眉,她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正当她理不清头绪时,敲门声响起。 祁俊伟去开了门。 门卫看看他,又看看楚月,说道:“祁排长,请你媳妇出来一下。” “有人找她吗?”祁俊伟疑惑道。 门卫犹豫了半天,为难道:“反正先让您媳妇出来一趟吧……” 楚月和祁俊伟把家门关上,一起往家属院的门卫室走。 没走几步,他们就迎面碰见楚婉和姜教授。 楚月看见楚婉,有些好奇,同时也是心虚的。她绕了路,走得远了些,不愿和楚婉对视。 但楚婉并没有看她。 此时,楚婉在和家属院里的嫂子们说话。 “婉婉,这位同志是谁啊?” “我知道,上次说这是京市大学的姜教授。” “婉婉,你什么时候和京市大学的教授认识的?” 这段时间门,楚月对楚婉的风光已经见怪不怪,快走几步,懒得再听她们的对话。 可那刺耳的话,却随着风,飘过她的耳畔。 “王嫂子,这是我妈妈。” 楚月彻底傻住了,顿住脚步,不敢置信地回头。 姜教授是楚婉的妈妈? 她妈不是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病死了吗? 几个嫂子们知道楚婉上次回北城是处理家事,和她相熟些的,还打听出她在北城的母亲并不是生母。但谁都没想到,楚婉竟在京市认回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对方还是文化人,是京市大学的教授! “这是你妈妈?” “楚老师,你妈长得真年轻。” “这么大的京市,居然能碰见自己的母亲,小楚同志真是好福气!” “楚老师,你和你妈妈都是文化人啊。” 话说到这里,嫂子们又提起楚婉高考的事情。这回家属院里有好几个同志去参加高考,昨天他们回来时,大家都问过了,唯独楚婉,大家不知道她考得怎么样。 “我也不清楚考得怎么样。”楚婉说。 “都答出来了吗?” “要是都答出来了,就没问题!” 听见“没问题”三个字,楚婉就想起上回军区小学的考试。 她怕了,连忙摆手:“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王嫂子斩钉截铁。 楚婉哭笑不得,满脑子的“没问题”这三个字打着转儿,真是温暖的负担。 大家的笑容都是友善而又真心的。 姜曼华笑着看向楚婉。 看得出来,她女儿在家属院很受欢迎。 “这段时间门,多亏了你们照顾婉婉。”姜曼华说。 “我们家小孩是楚老师班上的,都说最喜欢上楚老师的课,说起来我们还得谢谢楚老师照顾了我们家孩子呢。” “我们啥忙也没帮上,姜教授太客气了。” 楚月的双脚像是被钉子钉在地上一般,一步都挪不动。 她怔怔地看着楚婉,看楚婉乖巧地站在亲生母亲边上,听家属院的嫂子们对她们母女俩的吹捧…… 大家都对她们,这么客气。 这样的客气,她曾经也感受过,那是在楚景山还没有被辞退的时候。可北城一个中学的老师,哪能和京市大学的教授相提并论? 楚婉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给她安排一个这么体面的母亲? “别看了。”祁俊伟厌恶地看着楚月近乎失态的神情,深吸一口气,问道,“家属院门口有人找你,是不是你妈?” 楚月一惊:“我妈来了?” “你不是说你妈回北城了?”祁俊伟问。 “我、我不知道。”楚月含糊道,“去看看吧。” 她走在前面,听见身后传来祁俊伟冷淡的声音。 “刚才说你妈回去了,现在又说不知道,楚月,你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真话?” 楚月的心情很乱,不想跟祁俊伟吵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妈来干什么? 和姜教授相比,她的母亲实在是太丢人了。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更丢人的还在后头。 来的并不是郑松萍,而是穿着制服的公安同志。 “楚月同志,你的母亲郑松萍在考场外撕毁考生准考证,因拒捕而冲向路边,出了车祸。她现在伤势严重,至今仍昏迷不醒,你跟我们去一趟医院。” 楚月的脑子像是被什么炸开。 目送着姜教授和楚婉母女俩背影的嫂子们回头,开始吃新一轮的瓜。 公安同志的一番话,有太多重点,嫂子们很快就提炼出来了。 “祁排长的丈母娘撕了考生准考证?这是大多的仇怨啊,撕人家高考生的准考证!” “就算我不高考,也知道准考证有多重要,这是要害人啊!” “等一下——她撕的该不会是楚老师的准考证吧?” “出车祸昏迷了?昏迷醒来之后还得去劳改?” 祁俊伟的脸色“唰”一下变了。 他虽偶尔有心眼,可做的事一向是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对得起任何人,现在楚月的母亲做了这种事,家属院的嫂子们一开口,说的却是祁排长的丈母娘如何如何…… “我妈她怎么样了?”楚月怔愣道。 “我们不是医生,具体情况你要去医院问,把钱带上,走吧。” “还要带钱?” “做手术治疗难道不需要钱?”公安同志反问。 边上嫂子们“啧啧”几声,都什么时候了,祁排长媳妇还在说这些没用的。 “我去拿钱。”祁俊伟铁青着脸,“救人要紧。” …… “安年、岁岁……”楚婉的声音响起。 安年和岁岁由方主任照顾着,这会儿楚婉一回来,方主任就先回去做饭了。 兄妹俩上回就见过姜教授,礼貌地打了招呼。 “姜教授,你来看岁岁吗?”小团子软声问。 姜曼华忍不住笑了,揉揉她软乎乎的小脸蛋。 这个小不点,大概是知道自己有多讨人喜欢的。 “对啊,我来看你的。”姜教授说完,又看向安年,“还有你哥哥。” 安年挠了挠后脑勺,笑容有些腼腆。 楚婉终于回家了,两个小家伙开心得不得了。 岁岁欢天喜地的,蹦蹦跳跳着要抱抱,小脸蛋和楚婉的脸贴贴,一刻都不舍得挪开。 安年像个沉稳的小大人,即便心里都要乐开了花,也不会表现得太明显,只是和岁岁一样,像小尾巴似的,跟着婉婉姐姐。 姜曼华看着这一幕,眼底是满满的笑意。 女儿过去的日子不好过,可现在,却像是被浸在蜜罐子里似的。 两个孩子乖巧懂事,都是这么可爱,对她满心的依赖。顾营长看起来并不是会体贴人的,可没想到却是时时刻刻为媳妇着想,这一点,从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中都能看出。 “爸爸回来了!”岁岁一听见开门的声音,就立马挡在了楚婉面前。 “为什么要这样呀?”楚婉问。 岁岁用胖乎乎的食指在小嘴巴面前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把婉婉姐姐藏起来,吓爸爸一跳!” 楚婉低下头,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小团子。 岁岁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小不点虽然圆圆的,可是很矮啊,哪能挡得住她? 房门开了。 岁岁一脸兴奋,自以为已经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婉婉姐姐。 可她没想到的是,下一刻,顾爸爸直接上前,将她夹在中间门,给了婉婉姐姐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回来了?”顾骁笑道。 岁岁被夹在中间门,像是鸡蛋饼里的榨菜馅儿,一脸茫然。 楚婉的唇角有止不住的笑意,脸颊却红红的,回头看了姜曼华一眼。 只是一晚上没见面而已,就这么黏糊,会让妈妈笑话的。 顾骁抱了媳妇一会儿。 余光才扫见客厅里,姜曼华正端着一杯茶坐在那儿呢。 顾营长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轻咳一声,松开这怀抱:“姜教授。” 楚婉抿起唇角笑:“还叫姜教授吗?” 顾骁再次看向姜曼华。 姜曼华坐得笔直端庄,手中端着一杯茶,与他对视时,将搪瓷缸放下,笑了一下。 楚婉用胳膊肘推了推顾骁:“叫呀。” “妈!”顾骁的声音干脆又响亮。 楚婉“噗嗤”一笑。 顾营长改口之前都不需要做心理准备的吗? 当时她改口喊婆婆之前,可是在心底挣扎了好一会儿! “妈!”这第二声,顾骁喊得更加自然。 姜曼华应了一声,心里头美滋滋的。 平时她就算笑,也只是淡淡的,可现在实在憋不住,索性笑得嘴角高高扬起:“妈应该给你俩准备个红包的。” 看着姜教授、顾爸爸和婉婉姐姐像是过年一般开心,安年不太理解。 高考成绩还没有出来呀,他们怎么了? 虽然他是大孩子,妹妹是小孩子,可有时候妹妹还是有点聪明的,于是安年问道:“岁岁,他们在干什么?” 但是岁岁难得变得安静了。 她只是眨巴着眼睛,傻傻地看着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一天,小团子很反常。 顾骁和楚婉察觉到的时候,岁岁正抱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身体,安静地蹲在院子里看着红艳艳的小番茄。 楚婉着急道:“岁岁怎么了?” 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岁岁抬起头,奶声奶气地问:“为什么爸爸有两个妈妈呢?” 顾骁一怔。 小团子低下头:“岁岁一个都没有哇。” 望着这一幕,姜曼华的心也紧了一下。 二十岁的“大孩子”都需要妈妈,更何况是两个小家伙呢? 小俩口从来没有要求过孩子改口,只是任他们一声声“婉婉姐姐”地叫。 楚婉以为,他们是喜欢这样的。 可没想到,现在岁岁垂着脑袋,一脸失落的样子。 而安年,他站在小院子的一边,也没有出声。 顾骁走到安年身旁,轻轻俯身,搭着他瘦小的肩膀。 楚婉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住一般。 她捧着岁岁的小肉脸,同时回头看一眼安年,说道:“以后你们俩也喊我‘妈妈’,好不好?” 边上,安年的小心脏都噗通噗通直跳,快要跳出嗓子眼。 他的两只手用力抓着自己的衣角,紧张地看着顾爸爸和婉婉姐姐。 这是头一回,岁岁的表情变得小心翼翼的。 她歪着脑袋,怯生生地问:“可以吗?”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44章 第44章 才三岁的小不点,看起来像是并不懂得很多道理,天真稚嫩的小脸上基本上时时刻刻挂着笑容。就算偶尔会哭,也是因为没有吃到喜欢的糖果或是大热天的晒得汗流浃背,被宠到大的胖娃娃有一点小小的骄纵,无伤大雅。 可现在,她没有哭,只是可怜兮兮地看着大人们,却让人觉得,心头像是被针扎着一般,密密麻麻地难受。 小团子不知道顾骁为什么会改口对着姜曼华喊“妈妈”,大人的世界,她是不理解的,孩子的心里头想的只有是,为什么顾爸爸都已经是大人了,还有两个妈妈,而她和哥哥却没有呢? 楚婉从不知道岁岁竟这么盼望着有一个母亲,可又能理解孩子的心。 此时,听孩子问出一声“可以吗”,楚婉几乎连想都没有想,认真地看着她,声音轻软却又坚定:“当然可以。” 岁岁的脸蛋变得红扑扑的。 她没有迟疑太久,小嘴巴一张,软糯糯地喊:“妈妈。” 楚婉将岁岁抱了起来。 小团子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试过对着谁喊妈妈。她并不习惯,却因这声称呼带来的转变而感到惊喜,依偎在楚婉的怀里,一遍又一遍适应。 “妈妈。” “妈妈……” “妈妈呀!” 每多喊一声,岁岁的小奶音就要多一份欣喜,黑葡萄一般的眸子里满是光芒,像是有亮晶晶的星星缀在其中。 楚婉温柔地抚摸她额间的小碎发,对这小不点既是喜欢,又是心疼。 她不厌其烦地应着岁岁的喊声,抬起头时,撞进姜曼华带着笑意的眸中。 姜曼华看着这两个小家伙,心底酸酸涩涩,更多的,却是一阵欣慰。 当年她的女儿才两个月大,朝夕相对时,她看不够自己的孩子,想要带孩子去照相馆拍一张照片留着。只是楚景山一再说,孩子还太小了,拍照时连脑袋都支棱不起来,不好看,这事才作罢了。 后女儿“夭折”,走到这世上一趟,连张照片都没留下,姜曼华遗憾后悔,同时便总是回想女儿的样子,怕把她忘记。可不论她多努力记住女儿两个月时的小模样,孩子再长大一些的样子,终归还是想象不出的。 现在看着安年和岁岁,姜曼华才知道,原来三岁、六岁的小朋友是这样的。他们很聪明,什么都懂,心思清澈明净,却也有专属于孩子的细腻敏感。 幸亏两个孩子遇到了楚婉和顾骁,以后就不需要再受罪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姜曼华垂下眼帘,如果当年的婉婉也能遇到一个温柔善良的大人,陪伴着她度过那段灰暗的童年,该有多好。 岁岁有妈妈了,小脑袋瓜依偎在妈妈的怀里,一脸的满足。 这小团子实在是肉嘟嘟的,抱着有点沉,楚婉抱不动了,将她放下,牵着她的小手,之后将目光落在安年的身上。 安年感觉到楚婉向自己看来时,小脸一下子就绷了起来。 不是摆小臭脸的绷,而是因为紧张。 “轮到安年了。”顾骁搭着他的肩膀,低笑道。 安年平时总是很沉稳,像个小男子汉。只是小男子汉也有孩子气的一面,现在他就看着妹妹,一脸羡慕的样子。 “啊?”安年抬起头。 楚婉笑着看他:“到你了。” 安年的嘴角动了动。他想要出声的,可话还没说出口,小脸已经涨红了。 岁岁奶呼呼地问:“哥哥害羞了吗?” 被这么一问,安年的脸更红,把脑袋低下去,缩起脖子就往屋里跑:“我还没写作业。” 丢下这句话,他跑得飞快,比平时在大院里和小伙伴们踢球还要快。 顾骁还想上前,被楚婉拦住了。 “给安年一点时间,他毕竟大了。”她说。 “妈妈……” “妈妈……” “妈妈!” 边上小话痨的嘴巴一张开,就没合上过。 但岁岁平时说的话一套一套,是有意义的,今天却只是喊着“妈妈”,喊得津津有味。 平日里,大人们会接小团子的每一句话,不忍打消孩子说话的积极性。 可现在,接话的就只有楚婉一个人。 每当岁岁喊一声,她就要应一声,还要应得又快又温柔,给孩子足够的安全感。 但楚婉半点没觉得不耐烦。 因为她知道孩子需要妈妈时是什么样的,自己童年受过这么多的苦头,现在能有余力帮着孩子们避免伤害,她很幸运。 …… 楚月赶到医院时,已经要看傻了。 她没想到郑松萍居然会伤得这么重。 医生跟她说了很多种治疗方案,她半点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僵在那里。 “这么大的公家车,她不懂得躲一下的吗?” “当时要是躲开,不就没事了吗?” “跑去撕别人的准考证,她怎么能做这么蠢的事情?活到这个年纪了,她还不知道这是损人不利己吗?” “楚婉的妈妈是教授,她还能让她女儿吃了亏吗?” 直到现在,楚月还是不能理解,郑松萍当时是怎么了。 是瞬间疯魔了一般,脑子混混沌沌,只想着别让楚婉好过吗? 她喃喃自语,却显得比任何时刻都要平静。 医生和护士逐渐失去了耐心。本来以为把病人的家属喊来就能尽快做决定了,没想到这家属的脑子不好使,都什么时候了,说的还全都是一些没有用的话。 而且,这是病人的亲女儿啊,难道她半点都不担心自己的母亲?幸亏病人还没清醒,要不然看着这样的女儿,真是心寒。 “楚月!”祁俊伟沉下脸,“你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你妈都这样了!” 楚月回过神,问医生:“现在该怎么办?” 医生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全然消失。 该怎么治疗,他刚才不是已经解释得一清一楚了吗? 每当祁俊伟以为楚月够让自己难堪的时候,她或者她的家人就总会再闹一遭,让他意识到,之前的难堪就只是毛毛雨而已。 他深吸一口气,从兜里拿出带来的所有钱,说道:“是不是要做手术,先做手术吧。” 楚月这才反应过来,立马道:“对,要先救人。” 病人被推进手术室。 在手术过程中,医生出来无奈地表示,她的腿可能保不住了。 保不住腿是什么概念?楚月心头一震,双腿都要发软。 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郑松萍的伤势有多严重。 祁俊伟并没有什么感觉。 在他看来,丈母娘不过是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 只是作为母亲,郑松萍对楚月是没话说的,不管怎么样,人命要紧,楚月怎么能时时刻刻考虑她自己? 祁俊伟的心越来越凉,看着楚月隆起的肚子,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 “对了,给我爸发一封电报,让他赶紧来京市。”最六神无主之时,楚月忽然想起楚景山,说道。 …… 安年听着岁岁从早到晚喊妈妈,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但同时,他也开始做心理挣扎。 第一天是星期天,学校放假,就在安年犹豫着应该怎么改口时,小院里的楚婉冲着他招招手。 这会儿,岁岁是跟着楚婉一起在小院里摘番茄的,胖娃娃背着个简易的小背篓,脸蛋被冬日暖融融的阳光晒得红红的,小手指挥,让楚婉把番茄放进自己的背篓里。 安年走了过去。 “安年来帮忙。” “好。” 楚婉摘下一颗小番茄,冲了一下水,往岁岁的嘴巴里塞了一颗。 酸酸甜甜的小番茄可美味了,小团子的眼睛眯起来,一脸满足。 楚婉又摘了一颗,洗过之后往安年嘴巴里放。 安年自然地张嘴,可见她握着番茄的手在他面前顿了一下。 “安年叫我什么?” 冬日暖阳之下,楚婉笑得眼睛弯弯的,她和岁岁一样歪着头,盯着安年看。直到安年的脸蛋又“唰”一下红成苹果,她才把小番茄放进他的嘴巴里。 “我们安年还没准备好呀。”楚婉笑着说。 小番茄很好吃,安年的嘴巴被塞得鼓起来,脸颊还是有点烫。 这一天的好几回,楚婉都是这么干的。 逗大孩子和逗小不点是不一样的,但知道了安年是什么性格的小朋友之后,楚婉逗得如鱼得水,时常因为他有点懵又有点严肃的表情而笑得停不下来。 每当楚婉笑的时候,安年就知道她在逗自己了,他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有点高兴。 因为,从来不会有大人逗他。他以前觉得自己一定是不可爱的,不讨人喜欢的。可只有婉婉姐姐会像是搓小汤圆一样,搓一搓他的脸颊说,安年也还小呢。 他还小吗? 刚来家属院时,除了顾爸爸之外几乎每一个大人都在告诉他,妹妹不懂事,他就一定要懂事。他们有意无意地告诉他,他和妹妹随时可能被送回宁玉村,随时没有这个爸爸。 安年一直以为自己是大孩子了,但现在,他看着婉婉姐姐,看她像是逗小不点一样逗着自己。 他觉得好温暖,嘴角一点一点上扬,快要扬到了耳朵根去。 晚上要睡觉了,高考已经结束,睡前的故事时间又被恢复。 两个小家伙之前一个月已经不待在一个房间睡觉了,但今天可是楚婉要给他们讲故事的大日子,他们吃了晚饭就做好准备,兄妹俩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窝进被子里等待。 楚婉推开房门的时候,两张小床上分别躺着两个小人儿。 他们的眼睛都是亮亮的,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 楚婉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责任重大呀。 这两个小家伙在楚婉准备高考的那一个月简直是发挥超常,即便好几次她合上回头时,都能看见他俩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但兄妹俩可有原则了,说不让玩,就是不让玩,把她合上的重新翻开。 考大学是楚婉的梦想,可在完成梦想的过程中,他们却给了满满的支持,让她心无旁骛。 楚婉好好夸奖了兄妹俩一番,还承诺,这一个晚上,不管他们要听多少故事,她都讲! 故事讲到最后,楚婉口干舌燥,两个小家伙还是津津有味。 只是再津津有味,他俩还是有点困了,上下眼皮子直打架。 看着他们硬撑着不舍得睡的样子,楚婉失笑。 他俩是觉得如果不小心睡着,就亏大了吗? 安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在迷迷糊糊时,他看见婉婉姐姐走到岁岁身边,揉了揉她的小脸蛋。 岁岁的声音呢喃着:“妈妈……” 之后,婉婉姐姐又走到了他身边。 当时,安年打了个哈欠,在枕头上躺得舒舒服服的,估计下一秒就要进入梦乡。 他清楚地记得,那时,婉婉姐姐帮他掖好被子,也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脸蛋。 睡着之前,安年有点纳闷,在心底想着,他的脸蛋又不像妹妹那样软乎,有什么好揉的呀…… …… 第一天一早,孩子们该去上学了。 楚婉回来之后的每一顿饭,都做得好丰盛,兄妹俩刚一醒来,就“哒哒哒”跑到饭桌前,期待着有什么好吃的。 “妈妈,这是什么哇?”看着楚婉从厨房里端出的小盘子,岁岁好奇地问。 “这是香煎土豆饼。”楚婉将盘子放下。 盘子里摆着几个像岁岁手掌那么大的土豆饼。 香煎土豆饼的两面都是金黄的,用手碰一碰,都能感觉到有多酥脆。香味飘过岁岁和安年的鼻尖,两个小朋友伸手就要去拿。 “不行,太烫了!”楚婉说,“先吹吹。” 安年和岁岁一听,就撅着小屁股往前一凑,嘴巴鼓起来,用力“呼呼”。 只是他们“呼”得正起劲,突然看见顾爸爸过来,大手一伸,拿了个饼往嘴巴里塞。 他一口一个,吃得可香了。岁岁和安年的小脸颊仍旧鼓着,只不过这次是气鼓鼓的。 “爸爸怎么能先偷吃呢?” “不是很烫吗?” 楚婉幽幽地看向顾骁。 他都不用吹一下的吗?是有多饿! 顾骁顿时变成媳妇和孩子批评的对象,他不太理解,但听着岁岁的话,还是假模假样地吹了一下土豆饼。 “这样行了吗?”他问。  这下子,兄妹俩才放过他,伸了小手一人握住一个饼,继续吹吹。 顾骁:…… 如今他在这个家里,连吃块饼都要打报告了。 部队都没这么严格! 土豆饼很香,里面还夹了胡萝卜丝,咬一口都能听到耳畔“咔嗒咔嗒”的脆响。 岁岁吃得满嘴都是油,转头对哥哥说:“好好吃哦!” 安年点点头,两只手捧着饼,像小松鼠一样,腮帮子鼓起,一口接着一口吃。 他想起,自己曾经最喜欢吃的,就是鸡蛋饼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安年已经忘记包小琴做的鸡蛋饼是什么滋味,也再不惦记。 “婉婉姐姐,明天还能做吗?”安年小声问。 “可以啊。”楚婉笑着说,“你想吃就做。” 早饭后,顾骁送岁岁去托儿班,安年则跟着楚婉出门。 大院里有安年的朋友们,一般到了车棚,他俩就要分开两路走,朋友们在车棚外等着他呢。 往车棚走的路上,楚婉问起安年这两天有没有好好写作业,小家伙心不在焉地答着,脸蛋红红的。 她感受了一下天气,这会儿是冬天了,但还不至于太冷,小家伙的脸是冻红的? 楚婉有点纳闷,掏出车钥匙,插进锁眼里。 不远处,安年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省事儿招着手。 “安年,快来!” “省事儿喊我了。”安年说,“我先走了。” “一会儿见。”楚婉说着,上了自行车。 安年埋着头,往车棚外走,向着省事儿走去时,他的步伐越来越慢。 突然之间,他回头。 “一会儿见,婉婉妈妈。”鼓足勇气说完,他“嗖”一下就跑走了。 楚婉几乎要傻眼,愣在原地半天。 等回过神时,她笑出声:“好,一会儿见!” 等到听见她这回应之后,安年不跑了,步伐放慢。 只是走路的样子,像是带着弹簧,一蹦一跳的。 “安年,你傻乐什么?”省事儿问。 安年还在乐,就是有点害羞,用了不得的语气说道:“我也有妈妈了。” …… 学校办公室里,几个之前没报名参加高考的老师凑到一起。 这里头有男有女,多半都是因为已经有稳定的家庭,决定放弃高考。 上回他们因在私底下议论楚婉而被校长训了一顿,心底本来就有气,现在见楚婉的位置空着,忍不住又开始嘀咕。 “高考之后那天已经请了一天假了,今天还是不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已经考上了。” “高考哪是这么容易的,这么多人去参加,能有几个被录取?别到时候捡了芝麻掉了西瓜。” “咱们学校的福利还是挺好的,好不容易才挤进来,现在为了高考,动不动就请假……” “你们说她能考得上吗?” 他们压低了声音,你一句我一句,突然之间,办公室外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 “对啊,你们说我能考上吗?” 所有人抬起头,对上楚婉如往常一样温和的神情,一下子都愣住了。 “楚老师,你今天怎么来上课了……”一个老师尴尬道,“我们还以为你还要请假的。” 楚婉笑了笑,走进办公室:“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但毕竟参加了,总比没参加的多一点希望。” 几个老师第一次说人家闲话,居然又被抓包了,他们连忙解释,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只觉得楚婉怎么又请假了而已。 “这还是我第一次请假。”楚婉说,“如果没记错的话,汪老师和谢老师也请过好几次假的,也是去捡芝麻了吗?” 汪老师和谢老师一脸尴尬。 “谢谢各位老师关心我的高考成绩。”楚婉说,“不管是不是好消息,我都会提前告诉你们的。”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楚婉轻柔的声音,和其他老师的呼吸声。 几位老师半晌都没说话,再抬起头时,瞄了她一眼。 他们和宁玉村里部分没文化的村民不一样。 他们既要说人是非,又觉得自己可清高了,此时听她不轻不重地说完一番话,才会个个都脸色难堪。 此时,几位老师被楚婉清澈而又平静的目光震慑,心里突然觉得,这滋味,就像是自己的脸被人扇了一下似的。 是啊,不管楚婉考不考得上大家,好歹人家去考了。 而他们呢?只是坐在办公室里,快要把舌根都嚼烂。 这么一闹,楚婉和办公室里这几位老师的关系,是难处好了。 她没再和大家说什么,拿着课本去了教室。 望着她的背影,有人小声道:“真希望她考不上!” “嘘。” “快别说了。” “等过段时间成绩出来就知道了。” …… 楚景山赶到京市时,看见的是少了一条腿的郑松萍。 一十年的夫妻情分,刚见到这一幕时,他和郑松萍一样,也是不知所措的。 他说道:“咱家最近挣了一些钱,都拿来给你治病,好好治……” 楚月站在一旁,鼻子酸酸的,出了病房之后,靠在祁俊伟的肩头,哭成泪人。 祁俊伟整个人都是僵硬的,但还是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妈不会有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楚月哭得脸都肿了,抬起头问道:“你说我爸是从哪里挣到钱的?他不是没工作了吗?” 祁俊伟没接话。 楚景山回来了,就让楚月先回去休息,他一个人在病房照顾了两天。 每当他问郑松萍怎么就这么不小心时,她都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哭。 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楚景山在这半年间像是老了十岁,长了几根白头发。 两天后,楚月找了个时间来到医院。 郑松萍正在睡,楚景山看着女儿的肚子,扶着她到走廊的凳子上坐下。 父女俩终于有机会好好说几句话。 也就是在这时,楚景山才知道,郑松萍那天因撕毁楚婉的准考证而被公安抓住,拒捕时冲出大路,被公交车迎面撞上。 楚景山没有问楚婉是否顺利参加了高考,他揉了揉太阳穴:“让我休息一下,累得慌。” 可楚月仍旧自顾自说着:“我想当时妈可能也是被楚婉她妈给刺激到了,自己现在一无所有,人家却这么风风光光的。” 楚景山抬起头,满眼的红血丝,情绪激动道:“曼华?” “那个姜教授。”楚月说道,“姜教授和楚婉相认了,昨天在大院我还见到她,母女俩挽着手在院子里散步,笑得不知道多开心。” 楚景山用力抓住楚月的胳膊:“曼华真的还没死?” 楚月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推开她爸:“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呀?” 楚景山心跳如雷。 他一下子站起来,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在医院走廊里转转,又突然坐下,回想当年的种种。 他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姜曼华。 一婚后,他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她。 这些日子,楚景山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 他多想见她一面,如果他们能把当年的误会说清,两个人重新走到一起,他就再也没有遗憾了。 曼华从前最依赖的人就是他,最信任的人也是他。 她那么纯粹美好,一定会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 …… 和女儿相认之后,姜曼华的小日子过得比从前有滋味多了。 在供销社看见好看的布料,买下来。 在百货商店看见精致的钢笔,买下来。 在裁缝铺门口听人说起里头的裁缝是从沪市回来的,眼光时髦,她也要进去买。只是进去之后才发现,这裁缝铺里没有成衣,得现做,她连想都没想,直接掏荷包,那就做! 姜曼华不缺钱,因此对女儿好的方式,就显得朴实无华。除了对女儿好之外,方方面面她也都会顾及到,比如偶尔给顾骁和两个孩子买点什么送过去。只不过,这确实是很偶尔了,毕竟一十年没见女儿,她的大部分心思,还都是长在自家孩子身上的。 市里离成湾军区并不算近,来回还是折腾的,但母女俩还是会找时间,好好相处。 从前的事,姜曼华不想就这么算了。 她和女儿的人生,差点被楚景山和郑松萍夫妻俩毁了,这事怎么能轻描淡写地揭过去? “妈,他已经丢了工作,听家属院的嫂子们说,郑松萍还出了车祸,躺在医院生死未卜,我觉得足够了。”楚婉说。 “只是丢了工作而已,多便宜他啊。”姜曼华淡淡道。 上了年纪之后,姜曼华的性子变了很多,唯一和从前一样的,是爱恨分明。 从前,她并不知道有郑松萍这个人的存在,但就算现在她知道了,心中痛恨的对象,也还是楚景山。 郑松萍心眼是坏,但更阴狠的,是楚景山。 楚景山做了这么多混账事,最后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却是郑松萍,他怎么这么好的运气? …… 整个大院里的人都已经知道顾营长家两个小朋友已经改口的事。 天气一凉快,院子里的孩子们就更多了,兄妹俩的声音都是清脆响亮,一个喊妈妈,一个喊婉婉妈妈,可不是谁都知道这事了吗? 院子的嫂子们看向兄妹俩,说说笑笑。 “以前顾营长没对象的时候,我还担心他将来的媳妇和孩子们处不好呢。没想到,现在兄妹俩跟楚老师处得比跟顾营长还要好。” “平时俩孩子虽然也喊爸爸,可都不像喊他们妈妈这么腻歪。这两天,我听见安年和岁岁时不时就要喊一声妈妈,就跟显摆似的,真是乐死我了。” “看着他们四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真觉得跟一家人差不多。” “快瞧瞧,顾营长过来了,又是故意趁楚老师不在的时候悄悄拉拢俩孩子呢。” 军属们说得没错,顾骁就是来拉拢兄妹俩的。 谁让如今他们眼中就只有妈妈,没有爸爸呢?好不容易楚婉不在家,他怎么能不把握机会! 这会儿,顾骁拿出两颗花生奶糖,走到院子里,给安年和岁岁一人发了一颗。 这糖实在是太少见了,大院里的孩子们都没尝过,一个个围在兄妹俩边上,吞着口水看他们吃。 “这个糖看起来好好吃。” “我也想吃。” “我妈只买过古巴糖、猪油糖、水果糖,最多也就是大白兔奶糖,我还从来没吃过这种夹着花生的糖呢。” 两个小家伙很骄傲。 “是我们爸爸给的!” 一道道崇拜的目光落向顾骁,他顿时得意了。 还是齐远航有办法,上回是金币巧克力,这回又是花生牛奶,供销社的售货员难道是他亲戚? “爸爸,花生奶糖还有没有哇?”岁岁问。 顾骁摇摇头:“你想分享给小伙伴?爸爸没有了。” 安年的小脸变得严肃:“婉婉妈妈还没吃。” “就是呀!”岁岁也变得有些忧愁。 好吃的东西,怎么能不给妈妈留着呢,三个人一起吃才更加美味才对。 顾骁轻咳一声:“爸爸也还没吃。” 兄妹俩似乎没放在心上,继续吃糖。 顾骁无奈地看着他俩。 妈妈是宝,爸爸是草,俩孩子太不公平了。 几个嫂子在边上看着,有人笑道:“安年,你怎么喊婉婉妈妈啊?” 安年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 她又说道:“你都这么大了,楚老师很年轻,才一十岁,你还喊妈妈呀。” 顾骁的眉心拧了一下。 大院里的嫂子们什么都好,就是说话没有分寸。 小俩口心里都清楚,安年头一回喊出“婉婉妈妈”时,是用尽了全部的勇气。 孩子好不容易才敞开心扉,现在被这么一笑话,又重新将心门关上怎么办? 难得看见安年成天笑得这么没心没肺的,顾骁不想他因为这些家属院嫂子的话而不开心。 他沉下脸,刚要说什么,却突然听见安年自己开口了。 “我爸爸也很大了,姥姥也很年轻,他都能喊她‘妈妈’。”安年一本正经。 姜曼华很年轻,一十岁不到时生的楚婉,现在也不过三十九,只比顾骁大十三岁而已。 嫂子们听安年这么一说,都笑出声。 “安年就是聪明。” “你还别说,这话真有道理。” “就是,刘嫂子别胡说八道,安年是楚老师的孩子,不喊妈该喊什么啊?” 这问题,被安年自己解决,不需要大人的帮忙。 顾骁摸了摸自己的脸。 在安年看来,他长得有点糙? 他看向岁岁。 小团子的反应慢半拍,还在附和哥哥的话,点头如捣蒜:“对哇对哇!” 顾骁不服气。 两个加起来都不到十岁的孩子懂什么! 等到楚婉从市里回来时,顾骁盯着她瞅。 他媳妇真是娇娇嫩嫩的,不怪孩子们嫌他糙。 顾骁受了一些打击,出发去练兵场。 在半路,他碰见了董政委。 董政委一见到他,就笑着说:“小顾同志,你妹妹他们最近都还好吧?” 顾骁不知道董政委怎么会突然问起顾莹。 不过他的原话是——顾莹他们。 他们是谁? 高考恢复了,顾莹在新科室有很多琐碎的事要做,抽不出时间复习。她决定今年先不参加,等观望一下,明年再考虑。 这段时间,大概是深知自己太闹腾,怕打扰嫂子复习,顾莹几乎没来他们家。 但现在高考都结束好几天了,莹莹怎么还没来? “都好,就是工作忙。”顾骁说。 “中午还看他俩在公园晒太阳,这是忙里偷闲啊。”董政委笑眯眯地拍了拍顾骁的肩膀,“小顾同志啊,等你妹妹和小齐同志发喜糖的时候,可别忘了我啊。” 他妹要发喜糖了。 和哪个小齐同志? 顾营长:? 齐远航!!!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45章 第45章 顾骁受到的打击一个比一个大。 被兄妹俩嫌弃年纪大也就算了,他一个军人同志,糙点就糙点,不必在意这些。这事过了也就过了,顾骁没放在心上,可董政委说的妹妹和小齐同志请吃糖是什么意思? 莹莹都这么大了,他不必像小时候那样管着她,结果一个转眼,她就被齐远航给拐走了? 董政委看着顾骁的表情,有些纳闷。 等回过神时,他震惊道:“小顾同志,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顾骁:…… 不知道。 很奇怪吗? 齐远航平时看着怪实诚的,到关键时刻居然拐走人家妹妹不出声! 而他自己,居然还把齐远航当成好人,高高兴兴地拿着两颗花生奶糖给安年和岁岁,压根没注意到别的。 所以,这两颗花生奶糖是不是莹莹吃剩下的? 齐远航碰见顾骁时,发现他黑着脸。 作为好战友、好兄弟,齐副营长对他这状态是再熟悉不过了。从前顾骁就是这样,对谁都冷淡,跟谁都亲近不起来,只不过最近结婚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怎么了?”齐远航关心地问,“和我嫂子吵架了?” 顾骁睨了齐远航一眼。 嘴里有没有一句好话?他和婉婉可好了! 顾骁没接他这话,说道:“晚上来我家吃饭。” 齐远航也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刚才只不过是顾骁习惯性臭脸而已。只不过,被邀请去吃饭,他还是有些为难。 他和顾莹约好了,晚上要去看电影的!小情侣之间,干什么都想在一起,恨不得把时间通通挤出来,见彼此一面心里头就满足了。 “我……”齐远航刚要拒绝,突然听顾骁自顾自地开口。 “不知道我媳妇去找莹莹了没有。” “莹莹也来?”齐远航将拒绝的话吞回到肚子里去。 顾骁抬了抬眉,抽了个时间回家属院跟楚婉说了一声,让她把顾莹喊家里吃饭。 本来以为他媳妇也会一脸震惊,可谁知道,她比谁都要淡定。 不光是淡定,还很开心呢。 “我就知道!”楚婉的眸光亮亮的。 顾骁幽幽地看着她。 她早就提醒过自己了,可当时,他没放在心上,还说顾莹不喜欢齐远航。 谁知道,压根就不是这么回事。 果然,不听媳妇言,吃亏在眼前。 …… 现在是冬天,太阳很早就下山。 齐远航去医院接顾莹下班时,天色已经快黑下来。 顾莹坐在齐远航的自行车后座,两只手轻轻搭着他的腰,还觉得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怪神奇的。 她和齐远航早就认识了,过去就算他多穷追猛打都好,也只不过是把他当成朋友。谁知道经过邢医生那件事,她竟看清了一直陪伴在身边的他有多好。 人人都说顾莹三分钟热度,她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和齐远航在一起一个多月了,她居然也没觉得厌倦,压根就不止三分钟嘛。 到了家属院门口,顾莹先下车,让齐远航去把自行车停好。 两个人在大院时就很有默契,一前一后分头走,进了顾骁家之后,默契更是炉火纯青了,谁都不和彼此多说一句话。 “莹莹,你和齐副营长是刚才在门口碰见的?”楚婉笑着问。 “是啊。”顾莹看向齐远航,一本正经地问,“你怎么也来了?” “顾骁让我来吃饭。”齐远航说。 顾骁一脸不痛快地看着他俩。 跟他这儿演电影呢? 在饭桌上,顾莹除了几乎没有和齐远航进行眼神上的交流之外,其他表现都很自然。 一段时间没见嫂子了,她根本就不知道最近在嫂子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事,一会儿眉心拧起,一会儿又舒展开。 “你那个后妈居然这么坏?把人家准考证上的照片撕了,她怎么这么恶毒啊!” “京市这么大都能碰见亲生母亲,这太不可思议了吧!” “什么?你那个后妈居然出车祸了?真是一点都不值得同情,恶人有恶报!” 岁岁坐在一边,看着姑姑丰富的表情。 小团子平时最喜欢模仿大人,此时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瞪圆眼睛,最后想要学姑姑诧异又惊喜的神色,但一时没学到位,索性就举起自己的两只小胖手鼓掌,这样一来,情绪就传递到位了。 即便孩子的个子小小的,并且坐在角落,一句话都没说,但她的小动作实在是太多了,一下子就成为大家眼中的焦点。 顾骁和楚婉看看小团子,忍不住就笑了。 小朋友都不喜欢和大人坐在一起吃太长时间的饭,毕竟大人们说的话题,他们听不懂。楚婉问安年吃饱了没有,他点点头。 “安年先去写作业吧。”楚婉说着,又看向岁岁,“岁岁,你吃饱了就去玩吧。” 岁岁的小奶音脆脆的:“妈妈,我没吃饱哇。” 小俩口同时看向孩子的饭碗。 都吃完满满一碗饭了,居然还没饱,是不是得控制一下小家伙的饭量了? 他俩相视而笑,同时伸手揉了揉岁岁的小脑袋。 房间里,安年的声音传来:“婉婉妈妈,我的铅笔要削了,削铅笔的小刀在哪里?” “我去给你找。”顾骁站起来,“你不能自己用小刀,会割手。” 饭桌前,顾莹和齐远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嫂子,两个孩子叫你什么?”顾莹惊讶道。 “妈妈呀!”岁岁歪着脑袋,笑容甜甜的,“我和哥哥有妈妈了哦!” 顾莹立马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觉得鼻子酸酸的,比什么都要欣慰。 既是欣慰两个小朋友终于敞开心扉,不再像从前那样跟小可怜似的了,又是欣慰哥哥嫂子一家的日子越过越好,一家四口关系融洽。 “真好,真好。”顾莹是个感性的人,说着说着,声音都带了哭腔,“发生了这么多好事,你们怎么现在才说呀。” 齐远航可见不得他对象掉眼泪,连忙拿出手帕递给她。 顾莹接过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楚婉笑着说:“那你们俩的好事,准备什么时候才说?” 顾莹和齐远航异口同声,连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的。 “啊?” 楚婉小声提醒:“莹莹,要是再不坦白,你哥要打人了。” “哥哥从来不打我。”顾莹还懵懵的,下意识说道。 齐远航的心中却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后背也开始发毛,后脑勺像是被人盯得死死的。 他缓缓回头,望着顾骁的方向。 顾骁正拿着一把小刀,给安年削铅笔。 抬起眼看他时,神色平静。 齐远航:! 这是一场鸿门宴! …… 齐远航和顾莹的事,没有刻意对谁说过。 但基本上,人家一看他俩,就知道这俩人在处对象。 练兵场里,小兵们都知道齐副营长最近每天都乐呵呵的,对谁都好脾气。 医院里,同事们也知道顾莹干活比平时都卖力积极了很多,就只盼着在下班之前把所有的工作做好,下班之后要和对象见面的。 也就是说,作为哥哥嫂子的顾骁和楚婉,是最后才知道这事的。 一开始,小情侣是没机会开口,之后顾莹又觉得她哥跟她爸一样古板,懒得说。没想到,现在人家自己听到风声了! 顾莹咳了一声,给自己壮胆:“我都长大了。” 顾骁眯起眼睛。 齐远航连忙推了推她的胳膊肘,示意她快别说了。 “没把这事告诉你们,是我的不对。但我看这不是还没到时机吗?”齐远航笑着对顾骁说。 “什么时候才到时机?”顾骁问。 岁岁的脑袋一会儿摆到爸爸这边,一会儿又摆到齐叔叔那边。 大人们说的话,她有时候能听懂,有时候又不能,这会儿确定自己难以理解新话题,就放下小勺子,去客厅玩了。 “哥哥!不要写作业了,一起玩哇!” 安年从房间里出来,脑袋瓜子一探,发现饭桌前气氛凝重,大人们可没工夫管自己,便走到客厅,和妹妹一起玩。 至于写作业什么的,先放到一边去! 齐远航知道顾骁吃软不吃硬,便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你看,莹莹二十一岁了,是大姑娘,迟早要处对象的。要是她找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男同志,你是不是更操心?” “我们一起念过书,打过仗,你不了解别人的为人,还能不了解我吗?把妹妹交给我,肯定比交给别人要放心吧?” “再说了,等过段时间我和莹莹结婚,我们可以一起搬到家属院。到时候咱们俩是邻居,平时能有个照应。我们俩有了孩子之后,还能和安年、岁岁一起长大!” 顾莹笑着推推他:“谁要跟你生孩子呀!” 齐远航摸了摸后脑勺,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顾骁的脸色越来越黑了。 本来他都已经被说服了,谁知道齐远航这话越说越多。结婚、生孩子,他怎么就想得这么美? 更气人的是,莹莹对此好像没什么大反应,小情侣在打情骂俏! 炸了毛的顾营长是要哄很久的,楚婉拍拍他的背,给他顺顺气。 媳妇的笑容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顾骁舒心了些,只是与她对视时,又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 他媳妇这笑容,像是站在顾莹和齐远航那边的! 楚婉问起齐远航和顾莹怎么会在兜兜转转之后又走到一起。 想起之前差点错过彼此的一幕幕,他俩百感交集。 顾骁皱了皱眉,还要说什么,但他媳妇在桌子底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冰凉的指尖在他的掌心划了一下,像是提醒他别再搞破坏似的。 顾骁将媳妇的手握紧,决定随他们去了。 妹大不由哥啊! …… 吃完晚饭之后,一家四口一起送齐远航和顾莹出大院。 小情侣走在前面,小俩口走在后面。 齐远航在顾莹耳畔轻声道:“你哥是不是挺满意我的?以前过来,他都没送我出门。” “应该是吧!”顾莹高兴地说,“得亏有我嫂子,只要我嫂子在,不管什么事,哥哥都不会生气的!” 站在后边的顾骁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俩碍眼。 不对,是齐远航碍眼。 小情侣正沉浸在哥哥对他们的“祝福”中,脚步都变得欢快了不少。 只是齐远航哪知道,顾骁追出来是为了去车棚看看他俩是不是骑一辆车过来的。 眼看着齐远航上了车,而顾莹准备上后座了,顾骁迈开长腿,快步走上前。 看着哥哥递来的一把车钥匙,顾莹一点不解。 “骑我的。”顾骁说着,把自己的二八大杠抬出来,摆在顾莹面前。 楚婉的嘴角抽了抽。 他是怎么回事! “这车好高啊。”顾莹说。 “不高。”顾骁说,“正好的。” “我嫂子不是有一辆小的吗?”顾莹开始为自己争取。 “你嫂子那辆明天上班要骑的。” 顾莹心大,见实在拗不过哥哥,就上了他的二八大杠。 齐远航扶着她的手:“小心点。” 几秒钟之后,顾骁站在原地,看着妹妹和齐远航骑着自行车,身影“嗖”一下就远了。 他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满意的笑容。 现在还早,家家户户都是刚吃完晚饭,还没到孩子们睡觉的时间,他们就软磨硬泡,要来院子里玩。 家里的大人们基本上都是随孩子去了,顾骁和楚婉也是如此。 他们手牵着手,在大院里散步,停下脚步时,看着安年和岁岁和小伙伴们追逐打闹的笑脸。 十二月的京市已经天寒地冻,家里的电风扇早就已经收起来,免得小朋友贪玩时悄悄打开,会被吹得直发抖。 外头明明这么冷,孩子们还是不愿在屋里待着,玩在一起像是就热火朝天了似的。 “安年和岁岁每天都要在院子里玩,还是给他们一人织一件围巾吧。”楚婉说。 “你还会织围巾?”顾骁转头看她,皎洁的月光下,她的皮肤更白了,水汪汪的眸子里盛着盈盈笑意。 “应该会。”楚婉笑道,“回头让我妈教我。” 姜曼华最近买了毛线,说是要给女儿织一条温暖的围巾。楚婉不知道是什么颜色什么样式的围巾,心里头还怪期待的。此时,望着两个小家伙被冻得脸蛋红扑扑的,她便也想去找一找颜色漂亮的毛线早点织好,趁着天气最冷的时候,给孩子们戴上。 “一家四口,三条围巾。”顾骁嘀咕。 刚认识顾骁的时候,楚婉不觉得他孩子气,相处得时间久了,他居然好几次学着岁岁的样子向她撒娇。 这会儿楚婉看着他别扭的表情,忽然觉得,安年都比这个当爸爸的要成熟一些。 “顾营长也想要围巾吗?”楚婉笑着问。 给大人织围巾,要用的时间肯定更多一些。顾骁估摸着到时候岁岁和安年的脖子上都围上了新围巾,他的才刚开始织。 等到他的织好,春天是不是已经来了? “要。”顾骁说。 楚婉歪着头,笑着看他还要说出什么来。 果然,顾骁又开口了:“我现在就冷。” 楚婉唇角的弧度越来越深:“那你要怎么办呢?” 顾骁摊了摊手。 他也没想怎么办,就是在媳妇儿跟前闹一闹而已。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就在自己闹着的时候,楚婉往前了一步。 顾骁穿着部队发的大衣,他个子高,身姿笔挺,这大衣一穿,显得他更加利落凌厉。 楚婉将手伸进顾骁的大衣,环住他的腰,娇小的身体躲进大衣里,靠在他的怀中。 她仰着头轻声问:“现在还冷不冷?” 顾骁愣了一下。 垂下眸时,他看见她小巧的下巴抵着自己的胸膛,一双晶莹清澈的眼睛像是盛着漫天的星星一般璀璨闪耀。 院子里,月光洒满大地,孩童们嬉笑打闹的声音响在耳畔。 有人在家边吃饭边敞着门看孩子们玩闹,有人在大院洗衣服,也有三三两两的军属站在一起聊天。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在大院的一个小角落,顾营长和他媳妇正依在一起。 只有楚月,远远地望着他俩,又转头看了一眼祁俊伟。 他们夫妻俩,已经许久没有拥抱过了。过去那个宠她、爱她,还懂得哄她开心的丈夫,如今像是变了个人,和她多说几句话,都像是带着刺似的。 她已经结婚了,可她结婚,难道只是为了温饱吗?在精神上,楚月有更高的追求,可祁俊伟却难以满足她。 她将窗户关上,转过头,不愿意再看顾营长和楚婉甜蜜的样子。 “不早了,睡吧。”祁俊伟说。 “嗯。”楚月扶着自己的腰,钻进被窝里。 祁俊伟说不早了,可她觉得还早,早得很。 七点多而已,家里就连一丝声音都没有,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此时大院里,短暂的拥抱过后,楚婉悄悄打量顾骁。 他可开心了,没再提围巾的事。 她的嘴角轻轻扬起。 这就把顾营长哄好啦。 …… 姜曼华想要给家里添置一台电视。 这样一来,将来楚婉和两个小家伙来的时候,就不愁没事做了。 京市大学还没开学,她去了好几趟,才碰见王校长。 一见到王校长,她就说清来意:“王校长,你能不能给我弄到电视机票?” “电视机票?”王校长说,“我去给你打听一下,到时候再通知你。” 王校长给姜曼华倒了一杯茶,说起前段时间他们职工院里刚有人买了一台熊猫牌的电视。 “是彩色电视机吗?” “是黑白的,大家买的都是黑白的,黑白电视机比彩色电视机便宜不少呢。”王校长说着,眉心跳了一下,“姜教授,你想买彩色电视机?” 姜曼华点头:“买彩色的,让我女儿看。” 她在心底承诺过,要给自己女儿最好的,就一定尽量做到。 看着姜曼华这自然、丝毫不带吹嘘的神情,王校长暗暗感叹。 他们学校这教授,是真的财大气粗啊! 姜曼华从离开学校时,经过门卫室。 门卫大爷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您是姜教授吗?” “我是。”姜曼华顿住脚步,“怎么了?” “这里有一封信,是有人让我交给你的。”门卫大爷说,“信是前两天送来的,我说咱学校还没开学,您不常来,但那人说不知道你家地址,就把信留下了。” “谢谢。”姜曼华接过信,往外走。 信封上写了她的名字,字迹熟悉,她打开一看,竟是楚景山写来的。 在这封信中,楚景山表达了自己这些年对她的思念之情。 他将自己塑造成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仿佛当年提出离婚的不是他,偷偷抱走孩子并谎称女儿已经夭折的也不是他。 一封信,洋洋洒洒上千字,从他们的相识到分开开始写,再写到这些年他的郁郁不得志。最后,楚景山写着,他现在找到了路子,日子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难过了,也赚到一些钱。他希望姜曼华能给自己一个机会,好好照顾她和楚婉,弥补自己对她们母女俩这二十年以来的亏欠。 这人都没出现,只是写了一封信,就已经让姜曼华觉得恶心。 每一个字,她都是皱着眉往下看的,可看到最后时,她的眸光顿了顿。 不远处的楚景山,看着姜曼华想要将这信当成垃圾扔掉,却又重新收回到包里去。 这些天,他时不时都会来一趟京市大学,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她。没想到,上天待他不薄,刚才还真让他等到了这样的好运气。 一见到姜曼华,他的心就揪了一下。她实在是太年轻了,打扮也很得体,和郑松萍完全不一样。郑松萍二十年前比不上姜曼华,如今也是,他无法再和她生活下去,恨不得立马与姜曼华相认。 但是,他长白头发了,也因操劳而消瘦许多,看起来一点都不体面,楚景山犹豫再三,还是不敢上前。 看见姜曼华拆开自己的信时,他是紧张的。年轻时的曼华单纯天真,什么都听他的,可毕竟二十年过去了,现在她心里还有他吗?楚景山没有底气。 直到,他看见姜曼华把信收起来,并重新走到门卫室。 楚景山的眼中,出现了久违的光芒。 曼华果然还惦记着他! 此时的姜曼华,并不知道楚景山就在不远处。 她进了门卫室,问道:“大爷,您有纸笔吗?” 门卫大爷翻抽屉找出纸笔,递给她。 姜曼华在上面写了一行字—— 你是靠什么路子赚到钱的? 写完之后,她将纸张折好,交给门卫大爷。 “大爷,要是那人再过来,麻烦您帮我把这封信交给他。” 大爷一口答应,将这纸收好。 放好之后,他想着对方来送信时深情的模样,再对比一下姜教授眼中的冷淡讥嘲,心里头犯嘀咕。 为什么回信就只有一行字? 太好奇了,但是他不能看。 好歹是京市大学的门卫,他是有原则的! …… 一眨眼到了十二月下旬,京市近两千名教师参与了高考阅卷工作,听说这几天成绩就要出来了。 离出成绩的时间越近,楚婉就越紧张,这紧张劲儿,就连岁岁都看出来了。 小团子喊“妈妈”的时候软乎乎的,声音特别好听,一边搂着她的脖子,一边说道:“原来高考真的不简单哇。” 高考不简单,但却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楚月这样想着,也就愈发期待成绩揭晓的那一天。 她多希望自己也能扬眉吐气一回。 楚婉在等待高考成绩的事,传到了清远军区。 当然,这也不是凭空传过去的,主要是项静云回去之后总是惦记着儿子、儿媳妇和闺女的事,经常和他们通信。 对这儿媳妇,项静云打心眼里满意。 以前她逢年过节也就只能收到一封顾骁的信,顾骁的信还写得简短,像电报似的,论字收费。 现在就不一样了。 楚婉心思细腻,还有耐性,知道他们俩口子关心成湾军区的事,每一回写的信都很长。 只要一收到儿媳妇的信,项静云就会拉着丈夫一起,坐在海边吹着海风,慢慢地看。 不过现在天气冷,他们不吹海风了,改为坐在自家小院子里看信。 “这不是婉婉的字。”拆开信之后,项静云皱眉。 “是儿子写的。”顾副司令的神情变得严肃,连忙往前凑,想要把信的内容看清楚。 顾骁好长时间没给他们写信了,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项静云一行一行往下看,说道:“婉婉参加高考了,成绩还没出来,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大学。” “胡闹!”顾副司令说,“都结婚了,还要去高考,那夫妻俩不是分隔两地了?” 项静云没搭理他,继续往下看,忽然瞪大了眼睛:“莹莹处对象了,信里说过几天她要去男方家里做客。这信从京市寄过来也得十来天,该不会他们现在已经见家长了吧?” “这就更胡闹了!”顾副司令的声音陡然拔高,“儿子结婚,我到现在还没见过儿媳妇,女儿处对象,也没让我见她对象,太离谱了!” 此时,顾副司令家隔壁的俩口子对视一眼,耳朵都要竖起来了。 “儿媳妇不让见,女婿也不让见,该不会顾副司令家的一双儿女找的对象都不怎么样,怕当爹的反对吧?” 项静云实在见不得老伴在院子里闹腾,让边上斗了几十年的老战友俩口子看笑话怎么办? 她把他拽回屋里,说道:“不是快到过年了吗?等过年的时候,让顾骁和顾莹把对象都带回来,让你见个够!” “那也不能让顾莹先去见男方家里人吧?”顾副司令不悦道。 “怕什么,吃个饭而已,她哥都在,还能让妹妹吃亏了?”项静云说道。 顾副司令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这当妈的,心怎么这么大! …… 顾莹今天真跟着齐远航回家吃饭去了,不过这回,是经过她哥允许的。 齐远航就是京市人,父母都是国营工厂的职工,住在市里的职工大院。 初次见家长,顾莹并不紧张,因为她嫂子说了,这是她和未来公婆双向选择的机会,如果他们表现不好,她将来也不愿意进门。 顾莹把这想法告诉齐远航之后,就把他吓坏了,带对象回家之前提醒了他爸妈好几回,得好好表现。 “你妈好相处吗?”顾莹问。 “我妈是个特别好的人。”齐远航说,“她很疼我的,我喜欢谁,她就喜欢谁。” 他俩进了大院,往齐远航家走去。 职工大院里几个人围在一起小声念叨。 “是老齐家要娶媳妇了?” “远航也不小了,是该娶媳妇了。” “不过他妈多厉害的人啊,会不会把人家小姑娘吓走了?” 顾莹进了齐远航家,被他牵着坐下来。 “这就是莹莹吧?”齐父说道。 齐母也走上前,观察顾莹。 她听说,小姑娘家世好,性格娇气、脾气也大。才处对象没多久,他们俩之间就闹了好几回不愉快,还都是自己儿子哄着这小姑娘的。 自己儿子的脾气,自己最了解,齐母知道肯定拗不过齐远航,也就没打算拦着他俩的相处。 不过该给的下马威还是要给。 “叔叔阿姨,你们好。”顾莹礼貌道。 齐父和齐母笑着点点头。 接下来整个吃饭的过程中,齐母都在观察儿子和顾莹。 看得出来,小姑娘有点小姐脾气,还是一个比较自我的人。 “小顾,你会做饭吗?”齐母问。 “不会。”顾莹答得干脆。 齐母的嘴角僵了僵:“平时喜欢做些什么?” “买衣服、看电影、逛公园。”齐远航帮她回答。 齐母的心都快要凉了。 她什么家务都不会干,将来嫁进门还得了? “还是得学一学。”齐母说,“女同志嘛,就是得——” “莹莹,要不要吃苹果和梨,我去给你削。”齐远航说。 “可以啊。”顾莹笑着说。 齐远航去厨房,拿了苹果和梨,给她把皮削好,切成块,放进盘子里端过来。 齐母实在是忍无可忍。 小姑娘怎么能这么使唤她儿子呢? “小顾同志。”齐母的眉心拧了一下,装作不在意道,“你平时在家也是这样的吗?苹果和梨都还要别人给你弄啊?” 顾莹就是再后知后觉,都能看出齐远航的母亲不高兴了。 切点水果怎么了?她毕竟是客人,平时齐远航去她哥哥嫂子家,吃的都是现成的,也没让他受委屈啊。 顾莹不太乐意,准备吃完这口梨就站起来走人,再也不来了。 然而,齐远航突然说道:“妈,你也别闲着,拿瓶橘子汁,莹莹爱喝。” 齐母一愣,就这么被儿子使唤着,去厨房拿了一瓶橘子汁。 齐远航帮顾莹打开:“喝吧,你最喜欢的。” 顾莹:? 他是半点没察觉到未来婆媳之间的腥风血雨啊。 …… 这段时间,姑姑和齐叔叔总是来家里吃饭。 而且每回来,他们都是手牵手的。 这会儿,岁岁吃饱饱去客厅玩,听见大人们在饭桌上的谈话。 “哥哥,他们在说什么哇?”岁岁奶声问。 “爸爸说,姑姑和齐叔叔不能结婚,就算要结婚,也得晚一点儿。”安年回答道。 孩子虽小,但好歹拥有三年的人生阅历,她知道结婚是什么意思。 想起上次尝到的金币巧克力,岁岁小声道:“姑姑不是不喜欢齐叔叔吗?” “可能现在又喜欢了。”安年叹气道,“大人啊,就是很复杂的。” “哥哥,复杂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不简单的意思。” “为什么大人不简单呀?” “岁岁,你去睡觉吧。” “不要!” 岁岁鼓起脸颊,她还小,所以哥哥每次跟她说话都没耐心,想要把她打发去睡觉。 可就算是三岁的小不点,也不能在六点半就睡着啊。 太早啦! 岁岁决定了,她要快高长大,比现在更高,更圆。 这样一来,哥哥就再也不会把她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不点了! 怎么样才能快点长大? 岁岁要变成哥哥的姐姐! 小团子歪着脑袋想了好久,突然想到啦! 岁岁踢着小短腿,跑回到饭桌前,就像个小壮士一般豪迈道:“再来一碗饭!”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46章 第46章 齐远航的父母日也盼着,夜也盼着,就只等儿子赶紧娶媳妇,好让他们早点抱上大胖孙子。 可现在看来,总觉得这媳妇不太靠谱。 齐母原本是想要当着丈夫和儿子的面给未来儿媳妇一个下马威的,可那天儿子就压根没给她这机会。 她忙里忙外一整晚,心里头就更愁了。 顾莹太娇气了,该不会以后在家什么都不干,只等着爱人给她张罗好一切吧?这样一来,齐远航哪是娶个媳妇,那是娶个祖宗回来。 齐母打心眼里不希望齐远航和顾莹走下去,趁着隔几天之后儿子自己一个人回家,就苦口婆心地劝了起来。 然而,齐远航沉浸在他甜甜蜜蜜的爱情中,根本就听不进她的话。 “你平时已经够忙的了,将来结婚后,媳妇还什么都不干,你就等着受罪吧。” “不会受罪的。” “婚后家里的琐碎事最多了,难道你辛辛苦苦一天,回来还要做饭洗碗?” “顾骁比我还忙,他回家都能做饭洗碗。” “难道你带孩子?” “顾骁也要带孩子,他家还两个呢。” “远航,你是个男人啊!” “顾骁难道不算个男人?” 作为好兄弟、好战友、好榜样,齐远航已经事事向他看齐。 其实说起来,他从前并没有像现在这样盼着结婚,可直到见了顾骁和嫂子的日常之后,齐远航就心动了。 那才是有滋有味的小日子啊。 “你、你!”齐母气得想打自己儿子一顿。 只是以前儿子还小,甩着鸡毛掸子揍他时,他还知道认错,现在就不一样了,儿子这么大的个头,还一身的腱子肉,就算是上战场都不怕,还怕区区一个鸡毛掸子? “你一定会后悔的。”齐母怒道。 这一次,齐远航没再油嘴滑舌的。 他只是沉默了片刻,笑着说道:“妈,不会的。” 和顾莹处对象的是他,将来会和她朝夕相对的也是他,他知道莹莹有多好,也相信他们的未来。 退一万步来说,这条路,即便走得辛苦一些又怎么样,他想要的是一个能与自己共度余生的人,相知相惜,而不是像他妈想的那样,找一个会洗衣做饭,将他伺候成大爷的。 见儿子油盐不进的,齐母彻底放弃了。 转念一想,一切还都得怪顾骁。 她知道这个顾骁,顾营长嘛,长相英俊、家世好、能力还强。之前齐母见过这顾营长好几回,对这小伙子喜欢得不得了,但那是因为,他原先挺正常的。 怎么现在结了婚,就变得奇奇怪怪的? 他媳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难道和顾莹一样,是个不干活的娇小姐? 齐母摇头叹气,想到儿子的未来,再也不觉得一片光明了。 处对象是一回事,结婚又是另一回事,可别到时候两个人天天在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她会心疼自己儿子的。 …… 因是恢复高考之后的第一届,这一年的高考,只公布了录取线和过线名单。 楚婉听说这消息的时候,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想要去看成绩,又不敢看,紧张得不得了。 幸好那天顾骁有时间,他陪着媳妇去了招生办,远远地看见招生办外贴的红纸。 里里外外已经围了不少人,大家都在等着看过线名单,看完名单回头时,有人欢喜有人忧。 楚婉从顾骁的自行车后座下来,站在原地,愣是不敢上前。 她推了推他:“你去帮我看。” 顾骁笑了:“在这里等我。” 他往前,走向贴着红纸的公告栏。 顾骁个子高,视力也好,不需要狼狈地挤进人群中,就能看清楚名单上的名字。站定脚步时,他回头看一眼,看着不远处的那道娇小身影和她着急的表情,也跟着紧张起来。 楚婉做了个深呼吸,那个大学梦太美了,她多想实现它。 每一秒的流逝,都是煎熬的,楚婉站在原地看着顾骁的背影,开始胡思乱想。 他为什么还没回来?是因为上面没有她的名字,他怕她伤心,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吗? 顾骁的目光终于从过线名单中挪开。 他回头时,再次看向楚婉。 天气寒冷,她穿得很厚,两只手交握着,指尖被冻得发红。 她的发丝被阳光染成浅褐色,衬得皮肤愈发白皙了起来。 与他对视时,她的眼睛睁得更圆了,脸上的表情变得生动,既想知道答案,又不想知道。 顾骁一步一步走近。 楚婉做了个深呼吸,仰着脸,打量他的表情后,小声道:“没过?” 这语气轻轻柔柔的,嘴角却向下扁,像是要哭了。 她垂下眼帘,沮丧道:“高考这么难,考不过也是正常的,我——” “谁说的?” 楚婉一愣,抬起头:“什么?” “过了。”顾骁将她被风吹起的发丝捋到耳后,“哪有我媳妇过不了的考试?” 楚婉原本变得黯淡的眸光,像是在刹那间变得明亮闪烁。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过了?真的过了?” “真的。”顾骁的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底满是笑意。 他本来还想逗一逗她,可实在见不得媳妇受煎熬。 楚婉又惊又喜,拉着他的手往红纸前跑,她踮起脚尖看了好久,真的见到自己的名字。 “是楚婉!你看,真的是楚婉!”楚婉的声音不自觉抬高,双眸亮晶晶的。 边上好多人望过来。 顾骁揽住她的腰,笑着对大家说:“我媳妇考上大学了,有点激动。” “这大学实在是太难考了,我儿子没考上,只能明年再考了。” “可不得激动吗?大学生啊!” “太了不起了!恭喜恭喜!” 楚婉的笑容回荡在唇边,有些不好意思。 她轻轻推了顾骁一把,又忍不住,多看了红纸上自己的名字几眼。 …… 楚婉考上大学了,这消息传遍整个家属院。 家属院里有不少人都去参加了高考,考不上的占大多数,此时见顾营长家这么高调,在大院里站成了一堆,撇撇嘴,忍不住说酸话。 “不就是考上大学了吗?恨不得整个军区的人都知道似的。”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嘚瑟什么啊。” “考上大学就了不得了?” 沈翠珠都在家属院住大半年了,不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小心翼翼的。她也有和自己玩得好的老姐妹,这会儿带领着她的一众老姐妹,帮楚婉说话。 “要是我家有人考上大学,别说是整个军区了,我能让整个京市的人都知道!” “就是,考上大学当然要嘚瑟了,至于考不上的,就只能在这么说酸话。” “原来是有人说酸话啊,我还以为是谁家醋瓶子翻了呢!” “顾营长的媳妇真是了不起啊!” 楚婉都还没出声,就有这么一大帮人站她边上帮着出头了。 她也是想低调的,只是实力不允许,谁见了她,都要嚷几句,说是大学生来了。 同样考上大学的,还有家属院里另外一个军官的媳妇。 她叫袁欧欧,从看了过线名单之后,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 这会儿,楚婉坐在自家院子的摇椅上,给两个孩子织围巾。 袁欧欧站在她家小院外头,笑着说:“楚老师,我能进来吗?” “袁同志,快进来吧。”楚婉把围巾放下,给袁欧欧拿了一张椅子。 袁欧欧和她聊起对大学校园的畅想。 对她们而言,曾经上大学是不可能的愿望,如今愿望成真,两个人有了共同话题,话匣子一开,都停不下来。 “对了,楚老师,你准备考哪里?” 过线名单一出来,通过录取线的考生就得考虑填志愿的问题了。 大家伙儿都可以填三个志愿,到时候上的是哪所学校,就得到录取通知书寄到才知道。 “我想考京市大学。”楚婉说。 “京市?”袁欧欧愣了一下,又笑道,“也是,你们夫妻俩肯定不想分隔两地。” 家属院不小,袁欧欧平日里和楚婉没什么交集,最多只是碰见时会微笑着打一声招呼而已。 但院里来了个漂亮的小媳妇,谁不会多看几眼呢?袁欧欧早就注意到楚婉了,平时观察着,能看得出,这小俩口的感情是真好。 “你不想留在京市吗?”楚婉愣了一下。 “我想考到外省去,越远越好。”袁欧欧报了几所大学的名字,说道。 见楚婉的表情有些迟疑,她又说道:“是不是觉得我只顾着自己,都不考虑家里?” 话音落下,袁欧欧笑了一下,说起自己年轻时候的事。 袁欧欧的老家不在京市,那会儿家里穷,给她介绍了一个军官,让她嫁过去。人人都说她运气好,跟着军官就能过好日子了,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我丈夫比我大十五岁,刚嫁过去的时候,他媳妇因难产刚过世,一对双胞胎女儿嗷嗷待哺,还有一个大儿子,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他要上前线,我就在家给他养三个孩子,如今十年过去了,我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都得把他们的心捂热了吧?” 看着袁欧欧眼底的讥嘲,楚婉的心紧了一下。 “很可惜,这十年,没能把他们的心捂热。他大儿子对我不冷不热的,两个女儿有时候和我倒是亲近,但只要我管得严厉一点,她们就会说,后妈就是后妈。至于我丈夫,我们的岁数差得太大了,两个人本来就没有共同语言,说是娶媳妇,我倒觉得,他当年是急切地想要找个女人给他带孩子,随便那女人是谁,只要能把孩子拉扯大就行。” “十九岁的时候,娘家为了给弟弟换彩礼钱,让我嫁了。” “这十年,我拉扯着三个孩子,有时候也想生个自己的小孩,算是能多一些依靠。但婆家不同意,他们怕我丈夫留下的三个孩子受委屈,不让我生。” “今年,高考恢复了。门槛是三十周岁以下的同志可以参加高考,我正好二十九岁,你说巧不巧?” 楚婉看着袁欧欧闪着泪光的眸子。 十年的时光,说起来是轻描淡写,人人都以为她多么风光,多么衣食无忧,但精神上的委屈与酸涩,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瞒你说,我十几岁的时候,特别喜欢我们卫生所的一个医生。但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当时究竟是喜欢他这个人呢,还是喜欢他将病人医治好之后因成就感而露出的笑容……反正在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想着,我也好想成为医生,好想救死扶伤。楚老师,我打听了几所医科学校,想要学医,你说,我现在才二十九岁,应该不算晚吧?” “不晚。”楚婉笑着握住她的手,“也许下一次见面,就要喊你袁医生了。” “不知道我的分数能不能够得上那几所学校。”袁欧欧也笑了,“如果考不上,以后咱们还是在大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袁欧欧的长相很秀气,笑容淡淡的,看起来是轻快、释然的笑。 但楚婉循着她的思路考虑一下,能感受得到她的心情一定是忐忑的。 “袁姨,我妹肚子饿了,你快点回来做饭。” 听着这声音,袁欧欧抬起头,望了过去。 她的继子站在那里,甚至懒得走过来,只是拧着眉,不悦地看着她。 袁欧欧站起来,说道:“得回家做饭了,改天再聊。” …… 楚月听大院里的人说这阵子楚婉和袁欧欧走得很近。 这会儿她买完菜回来,一抬眼,还真看见她俩有说有笑,关系很不错。 楚月回到家,将菜放下,揉了揉自己的后腰,说道:“以前怎么不见楚婉和她这么好的关系呢?不就是考上大学了,眼界越来越高了吗?现在只和大学生做朋友了。” 祁俊伟扫了她一眼:“我看顾营长他媳妇平时和家属院里的嫂子们都走得挺近的。” “祁俊伟,你到底站在谁那边啊!”楚月不高兴地说。 祁俊伟知道,每当她像这样撅起嘴巴,就是等着自己来哄了。 可他不想哄。 过线名单出来了,上面没有楚月的名字。她一会儿在家里念叨着不知道批卷是不是公平,一会儿又说就算这次考不上,明年还要继续,说着说着,又开始独自生闷气。 而另一边,她母亲也闹得慌,每回去探望,都是歇斯底里地哭着,还说楚景山不疼自己。 祁俊伟实在是累了,他甚至想,如果自己的腿伤能早点恢复该多好,到时候,楚家一家子人都能回北城去,而他也可以回到宿舍住。 “对了,你有没有听说,蔡团长家最近经常吵架?俩口子吵了好几次,领导都去劝了。”楚月说道,“估计是袁欧欧考上大学,瞧不上自家男人了。我看她就是傻,自己家的男人都是团长了,她还闹什么呀!” “你怎么成天操心别人家的事呢?”祁俊伟无奈道。 “可不是吗?要是她男人一直在部队升不上去,还能因为男人太窝囊闹一闹,可现在,他都已经是军官了呀!就算考上大学,将来她毕业了,也不如她男人,还不如老老实实,好好在家里过日子呢。”楚月叹气道,“蔡团长的媳妇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一点智慧都没有。” 祁俊伟的脸色沉下来。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嫌弃他窝囊吗? …… 填报高考志愿时,楚婉问了姜曼华的意见。 母亲自然是希望她能留在京市的,不过要填的三个志愿,好歹得留一个保底的,因此最后一栏,她填了岭市的大学。 这天临睡前,顾骁也知道楚婉填了岭市大学的事。 “你要是真考到岭市去了,我们一年就见不了几面了。”他说。 见顾营长委屈巴巴的样子,楚婉只好哄着他:“那只是个保底的志愿,说不定我能上京市大学呢?” “说不定上的就是岭市大学呢?”顾骁说。 “就是能考上京市大学。” “要是考上岭市大学——” 这话是跟他说不通了。 楚婉失笑:“那怎么办呢?” 顾骁幽怨地踢开自己的被子:“以后夜里踢了被子,没媳妇给我盖好了。” 这么冷的天,顾营长开始掀开被子无理取闹了! 楚婉坐起来,说道:“这样吧,我把岁岁和安年叫过来,教会他们给爸爸盖被子。” 她起身就要去喊兄妹俩,可下一秒,自己的手腕就被拽住了。 顾骁把她拽回来,被子一拉,钻进被窝里。 楚婉笑倒在他的怀里。 顾骁说道:“如果你真考到岭市去,我就把假期攒起来,每年去看你一次。” “我也能放暑假和寒假呢。”楚婉说。 “算起来,一年中,能有四个月的见面时间。”顾骁说,“不算少。” “是啊,才四年而已。”顾骁握着她的手,也不知道是在安抚她,还是在安慰自己,“四年很快就过去了。” 今年他二十六岁,楚婉二十岁。 人生太漫长了,四年算什么?四年时光一转眼就会过去,他们陪伴彼此的时间,是一辈子。 听着他喃喃自语时低沉的声音,楚婉的嘴角勾起浅淡笑意。 她知道,他不舍得自己。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从来没想过让她放弃,从一开始就是如此,只要是她想做的,顾骁就会站在身后,全力支持。 过去,楚婉对自己是没有自信的。 她不信自己多有实力,也不敢相信自己会有多好的运气。 可不知怎的,此时此刻的她,心底冒出一股坚定的信念。 她柔软的手捧住顾骁的脸颊,轻声道:“我能留在京市的,一定能。” “我们一家人不会分开。” 看见她坚定的神情,顾骁点了点头。 京市大学而已,说不定他媳妇真就考上了。 …… 一月份时,楚婉终于把两条小围巾都织好了。 直到看见楚婉织得歪歪扭扭的围巾时,安年和岁岁才知道,原来她不是无所不能呀。 和姜曼华给楚婉织的围巾不同的时候,她自己动手织的这两条,有那么一点点粗糙,往俩孩子的脖子上一戴,居然还会漏风。 可即便如此,这仍是兄妹俩最珍贵的礼物。 安年和岁岁蹦蹦跳跳的,到处显摆着,一不小心,显摆到他们爸爸跟前。 看见顾爸爸羡慕的神情,两个小家伙就更嘚瑟了,互相整理一下彼此的围巾。 “哥哥,岁岁好看吗?” “好看。” “哥哥也好看哇!” “对!” 顾营长眯起眼睛。 这兄妹俩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现在不光是岁岁,就连安年也开始直接喊妈妈了。 从“婉婉妈妈”变成“妈妈”,开口的时候,安年的小表情有一些局促。但是,楚婉可自然了,摸摸他的脑袋,拉着他去找好吃的。 安年舒了一口气,咧开嘴悄悄地笑。 看来妈妈没有察觉到啊! 而楚婉,看着安年笑嘻嘻的样子,唇角也不自觉扬起。 安年是敏感的孩子,这回再改了一次口,肯定是在心里头挣扎了好一会儿的。她要是表现得过于意外,小家伙肯定会害羞,倒不如就像现在这样,自然而然地答应呢。 学期末的时候,军区小学一年级的孩子们参与了人生的第一次考试。 安年还从没有考过试呢,让顾爸爸帮自己把铅笔头削得尖尖的,跃跃欲试。 安年小朋友家里有一个大学生妈妈,平时看着家属院的阿姨们时不时都要夸妈妈多厉害,自己的好胜心也起来了,一不小心,捧回一张全段第一的成绩单。 顾骁看着这成绩单,满意得不得了:“全段第一啊!” “就是,全段第一呢,我们安年学习成绩真好!”楚婉笑吟吟道。 安年的小脸红红的。 其实全段也就只有两个班级呢,考第一名没有多厉害。 但是,就因为爸爸妈妈的鼓励,安年决定,下一回,他要考得更好! “今天我们年年考了第一名,要庆祝一下。”楚婉说,“吃什么好呢。” 安年的脸蛋更红了。 妈妈喊他“年年”呢。 从现在开始,他也有小名啦! …… 楚景山从楚月口中得知,楚婉考上大学的消息。 他不由感慨地说:“婉婉的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好,是随了她妈妈。” 楚月不高兴了,把原话带给郑松萍。 这样一来,郑松萍又开始闹。医院里从早到晚都回荡着这俩口子争吵的声音,病人和病人家属时不时都要去一趟护士台,让护士们管一管,这俩口子怎么能天天影响其他病人休息呢? 护士们也烦得要命,把这事上报。院方一合计,决定让郑松萍出院。 郑松萍对楚景山日防夜防,生怕他和姜曼华见面,如今被要求出院,终于松了一口气。等到他们回到北城,就不会碰面了,楚景山也不会总是惦记着她。 可没想到,就在她盼着要回老家时,公安同志来了。 她是出了车祸,但受伤再严重,也不能和之前犯下的事抵消。 郑松萍被公安同志带走了。 望着母亲的背影,楚月的神情有些茫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掉。 楚月想起原剧情中的情节,知道在后世,父母有案底是会影响到子女前途的。 她不清楚现在这个年代是什么情况,但将来自己还要考大学,考上大学之后甚至说不定会在国家单位工作,到时候如果因为母亲的案底而被单位拒之门外,该怎么办? 楚景山还是去见了姜曼华一面。 他以为现在他们之间再也没有阻碍了,可以好好在一起,但是,姜曼华眼底的轻视,却像是一盆凉水,从头到脚浇下。 姜曼华手中拿着他回的两封信,说道:“私自做买卖,如果举报到公安那里,就是投机倒把的罪名。有多远滚多远,别再出现在我和婉婉的面前,否则,这两封信,我会上交。” 楚景山哀求着,当天就收拾包袱离开京市。 他确实找了门路,想要私底下赚点钱,但现在钱还没赚多少,就被姜曼华盯上了。楚景山不敢在京市做买卖,可就算回北城,他也不敢再抱着侥幸心理去碰运气了。因为姜曼华在北城是有亲戚的,那些亲戚从前见她家出事,对她避之不及,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们都恨不得跟她攀关系。 如果他继续靠这样的手段挣钱,等姜曼华知道了,自己肯定会被公安同志带走。 楚景山现在已经不再觉得姜曼华对自己有情了,从楚月这段时间的抱怨声中,他猜测姜曼华暂时没有举报自己,是为了楚婉的前途。但她手中拿着那两封信,说不定哪天就去公安局了,毕竟姜曼华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人家说什么都信的傻姑娘。 过穷日子总比被判入狱来得好,那两封信是把柄,他真的不敢再惹姜曼华和楚婉母女俩。 只是,想到将来郑松萍被放出来,两个人还是要互相埋怨着过一辈子穷苦的日子,他就觉得这人生真没劲。 恨不得闭上眼睛,一辈子就结束了。 但突然之间,想起自己这段时间胸口疼得要命,他又害怕了。可千万别有什么病才好,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 …… 很快就要过年了,这段时间,家属院不再像之前那样热闹。 不少军人和军属都带着孩子回老家探亲去。 往年,每到春节,顾骁都会和妹妹一起去清远,但这一次不一样。 楚婉刚和姜曼华相认,这是母女俩第一次有机会在一起过年,小俩口商量过后,决定先留下,等过了初二再去清远。 姜曼华一方面感到欣喜,但另一方面,也担心这会影响到楚婉和婆家人的关系。 听说顾骁的父亲并不是这么好相处,也不知道那边会不会不高兴。 顾骁说道:“没事,妈,莹莹会先去陪着我爸妈。” 话音落下,他又说道:“还有齐远航。” 楚婉失笑。 直到现在,顾营长还是对齐远航不太满意,谁让这齐副营长趁着他们家最忙的时候,把人家妹妹给拐走了? 快到大年三十那一天,顾莹和齐远航出发去清远。 得知儿子不能留在家里过年,齐远航的父母在家里唉声叹气的,但好在齐远航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老俩口是不至于冷清的。 他俩心里头也清楚,儿子忙,顾副司令那边也腾不出时间,想要双方见一见面,也就只能趁这个机会了。 “就是不知道这趟过去,顾副司令对咱们儿子满不满意。”齐父说。 “怎么能不满意?”齐母瞪他一眼,“我们远航哪哪儿都好,对方家里肯定满意。” 齐父乐了:“我还以为你盼着顾家反对呢,这样一来,咱儿子过年回来就不会提结婚的事了。” “结婚报告都已经打上去了,这事板上钉钉。”齐母叹气,又说道,“日子是他们自己过的,我当然也是希望他们俩能好。” 作为婆婆,齐母生怕顾莹照顾不好齐远航。但作为母亲,她也是有女儿的,每当女儿说起自己爱人在家里有多勤快的时候,齐母心里别提有多放心。 人总是这么矛盾。 “我就只想远航的日子过得好,一天到晚和现在一样,乐呵呵的。”齐母说。 “阿嚏——”在前往清远军区的船上,齐远航打了个喷嚏。 顾莹连忙从兜里掏出一张手帕:“海风太大,冻着了?赶紧擦擦。” 齐远航看着她递来的小碎花手帕,笑道:“这不是你最喜欢的手帕吗?舍得给我擦鼻涕?” “谁让你感冒了呀,可惜我的漂亮手帕了。”顾莹嘴上不饶人,但还是踮起脚尖给他擦。 他往后退了一下,挡开手帕,吸一下鼻子:“没事,我把鼻涕吸回去了。” “齐远航,你好恶心!”顾莹气得要打人。 齐远航笑着躲开,握住顾莹打人的手。 “第一次见家长,怕不怕?”顾莹好奇地问。 “怕什么?叔叔阿姨又不能吃了我。”齐远航说。 他话是这么说,其实不过是看起来淡定而已,心底都快紧张坏了。 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生气,顾副司令会不会直接拿把扫帚给他扫出去? 而且,顾副司令应该还不知道儿子和儿媳妇没来吧?到时候把气撒在他身上怎么办? 齐远航打了个哆嗦。 …… 大年三十这天,军区大院格外冷清,顾营长一家也没在家属院过,一家四口买了礼品,上姜曼华家去了。 两个小家伙知道这两天在姥姥家过年,过两天又要去海岛过年,期待得一蹦三尺高。 姜曼华向邻居们打听除夕夜要准备什么好吃的,一早就买了不少菜,忙活了许久,只等着女儿一家登门。 她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一家团聚的其乐融融,可站在院子边,看着女儿和女婿带着两个小家伙过来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二十年了,这是头一回,她和家人们一起过年。 一家四口走近了,姜曼华揩去眼角的泪,迎上前。 两个小家伙喊着“姥姥”,刚一进门,就被他们姥姥塞了一嘴的桃酥。 姜曼华让小俩口带着孩子们去玩,自己则进厨房忙活。 楚婉不愿意,笑着说:“妈,我帮你。” 安年和岁岁都想要和楚婉一块儿玩跳格子的游戏,小脑袋瓜子刚一探,就被抱走了。 顾骁一只手一个,将兄妹俩抱到院子里去,让她们母女俩在一起说说话。 姜曼华在做菜,边上楚婉给她打下手。 院子里,传来孩子们的笑声。 她的眼圈忍不住又红了,拿着刀去备菜:“这蒜真呛眼睛。” 楚婉笑了,双手挽着母亲的臂弯,孩子气地撒娇,不再像刚和姜曼华相认时那样不好意思。 别说是二十岁了,就算到了三十岁、四十岁,她也可以肆无忌惮地冲着妈妈撒娇啊。 一桌子的好菜,俩大人和俩孩子都吃得停不下筷子。 见他们吃得这么香,姜曼华打心眼里欢喜。 “你们明天就回清远吧。”姜曼华说。 ”妈,我们初二再走。“顾骁说。 “将来我们都在京市,能见面的机会还很多,你父母就不一样了,一年到头能和你们相处的时间也就过年这几天。”姜曼华笑着说,“明天一早就走,你爸妈一定会很开心的。” “那姥姥呢?”岁岁奶声问。 姜曼华摸了摸她的脑袋:“姥姥去隔壁院子里找其他老太太们聊天儿去。” 岁岁皱起鼻子,一脸认真地说:“姥姥不是老太太!哪有这么漂亮的老太太哇!” 小团子这话,顿时将姜曼华逗得眉开眼笑。 兄妹俩的战斗力可高了,将一桌子的菜都扫空,吃得小肚子圆滚滚的。 晚饭后,小俩口要帮姜曼华洗碗,被她拦住了。 “去去去。”姜曼华说道,“这碗可轮不到你俩洗。” 她把小俩口往院子里赶,又对岁岁和安年说道:“快去小院玩,他们在烤火。” 隔壁杨奶奶生了火,带着他们家的小孩子在院子里烤火。 孩子们围坐在火堆边,烤得小脸热乎乎的。 楚婉走上前,好奇道:“这是在干什么呀?” 杨奶奶笑着说:“在我们老家,过年一起烤火是老风俗了。烤一烤火,寓意很好,说是能避凶趋吉。” “来,一块儿烤火。”杨奶奶冲着他们招招手。 顾骁牵着媳妇,他媳妇牵着安年,安年又牵着岁岁,一家四口像是开小火车似的,来到火堆边。 楚婉伸出冰凉凉的手,烤着火,靠在顾骁的肩膀上。 京市天寒地冻的,可这一刻,他们却觉得好温暖。 姜曼华从厨房出来,看见一家四口被跳跃火苗映红的脸。 小俩口依偎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也不知道顾骁说到什么,逗得楚婉笑弯了眼。 恰好安年和岁岁看过来,姜曼华笑着冲他们招招手。 兄妹俩跑过去。 原来姥姥是要给他们发压岁钱! 姜曼华说:“这钱放在枕头下面压岁,你们想买什么跟姥姥说,姥姥再带你们去买。” 岁岁眨了眨眼睛,和哥哥对视。 兄妹俩都有些纠结,最后还是小团子问道:“姥姥,岁岁不能花这钱吗?” 原来三岁的小朋友要花钱? 姜曼华还以为这只是给个吉利呢。 她笑道:“当然可以花。” 岁岁松了一口气,和哥哥默契地手牵着手,一起跑到楚婉面前。 小团子把胖乎乎的小拳头摊开,将钱递过去,大方道:“给妈妈啦!” “啊?” “给你买雪花膏哇!”岁岁认真道。 楚婉忍不住笑出声:“不够呀。” 妹妹太圆了,安年不比她灵活,但心意是一样的。 他把自己的钱也塞给楚婉:“还有我的。” 楚婉的掌心里,躺着兄妹俩的零花钱。 看着他俩豪迈甩来的两个五毛钱,楚婉既好笑又感动。 这可是斥巨资了呀。 岁岁小手一挥,大气地说:“喜欢什么就买!” 安年用力点头:“对!” 顾骁:…… 两个小家伙能不能干点孩子该干的事? 媳妇是他的,不用他们抢着养!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47章 第47章 大年三十傍晚,顾鼎山坐在屋里生闷气。 他堂堂一个副司令,大过年的,居然没有子女来探望,只有他和老伴一起凑合着吃一顿,这像什么话? “他们怎么还没到?”顾副司令不悦地问。 项静云把之前孩子们寄的信找出来一看,纳闷道:“说是要回来的啊,十几天前还这么说,难道是路上耽搁了?” “他们兄妹俩难道不知道来咱们岛上要费多少路途?早知道会耽搁,为什么不早点出门?”顾鼎山问道。 “你别问我,我哪知道?”项静云和顾鼎山结婚几十年,从来不惯着他这臭脾气,斜了他一眼之后,就继续该什么干什么去。 隔壁的邻居俩口子又探出脑袋,看看他们这边的动静。 “爸、妈,你们看什么呢?” “就是,赶紧来包饺子啊。” “咱们包一些韭菜猪肉馅的饺子,再包一些白菜猪肉馅的。” “爸最喜欢吃白菜猪肉馅了,给爸多包一个,现在天气冷,放久了也不会坏。” 老俩口是退休的老干部,一个曾经是旅长,叫孙国武,一个则是坐办公室的文职干部,叫吕爱莲。 他俩是顾副司令和项主任的老战友,年轻的时候总是要斗嘴皮子,现在上了年纪,三个人里头退休了三个,一碰上仍旧要斗。 无奈他们住的还是挨着的房子,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是只到院子里晒晒衣服,都要严阵以待。 今天,孙国武和吕爱莲的子女们都来了,还带了一连串的孙子孙女,家里热闹得很。 相较之下,隔壁顾副司令家就冷清了。 “包饺子啊,行啊!”孙国武说,“多包点,一会儿分给你隔壁顾叔家,让他们也尝尝。” “不用!”顾鼎山果真是听着的,开窗喊了一句。 “那怎么行啊?一年到头,连顿团圆饭都没吃到,自己老俩口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孙国武乐呵呵地说,“你两个孩子不回来啊?大过年都不回来,孩子怎么回事啊?” 吕爱莲在心底想着,会不会是老顾家的儿媳妇和女婿不让他们兄妹俩回来?不过她也就只是在心里头想一想而已,不敢真说出来。 “谁说不回来了?”顾鼎山没好气道,“别操这闲心,吃你们的饺子去!” 这会儿,他已经越来越火大了,坐在屋里生闷气。 项静云看着觉得好笑,就在边上安慰。 “老孙和老吕俩口子就是这样,嘴巴不饶人,你平时不也没让他们讨着便宜吗?上回你把老孙的鼻子都快要气歪了,忘记了?” “怎么就只准你说别人,不准别人说你啊?” “胳膊肘往外拐!”顾鼎山瞪她一眼。 然而,就在隔壁一家子拉着父母回屋时,不远处一道轻快愉悦的声音传来。 “爸!妈!”顾莹大声喊道。 大家一眼望去,见是老顾家的闺女回来了,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位男同志。 顾莹随了她父母,身材高挑,此时身上披着她对象的军大衣,站在他旁边,却意外地显得娇小了。 两个人都是刚下船就赶来家属院了,步伐很快,风尘仆仆,谁都不是一身狼狈。小伙子头一回见未来老丈人和丈母娘,两只手提满了礼品,但跟在顾莹身旁时,仍旧不紧不慢的,看起来毫不吃力。 这一眼望去,老旅长一家的心里头立马就不是滋味了。 谁不知道孙国武和吕爱莲的大儿子,曾经对上岛探亲的顾莹一见钟情呢?那会儿孙家老大喜欢顾莹,想要让父母托人给介绍一下,但顾莹不同意,一口就回绝了。本来以为顾副司令会说闺女没礼貌,可谁知道,顾副司令这么爱唠叨的人,愣是一句唠叨的话都没说。 孙家老大还以为顾莹是暂时不想处对象,然而没想到,一转眼,人家把对象都带来了。 而且她对象身材高大,五官英俊硬朗,站在顾莹身旁,两个人简直是郎才女貌,孙家老大还有什么可以和人家争的呢? “是不是莹莹的声音?”项静云正要把门关上,突然听见女儿的声音,立马拉着顾鼎山往外走。 顾鼎山凌厉的眸光一扫,立马看见了齐远航。 都说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生气,原本他也怪生气的,愣是不想闺女这么早就出嫁。可现在,齐远航站在自己跟前,不卑不亢地喊了一声“叔叔好”,他再余光一瞥,扫见老孙家所有人的眼神,立马就满心痛快了。 “路上辛苦了,赶紧进来坐。”顾鼎山喜怒不形于色,但只要他不板着脸,就表示心情不错。 齐远航悬在嗓子眼的心顿时就落下来了。 顾骁前阵子怎么跟他说来着?他说他们的父亲可不是好惹的,分分钟会摆脸色,可齐远航一看,未来老丈人不是挺好相处的吗? “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太客气了。”项静云瞧瞧齐远航,嘴角都忍不住咧开。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齐远航,过去几回去成湾军区,她就见到过儿子的这位战友,当时只是觉得小伙子性格爽快,看着像个心胸开阔的,现在人家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未来女婿,她心里头喜欢得不得了,就差只在脸上写两个大字——满意。 她儿子和闺女的眼光怎么都这么好呢? “莹莹回来了啊——”吕爱莲走上前,问道:“你哥和嫂子没回来?” 顾莹一听,立马从对方这一句藏着八百个心眼子的话里头,察觉出端倪。她可不能乱说话,要不然一不小心,害得父母在老战友面前丢了面子,最后被念得头大的还是只有她。 “我哥和嫂子过两天就来。”顾莹说。 “大年三十都不来啊?”吕爱莲问。 顾鼎山摆摆手:“没办法,大概是接到临时任务了。多大的实力就办多大的事,顾骁他们部队的领导器重他。” 话音落下,他抬眼问顾莹和齐远航:“是吧?” 顾莹:…… 齐远航可上道了,点了点头,轻描淡写道:“就是。” 顾鼎山微微颔首,说道:“进来吃饭,咱们今晚吃饺子。” 孙国武的嘴角抽了抽,自家的孩子们,都是在单位上班的,从小就没想过要当兵。他最羡慕的,就是老顾家提起儿子上战场时那骄傲的样子。 生气,又让他抓住机会显摆了一回! 顾莹和齐远航进了屋,把房门关上一说,顾鼎山才知道,原来儿子一家上女方家过年去了。 他立马不痛快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怎么没这道理了?”项静云说道,“知不知道婉婉和她妈已经多少年没见面了?认女儿头一年,母女俩还不能在一块儿过年了?” 顾莹小声补充:“就是,人家是嫁女儿,又不是卖女儿!” 顾鼎山见她们母女俩一个鼻孔出气,转头看向齐远航。 齐远航又不傻,这会儿哪能随意选边站,便连忙走到饭桌前:“咱们晚上是不是吃饺子?” “对,吃饺子。”项静云说,“我和你爸做了几个菜,就是饺子还没包,你俩会不会?” 齐远航看一眼饭桌上的菜,终于知道为什么顾莹说他们一家人都不会做饭了。 他咳一声:“我也不会。” “包饺子有什么难的,隔壁老孙家都能包,咱们也可以。”顾鼎山说完,招呼着媳妇和俩孩子去洗了手,做在饭桌前包饺子。 在来清远的路上,齐远航还有些担心,怕顾莹的父母不愿意接受自己。 然而谁知道,他来的第一天,居然就和老俩口相处融洽。 晚饭前,四个人一起包饺子,包出来都歪歪扭扭,不像是饺子。 但是,此时的笑容却是真的。 “你看看我包的,像不像小包子?”顾莹摊开手,将自己包的“饺子”递到齐远航面前。 齐远航笑着,帮她捏出小包子的“褶子”,递过去:“这才是真的小包子。” “莹莹包饺子的水平,真是遗传的。”项静云笑道,“包成这样,谁要吃啊。” “我吃。”齐远航把这“小包子”摆在自己跟前,乐呵呵道。 顾莹看着他,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 当时邢医生总爱说她,说她不会做饭、不会交朋友、做人不够圆滑、工作笨手笨脚……那会儿她听着,时常怀疑自己,总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很糟糕。 如今从那样的情绪中走出之后,她遇到了真正欣赏自己的人,他不会对她诸多挑剔,所有的夸奖都是发自真心的。 在齐远航面前,她就是再糊涂,都会被他说成是“可爱”。 不由地,顾莹又想起哥哥和嫂子。 不管哥哥嫂子平日里做些什么,都是甜甜蜜蜜的,从来不会互相埋怨,两个人一起进步,是彼此最有力的后盾。 齐远航已经将结婚申请递上去了,等回成湾军区之后,他们就会结婚。 此时此刻,顾莹不再像从前那样,总觉得自己是个小姑娘了,她会成为一个妻子。 突然之间,她有点向往他们婚后的生活,也不知道会是怎样一副情景。 …… 顾莹正惦记着哥哥嫂子,盼着嫂子和孩子们赶紧来陪着她。 而此时,顾骁和楚婉听了姜曼华的话,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去清远。 他们本来是打算先在四合院住几天,因此早就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了。 晚上,楚婉和姜曼华坐在火堆前,说了好一会儿话,等到火堆要灭了,才回屋休息。 姜曼华给一家四口整理出两个房间,小俩口一间,两个孩子则睡另一间。但她没想到的是,在这个除夕夜,自己的房门被敲响两次。 第一次,是楚婉敲的,她说想跟妈妈一起睡。 第二次,是岁岁和安年敲的,兄妹俩也想和他们的妈妈一起睡。 姜曼华自然欢喜,笑着让他们进来,只是等到他们仨一起躺在被窝里时,又过意不去,问道:“你们爸爸不会有意见吗?” 岁岁眨巴眨巴眼睛:“爸爸习惯啦。” 原本,安年和岁岁是想要让妈妈给自己讲故事的。 但没想到,姥姥竟然比妈妈还会讲故事! 姜曼华的大床上,躺着楚婉和两个小家伙,姜曼华拗不过兄妹俩,给他们说自己在对岸发生的那些有趣的事。 虽然姜曼华也不知道自己还不到四十岁,怎么就当了姥姥,有两个这么大的小外孙和小外孙女,可看着孩子们天真清澈的眸光时,她早就将自己一肚子的纳闷抛到脑后去了。 自从和女儿相认之后,姜曼华愈发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 她揉一揉兄妹俩的脑袋,笑着说:“以后经常来姥姥家玩,好不好?” 既是想要帮女儿和女婿分担带孩子的压力,也是因为,她真的喜欢和这两个孩子相处。 每当看着他们的笑容时,姜曼华总会觉得自己年轻了一些,像是回到婉婉还小的时候,将曾经的遗憾一一弥补。 再转念一想,姜曼华突然意识到,过了年,她已经四十岁了。 这个年,过得真好,她期待四十岁之后的自己,因为那兴许会比年轻时更加精彩。 夜深了,楚婉有些犯困。 她没想到,自己都这么大了,还能听着妈妈讲故事。 原来故事这么好听,难怪年年和岁岁每天都不愿意错过呢。 耳边母亲柔和的声音回荡着,楚婉在被窝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 “妈妈睡着啦!”岁岁说。 “嘘,小点声。”安年捂住妹妹的嘴巴。 隔壁屋里,顾骁独自躺在床上,听见了安年和岁岁说的话。 他媳妇睡着了,应该是笑着睡着的。 他还记得,第一天在宁玉村家里的炕上看见楚婉时,她就连在睡梦中,眉心都是紧拧着的。 可现在,好几个月过去了,顾骁许久都没有见过媳妇眉心紧蹙的样子。 如今,她的睡颜总是很美。 恬静而又温柔。 …… 成湾军区的家属院里比之前清静了不少,但还是有人留下过年的。 蔡团长一家,就没有回老家。 晚上,袁欧欧洗好碗,就被蔡团长喊去哄一对双胞胎女儿睡觉。 他这一对双胞胎女儿已经十岁了,其实并不需要哄睡,但两个孩子不听话,只要没大人在边上守着,就会半夜溜到厨房找好吃的。这是曾经发生过的,那次俩孩子在厨房捣鼓了半天,闹出动静,袁欧欧过来的时候,她们被吓到了,手一扬,胳膊肘不小心碰到菜刀,差点就受伤。消息传回到婆家去,她婆婆便阴阳怪气的,说后妈毕竟是后妈,对孩子一点都不上心。 诸如此类的委屈,袁欧欧受过不少,但每回也都只是吞进肚子里去。 她曾经想过,熬一熬,一辈子很快就过了,到时候三个孩子长大,她也算对得起蔡家。 可原来并不是这样的。 一辈子短短几十年,就这么熬着过,太难了。 袁欧欧去一对双胞胎女儿的房间,哄睡了她们。之后,又发现继子的衣服还没洗。 “把衣服洗了吧,最近天气不好,晒好几天也不干,到时候雪松没衣服穿了。”蔡团长说。 “我不洗,他十五岁了,自己还不会洗衣服吗?”袁欧欧丢下这句话,就回了屋。 她以为丈夫会像之前那样,一脸不悦地跟进来,告诉她为人妻为人母的本分。但奇怪的是,这一次并没有。 蔡团长自己去把衣服洗了,晾好之后,堆着笑脸进屋。 “欧欧,录取通知书什么时候才带到啊?这段时间不管碰见谁,人家都说我的媳妇真是争气。”蔡团长笑道,“四年一过,毕业之后,你也能吃公家饭了。” 袁欧欧淡淡地扫了丈夫一眼。 婚后这么多年,他什么时候打正眼看过自己?年轻时,她也闹过,说自己是来当媳妇的,又不是光为了伺候他和几个孩子。可那会儿,他连眼皮子都没抬,只说当媳妇的,可不就是为了伺候一家老小吗?她跟着他随军,都不用照顾婆婆,已经赚了。 那副嘴脸,当真是瞧不起她。 可十年过去了,现在他居然还会笑容满面地说,她真是争气。 果然人的脸面,都是自己挣来的。 “估计过了初八,通知书就寄到了。”袁欧欧说。 “我听说小顾家的丈母娘是京市大学的教授,京市不少大学的领导,她应该都是认识的。到时候我麻烦小顾去跟他丈母娘说一说,让他们给你申请一个独立的宿舍,或者在外面租房子住。”蔡团长说。 袁欧欧抬起眼皮。 直到现在,她丈夫仍以为她报考的是京市的学校,以为她想留在京市。 “为什么要单独住?”袁欧欧问。 “芳芳和圆圆毕竟还小,到时候跟着你一起在市里生活比较好。”蔡团长说,“四年很快就过去了,这四年她们跟在你身边,长大之后,会记着你的好。” 袁欧欧嗤笑:“你真是懂得为我着想。” 蔡团长还想说什么,但见他媳妇已经熄了灯。 “睡了。” 蔡团长心中慌慌的。 总觉得他媳妇这段时间不一样了。 …… 第二天清早,一家四口出发去清远。 安年和岁岁不常坐火车,兄妹俩一上车就乖乖地望着窗外瞧,时不时都要发出“哇哇哇”的赞叹声。 尤其是岁岁,不管看见什么,都要“哇”一下,逗得大家忍不住发笑。 十几个小时的车程,一家人吃吃睡睡,醒来之后说说话,很快就过去了。 楚婉原本以为下车没多久就能到目的地,可没想到,艰难的还在后头。 火车到站之后,他们得转船去海岛。 “估计明天一早才能到岛上。”顾骁说。 过去顾骁嫌来回折腾,自己一个人搞不定当时才一两岁的小团子,过年时就只带着安年一个人来,至于岁岁,只能留在军区,请方主任照顾。 因此,这是岁岁第一次去清远,一上船,小团子兴奋极了,小手到处指。 “哇!大海!” “大海好美好美哇!” “岁岁要去游泳!” 安年是见过“世面”的,但哪个小朋友不喜欢看海呢,他牵着妹妹的手,远远地望着碧蓝碧蓝的大海,笑得眼睛都快要眯成一道线。 “岁岁,岛上的沙细细软软的,脚丫子踩上去可舒服了。” “真的吗?” “海边还有小螃蟹,小螃蟹横着走路!” “哇,岁岁可以和小螃蟹一起横着走路吗?” “可以啊,但是要快一点,走完路,我们要吃的。” “把小螃蟹吃掉?” “当然,好吃。” 岁岁歪着脑袋。 她还从来没有吃过小螃蟹呢,有点害怕,但又有点期待! 小团子越想,蹦得越高,小脸上的笑容绽放得像是花朵似的。 只是慢慢地,她的眉头拧起来的。 小不点这活泼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原来坐船这么晕啊! 同样感到天旋地转的,是楚婉。 她靠在顾骁身上,都不敢多望一眼海面,生怕就看这么一眼,就会忍不住吐出来。 顾骁照顾着楚婉,安年照顾着妹妹,一家四口煎熬着,恨不得这船赶紧靠岸。 船上还有其他人,有的上岛探亲,有的则是回岛的军人,见女同志和小家伙的神色,笑着给她们出主意,缓解此时的不适。 “这是晕船啊,我以前也经常晕船,后来上船之前就吃点酸的梅子,能好受些。” “吃点饼干也行。” “还可以往肚脐眼上敷两片生姜。” 楚婉和岁岁仿佛看见了希望,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顾骁忙说道:“同志,你们有酸梅子吗?” “没有。” “有饼干吗?” “没有。” “有生姜吗?” “也、也没有……嗐,我们现在又不晕船,哪会带这些啊。” 顾骁:…… 他一只手拍拍楚婉的肩膀,一只手拍拍岁岁的脑袋:“坚持一下,下次不来了。” 岁岁都已经难受成这样了,还是软乎乎地说:“可是爷爷奶奶会想我们哇。” 楚婉默默点头。 是啊,哪能不来呢? “我一个人来就行了。”顾骁说,“你们都在家休息,坐船受罪。” “爷爷奶奶不想你哇。”岁岁继续虚弱道。 “岁岁,别说话了,休息一下。”安年说。 岁岁的嘴巴动了动,终于乖乖地靠着,不出声了。 顾骁看看岁岁,觉得这小不点真是太难了。 难受得连话都要说不出来,还要坚持当小话痨。 …… 大年三十和正月初一,顾莹和齐远航都是在海岛过的。 项静云自己不擅长做家务,但不会让女儿和未来女婿忙活,咬着牙,拽着顾鼎山就这么挺过去。 “我是男同志,男同志哪能洗洗刷刷的!”顾副司令一边扫地,一边说道。 项静云懒得接他的话。 家里的小老头就是嘴巴犟,实际上干活勤快得很,随着他去吧。 从早到晚,齐远航和顾莹在岛上四处跑,哪哪儿都觉得新鲜。 小情侣腻歪着的时候,齐远航看见未来的老丈人和丈母娘忙碌的样子,就有些心虚。 莹莹头一回去他们家做客,他父母总想着不能让她太清闲了,得给下马威。 可他头一回去莹莹家,顾副司令和项书记就半点不让他受累,尤其是项书记,将他当成半个儿子来疼,他们能这么疼他,当然是看在莹莹的面子上。再想一想自家的哥哥和姐姐,虽然父母对姐姐也挺好的,但对姐姐的好,总是不及他们兄弟俩。 相较之下,齐远航觉得,顾家人哪儿都好,受过教育的家庭,觉悟就是高。 “莹莹,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岁岁和安年都挺可爱的,儿子女儿都好。” “莹莹,我想生个闺女,以后啥事也不干,天天搁家里宠着。” “你妈不是想抱大胖孙子吗?” “管她喜欢什么。”齐远航说,“我就是想要个大胖闺女。” “胖闺女哪好看啊,小丫头得瘦瘦的。”顾莹笑道。 “谁说的,岁岁就圆圆的。”齐远航反驳。 太阳快要下山了。 夕阳西下,两个人坐在海岸边,吹着海风,畅想婚后的生活,唇角都挂着甜蜜笑容。 “你哥他们怎么还没来?”突然,齐远航问道。 顾莹奇怪地问:“今天都提我哥好几回了,怎么啦?” 齐远航叹了一口气。 没什么,就是有些“难言之隐”罢了。 …… 齐远航念叨着,怎么顾骁一家还没来。 项静云和顾鼎山不念叨,但心里头也都盼着。 但这一家子人想不到的是,就连隔壁老旅长一家,都念了好几回。 “怎么他们家儿子还没来啊?” “说是部队领导器重,让出任务,但是都出了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没来?该不会是不过来了吧。” “老顾还没见过他那儿媳妇呢。” “难不成那儿媳妇是个厉害的,不愿意来?” 孙旅长见儿媳妇和老伴说得口水都要干了,摆摆手制止道:“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他儿媳妇撇了撇嘴:“本来就是嘛,丑媳妇也得见公婆啊。” 只是孙旅长家的儿媳妇没想到,一个小时之后,这“丑媳妇”真的来见公婆了。 而且,哪里丑?哪里厉害? 不存在的! 微风轻轻拂过海面,顾副司令家的儿媳妇站在那里,裙角摇曳,笑容温婉柔美,实在是太好看了! 项静云和顾莹见了她,快步上前,嘘寒问暖,所谓的婆媳问题和姑嫂问题,也是不存在的! “婉婉,脸色这么难看,是晕船了吧?” “嫂子快进屋坐坐,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老旅长一家默默地盯着这一幕,一脸纳闷。 这脸色还难看? 那等到脸皮好看起来,岂不是得像仙女儿似的了! “奶奶!”岁岁一下船就已经浑身都舒坦了,她提着自己的小包袱,“哒哒哒”跑到项静云身边。 话音落下,又看了看顾副司令,歪了歪脑袋。 小团子见过爷爷,但那都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了,记不太清。 面前这个是爷爷吗? 他看起来凶巴巴的! “爷爷。”安年喊了一声。 顾副司令拍了拍他的肩膀:“长高了。” 岁岁见哥哥喊了,也奶声奶气道:“爷爷你好哇。” 顾副司令就是再不苟言笑,也得被这小家伙丰富的小表情给逗乐了。 他的嘴角微微向上扬,点点头:“你也长高了。” 岁岁挺起自己的小胸脯。 没错,她吃很多饭,很快就要变成岁岁姐姐啦! “爸,这是婉婉。”顾骁牵着楚婉的手,走到顾鼎山面前。 顾鼎山打量着楚婉。 公公和儿媳妇之间,有什么可以聊的吗?并没有。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好歹对这儿媳妇的第一印象是满意的,尤其是,当她开口喊了一句“爸爸”的时候。 这声“爸爸”,怎么说呢,乖乖巧巧的,不像自己闺女这么闹腾。 听着还是舒心的。 “回屋吃饭。”顾鼎山丢下这句话,转头瞧了安年一眼,说道,“你进来陪爷爷下棋。” 安年最喜欢下棋,屁颠屁颠跟着爷爷去了。 等到顾副司令转身一走,楚婉才放松下来。 顾骁和顾莹可说了好多回,说他们爸爸最难相处。 现在看来,老爷子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看,只不过,他们互不招惹,这段时间就能安然无恙地过去吧? 晚饭是项静云做的,大过年的,军区食堂没有开放,她把碗筷摆好,说道:“凑合着吃吧。” “这都凑合吃好几天了!”顾莹说。 “二十一年都这么过来了,你有什么不习惯的?”顾骁问。 顾莹一脸幽怨。 楚婉笑道:“明天我来做饭吧。” “这怎么行?”项静云说,“你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别进厨房。” “妈,就是做饭而已,不辛苦的。”楚婉说。 安年和岁岁对着饭桌上不是清蒸就是白灼的菜色,又想起楚婉的厨艺,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 “好哇好哇。”小团子说,“我们一起帮忙,就不辛苦啦!” 顾骁笑道:“那明天我去买菜。” “不用买,咱们去赶海,捞点海鲜回来。”齐远航说。 项静云和顾莹也想跟着楚婉学做菜,三个人便聊着明日菜单。 顾副司令没接话,耳朵却已经竖起来。早就听老伴说过儿媳妇的厨艺了得,是不是真的?他这把年纪了,什么都好,就是没口福,尝过最好吃的饭菜,还得是国营饭店大厨做的。 难道儿媳妇的厨艺,还能比得上国营饭店的大厨? 但不管怎么说,光是听她们暂时拟出来的菜单,就觉得怪馋人的了…… “爸,您想吃什么?”楚婉问道。 “我没什么想吃的。”顾副司令面不改色道。 …… 顾骁带着媳妇和孩子们回来之后,家里明显热闹了不少。 兄妹俩的笑声回荡在屋里时,项静云的脸上有说不出的欣慰。 年轻时,她和顾鼎山忙着上前线,忽略了对子女的陪伴和照顾。现在年纪大了,还以为得孤零零地过日子呢,没想到,还能享受天伦之乐。 现在家里只有两个孩子,将来,女儿和儿媳妇还得再生几个小不点,到时候家里满地的孩子,想一想就觉得美滋滋的! 项静云凑到自家小老头耳边嘀咕了几句。 顾副司令闻言,赞许地点头,冲着她低声道:“催一个。” 项静云“啧”一声:“你怎么不自己催!” 一家人终于团聚了,只看着姑嫂俩和孩子们坐在一起叽里咕噜地说着话,项静云就已经觉得暖心得不得了。 至于顾骁和齐远航,则是被顾鼎山拉到跟前,聊一聊部队里的事。 顾骁在他爸面前,始终保持着严肃,只是突然之间,他瞄到齐远航一个劲在给自己使眼色。 齐远航的眼睛都快要抽筋了,终于被顾骁注意到。 他舒了一口气,想要找个机会,把好兄弟拉到外边求助。 可是,顾副司令开口道:“不早了,明天还要带着两个孩子去赶海,早点休息。” “好。”顾骁站起来,问项静云,“妈,我们睡哪里?” “房间收拾好了。”项静云带着顾骁和楚婉去他们的房间,又让两个小家伙跟上自己的步伐,“安年和岁岁也有房间,等等奶奶。” “奶奶,我和岁岁一人一个房间吗?”安年问。 “是啊。”项静云笑道,“我们家就是房间多。” “远航,你愣着干什么呢?进来睡觉。”顾副司令说道。 齐远航的嘴角抽着,望一眼顾骁的方向。 顾骁和这一脸委屈的硬汉对视了片刻,终于明白了。 原来他使了一晚上眼色,是想和自己一屋啊。 齐远航看着好兄弟,眼中生出希望。 家里这么多房间,老爷子却还是要严防死守,生怕他不规矩。大年三十和初一晚上,他和未来老丈人一起睡,连呼都不敢打,眼睛瞪得像铜铃。 幸好顾骁来了! 齐远航满心期待地看着他,心情激动。 然而下一刻,他感受到顾骁眼中的同情,还看见人家转身回房的步伐。 “砰“一声,房门被关上了。 齐远航:??? 他不讲义气!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48章 第48章 齐远航和顾副司令躺在一张床上,一人一床被子。 他将自己包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一个头,和一双哀怨的眼睛。 顾鼎山躺下之后,还和未来女婿聊了几句。像是他递上去的结婚申请材料、结婚之后会批下来的家属院、顺便还叮嘱一下,结婚之后,两个人要互相忍让,别轻易闹红脸。 齐远航听着这些话,心中畅想着美好未来,才能稍微不这么生无可恋一些。 被子仍将他包得严严实实,他抬头望天,打了个哈欠。 其实齐远航也有些困了,他想着,昨天为了不让未来老丈人听见自己打呼的声音,几乎是熬了大半夜,眼睛瞪得都快要抽筋。可大家都是男人,让他听见自己打呼的声音也没什么吧?他们战友里,也就只有顾骁睡觉时非常警惕,睡不深才不打呼,其他人——都是呼噜声震天的! 齐远航决定放下自己心头小小的包袱,逐渐放松了眼皮,准备睡了。 可突然之前,他听见顾鼎山开口。 “小齐同志,我发现你睡觉不打呼?” 齐远航一个激灵,突然不这么困了。 “这还真是个优点。”顾鼎山赞许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闭上眼睛。 不一会儿工夫,齐远航听见他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齐远航彻底清醒了。 一整宿的时间,他都老老实实地平躺在顾副司令身旁,咬紧牙关,死活不让自己睡着。 未来老丈人夸他不打呼!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都得争气。 最困时,齐远航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满心怨念地想着,顾骁真不是人。 兄弟情是什么? 他们之间才没有这玩意儿! …… 楚婉睡了一个安稳觉,第二天醒来,才觉得舒服了些。 这会儿,就算是顾骁让她快点回成湾军区,她都不愿意,昨天刚经历了天旋地转,至少十天内,她都不愿意再坐船了! 项静云准备了早饭。虽然不会做什么五花八样的早点,但她会煮粥。她的粥,不单单只放了米,这可是瘦肉粥。 项书记不是抠抠搜搜的人,往锅里丢的不是肉沫,是肉片。项书记煮了一大锅,和老伴、儿子儿媳、女儿女婿还有两个小不点,一人一碗。 只是看见这让人毫无食欲的粥以及上面躺着的肉片,顾莹还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妈,你能做点不一样的吗?” 项静云说道:“顾莹同志,希望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岁岁的小胖手握着勺子,一边呼呼吹气,一边对顾莹说道:“姑姑,你怎么挑食呢?” 顾莹惊讶道:“每天吃粥,你能乐意?” “乐意呀!”岁岁也露出惊讶的小表情,“这里面有肉肉哇!” 虽说这粥很淡,可爸爸妈妈说了,好多小朋友是没法吃肉的,小团子经常尝肉味儿,要珍惜。 顾莹认了,脑袋往下一垂。 听她妈说,中午也是凑合着吃一顿,她再次叹了一口气。 “幸好我嫂子来了,晚上要给我们做海鲜吃。”顾莹说,“一定很香!” 顾副司令从屋里走出来,身后跟着黑眼圈快要垂到下巴的齐远航。 老爷子说道:“海鲜有什么好吃的?平时在我们这里,满海滩的小鱼小虾,都没人稀得去弄。” “那是因为平时我嫂子没来!”顾莹一本正经道,“我嫂子来了,什么都能做出滋味!” 顾副司令的逆反心理上来了,瞅一瞅顾莹她嫂子。 能有这么能耐吗? 两个小家伙见不得爷爷这怀疑的眼神,顾骁和齐远航也再次成为好兄弟,夸着媳妇和嫂子做的饭有多好吃。 项静云直接瞪了顾副司令一眼:“那你别吃!” 就这么一不小心,楚婉又被捧上天了。 她有点为难。 家里人成天夸她,夸得她心中满满的压力。 没办法,只能好好发挥,使出浑身解数做这一顿晚饭了。 …… 孩子们等不及了,催着顾骁带他们去赶海。 顾副司令家里没有捞海鲜的工具,还是上隔壁孙国武家,借了网兜、耙子、铲子,最后提了一个桶,一行人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两个男同志个子高,一手抱着一个娃,顾副司令将双手背在身后,说是懒得去,走路却脚下生风。 望着这一幕,老旅长一家子人就直发笑。 “他们家真是没什么东西可吃了,居然要去捞海鲜。” “这些玩意儿能有什么油水?” “一家子人都不会做饭,大过年的,就吃这些啊。” 吕爱莲笑着对自己的子女和孙子孙女们说:“又不是人人都像你们妈这么能干的!来,妈给你们下饺子吃!” 孙旅长一家子坐在饭桌前,吃着饺子。 大年三十和初一那天,他们家来了不少人,对比之下,显得隔壁一家子冷冷清清的。可到了初二,老顾家的儿子带着媳妇和孩子们回来了,那阵势,简直是满屋子的欢声笑语! 昨天晚上,孙国武一家往隔壁瞅一眼,看着他们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样子,满心的纳闷。尤其是吕爱莲,她有几个儿子,也有几个女儿,孩子们有了自己的家庭之后,和她总像是隔着一层,可反观项静云,怎么孩子成家了,这项书记和孩子们反倒是更亲近了? 要知道从前,即便顾骁回来了,和父母面对面坐着,也说不上几句话的! 吕爱莲实在是想不明白,索性不再想了,进厨房下饺子去。 另一边,顾骁抱着安年,齐远航抱着岁岁,捞海鲜去。 妹妹窝在齐叔叔怀里,特别心安理得,可安年都不用数手指就能算出来,等过完年,他七岁了,七岁的大孩子怎么还能让大人抱着走呢? 安年别别扭扭的,想要从顾爸爸怀里下来,可是,耳畔却响起顾爸爸温和的声音。 “年年别乱动。” 安年的小脸又红了。 他也不想让爸爸抱着走啊,可是爸爸喊他“年年”呢! 虽然清远的天气要比京市温暖很多,但毕竟是冬季,小朋友们不能下海玩水,也不能脱了鞋将脚丫子踩在柔软的沙滩上。 “太冰了,脚丫子会被冻坏的。”顾骁说。 “脚丫子会冻成冰棍儿吗?”岁岁奶声奶气地问。 “咸咸的冰棍儿。”齐远航乐呵呵一笑。 话音落下,他发觉两个小家伙都是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心中有些得意,但一不小心,又瞄到了站在一旁的顾副司令。 齐远航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不行,在未来老丈人面前,他说话得斯文一些。 顾副司令与齐远航一对视,眉心拧了一下,又舒展开。 没想到,这未来女婿还挺活泼。 老爷子在海岛住了几十年,对赶海毫无兴趣,愿意跟着他们一块儿来,主要是想在俩孩子面前威风一把。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儿子和未来女婿对着大海和海滩,并不是一筹莫展,年轻人的领悟能力很强,拿着耙子,没一会儿就耙出几个蛤蜊。 安年和岁岁的眼睛都亮了,飞奔到顾爸爸和齐叔叔身边,蹲在他们边上,一起耙蛤蜊。 “爸爸,这里还有一个!” “沙子下面还埋着一个哇!” “还有还有,这边还有!” 岁岁用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扒拉着沙子,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小的蛤蜊,用海水洗一下,蛤蜊看着干干净净的,像是贝壳似的。 小团子把蛤蜊揣进兜兜里,骄傲道:“岁岁要带回家送给妈妈!” “蛤蜊有什么好挖的,那里有螃蟹——”顾副司令耐不住寂寞,可他刚一出声,就听见安年惊喜的声音。 “是螃蟹!” 小家伙激动不已,脸蛋红红的,拉着齐远航就去逮螃蟹。 齐远航没碰过这玩意儿,看它打横着走,便也打横着去逮,只是手一伸,就被顾骁制止了。 “小心它咬你。” 齐远航立马把手收回来。 顾副司令想着,可算是到他出马的时候了,却不想,又被自己儿子抢了先。 顾骁蹲下,避开螃蟹灵活的钳子,直接逮住,丢进桶里。 “爸爸好厉害哇!”岁岁拍拍小手,兴奋道。 “那边还有!一个弯弯的虾!”安年又高喊。 “那是皮皮虾,齐叔叔来抓!”齐远航快步走过去。 岁岁也想去,一边拉着爸爸的手,另一边又放不下桶里刚捞到的海鲜。 好在小团子想到办法,小手挥了挥,把顾老爷子喊过来:“爷爷,你在这里帮我们看着桶,别让螃蟹爬出来哦!” 话音落下,岁岁飞奔走了,小的小背影渐行渐远。 不远处,两大两小捞着海鲜,不亦乐乎。 顾副司令望着他们欢快的身影,脑子里都是问号。 他们居然使唤他守着桶? 顾副司令英雄无用武之地,挑了块石头坐在上面,板着老脸生闷气。 不过好在,等他们折腾够了,终于对着几颗海胆犯了难。 “这东西怎么处理?”齐远航问。 “我去问爷爷!”岁岁撒开小短腿,跑了过来,拉着顾鼎山的手,“爷爷,你过来哇!” 顾副司令的脸色逐渐好看了些,被小团子拽了过去。 “这是海胆,没人吃的。”顾鼎山说,“丢了吧。” “不丢不丢!”安年着急道,“我好不容易捞到的。” 顾鼎山看一眼小孙子。 安年虽然不是他的亲孙子,但当时顾骁说要把孩子们领养回家时,他一句反对的话都没说过。顾骁和纪洪广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也是出生入死的战友,这个责任,他不背,谁来背? 这么多年,顾骁带着两个孩子生活,顾鼎山和这俩小家伙并不熟悉,但早就已经将他们当成自家的小孩。如今,自家的孩子有要求,身为爷爷的他,肯定要满足。 顾鼎山让顾骁回去拿了两个盆,学着之前海岛村民的做法,处理这几个海胆。 刚开始弄的时候,对着这些刺,老爷子有些暴躁,但一抬眸,看见两个孩子崇拜的目光。 “啧。”顾鼎山说,“这还不简单?” …… 太阳快下山时,赶海回来的祖孙三代满载而归。 这会儿,项静云也已经打了一些肉,还买了调味料,准备让楚婉大显身手。 看着项静云将一大堆调味品从篮子里掏出来,顾莹不由感叹,她妈虽然不会做饭,但是买调味料是真的花了大手笔! 只不过,这么多调味料,她自己又不用,放着会不会受潮…… 顾莹实在是想吐槽,可她憋住了。 总不能打击人家的积极性! 儿媳妇好不容易来婆家一趟,居然还要下厨,项静云怪不好意思的,便全程给楚婉打下手。 她自己一个人打下手不够,还把闺女喊过来:“莹莹,你也来跟你嫂子学着点。” 一大桶的海鲜被送到厨房里,见儿子和未来女婿在里面帮着处理,顾鼎山说道:“这是女同志干的活,咱们出来。” 只可惜,没人听他的。 顾鼎山活了大半辈子,在哪儿都是被人高看一眼,他说一,谁都不敢说二,哪知道现在在自家,居然屡屡吃瘪。 他轻咳一声,一时下不来台。 顾骁和齐远航是男同志,还是军人,在厨房打转像什么话! “螃蟹不见啦!”忽然,一道软乎乎的声音响起。 岁岁守在桶边上,看着灵活往外爬的螃蟹,快步追上去。 只是她不敢追得太紧,怕自己的脚指头被螃蟹咬住,转头找大人帮忙。 一屋子的大人,就开始了追螃蟹大作战。 看着这么混乱的家,顾副司令有些迷茫,转头去小院,准备清净一会儿。 可他一只腿刚迈出门槛,就看见孙国武和吕爱莲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瞅着他们家。 看起来,好像还怪羡慕的? 老旅长和他媳妇是真的羡慕。 这才大年初三,他们家的孩子们就已经开始收拾行李了,尤其是几个小的,说海岛不好玩,恨不得赶紧回去。哪像老顾一家,追个螃蟹而已,都要全家出动,多有滋有味啊。 孙旅长刚要叹气,一抬眼皮,对上顾鼎山的目光,立马把还没叹完的半口气吞到肚子里去。 “老顾,家里太吵了吧?”孙国武说道,“真是不消停,人多了闹腾啊。” “不吵。”顾鼎山想都没想,说道。 “啊?”孙国武一怔。 “老孙,这是天伦之乐啊。”顾鼎山的嘴角牵了牵,“温馨、美满、幸福。” 说完之后,他往屋里走:“爷爷帮你们捉螃蟹。” 孙国武:? 嘚瑟什么啊! …… 孙旅长一家,吃了好几天饺子了。 晚上吕爱莲煮了饺子,又炒了两盘蔬菜,一家人就开饭了。 孙子孙女们的嘴巴撅得快要挂油瓶。 “怎么没有肉啊?” 老俩口的小儿媳也说道:“没别的菜了吗?” “前两天不都吃过肉了吗?哪能天天吃肉的。”吕爱莲说。 就算他们家条件比其他人家要好一些,但也不是顿顿吃肉的。老一辈人节省惯了,在吃方面,只想着填饱肚子,现在是都是大年初三了,难不成这肉得吃到大年初八?钱和肉票可不是这么糟蹋的! “大过年的,就算天天吃肉怎么了……” “孩子们馋肉,要闹的。” 儿子和儿媳都不高兴了,嘀咕几句。吕爱莲刚要板起脸,突然闻到一阵阵香味。 香气是从隔壁屋飘过来的,有海鲜的鲜香味,还夹杂着肉香。 “他们家做了什么好吃的?” “不是说隔壁老顾家上上下下都不会做饭的吗?” 孙国武一家三代都是满脸狐疑,悄悄把房门敞开。 谁知道,把房门一打开,他更气了。 隔壁家的房门也开着,故意开着的。 这是着了老顾的道了! 在海岛住惯了的人,根本就不觉得海鲜有什么值得吃的。尤其是皮皮虾和海胆,平时他们捞到了,都会直接丢回去。因为这些海鲜吃进肚子里,就跟没吃似的,根本就不管饱,人人肚子里都缺油水,谁稀罕呢? 项静云之前在成湾军区时让楚婉过年来吃海鲜,也就是随口一说,并不觉得海鲜有什么珍贵的,尤其是白灼和清蒸的海鲜,淡而无味,还不及榨菜来得香。 可就是这些她平时瞧不上的食材,到了儿媳妇的锅铲底下,居然变出好多种花样。 海胆是用来蒸蛋的,蒸出来之后,带着些许海水的味道,用勺子舀一口,又滑又嫩。皮皮虾是先用蒜蓉爆香的,两边都带着些金黄,肉质一点都不松散,嚼着很有弹性。这季节梭子蟹肥美,只是老俩口吃腻了,原本清蒸着也没什么滋味,但楚婉调了一碗酱料,蟹壳被敲开,剥出白白嫩嫩的蟹肉,往酱料里一蘸,口感丰富。 蛤蜊是用来做汤的,只放了一些姜丝、葱末和一些盐巴,但却原汁原味,特别鲜甜。 楚婉将梭子蟹的蟹钳掰下来,用刀背敲了一下,给孩子们剥出来。 岁岁的嘴巴张得大大的,等待投喂。 今年已经七岁的安年在妈妈面前变成“年年”,也是个小朋友,不再觉得害羞了,学着妹妹的样子张大嘴巴。 楚婉还没来得及剥完这蟹钳,手中的蟹钳就被顾骁拿走了。 “多大的孩子了,还要喂。”顾骁一边说,一边给他们剥出蟹肉,一人嘴里塞一口。 岁岁吃得津津有味,又突然想起什么,小声问:“爸爸洗手手了吗?” 顾骁:? “洗过了。” “婉婉,你的手艺真好。”项静云又忍不住夸夸儿媳妇。 “嫂子,我以前吃过好几次皮皮虾,但是每次都不好吃,你做得真香!”顾莹吃着切成小段的皮皮虾,几乎停不下来,“连虾壳里都吸满了汤汁!” “回去我给你做。”齐远航看着顾莹,笑道,“我刚才学会了。” “我们清远没有这个。”顾莹说。 “那就多捞一点,带回去哇。”岁岁的嘴巴里装着满满的海胆蛋羹。 “带回去路上就死了!”顾莹说,“不新鲜的皮皮虾不好吃。” “那就——”岁岁歪着脑袋,“把海水装进桶里带回去哇!” 楚婉笑了:“那回去的路上,就得由岁岁看好这个桶。” 岁岁思索了好久,还是决定放弃。 她还小,怎么能看管好这么多皮皮虾呢! 一家人说说笑笑时,见楚婉站起来:“还有一盘红烧肉,我先去盛出来。” 顾副司令低着头狂吃海鲜,但耳朵还没有停止工作,听儿媳妇这么一说,忽地抬起头。 除了海鲜,还有红烧肉? “我帮你。”顾骁陪着楚婉一起进厨房。 红烧肉是在锅里炖着的,锅盖关着,里头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翻滚的五花肉将汤汁吸进去。 楚婉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将锅盖打开,一股子热气冒出来,连带着的还有浓浓的肉香味。 她拿起锅铲,炒糖上色,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就可以出锅了。 出锅之前,得先试一试咸淡,楚婉拿了一双筷子,给顾骁夹过去。 看着她弯弯的笑眼,他愣了一下:“啊?” “吃肉。”楚婉笑道,“啊——” 平时楚婉就是这么哄着安年和岁岁的。 他又不是小孩子,哪还需要媳妇这么哄着? 但说句实在话,媳妇这一招实在是让他很受用。 顾骁接下楚婉递来的红烧肉。 “好吃吗?” “好吃。” 小俩口在清远总是没法自己待着,连去厨房盛菜都要黏黏糊糊地待在一起,这会儿看着他们嘀嘀咕咕地说着悄悄话,其他人是没打算打扰的。 只有顾副司令,最没眼力见儿。 “怎么还没出来?”顾副司令问。 顾骁:…… “来了来了。” 顾莹睨她爸一眼。 怎么这么煞风景呢! 一碗红烧肉上桌,大家才知道,顾副司令并不是真不让儿子和儿媳妇腻歪。 人家满心满眼都装着红烧肉。 红烧肉一上桌,他第一个伸筷子,夹了一口。 五花肉选得肥瘦相间,又糯又弹的皮,用舌尖一抿,看似肥腻的夹层竟像是嫩豆腐一样绵软又细腻。这肉是楚婉花了好些工夫炖的,肉质软软烂烂的,香气扑鼻,刚沾着牙,就快要化开。 再细品汤汁的滋味,有点甜,又有点咸,肉香实在是太浓郁了,顾副司令吃得根本就停不下来。 他儿媳妇做的饭菜,居然这么可口。 真是深藏不露。 盘子里的肉很快就被抢空了,但即便红烧肉被吃完,大家还是不让项静云把盘子端走,盘底下还有汤汁呢。经过大火收汁之后的汤,特别浓稠,单喝着有点咸,可拌上米饭就正正好。 汤汁一淋,米饭的颜色变得又红又亮的,就连两个小家伙都能一口气吃下一整碗米饭。 一家子人吃得倍儿香,顾骁和楚婉对视,都忍不住笑了。 “你们笑什么?”顾副司令抬起头。 “昨天爸还说没什么想吃的呢。”楚婉唇角的弧度扬起,笑容灿烂。 “今天整桌子菜都是您一个人吃的。”顾骁接她的话。 顾副司令的筷子顿了顿,继续扒饭。 谁说的,一家人都吃了,谁不是满嘴的油? 怎么非得针对他这小老头呢! 这一晚,顾家人吃得满足,笑声更加响亮了。 边上老旅长一家,肚子里只装着饺子和几片菜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几个儿媳妇们羡慕楚婉,人家当儿媳妇的,怎么被婆家人宠上天? 吕爱莲则羡慕项静云,人家当婆婆的,怎么就能找到个这么懂事乖巧又难干的儿媳妇? 只不过,大家埋怨来,埋怨去,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一致的。 老顾家的儿子顾骁,平时过的得是什么神仙日子啊! …… 楚婉喜欢海岛的生活。 这些日子,顾骁不忙,陪着她的时间就多了。 小俩口时而一起去海边漫步,时而带着安年和岁岁堆沙堡,时间一转眼就过去。 等到过了初八,他们就得回京市了。 这天是初七,安年和岁岁跟着爸爸妈妈玩到傍晚才回来。 岁岁是被顾骁抱着回来的。 小团子有点调皮,趁着大人不注意的时候,把鞋子脱了,脚丫子悄悄踩进沙子里。 被大人发现了之后,她还奶呼呼地说自己这是蟹钳子蘸酱料,逗得小俩口又好气又好笑。 “岁岁不怕小脚丫被冻成咸冰棍儿了?”顾骁抱着她问。 小团子的脚丫缩了一下,抖下几粒细沙子,将脑袋埋进爸爸的肩膀上。 知道自己做错事,就得识相哇。 回到院子里,一家四口看见顾莹被隔壁吕爱莲拽着说话。 上了年纪的人,很容易就培养出两个爱好,催婚和催生小孩。 吕爱莲催了顾莹,转眼看见楚婉,立马对顾骁说道:“小顾啊,你们俩也得抓紧时间再生几个孩子,陪哥哥姐姐做个伴儿。” 楚婉失笑。 劝人生小孩,一生就是“几个”打底的吗? 小俩口敷衍了几句,带着孩子回屋。 安年和岁岁眨巴着眼睛看楚婉,欲言又止。 “你们想说什么?”楚婉问。 小团子软乎乎地说:“可以给岁岁生一个妹妹吗?” 安年也挠挠头:“可以给我生一个弟弟吗?” 楚婉蹲下来,看着他俩不自然的神色,忍不住笑道:“谁教你们这么说的?” 恰好这时,顾鼎山从书房出来,喊安年去下棋。 只是他还没开口,就见两个小家伙同时伸出手指,指着他的方向。 顾鼎山:? …… 在清远军区这些天,楚婉唯一觉得有些烦恼的,是长辈的催生问题。 不过这问题也不算很大,因为每当他们催的时候,顾骁就总会挡在她面前。他一会儿说自己还年轻,一会儿说部队太忙,一会儿又说安年和岁岁还小。 顾鼎山和项静云说他这都是借口,顾骁不反驳,也不承认,听着烦了,就直接懒得搭理他们。 项静云将顾鼎山拉到一边去:“我们自己要孩子也晚,别催他们了。” “是不是儿媳妇要上大学,不好分心思照顾孩子?”顾鼎山问。 “应该是,先把大学念完再说吧。” “上什么大学!好好的日子,非要折腾。” “别再说这些不讨人喜欢的话!” 还是前两天听楚婉说漏嘴,老俩口才知道,原来儿媳妇报的不光是京市的学校,还有岭市那边的大学。 要是考到这么远的地方去,小俩口分隔两地可怎么行? 但到底是大过年的,谁也没有刻意提起这事,只是心里头都有些担忧。 想要家里多添几个孩子是人之常情,可作为长辈,顾鼎山和项静云还算是开明的,两个人自己在私底下念叨了几句,没再把这事往心里去。 毕竟这么些年,一双儿女几乎没怎么让他们操心,现在上了年纪,他们再来管年轻人的生活,不太合适。 初八清早,孩子们都准备回去了,顾鼎山和项静云心中都满是不舍。 虽说顾副司令前些天总说家里吵得慌,让他们静一静,可要真静下来了,他估计自己晚上得失眠。 齐远航只和未来老丈人一块儿睡了三天而已,头几天,几乎是一场噩梦。直到赶海那边,他累得不行,一不小心早早地睡着了,呼噜声吵得顾老爷子翻来覆去,第二天,老爷子向顾莹告状,顺便让项静云重新给齐远航安排了个房间。 被告了状的顾莹,丝毫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齐远航美滋滋地度过了在海岛的剩余几天时光。 一行六个人,离开海岛的时候齐齐整整的。楚婉和岁岁吃了好多酸梅子,还往肚脐上贴了姜片,但想起要坐船,还是胆战心惊。 项静云将他们送到码头,站在岸边时,眼眶微红,下次再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向来干脆果断的项书记,不自觉地啰嗦了起来。 “婉婉在家属院什么都好,就是也得当心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那人心眼不好……” “等录取通知书到了,记得给妈发一封电报,跟我说一声。当年我和你爸也总是聚少离多的,不怕的。不管考到哪里去,再远也没事,别有心理压力,考上大学就是件喜庆的事儿!” “你们要是遇到事了,记得给爸妈打电话,我已经退休了,时间这么多,要是你们需要,就喊我过去。” “对了,等回去之后,结婚申请一下来,莹莹和远航就要领结婚证了吧?结婚之后,两个人要好好过日子,尤其是莹莹,别欺负远航。” 顾莹的眉头抬了一下:“我看起来像是很会欺负人的吗?” “像。”齐远航点点头。 “妈,我们知道了。”楚婉软声道。 “对了,爸呢?”顾骁这才发觉顾鼎山没来。 “对哇,爷爷呢!”岁岁好奇地张望。 “刚才有位小同志过来,说是成湾军区有人给你爷爷打电话,他去接电话了。估计是程旅长打来拜年的,他们经常通信、通电话。”项静云解释完,又想起来还没嘱咐安年和岁岁,又继续道,“对了,你们俩回去之后要乖乖的,还得好好学习……” 船就要开了。 项静云再不舍都好,也得目送着孩子们离开。 码头的海水是蓝色的,海风吹拂,海鸥飞翔着。 在催促声中,他们从悬梯登到甲板,向项静云挥手道别。 “奶奶再见!” “妈,我们会常给您写信的!” “记得来看我们……” 离别的场面有些伤感,但伤感是一时的,一家人总会重逢团聚。 岁岁被爸爸抱着,用力挥着手道别,突然看见一道身影。 “是爷爷哇!爷爷来啦!” 大家望过去,看见顾副司令赶来送孩子们匆匆的步履。 远远地,大家听见他大声道:“婉婉!老程给我打电话了!” 楚婉一怔,公公平时不这么喊她,现在看起来,像是有什么急事。 海浪与海风的声音夹杂着。 楚婉听不清。 隔着不短的距离,她身体往前倾,高喊道:“爸!您说什么?” “考上了!考上了!” “录取通知书寄到成湾军区了!” “是京市大学,你考上京大了!”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49章 第49章 不仅仅是楚婉,就连顾骁和顾莹兄妹俩,都从未见过他们家老爷子这么不淡定的样子,从小到大都没有。 他们都是将身体往前倾,想要听清顾鼎山说的是什么。可无奈海风太大,每当顾副司令把声音抬高一点,海风和海浪的声音也会变得更高,像是非要和他们过不去似的。 “叔,你说什么?”齐远航把手放在耳边边,伸长了脖子往前探。 “京什么?” “京市什么?” “什么大学?” 突然,顾骁和楚婉的眼睛一亮。 “是京大!” 顾骁握着媳妇的手:“婉婉,你考上京大了!” 楚婉的心脏噗通噗通直跳,向来说话都抬不高声音的话,难得用尽了全身力气,大声问:“爸?是京市大学吗?” 船已经驶远了。 楚婉向岸边望去时,看见公婆的嘴巴一直在动。 “我们听不清!”顾骁喊。 齐远航帮着一起喊:“听不清!” 楚婉的眉心蹙着,双手紧紧捏着衣角,连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两个孩子突然高喊。 “爷爷点头啦!” “爷爷奶奶都点头啦!” 岸边顾副司令和项书记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远了,远得连他们的五官轮廓都看不清。 此时的他们已经彻底放弃挣扎,不费劲这么喊着,而是用力点头。 老俩口把头点得像捣蒜,动作幅度之大,甲板上他们的孩子们和孙子孙女们立马就看懂了。 “真的是京大!”楚婉惊喜道。 “考上了,考上了。”顾骁一把将媳妇圈入怀中,“不用去岭市了!” “太好了!” “嫂子,你居然能考上京大,太厉害了吧!” 安年和岁岁的心里头揣不下这么多忧愁,虽然知道楚婉可能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上大学,但两个小家伙的心中还没有概念,此时看大家都欢呼起来,他们才知道——哇,原来妈妈就在家附近念书,太棒啦。 兄妹俩跟着大人一起傻乐,小脸蛋也不知道是被海风吹的,还是兴奋的,变得红扑扑。 此时岸边的老俩口,看着渐渐驶向远方的船,再看看甲板上高兴地团团转的几道身影,心中有说不出的欣慰。 “媳妇。”顾副司令有些担忧地问,“你说咱们儿子女儿、儿媳妇女婿和两个小不点,他们是不是耳背?” 隔着这一段距离,顾副司令能听见他们说的话,可他们愣是听不见自己说的。 可不是耳背吗? 年纪轻轻的,耳朵怎么这么不好使? 不过这样的小担忧,很快就被项静云脸上的喜色冲去了。 项静云说是让楚婉别有心理负担,就算去了遥远的岭市念书,时间也是一眨眼过去,可作为长辈,心里头哪能不着急呢?现在好了,婉婉就在京市念书,离军区不远,夫妻俩虽不能住在一起,可凡事也能有个照应,怎么看都觉得合适。 老俩口的脸上都不由挂起笑容。 “其实照我说,还是别考大学最好。就在家属院待着,当个老师也不算没工作,非要折腾什么啊……”顾鼎山嘀咕,“现在好了,至少这几年都抱不了小孙子和小孙女。” “你想抱,就去抱安年和岁岁。”项静云说,“婉婉才二十岁,就算大学四年毕业了,也才二十四岁,到时候生孩子正好。现在和以前咱们以前不一样了,不是十八、岁就抱三个娃的年代。再说了,当年我们俩也忙,整个家属院的人都当爹当妈了,我们才想着生孩子呢。” 作为长辈,还是快退了休的那种,顾鼎山成天盼着的就是抱孙子抱孙女。 但项静云说的也有道理。 当年他俩生孩子比较晚,但即便孩子生出来了,也没什么时间亲自照顾,那会儿顾骁和顾莹都还小,被他们往宁玉村一送,错过了孩子的童年。之前顾鼎山还以为孩子只要能健康平安长大就行,可这一回见到安年和岁岁,他才知道不是这样的。 小家伙们都是需要父母的,如果不是因为楚婉和顾骁在孩子们身上花了心思,安年可能还是像以前那样孤僻,岁岁也许还是个小哭包。 现在安年和岁岁慢慢长大了,平时在军区和顾骁待在一起,楚婉空闲时,则能去市里,是不会错过父母陪伴的。可如果在这个不合适的时候,再生一个小不点,他们哪有时间照顾呢? 过去顾鼎山撺掇着项静云给儿子写信催婚,现在则是撺掇着要催生。 只不过小老头也挺讲道理,细细考虑之后,点了点头:“也好,等儿媳妇大学毕业,我也已经退休了,到时候可以好好抱孙子孙女。” “说不定能先抱外孙和外孙女呢。”项静云乐呵呵道。 “也是!”顾鼎山的嘴角一弯,笑了起来。 从前抱的是安年,安年大了抱岁岁,等将来,又有源源不断的小婴儿们可以让他们抱着过手瘾…… 老俩口觉得,晚年生活实在是太美好了。 家属院里的老旅长和他媳妇早在几天前就已经把家人们送走了,左等右等,终于等到隔壁老顾家也冷清下来。 大清早的,顾家连个人都没有,孙国武和吕爱莲猜测他们已经去码头了,想着这回来的时候,顾副司令终于可以消停会儿了。 可谁知道,等他们一回来,还是一脸的笑容。 孙国武瞟了他们一眼,问道:“老顾,什么事这么乐呵啊?” 要是照平常,顾副司令大概就是随便敷衍两句,就进屋了。 可今天不一样,他停下脚步,慢悠悠地说:“成湾军区的老程给我打电话,说是我儿媳妇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什么录取通知书?”吕爱莲愣了一下,一下子站起来,“你儿媳妇考上大学了?” “考上了。”顾鼎山说道,“说是考上京大了,你们知道不?” 孙国武和吕爱莲还震惊于顾骁那个漂亮的媳妇说话有多得体、厨艺有多好、平时有多讨人喜欢,现在人家一走,还带来考上大学的好消息,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京大是什么大学?”孙国武问道,“很难考?” “数一数二的大学。”顾鼎山说完,又默默用余光瞄了项静云一眼,老伴在边上,影响他发挥了,毕竟他怕自己太嘚瑟,被她笑话。 “你们家儿媳妇这么有文化啊!”吕爱莲忍不住惊叹道。 顾鼎山不再说了,准备改天趁项静云不在边上,再好好跟老对头吹牛。 然而,项静云自己先出声。 “我儿媳妇从小到大的学习成绩都很好。这孩子聪明,可能是随了她妈吧,她妈就是京大的教授。”项静云轻描淡写道。 顾副司令:! 老伴说的话,真是深得他心啊! 孙国武和吕爱莲彻底服气了。 人家的儿媳妇,还真是从头到尾都挑不出毛病,哪能让人不羡慕呢? “这以后出来就是吃公家饭了!” “小俩口的日子,肯定是一天过得比一天好的。” “你儿子从哪儿找来这么优秀的儿媳妇啊……” 老俩口的笑容都快要溢出来了。 “没有没有……” “优秀归优秀,但也不能太骄傲嘛。” …… 楚婉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趟回程,又得经历一番天旋地转,早在前些天,就开始忧心忡忡的。可也不知道是因为肚子里的酸梅和肚脐上的生姜片起了作用,还是太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京大的录取通知书,回程坐船时,她的身体居然很争气,除了一点可以忍耐的不适之后,没什么其他反应。 与她相比,岁岁就显得可怜巴巴的了。 时时刻刻都精力充沛的小团子,此时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整个人蔫蔫儿的。她的小脑袋很晕,小手和小脚也很晕,嘴巴张大,“呕”地一声。 “快拿个盆接着。”齐远航说。 楚婉给岁岁拿了个盆,在她面前接着,边上顾骁和顾莹轻轻拍着小团子的背,和大人相比,安年的手太小了,在妹妹的背上找不到空位,一时不知道往哪里拍。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妹妹也不是这么胖啊。 “吐吧。”楚婉揉揉孩子的小脸蛋,说道,“吐出来就舒服了。” 岁岁张大嘴巴,“啊啊哦哦”了好几声,嘴角往下弯:“吐不出来哇。” 大早上的,项静云担心岁岁吃多了坐船会不舒服,就只让她垫了一下肚子而已。现在小团子即便难受,也没什么可吐的。 楚婉既心疼又好笑,把岁岁抱到自己怀里:“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到了。”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有气无力的小团子都是窝在楚婉的怀中。 她的小脸蛋冰冰凉凉的,贴着妈妈的脸颊,时不时都要虚弱地问一句。 “到了吗?” “快到了。” “到了吗?” “快到啦。” 楚婉的耳畔充斥着小团子的问题,每一个问题都是相同的,还就只有这么三个字,但由始至终,她都很有耐心,连带着声音都是轻柔的,倒是让岁岁舒服多了。 “妈妈,你能给岁岁讲故事吗?”岁岁软声问。 “可以啊,岁岁有力气听吗?” “有——哇——”小团子挣扎着说。 楚婉失笑,柔声道:“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森林里啊……” 安年好困,依偎在楚婉边上时,一不小心就被故事哄睡着了。 岁岁圆滚滚的身体窝在楚婉的怀里,小手软软地搭着她的胳膊,歪着脑袋,认真地听着。 边上,齐远航来回跑着去换热毛巾,顾骁将热毛巾敷在孩子的小脸上给她擦一擦,顾莹则轻轻拍着她的背。 小团子的脑袋好像不晕乎了,眨巴着眼睛,看着爸爸妈妈、哥哥、姑姑还有齐叔叔。 望着这一幕,船上的其他乘客的嘴角的笑容都变得温暖起来。 这小丫头的待遇,是真不错。 …… 对于楚月而言,这个年过得太糟心了。 结婚之前,每当过年,她都特别期待。父母对她很宠爱,从小到大都给压岁钱,即便后来参加了工作,也不例外。他们很大方,给的压岁钱并不少,还会提醒,让她千万别告诉楚婉。楚月觉得楚婉挺可怜的,但她可怜惯了,也轮不着自己操心。那些年,楚月会拿着这些钱还有楚景山单位分的布票去做衣服,过年的新衣服一穿,大院里谁见了都要夸几句,她吃着零嘴、看着电影,等到太阳快下山时再回家吃年夜饭,过得有滋有味的。 可结婚之后,一切都不同了。 从大年三十到初三,她和祁俊伟从早到晚都在吵架,每当脾气一上来,曾经相爱的夫妻俩就像彼此是仇人似的,什么不好听的话都要往对方的心窝上戳。 就在初三那天,楚月又因为想要去国营饭店吃一顿好的而跟祁俊伟吵起来。她说,从前处对象的时候,他从不吝啬,现在怎么连几两饭票肉票都不舍得。祁俊伟只是冷笑一声,问她知不知道家里的钱都去哪儿了? 楚月知道。 那些钱,被她母亲拿去做手术治病了,可那是她妈啊,难道要把钱要回来?更何况,现在人已经被送去劳改,上哪儿找郑松萍去? 她气得要命,说的话就更难听了,骂祁俊伟窝囊,连这么一点小钱都惦记着。 当时,祁俊伟直接摔断了拐杖,吓了她一跳。 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了。 如今这个糟心年过去了,楚月和祁俊伟在家里,互不搭理,家里半点声音都没有。 大院里那些回老家探亲的军人和军属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大家伙儿一回来,都听说录取通知书已经带到的事。 大院里,楚婉考上京大,袁欧欧考上津大,还有两位军属拿到的录取书,则是邻近城市的专科学校。 在家属院住久了,有的邻里之间的关系,甚至比亲人还要亲。大家都为这几个考上大学的同志们高兴,整个军区大院的气氛出奇好。 楚婉还没回来,所有的注意力,都是放在袁欧欧身上的。 谁知没想到,袁欧欧居然能考上津市的医科大学。 “一个人带三个孩子,得买菜做饭洗碗洗衣服,短短一个月的复习时间,就能考上这么好的学校,袁同志真是太能耐了。” “以前都不知道,蔡团长的媳妇居然这么有文化。” “以后不能喊袁同志了,得喊袁医生!” 袁欧欧听着大家说的话,双眸亮晶晶的。 她低着头,一遍又一遍看着自己的录取通知书,急着往家里走。 考上了,真的考上了,这些年的煎熬都是值得的,她才二十九岁,由现在起,人生才刚刚开始。 楚月站在自家门口,望着袁欧欧因喜悦而变得轻快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袁医生?她想得太美了。 楚月回想原剧情,知道袁欧欧并没能去上大学。 在原剧情中对袁欧欧的描述不多,情节的存在,是为了突显原女主和原男主的情比金坚以及互相包容。楚月只知道,蔡团长听说袁欧欧考到津市去之后,非常生气,立马给媳妇的娘家人发了一封电报。袁欧欧的欣喜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继子和继女听他们奶奶挑拨,家里每天都是鸡飞狗跳,最后那对双胞胎继女,竟悄悄将她藏好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给撕了。通知书被撕后,袁欧欧几乎崩溃,哭着提出离婚,但她娘家人赶到,说是她娘家弟弟的工作出了问题,还得由蔡团长帮忙走动疏通,反正通知书没了,她也上不了大学,还离什么婚呢? 袁欧欧彻底心寒,自然没这么容易说服,可蔡团长虽对她没什么感情,但对三个孩子是真的疼惜,孩子们离不开她,他就死活不离婚。军婚是没这么好离的,蔡团长不同意,这事只能拖着。慢慢地,拖到大学开学了,袁欧欧站在家属院门口,望着考上大学的同志们收拾行李离开,掉下眼泪。 原剧情中,在那之后,袁欧欧就变得不正常了。她仍旧做饭,仍旧照顾孩子们,可却安静得出奇。起初谁都没觉得哪里出问题了,直到很久之后,她拿着一张白纸,到处给人看,说这是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大家才意识到,她受到的打击太大了。 这只是原剧情中一个小小的情节,却是袁欧欧的一生。 …… “津大?”蔡团长不敢置信,接过录取通知书时,板起脸,“你要考到津市去?孩子们怎么办?” “不许去。”他说道,“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我又不是没给你吃,没给你穿,为什么非要跑这么远的地方受罪?当医生有什么好的?不辛苦吗?我的津贴够你用。” 平日里,在这个家中,是蔡团长说了算的。 但这一天,他发了一顿脾气之后,才发现,袁欧欧的神色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要冷淡并且坚定。 “我要去念大学。”袁欧欧说,“这是我的梦想。” “梦想?”蔡团长嗤笑,“以后给你们家拿这么多彩礼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有这么远大的梦想?” 见父亲笑了,三个孩子也都笑起来。 袁欧欧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帮你把孩子们带到这么大,再多的彩礼钱也还清了。我要去念书,我们离婚吧。” 整个军区大院,就没有哪对是离婚的。 蔡团长从没有见袁欧欧这么硬气过,脸色一变:“你是认真的?” 袁欧欧沉默片刻:“我想离婚。” 其实,在袁欧欧决定报名参加高考时,只想过有多远考多远,至少逃离几年的时间,但并没有想过要离婚。 直到过年前那段时间,她和楚婉熟悉起来。 也许人和人之间真的有一见如故,那一个多月的时间,袁欧欧和楚婉聊了很多,彼此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她知道了楚婉在宁玉村发生的一切,也知道了楚婉当时离开那个村子时,是鼓足了怎样的勇气,头也不回地转身。 与过去的楚婉相比,袁欧欧过得要好一些,至少她吃穿不愁,也不用忍受旁人的冷言冷语。 可就这样待在蔡家过一辈子,她甘心吗? 袁欧欧以为楚婉性子绵软,什么都不争不抢,只是因为幸运,所以好事才总落在她头上。可原来事实是,楚婉也曾反抗过,争取过。 于是慢慢地,袁欧欧在心底种下一个念头。 是离婚的念头。 “我坚决不会同意。”蔡团长说。 袁欧欧沉吟片刻,轻声道:“那我就请方主任、金主任、董政委、程旅长、梁副团长帮忙,请他们劝劝你。” 蔡团长这么爱面子的一个人,怎么能忍受家丑外扬。 他脸色一变:“你疯了!” 话音落下,他又说道:“你先别冲动,我们好好商量一下,行不行?” 蔡团长的三个孩子正在吃他们后妈做的饭,一口接着一口,顺便冷漠地看着他们,像是在看搭台子唱的好戏。 袁欧欧主意已定,一声也不吭,可蔡团长却已经将她拉到屋里去。 之后,蔡雪松听见他爸的语气难得软了下来,好言好语地劝着后妈。 “你不就是想要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吗?” “咱们生一个,行不行?” …… 这一路,顾骁带着媳妇和孩子,以及妹妹和未来妹夫,先是坐船,再坐火车,最后到了京市火车站,再转车回到成湾军区,一路颠簸。 不过路途虽漫长,一家人待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尤其是边上还跟着个一下船就立马精神抖擞的小话痨,小话痨带动着她哥哥,兄妹俩一起给大人们解闷,一转眼,就回到军区了。 齐远航先帮顾莹把行李提到医院宿舍楼,在宿舍楼下,他看见打扫卫生的阿姨一个劲盯着他瞅。 “阿姨,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我帮我未来媳妇把行李提上去。”他说。 阿姨乐了:“我这里又不是学校宿舍,就算你俩不结婚,只帮忙提个行李也没人有意见。” “说什么呢!”齐远航说道,“我俩一定会结婚的。” 阿姨:? 小伙子年纪轻轻,听人说话还得听吉利话呢! 把顾莹的行李放好之后,齐远航就和顾骁一样,先回部队报到。 结婚申请是由程旅长批的,他心急火燎的,好不容易抽了个时间,跑去旅长办公室一趟。 “程旅长,我和顾莹同志的结婚申请,没问题吧?”他问。 程旅长拿出申请,抿了抿唇角:“问题嘛——” 齐远航紧张兮兮地看着他,额头上的冷汗都要掉下来了,终于听见他开口。 “问题嘛,肯定是没有的。” 齐远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程旅长,下回说话别卖关子。” 程旅长抬了抬眉。 齐远航露出真诚的笑容:“我不是在教您做事。” 结婚申请已经通过,接下来还得看看家属院的申请情况,齐远航丢下一句“先走了”,就跑得飞快,片刻都等不及。 望着齐远航的背影,程旅长不由笑了。 他看着带出来的这俩营长,上战场时都是果决又雷厉风行,怎么到了处对象时,都跟愣头青似的了? …… 楚婉一到家属院,就立马跑去找自己的录取通知书。 通知书暂时是由方主任保管的,此时方主任将信封递给她,笑着说:“恭喜你。” 楚婉接过信封,着急地打开,看见录取通知书上“京市大学”这四个字,再看一眼自己的名字,不由有些鼻酸。 虽然在海岛时,她就已经知道自己考上京大了,可真正将这封通知书拿在手上的感觉却不一样,沉甸甸的。 “方主任,我能不能借用一下电话?”她问道。 方主任带着她去了自己爱人的办公室。 梁副团长说道:“尽管打,不要紧。” 梁副团长和方主任都在办公室,但将电话边上的位置让了出来。 “你好同志,请问可以麻烦您去一趟姜教授家,请她接电话吗?”楚婉拨通电话。 漫长的等待过程中,梁副团长和方主任看着楚婉,都是一脸感慨。 虽说现在两个孩子都是冲着她喊妈妈的,但她毕竟还年轻,梁副团长和方主任看着她,就总觉得像是看着自己闺女似的,还小。不过没想到,这小姑娘,就算拿到这么了不得的录取通知书,仍旧很平静,像是经过大风浪似的,镇定得很。 这哪是二十岁的小姑娘啊? 太成熟了,真有军嫂风范。 楚婉握着电话,等了许久,突然出声。 “妈妈。” “妈妈,我考上京大了!” 俩口子听见楚婉的声音软乎乎的,说话时的尾音都是上扬的。 他俩一抬头,又看见她的眼圈红红的,说完话,脸颊也红红的,乖乖巧巧地等待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话。 梁副团长和方主任忍不住相视而笑。 顾营长他媳妇哪有这么成熟冷静呢? 也就是个等待母亲夸奖的小姑娘而已,孩子气得很。 不过,人家考上的可是京大,该夸! …… 京大将在下个月开学,也就是春暖花开的三月。 在等待开学期间,楚婉回到军区小学,向章校长提出离职的申请。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之前说的都是酸话,现在却没法酸了。 差距不这么明显的时候,他们还能嫉妒,可人家现在不光是大学生,还是京大的大学生,到了他们踮着脚尖都够不着的高度。 军区小学已经开学了,递交离职申请之后,楚婉去看了看自己之前教的孩子们。 她还什么都没解释呢,就见孩子们已经挨过来,拉着她的胳膊,说舍不得楚老师去上大学。 “你们怎么知道的?”楚婉好奇地问。 一道道齐刷刷的目光落在安年身上。 安年挠了挠后脑勺。 妈妈考上大学了,他早就已经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小伙伴们了。 安年的小脸蛋红红的,默默地举起手:“我说的。” 大人们都说,凡事不能骄傲,妈妈会不会批评他? 但是再看一眼,安年发现,楚婉的笑容还是温温柔柔的,他松了一口气,妈妈从来不批评人! “还是安年好,在家就能看见楚老师。” “我也想去楚老师家里当楚老师的孩子。” 楚婉变成孩子王,被这些一年级的小朋友们围绕着。 虽然在军区小学任职的时间不长,可这毕竟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对这些孩子们是有感情的。 在上个学期,楚婉会给上课表现优异的孩子们奖励小红花,现在要离开了,她将自己在家准备了好几天的小红花拿出来。 看见这么多小红花,孩子们的眸光立马就变得亮晶晶的。 “现在楚老师给同学们分小红花。” “拿到小红花的同学,以后上课都要认真听讲,要不然我会收回去的。” 楚婉让同学们都坐回到位置上。 一年级的小朋友们都坐得笔直,听楚老师喊到自己的名字时,就上台,双手接过小红花,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这一节课,是楚婉作为小学老师的最后一堂课。 课程内容有关于离别,但在下课之前,孩子们的手中都握着小红花,脸上没有任何别离所带来的伤感。 “下课。”楚婉笑着说,“同学们再见。” “楚老师再见!” 从一年级教室走出来的那一刻,楚婉的心中有说不出的感慨。 人生的新阶段,要开始了。 …… 楚婉忙好军区小学的交接工作之后,就开始为自己的入学做准备了。 其实要准备的东西并不多,连火车票都不需要买,只要把生活用品备好,到时候直接去就可以了。 但问题是,姜教授最爱给闺女买买买,连准备生活用品的机会都不给她。 这些天,姜曼华还跟楚婉说,让她别再来市里了,多抽空在家里陪陪爱人和小孩。 俩小孩是懵懵懂懂的,有妈妈陪着就开心,可顾营长就不一样了,得哄。 楚婉每天都要想着法儿哄爱人,这会儿就连早晨顾骁去练兵场,都是她给送过去的。 “嫂子又来了啊?”齐远航一看见楚婉,就喊道。 顾营长淡定道:“你嫂子喜欢跟我待一块儿。” “是吗?”齐远航抬了抬眉。 “是啊。” 楚婉笑吟吟的,话一说完,就看见顾骁微微上翘的嘴角。 还别说,这个顾营长是真的很好哄。 送好顾骁之后,楚婉就准备回家。 今天是周日,孩子们不用去上学,起得晚了,现在还在吃早饭。 回家的路上,楚婉碰见袁欧欧。 这些日子,两个人都忙,很少碰见。但是楚婉知道她考上了津大,便笑道:“欧欧,你终于如愿了。” 袁欧欧扯了扯嘴角,勉强地笑一下:“还不知道能不能如愿。” “怎么了?”楚婉问。 “我想离婚,但是老蔡给我父母发了电报,听说他们现在已经往京市赶了。” “家里的几个孩子每天都在闹,和他们父亲一起,说是不让我去念书。” “老蔡还说让我生一个孩子。如果是以前,听见他点头同意,我应该会很开心吧,但现在,我只是觉得可笑。用孩子绑住我,确实是他能想出来的法子。” 袁欧欧的声音淡淡的,说了许久,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告诉楚婉。 楚婉将她请回自家,听她把话说完,才知道袁欧欧已经提出离婚,只是蔡团长并不同意。 “他太疼孩子了,为的就是他的几个孩子而已,哪里是真的舍不得我。”袁欧欧苦笑,“我这次是真想自私一回,为自己着想一回,但这么多人拦着,一个个都死死盯着我,就只怕到时候我想走都走不了。” “父母顾着弟弟,丈夫顾着几个孩子,压根没人为我想。” 这时,袁欧欧发现安年正紧紧地盯着自己看。 她愣了一下,说道:“不说这些了。” 安年也不是楚婉亲生的,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她怕自己说多了,会让大院里这个唯一的朋友难做。 “我先回去了。”袁欧欧露出了今天最真心的笑容,“无论怎么样,我都为你高兴,一定要好好把大学念完,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我们可以再想想办法的。”楚婉拉住袁欧欧的手。 袁欧欧笑了笑:“我已经争取过了,甚至还找了几位领导,想请他们劝劝老蔡。可领导们都是劝和不劝离,他们不会让我走的……”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楚婉的眉心微微蹙起。 袁欧欧心中酸涩。 一个朋友,都比朝夕相对的家人更理解、关心自己。 楚婉看着袁欧欧。 她还记得那一天,袁欧欧得知过线名单里有自己的名字时,眼中闪耀着多么动人的光芒。 可现在,所有的光芒都不见了,只有无助、惶恐,还有认命。 “一定能去念大学,一定可以的……让蔡团长和孩子们点头……”楚婉的眉心微微蹙起,思索着。 “妈妈,我有办法。”突然之间,安年说道。 楚婉和袁欧欧一怔,看向安年。 …… 安年带着妹妹去大院里。 岁岁像一个小尾巴,跟在哥哥身后,脑袋往前伸了伸:“哥哥有什么办法哇?” “你要配合我。”安年说。 岁岁歪了歪脑袋。 她不知道哥哥要做什么,也不知道妈妈和袁阿姨担心什么,更不知道他们兄妹俩现在是带着什么样的目的去找蔡团长家的芳芳姐姐和圆圆姐姐玩。 小团子只知道,玩就对了! 至于配合—— 刚才临出门之前,妈妈叮嘱过,岁岁只要自由发挥就可以! 安年和蔡团长家的双胞胎女儿本来就是认识的,这会儿两姐妹在大院里玩,他便加入了她们。 玻璃弹珠的游戏,从三岁到十多岁的小朋友,都是百玩不厌。 芳芳和圆圆脾气不好,玩输了之后,就生气地推开弹珠。 “没劲!没劲!” 安年把小弹珠捡回来,继续玩。 芳芳和圆圆想喝水了,到处寻找袁欧欧的身影:“她怎么还不来啊?” 这时,她们突然听见安年说的话。 安年问:“你们不用在家里洗尿布吗?” 双胞胎姐妹看向他,一脸不解。 “是不是袁阿姨还没生小孩?”安年又问。 这是他出的主意,刚才他提出来的时候,妈妈是赞同的,至于袁阿姨,则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请安年去试一试。 双胞胎姐妹一听安年的话,忽然想到,爸爸对袁欧欧说过,要再生一个小孩。 “生了小孩,就要洗尿布吗?”芳芳皱着眉问。 安年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这个灵感,是他从包小琴那儿得来的,当时包小琴说他要留在家里给小弟弟小妹妹洗尿布,并没有吓到他,但现在,似乎是成功吓到蔡团长家的两个姐姐了。 “要洗尿布,洗很多很多尿布。”安年说。 芳芳和圆圆有点害怕,坐到了安年的身边:“那如果她生了小孩,我们还要干什么?” 安年准备好要好好吓一吓这两个熊孩子,只是心里还有些顾虑。 要是一不小心吓到自己妹妹怎么办? 他转头,悄悄扫了妹妹一眼—— 边上本应该自由发挥的岁岁没有加入其中,而是玩着小弹珠,心无旁骛。 这下没有哥哥和大姐姐们跟她抢弹珠了。 要抓紧机会可劲儿玩哇!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50章 第50章 “岁岁。”安年在一旁,轻声喊了两回,“岁岁?” 小团子蹲在地上,两只手握着弹珠,自己跟自己玩得起劲。 不能怪岁岁贪玩,没有配合好哥哥,实在是因为平日里她跟着大孩子们一起玩的时候,总是没机会玩弹珠,现在终于得了机会,她的所有注意力都被吸引。 至于哥哥那边,实在是无能为力啦。 岁岁不需要别人陪着,最后哥哥姐姐们都别想起落到她手中的弹珠才好。她玩得起劲,一双黑葡萄般的杏眼闪闪发着光,片刻都不歇着。 见状,安年就放心了。 安年是大孩子,知道之前包小琴说的那些话都是吓唬自己的,并没有放在心上。可妹妹是不一样,他和家里的所有大人一样,都要保护她。 现在,确保妹妹不会因为自己说的话而受到伤害之后,安年终于可以好好发挥了。 “尿布一天不止洗一次的,小弟弟小妹妹每天要弄脏好几块尿布,到时候你们就不能读书了,每天都在家里洗尿布。” 芳芳和圆圆不喜欢读书,每当袁欧欧让她俩学习时,她们都会非常生气,姐妹俩在私底下嘀咕后妈多管闲事。可读书再不好,也比在家里洗尿布强。 她们的眉心皱得越来越深了。 “尿布太脏了,要洗很长时间,如果洗不干净,大人会打你们的。” “而且洗完尿布,你们还得想办法晾干它。太阳不是时时刻刻照射着同一个方向的,有时候朝着这边,有时候朝着那边,你们就不能睡了,举着尿布在院子里跑,等晒干之后赶紧给弟弟妹妹换上。” 芳芳和圆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们是整个大院里所有人都觉得稀罕的双胞胎,还小的时候,大家最爱逗她们,什么好吃的都往她们嘴巴里塞。长大一些之后,她们不如小时候可爱了,甚至可以说,有些烦人,但爸爸、爷爷奶奶都是很疼她们的,就连袁欧欧对她们也是尽心尽力。 姐妹俩不敢相信被百般宠爱的自己竟会沦落到要洗脏尿布,可安年说得像是真的似的,由不得他们不信。 “你胡说,你又没有弟弟妹妹,怎么会知道这个?”芳芳挺起胸脯,小眼睛瞪着安年,质问道。 “我什么都知道。”安年说。 “芳芳,他在他们班考了第一名。”圆圆扯了扯姐姐的衣角,“不是,不光光是他们班,他是全段第一名。安年真的什么都知道。” 芳芳皱眉,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姐妹俩在班里的成绩是倒数一二,一样的试卷题目,其他同学写得飞快,她俩却就是看不懂。现在有一个全年级段第一名的孩子站在她们面前,为她们分析有了弟弟妹妹之后会面临什么,芳芳和圆圆是不信也得信了。 她们有些害怕了,忧心忡忡地低下头,回想着她们爸爸说的话。 “爸爸说话不算话,他不是说绝对不会给我们生弟弟妹妹的吗?” “我要去找他,他骗人!” 姐妹俩一气之下就要去找蔡团长,但自己带来的弹珠子不能忘,得让安年的妹妹还回来。 岁岁玩得正开心,手中的弹珠居然被抢走了,小脚丫仍旧蹲在原地,两手空空,有些懵。 “哥哥,她们怎么了?”望着两位姐姐风风火火的背影,岁岁问道。 “她们去找她们爸爸,让袁阿姨去上大学,这样袁阿姨就不会留在家里生孩子了。”安年说。 芳芳和圆圆走得急,可安年的话虽不紧不慢的,声音却响亮,落入她们耳中。 姐妹俩的脚步顿了顿,对视一眼,听懂了。 她们才不会让袁欧欧留在家里,更不会让她生小孩。 “爸爸能听我们的吗?” “爸爸疼的是我们,又不是她,怎么会不听我们的?” 等到她们走远了,岁岁仍旧没有回过神。 上了大学,就不能生孩子了?为什么哇? 小团子一个劲问着,可哥哥说,她只要配合就好了,不需要管这么多。 岁岁歪着脑袋,茫然地问:“芳芳姐姐和圆圆姐姐为什么要管这么多?” “因为她们是不可爱的孩子。”安年说。 岁岁终于明白了。 她是最可爱的孩子,所以不能理解两位不可爱的姐姐要去干什么。 兄妹俩不玩弹珠了,但可以玩别的,他们去了大院,就没打算在短时间内回来。 远远地,袁欧欧和楚婉一起,盯着姐妹俩看了许久。她们听不清孩子们说了什么,但都看见了芳芳和圆圆难看的脸色。 “放心吧,安年很聪明。”楚婉说。 “你们家的两个孩子,都很机灵。”袁欧欧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孩子和孩子之间真是不一样,我为三个孩子的付出,半分不少,可他们就是和我不亲。当时来到这个家的时候,雪松就和现在的安年差不多大,芳芳和圆圆就更小了,刚出生没多久,这些年的相处,他们就半点不念我的好。” 孩子们为什么不念她的好?袁欧欧不懂,但实际上,现在的她已经不在意了。 没有谁结婚是奔着离婚去的,尤其是在整个大院都没有任何一对夫妇离婚的前提下。 她也怕丢脸,怕别人嘲笑自己,可她更怕的,是以后长达几十年的时光里,自己都要这么浑浑噩噩地度过。 “我想过了,老蔡和孩子们总不能真把我关起来吧。如果他不同意离婚,我就先跑,跑到津市,就再也不回来了。”袁欧欧说,“就算是军婚,可我没做对不住他的事,他能拿我怎么样?哪门子道理说军嫂不能去考大学的呢?对不对?” 袁欧欧心里也没底,所以才会一遍遍地问楚婉这些问题,想要她给自己一些信心。 楚婉理解她,也愿意站在她这一边,为她考虑。 如果能离婚,自然是离婚最好,反正她也没打算回到军区,还不如一次性把这事解决。可现在蔡团长不同意离婚,怕丢脸面,那就得暂时考虑迫在眉睫的问题。 至少先离开成湾军区。 “欧欧,你说你父母也要来了吗?” “在来的路上了。”袁欧欧无奈道,“他们没什么文化的,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我现在都不敢想,怕他们一来,就死活守着我……” “你先别急,我们慢慢想办法。”楚婉给她冲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 袁欧欧心里头乱,接过茶杯,一不小心倒了一身。 “你看我,一点儿事都经不住。”她无奈地笑,“我先回去换一身衣服。” “我陪你。” 三个孩子和蔡团长都不在家,袁欧欧回去换了一身衣服,在楚婉的劝说下,才终于冷静了一些。 “去买火车票吧。”楚婉说,“学校虽然还没开学,可提前报到应该也能先住进宿舍里,别等到开学的时候再走,免得夜长梦多。” “楚老师,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袁欧欧说道,“我自己去买火车票,你还是先回去吧。听说老蔡又有提干的机会了,到时候他升得越来越高,知道了你帮我做的这些事,很有可能会针对顾营长。” …… 袁欧欧担心这事牵连到楚婉身上,不愿意再麻烦她。 回家之后,楚婉好不容易才等到顾骁,把这事告诉了他。 结婚以来,小俩口从来没有吵过架。楚婉还以为自己把这事一说,他俩就得吵架了,毕竟这回不仅仅是她一个人在插手蔡团长的家事,就连安年和岁岁也出了力,他会不会觉得他们胡闹? “难怪那两个孩子今天来闹了。”顾骁说。 “什么?”楚婉一怔。 “蔡团长的两个女儿,今天闹了半天,说要赶走袁同志。”顾骁说,“后来几个领导都来了。” 上午刚见到芳芳和圆圆时,蔡团长还挺乐呵的,说宝贝闺女来看爸爸了。然而没想到,这对双胞胎姐妹可没接这话,直接“一声令下”,让他赶走袁欧欧。边上这么多人,蔡团长自然呵斥,让她们赶紧回去。可芳芳和圆圆被宠得不像话,哪会被父亲吓到,哭哭啼啼地闹着,将家里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从前,整个军区的人都以为袁欧欧过得很好,毕竟蔡团长好面子,拿出来说的,都是最好听的。这些天,得知袁欧欧考上津市的医科大学,大家还打着趣,说她将来能回军区医院当医生,没想到,她不接话,蔡团长也不接话。 直到此时,大家才知道,原来袁欧欧这大学,指不定能不能去上呢。 家丑不可外扬,这是蔡团长最在意的,过去在家,即便三个孩子再怎么胡闹,他都会让袁欧欧忍耐。 谁知道,现在孩子们胡闹到他这儿,还让领导们以及底下的小兵们都看见了。 蔡团长气得几乎无法用理智思考,当时就狠狠甩了双胞胎姐妹一人一个耳光。 长这么大,这还是她们俩头一回被打,哭着就跑走了。 当时大家都是一脸震惊。 媳妇考上了大学,蔡团长却不让她去上,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同意人家去考呢? 希望过后又迎来失望的滋味,这该多不好受啊。 “我还奇怪那两个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原来是安年做好事了。”顾骁看向安年。 安年今天已经被妈妈夸过了,现在又被爸爸一夸,有点不好意思了,学着爷爷显摆完之后的习惯性动作,摆了摆手。 楚婉惊讶道:“所以你也支持我们帮欧欧吗?” “只要是你做的事,我都支持。”顾骁低笑。 “哪有你这样的。”楚婉嘀咕道,“顾营长,你到底有没有原则呀?” 顾骁低笑:“我的原则就是,听媳妇的。” 楚婉推了他一把,眼底的笑意荡开。 顾营长的原则是听媳妇的,但那是因为,他们夫妻之间,互相信任,他知道楚婉做的是有分寸的事。 而楚婉的原则是,她要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她不知道这件事到了最后会是什么结果,但至少努力过,就不会留下遗憾。 …… 双胞胎姐妹被父亲扇了耳光,开始闹绝食。 她们不吃饭,哭着喊着要赶袁欧欧走。 她们的哥哥蔡雪松见妹妹们哭得脸都肿了,就开始劝父亲。 “爸,她想去念大学,你就让她去呗。反正我和芳芳圆圆都已经长大了,也不需要她再留在家里。”蔡雪松说。 “就算长大了又怎么样?你是娶媳妇了?你妹妹是出嫁了?家里这么多活儿要干,她要是走了,我看这日子怎么过!”蔡团长瞪了儿子一眼。 蔡雪松撇了撇嘴:“那就再娶一个呗。” 蔡团长的眉心拧了一下,又缓缓松开。 这本来是他们家的家事,他有自信可以处理好,袁欧欧从十九岁就开始跟着他,这个家里,本来就是他说了算的。但他就是太自信了,以为二十九岁的她,和十九岁时的她一样,完全没有想过,考上大学的袁欧欧,翅膀已经硬了。 现在领导们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他们劝和不劝分,但也都是让他忍一忍,过几年等袁欧欧念完大学回来,日子还是一样过。 但如果,她没法去念大学呢? “雪松,你知不知道她把录取通知书藏到哪里去了?”蔡团长问。 “在书房的抽屉里,跟宝贝一样收着,一天得看好几回。”蔡雪松说。 “让你妹妹去把录取通知书撕了。”蔡团长说。 蔡团长打的主意,是让袁欧欧念不成大学。但这一回,三个子女都不愿意听他的。 他们仨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如果袁欧欧留在家里,再生一个小孩,以后他们的日子还能这么好过吗? …… 袁欧欧买了火车票,准备在两天后离开京市。 她有太多的东西要收拾的,而且坐火车,得先拿到介绍信。原本袁欧欧以为介绍信不会这么顺利拿到,但没想到,楚婉陪她去找了金薇蓉。 领导们并不认为这么小的事要闹到离婚的地步,但也不会偏袒蔡团长,不让袁欧欧去念书。考上大学是喜庆的事,为什么要阻拦? 金薇蓉带着袁欧欧去办介绍信。 “金主任,我开了介绍信的事,能不能先不告诉老蔡?”袁欧欧问。 “袁同志,你们夫妻俩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两个人开诚布公把话说清楚,别伤了夫妻感情。”金薇蓉说。 袁欧欧没有解释,只是点了点头。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像楚婉一样,站在她的角度考虑问题,她争取过了,可大家都觉得她的想法可笑。 离婚?他们都不理解,为什么要离婚? 拿到介绍信之后,袁欧欧就回家,整理行李。 三个孩子都在念书,白天家里是没有人的,她这次离开成湾军区,和逃跑没什么区别,就连收拾行李都得小心翼翼的,怕被发现。 这两天,袁欧欧过得胆战心惊,但尽量不露声色。 终于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一大早,袁欧欧去了一趟楚婉家,和她道别。 “我在家属院住了整整十年,没什么谈得来的朋友。楚老师,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这次分别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也许再也见不到了。我真的很感谢你,这段时间过得惊心动魄的,幸好有你,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袁欧欧说自己是个没主见的人,所以才会在蔡家耽误了整整十年的时间。 可楚婉知道,她并不是没有主见,否则当时得了高考的机会,她怎么会想到去报名呢?并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幸运,可以摆脱自己艰难的处境,旁观者的指指点点,只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在漫长人生中,耽误的十年时间,并不短,可幸好还能让一个人从头来过。 “会见面的。”楚婉笑着说,“不过以后见面,或许是在医院,这是见好,还是不见好呢?” “当然是见面好。”袁欧欧的眸光变得亮晶晶的,“就算在医院碰面,也会是好消息,我有没有跟你说,我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妇产科医生?” 袁欧欧实在是太喜欢孩子了。 没能拥有自己的孩子,是她的遗憾,可现在她考上了医科大学,将来能成为一名医生。她想要成为妇产科医生,迎接一个个新生命的到来。 “好。”楚婉莞尔一笑,“下次见面,我就喊你袁医生。” 袁欧欧心跳的速度很快。 将来,她不再是三个孩子的后妈,不再是蔡团长的媳妇,也不再是家里两个弟弟的姐姐。 她是袁医生! “我送你出去吧。”楚婉说着,停顿片刻,压低了声音,“顺便把东西还给你。” “好。”袁欧欧说,“我先回去拿行李。” 她没有提行李箱,那太显眼了。 只是一个轻便的行李袋而已,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安年和岁岁一早醒来,还在吃早饭,吃完之后就要上学去了。 楚婉让他们乖乖在家里待着,一会儿送他们。 “不用送我。”安年说,“妈妈,我和省事儿一起走。” “也不要送我哇。”岁岁趁着这机会,再次提了一遍小小的要求,只是声音轻轻的,“我也可以自己走。” 楚婉笑着看了岁岁一眼:“我们岁岁自己去托儿班,一路上肯定很磨蹭,一会儿看一看小花,一会儿看一看小草,一会儿又盯上草丛里的毛毛虫。等到你自己到了托儿班,可能都已经下课了。” 岁岁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楚婉。 妈妈怎么什么都知道哇! 楚婉叮嘱好两个小家伙,拿了要还给袁欧欧的信封,就准备出门,把她送到家属院门口。 只是她刚走几步,就看见蔡团长回来了。 蔡团长一回来,恰好撞见提着行李袋出门的袁欧欧。 楚婉的心跳都快漏了半拍,立马回头,对安年说道:“年年,你去请部队领导,程旅长、梁副团长、董政委、还有那些你认得的主任们,能找到几个算几个。” 安年把满嘴的土豆饼咽下去:“把他们带回家属院吗?” “对,带到蔡团长家。”楚婉说。 “好。”安年还舍不得放下手中的香煎土豆饼,拿着小半个饼,飞奔出去。 望着哥哥的飞毛腿,岁岁惊讶地睁圆了眼睛。 “岁岁能不能帮忙哇?”虽然不知道哥哥忙什么去了,但小团子也是跃跃欲试。 “岁岁去请方主任。”楚婉说,“能办到吗?” “当然能!”小团子头一回接到重大任务,“啪嗒”一下从长凳上蹦下来,小跑着走了。 家属院里很安全,方主任家也离得不远,楚婉快步出门,看着小团子敲响了方主任家的房门,才安心前去蔡团长家。 此时,袁欧欧已经将行李袋藏到身后。 可是这哪逃得过蔡团长的眼睛。 蔡团长不傻,他知道袁欧欧偷偷收拾了行李,也知道她买了火车票。 他将袁欧欧手中的行李袋拿走,说道:“还是要走?” 袁欧欧做了个深呼吸:“是。” “同意你生孩子,还是要走?” “你认为生孩子是对我的施舍吗?” 蔡团长一时失语,沉默良久,才说道:“你不就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小孩吗?现在又不要了?” “刚结婚那几年,确实是想要的。以为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有归属感,在这个家里,就不是外人了。” “可后来我想,这有这么重要吗?变成你们蔡家的‘自己人’之后,又怎么样呢?” “我是人,不是你花彩礼钱买来的工具。我有自己的思想,也想要有自己的人生。” 蔡团长从来没有听自己年轻的妻子说过这么多掏心窝子的话。 但是,他不在乎,也听不进去。 “你确定你走得了?”蔡团长问。 “什么?” 蔡团长将行李袋打开,在里面找那个熟悉的信封。 找了半天,他嗤笑:“连录取通知书都忘了带,还说自己要去念大学?” 他一把扯住袁欧欧的手臂,将她往屋里拽。 “你放开我!” 楚婉到的时候,看见袁欧欧挣脱不开蔡团长,已经被他拉进屋里。 她在屋外等了一下,停下脚步,回头去看。 家属院门口,安年已经带着几位领导快步跑过来。 而方主任家的房门也敞着,岁岁就像是赶小鸭子似的,着急地跺着脚喊:“方阿姨,快点哇!” 楚婉迈进屋里。 蔡团长将袁欧欧拉进书房,掏出钥匙,打开一个上锁的抽屉。 抽屉里还放着一个信封,信封上写着家属院的地址,以及收信人的名字。 这是装袁欧欧录取通知书的信封。 “我本来想,这录取通知书都还锁着,你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走?没想到,你还真是走了,袁欧欧,你有没有长脑子?”他伸手想要戳她的太阳穴,就像平常那样,可刚一靠近,就被她躲开了。 袁欧欧看起来很平静,只是直直地盯着他。 蔡团长说道:“我要是回来得晚了,人影都见不着了吧?” 他拿着信封,眼底带着怒火,深吸一口气之后,咬牙道:“闹得整个军区大院都知道这事,害我丢尽脸面,谁见了我都要指指点点,你这就满意了?” 袁欧欧伸手想去拿信封,可蔡团长手一缩,没让她拿到。 他握着信封,眼底多了几分狠厉,冷笑道:“这么想念书?我把这录取通知书撕了,看你怎么念。” “不要!”楚婉的声音响起,话音未落,又回头看一眼院子外,他应该快到了。 蔡团长看向她,将信封攥紧:“我就说你哪来这么大的本事?原来是有人在背后出主意。” “不要撕录取通知书,撕破了就没有了,上不了学了。”楚婉紧张地说。 袁欧欧也接着楚婉的话说:“我求你,我们夫妻一场,你别撕!” 考上大学之后,袁欧欧就没给过蔡团长好脸色,此时终于向他示弱,蔡团长的眼底闪过一抹嘲讽。 他将信封高举,又缓缓放下,在袁欧欧的面前晃了晃。 等到下一刻,他看着她们俩着急的神色,两只手握住信封的两个角。 “嘶啦”一声。 楚婉看着他的动作。 心眼恶毒的人,能想出的主意,大概都是相似的。这会儿蔡团长咬牙切齿撕“录取通知书”的动作,就跟在高考考场外郑松萍撕毁她准考证上单寸照时似的。他将信封撕成两半,又将这两半撕成碎片,随即转头丢到窗外。 春风和煦,一张张小小的碎片在院子里飘扬着。 部队领导们都来了,方主任和金主任也来了。 金薇蓉不敢置信地看着蔡团长:“你在做什么?” 蔡团长丢掉这些碎片之后,才看见突然来了这么多人,他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怔愣。 原本,他可以说是孩子们撕了录取通知书,可现在,领导们都看着。 这些领导,怎么会突然来家属院? 蔡团长整个人都僵住了。 “老蔡,你这么做实在是太过分了。” “这是高考录取通知书!十年时间,知识青年等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才等到这个机会,你居然直接把别人的录取通知书撕毁?” 一道道谴责的目光落在蔡团长身上。 他的脑子“嗡”一下炸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蔡团长蹲下身,抱头露出悲伤的神色。 “我舍不得,我就是舍不得媳妇。刚才我太冲动了,才做了这么糊涂的事。” “对不起,我太感情用事了,我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走不可。”为了博同情,他开始将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抬起头,对袁欧欧说道。 袁欧欧站在原地,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欧欧。”蔡团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为什么会到这样的地步?你之前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如果你真的想离婚,就离吧。” “离婚?”袁欧欧问,“你愿意离婚?” 蔡团长不再慌张。 录取通知书已经没了,她没办法入学,就只能留在这个家里。否则上哪儿去?难道回她那个能吃人的娘家吗? 这是家事,领导最多指责他几句,但并不会真拿他怎么样。 之前丢的脸面,他要当着领导们的面,通通拿回来。 他要让袁欧欧亲口说出不愿意离婚,要留在这个家中。 “我愿意离婚。”蔡团长长叹一口气,假惺惺地说,“但如果你没地方去,我们就好好过日子,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勉强——” “我同意离婚。”袁欧欧转头看向几位领导,“领导们,我们要离婚,蔡团长同意离婚了。” 蔡团长就像是被雷劈了似的,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他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离了婚,你要去哪里?”他问,“回娘家?” “当然是去上大学。”楚婉温声道。 所有人都傻住了。 “上次提议我先买火车票时,楚老师就已经让我把录取通知书拿给她了,刚才知道我要走,正准备拿给我的。至于家里的这个信封,里面装的是之前复习时用来打草稿的纸张。”袁欧欧淡声道,“蔡团长知道把这所谓的录取通知书锁起来,但甚至懒得打开信封看一眼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不过幸好您把它撕烂了,也好让所有人看一看,您的真面目。” 几位领导仍旧是一脸震惊,但震惊过后,却松了一口气。 蔡团长做的事太极端了,也吓了几位领导一跳,现在知道录取通知书还好好地收在顾营长媳妇儿那儿,悬在嗓子眼的心才落下来。  “其实就算录取通知书没了,欧欧也能去招生办请校方想想处理措施,只是有些麻烦而已。”楚婉说道,“蔡团长,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但您那些不叫办法,叫馊主意。” “前几天让欧欧把录取通知书交给我保管的时候,我还在想,这样做会不会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楚婉笑着说,“现在看来,蔡团长是真小人。” 蔡团长目眦欲裂,胸口剧烈起伏着。 这一笔,他记下了,顾骁就在他手下,往后他绝对不会放过。 “蔡团长,你有什么要解释的?”程旅长沉下脸。 袁欧欧只觉得解气,无比解气。 这十年的委屈,在这一刻,通通消散了,她要拿着离婚证,光明正大地离开。 袁欧欧看着蔡团长,转而对几位领导说道:“我要举报,像蔡光荣这样的人,真的有资格提干吗?” …… 望着这一幕,楚月满脸怔然。 她不理解,楚婉为什么要帮袁欧欧? 在原剧情中,袁欧欧是一个可怜的对照组,一个没人在意的炮灰而已。 楚月喜欢这些与炮灰相关的剧情,因为这能衬托出她这个原女主的生活过得有多顺利。 她以为,人人都是有私心的,楚婉应该也是如此。 可没想到,楚婉居然会对袁欧欧出手相助。 楚婉考上京大,袁欧欧上津市学医,另外两个军属上的是专科,将来毕业也能有好工作。 人人都有光明的未来,除了她。 她这个所谓的原女主,每天过着憋屈的日子,吃不饱、穿不暖,甚至爱人还对她不理不睬。 楚月的心理不平衡到了极点。 祁俊伟转头看看她的背影,见怪不怪。 她就是这样,喜欢看别人家的好戏,最后再把自己气得说不出话。 祁俊伟的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他想向领导申请,尽快归队,顺便把家属院这间小房子还回去。 他和楚月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这样真好,等过段时间她回老家,他们能好好冷静一段时间,彼此偶尔通信,总比现在一言不合就要吵架来得强。 祁俊伟这样想着,准备向领导打归队的申请报告。 可突然之间,楚月扶着墙,虚弱的声音传来。 “我、我要生了,我好像要生了……” …… 离婚这事,双方都已经同意,手续立马就办了下来。 袁欧欧把火车票退了,办好离婚的那一刻,眼中闪着泪光。 但那是喜悦的泪水。 她不用担惊受怕了,就算娘家人赶到又怎么样? 婆家也好,娘家也罢,她不会再和这些人有半点牵扯。 蔡团长的几个孩子们还不知道这事,但现在他没工夫和他们解释。 因为袁欧欧的举报,部队领导搁置了他向首长提交的提干申请,并且对他进行内部调查。这一查,问题就大了,就连蔡雪松之前打人被他拿钱和票据压下来的事,都被告发。这些年,他与袁欧欧同床共枕,他们的感情并不亲密,但她知道的事太多了,蔡团长担心自己现在的职位都不一定能保住。 登记处门口,大多是来领结婚证的男男女女。 但拿着离婚证的袁欧欧,却比那些刚结婚的人还要开心。 她低头,对着这离婚证,一遍又一遍看。 此时,登记处里,一对年轻夫妻走出来。 “媳妇!” “别这么喊,我有点害羞。” “媳妇媳妇媳妇!” “都让你别这么喊了,我先缓缓!” 蔡团长抬起头,看见对方是齐远航和顾莹。 领导批了他们的结婚申请,他听说知道他俩这段时间会去领证,但没想到这么巧,居然就在今天。 他立马转过身,想要躲开他俩。 可没想到,齐远航已经快步上前,说道:“蔡团长?” “蔡团长?”顾莹故意问,“哪个蔡团长啊?” “就是我们部队那个撕了媳妇大学录取通知书的蔡团长啊。”齐远航说。 “哦。”顾莹睨他一眼,“就是我嫂子说的那个真小人?” “媳妇,别这么喊他,难听。”齐远航说道,“他叫蔡光荣。” “齐远航!”蔡团长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这婚,确实离得光荣。”顾莹点点头。 边上,袁欧欧忍不住笑了。 顾莹回头看她一眼,也扬起唇角,在大院里撞见袁欧欧这么多次,但这一回,袁欧欧眼中的笑容却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动人。 从前,顾莹只觉得她是家属院里的其中一个嫂子,可现在她不是嫂子了,她未来的人生只属于自己。 “齐远航,你什么意思?“蔡光荣怒声道。 “恭喜您的意思啊。“齐远航无辜道。 蔡光荣既生气,又担心。 为什么连齐远航都敢这么对他说话?难道内部调查结果出来了? “走吧,媳妇。”齐远航牵起顾莹的手。 “走。”顾莹跟上他的步伐,一想到今天不是回医院宿舍,而是去大院,不由期待,“一会儿给我嫂子一个惊喜,我们和嫂子变成邻居了!” “还有蔡光荣这事,你都说不清楚,我要去找嫂子,问个明白。”顾莹歪了歪头,“我今天还是住嫂子家吧,过两天嫂子就要去住校了,到时候见不着面了。” 顾莹松开他的手,越走越快,盼着赶紧吃瓜去。 齐远航顿时瞳孔地震。 结婚头一晚,去住嫂子家? 莹莹在开什么玩笑! “不行!绝对不行!”他迈开长腿,快步向前。:,,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51章 第51章 家属院里大多数人都知道齐远航和顾莹处对象的事。这年头,少有处个三五年对象的,就算是相亲,俩小年轻见过几次面,也就差不多是时候结婚,齐副营长和顾莹处了几个月,都算是时间久的了。 “你说他俩结婚后,会不会有得闹?看起来好像不太合适啊。” “我男人那边的小姑是齐副营长家的远房亲戚,听说过年的时候碰到齐副营长的妈,好像对顾莹不太满意。” “为什么不满意?莹莹可是顾营长的妹妹,而且人家工作单位好、长得还漂亮,就连爸妈都是干部呢。这么好的小姑娘,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齐副营长的妈可不在意这些,人家就只是想找个能把自己儿子照顾好的。当妈的,可不都心疼自己儿子嘛。” “就是说,齐副营长的妈想要找个贤惠的儿媳妇?那可真是找错人了,莹莹肯定学不来这一套。” 顾莹从头到脚指头,都不像是贤惠的样子,但那又怎么样?齐副营长是给自己娶媳妇,又不是给他妈娶媳妇,得亏他有主见,没听他妈的,要不然哪能像现在这样,成天乐呵呵的。 就在军属们你一言我一语,说说笑笑的,齐远航和顾莹回来了。 部队给他俩分配的家属房,是挨着祁俊伟和楚月的那间。说是两家人共用一个小院,但实际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祁俊伟那间小屋就只是顺带的,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俩口子住进来了,只要齐远航申请一下,就能把两间屋打通,变得更大。 他们俩的新家已经够大的了,顾莹倒不在意是否能打通,主要有些膈应的,是楚月就住她边上。 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顾莹怕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 “他们不在家吗?”进了小院,顾莹瞅一眼楚月家,好奇地问。 这会儿,有热心的嫂子经过,连忙说道:“祁排长他媳妇要生了,他们俩口子上医院了,估计等回来的时候,得是抱着娃娃一起。” 顾莹有点头疼。 她喜欢小孩,但仅仅是喜欢自家两个小朋友,安年聪慧懂事、岁岁活泼可爱,当姑姑的自然是疼着。可将来,祁排长和楚月的孩子就住他们家边上,小婴儿最爱哭闹,会不会吵得她连觉都睡不安生? “我决定了,以后住嫂子家。”顾莹严肃道。 “不可以!”未免夜长梦多,齐远航直接将她拉进屋子里。 齐远航看着不是个细心的人,实际上,这些天他一直在张罗他们的小家。 屋子里该有的全都有,就连他们房间的床单都铺得整整齐齐。顾莹靠近了一闻,被单上还透着淡淡的香气。 “齐同志表现不错。”顾莹赞许道,“得夸。” “怎么夸?”齐远航凑上前,一张俊脸在她面前放大、再放大。 顾莹勾起唇角,“吧唧”一下在他的脸颊印下一个吻。 处对象时,齐远航和顾莹见面的机会不少,但不是在公园、电影院,就是在宿舍楼下,哪哪儿都是人。小情侣情到浓时,最多就是牵牵小手,拥抱一下,从来不会像这般亲密。 此时这个吻,让齐远航的耳根子“唰”一下就红了。 他喜欢了莹莹很多年,起初看不到任何希望,甚至还试过放弃。可好在兜兜转转的,最后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以后莹莹就是他媳妇,永远都是! “不早了,去嫂子家蹭个饭吧。”顾莹帮亲了齐远航一下,也有点害羞,起身要走,手腕却忽地被他拽住。 “等会儿。”齐远航的眸光逐渐深了一些。 “还是白天!”顾莹轻叫了一声。 但屋子里的帘子已经拉上了。 新婚小俩口有些害羞,也有些着急,手忙脚乱了半晌,把脑袋钻出被窝。 “你会不会?要不我找嫂子打听一下?”顾莹问道。 齐远航:!!! 这时,敲门声响起。 楚婉的声音传来:“齐副营长、莹莹,刚才听人说你们搬进来了,开一下门。” 顾莹轻轻踢了他一下:“都说了现在是白天,等晚上再研究啊!” 话音落下,她出去开门,身后齐远航收拾着床铺。 等到他整理好之后,房门“啪嗒”一声开了,他忽然想起刚才顾莹说要找嫂子打听一下。 这些事,哪能向嫂子打听,多丢脸啊! 要是一不小心传到顾骁耳朵里去,他还怎么抬得起头! 齐远航快步跑出去,见顾莹还没开口,心跳如雷。 小俩口有默契,顾莹扫了齐远航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我逗你的。” 话音落下,她又转而对楚婉不服气道,“嫂子,你看我的样子,像是缺心眼的吗?” 楚婉答不上来。 看着似乎—— 有点像? …… 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组织还没有处理好蔡光荣的问题,袁欧欧暂时没离开。 这两天,她住在楚婉家里,楚婉家有很多房间,可她还是因为给人添了麻烦而不好意思,把他们家能干的活儿都干了,顺便还帮忙带带两个孩子。 袁欧欧过去以为自己不会带孩子,毕竟蔡家的三个孩子,她是怎么都养不好。可直到贴心的岁岁仰着小脸,笑着说自己是她新交的朋友时,袁欧欧终于意识到,她并不是真的这么不讨喜。 楚婉家的气氛很温暖而又和谐。 两个孩子乖巧听话,爱黏着妈妈,楚婉和顾营长的感情也特别好,小俩口说什么做什么,都惦记着彼此。 在他们家暂住的这两天,袁欧欧难得觉得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也难得感觉到温情。 在离婚后的第二天,袁欧欧的父母赶到了,狠狠骂了她一顿,要求她立马去向蔡团长道歉,往后俩口子好好过日子,别再开口闭口说什么要去上大学。只是这怒骂不起作用,袁欧欧的父母发现,女儿的翅膀居然长硬了。 之后,他们便又开始用老办法,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本来是屡试不爽的,从前他们要供弟弟们念书、给弟弟们攒彩礼钱时,就是这样逼迫袁欧欧牺牲自己,嫁给蔡团长。他们以为这一次,女儿还是会和之前一样乖乖听话,和蔡团长复婚,可谁知道,这一回,袁欧欧根本没再理会他们。 袁欧欧的父母急得团团转,恰好在他们拿女儿毫无办法的时候,组织上出了通告。 蔡光荣被开除军籍。 作为成湾军区第一个离婚的同志,这些天,蔡光荣成了大家的重点关注对象。 大家得知了蔡团长的家事之后,只觉得他自私又卑劣,但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他竟会被开除军籍。组织上的通告写得明明白白,他利用职权谋取利益,而这是连袁欧欧都不知道的。 蔡光荣再也不是蔡团长了,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 狼狈离开军区那一天,蔡光荣的大儿子蔡雪松低着头,完全不像平日里那样神气张扬,浑身的魂儿都像是被抽走一般。他的一对双胞胎女儿还不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只以为又要跟着父亲回老家探亲了,临走之前还撇撇嘴巴,说才不要带着后妈一起去。 王嫂子看不惯这两个孩子,冷笑道:“那不是你们后妈,是你们爸的前妻。她也不会跟你们一起回老家,人家要念大学的。大学生知道吗?你们这一辈子都够不上!” 军属们议论纷纷,每一句话都是带着嘲讽的,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这不痛不痒。可那又怎么样,就算只是逞口舌之快,至少现在痛快了。蔡光荣被赶出部队,三个孩子没出息也就罢了,将来指不定还要给他惹事,他一个人带着他们仨,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袁欧欧没想到这件事到了最后,蔡光荣竟会被开除军籍,但她丝毫没有同情。就算不是为了私心,一个本该保家卫国的军人,竟会做出损害祖国和部队利益的事,不管什么下场,都是他应得的。 袁欧欧娘家弟弟的工作出了问题,她的父母本还等着当军官的女婿帮忙走动关系,没想到这下子,什么仰仗都没了。 他们六神无主,只能再去苦苦哀求女儿。可袁欧欧只跟楚婉一家打了招呼,收拾行李离开军区。在走时,袁欧欧无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只说将来有机会,一定会好好报答他们。 楚婉笑道:“我们是朋友啊,不用说什么报答的话,太见外了。” 袁欧欧眼眶一热,握住她的手:“谢谢你,婉婉。” 楚婉是她的朋友,也是她遇到最好的人,这样心善的人,日子就是该过得一天比一天好。而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我先走了。”袁欧欧拥抱住楚婉,“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过去她悲观,总以为分别之后,就很难再和楚婉相见。但仔细一想,一辈子太长了,她们总会再重逢的。 等到那个时候,她们都会比现在更加、更加优秀。 袁欧欧走后的第二天,她的父母终于想通了。军官女婿已经靠不住了,但女儿和他们有血缘关系,难道还真不管他们了?他们女儿已经是大学生了,以后前途无量,也是个依靠。 那天傍晚,袁父和袁母找到楚婉,向她打听袁欧欧考上哪所大学。 楚婉茫然道:“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们这么要好!”袁母说,“告诉我们吧,辛辛苦苦把孩子养这么大,她说走就走,压根不管父母死活,我们容易吗?” 楚婉转头看向顾骁:“你知道欧欧考到哪儿去了吗?” “不知道。”顾骁淡淡道。 “你们——”袁母还想说什么,但被自己男人扯了扯衣角,只能把没说完的话吞回去。 毕竟,面前这顾营长神色冷淡,眸光却凌厉,看起来并不好惹。 前女婿被赶回老家了,女儿也已经离开军区去上大学,袁父和袁母没法再留在成湾军区。走的时候,他们还不死心,每当在大院里遇到一个人,都要停下脚步问一问。 “同志,你知道我女儿考上什么大学了吗?” “不知道。” “那是考到哪里去了?要坐火车的,肯定不在京市。是哪个城市?你看我们老俩口难得来一趟,也不容易,告诉我们吧。” “没听说。” 其实只要袁父和袁母过去稍微顾及一些女儿的感受,就能知道,她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医生,这样一来,去打听有医学专业的大学,就没这么难了。只可惜,从小到大,袁欧欧在家中都是不被在意的那个,唯一的用处,就是给弟弟换彩礼钱。就连过去念书,都是村干部们看她可怜,让她去读的公社小学和初中。 现在,女儿考上大学,也不知道去了多远的地方。袁父和袁母才知道,自己一直瞧不上的“赔钱货”,居然是家中兄弟姐妹中最有出息的一个。 可惜已经晚了。 袁欧欧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他们面前。 …… 开学之前的每一天,楚婉都要把二十四个小时掰成四十八个小时来用,两个孩子得陪,爱人也得陪,谁让大家都这么需要她呢? 不过即便顾骁和两个孩子舍不得,该来的,还是得来。 后天一早,京大就要开学了,到时候,她得暂时离开。 楚婉的怀里躺着一个小人儿,软乎乎的,撒着娇。 “妈妈。”岁岁眨巴着眼睛,小嘴巴往下一弯,问道,“岁岁可以跟着你一起去上大学吗?” “不可以,妈妈会被老师批评的。”楚婉笑着说。 “妈妈不就是老师吗?”岁岁往楚婉的臂弯里蹭了蹭。 “岁岁,妈妈现在已经不是老师了,是学生。”安年说。 “那等妈妈变成大学老师,岁岁就可以跟着妈妈一起去念书啦!”岁岁期待地说。 “真到了那时候,岁岁自己也成为大学生了。”楚婉揉了揉她的脑袋。 “那时候岁岁已经几岁了?”顾骁笑着问。 这个问题太难了,超过小团子的任职范围,她得掰着手指头数。 岁岁过了年已经四岁,此时她伸出十根胖乎乎的小手指,全部数完了,也才十四岁而已,上不了大学。 她只好再把自己的小脚丫伸出来,一根接着一根数。 等数完之后,她鼓着脸颊,陷入忧愁。 还要好久好久哇! 安年比岁岁要成熟多了,知道不去想上了大学之后的事,那太遥远。 他只是守在楚婉身边,紧张兮兮地问:“妈妈什么时候才回家?” “得先拿到课表之后,看看课程安排。但是最晚最晚,一个星期也就回来了。”楚婉说,“我不在的时候,年年要乖乖听话,记得——” “记得照顾好妹妹。”安年抢答道。 小团子立马挺起小胸脯:“岁岁是大孩子哇,不要照顾!” 她已经是四岁的大孩子了,不是三岁的小娃娃! 楚婉失笑,摸了摸安年的小脑袋:“你也是小朋友,不用照顾妹妹,爸爸会照顾的。年年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 安年听明白了。 等到妈妈回来的时候,他要再考一回第一名给妈妈看。 不过,妈妈一个星期之后就回来了,到时候他们小学应该还没有考试吧? 两个小家伙,不管是稳重的安年,还是腻歪的岁岁,都是黏黏糊糊的,不愿意松开楚婉的手。 顾骁实在是坐不住了,问道:“轮到我了没有?” 楚婉一抬眼,看向他轮廓分明的脸庞,以及眼底的不舍。 她莞尔,都快忘记这儿还有一个大的要安抚呢。 现在再一回想,考上京市大学实在是太幸运了。 要是当时她真考到岭市去,哪能放心地去求学呢。 两个孩子睡着了,楚婉有一整晚的时间好好哄着爱人。 说来也奇怪,曾经独自过了二十六年,压根不需要任何人陪伴的顾营长,现在只要一想到要和媳妇分别几天的时间,竟觉得度日如年。 “如果你每天晚上都能回家就好了。”顾骁说。 楚婉笑了:“成湾军区这么远,每天下课之后就回家,到家都已经七八点了。” “这不行。” 这样的话,他媳妇岂不是每天晚上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除非我调到总军区去。”顾骁说。 总军区离京市大学不远,如果他们一家人都搬到总军区的家属院,往后每天都能见面。 “可以吗?”楚婉双眸明亮,着急地问。 “有点难。”顾骁沉吟片刻,“我想想办法。” “好。”楚婉点点头。 “这么放心?” “你都说要想办法了,肯定能想出来的。”楚婉笑吟吟道。 …… 第二天一早醒来,顾骁又和两个孩子展开抢媳妇大作战。 别看孩子小,今天、明天和后天这是能分得清的,睡过一觉之后,妈妈只能再在家里待二十四个小时,他们会算! 顾骁势单,但力不薄,兄妹俩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但顾莹刚结婚,单位给她放了几天婚假,总是时不时来串门,几乎要被她哥当成眼中钉。 楚婉简直成了大家眼中的香饽饽,那阵势,就像是她明天一早就要坐飞机火车出远门似的。 行李没什么要收拾的,只要带几件衣服,其他生活用品,姜曼华都已经给楚婉准备好了。行李箱派不上用场,楚婉就只拿了个行李袋。两个孩子想送她,缠着爸爸,让他去托儿所和军区小学请假。最后一家四口达成一致,顾骁和兄妹俩明天一早,一起送楚婉去学校。 只是没想到,就在开学前一天,顾骁接到临时任务。 凌城新军区的崔营长带领全营进行训练计划,经过数月的紧张训练,在三月底本该迎来关乎全营的指标考核,可不巧,他家中父母出事,得回去奔丧。在刚结婚那会儿,顾骁接到任务前往凌城,非常熟悉他们的训练计划,崔营长放心不下,向组织申请是否能将顾骁调过来一段时间。 这临时任务一接,顾骁就没法送媳妇去上学了。 楚婉简单帮他收拾了衣物,一边收拾,还一边听着他的叮嘱。 “一个人去那边,要小心一点。” “如果遇到什么难处,就去找妈,或者给我发电报。” “还有——” “好了好了。”楚婉笑着挽住他的臂弯,“我是去上学,又不是上前线打仗。” 爸爸不是第一次出任务了,两个小家伙早就已经习惯。 但顾骁还是有点担心,自己和楚婉同时离开家,他俩能不能适应? 然而,正当他想着怎么让孩子们安心时,他俩自己已经把最担心的问题说出来了。 “我们还能送妈妈上大学吗?” 顾骁:…… 敢情他存在的价值,就只是带着他俩来回京市大学! “可以的。”顾莹说,“姑姑送你们去,再接你们回来。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们要住在姑姑家了,没问题吧?” “没问题哇!”岁岁用力点头,“岁岁和哥哥会听话的。” 两个孩子和楚婉都不需要操心了,任务来得急,顾骁没再耽搁,动身去火车站。 …… 楚月的孩子出生了,是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 如果按照原剧情的发展,她的儿子,应该是非常聪明优秀的,这总算给了她一些安慰。 生了娃就要坐月子,楚月没有父母公婆帮衬,就连吃饭都成了大问题。家属院的嫂子们大多看楚月不顺眼,但也觉得她和祁排长不容易,平时做了什么汤汤水水,会给她盛一碗端过来。 此时,楚月靠在床头,祁俊伟用勺子给她喂排骨汤。 祁俊伟是个孤儿,从小没有父母,他将媳妇生产时的艰辛看在眼里,有些心疼她。虽然很长时间他们都没有和彼此说话,但现在,他决定将过去的种种都放下,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好好把他们的儿子抚养长大。 楚月喝着排骨汤,身边躺着睡得香甜的奶娃娃。 此时,窗户是敞着的,楚月看着顾营长离开家时三步一回头的样子,又看着楚婉带着两个孩子送他出门之后,孩子们依恋着她的神情,不由想起原剧情中后世的一个词。 留守儿童。 两个孩子和顾营长,怎么都像留守儿童似的? 只是去读一个大学而已,而且还是家门口的大学啊。 “我去把窗户关上。”祁俊伟将碗和勺子放下,起身关了窗户,说道,“方主任说坐月子别吹冷风,对身体不好。” 楚月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虚弱地笑了一下:“现在又不是大冷天的,没事。” “不行。”祁俊伟说,“还是得听方主任的,她有经验。” 他将窗户紧紧关上,一道缝都不留。 楚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而看向躺在自己边上的儿子。 …… 第二天,楚婉一大早就醒了。 顾莹给两个孩子请了假,送她去学校。原本姜曼华也要来接她的,但昨晚特地来了家属院一趟,说开学第一天,自己比较忙,就不能陪着她了。 楚婉忍不住想笑,刚相认时,妈妈说她再大,也只是个孩子,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只不过孩子也能自己去上学,他们家安年才七岁,就已经每天自己背着书包从军区小学来回啦。 第一天开学,京大门口满满的人,有的是学生,有的是学生家长。 学生们的年龄跨度很多,有的才十几岁,最大的已经三十周岁了,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眼中都满是对未来的期许,那是意气风发的光芒。 楚婉的出现,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你看那个同学,好漂亮。” “她的外套真时髦,是天蓝色的,里面还穿着的确良衬衫。” “我看不是的确良衬衫吧?说不定就是个的确良的假领子。” “真的是衬衫,不信你自己看清楚!” 两个女同学是同乡,一个叫杜欣,一个叫凌月银,她们俩专业相同,说好搭伴一起去报到办理手续。 “妈妈先进去了。” “你们跟着姑姑要乖乖的。” 安年和岁岁被气派的京大晃了眼,都忘了依依不舍了,摆摆小手,乖巧地点头。 杜欣挑了挑眉:“那是她孩子?我刚才听她说自己是妈妈。” “不会吧,她看着很年轻呀,难道是不显年纪?”凌月银说,“我们还是快走吧,一会儿来不及了。” 楚婉进了校园,她按照指示牌,找到办理报到手续的位置:“老师,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 “楚婉?中文系的是吧?”老师指着她的名字,在登记册上记录之后,让她去边上领宿舍钥匙。 这下凌月银和杜欣都瞪大了眼睛。 凌月银连忙上前:“你也是中文系的吗?我们俩都是中文系的,也许我们三个人是室友呢。” “你们好。”楚婉笑着说,“我叫楚婉。” 凌月银和杜欣也都自我介绍了一番,领到钥匙。 钥匙上写了宿舍的房号,楚婉和凌月银是一个宿舍,杜欣则住边上宿舍。 三个人一起去宿舍,路上,杜欣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楚婉,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了。”楚婉说。 “二十一呀?那我们一样大。”凌月银说,“杜欣比我们俩大三岁。” 凌月银和杜欣是一同下乡的知青,虽在一个公社,但不是一个大队,说起来不算太熟悉。凌月银是个爱交朋友的开朗小姑娘,拉着楚婉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快要进宿舍时,被杜欣扯到一旁去。 “她说她二十一岁。”杜欣小声道。 “是啊,过完年二十一岁,跟我一样。”凌月银笑道,“不过她一看就是没下地吃过苦头的,皮肤白白嫩嫩,不像我们俩,晒得黑不溜秋的。” “谁跟你说这个呀。”杜欣推了她的胳膊一把,把声音压得再低一些,“她二十一岁,哪来这么大的儿子和女儿?就算结婚生娃早,可我看那个小男孩,至少都上小学了。” 凌月银没想到这点,意外地说:“对哦,我去问问她。” “你傻不傻?跑去问人家这种事?估计是家里条件不好,很早就结婚了,给人当后妈的。”杜欣说道,“以前我们下乡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这回事。” 杜欣以前下乡时,是公社里出了名的漂亮知青,出了名的清高。她的那些清高劲儿,在一年接着一年的辛苦劳作中逐渐消耗殆尽,直到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她才终于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刚才在校门口远远地看见楚婉时,她是羡慕的,羡慕人家白白净净,一副被娇养着长大、从没吃过苦头的样子,可原来,楚婉只是表面上风光而已。 才二十一岁,就已经有这么大的孩子,肯定是后妈。 而她的丈夫,估计岁数也不小了。 “你第一天见到人家,什么都不知道,好端端地说人家是后妈?”凌月银问。 “那不是后妈,还能是什么?”杜欣不解道。 凌月银皱了皱眉。 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想说关你什么事。 但是,刚刚开学就和同学闹矛盾,不太好吧? “爱人岁数不小,长得估计也不怎么样,她现在又考上了大学,应该很后悔吧。”杜欣自言自语。 京大的宿舍是四人间,楚婉到的时候,另外一位同学也已经到了。 对方冲着她淡淡点了点头:“你好,我叫汤嫦。” “你好。” 之后,最后一个同学也到了,她梳着两条长辫子,满眼的新奇,将自己从家乡带来的特产分给大家。 舍友们自我介绍,宿舍一下子就齐齐整整起来。 过去在知青点,楚婉也和知青们共同生活过,但不是像现在这样,大家住在同一间宿舍里。虽是第一天见面,彼此之间都不熟悉,但看着一张张朝气蓬勃的笑脸—— 楚婉又看了汤嫦一眼,也不全是笑脸,笑脸中还有一张臭脸。 “我们先把床铺铺好吧。”凌月银看汤嫦最不好惹,就对其他人说道。 大家把自己带来的床单拿出来,按照床位上写的名字刚要铺上,突然有人说:“楚婉,你的床单怎么已经铺好了?” “应该是我妈妈提前过来给我铺上的。” 门外的杜欣仿佛吃到大瓜。 楚婉的妈妈是宿管阿姨吗? …… 开学已经两天了,顾莹和孩子们一起念叨着楚婉。 “怎么嫂子还没回来啊……” “怎么妈妈还没回来啊……” “好想嫂子快点回来陪我聊天啊。” “好想妈妈快点回来陪我们玩呀。 齐远航忍不住说道:“莹莹,你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谁?” “你哥。” 两个孩子还偶尔会提起顾骁呢,莹莹是真的丝毫没想起他。 没良心的妹妹! 现在的齐远航,彻底体会到过去顾骁的心情。 那会儿顾骁和安年、岁岁还有顾莹抢媳妇的时候有多煎熬,齐远航现在就有多煎熬。 部队有要忙的事情,组织到这会儿才给齐副营长放婚假。 难得得了两天的假期,他美滋滋的,想要抱着媳妇热炕头。 “今天我们怎么过呢?”齐远航问。 他媳妇却突然说:“正好你有空,在家带孩子吧,我得去市里裁缝铺把上回做的衣服取回来。” 岁岁歪着脑袋:“齐叔叔,我们今天要去哪里玩哇?” “岁岁,要喊姑父!”安年纠正道。 齐远航望天。 他是姑父,要担起带孩子的责任! 顾莹去市里的裁缝铺取了做好的衣服,正好路过京大,想着去碰碰运气,说不定嫂子没课呢? 没想到的是,她运气还不错,真碰上嫂子有时间。 楚婉就只有两个小时的空闲时间,回不了家,但可以和顾莹在边上逛一逛。 姑嫂一碰面,话匣子都止不住,从安年和岁岁聊到楚婉的大学生活。 在校园里,楚婉一切都好,就是有些记挂安年和岁岁,还有些想念顾骁。 不知道他在凌城过得怎么样。 “原来大学这么有趣。”顾莹的双眸亮晶晶的,“我也想考一个。” 顾莹是散漫的性子,并不爱学习,但喜欢尝试一切没尝试过的。 “我也想考京大,这样就不会跟齐远航分隔两地了。”她又说。 楚婉笑着。 大家都说顾莹没心没肺,大大咧咧,认为她做什么都三分钟热度,尤其是齐母,生怕她让自己儿子吃亏。但其实,顾莹认定了谁,就会对谁好,并不是真的这么任性。 京大边上的街区不少,什么店都有。 姑嫂俩走走停停,直到站在一间国营理发店门口时,楚婉是拉都拉不动顾莹。 “嫂子,你看理发店门口摆着烫发的牌子呢。” 如今是七八年了,女同志们的穿着越来越时髦,发型的变化也开始多种多样。 只是烫发的人还不多。 “我那天和齐远航去看电影,电影院门口的画报上,女演员烫了个头发,太好看了。”顾莹跃跃欲试道,“嫂子,我们一起进去烫一个吧。” 顾莹想一出是一出,谁都拦不住,愣是将嫂子拉进国营理发店。 只是问过之后,楚婉说道:“莹莹,你自己烫吧,我一会儿还有课,来不及了。” “行吧,下回再陪你来烫。”顾莹指着自己的脑袋,“同志,给我烫一个最时髦的!” …… 一开始,齐远航想到带孩子,有些头痛。 但当听见隔壁祁俊伟家传来小婴儿洪亮的哭声时,他的头又不痛了。安年和岁岁不哭不闹,还是很好带的。 作为姑丈,起初是他陪着安年和岁岁玩,之后,变成两个小家伙陪他玩。 因为安年最近在学校学到一个新玩法,打纸板儿。 纸板儿被摆在地上,齐远航力气大,一掌过去就能把两个孩子的纸板儿掀翻,逐渐玩出乐趣。 “没意思哇。” “不好玩,总是输。” 齐远航忙说道:“再来一次!” “不行,姑父,我们要去上学了!”安年说。 齐远航:…… 他都忘了,今天他俩要去上学的。 怎么早不说? 九点不到,齐远航将两个孩子送到托儿所和军区小学,之后便在家里等着媳妇回来。 等到下午,还不见媳妇的人影。 不是说去裁缝铺取衣服吗?怎么还不回来? 他媳妇肯定是悄悄跑去玩了。 居然不带他! 下午,放学后的安年和省事儿结伴回家。 齐远航就只需要去托儿班把岁岁接回来。 “现在可以一起玩拍纸板儿了。”齐远航说。 三个人在自己小院里玩,玩着玩着,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姑姑!”岁岁兴奋道。 “不是姑姑。”安年说道,“你认错人了。” “是姑姑的花裙子呀!”岁岁一脸认真,抛下纸板儿就去找姑姑。 可是顾莹步伐飞快,像风似的,埋着头,往自家走,耳根子还通红通红的,还小声丢下一句:“回屋再说!” 齐远航抬起头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莹莹脑袋上的小卷毛是怎么回事? 顾莹都快要哭了。 她让国营理发店的师傅给自己烫一个最时髦的头,可是好像烫坏了,脑袋上顶着一个又一个密密麻麻的小圈,可难看了。 对于爱美的女同志来说,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打击。 顾莹飞奔回家,动作又急又轻,鬼鬼祟祟,仿佛脑袋是刚偷来的。 她低着头,不想让任何人认出自己,经过齐远航的身边时,瘪着嘴巴,实在是太委屈了。 齐远航从震惊中回过神,但仍旧是满头问号。 这会儿,大院里有嫂子问道:“那是莹莹吗?” 齐远航虽然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不想让媳妇难过。 只要大家伙儿认不出她,她就不会难过了吧? 齐远航坚定地摇头:“不是,那是莹莹她姑。” 已经躲进屋里的顾莹:??? “哇”一声哭出来。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52章 第52章 齐远航话一说完,看见大院嫂子这狐疑的表情,也有点心虚。但想到刚才媳妇从自己身边快步走过时委屈兮兮的样子,他更加笃定。 “真不是莹莹。”他说,“莹莹哪儿长这样啊。” 他一边否认,一边看向安年和岁岁,希望两个小家伙给自己一些支持与力量。 可是兄妹俩没有出声。 爸爸妈妈说了,小孩子不能撒谎,他们怎么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家属院嫂子站在原地,看着齐远航一本正经的表情,陷入沉思。 齐副营长是觉得她看起来很傻吗? 那分明就是莹莹! 齐远航打发走大院嫂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心思拉着兄妹俩玩纸板儿了。 “我们赶紧回家。”他说。 他们仨回来的时候,顾莹还在哭。 她脑袋上的卷毛真的好难看,刚才一路坐车回来,连头都不敢抬,生怕其他同志看自己的笑话。本来以为回家之后,冰冷的心就温暖了,谁知道,齐远航居然说她是个姑! 顾莹哭得肩膀一颤一颤的:“我看着很老吗?” 齐远航还从来没有见过媳妇哭成这样,就算是小时候也没有。一般来说,就只有莹莹整哭别人,哪有她独自掉眼泪的。 媳妇这楚楚可怜的样子,把他心疼坏了,不解地问:“当然不老,你怎么会这么说自己呢?” 顾莹:? 是他说的! “你颠倒黑白!” “我没有啊!” “你嫌弃我!” “莹莹,我怎么会呢?” 最后,是岁岁的小奶音打断了僵持:“姑姑,你也有姑姑吗?” 齐远航恍然大悟,一拍脑门,终于知道是自己祸从口出。 找到原因之后,他就知道该怎么哄媳妇了。 齐远航将家里的小镜子收起来:“媳妇,烫坏头发也没事,很快就长好了。” 见他终于贴心了一些,两个人不再鸡同鸭讲,顾莹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痕,只是一抬眸,又看见他动作飞快地收起梳子。 “你把梳子放起来干什么?” “你的头这么卷,用梳子会卡着,勒着头皮。” 顾莹的嘴角往下弯,回忆起自己在国营理发店照镜子时的惨状。 “早知道不去找嫂子了。”她的眼中还是闪着泪光。 安年遗憾道:“姑姑,你去找妈妈,怎么不带我们呢?” 岁岁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妈妈的脑袋也变这样了吗?” “没有!”顾莹气呼呼,“还是嫂子机灵!” 那会儿嫂子拉着她的胳膊,试图将她从店里拽出来。而她想一出是一出,压根没被拦住。 早知道,还是得听嫂子的…… “要不我再补救一下我的发型吧。”顾莹说。 齐远航的嘴角抽了抽:“怎么补救?” 顾莹摸了摸自己的小圈圈卷发,最后变成狂躁揉头。 怎么补救? 她得想一想! …… 开学两天时间,楚婉每天的生活简单却又多彩。 她一日餐都是在学校里吃的,京大食堂的菜色种类很丰富,大家每天最期待的,就是进食堂时看着上面的木牌子考虑这一顿该吃什么。 这会儿,凌月银从兜里拿出饭菜票,吞了吞口水。大家都在排队等着打饭,她也是一样的,只不过,都还没排到她,她的心就已经飘到饭菜上了。 下乡做知青时,凌月银每天都吃不饱,有时候就只是一个窝窝头或是一碗稀粥,就算凑合过去了。白白胖胖的她,下乡几年之后,变得黑黑瘦瘦的,连睡觉做梦都在馋肉。那一天,从村口喇叭里听见高考恢复的消息时,凌月银正饿得前胸贴后背,整个人都是懵的。知青点所有知青一涌而上,拉着她去打听情况,她提不起精神,却明确地听见他们说,大学食堂的饭菜可香了。 其实谁都没上过大学,不知道大学食堂的饭菜香不香。可听见这话的凌月银,就像是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开始专心致志地复习。 知青点其他知青在下工之后都累得看不动书,只有凌月银,每天温习到深夜,第二天天还没亮就醒来,趁上工之前,能学多久,就学多久。 得知自己过了录取线时,凌月银的眼睛都亮了,同时,饥肠辘辘的她开始向人打听,哪所大学的饭菜最好吃? 村干部们虽然有见识,可也回答不了这么高深的问题,她琢磨许久,琢磨不出来,最后索性报了京大。 因为京市是个繁华的地方,很多知青都会说自己的新衣服新裤子是父母从京市或沪市买的,所以从中选一个,准没错。 事实证明,确实没错! 终于排到了凌月银,她拿出自己的饭菜票,目光炯炯,仿佛散发着万丈光芒。 她要吃午饭了! 短短两天的相处,楚婉已经感受到室友对食物的执念。 她笑着排在凌月银身后,看着凌月银选了不少好吃的,之后冲她勾勾手:“婉婉,我和青香去那里等你。” 凌月银和郭青香选了个位置先坐下。 楚婉打好饭菜之后,转身去找她们,余光扫见汤嫦的身影。 已经坐下的凌月银大声喊:“汤嫦,我们在这边,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汤嫦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目不斜视地走开。 凌月银撇撇嘴:“怎么这样呀,一点礼貌都没有。” “我听说汤嫦的爸爸是革委会主任,特别能耐,所以她才这么傲气。”郭青香说道。 “有什么了不起的。”凌月银不高兴地说,“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平时一起学习,一起生活,就她自己搞特殊。” “其实她要是不喜欢我们,不喜欢在宿舍住,为什么不回家呢?”郭青香又说,“反正她爸是革委会主任,在家里住的条件肯定比在学校强。” 楚婉端着打好的菜坐下,正好听见室友们在说汤嫦的事。 她笑着拿起筷子,望着凌月银盘中的鸡腿肉:“给我尝一口?” “那可不行!”凌月银立马保护好自己的鸡腿。 郭青香笑道:“这不是要月银的命嘛!” 几个女孩子说说笑笑,没再提起汤嫦。 午饭后,她们没课,凌月银和郭青香约好了要去逛一逛,楚婉则准备回一趟四合院。 那天姜曼华把自己的课表交给楚婉,姜教授的课不多,基本上是在办公室,但每天中午会回家休息。 楚婉回了一趟宿舍,就准备出门,远远地,见杜欣走过来。 “楚婉,你去哪里?” “我回家一趟。” 杜欣的眉头抬了一下,笑着问:“要回家看孩子吗?” “杜欣,婉婉是要回她妈妈家。”凌月银的声音响起。 杜欣“哦”一声:“你妈妈家住哪里?能不能请我们去你家做客?” 楚婉性子好,才开学几天,和班里的同学们相处得都不错,就连平时去上课路上碰见同专业的其他班同学,彼此眼熟时也会微笑着打一声招呼。但没来由地,她就是对杜欣有些反感。 “不能。”楚婉说完,转身对凌月银和郭青香说道,“我先走了,一会儿回来给你们带我妈妈做的小点心。” 凌月银的眼睛一亮:“真的吗?你妈妈今天要做点心?” “真的。”楚婉笑着说完,转身离开。 望着她窈窕的背影,杜欣摇摇头,对凌月银说道:“大家都是同学,就算家里小了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参观?” 郭青香说道:“就算要参观,也轮不到你啊,婉婉和你又不熟。” “你怎么这么说话?”杜欣皱眉,“而且,也不是因为不熟才不让我参观吧?估计是她妈住在学校的职工宿舍,一个宿管阿姨能分到多大的房子,而且还是临时的,她一定觉得丢人。” 郭青香一脸不解:“谁跟你说她妈妈是宿管阿姨的?” “真的。”杜欣说,“要不她妈怎么会提前来宿舍给她铺被子?” 室友们都没问过楚婉有关于她母亲的事。虽然知道她母亲帮忙铺了被子,但孩子去报到,妈妈先来整理宿舍,这不是很正常吗?那天她们根本就没有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杜欣说完,耸了耸肩:“算了,不关我的事,我去姜教授办公室帮忙了。” 凌月银原本还沉浸在好吃的小点心给自己带来的诱惑中,突然听见杜欣这么说,惊讶地问:“你认识姜教授?” “你也认识?”杜欣问。 “不认识,就是特别特别崇拜她!你们有没有看过姜教授的文章?一看就是有学识又有自己独到见解的。”凌月银说,“而且,我那天在学校里碰见她了。特别年轻,身上穿的衣服也特别讲究,不像是我们这边裁缝铺能买到的。” “姜教授是从对岸回来的,回来时还带着不少研究成果。”杜欣说。 凌月银原本不喜欢搭理杜欣,可她提到姜教授,那是自己崇拜的姜教授。 “你怎么会认识她的?你去姜教授办公室帮忙,能带上我们吗?” “你还知道什么?跟我们说说吧。” 杜欣摇头:“不好意思啊,姜教授喜欢安静,你们太吵了。” 话音落下,她转身道:“我先走了。” 凌月银和郭青香面面相觑。 好嘚瑟,像是跟姜教授很熟悉似的! 她俩决定了,要跟上去。 反正闲着也闲着,看看她和姜教授有多熟也好啊! 杜欣往教授办公室走。 杜欣是那天在图书馆门口见到姜曼华的。她认出姜教授,迎上去示好,但教授只是礼貌地答应一声,并没有和她多说什么。 她想着还是得抓住机会,便写了一封信,表达自己对姜教授的敬仰之情。此时,杜欣从兜里拿出信,做了个深呼吸。 “杜欣好像很紧张。”郭青香说道。 “那是,见姜教授呢,能不紧张嘛!我要是站在姜教授面前,肯定是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凌月银说道。 “你和杜欣是同一个公社出来的知青,为什么她明知道你很想认识姜教授,都不愿意给你介绍啊……” 凌月银没这么多心眼,只想着,她要冲了! “我现在去打个招呼,应该不会很刻意吧?”她乐呵呵道。 郭青香:…… 刻意!非常刻意! 杜欣早就听家里亲戚说过和学校老师打好关系的重要性。先不说这四年大学期间会得到什么便利了,看长远一些,大学毕业时,如果有学校教授向单位推荐,或许她能得到更好的工作。 她打听到,从对岸回来的姜教授终生未嫁,无儿无女,一心为学术奉献。 这样的人,虽然表面风光,但内心一定是落寞的,说不定一下子就能将她的心捂热。 “姜教——”远远地,杜欣看见姜教授,鼓足勇气上前。 可她还没喊完,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吓了一跳。 “杜欣!”凌月银跑到她身后,忽地看见她手中的信,“这是什么?” 此时,姜曼华也已经看到她们,只是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骑着自行车向自己而来的楚婉吸引。 室友们望着楚婉,都愣了一下。 楚婉怎么有自行车啊! 在回过神时,凌月银不出声了,因为她发现,姜教授和杜欣并不熟。 她都不看杜欣呢。 个女同学站在远处,迷茫地望着看起来与姜教授非常熟络的楚婉。 楚婉走到姜曼华身边:“我刚才回家了,您怎么没回家呀?” “我回办公室拿点资料。”姜曼华说完,无奈地笑了一下,“都让你拿一把钥匙了,来来回回多麻烦啊。” “又不远。”楚婉笑着说。 姜曼华从兜里拿出两把钥匙,给了楚婉一把:“赶紧收着,以后如果我不在家,你就在家等一下。” “好吧。”楚婉收起钥匙,又笑道,“姜教授,钥匙如果被我弄丢了,您别批评我。” 姜曼华勾了勾她的鼻尖:“你就不是这么不靠谱的孩子。” 阳光下,母女俩有说有笑。 杜欣先是一脸吃惊,随即眸光染上愠色。看楚婉安安静静的,像是对什么都不争抢,没想到她的心思居然这么重,开学没几天,就去讨好姜教授! “杜欣,你不是认识姜教授吗?怎么不去问好啊?”凌月银问。 郭青香用胳膊肘推了凌月银一把,她这室友怎么这么缺心眼呀。 杜欣摆明是吹牛的啊! “婉婉!”凌月银喊了一声。 她要是早知道婉婉就认识姜老师,哪还需要在杜欣面前找气受! 凌月银拉着郭青香小跑上前,杜欣一个人落在身后,考虑半晌,也硬着头皮走上去。 “月银、青香?你们怎么来了?”楚婉惊讶道。 “婉婉,这是你同学吗?”姜曼华看向两位同学,目光和善。 凌月银和郭青香的心脏噗通直跳。 这可是姜教授,上她的课得选修报名,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和她说上话的! “姜教授您好,我是凌月银。” “姜教授,我叫郭青香。” “你们好。”姜曼华笑了一下:“我听过你们俩的名字,你们是婉婉的室友吧。” 两位女同学的眼睛都快要亮了,立马点头如捣蒜。 姜曼华再看向杜欣:“这位同学是?” “隔壁宿舍的。”楚婉随意介绍。 凌月银和郭青香猛一下望向杜欣。 她的脸“唰”地红了,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才开学一个星期都不到,楚婉怎么会和姜曼华相处得这么好呢? “刚才我说要回家,要给月银带您的小点心吃呢。”楚婉笑着说。 位室友的眼睛顿时睁得圆圆的。 “婉婉,你刚才说是回妈妈家……”凌月银迟疑着问。 这时,办公室里几位老师走出来。 “姜教授,和学生们聊什么呢?” “不去吃饭吗?” “我吃过了。”姜曼华说道,“这几位是我女儿的室友,刚才碰上,就聊了几句。” 几位老师立马迎上前,目光从几个年轻女孩的脸上扫过之后,最后视线落在楚婉的身上。 “这是姜教授的女儿吧?长得真漂亮。” “不说不知道,但你们现在一说,倒是觉得小姑娘真有几分像姜教授,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早就听说姜教授的女儿也考上京大了,一直没见着,现在可算是见到了。” 楚婉不认得这几位老师,但只要礼貌地喊一声“教授”准没错。 大家都乐呵呵的,招呼楚婉,下回和姜教授一起来自家做客。 望着这一幕,杜欣的嘴角就是连一丝笑容都扯不出了。 姜教授是楚婉的妈妈?楚婉是姜教授的女儿?这其中的关系,明明白白,可她怎么就这么不愿意相信呢。 是谁告诉她,姜教授无儿无女的?人家的闺女都已经这么大了! 杜欣低下头,表情难堪。但再难堪都好,总比露出嫉妒的神色来得强。 当时她随便挑个教授想要讨好,最后讨好的居然是楚婉的妈妈,她的运气怎么这么差? 凌月银惊呼起来:“婉婉,姜教授居然是你妈妈!” 郭青香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你居然要拿姜教授做的小点心给我们吃!” 姜曼华看着这两个活泼的小姑娘,就忍不住笑了。 “婉婉,你两位同学下午有没有课?邀请她们来我们家吧,现做的小点心才好吃。” “没课!” “没课没课!” 楚婉都还没来得及问,她们就已经把头点得像小鸡叨米似的了。 她莞尔一笑:“那就来吧。” 凌月银步伐飞快,像是快要跳起来。 她能去姜教授家玩儿了。 而且,还能吃到美味的点心,姜教授做的! “婉婉,你们家住职工院吗?我听说职工院在那边——”郭青香指了一个方向。 “不是,我妈妈不住在职工院。”楚婉说,“房子比职工院要稍微近一些,骑车没几分钟就到了。” “难道是学校附近那几间四合院?”凌月银眨了眨眼睛。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她更加羡慕了。 四合院真的好大好大啊! 杜欣缓缓抬起头,望着她们离去时的背影。 她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过了很长时间,仍旧在发烫。 她不太理解。 楚婉有一个这么了不起的母亲,为什么还要去给人当后妈? 而且,直到现在,还没见过楚婉的丈夫呢,对方是不是特别见不得人? …… 自从邀请室友们来自己家里玩过一次之后,楚婉发现,凌月银和郭青香更喜欢她了。 尤其是凌月银,上哪儿都要跟她在一起,特别热情。 这会儿,楚婉拿着脸盆去宿舍走廊的尽头打水,听见杜欣和凌月银在吵架。 当时,杜欣冷笑:“你可真是知道什么叫背靠大树好乘凉啊。听说姜教授是楚婉的母亲之后,和楚婉的关系就变得这么好。凌月银,你究竟是讨到了什么好处啊?天天巴结人家!” “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长这么多心眼吗?”凌月银的眼圈红了,话还没说完,转头看见楚婉。 她有些尴尬,百口莫辩之时,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楚婉会不会以为她是这样的人? 凌月银很珍惜这个朋友,不希望被误会。 可楚婉只是冷淡地扫了杜欣一眼,平静道:“大家都说京大好,考上京大的同志都很优秀。但原来,优秀并不只是用成绩衡量的,还得看品行。” “楚婉,你这是什么意思!”边上不少人围过来,杜欣面红耳赤。 “简而言之,就是你品行不好。”楚婉说。 边上的同学们议论起来。 “说真的,才开学几天啊,我已经听杜欣说过不少人的坏话了。” “一下子笑话马小春是乡下人、土包子,一下子说秦艳艳舍不得钱买牙膏,让她张嘴……把没礼貌当直率,我早就受不了她了。” “现在还去挑拨楚婉宿舍的感情,杜欣的心思能不能放在正道上?” “你们之前有没有听她说起自己和姜教授的关系特别好?还说什么——姜教授喜欢安静,但从来不会嫌弃她!话说得跟真的一样,其实姜教授见到她都不认识,连她的名字都喊不出来。” 一道道声音响起,在耳畔回荡。 杜欣为自己争辩着,可能考上京大的,一个个脑子转得都快,要真吵起来,她还真不是其他同学的对手。 就在杜欣无力地反驳大家时,楚婉已经拉着凌月银走了。 凌月银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和人家吵架不过句,就会被气哭。 现在的她眼眶红红的,耳朵也红红的,解释道:“婉婉,我真不是因为姜教授才和你好的。” “我知道。”楚婉笑着说,“刚进学校的时候,你就对我特别好了。” 凌月银的嘴巴往下一撇:“就是啊,她怎么能这么胡说八道,我只是现在跟你更好了,但也不是因为姜教授……” “我知道。”楚婉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抿着唇笑,“是为了我们家的小点心。” “楚婉!”凌月银摸了摸自己不争气的肚子。 她们家的小点心,是真的很好吃嘛! …… 两个小家伙日也盼着,夜也盼着,终于盼到妈妈要回来了。 他们的妈妈上完星期六的课,晚上就会回来,兄妹俩连饭都不吃,乖乖地等。 “安年,你写完作业了吗?”顾莹问。 虽说她是个不太负责任的人,可是孩子们在她家,她这个姑姑就得盯紧。安年大了,交到好几个朋友,以他小兄弟省事儿为首的几个男孩子,都是不爱学习的主,每天放学回来就喊他继续玩。 安年在学习成绩方面不需要担心,但作业总得写,顾莹问长问短,操碎了老母亲一般的心。 “写好了。”安年说,“今天在学校就已经写好了。” “这么乖?”顾莹睁圆了眼睛,这就是她嫂子的威力啊! 另一边,楚婉也在急匆匆地赶。 结婚之后,她和两个小家伙朝夕相伴,如今分别了好几天,别说是孩子了,她也不习惯。 刚住进宿舍的时候,她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心里头还惦记着,不知道岁岁和安年有没有踢被子。现在虽然是月,温度不低,可要是一不小心着凉,也怪折腾的。 楚婉蹬着自行车,裙摆飘扬,因为着急,脸颊都变得红红的。 一到家属院,她将车停在车棚,快步往里走。 几个嫂子们见到她,立马迎上来。 “楚老师回来了!” “楚老师,我闺女前几天在他们小学听老师们提起你,成天在家里念叨要去看你。我想着去京大转转也好,让她熏陶一下,将来也考京大。就是后来,带她去京大一看,我们娘俩差点没缓过劲,这学校多气派啊!现在我们婷婷学习都认真了,说将来要和楚老师一样,考京大!” “不该喊楚老师了,现在是大学生!” 嫂子们太热情了,楚婉被她们拉着说了好一会儿话。 “你还是快回去吧,两个孩子都等着你,等急了。”王嫂子笑道。 “好,我先回家。”楚婉抱歉地笑了一下,继续快步往家里赶。 看着她匆匆的步履,几个军属们又是一阵感慨。 顾营长都不在家,他媳妇还是对孩子这么上心,看来是真把他们当成亲生的了。 “肯定是把兄妹俩当亲生孩子了,要不然当时纪连长他媳妇来的时候,直接让她带走不就行了,还省心。” “别说包小琴是纪连长媳妇,她配吗?” “孩子们最聪明了,知道谁对自己好,安年和岁岁盯着大院门口看,看得眼睛都直了,是真想他们妈妈啊!” 兄妹俩确实是一直眼巴巴地盯着大院门口看。 因此,看见楚婉回来时,他们撒开腿就往外跑了。 “哥哥!等等我哇!”岁岁腿短,跑得气喘吁吁,在身后喊。 安年停下来等她,小手招一招:“快!快!” 楚婉看着他们俩奔跑的身影,鼻子都要酸了。 他们在她走时不哭不闹,但其实心底是舍不得她的,所以见她回来,才这么欢喜。 两个小朋友怎么这么懂事呢? “妈妈!” “妈妈!” 两个小家伙跑过来,在楚婉面前站定。 楚婉蹲下,轻轻拥抱他们。 “妈妈回来了。”她软声道。 “要待多久哇?”岁岁期待地问。 “两天。”楚婉掰了掰小团子的小手,指着她两根胖乎乎的手指。 “这两天,我们可以回家住了!”安年欣喜道。 “对,我还能给年年和岁岁讲故事。”楚婉笑着站起来,“走,我们回家。” 楚婉回来了,也能让齐远航和顾莹轻松两天。 齐远航简直乐坏了。 带他们俩并不吃力,他也能适应,可新婚小俩口终于能无所顾忌地腻歪,这是多好的消息! “我去看看嫂子!”顾莹跑出去。 齐远航笑望着顾莹欢快的身影,突然神情一顿,追出去:“莹莹,等等!” 顾莹跑向楚婉:“嫂子!” 楚婉抬起头,脸上仍挂着柔和的笑意,只是忽地,笑意僵住。 顾莹的脑袋怎么了? 顾莹把她的一头长发剪短了。 头发烫坏了,梳着梳着就要打结,她无法忍受自己长时间顶着这一头乱糟糟的卷发,就决定好好补救一下。 可国营理发店的师傅说这头真没法补救了,要不剪了吧。 于是现在,她顶着的是短卷毛。 家属院的嫂子们并没有嘲笑她,只是每次看见她,都要关心一番,想知道她是哪儿想不开,把发型搞成这样。 顾莹每天都要面临打击,又每天被齐远航哄着平静下来。 这两天,她都快把烫发的事忘了,可面前嫂子震惊的目光,又让她生无可恋。 齐远航快步跑出来,看见楚婉时,立马把手比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楚婉会意,把一肚子话憋进肚子里:“莹莹,吃过饭了吗?” 顾莹:…… 嫂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来保护她的心灵? 怎么感觉更扎心了! …… 顾骁在凌城山区一个新兵团里带全营开展训练。 这一趟,组织还安排了孟光荣,和他一起去。 此时,从练兵场出来,顾骁准备回宿舍。 此时,两个女同志在大树后面说着悄悄话。 “巧巧,我不敢。”娇俏的小姑娘红着脸。 “快去嘛,勇敢一点。”她同伴说道。 她们俩是兵团附近村子里的知青,一个叫侯忆柳,一个叫陈巧巧。 早在顾骁刚到兵团时,她俩就看见他了。 侯忆柳对这位军人同志一见倾心,一直想办法在他转悠,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但是,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听说这位顾营长是临时调过来的,没过几天就要回去了,她一定要把握好机会。 这会儿,侯忆柳和知青好友嘀咕了半天,见顾营长要回宿舍了,把心一横,一下子就跑了过去。 只是没跑几步,她突然一个踉跄,想要跌倒在他怀里。 “啊——”侯忆柳想象中的军人救美场面并没有发生,顾营长看见她时,往后退了一步。 “砰”一声响,她摔在地上,回头委屈地说:“巧巧,你怎么推我?” 陈巧巧:? 我不是,我没有。 顾骁没有停留,仍旧准备回宿舍。 可侯忆柳却鼓足勇气,说道:“等等!请——请您等一下。” 她揉着自己的脚踝,艰难地站起,轻声问:“同志,我叫侯忆柳,是这边的知青。我们知青点的栅栏坏了,可以请军人同志帮忙修一下吗?” 侯忆柳怕他拒绝,都不敢停顿,又着急地说:“找过很多人了,他们都不愿意帮忙,我想军人同志应该愿意……” “孟光荣,你去看看。”顾骁淡声道。 “同志!”侯忆柳急切地追上他,“同志,您不能亲自来吗?” 顾骁用莫名的眼神,睨了她一眼:“我有事。” 侯忆柳愣住了。 孟光荣上前时,顾骁已经转身离开。 孟光荣问道:“你们俩是知青是吧?哪个大队的?” 直觉告诉侯忆柳,军官同志是骗她的,只是想要把她打发走而已。 可是女知青,又不是村子里那些没文化的村姑,为什么这位军官不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同志,那位同志晚上有什么事?”侯忆柳问。 “给媳妇写信吧。”孟光荣说。 “他有媳妇了?”侯忆柳愣住了。 “那可不?”孟光荣骄傲地说,“我们顾营长的媳妇,特别会做饭、会教书、还考上京大,是大学生!” 侯忆柳的眉心微微一蹙。 孟光荣话音落下,看这位女知青若有所思的样子,又说道,“是有什么栅栏要修?你们村的事,不归我们管,要真有需要,你先去找村干部,让村干部来队里跟我们说。” 陈巧巧刚才什么都没干,却迎面就被甩了一口大锅,有些不乐意。 她哪壶不开提哪壶,走过来,说道:“这位军人同志的媳妇还是大学生啊?” “那是,京市大学的大学生呢!”孟光荣又说道。 说完,孟光荣看着两位女知青变幻莫测的神情,心中立马就有数了。 从前顾营长没结婚时,这事是经常发生的,还得靠他来应付! “还有,我们顾营长的媳妇,长得跟仙女儿似的!” “可惜他来得急,没带媳妇儿的照片,要不然得让你们看看。” “没骗你们,是真仙女儿!” 孟光荣严肃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才跑回去跟上顾骁的步伐。 “顾营长,我刚才说的话,会不会太显摆了?”他问。 这问题一出,孟光荣对上他有些莫名其妙的眼神。 明白了,顾营长不觉得显摆。 因为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晚上回宿舍,顾营长又得给媳妇写信了,怪腻歪的。 闲着也闲着,要不他也给翠珠写一封信吧? “顾营长,借我一张信纸吧。”孟光荣说道,“我给翠珠写一封情信!” 顾营长:…… 确定翠珠嫂子不会鸡皮疙瘩掉一地吗?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53章 第53章 楚婉一回家,安年和岁岁就乐坏了,笑得眼睛弯弯,嘴角咧到耳朵眼儿。兄妹俩晚上睡觉前可以听故事,早上醒来能吃香煎土豆饼,再一想到下午放学回来之后的节目,恨不得在学校里的时间门“咻”一下就过去。 至于放学回来是什么节目呢,安年和岁岁也不知道。反正只要跟妈妈在一起,什么都好。 楚婉好些天没回家,差点都要忘记他们家岁岁有多浮夸。 小团子先是听故事的时候一脸崇拜地盯着她,漂亮的杏眼闪闪发着光。再是吃早饭的时候一口气吃了三个土豆饼,油汪汪的脸蛋差点就要往她身上蹭,幸亏被她躲过去了。再接着就是现在了,她和安年一起送岁岁去托儿班,看着小不点在向大院里的小伙伴以及嫂子们介绍自己。 “这是我妈妈哇!” “岁岁的妈妈回来啦!” “今天是妈妈送我上学的哦。” 大院里的几个嫂子们被她逗得直乐。 “岁岁,我们知道这是你妈妈。” “你妈妈也就出门读大学没几天,看起来变化不大的……” 岁岁的小脸蛋白里透红,嘴角的笑容甜甜的,每当向小朋友和阿姨们介绍妈妈时,她都要把小胸脯挺高,蹦蹦跳跳的,一脸的自豪。 她的唇角微微翘起,但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小团子总有办法将她变成众人眼中的焦点! “妈妈先走了,岁岁进去吧。”楚婉柔声道。 “要早点来接岁岁呀!”小团子叮嘱道。 “好,第一个来接你。”楚婉失笑。 岁岁没想到妈妈会第一个来接自己,眼睛一下子就更亮了。 她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比了一个“一”,奶声奶气道:“好哇,第一个!” 送走岁岁之后,楚婉转头看向边上的安年。 好在哥哥的性格特别沉稳,和妹妹不一样,要不然,她又得难为情一回了。 “要我送年年去上学吗?”楚婉随口问了一句。 “要。”安年点点头。 楚婉:! 这孩子,不都是和他的小兄弟们一起去上学的吗? 之前还为了能独自上下学,争取了好久呢! 接下来,送安年去上学的路上,同样的情况出现了。 “我妈妈回来了。” “妈妈送我去上学。” “省事儿,你们自己走吧!” 楚婉只能摆摆手,笑着和大家打招呼。 幸好安年的显摆要含蓄腼腆一些,她还能招架! …… 两个小团子知道就算妈妈回来,也不能在家里待很久很久,她还要去上学呢。 因此在星期天晚上,楚婉准备回学校时,他俩什么都没说,只是数着手指头期盼,过几天就能再见到妈妈啦。 “姥姥这两天有点忙,等过段时间门她清闲下来,就可以邀请年年和岁岁来家里小住了。”楚婉说。 姜曼华很喜欢这对兄妹俩,虽然每回他们过来,她都要忙里忙外,可孩子们天真可爱,她就是再辛苦也觉得值得。这段时间门刚开学,姜曼华暂时照顾不了安年和岁岁,想着等安排好时间门之后,把他们接过来,带着他们在市里转一转。 安年和岁岁一听妈妈说的话,眼睛立马就亮了。只是突然之间门,安年为难道:“可是我还要上学的。” 顾莹正从厨房出来,说道:“上什么学?姥姥是京大的老师,教你还不是绰绰有余嘛。” “真的吗?”安年消失的笑容回来了。 “真的。”楚婉笑了一下。 姜曼华也确实是这个意思,她想着到时候让安年向学校请假,自己在家里帮孩子把课程进度赶上。不过小朋友总请假,肯定是不太好的,如果安年能在总军区的小学上学,这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那天顾骁说他要想想办法,调到总军区去,到时候一家人时时刻刻都能在一起。 不知道办法想得怎么样了…… “嫂子,吃了晚饭再走吧。”顾莹说。 “好。”楚婉点点头,又喃喃道,“你哥怎么还不回来呢?” 顾莹忍不住笑了:“嫂子,这是你回来之后第九次问我这个问题了。” 楚婉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考核不是在月底吗?估计我哥月底就回来了。”顾莹笑道,“这还算短的呢,之前几次我哥出任务,好几个月才回来也是常有的事。” “那也不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呀。”楚婉说。 “没消息?我哥不是给你写信了吗?” “我没有收到信。”楚婉睁圆了眼睛,“信呢?” “齐远航!”顾莹大喊,“我哥给嫂子寄的信,你没给她吗?” “不是让你给的吗?”齐远航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楚婉:! 这小俩口能不能靠谱一点? 齐远航快步跑进屋里,把顾骁寄的信拿出来。 他已经离开八天的时间门,这里一共有三封信。 “凌城不算远,寄信过来应该没几天,这里有三封信,我估计是从我哥刚到凌城那一天就开始写了,每天往家里寄一封。”顾莹说,“这一点,我哥跟我爸还挺像的,上次咱妈来京市,爸也是从她刚走的时候就开始写信了。” “也就是说,明天、后天、大后天……都会收到信吗?”楚婉期待地问。 “对啊。”顾莹说,“不过奇怪了,我哥怎么不给你寄学校里?” “他可能不知道我住哪个宿舍,怕京大这么多学生,把信寄丢了。”楚婉笑着说,“等回去之后,我给他写一封信,把学校的具体地址告诉他,寄信不需要写上宿舍号的。” 看嫂子像捧着珍宝一般捧住哥哥寄来的三封信,顾莹都眼馋了。 她推一推齐远航:“晚上你也给我写一封信。” “寄哪里?”齐远航问。 “医院。” 齐远航挠了挠头,两个小家伙也挠了挠头。 从军区大院寄信到军区医院,这么短的距离,岁岁跑着去送都更快一点! …… 楚婉没有当着齐远航和顾莹的面看信。 他俩实在是太爱凑热闹了,如果她打开信封,这小俩口肯定会把顾骁的信念出来! 她把三封信放进挎包里,决定回宿舍之后再看。 夜晚微风轻柔,骑车回京大的路上,楚婉猜测他会写些什么内容,心脏砰砰跳。 而此时,杜欣又在走廊和凌月银吵起来了。 杜欣实在是受不了一道道异样的目光。因为上回楚婉说她品行不好,导致这些天,其他同学都不太乐意接近她。同学们的素养大多比较高,不会故意说一些难听的话,可不管去上课还是去吃饭,都没人愿意和她一块儿,杜欣心里头不是滋味。 刚才,她去打水,一出门就在宿舍走廊上碰见凌月银。 柿子专挑软的捏,杜欣想都没想,直接提着水盆撞上去。 水泼了凌月银一身,幸好是冰的。 她的火气一下子就冒上来了:“你干什么啊!” “今天没跟教授的女儿一起?”杜欣嗤笑一声。 “你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凌月银反问。 走廊尽头有正在洗衣服的同学,她们互相推了推彼此的胳膊肘,所有人的目光望向杜欣和凌月银。 凌月银的嘴皮子不利索,只讽刺杜欣一句,再多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好在这时,郭青香走出来,站到她身边。 “教授的女儿?你是说婉婉吗?我们平时从来不这么喊她的。” “杜欣同学,你是真的很在意婉婉母亲的身份啊,到底是有多酸?” “月银,别搭理她了,婉婉说过几天还要邀请我们去家里做客,吃小点心的。” 郭青香说完,拉着凌月银就要走。 凌月银惊喜道:“还要去吃小点心吗?” “对啊,还让我们去她家看电视呢。婉婉家的电视特别大,还是彩色的,特别好看。”郭青香说。 凌月银看向郭青香,而好友则是冲着她眨了眨眼。 楚婉从来不会拿姜教授出来炫耀,她们做室友的,也没这么无聊。可对待什么样的人,就要用什么样的办法,为了打败杜欣,就只能比她更加阴阳怪气。 边上的几个同学也都议论起来。 “对啊,楚婉同学的妈妈是姜教授,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就只有杜欣这么在意。人家的妈妈是什么身份,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姜教授家有彩色电视吗?” “我舅舅家有一台黑白电视,每天晚上都要搬到职工大院里,所有人围过来一起看……” “彩色电视一定很贵吧,好羡慕楚婉同学啊。” 杜欣黑着脸,看着大家。 半晌之后,她咬牙道:“你们没必要这么巴结楚婉吧?她不过是有个能拿得出手的妈妈而已,别的——真没什么好羡慕的!” 同学们讥嘲的目光投来。 杜欣脑子发热,直接说:“你们知道她结婚了吗?开学到现在,就没见她丈夫出现过,要不就是夫妻俩感情不好,要不就是他又老又黑又丑,见不得人!” 这话一说,所有人都震惊了。 楚婉居然结婚了? 这年头,男同志表达感情的方式比较含蓄,但碰见自己喜欢的女孩,也会鼓足勇气找机会接触。楚婉刚进校园,就受到不少关注,其他系的男同学想着法子试图认识她,大家都是知道的。 本来还有人等着吃瓜,想看看楚婉会选什么样的对象,没想到,她居然已经结婚了! 凌月银和郭青香的眉心都拧了起来。 她们也知道楚婉结婚了,但并没有刻意问过。丈夫没现身,俩孩子又这么大了,怎么想都不是一段合适的婚姻,虽是室友,关系也不错,可她们认识也就几天的时间门,实在不好意思问。 没想到,现在全都被杜欣说出来了!这会不会对楚婉有什么影响? “你们不知道吧?”杜欣嗤笑一声,刚准备把楚婉当后妈的事也说出来,可远远地,竟看见一道俏丽的身影。 定睛一看,是楚婉回来了。 楚婉刚把自行车停好,就迫不及待地拆开信。校园很大,去宿舍楼要走好长一段路,她盯着信看,边看边笑。 他们家顾营长,就这么肉麻吗? 头一回收到他的信,信中还充满着爱意,楚婉一边看一边笑,每一个字都不愿意错过。 “婉婉。”凌月银的眼皮子直跳,上前挽住楚婉。 楚婉察觉到大家的目光,疑惑地扫她们一眼,刚要问是什么情况,就听一位不太熟的女同学开口。 “楚婉同学,你在看谁的信啊?” 楚婉手中握着信,唇角不自觉扬起,声音轻软:“我爱人寄来的。” 大家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爱人?楚婉居然这么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已经结婚了! 而且,刚才她看信时的表情,还有现在提起“爱人”时唇角的羞涩笑意,这不就是个沐浴在爱河中的小姑娘吗? 杜欣皱起眉。 他们夫妻俩不是感情不好吗?怎么现在提起“爱人”,她的表情这么甜甜蜜蜜的? 凌月银和郭青香想要护着楚婉,便直接拉着她回宿舍。 一进宿舍,她才知道刚才杜欣说了些什么。 “婉婉,你和你丈夫是什么情况啊?”郭青香忍不住问,“方便告诉我们吗?” 楚婉从来没有想要隐瞒自己的婚姻,简单对她们说了一番。 “你丈夫是军人啊?”凌月银一下子坐正了,停顿片刻,又小声问,“那两个孩子……” “年年和岁岁是牺牲烈士的儿女,但我们早就把他们当成亲生的儿子和女儿来对待。”楚婉的唇角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兄妹俩特别可爱,刚才我要回来,两个小家伙眼巴巴望着我的背影,说妈妈再见。” 可惜没有孩子们的照片,要不然楚婉打开晒娃模式就要停不下来了。 她想着,他们一家人,是不是得找个机会去拍全家福? “那你要不要和大家解释一下?”凌月银问。 “不用。”楚婉笑道,“难道我要跑到走廊去,把自己的家事告诉大家吗?太闲了吧。” 话说到这里,凌月银和郭青香就什么都明白了,也因为楚婉对她们的坦诚,使得三个人的关系变得更加亲近了一些。 接下来,凌月银和郭青香就开始和楚婉交换自己的秘密。 步入校园,和谁成为室友,是学校的安排,可从室友关系跨越为好友,却是她们自己的选择。 “婉婉,那你爱人什么时候才回来啊?真想让杜欣看一眼,看了之后,她就知道你爱人一点都不老了!”凌月银气呼呼道。 也就只有杜欣成天惦记着这些没用的破事,但气归气,又不好解释,只能让她亲眼看一看楚婉的爱人,到时候看她是什么反应! “全营考核可能要到月底。”楚婉说,“大概还得过五六天,他是从凌城回来的,到时候——” “凌城?”凌月银眼睛一亮,“能不能请他给我们带一点绿豆糕?凌城的绿豆糕最好吃了!” 楚婉笑出声。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凌月银都忘不了吃! “我去写信。”她说,“问他能不能给你带绿豆糕。” “是我们。”凌月银严肃道。 “不,是你。”郭青香一脸正气。 “好吧。”凌月银拿了一支笔,一张信纸,双手给楚婉捧上,“快写信!” …… 楚婉的校园生活,简单而又平静。 不管是在宿舍、教室还是图书馆,她总爱和凌月银她俩待在一起。汤嫦整天挂着一张臭脸,但她早出晚归,平时不太待在宿舍,再加上卫生习惯特别好,又安安静静的,因此四个人从来没有闹过矛盾。 楚婉给顾骁回了信之后,接下来的好些天,他都是直接把信寄到京大。 于是同学们看见的,是她每天都要去问一问有没有自己的信,拿到信之后,笑容满面地打开,边走边看。 邻近几个宿舍的同学们都知道楚婉已经结婚的事,只是她们实在是太纳闷了。用杜欣的话说,楚婉的丈夫又老又丑,夫妻感情不和,可大家看来,他们夫妻的感情简直不要太好!要不然,楚婉怎么会一收到信,就兴奋得像是小兔子似的,走路的步伐都变得欢快? “演的呗。”杜欣说,“去电影院看过几部电影,把自己当成演员了。” 几个同学觉得杜欣太刻薄,但又实在是想知道什么情况,一个个抓心挠肝的,可好奇了。 等到把大家的胃口都吊住之后,杜欣想把楚婉跑去给人家当后妈的事说出来,左思右想半天,机会居然就这么来了。 那一天,在部分同学的要求下,学校组织了联谊活动。 说来这个联谊活动是想要让大家认识彼此,交个朋友。 但说是交朋友,其实好些个蠢蠢欲动的年轻男女是想要认识对象。 班长开始统计愿意参加联谊活动的同学名单。 凌月银和郭青香报了名。 汤嫦摇摇头:“我有事。” 班长再走到楚婉面前:“楚婉同学,你呢?” “不参加了。”楚婉笑着说,“星期五晚上我要回家的。” 班长叹气,夸张道:“楚婉同学,你不愿意参加,多少男同学要失望啊!” 到了周五晚上,大家都准备在吃完晚饭之后再去礼堂去参加联谊活动。 回成湾军区的路上要耽搁不少时间门,因此楚婉和室友一起,在食堂吃完再回去。 这会儿她和两位室友从食堂出来,看见一个男同学跑上前。 男同学皮肤白,个子小,看着瘦弱。 他是外语系的同学,叫卢伟,观察了楚婉好几天,终于找到机会,向她介绍自己。 卢伟看着她,问道,“楚同学,你晚上也会参加联谊会吗?” “我不参加。”楚婉说。 “为什么?”卢伟一脸惊讶,“你不参加,我也不去了。” 楚婉奇怪地扫他一眼,挽上凌月银的臂弯,准备先离开。 “楚同学!”卢伟拦住她,“还是去吧,那是一个很好的,和同学们相互认识的机会。” 楚婉冷淡道:“我还有事。” “什么事?我知道你的性格比较内向文静,可也不能这么封闭自己。”卢伟说道,“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这时,杜欣也从食堂里出来。 看见这一幕,她忍不住想笑,想着怎样才能自然地告诉这位痴心的男同学,楚婉已经结婚,不适合参加这样的活动。 可谁知道,楚婉自己先开口了。 “谢谢关心。”她说,“我要回家带孩子。” 卢伟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不相信。 高考恢复的第一届,参加高考的考生年龄跨度很大,从十几岁到三十岁都有。学校里确实有已婚并且生过孩子的女同志,可看楚婉的样子,一点都不像。 而且,她还这么年轻,才二十岁。 该不会是故意这么一说,想要打发自己走吧? 卢伟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拒绝过,一时不悦道:“楚婉同志,大家都是朋友,交朋友最重要的就是真诚。我好心邀请你参加学校的联谊活动,也是希望你能敞开自己的心扉,融入到这个校园中。” “她真结婚了。”凌月银说。 卢伟的眉心拧了起来。 是真的? 可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现在硬着头皮也要坚持下去,要不然不是下不了台阶了吗? “我不信。”他说道,“除非让我看看——” “还要看结婚证?”楚婉的耐心终于消散,“你怎么这么烦?” 卢伟傻住了。 他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同学,居然会对自己这么不客气。 杜欣挑了挑眉,走上前去:“楚婉,你这就太没礼貌了。这位同学只是想邀请你去参加联谊会而已。大家都是校友,我听说过他,非常优秀,你没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卢伟有些难堪,但杜欣的话,给了他底气。 他是京大的学生,是从山坳坳里考出来的,整个村子里,就没人不佩服的。出发去学校报到之前,村委会的干部们握住他的手,说是希望他以后多回来看看。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等去了京市,他会落户,成为城里人,还能被分配到好的工作。他的人生,一片光明! 卢伟家里穷,过去找不到对象,直到考上好学校之后,媒人都上赶着给他介绍,可他却一个都瞧不上了。 他瞧不上村里的女同志,但却瞧得上楚婉。 她学习成绩优异,母亲还是学校的教授。如果他们俩能走到一起,将来端着两个铁饭碗,是城里的双职工家庭。更重要的是,楚婉这么好看,比他在村里、城里见过的任何一个小姑娘都要漂亮。 但美丽优秀的女同志,总是骄傲的。他们宿舍很多男同学都在讨论楚婉,谁都没听说她已经结婚,所以她肯定是唬人的吧? 卢伟笑了一声,无奈道:“你真傻,哪能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 楚婉的脸色立马难看了,一脸嫌弃。 他为什么用这么宠溺的语气说她傻? 恶心坏了。 “如果你今天没时间门,就下次好吗?听说文学专业会安排同学去电影厂看内部电影,我们可以一起去,一起学习。”卢伟用最平和,也最温柔的语气说道。 楚婉厌恶地看着他,刚要把话跟他说清楚,却突然听见,一道低沉温润的声音传来。 “我能不能一起去?” 所有人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那里站着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 军人同志一头短发,身姿英挺,面部轮廓很深,走来时,带着迫人的气势。 卢伟身材瘦弱,皮肤又白,整个人都带着些阴柔。 此时面对眼前这个眼神凌厉的军人,他在气势上先矮了一截,抬头仰视对方时,又矮了一截。 杜欣听见那军人同志说也要去看电影,起初有些奇怪,但等看清了对方之后,心跳却稍快了一些。 不管是谁,见到军人时,一股钦佩尊敬之情就会油然而生,可此时她盯着对方看,却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穿着军装。 他肩宽腿长,又过于年轻英俊,出现在人群中,谁都会多看两眼。 “你怎么来了?”看见顾骁时,楚婉先愣了一下,随即惊喜道,“你回来啦!” 就在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时,楚婉已经向着顾骁跑去。 小姑娘的裙摆轻轻飘动,眼底闪着如星辰一般明亮的光芒,笑容顿时变得娇俏可人。 顾骁一下火车没和孟光荣一起回军区,直接来了京大。 这么长时间门没见到媳妇,心中的思念几乎满溢,可没想到,见到她的第一眼,她身边还站着个指手画脚的男同学。 “回来了,来接你回家的。”顾骁扫了卢伟一眼,再看向楚婉时,神情变得温和。 杜欣愣了神,忍不住问道:“这是——” 楚婉向凌月银介绍:“这是我爱人。” 卢伟顿时面红耳赤,向后退了一步。 凌月银的眼睛睁得比嘴巴还要大,她知道婉婉的爱人并不像杜欣说的这么老,可婉婉也没提过他英俊又高大!这俩人站在一起实在是太登对了,就跟电影院门口贴着的画报似的。 “这是月银。”楚婉介绍道,“这是青香,她们都是我的室友。” “你室友?”顾骁拿出一个纸袋,“你室友让我带的绿豆糕。” 楚婉接过,塞到凌月银手中:“拿回宿舍吃吧。” “谢谢婉婉!”凌月银拿着纸袋,又立马说道,“谢谢顾营长!” 杜欣和卢伟的脸色更难看了。 顾营长…… 楚婉的爱人还是个军官! 卢伟本来以为自己和楚婉同学很般配,谁知道,她爱人一出现,他就哪哪儿都比不上了。 他偷看他们一眼,但恰好对上顾骁的眸光,又赶紧躲开视线,默默地溜走。 去礼堂参加联谊活动的路上,杜欣低垂着眼帘,像是被人敲了一棒槌一般,脑子嗡嗡响。 凌月银和郭青香一边走,一边尝着绿豆糕。 “得给婉婉留一块。”郭青香说。 凌月银忍痛点点头:“幸亏顾营长大方,买了这么多。” 杜欣停下脚步,实在是按捺不住,问道:“月银,楚婉的爱人多大年纪?” “不知道。”凌月银没把楚婉的家事说出来,只随口道,“反正是头一回结婚。” 头一回结婚,那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杜欣还想多问几句,但其他同学都围了上来。 “月银、青香,听说刚才楚婉的爱人来接她了?” “他是什么样的?赶紧给我们说说!” 凌月银和郭青香吃着绿豆糕,把顾营长夸到天上去。 虽然也有绿豆糕的面子,但说的可都是大实话。 “楚婉好幸运啊……”有人说。 凌月银再咬一口绿豆糕:“怎么能说是婉婉幸运呢?婉婉值得,顾营长也幸运!” …… 小俩口去车棚取车。 因为楚婉骑到学校里的是女式自行车,她便提议,自己载着他回家。 “不行。”顾骁坚决反对。 学校里这么多人盯着呢,他取了特地给岁岁装在后座的小筐,缩着腿窝在上面,能好看吗? 楚婉笑了,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那我们先推着车走一段路。” “好。”顾骁点头同意。 “等走远了,我再载你。”她又小声补充。 顾骁抬了抬眉。 楚婉“噗嗤”一下笑出声。 远远地,同学们经过时,都多看他俩几眼。 从前楚婉在大家面前,很好说话,性子柔柔的,也爱笑,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在她对象面前是不一样的。 笑容中好像多了些俏皮和甜蜜。 顾骁一只手推着媳妇的自行车,另一只手牵着她,小俩口走了一段路。 一路上,顾营长时不时就要提一提刚才那个男同学。 “好像是古典文献专业的。” “叫卢什么的,之前上大课的时候见过几次。” 顾骁睨她一眼:“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 楚婉吸了吸鼻子,鼻尖凑到他眼前:“是什么这么酸?” 从顾骁的角度望去,皎洁月光下,他媳妇的眸光清澈纯粹,瓷白的小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 他搂过她纤细的腰,微微俯身,粗粝的指腹轻抚过她的唇瓣。 很柔软。 等到楚婉的笑意更深时,一个吻轻轻落下。 她一怔,不自觉闭上眼。 …… 原以为吻过之后,这事就过去了。 可顾营长的酸味儿还是没散,一路上,提了好几回刚才那个男同学。 楚婉哭笑不得,只好哄着,想着等到了家,两个孩子一打岔,这事才能真正过去。 进军区大院之前,她提醒道:“对了,一会儿看见莹莹,别做多余的表情。” 多余的表情是什么? 顾骁起初还有些不解,直到看见他妹牵着俩孩子在大院里玩时,差点被自己突如其来的笑声呛到了。 顾莹僵在原地,呆若木鸡。 她哥要笑就笑,笑到一半硬生生憋住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侮辱人吗? “别理他们,没眼光。”齐远航把顾莹拉到一边去。 齐远航睁着眼睛说瞎话,和平时一样,对着媳妇一顿夸。 顾莹的心里好受了些,再望过去,看见顾骁抱起安年,楚婉抱起岁岁,一家四口回家的身影。 清脆的笑声、灿烂的笑容、孩子们的天真与依赖……这个画面太美好了。 顾莹轻声道:“齐远航,我们也生个小孩吧。” “今天吗?”齐远航跃跃欲试。 顾莹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 这么好的气氛,他不能先感受一下吗? …… 一家四口都在家里,齐齐整整的,家就更加温暖了。 只有顾骁还没吃饭,楚婉便去厨房给他煮了一碗面。 孩子们知道等爸爸吃完饭,一家人就可以去大院玩了,你一声我一声地催促着。 “爸爸吃快点哇!” 顾骁拿起筷子,准备快速把这碗面解决完。 这时,敲门声响起。 沈翠珠欢天喜地地进屋,手中还拿着一封信。 这封信,是她从孟光荣的行李里找出来的,他说是本来要给她写信,后来一想别浪费钱,就没寄。 沈翠珠没文化,不认得字,就软磨硬泡喊他给自己念,但没想到,她家那口子平时看着脸皮厚,关键时刻居然还会难为情。 在这个大院里,沈翠珠和不少年纪相仿的嫂子们都处得好,可她们要不就是会笑话他们俩口子腻歪,要不则是也没文化,因此她就等着楚婉回来呢。 沈翠珠坐在饭桌前,将信往楚婉跟前一推,激动又期待:“婉婉,你给我念一念。” 信封是用浆糊封上的,楚婉帮她打开。 翠珠嫂子的笑容特别朴实:“快点啊!” “好。”楚婉笑了,举着信念道,“翠珠,你在家里还好吗?我现在在凌城的山区,看着村民们下地的样子,想起你了。那个时候,我回老家探亲,不想你这么辛苦,会帮你下地干活。” 沈翠珠难得安静,听着楚婉轻柔的声音时,回想起当年,唇角的笑容越来越深。 像是重新年轻了一回。 “一转眼,我们都这年纪了,你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我知道你不容易。” 顾骁没想到孟光荣也有这铁汉柔情的一面,抱着吃瓜的心态,一边吃面,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沈翠珠的眼眶都湿润了,说道:“哎哟,这些话,老孟都没跟我说过。”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特别高兴,还高兴得想要哭出来。 楚婉笑着握住翠珠嫂子的手。 这封信快念完了,沈翠珠一会儿嘴角下弯,一会儿又嘴角上扬,情绪波动特别大,说话时却不像平时那样大声了,变得温和不少。 “我怎么写了这么多没用的?还是不写了,大老爷们的。”楚婉继续念道,“主要是刚才看见那个喜欢顾营长的年轻女知青,想起你年轻的时候了,那会儿你也梳一对麻花辫,特精神……” 楚婉幽幽地望向顾骁:“年轻女知青?” 顾营长:! 孟光荣能不能把当时的情况写清楚? 有这么害人的吗?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54章 第54章 沈翠珠听楚婉给自己念完了这封信,整个人都要活过来了。 这些年的辛苦与付出,突然就变得值得。其实仔细回想,夫妻俩分隔两地的那十多年,孟光荣也不是去玩儿了,人家在保家卫国。这么多年的津贴,他自己从来是舍不得用的,光顾着寄回老家,给她和孩子花了。 只一封信,就将翠珠嫂子哄得眉开眼笑,她一脸珍惜,将这信捧在胸口,虽然基本上看不懂,心中却无比满足。 沈翠珠本来还想着让楚婉再念几遍,自己好把这封信背下来的,可抬眼一看,小俩口之间的气氛很不对劲。 “哪个年轻女知青?” “怎么认识的?” “她叫什么名字?” 楚婉一口气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而顾营长则是一脸迷茫。 “凌城山区的下乡知青。” “不认识啊!” “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楚婉眯起眼睛。 顾骁百口莫辩:“真不知道……” 他转而看向沈翠珠。 翠珠嫂子轻咳一声:“那个——你们俩忙,我先回家了。” 话音未落,沈翠珠已经飞速溜走。 望着她的背影,顾骁站起来:“我要去找孟光荣算账。” 然而楚婉两只小手按住他的宽肩:“我先找你算账。” 岁岁眨一眨眼,准备拉着爸爸妈妈带他们兄妹俩去大院玩。 但安年脑子一转,决定情形不对,从后面拽住妹妹的胳膊。岁岁使劲往前冲了冲,发现没成功,只能干着急。 “顾骁,你给我解释一下。” “你在凌城认识了个知青,人家还这么喜欢你,还扎着粗麻花辫!” 顾骁一个劲解释,还时不时瞄他媳妇一眼。 到底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你自己都这样了,刚才居然还盯着卢同学的事不放。”楚婉气呼呼,“我哄了你一路!” “顾骁,老大别说老二!” 顾骁:! 他千不该万不该,刚才怎么能借题发挥呢? 媳妇哄了他这么久,现在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那你要怎么样?”顾骁往前凑了一凑,声音温和浑厚,“我好好跟你解释,好不好?” 他离得近,温热的气息扑来,臂弯快要将她圈入怀中。 楚婉灵活地退后一步,两只手挡开他,没好气道:“别跟我来这套!” “那你说怎么办?”顾骁站在原地不动了,一本正经地问。 “写检讨。” “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写清楚。” 顾骁一脸错愕。 写检讨? 即便是在部队,即便犯过错,但他受到的批评都是口头上的,什么时候写过检讨! 他才不写! 三分钟后,顾营长坐在书桌前,对着纸笔,一筹莫展。 “我不会。”他说。 “爸爸,我教你。”安年走过来。 “你会?”顾骁抬起眼。 “会啊,我在学校写过的。”安年认真道。 楚婉:! 年年在学校写过检讨,她怎么不知道? “为什么写的检讨?” “跟同学打架,后来和好了。” “哪个同学?” “省事儿。” 安年上回在学校写检讨,是因为和省事儿闹着玩打架,一不小心力气没收住,两个人都挂了彩。当时他住在姑姑家,让姑姑别跟爸妈说,姑姑同意了。真没想到,现在不留神,他自己居然招了。 “好啊,你们一个个的!”楚婉说,“都待在书房反思!” 岁岁的小脑袋从楚婉身后钻出来:“妈妈,我呢?” “你不用。”楚婉牵着她的手,“我们去大院玩儿。” “好哇!”小团子点头如捣蒜,丝毫不讲义气,无情地留下爸爸和哥哥。 望着她们俩欢快的背影,安年张了张嘴,幽幽收回视线,望向顾骁。 “你别这样看我。”顾骁严肃道,“爸爸也是冤枉的。” 他招了招手,又说道:“来教我写检讨。” 此时另一边,沈翠珠回家时,仍旧笑眯眯的。 她给孟光荣倒了一杯凉白开,送到他嘴边:“赶紧喝点,润润嗓子。” 媳妇难得这么温柔,孟光荣这杯水喝得都有滋有味的。只是这水喝到最后,听见媳妇说的话,他差点呛到。 “那个女知青喜欢顾营长,但是顾营长压根没理人家!” “顾营长媳妇不会真误会了吧?” “我得去解释一下。” 孟光荣连忙跑出门,然而一抬头,看见楚婉带着岁岁在大院里玩,玩得不要太开心。 “你愁啥,连咱们都知道顾营长的为人,他媳妇能不知道吗?”沈翠珠说。 真没想到小楚同志还挺会收拾顾营长的,学会了! “真的?” “真的。” “不过你这两天在顾营长跟前老实点。”沈翠珠又说道。 孟光荣拍了拍脑门:“你怎么敢找他媳妇念信的?” “你都敢写,我有啥不敢念的!”沈翠珠理直气壮。 孟光荣欲哭无泪。 写啥情信,真是闲的! …… 楚婉得到一份检讨书。 她像是在军区小学时那样,拿着红笔批阅,最后点了点头。 谁让他昨天盯着卢伟的事不放,她也得借题发挥! “可以,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第一时间汇报。”楚婉看完了检讨书,又转而对安年说道,“安年过来。” 顾骁松了一口气,坐到自己媳妇旁边去。 安年走过去,垂着脑袋。 现在轮到他该被批评了。 在教育安年方面,楚婉就比刚才借题发挥时要上心多了。 她把孩子拉到自己跟前,让他把写检讨的前因后果跟自己说清楚。 一开始,楚婉还以为安年是像之前在托儿班时那样,因为身世而被人欺负,心都快悬起来了,后来听说只是两个小男孩之间的小打小闹,才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不跟大人说呢?”楚婉问道。 安年低下头:“怕你生气。” “不会,我没有这么容易生气。”楚婉揉了揉安年的脑袋,“但是如果年年什么都不告诉妈妈,我会伤心的。” “伤心?”安年愣了一下,抬起头。 楚婉柔声道:“希望年年可以把所有开心的、不开心的事情都告诉我。我是年年的妈妈,也是年年的好朋友。” 安年的性格细腻敏感,不管遇到什么都喜欢自己扛着,自己解决。可现在楚婉的话,他全都听进去了,因为这是妈妈说的。 “好吗?” “好。” “也可以跟爸爸说。”顾骁补充,“如果长大之后,有什么不方便说的,都可以告诉爸爸。” 楚婉在学着当一个好妈妈,顾骁也在尝试做一个好爸爸。 从前他只知道给两个孩子买好吃好喝的,督促他们学习,可原来在教育孩子方面,他们都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 楚婉已经开学半个多月,也熟悉了课表上的安排。 她很幸运,上完星期五的课之后,就可以回家,星期一早上也没课,每个星期都能回家待两天时间。 顾骁递交了申请资料,能否调到总军区,还得看组织上的安排,这事暂时急不来。 小俩口这么长时间没见面,简直是小别胜新婚,第二天一早,居然都赖床了。岁岁“哒哒哒”想要跑去敲爸爸妈妈的房门,正好这时顾莹来了。 小团子给姑姑开门,神秘兮兮地说道:“姑姑,今天妈妈也要批评你了哦!” 顾莹的一头短卷毛都快要竖起来。 嫂子为什么要批评她? “你们赶紧跟我说说。”顾莹将兄妹俩拉到自己跟前。 安年负责说清楚这件事的经过,岁岁则在边上查漏补缺,两个小家伙说话时条理清晰,讲得明明白白的。 顾莹懂了,眉头一跳:“姑姑带你们回家玩。” 小俩口难得见面,好不容易才可以腻歪一会儿,作为妹妹,她直接把两个孩子带走,让哥哥嫂子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时间,算是没话说了吧? 顾莹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转身要走,却没想到突然之间,身后房门“吱”一下打开了。 顾莹咧开嘴:“嫂子,早上好。” 顾莹是来喊他们回家吃饭的。 她和齐远航已经结婚一个月了,还没有好好请他们来家里吃一顿,今天她休假,哥哥嫂子又都在家,可不就是个好机会了。 顾骁出任务回来,有半天的休假时间,他把兄妹俩送到托儿所和小学去,楚婉则陪着顾莹去买菜。 临出门之前,顾莹和楚婉约法三章,晚上这顿饭,怎么都得由她和齐远航自己发挥,谁都不能帮忙。 顾骁去凌城的这半个月,楚婉回家属院两趟,有时候也和孩子们一样,在顾莹家吃了再回去。但是,小俩口实在是懒得花时间做饭,随便去食堂打几个菜就凑合当一顿了。 这会儿,边上没有其他人,顾莹就忍不住对楚婉说了掏心窝子的话。 “其实我婆婆说过好几次了,让我学着做饭给齐远航吃,过日子嘛,一日三餐是最要紧的,但是我压根就听不进去。” “是这两天,我突然想生一个小娃娃了。” “嫂子,你也知道我爸妈都不下厨的,小时候每次我回到家,看见桌上是他们从食堂打来的饭菜,都要生气。我不希望我们的小孩也是这样,从小到大没吃过自己妈妈做的饭。” 说这番话的时候,顾莹的眼底闪着柔和的光芒。 楚婉笑着说:“那我是不是快要当舅妈了?” 顾莹的脸颊红红的:“希望是这样。” …… 傍晚的时候,楚月和祁俊伟发现隔壁家特别热闹。 楚月放下自己的儿子,假装不经意地走到小院,看了一眼。 是顾营长和楚婉来齐副营长家做客了。 这一家子,几个大人和孩子们都能玩到一块儿去,说说笑笑的,真是温馨。 “孩子哭了,你进来看看吧。”祁俊伟抱着儿子出来。 这阵子,夫妻俩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祈奇,小名奇奇。 奇奇满月没多久,皮肤白白的,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小婴儿什么都不懂,躺在床上时间久了,就会哭,“嗷嗷嗷”哭个不停,要大人哄着。 楚月听见儿子的哭声,揉了揉太阳穴,回头抱着他:“又饿了?” 她将孩子抱进屋里,好不容易哄好,对祁俊伟说道:“你看看晚上做点什么吃的。” 祁俊伟去买了菜,回来做饭。 他们家和齐远航家是挨着的,从窗户看出去,恰好能看见正在做饭的小俩口。顾莹刚和齐远航结婚的时候,大院里的人都不看好他们,祁俊伟也是如此。他觉得齐远航太傻了,找媳妇得找贤惠的,顾莹这娇滴滴的样子,和楚月差不多,哪能把一个家照顾好? 他以为齐远航婚后过的日子,和自己是相同的,可现在看来,并不一样。 顾莹和楚月一样,什么都不会,可她愿意学。小俩口不会争吵,有时候两个人在厨房捣鼓半天,做糊了锅,也只是相视而笑,转而手牵着手去食堂。 这会儿,顾莹站在厨房里,对着食材一筹莫展。楚婉进来了,又被她赶出去。赶走楚婉之后,她拿着菜刀半晌,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就又把齐远航喊进来。 看着他们夫妻俩说着悄悄话的样子,祁俊伟的眸光黯淡下来。 夫妻俩一条心,朝着同一个方向努力的滋味,他从来没有感受过。 祁俊伟做好简单的晚饭,让楚月来吃。 只是一碗汤面,上面放了个煎蛋,再往下捞,就什么都没有了。楚月委屈地说:“你就让我吃这个?” 祁俊伟没说话。 “我最讨厌你这样。”楚月说,“有话就说,一声不吭算什么?” 夫妻俩一言不合,又吵了起来。 躺在床上的小婴儿闭着眼睛,“哇哇”大哭。 “砰”一声,楚月将饭桌上的搪瓷杯推倒在地,猛一下站起来。 这么一声重响,奇奇像是被吓了一跳,小小的身体缩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哭得更大声了。 楚月双手捂着耳朵,哭着说祁俊伟对不起自己。 祁俊伟站起来,抱着儿子往外走。 “没事,爸爸妈妈没吵架,你别哭。”他说。 小婴儿什么都听不明白,但情绪被安抚好,没再哭了,被爸爸抱着左右摇晃,过了好一会儿,终于睡着。 此时另一边,顾莹和齐远航把他们准备好的大餐端出来。 一桌子菜,食材是好食材,但色香味都是没有的。 顾骁第一次尝到他妹和妹夫做的晚饭。 诚意满满,至于味道,不提也罢。 一晚上的时间,隔壁屋总传来刻意压低的争吵声。 岁岁透过窗户,想看一眼隔壁屋,可是隔壁的窗户关得紧紧的,小团子什么都看不到。 一道道时而克制时而尖锐的声音传来,她的肩膀缩了一下,躲进楚婉的怀里。 顾莹说:“孩子刚出生那几天还好,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就整天吵架。虽然对他们家的大人没好感,但孩子是无辜的,尤其是偶尔看见他们夫妻俩抱着孩子出来,那小娃娃长得白白嫩嫩的,特别乖巧可爱,觉得怪可怜的。” “是啊。”齐远航感慨道,“吵成这样,孩子会害怕的。” …… 楚婉在京大的第一个学期,安安稳稳地度过,生活和学习都没什么波澜。 值得一提的是,她和汤嫦也成了朋友。 那一天,几个衣着体面的同志来学校,说要找汤嫦。楚婉经过时,从别人口中得知,对方是汤嫦在革委会工作的父亲,她父亲带着单位几个同志路过京大,让汤嫦带着他们逛一逛校园。 如大家所说,这位革委会主任看着气派,和女儿说话时,语气又很慈爱。虽说住在一个宿舍,但楚婉和汤嫦平时是很少说话的,汤嫦性子冷,就连和她们几个迎面碰上,也懒得给一个眼神。因此,经过汤嫦身边时,楚婉没有说什么,想着直接离开的。 可一个余光,她扫见汤嫦的眼神。 汤嫦的眼神仍旧冰冷,可却带着抗拒,几番推托,不愿意带他们逛校园。 但这可是革委会主任,经过的学校老师见了,都纷纷劝说。 也不知怎的,楚婉站了出来。 她说:“汤嫦,上次教授让我们去电影厂给积压的电影基本写梗概,今天要交了,你不跟我一起去,我一个人完成不了。” 当时,汤嫦的神色是惊愕的。 震惊过后,她的眼底多了几分感激:“对,幸好你提醒我了。” 从那之后,她们俩成了朋友。 楚婉也好奇过,为什么汤嫦和父亲的关系这么生疏,当时,她只是冷笑一声。 汤嫦说:“他也算是父亲?” 楚婉没有再问下去。 和汤嫦熟悉之后,楚婉才知道,她看起来冷淡,但对待朋友,却很真心。杜欣还是特别爱蹦跶,蹦跶个没完,在课业上给楚婉下绊子。好几次楚婉都还没来得及开口,汤嫦直接给她报到专业教授那里去。一来二去的,教授们都认识杜欣了,但认识她并不是什么好事,毕竟这是一个会给他们添麻烦的同学。 知道楚婉和汤嫦一块儿玩之后,凌月银和郭青香都是大眼瞪小眼。 连汤嫦这么难相处的人都被楚婉搞定了?她俩自己玩归玩,可别喊上她们! 但没过几天,凌月银和郭青香就忘记了自己说的话。 因为那次,楚婉回宿舍时带了自己做的好吃的,四个室友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聊了一宿。 之后,她们宿舍室友之间的关系,顿时就变得无比和谐。 …… 顾骁和楚婉早就想要拍一张全家福,好不容易小俩口都有时间,就带着安年和岁岁去了市里的照相馆。 他们商量着,先是打算拍洗两张一样的,夫妻俩一人带着一张。可安年和岁岁一听,也想要,两个孩子还承诺,一定会把相片保管好,这样一来,两张相片成了四张。 然而,这还不够。 姜曼华想要将他们的全家福摆在家里,远在清远军区的顾鼎山和项静云也时不时都要催促,让他们寄几张照片回去看看。 最后,顾骁和楚婉一致决定,全家福得洗六张! 这会儿照相不便宜,一家四口要拍全家福,还要洗好几份,简直是大客户。 拍照之前,照相师让他们选布景。现在不管是年轻人的服装、发型,还是电影院上映的电影,都比过去时髦了许多。照相馆的布景不再像从前那样单一,变成了有水彩手绘的图案。这些图案五颜六色的,但如果不做后期着色的话,出来的仍旧是黑白照片。楚婉犹豫半天,还是选了单色的背景。 一家四口准备好之后,站在背景布前。 照相师给他们安排好位置。顾骁和楚婉站在一起,两个小朋友则站在他们身前。 “一、二、三……” “笑!” 只是,照相师声音落下,却并没有按下快门。 “同志们,表情还是要注意一下。”他说。 楚婉转过脸一看,顾骁不爱拍照,小时候偶尔和父母一起照相,基本都是摆着一张臭脸,现在面对着照相机,神情依旧严肃。 而前排两个小朋友,与爸爸的表情相比,又是过犹不及。他俩第一次拍照,小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听照相师叔叔说要笑,就将嘴巴咧得特别大,恨不能把所有的牙齿都露出来。 照相师挠了挠头。 这真的很不好办。 楚婉实在拿他们没办法,一会儿用两只手推着顾骁的嘴角,让他笑,一会儿又用两只手将两个小家伙的嘴角往下拉,让他们笑得别这么夸张。 教完大的又教小的,可太吃力了。 折腾了许久,她才说道:“同志,应该可以了。” 照相师松了一口气。 幸亏这一家人里头,还有一个靠谱的。 “大家笑得自然一点,想一想这段时间最开心的事——”照相师拿起相机,说道。 一家四口都想着最开心的事。 安年最开心的,是他在一年级下学期的考试中,又拿了第一名的好成绩,爸爸妈妈说,他是他们的骄傲。 岁岁最开心的,是她和妈妈一起做了个小发卡,但并不是为她自己做的,那个小发卡,可以戴在布娃娃的头上。 顾骁和楚婉不知道,让他们感到快乐的事,是一样的。 一年多以前,他们并不认识彼此,而此时此刻,他们站在一起,轻搭着两个孩子的肩膀,将拍下属于他们一家人的第一张全家福。 幸福来之不易,却这么顺理成章。 “很好,就是这样!”照相师激动地喊,“咔嚓”一声,按下快门。 …… 全家福洗出来之后,楚婉盯着看了好久好久。 相片中,顾骁身着军装,楚婉则穿着一件的确良衬衫,她的头微微向他偏去,两个人的嘴角都带着笑意。 安年和爸爸一样,站得笔直,嘴角微微咧开,岁岁露出软糯的笑容,一脸的乖巧。 这张全家福氛围温馨,照相师和他们商量,能不能多洗一张照片,放在照相馆门口的橱窗上。 “为什么哇?”岁岁奶声奶气地问。 “因为你们一家人特别好看。”照相师笑着说。 岁岁仰着小脸蛋,看向爸爸妈妈,笑得软乎乎的。 安年坐在楚婉的身边,下巴轻轻挨着她的胳膊,仔仔细细看着他们的全家福。 就连照相师叔叔都知道他们是一家人。 他们真的是一家人! 小俩口把照片带回家,找木工做了个精致的相框,将全家福挂在墙上。 这张全家福,成了他们家新的装饰,岁岁时不时都要爬到小板凳上,和妈妈一起擦一擦上面的灰尘。 每一个来顾营长家做客的军人同志和家属,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怎么他们家,连全家福都比别人家的要好看呢? “妈妈,以后我们每年都拍一张全家福,好不好哇?”岁岁软声问。 “好。”楚婉笑道,“每年拍一张,把这墙壁挂满,变成照片墙。” …… 时间一转眼过去,到了一九七八年年底。 这一年,楚婉二十二岁,升上大二了。 二十八岁的顾骁被列为提干对象,同时接到任务,前往苏省接新兵。 安年已经八岁了,前不久通过军区小学的跳级考试,顺利升上小学四年级。 岁岁盼了好久好久,终于变成五岁的小朋友,可是离上小学还有一年的时间呢。 家里已经挂上两张全家福,见证着一家四口这两年间的变化。 这会儿,楚婉收到婆婆寄来的信,和岁岁一起读。 在爸爸妈妈的督促下,岁岁已经认识了很多字。 她的小手指着信上的字,一个接着一个往下念。 奶奶在信中说,爷爷快要退休了,这段时间闲来无事,经常和隔壁孙旅长去赶海。 三岁的记忆,对于岁岁而言,有一些模糊了。 但她记得,当时和爷爷、爸爸、姑父和哥哥一起去赶海时,特别欢乐,她还让爷爷守着桶,别让螃蟹爬出来呢。 “妈妈,什么是‘怪子’呀?”岁岁问。 “什么?”楚婉一脸茫然。 岁岁指着信纸上的两个字,认真地问:“奶奶说,爷爷挖到了很多‘怪子’呀。” 楚婉定睛一看,笑出声:“岁岁,是蛏子!” 岁岁顿时严阵以待。 她要好好学习,可不能变成小文盲哇。 楚婉给项静云回信,将新拍的全家福塞进信封里。 顾莹正好下班,进来时,看见这一幕。 她托着腮,坐在楚婉面前:“嫂子,这张照片真好看,我哥的表情比去年那张更自然了。” 楚婉笑着抚了抚相片:“是啊。” “我以前还想着呢,等头发长了,抱着我和齐远航的小娃娃一起拍全家福。但是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根本没有好消息传来。” 顾莹的头发修剪过几次,已经及肩,脑袋上不再。 岁岁连忙摆一摆小胖手:“不要!” “玩嘛!”小花说。 丫丫摇摇头:“我也不要玩,我要当小老师!” “小老师有什么好玩的!”小花说。 在她们争论时,岁岁看见边上小院子里的一个弟弟。 那是姑姑家隔壁的小弟弟,他坐在板凳上,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岁岁不清楚大人的事,只知道这个小弟弟,叫祁奇。 屋外阳光正好,但阳光并没有全然落进屋子里,奇奇就坐在阴影中。 小花和丫丫没能达成一致意见,俩小姐妹不欢而散。 岁岁蹲在地上,脑袋耷拉下来。 没人跟她玩了! 啊——有啦! 岁岁冲着奇奇,招了招小手。 快要两岁的奇奇捏着衣角,但还是跌跌撞撞地走出来。 岁岁抬起头,看着这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小孩子,陷入沉思。 “你会玩过家家吗?” 两岁的奇奇能听懂岁岁姐姐的话,但又不完全懂。 另一边,楚月匆匆往回赶。 刚才趁着儿子睡觉,她去取信了,信是楚景山寄来的,也不知道娘家又出了什么事。 此时,岁岁看着奇奇小朋友。 自从哥哥跳级之后,大院里的小不点们,都喜欢跟在他身后。 爸爸妈妈每次都开玩笑,说哥哥收了好多“小弟”。 岁岁也想收小弟。 她蹲在奇奇面前,哄着他:“你愿意当我的小弟吗?” 奇奇似懂非懂,点头就对了。 这会儿,不远处的几个嫂子们看着他们,都是一脸惊讶。 “那是祁排长的儿子吧?他怎么出来了?” “还从来没见祁排长的儿子和其他小孩一起玩过。” “这个大院里,谁会让自家孩子跟他玩啊?都怕了孩子他妈了!上次有风声说祁排长想搬回宿舍去,他媳妇马上跑去找领导哭诉,求他们照顾,太丢人了……” “咱们这儿,就祁排长俩口子最不消停。” “就是可怜了奇奇,这孩子,平时连话都不敢说,就是父母天天吵架吓着他了。” 岁岁现在也是有“小弟”的大孩子啦。 一时之间,小团子肩膀上的责任重于泰山,以后这个“小弟”,交给她保护! “我们玩过家家的游戏,你当小娃娃,好吗?”岁岁的小奶音清脆响亮。 奇奇又点点头。 岁岁好惊喜。 果然,愿意在玩儿过家家时演“小娃娃”的—— 就只有真正的小娃娃了!:,,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55章 第55章 一直以来,岁岁都是大院里最小的小朋友。可是现在,院子里的小弟弟小妹妹们逐渐长大了,她虽然不过五岁,也已经成了姐姐。 岁岁姐姐和奇奇玩了好久的过家家,演得都快要累了,才突然发现,奇奇居然不会说话。 “你不会说话吗?”岁岁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 奇奇两只小手垂着,只是盯着她看,没有说话。 “没关系,我教你。”岁岁的眼睛一亮。 妈妈以前是军区小学的老师,因此小团子和别人玩过家家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当小老师。可是,小朋友们不愿意在玩过家家时扮演小娃娃和学生的角色,也就是说,直到现在,岁岁都还没演过瘾呢。 现在可真是天大的好机会! 岁岁让奇奇去把小板凳拿出来。 “你坐着!”岁岁把小短手扬起来,即便没有黑板,也能超常发挥。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姑姑……”小团子奶声奶气地教着。 奇奇听得很认真,可是嘴角动了一下,还是什么都不会说。 在教岁岁认字的时候,妈妈说过,有些小朋友学得快一些,有些则慢一些。所以小团子一点都不着急,给足了耐心。 “慢慢来哦,跟着我。”岁岁一本正经,“爸爸——妈妈——” 来回教了好几遍,奇奇始终都没有开口。 作为小老师,岁岁是有责任感的,更何况,过家家这么好玩。边上的嫂子们看见这俩孩子在一块儿玩,都忍不住笑了,还有人提醒岁岁,应该降低难度,比如从“啊”声教起。 岁岁听了阿姨们的话,立马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啊——”岁岁把小嘴巴张成“o”型,“啊!” 奇奇的嘴角终于微微牵动,努力地想要模仿她的样子。 “啊——” “啊——” 岁岁看见希望的曙光,立刻继续道:“啊——” 奇奇也张开了嘴巴。 “啊——”岁岁“啊”了一会儿,突然捂住嘴巴和鼻子,“啊嚏!” 一不小心打了个喷嚏,小团子都难为情了,两只小手把脸蛋捂得严严实实的。 望着这一幕,嫂子们忍不住笑出声。 岁岁将小手挪开,歪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着。 而此时的奇奇,圆溜溜的眼睛睁大,也咧开嘴,学着小老师和大人的样子,笑了起来。 如今是冬天了,可并不十分寒冷,午后的阳光洒在两个孩子的身上,将他们的发丝染上金灿灿的光芒。 楚月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岁岁和大院嫂子们的笑脸。人人都说这孩子性子好,见谁都笑,很有礼貌,只有楚月见不得她这笑眼弯弯的样子。这样的笑容,就好像在代替楚婉示威,告诉大家,楚婉一家子过得有多好。 楚月冷哼一声,准备回家,可一抬眼,却看见了自己儿子的后脑勺。 她愣在原地。 在原剧情中,她的儿子,是非常优秀的。她按着原剧情中的信息,给孩子起了一样的名字,期待着这个孩子能给自己争口气,谁知又失望了一回。原剧情中的祁奇聪明可爱,能说会道,像个小大人一般,人人都说这孩子长大之后,会有大出息,还夸她会教孩子。 然而现实是,祁奇都快要两岁了,连话都不会说。祁俊伟说孩子说话有早晚,又不是三五岁还不会说话,没必要这么担心。但楚月就是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奇奇除了不会说话之外,还不会和大人互动。 从出了月子开始,这孩子就很安静,安静得可怕。有时候她故意不开口,想看看儿子会不会有什么反应,可只要她不说话,他愣是一整天都不会提出任何需求。有时候,她甚至宁愿这孩子像月子里那样,偶尔哭两声。 大多数情况下,大院里是没人搭理楚月的。 楚月便也不理会任何人,和奇奇一起待在家里。带孩子对她而言并没有多辛苦,就拿前几个月来说,她待在家里复习高考内容,奇奇也就是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她想着等考上大学,就把孩子留给祁俊伟,反正他乐意带。只可惜,这一回,她还是没考上。 楚月不知道奇奇怎么突然跑出来了,也不知道大家为什么都在笑。 是笑话他吗?把他当成一个傻子来笑话? 孩子的世界是天真单纯的,岁岁只是打了个喷嚏,就傻乐好久。 可她的笑容还挂在嘴边呢,突然之间,就见自己的“小弟”被人拉走了。 “你出来干什么?”楚月拉着奇奇往家里走,“别跟她玩。” 岁岁小小的眉头拧起来,想要跑去抢“小弟”。 她说过的,要保护他哇。 “孩子们玩得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祁排长媳妇,你别这样,吓着奇奇了。” 楚月根本就不看岁岁,也不理会大院里嫂子们说的那些话。 尤其是在看岁岁跑上前时,她直接一把抱起了奇奇。 奇奇被妈妈抱走,刚才唇角的笑容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没有挣扎,也不会哭闹,只是像平时那样,安静地窝在楚月的怀里。 楚月一边走,一边说道:“别跟这孩子玩,她没安好心。” 话音落下,她又自嘲一笑:“看我跟你说的什么话?你根本就听不懂。奇奇,你给妈争口气吧,真要变成小哑巴和小傻子吗?” …… 岁岁从前是小哭包,可有了妈妈之后,就很少哭了,变成一个讲道理的小朋友。 现在,讲道理的岁岁变成了一个小气包。 等到楚婉买菜回来时,看见圆滚滚的一坨小团子飞快地奔向自己。 “岁岁怎么了?”楚婉惊讶道,“和小伙伴吵架了吗?” “妈妈,岁岁的‘小弟’被抢走了!”岁岁气鼓鼓地说。 这会儿大院里的嫂子们都还在,怕孩子说不清楚,立马你一言我一语,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楚婉。 这边楚婉还在思考怎么安慰小家伙,另一边,祁俊伟回来了。 大院里家家户户之间的关系都很不错,只有他们家,很少凑热闹。 祁俊伟本来是压根没注意听的,直到他听见自己儿子的名字。 “奇奇也挺可怜的,难得有人和他一起玩,他妈怎么就……” “这孩子出生到现在,我还是头一回见他笑呢。” “哪个孩子不想在院子里跑,就只有他,天天被关在屋子里。” 祁俊伟顿住脚步,回头问道:“刚才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几个嫂子这才注意到祁排长,都是一脸为难。 祁俊伟的眉心微微一拧,说道:“没事,你们尽管告诉我吧。” 岁岁听着嫂子们的话,脚丫子踮得高高的,帮她们一起补充。 “小弟的妈妈还生气了!” “好凶好凶呀!” 楚婉得拉着告状的小团子,要不然,小话痨的话匣子一打开,就真要收不住了。 祁俊伟听说这经过之后,眸光沉下来。 他们家的奇奇,确实太静了,也比其他孩子要怯懦许多。他曾说过很多次,白天可以让孩子多出门玩一下,别总待在家里。可每当这个时候,楚月总说他懂什么,大院里谁家孩子愿意跟奇奇玩的? 可原来,并不是人家不愿意。 而是楚月在背后拦着。这些年,楚月和楚婉之间没有什么交集。楚月总是将自己如今的处境怪到楚婉头上,可实际上,楚婉早就将恩怨留在了过去。就像现在,就算岁岁要和奇奇一起玩,楚婉也不会说什么,孩子们懂什么呢? 祁俊伟铁青着脸,对楚婉说:“抱歉。” “没关系!”岁岁帮妈妈发言,小手一挥,说道,“把我小弟抱出来吧!” 楚婉失笑,捏了捏岁岁的鼻尖:“回家吧。” 楚婉带着岁岁回家,打算准备晚饭了,可她们还没到家门口,岁岁突然惊呼一声。 “我小弟来了!” 不远处,奇奇竟真的出来了。 孩子已经会走路了,可祁俊伟还是抱着他,一路温声在儿子耳边说着话:“奇奇想跟姐姐一起玩吗?” 平时他们和奇奇说话时,这孩子是没有反应的。不过祁俊伟习惯了,时不时都要在奇奇耳边念叨几句。本以为此时他也不会理会自己,可忽地,他点了点头。 祁俊伟愣住了:“奇奇,你刚才点头了吗?” 奇奇又点了点头。 祁俊伟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笑容:“你喜欢和姐姐玩是不是?好,快去吧。” 他将奇奇放下,看着儿子摇摇晃晃地走向岁岁。 这么小的孩子,走路时不稳,要用双手来保持平衡,奇奇的小手挥舞着,像是下一秒就要摔倒,可愣是没摔。 从祁俊伟的角度望去,只能看见儿子的背影。奇奇的背影这么小,小手挥动时,这么轻快灵活。 就好像,他也和其他小朋友一样,是一个快乐的小孩。 岁岁老早就想当姐姐了,现在负责任地拉住奇奇的小手:“不要摔跤了!我们一起玩吧!” 祁俊伟走到楚婉身边,想问她能不能允许两个孩子在一起玩。可还没开口,他就知道没什么好问的。 顾营长的媳妇,一直都很明事理,这是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的。 大院里的军人和家属们并不知道楚婉和楚月这对昔日姐妹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祁俊伟是再清楚不过的。 他想到刚才抱走奇奇时楚月的唠叨声,又想起楚月收到的那封信。 “你们的父亲,身体出了点问题。”祁俊伟说,“是心脏方面的。” “是吗?”楚婉抬起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语气平静,没有再问下去。 楚景山的身体状况有多糟糕,和她无关。 早在得知他用长达二十年的时间伤害了自己和母亲之后,楚婉就知道,自己绝不可能原谅。 于她而言,那早就已经是个陌生人了。 …… 这个新年,一家子人没有去清远军区。 顾骁去接新兵,还没有回来,而项静云则在写来的信上说,这段时间他们清远经常下雨,孩子们来了也就只能待在家里玩,来来回回太折腾了。 楚婉还记得上回坐船时有多煎熬,现在婆婆不让他们大家伙儿过去,再加上年后不久公公就要退休,到时候反正也能见面,她也就没再坚持。 除夕夜那天,姜曼华去女儿女婿家吃了团圆饭。 这一天,齐远航和顾莹也在。一大家子人待在一起,欢笑声压根就没停过。 看着大家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笑容,姜曼华有些怔然,一晃神,想起曾经在对岸的那些时光。人的年纪越来越大,经历的事也愈发多,可很奇怪,慢慢地,她放下那些过往,记得的,就只有开心的事儿。 因为只有这些喜悦的时刻,才值得反复回味。 楚婉不知道母亲在想什么,可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从前在宁玉村的一点一滴,原本像烙印一样,印刻在她的心底,以至于她每次遇到好事时,总担心欢乐转瞬即逝。 可原来,欢乐的时光才不会流逝,现在的她,一天比一天过得好,一天比一天有盼头。 大过年的,大院里有嫂子把自己院子里的鸡宰了,给顾营长家分了一只大鸡腿。楚婉炖了鸡汤,此时火候差不多了,就进厨房,把炖得软烂的鸡肉撕扯下来,一会儿大家好夹一些。 顾莹悄摸摸走进屋,还东张西望的,一脸谨慎。 楚婉笑道:“要跟我说什么?” “嫂子。”顾莹凑到她耳畔,小声道,“我们科室的护士长给我介绍了一个医生,说是可以治疗我这种情况,我想再试一试。” “远航的家里人又催了吗?”楚婉轻声问。 “可不是一直在催嘛,但是催有什么用?我还能把孩子给他们变出来呀?”顾莹抱怨道。 “那远航是怎么说的?”她又问。 “看了这么多回医生,都说我们俩没有问题,刚开始他让我别着急。不过现在,他也不这么劝了,就说不要孩子多好,我们俩平时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顾莹说,“我不知道他是真心的,还是在安慰我。你也知道,他这人的性子,和大孩子似的,能和年年、岁岁玩得这么好,哪像是不想要自己小孩的呢?” 这些掏心话,顾莹就只对楚婉说。平时别人问起来,她可以三言两语就怼得人面红耳赤。 有时候生婆家人的气,她真想考个大学,说走就走。但是医院里的主任对她说,她是科室里工作最出色的护士,再熬个几年,肯定会被推荐成为护士长。 再加上,她也舍不得离开齐远航,这事就暂时搁置了。 “结婚两年,你还不了解他吗?”楚婉温声道,“这两年,电影院里上映的哪部电影你们没看过呀?还有上回新的百货大楼刚开张,你俩也是大院里第一个去逛的。远航说要和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这肯定是大实话。” 顾莹抿了抿唇,挽住楚婉的臂弯:“嫂子,还是你会安慰人。” “赶紧帮我把鸡汤端出去。”楚婉笑道,“小心点,别绊倒了。” “嫂子,你这话就气人了。”顾莹严肃道,“我现在很靠谱的!” 整个屋子的人都等着喝鸡汤呢,她就算要绊倒,也不能挑个时候吧! “对,你很靠谱的。”楚婉认真地点头,双眼紧紧盯着她的手和脚看。 顾莹“嘶”一声。 突然之间,居然有点紧张了? …… 顾骁去接新兵,一个多月了还没回来,甚至连封信都没有给她寄。楚婉问起齐远航,才知道他是在接新兵回来的路上得到通知,直接带新兵去秦市和部队会合。 齐远航还有旧伤,这一次暂时留在部队待命,他没有明说,只告诉楚婉,如今边境形势升级,顾骁他们要进行临战训练。 “什么时候的事?”楚婉眉心微蹙,“怎么一直没告诉我?” “他怕你担心。”齐远航说。 “瞒着我,我更担心。” 齐远航还从来没有见过嫂子生气的样子,但即便生气,她也不会显露太多情绪,只是将家里照顾好。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段时间,楚婉脸上的笑容没有平日里那样多了。 直到那一天,她收到顾骁的来信,信中写着,他很快就要回来了。 楚婉悬在嗓子眼的心,才彻底落回原处。 不会打仗的,这一点,楚月早就清楚。在原剧情中,写得明明白白,为期两个月的训练使得家属们提心吊胆,但最后不过虚惊一场。 而她更清楚的是,顾骁回来之后,提干之路会更顺利。因为在原剧情中,祁俊伟就是这样升上去的。 楚月很生气,怪祁俊伟没出息,太窝囊。 祁俊伟只觉得莫名其妙,但幸好这时候奇奇不在家,他也就不需要有顾忌了。 刚结婚时,夫妻俩就算争吵,也是压着火气的,不愿意被大院的人看了笑话。可现在,祁俊伟无所谓,反正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此时,岁岁肚子饿了,拉着奇奇回家。 奇奇是她的小尾巴,就算肚子饿了,也得先把他送回去。 只是一到祁排长家门口,奇奇的步伐就顿住了。 如今奇奇已经两岁多了,偶尔会开口说话,但只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冒,会说的话不多。 这会儿,他站在家门口,用力摇头,艰难地说:“不、不……” “你不想回家吗?”岁岁歪了歪脑袋,说道,“是不是太吵啦?” “我教你一个办法。”她把奇奇的两只手握住,帮他放在两只小耳朵上。 “捂住耳朵,就不吵了!” 在整个大院,奇奇最听岁岁姐姐的话。 他用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又听她的,把耳朵捂得更紧一些。尖锐的声音变小,虽然还在“嗡嗡”作响,但奇奇终于听不清了。 他开心地笑起来。 吵到最激烈的时候,楚月口不择言,直接说道:“你不就是窝囊吗?伤病养了这么长时间,在部队里没有任何贡献,对我们这个家,也没有任何贡献。” “我——” “离婚!”楚月瞪着眼睛,“你对我再这么大声,信不信我跟你离婚?” 祁俊伟愣住了。 抬起头时,他看见站在门边的儿子。 儿子捂着耳朵,清澈的目光望着他们俩。 祁俊伟低下头。 离婚?这话太重了。 楚月见终于唬住了祁俊伟,轻嗤一声,抬眼看见奇奇,将他拽进屋。 晚上,一家三口坐在饭桌前吃饭。 祁俊伟给奇奇夹菜:“多吃点。” 奇奇点点头,笨拙地学习用筷子。祁俊伟的眼底终于多了笑意:“是不是岁岁教你用筷子?奇奇还小,用勺子吧。” 孩子握着勺子,一口一口吃着。 “明天想吃什么?告诉爸爸,爸爸去给你买。”这段时间,祁俊伟一直都是像这样,引导着孩子说话。即便成效不大,可孩子小小的进步,都会让他们夫妻俩感到宽慰。 争吵结束之后的家中,终于安静了一些,楚月学着祁俊伟的样子,也说道:“奇奇是不是喜欢吃豆角?妈明天再给你做。” “巴——爸——”奇奇指着祁俊伟筷子上的豆角,说道。 祁俊伟怔了一下,眼底满是惊喜:“奇奇,你说什么?你叫我爸爸了?” “爸、爸……”奇奇的声音很轻,奶声奶气的,“爸……” 祁俊伟欣喜不已,放下筷子,紧紧将儿子拥入怀中。 作为母亲和妻子,楚月平时做得并不好,可奇奇毕竟是她的儿子,眼下她的眼睛也亮了:“奇奇,你喊一声妈妈。” 奇奇漆黑的眸子盯着楚月。 “你喊一声。” “你说妈妈。” “奇奇喊我妈妈,快喊。” “你别逼他。”祁俊伟说。 楚月仍旧不愿意放弃,推了推孩子的小胳膊:“你说——”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奇奇抬起自己的两只小手,捂住耳朵。 楚月嘴角的笑意僵住,一脸难堪:“你……” 奇奇用力,把耳朵捂得更紧了。 …… 顾骁的信都已经到了,离他回家,也该不远了。 楚婉的心情就这么好了起来,在宿舍里学习的时候,嘴角还微微向上扬着。 凌月银和郭青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看她。 什么事这么开心啊?这嘴角翘起来的弧度越来越大,笑意就压根没有收敛过! 她俩搞不明白,想要找汤嫦打听一下。 可汤嫦躺在上铺床上,一只脚搭着膝盖,轻轻晃动,脚指头都仿佛在跳舞。 “她怎么也这么高兴?”郭青香说。 “不知道啊,是不是吃到什么好吃的了?听说凤凰糕点房出了一款新的点心,点心软软的团子,还有弹性,上面撒了黄豆粉,特别香!”凌月银吞了吞口水。 郭青香没好气地推了她一把:“你什么时候见汤嫦馋过好吃的?” 凌月银不理解。 好吃的这么香,怎么能不馋呢! 明天她就要去凤凰糕点房买一块黄豆粉团子尝一尝! “婉婉,你这是怎么了?”郭青香决定自己去问。 楚婉仰起笑脸,说道:“我爱人要回来了。” 郭青香和凌月银知道楚婉这段时间的担忧,现在听见他们家顾营长要回来了,立马也为她舒了一口气。 “那你知道汤嫦怎么了吗?”郭青香又问。 虽然她们最近和汤嫦相处得不错,但也就是一起吃饭、一起学习的关系,郭青香自己不好意思问,就让楚婉去打听一下。 楚婉听她这么一说,才抬起头。 汤嫦靠在床头,一边哼歌,一边翻着从学校中外名著阅览室借来的书,翻了一会儿,瞄见扒拉在她床边的一双手。 楚婉的两只手压在她的床边,笑着问:“你怎么了?说出来让我们也跟着乐一乐。” 汤嫦转过脸,嘴角抿起笑意。 紧接着,郭青香和凌月银见她一脸好说话的样子,也都踮着脚尖凑过来。 上铺床边,三张青春靓丽的脸蛋上,都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汤嫦放下,笑着说:“确实是好消息。” “什么什么?” “赶紧说。” “别卖关子!” “汤建新的案子判了。” “迫害老干部、生活腐化、以职位之便谋取利益……不仅撤销职务,还开除了党籍,数罪并罚,被判了十七年!” 汤嫦平时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不冷不热的,可提起这个汤建新,双眸却闪闪发光。 凌月银仿佛吃到一口大瓜,兴奋地问:“这是什么人啊,真坏!” “他也姓汤,是你家亲戚吗?他做了什么事,被判得这么重啊?”郭青香也连忙问。 汤嫦只是笑着。 楚婉的反应比她们要稍快一些,但开口时,却有些为难:“汤嫦,这个汤建新,是不是革委会主任?” 凌月银和郭青香挂在嘴角的笑容彻底僵住。 “革委会主任?” “你爸?” 凌月银和郭青香傻愣着。 现在是不是不该笑了? “我爸?”汤嫦冷声道,“他配吗?” 这不是她第一次说汤建新不配做人父亲了。 楚婉温声道:“汤嫦,如果不开心,就别憋着,我们都在呢。” “我们不会出去乱说的。”凌月银说。 “对。”郭青香也点点头,“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告诉我们。” 汤嫦沉吟片刻,转头看着她们真挚的目光。 说不上不开心,她比谁都希望汤建新遭到报应,不过心里憋着这么多事,也确实想要向人倾诉的。 “我能相信你们的,对不对?”汤嫦轻声问。 其实问出这个问题时,她的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两年的相处,汤嫦对自己的室友们,多少还是了解的。 这一晚,汤嫦和室友们,说了自己的家事。 二十多年前,在村里媒人的介绍下,汤建新和一个叫萧芳梅的善良姑娘结婚了。他们的感情很好,没过多久,就生下一个儿子。只是那男孩先天残疾,汤建新觉得丢脸,坚持将他送回老家照顾,没想到一场洪灾,那孩子没能活下来。孩子没了之后,萧芳梅既痛苦又懊悔,她怪自己不该听丈夫的,怎么都得让孩子在身边长大才是。她想不开,恨自己太无能懦弱,在这样的痛楚中病倒。 凌月银叹气:“这位萧阿姨是你妈妈对吗?你本来还有个哥哥。” “你父亲确实太过分了,先天残疾不是你哥哥的错,怎么能这么对他呢?”郭青香神色凝重。 “你们以为只是这样吗?”汤嫦笑意讥讽,“萧芳梅不是我妈妈,她是我姨妈。” 楚婉心头一颤,握住汤嫦的手。 原来当年,萧芳梅病倒之后,她妹妹萧芳清来家里照顾。 汤建新色心一起,强迫了萧芳清,并且威胁,如果把这事宣扬出去,不光是他们萧家在村里抬不起头,就连萧芳梅的病情也会因此加重。 萧芳清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害怕、无助,尤其是在得知自己怀孕之后,更是不知所措。事情还是败露了,萧芳梅离世时,握着妹妹的手,向她道歉,说她们姐妹俩的命都苦。 十月怀胎,萧芳清生下汤嫦,当时,她的精神状况已经开始异常。 即便神志早就已经不清楚,但为了女儿,萧芳清仍旧坚守着当年的秘密。直到两年前,汤嫦考上大学,萧芳清终于可以安心了,带着不堪的往事结束自己的生命。 在追查之下,汤嫦才从母亲娘家人的口中,得知当年的种种。外公外婆已经不在了,汤嫦的舅舅求她别让家丑外扬,她知道,舅舅是为了他自己的工作,才哀求她保持沉默。 可汤嫦没有听他的。 得知真相时,她和汤建新的秘书正在处对象。曾秘书从内部圈子中得知政策转变,告诉汤嫦,让她提醒汤主任自保。 汤嫦没有照做,而是暗暗搜集汤建新的罪证,并主动找到曾经受害的干部家属,一同举报。 大一时,汤建新带着革委会同志们来到京大,那已经是他最后的风光时刻。没过多久,他就被带走,只是案子近期才判下来而已。 “不用同情我,虽然这个报应来得晚了一些,但好歹没有让他安度晚年。”汤嫦笑着说,“我妈妈和姨妈要是知道这事,心中一定也是宽慰的。” 楚婉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汤嫦,只是轻拍她的肩膀:“之前一直过来的,就是曾秘书吗?” 那会儿大家都知道,汤嫦有一个对象,两个人感情不错。但是,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汤嫦点头:“是他,不过已经分开了。他家里人觉得我的心太硬,居然能举报自己父亲。” 她笑了一下:“管他们呢,反正我知道自己做的事是对的。” 只是在感情最好的时候提出分开,有一些遗憾而已。 …… 好几个月了,齐远航和顾莹都没回家吃饭,齐母使出了装病这一招,非要让俩口子过来。 齐远航实在是躲不过去,只好独自回去。 而另一边,顾莹也在去婆家的路上。 没办法,齐家大嫂有个娘家妹妹,和她是一个医院的同事,专门给带了话的。 顾莹骑着自行车,到了婆家,在外面做了个深呼吸,推门进去。 只是手刚推开门,就听见屋里传来齐母的声音,她的脚步顿了一下。 “你问我哪里不舒服?这是不信我是吧?我没有装病,我这是心病!三年了,都快三年了!哪有小俩口结婚这么长时间不生娃的,你也不想想,将来年纪大了还没个娃,日子该有多难过,别人会在背地里笑话你可怜的。” “妈,那我觉得还是您更可怜。一把年纪了还得操心儿女的事,多累啊。”齐远航说。 “你少给我嬉皮笑脸的!现在这事,我跟你爸还有你哥商量过了,你哥家有三个孩子,以后还能再生,给你们过继一个,以后把壮壮当成你们亲生儿子来养。毕竟是你哥家的孩子,跟你也亲。” 听到齐母出的这主意,顾莹的眉心微微蹙起。 齐远航会答应吗? “您没跟我嫂子商量啊?这事光你们自己几个说了算?”齐远航的语气,仍旧是吊儿郎当的,“我觉得过继我哥家的孩子还是不够亲,要不您再生一个,过继给我,这样最亲了。” “远航!”齐母气得要打人,“你说的是什么话,要是让邻居听见了,要怎么笑话我?” “那就别再提这事了。”齐远航的语气变得严肃,“妈,我和莹莹好得很,有没有孩子都是好得很。” 话音落下,他说道:“也别总是和我爸说什么没孩子不孝这样的话,您和我爸的孙子孙女都已经满屋跑了,不差我们俩的。” “你这是铁了心了?”过了许久,齐母才板着脸问。 “铁了心。”齐远航说完,转身道,“今天莹莹上白班,我去接她。” 齐远航心里头也不太得劲。 这段时间,他和顾莹跑了好几趟医院,看过的医生都有一沓。 他们俩自己商量的时候,都会说这事就算了,以后小俩口自己过日子,别提有多逍遥自在。可每当大院里的嫂子们、自己父母有意无意地提起,顾莹的心情就会立马变得低落。 原本小俩口每天都甜甜蜜蜜的,愣是被这些无关紧要的人闹得都不太愉快。 他多想告诉顾莹,儿女双全固然好,可在这段婚姻中,他们彼此才是相伴到老的依靠。 此时,他把话跟母亲说清楚,转身出门。 可房门一打开,看见站在门口的顾莹。 他的心底咯噔一声。 莹莹什么都听见了? 她又得难过了。 可就在他想好好哄着媳妇时,突然看见,她唇角绽放的笑容。 “算了。” “什么算了?” “你都铁了心,那我也铁了心。”顾莹歪着头,笑着说,“以后咱们都不提了,把这事放下,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 “真的?”齐远航笑着问。 “真的。”顾莹耸了耸肩,“不生就不生,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是,生了娃要换尿布。” “还要洗尿布。” “孩子不肯上学,家里鸡飞狗跳。” “将来长大了,不是娶媳妇,就是出嫁,都不着家了。” “不生就不生,谁爱生谁生去!” 屋子里,齐母透过窗户,远远地望着他们俩的背影。 这心可真大啊,还是心大好,心大的人有福。 屋外,小俩口你一句我一句,最后相视而笑。 “小声点,孩子要是真以为咱们不想要自己,不来了怎么办?”顾莹轻声嘀咕道。 “你看,又提了。”齐远航一本正经,“以后谁再提就罚钱。” 顾莹眨了眨眼:“罚多少?” “一块钱。”齐远航说,“十次就是一张大团结。” “你提也罚吗?”顾莹问。 “一样。”齐远航点头。 “你能罚?” “当然能!” 顾莹眯起眼睛:“齐远航,你藏私房钱了。” 齐远航吓得一激灵。 他说漏嘴了?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56章 第56章 楚婉能看得出来,自从革委会主任出事之后,汤嫦的心情确实好了不少。 唯一让她有些难过的,大概就只有从前那对象的事了。 汤建新被带走了,作为秘书的曾宏峻也被请去协助调查,但事都是主任犯的,对他没什么影响。曾宏峻差点被牵连这事,让他父母非常生气,原本感情这么好的一对小情侣,硬生生被拆散了。 汤嫦说是无所谓,分开就分开,可室友们都看得出来她有些遗憾,要不然就不会时不时安静地坐在宿舍,拿出对象过去给自己寄的信,看很长时间。 “他的字很漂亮。”楚婉经过汤嫦身后,瞄到一眼信纸,说道。 汤嫦一怔,转过头,看向她。 “我没看内容。”楚婉认真道,“真的!” 汤嫦失笑:“也没什么不能给别人看的,七八年外国名著再版,我很喜欢,就去排队买书。他想让我陪着他,不让我看书,两个人拌了几句嘴。我说自己跟他喜欢的东西不一样,两个人没有共同语言。” 楚婉坐下来:“后来呢?” “后来他就生气了。”汤嫦笑道,“他去排队,买了好多国外名著,一本一本看,看完还给我写读后感。” 她话音落下,指着自己书桌上这些信:“这就是读后感了。” 高考时选择这个专业,就是因为汤嫦喜欢文学,喜欢文字赋予的力量。她一直以为曾宏峻并不理解自己,也以为说是要给她写读后感,其实他就只是耍耍嘴皮子,不会坚持。可没想到,这信一写,就是两年。 “为了跟你有共同语言,他用心良苦。”楚婉笑着说。 “是啊,用心良苦。” “你们之间就这么结束了吗?有点可惜。” 汤嫦把信收起来,整理好之后,放进抽屉里。 “没办法。”汤嫦说,“他很重视自己的家人,他家人不喜欢我,我也不想为难他。” 算起来,从她提分开到现在,也已经个月了。在爱得难分难舍时决定结束这段感情,汤嫦是鼓足勇气,下定决心的。 曾宏峻在意他的家人,而他的家人对她举报自己父亲的行为无法理解。 也许说出自己的苦衷,他们的态度会有些许转变,可面对这些近乎陌生的人,她说不出口,太难堪了。 汤嫦为自己是如何出生而难堪,更不想将母亲和姨妈当年的痛苦遭遇宣扬出去。 直到汤嫦说出真心话,楚婉才知道,原来当时把这一切告诉她们这几个室友,是她确实想要找一个倾诉宣泄的出口。 可朋友和爱人是不一样的,汤嫦好强,她会在朋友面前诉说自己的脆弱,也会把这一切告诉曾宏峻。但如果要将所有的往事告知曾宏峻的家人,无异于直接撕碎她的傲气和自尊,用妈妈和姨妈的苦痛请求对方家人接受自己,她做不到。 “我是不是太别扭了?”汤嫦笑着问。 “你已经够勇敢的了。”楚婉说,“一个人帮妈妈和姨妈讨回公道,很了不起。” 汤嫦看着楚婉许久,垂下眼帘:“我也觉得。” …… 楚月考不上大学,就想要去找一份合适的工作。 军区不是没有工作机会,只是她想要工作体面一些,高不成低不就的。 “这两天你要休探亲假,反正你也没有亲人可以探望了,就在家里照顾奇奇吧。”楚月说,“我出一趟门,再看看有没有好的工作。” “供销社不是招售货员吗?” “那个说是售货员,其实只是临时工而已。而且,我觉得供销社不够好。” “为什么不好?”祁俊伟问,“供销社是多少人削尖了脑袋都想进去的地方。” 楚月没法说。 在原剧情中,供销社的风光也就这么几年。如果她真成为供销社员工,到时候还得面临下岗危机,不是白折腾吗? 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说道:“我爸又写信过来了,说还从来没见过外孙,让我们带孩子回家。你说人是不是挺有意思的,我当时怀孕在家,也没见他多在意,现在自己身体不好了,倒是想要享天伦之乐。” 祁俊伟听出楚月口中的讥讽。 他问道:“你爸身体都这样了,你不回去照顾吗?” “我不去,楚婉不是他女儿吗?她都不去,我为什么要回去?”楚月说,“我和我妈沦落到现在这样的处境,都是因为他,我才不想再见到他。过两天你有空的时候,我们去市里照相馆拍张照片,给他寄过去吧。” 楚月说完,走到奇奇面前,蹲下身说道:“奇奇,妈出门了。” 但她刚一开口,奇奇就已经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楚月皱眉。 这孩子是从哪里学来的坏习惯,一点都不礼貌。 等到楚月离开之后,奇奇才把双手从两只耳朵上挪开。 祁俊伟则一直望着她的背影,没有收回视线。 他可以理解楚婉对楚景山的不管不顾,因为当年她和她母亲,确实是因为他,受了这么多伤害。可楚月有什么资格说自己和郑松萍如今的艰难全都是拜他所赐呢?她和郑松萍的好日子是偷来的、抢来的,而且这段好日子长达二十年的时间。 “爸爸!”奇奇奶声奶气地喊。 看向自己儿子时,祁俊伟的眸光温柔了些:“爸爸抱你。” 奇奇是岁岁的好小弟,也是好朋友。 祁俊伟喜欢他们俩在一起玩,岁岁活泼可爱,又是个小话痨,他总觉得奇奇最近愿意开口说话,就是跟着她学的。 这会儿岁岁来到小院和奇奇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祁俊伟便拿了一张小板凳,坐在不远处看。 祁俊伟是个孤儿,从小无父无母,受了不少苦。自己受过的苦,不愿意让儿子再受,因此每当争吵时楚月口不择言地提起离婚,他都会立马不出声。 孩子是需要父母的,他一直这么认为。 祁俊伟家的小院是和齐副营长家共用的,这会儿隔壁屋的齐副营长和他媳妇进进出出,打扫着院子,也不知道聊到什么,两个人相视大笑。 他默默地看着,心中感慨。 他们结婚也快年了吧?记得当时,他俩刚结婚,他觉得齐远航傻,娶媳妇应该找个贤惠的,家里才不会整天鸡飞狗跳。可现在看来,他们的小日子是越过越好了,作为邻居,祁俊伟对他们家的情况再清楚不过,夫妻俩感情好,平时从未红过脸,而之前看着骄纵任性的顾莹,也在学着如何打理他们的家。 祁俊伟总觉得顾莹和楚月原先的性格有点像,但接触下来能感觉到,她俩是不一样的,其中最大的区别是,顾莹会为别人着想。 而楚月,则一直活在过去,她提过好几回,说祁俊伟变了,刚结婚那会儿去食堂打了饭菜都能一口一口给她喂,现在却一点都不懂得心疼人。 “岁岁,你姑姑做早饭了,快进去吃饭。”齐远航说,“吃了饭去上托儿班。” 年后已经六岁的岁岁,觉得自己是大孩子了。 等到九月,她能和哥哥一样,成为一名光荣的小学生! 这么大的孩子,怎么能去上托儿班呢? 岁岁的嘴角往下一弯,软磨硬泡:“姑姑姑父,不去托儿班好不好?” 齐远航和顾莹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不好。” 岁岁的脑袋耷拉下来。 顾莹抿了抿唇:“要不你去问妈妈,妈妈同意了,就不上托儿班。” 岁岁歪了歪脑袋。 望着这一幕,奇奇跑去扯了扯祁俊伟的衣角。 祁俊伟笑着问:“奇奇也想上托儿班吗?” 这小不点用力点点头。 “好,爸爸去给你报名。” 奇奇的眼底染了笑,轻轻地蹦了一下。 望着这一幕,顾莹不由笑了。岁岁也总爱这么蹦着,没想到,奇奇把这精髓都学过去了。 “奇奇,来我姑姑家吃早饭吧。”岁岁热情地邀请。 奇奇抬头,乖乖地看向爸爸。 “齐副营长,方便吗?”祁俊伟问。 “方便的,来吧。”齐远航说完,又笑着说,“但是岁岁姑姑做的饭不好吃,怕奇奇吃不惯。” 顾莹握起拳头:“齐远航!” 顾莹把做好的早饭端出来。 刚结婚那会儿,她跟着嫂子下厨,立志要像嫂子那样,做的饭人人称赞。可慢慢地,她灰心了,做饭大概是真需要一些天赋。 平时顾莹和齐远航几乎不会邀请别人来自家吃饭,毕竟他们俩的厨艺,都拿不出手。 现在来的是小朋友,但小俩口的想法还是一样的,有点心虚。 然而谁知道,奇奇拿起勺子,吃得很香。 “好吃吗?”岁岁问。 奇奇点点头。 岁岁咧开嘴,也用力点头:“我也觉得姑姑姑父做的饭好好吃呀。” 顾莹和齐远航不敢置信地对视一眼。 以前岁岁就总夸他俩,他们还以为是孩子乖巧懂事,不忍心他俩失望。可现在看来,奇奇也是真的喜欢他们做的早饭。 小俩口的心中有说不出的畅快。 这是在两个小朋友身上找回自信了。 谁说他们做饭难吃的? 胡说! …… 一转眼,距离收到顾骁的信已经好几天的时间了,楚婉盼着他回来,盼着他突然在校园门口出现。 她和顾骁已经结婚好几年了。除了刚结婚那段时间,两个人朝夕相对之外,其余时间,夫妻俩一直是聚少离多的。她在京大和军区来回,一个星期只能在家里待两天时间,顾骁则时不时去外省或邻市出任务。 前两年他去凌城新兵团训练全营,之后又是去接新兵,接完新兵,又直接进行临战准备,几乎不见人。 就是再不黏糊的夫妻,也会因为这样的聚少离多而生出惦念,更何况,他俩原本就腻歪得很。 “零二宿舍,外面有人找。”突然,一阵敲门声传来。 楚婉小跑着去开门,看见是宿管阿姨:“找谁呀?” “找汤嫦的,汤嫦同学在吗?” “在的。”楚婉去喊汤嫦。 “是谁找?” “一个男同志,看样子不是学生了。”宿管阿姨说,“姓什么来着,一下子给忘了,看我这记性。” 汤嫦拧了拧眉,一脸警惕。 楚婉拉着她就往外跑:“谢谢阿姨,我们这就过去。” 汤嫦的手被楚婉拉着,她说道:“我不去,谁知道是谁啊……” “肯定是曾同志啊!”楚婉笑吟吟道,“还说不去呢,前几天说是看信,其实都在悄悄掉眼泪。” “我不去。”汤嫦说,“又没结果,还纠缠什么啊。” “就是就是,还纠缠什么呀。”楚婉顺着她的话说,但步伐就没停下来过,硬是把人拉到了宿舍外。 汤嫦一出宿舍楼,就远远地寻找曾宏峻的身影。 可她看了一圈,半个影子都没有,神情有些失望。 楚婉帮着她左右张望,忽地指着一个方向:“在那边!他在帮教授捡资料呢!” 风大,一位教授和曾宏峻撞上了,一不小心,没拿稳书中的资料。 曾宏峻给他捡回来,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不要紧。”老教授点头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而这时,曾宏峻也转过身。 一眼望去,他看见站在宿舍楼门口的汤嫦。 汤嫦个子高挑,一头长发扎起来,看着格外利落。 个月没见,她瘦了些,但气色不差,眼神不再像前两年那样透着戾气,相反,变得平和了不少。 曾宏峻的手中拿着几本刚从新华书店买来的名著,走到汤嫦面前。 开口时,他有些紧张局促:“刚才看见这几本书,给你买来了。” 个月没见面,汤嫦的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但开口时,语气仍旧冷淡:“不用,我们学校图书馆都能借。” 曾宏峻愣了一下,捏紧手中的书。 楚婉抬眼看了看,立马说道:“汤嫦,这几本书,我们学校图书馆没有呀。” 汤嫦:…… “那你就拿着吧。”曾宏峻说,“其实我这趟过来,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楚婉连忙伸手,帮汤嫦把书拿过来:“我先帮你放回宿舍,你们聊。” 看着楚婉欢快跑走的背影,汤嫦哭笑不得。 曾宏峻沉默了一下,说道:“你看,连你室友都在帮我们。汤嫦,给我个机会吧,也给我们一个机会吧。” 两个人来到京大的小湖边。 春暖花开,湖边多的是拿着坐在树底下的学生。 汤嫦看着曾宏峻片刻,问道:“你要说什么?” 曾宏峻的心中有很多话,来之前,也早就已经酝酿好。可此时面对着心爱的人,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出的话竟都变得条理不清。 “我知道这两年,你过得很不容易。刚开始的时候,你一直没跟我说自己的家事,我就只能靠猜。猜久了,我也觉得累,不太乐意。” “直到后来,你举报了汤主任,我才知道,原来这些年,你背负了这么多。” “在协助调查那段时间,我父母很担心,一直在打听消息。知道是你举报了汤主任之后,他们很生气,认为父女之间有再深的恩怨,也不该大义灭亲。” “你是特地来教训我的吗?”汤嫦淡淡道。 “不是,我是想说,那些事都过去了。我父母不理解你,可我理解。”曾宏峻真诚道,“汤嫦,我希望你快乐,像念高中那会儿一样快乐。” 顿了顿,他又说道:“这个月,我都没来找你,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真这么狠的心,说分开就分开,连头都不回。” 慢慢地,曾宏峻的语气变得笃定。 他漆黑的眸子盯着汤嫦,说道:“可现在看着你哭肿的眼睛,我知道了,你也不舍得。” “我的眼睛肿,是因为昨天刚跟专业教授去电影厂看了一部电影。”汤嫦说。 “是什么电影,这么感人?”曾宏峻问。 汤嫦答不上来。 曾宏峻继续道:“刚才还没说完。没来找你的另一个原因,是这段时间我确实很忙,忙着工作的事。汤嫦,我的新工作落实下来了。我向单位申请了一间员工宿舍,现在已经搬出去住。” 汤嫦抬起头。 “我父母不理解你,但那是他们的事。如果你不愿意把过去的经历说出来,咱们就不说。反正我都住在员工宿舍了,以后我想和谁处对象,就和谁处对象,想和谁结婚,就和谁结婚。” 汤嫦一怔。 她没想到,这个月,曾宏峻是在为了他们的未来而争取。 原来他一直没有放弃。 “我们和好,行吗?”曾宏峻深吸一口气,认真地问。 汤嫦迟疑道:“你父母那边——” “他们迟早是会了解你是怎样一个人。”曾宏峻试探一般,牵起她的手,“他们会认可我的决定。为了我们,再努力一次,可以吗?” 眼前的人,眼神真挚诚恳。 汤嫦的手被牵起,这一次,她不再躲闪。 “好。”她的嘴角微微扬起,点了点头。 …… 顾骁还没回来,楚婉就把安年和岁岁接到了市里住。 两个孩子不是头一回住在姥姥的大杂院里了,可这一次,仍旧觉得很新奇。 兄妹俩一来,姜曼华就忙活了不少,一时给他们做好吃的,一时又带着他们去公园玩。 短短几天,安年和岁岁都被姥姥喂胖了一圈,好在这会儿不是夏天,要不然,两个孩子还得黑一圈。 孩子住进市里,就耽误上课了。 姜曼华本来打算给安年上课,讲解课程上的知识,可真坐在书桌前,却发现这孩子根本不需要她讲解课本上的内容。他的基础已经够好了,要不然也不会通过军区小学的跳级考试。 “姥姥,能不能给我讲你书架上的这些书?”安年问。 姜曼华失笑:“这可不是孩子看的啊!” 孩子对知识的渴望,让姜曼华没法拒绝。她让安年自己去书架上挑,挑到什么,就给他讲解什么。岁岁很快就要成为小学生了,心中的梦想,是和哥哥一样成绩优异,因此她也挨着姥姥坐,听得津津有味的。 大杂院的邻居们见了,都笑个不停。 “你看看,这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要好学。” “是不是文化人家庭出来的小孩,也都有文化?” “京大教授给两个小学生上课,这得多大材小用!” “不是两个小学生,准确来说,一个是小学生,一个是托儿班孩子。” 两个孩子喜欢听姥姥讲课。 而大杂院的那些邻居们,看见姜教授家的学习气氛这么浓厚,就上门问,能不能让自家孩子也来听听故事。 “姥姥说的不是故事。”岁岁解释道,“姥姥在上课呀。” 姜曼华笑着摸一摸孩子的脑袋,对邻居们说道:“可以,都过来吧。” 邻居们还记得,姜教授刚住进来的时候,和她堂妹一家闹得不可开交,看起来冷漠又傲气。当时大家还觉得,这样的人住到隔壁,邻里之间肯定要闹不愉快的。 谁知道是他们多虑了。姜曼华起初是面冷心热,后来认回女儿,变得面热心也热,平时做了好吃的点心,还都会给他们分一些呢,可大方了。 孩子们来了,楚婉就向学校申请,暂时回家住。这会儿她放学一回来,看见家里热闹得不得了。 一个个孩子围绕在姜曼华身边,听着她念书上的内容。 孩子们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时不时都要打岔。楚婉怕姜教授摆臭脸,因为整个京大的学生都知道,姜教授上课时,最不需要被人打断了,至于提问什么的,她可懒得回答。 楚婉上前一步,想帮忙维持一下纪律。 可突然之间,岁岁站了起来。 “有问题要先举手哦。”岁岁认真地说。 接下来,一个个小朋友都开始举手发言。 姜曼华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安年已经一一帮着她解答了。 孩子年纪不大,知识储备却很足,说的话条理分明,把知识点讲得明明白白。 姜曼华一脸欣慰。 最喜欢好学生了,这俩好学生,还是她的小外孙和小外孙女呢。 …… 顾骁一到京市,就立马回成湾军区。 两个月的时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楚婉和两个孩子。 当然,想念媳妇的时间要更多一些。 此时他进了大院,匆匆往家里赶,可回去一看,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但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顾骁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孩子们该放学了,而且今天是星期六,楚婉也在家才对。 顾骁从家里出来,又去了一趟托儿所,正想着是不是要去军区小学看看时,一眼见到齐远航和顾莹手牵着手回来了。 “哥!” “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齐远航跟着她媳妇,喊顾骁一声“哥”。一开始,顾骁还不乐意答应,但时间长了,也就随他去了。 “婉婉和孩子们呢?”顾骁问。 “他们?”齐远航认真道,“跑了。” 顾骁:? 齐远航一本正经:“你媳妇这次是真的发火了。你去临战训练,一点消息都没有,说是怕她担心,可这样人家不是更担心吗?” “你说出来了?”顾骁问。 齐远航点头:“这么长时间,哪里瞒得住啊。” “我认识嫂子好几年了,还是头一回见她生气呢,现在人家带着孩子回娘家了。” 在家属院里,也有夫妻俩吵架之后,女方跑回娘家去的。 可顾骁和楚婉结婚几年,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他眉心微拧,神情变得严肃:“婉婉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齐远航摇头,“嫂子失望了。” 他话音未落,就被顾莹推了一把。 “哥,你别听他瞎——”顾莹还没来得及安慰,就看见顾骁转头跑了。 顾莹:…… 跑、跑了? 齐远航也傻了,被媳妇推着去追人。 可顾营长的腿比他长,连体能都比他好,哪追得上呢? 索性不追了。 “你不会出声喊呀!”顾莹说。 “不敢喊他回来,怕他揍我。”齐远航轻咳一声,“开个玩笑而已,谁知道他这么认真。” “怂不怂!”顾莹撇了撇嘴。 她斜了齐远航一眼。 嫂子只是带孩子们回娘家小住,被说得像是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似的,一会儿夫妻俩见了面,会不会鸡同鸭讲,都是一脸懵? 不过,媳妇回娘家,男同志居然这么慌? “我爸妈下个月就回来了。”顾莹说,“到时候我也回娘家。” 齐远航再次被媳妇吓到了。 这可不行,他老丈人看着就不好惹,他哪敢去接啊! …… 楚婉回到娘家小住,简直被宠得像是真正的小孩。 姜曼华不让她做饭、洗碗,就连她自己的衣服,都不让洗。 “我来,你别沾手。”姜曼华说。 边上安年和岁岁歪着头看她们母女俩。 楚婉哭笑不得:“妈,我要在孩子们面前做榜样,我的活儿,都被你抢走了,我以后怎么让他们自己的事自己做啊?” 小朋友都是一张白纸,父母什么样,他们便学着什么样。 姜曼华觉得女儿说得也有道理,点了头:“行,你们仨的衣服,都自己洗。” 分钟后,楚婉带着两个小朋友,一起去院子里洗衣服。 个人面前,都放着一个盆,各自盆里装的是他们自己的衣服。 邻居们见了,心里头犯嘀咕。 条衣服个盆儿,不愧是教授家,连洗衣服都是这么兴师动众的。 姜曼华给他们的盆里装了水,又拿肥皂在水里过了一下:“好了,自己洗吧。” 安年和岁岁卖力地搓着,兄妹俩轮换搓衣板。 “妈妈,你要吗?”安年指着搓衣板问。 “不用。”楚婉摇头,顺便见缝插针,给他们说一说自理能力。 过去在宁玉村,很小的孩子都已经会生火做饭甚至做农活了,但军区和宁玉村不一样。军区的孩子们,从小条件要好一些,有的小朋友甚至被宠得什么都不会,像是之前那蔡团长的个孩子,就是被养歪了。 楚婉不会让孩子在家里辛苦干活,可也得教会他们,应该怎样自己照顾自己。就拿做饭来说,长大之后的安年和岁岁都可以按照他们自己的意愿决定要不要下厨,可他们得会做,这好歹是项生活技能。 这些年,楚婉学着怎么教育孩子,也从嫂子们那里听说,孩子到了一定的阶段,就没这么听话了,父母得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刚柔并济。 但现在,她一番话说完,转头看看兄妹俩。 他俩好像很喜欢洗衣服,就是把一屋子的脏衣服都给他们洗,也是情愿的。 玩泡沫多有意思啊! 此时,顾骁已经到了姜曼华家门口。 他连饭都没吃,听了齐远航的话就连忙赶过来了。 两个月前,战火一触即发,可他却没有告诉楚婉。她一定非常生气,才会带着孩子回娘家的。 顾骁着急了一路,在大杂院门口,听见楚婉和两个孩子的笑声。 他稍稍放松了一些。 婉婉的心情似乎不错,应该会愿意跟他回家吧? 岁岁把搓衣板交给哥哥,一不小心,掉到了盆里。 “啪嗒”的声响,盆里的水珠和泡沫溅到了楚婉的眼睛里。 她连忙闭眼,微微蹙眉,揉着自己的眼睛。 有点酸。 而就在这一刻,顾骁走进大杂院。 刚才的清脆悦耳的笑声消失了,这会儿的楚婉,眉心是拧着的。 顾骁的心一沉。 糟糕了,脸色说变就变,是真的发脾气了吧? 泡沫溅到眼睛边上,不太舒服,但楚婉用胳膊揩了一下,就没这么难受了。 两个小家伙都很关心她,不出声了,紧张地盯着她看。 楚婉刚要对他们说没事,可一抬眼,竟见到一道颀长的身影。 楚婉愣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只有心中欢快的小人在呐喊,顾骁回来了,她爱人回来啦! 顾骁神色凝重。 媳妇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真是出大事了。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57章 第57章 结婚这么些年,顾骁还从来没见过媳妇对自己发脾气。 之前齐远航惹得顾莹不高兴了,来找他讨教哄媳妇的方法,他都是一脸嘚瑟地说不清楚,没哄过。 可现在,他媳妇真的生气了,眉心都皱起来了! 偏偏他媳妇又特别有涵养,即便不高兴了,眉心也只拧一会儿,现在只是看着自己,一句话都不说。 顾骁不得不责怪自己,要是早知道他也有这一天,当时齐远航在耳边说个没完的时候,他就应该听一听。 厨房里,姜曼华原本是一边洗碗一边听院子里传来的笑闹声,可现在,院子里没声音了,她有些奇怪,走出来看了一眼。 只是脚刚一跨出门槛,就听见安年和岁岁欢欣雀跃的声音。 “爸爸!” “是爸爸呀!” 见到是顾骁,姜曼华也笑道:“回来了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顾骁被两个小家伙围绕着,抬头看了一声“妈”,又一个劲冲着他丈母娘使眼色。楚婉最听妈妈的话,有妈妈出面,怎么都能把媳妇哄好吗? “吃过了没有?” “不知道你回来了,家里都没准备别的菜,妈给你煮碗面,把肉丝都给下了。” “你先去歇会儿,妈马上就好。” 姜曼华说完,就让顾骁进屋坐,快步走去厨房煮面。 顾骁一脸懵。 平时齐远航都是这么冲他使眼色的,难道他没学到精髓? 两个孩子好久没见到爸爸了,一口一个“爸爸”,都要甜进顾骁的心窝窝里。 当然,如果他媳妇能笑一笑,就更好了。 顾骁摸了摸鼻子,拉着俩孩子走到楚婉面前。 楚婉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眼底染上笑意,刚要扑进他怀里,却突然听见他闷声开口。 “婉婉,我错了。” 楚婉:? “哪儿错了?”她茫然地问。 顾骁一听,更是大事不好了! 以前住爸妈身边的时候,顾鼎山和项静云一吵架,项静云就会挑高了眉毛问他错哪儿了。这句话一说,没个三五天是决定哄不好的。 顾副司令的嘴巴特别硬,说一句能怼人家十句,简直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典型,非要让项静云发飙,才认怂。 但顾骁跟顾鼎山不一样,他可不会不识好歹! “媳妇,都是我不好。我去临战训练,应该提前跟你说一声,要不然你会担心的。”顾骁一口气说道,“不过当时确实是情况特殊,我们接完新兵就来了任务,一开始几天我腾不出时间,但到了能腾出时间的时候,又听说形势严峻,更不敢告诉你了。” “不管怎么说,这事都是我不对。”顾骁试探一般,碰了碰她冰凉的指尖,“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这话一说,提醒了楚婉。 再加上他这会儿一脸认错的表情,更是让她意识到,这事可不能轻易算了。 顾骁的职业太特殊了,借此机会好好敲打他一番,他以后才不会对她有所隐瞒。 “我一到京市,就马上回军区了,听说你带着孩子走了,又赶紧过来。”顾骁又说道,“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好饿。” 楚婉挑眉看他。 顾营长忙起来的时候,经常忘了吃饭,她就是喊个半天都没用。现在才七点,居然开始装可怜啦。 岁岁眨眨眼:“爸爸饿啦!饿啦!” “妈妈,先让爸爸吃饭吧!”安年也说。 楚婉轻咳一声:“你先去吃饭,有什么晚点再说。” 姜曼华给女婿煮了一碗面条,还把能放的肉沫蔬菜和鸡蛋全都放进去了。面条是满满的一大碗,看起来格外丰盛,她都还没来得及催,就见顾骁已经大口吃起来。 姜曼华坐在边上看,突然发现,她闺女怎么不见了? 她左右张望了一眼:“婉婉呢?” 顾骁叹气:“生气了。” 姜曼华一头雾水。 她闺女生气了?没看出来啊! 接下来,从晚饭后到休息之前的一段时间,顾骁都在想尽办法哄媳妇。 就连他媳妇经过客厅边上的一张小板凳时,他都要上前,把那小板凳挪开。 安年和岁岁也不知道爸爸在玩什么,反正看起来像是好玩的。 于是,楚婉去院子里晾衣服,顾骁和兄妹俩就在边上给她举着盆和衣架,她去打水洗脸,他们仨一个拿牙膏,一个拿牙刷,另一个拿好了毛巾,在边上眼巴巴地看着。 “刷牙的杯子怎么能没人拿呢?”顾骁说完,就把杯子递上。 楚婉享受了一晚衣来伸手茶来张口的待遇,突然觉得,小日子这么过着,更加有滋有味了。 姜曼华远远地观察,已经看出闺女的心情好得都快要哼歌了,只是这傻女婿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她把楚婉拉到一边,小声嘀咕:“闺女,见好就收啊。” 楚婉抿起唇:“知道了,妈。” 妈妈说的话,得听,楚婉想着就这么放过顾骁算了,然而一进屋,看见安年和岁岁又给自己打了一盆的水。 “妈妈,洗脚哇。”岁岁热情地说。 边上顾骁老老实实地站着。 她媳妇什么时候才会消气呢? “岁岁,放下吧。”楚婉无奈揉了揉小团子的脑袋,说道,“今天你和姥姥睡,好不好?” 岁岁有些挣扎,站在原地许久,犹豫着该不该走。 安年拉着妹妹的胳膊:“你去姥姥房间睡,我回自己房间睡。” 小团子被哥哥带走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为什么不能和爸爸妈妈一起睡觉呢?” “小时候,我经常在爸爸妈妈中间睡觉呀!”她说。 岁岁还记得三四岁时候的事,那会儿妈妈还是楚婉姐姐,爸爸整天和她抢楚婉姐姐,可要把小小的岁岁气坏了。好几回爸爸抢走了楚婉姐姐,暂时宣告胜利,没过几分钟,岁岁就要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和小被子敲敲他们房间的门,差点要把爸爸气坏了。 “你那个时候经常去找爸爸妈妈睡觉,可是第二天醒来,是在哪里呢?”安年问。 哥哥这个灵魂拷问,让岁岁傻了一下。 她歪着脑袋,忽然回过神。 第二天醒来,好像都是在自己的房间! 这是怎么回事呀! 安年和岁岁离开之后,屋子里就只剩下楚婉和顾骁两个人了。 楚婉靠在床头,手中拿着一本书,随意地翻,顺便用余光瞄一瞄他在干什么。 见到他去关门时,楚婉抬起眼看了一下,等到他关好门转身,她又迅速把头低下去,继续看书。 原来假装生气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她板了一晚上的脸,嘴角好几次想要牵起来,又硬是把自己按回去,腮帮子都要酸了。 可是现在,一时之间,好像怪难下台阶的。 楚婉垂着眸翻书,柔软的头发在额间掉落几缕,在眉眼间晃动,衬得侧脸轮廓更加精致。 顾骁上前,凑到媳妇边上。见楚婉把头转过去,他仍旧不屈不挠,伸出手,给媳妇捏捏肩膀。 “走开。”楚婉推开顾骁的手。 他不走,继续捏捏她的胳膊。 她又推开,可他的两只手握住她纤细的小腿,继续捏捏。 楚婉实在忍不住,绷紧的嘴角不自觉翘起,终于破功。 她笑起来的时候,双眸变得亮晶晶的,唇角上扬,绽开一个漂亮的弧度。 顾骁凑上前:“媳妇,你不生气了吗?” 楚婉看着他。 其实一开始从齐远航口中得知顾骁去参加临战训练却刻意瞒着她时,她确实有一些生气,但就只有一点点而已。担忧远远地超过了气愤,她只希望他能平安归来。 在大院,楚婉听嫂子们提起过几位烈士的事迹。他们为保卫国家而战斗,付出自己的生命,这很光荣,可作为军人家属,越是听多了这些,就越是提心吊胆。 楚婉会担心,尤其是在收到他说即将启程回成湾军区的那封信之前,她做什么都集中不了注意力,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我听王嫂子说过,很多年之前,她爱人接到上前线的任务之后,回家对家中的长辈说,怕是以后不能再尽孝了。”楚婉的眉心微微拧起来。 顾骁心头一颤。 在全然不知道他行踪的那段时间,她的心中该有多煎熬? “对不起。”顾骁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告诉我一声吧。”楚婉轻声道,“作为军人家属,我没什么可以做的,但至少——” “谁说你没什么可以做的?”顾骁将她圈在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发,“你在家,就给了我力量,心里惦记着你和孩子们,再难也要回家。” 在保家卫国的同时,他也会顾好自己,他媳妇不能失去爱人,两个孩子也不能再次失去父亲。 这是楚婉第一次闹别扭。 说是发脾气,其实一开始是和他闹着玩儿而已,只是到了最后,才说出了心里话。 夫妻俩说好了,往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有所隐瞒。 不过,话又说回来—— 虽然被他和两个小家伙哄了一晚上,可时间过得这么快,她还有点意犹未尽呢。 …… 兄妹俩在姥姥家住了一个多星期,简直是乐不思蜀,谁都不想回去。 可安年毕竟是大孩子了,虽然在姥姥家也能学到知识,但还是得让他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上学要认真听讲,放学回家要完成作业,不能偷懒。 听说下午要被爸爸带回军区大院,安年和岁岁同时把脑袋耷拉下来。 看着他俩这模样,小俩口忍不住笑出声,不愧是亲兄妹,连小动作都是如出一辙。 “哥哥,你自己回去好不好?”岁岁歪着脑袋,“我要留在这里。” 哥哥现在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回到大院之后不是要学习,就是和省事儿他们玩得天黑才回来。岁岁看不懂哥哥的作业,也不愿意和省事儿一起玩,他们玩的是“带兵打仗”的过家家游戏,一点意思都没有! “你不回家吗?”顾骁问。 “这里就是我的家!”小团子一本正经。 姜曼华被逗得眼角都笑出了纹路。 这个小外孙女,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么讨人喜欢。 “好吧。”顾骁说,“那岁岁就在家里陪着姥姥。” “还有妈妈。”岁岁补充。 “妈妈也要回一趟大院。”楚婉说,“今天是星期五了,可以休息两天呢。” 岁岁睁圆了眼睛。 姜曼华笑个不停:“岁岁到底是想跟姥姥在一起,还是和妈妈在一起?” 岁岁在姥姥和妈妈之间摇摆不定,最后还是楚婉帮她拿了主意。 “岁岁先跟我们回军区,过几天再来陪姥姥。”楚婉笑着说,“好不好?” 小团子用力点点头。 所以岁岁到底是想和姥姥还是妈妈在一起,这答案到了最后,都还是个迷。 不过很有自知之明的顾骁心里清楚,不管什么选择,他都是被排在后边的。 顾骁搭了搭安年的肩膀:“咱俩得反思一下。” “哥哥,走呀!”岁岁跑上前,乖乖地拉着安年的手。 顾骁:…… 该反思的,只有他自己? …… 楚月在家里念叨了好几天,说要带奇奇去照相馆拍照。 只是直到这会儿,一家三口才出门。 这是奇奇第一次去市里,坐上公交车之后,他一脸新奇地望着车窗外,把小脸蛋都压在了窗户上。 孩子的鼻尖往车窗上用力一挤,都快要被压扁了,祁俊伟失笑,将他抱在腿上,指着外边的风景给他介绍。 “这里是街心公园,街心公园里有很多小朋友,还能放风筝,奇奇是不是还没放过风筝?” “街心公园再往前一点,是振安路。这条路很繁华,以前爸爸第一次来京市的时候,看见满大街的人,都快要吓一跳。” 下了车,还得走一段路,才能到照相馆。 但是走着走着,楚月停下了脚步。 远远地,她看见一个路人脚上穿着一双精致的黑色小皮鞋。 这些年,楚月没有买衣服,也没买鞋子。好几回看见楚婉时髦的打扮,她都会自卑地加快脚步,不愿意与昔日的妹妹撞上。 这样样式的小皮鞋,楚婉也有,此时楚月紧紧地盯着,就走不动路了。 “俊伟,都来百货大楼了,我们买一双小皮鞋回去,行吗?”楚月说。 祁俊伟低头,望着楚月的鞋子。 身为军人,祁俊伟的津贴并不低,一家三口过得不算富足,可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只是几年前郑松萍出车祸入院花了不少钱,他们家才没什么积蓄。 但再没有积蓄,买一双皮鞋还是可以咬咬牙接受的。 “好。”祁俊伟说,“皮鞋要多少钱?” “十多块钱吧。”楚月说。 “买吧。”祁俊伟点点头,“你很久没有买鞋了。” 楚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地看着他:“真的?” “真的。”祁俊伟说,“我们先去拍照,一会儿再去百货大楼买鞋,行吗?” 楚月盯着祁俊伟看了一会儿,冷笑一声。 不想买就不想买,说这么多没用的。 一家三口都没有在京市拍过照,一时找不到照相馆。 他们到处问路。 “看见那边的京市大学了吗?沿着边上的小巷子穿过去,出去之后右转,那里就有一个照相馆。” 祁俊伟道了谢,对楚月说道:“走吧。” 楚月没搭理他,只是望着京市大学气派的大门。 不管是现在,还是在原剧情中的后世,京大都是许多人望尘莫及的学府。 原剧情中的楚月,根本就没有因不是大学生而感到遗憾,因为在这个年代,能有几个大学生?可现在,她心理不平衡,为什么楚婉都能考上,她却不行? 楚月望着京大,低下头。 “你怎么了?”祁俊伟问。 “没什么。”楚月有气无力地说。 祁俊伟看着她的样子,心中也不是滋味。 这些年,不能说楚月完全没有为他们的家付出过,他也想尝试,多用一些办法,让他们家不要再充斥着争吵与抱怨。 “你等一下。”祁俊伟说,“我马上回来。” “去哪里?”楚月问。 “你带好奇奇。”祁俊伟说,“我去一下那边。” 他转身,摸了摸自己裤兜里的钱,向着刚才来的方向跑。 楚月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心中一咯噔。 他是要去百货大楼,给她买鞋吗? 楚月的鼻尖有一些酸楚,她低头摸了摸奇奇的头,想要把他抱起来。 可是孩子和她不亲,仰起小脸时,双手还紧紧捂着耳朵。 楚月的心中有一股没来由的烦躁,索性不看他,再次望向京大。 此时,两个年轻漂亮的大学生从校园里走了出来。 “终于有时间出来逛一逛了,我们得快一点,薛教授让我们下午第三节课之前回去呢。” “我还想去烫个头发来着,听说国营理发店现在有烫发帽了,不像以前,用火钳烫发,烫出来的头发都是一个个小卷……” “烫头发很贵啊,你有钱吗?” “咱们的补贴不是刚发吗?而且我爸妈怕我不够用,上回过来看我,还给我留了三十块钱。” 楚月傻傻地望着这两道青春靓丽的身影,鼻子都有些酸了。 这原本也是她可以过的生活啊。 她静静地看着,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眸光黯淡。 这会儿,顾骁带着安年和岁岁,从供销社出来。 “妈妈怎么还没好呀?”岁岁问。 “妈妈要先收拾几件衣服。”顾骁说,“你们先吃糖果,边吃边等。” “爸爸,那个叫门市部的店是什么?”安年好奇地问。 “不知道,要不去看看?”顾骁说。 一大两小往写着木头牌匾上刷着“门市部”三个大字的店里走去,全然不知道,此时京大门口,一个小不点向着他们小跑过来。 奇奇刚才看见岁岁了。 他跑得很快,想要追上岁岁,可姐姐的腿比他的要长一些。 奇奇跑了好一会儿,跟丢了岁岁,站在大街上,茫然地左右环顾。 另一边,祁俊伟拿着从百货大楼买的皮鞋,跑回京大门口。 楚月纤细的身影立在那儿,视线仍锁定着刚才那两个年轻女大学生离去的背影。 等到祁俊伟喊自己的名字时,她一回头。 他果然是给自己买皮鞋去了。 即便早在几分钟之前就已经猜到,可看见这一幕,楚月还是忍不住鼻酸了。 她总觉得自己不幸,父母沦落到现在这样的处境,丈夫对她不闻不问,就连孩子都不喜欢她。 可是现在,看着祁俊伟跑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她的眼圈红了。 老一辈人总说身在福中不知福,她会不会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楚月用手揩了揩眼角的泪光,对祁俊伟说:“这是给我——” 可祁俊伟却突然打断她的话:“奇奇呢?” 楚月一愣,低头看着自己身边的位置。 空无一人。 “奇奇呢?”祁俊伟的声音陡然抬高。 “我、我不知道啊。”楚月说,“刚才还在这里的。” …… 楚婉每趟回家属院都要待两天,因此要带两身换洗的衣服。原本衣服都已经收拾好放在娘家了,可这些天,天气有些热了,她又回来拿了两件薄一些的衬衫。 “好羡慕你啊,不是回娘家,就是回家属院。”凌月银托着下巴感慨,“我都好久好久没回老家了。” 楚婉拍拍她的肩膀安抚:“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真的?”凌月银眼睛一亮。 郭青香唉声叹气:“我一共三个室友,一个不着‘家’,一个成天惦记着好吃的,还有一个不是在上课,就是和对象出去玩……” 楚婉失笑:“汤嫦又和曾同志出去了?” “分开三个月再在一块儿,两个人的感情比以前还要好了。”郭青香说,“听说是去电影院看电影去了,就是那部《巴山夜雨》,中午出去的,现在估计都快看完了。” “《巴山夜雨》?我们看过了呀,上次还给电影厂写了简评和梗概呢。”凌月银惊讶道。 “就是啊,都看过了,还有什么好看的!”郭青香说。 楚婉笑道:“和心爱的人一起看,说不定又有不一样的收获呢。” 凌月银耸肩:“不理解。” “等将来你俩处对象,就理解了。”楚婉神秘兮兮道。 郭青香心生向往。 处对象难道真的这么香吗? 凌月银歪着头:“青香,咱们晚饭去哪个食堂吃?” 郭青香把她的头摆正。 就知道吃! …… 等到楚婉收拾好衣服出来,顾骁已经带着俩孩子逛完了“门市部”,一家四口坐车回军区。 而此时此刻,祁俊伟在找奇奇。 他和楚月都不熟悉市里的路,这里的小巷弄很多,他们来回从小巷穿过,却始终不见孩子的身影。 “奇奇到底去哪里了?你这么大的人,还看不住一个孩子吗?”祁俊伟问。 “我哪知道,他又不跟我说话。”楚月说完,又着急道,“该不会被拐子拐走了吧?” “奇奇是个男娃娃,又还这么小,拐子拎去卖了多省心,而且他还不说话,连求救都不会……” “就算好心人捡到了,奇奇也不知道咱们家的地址啊。” “完蛋了,完蛋了。” 楚月也是六神无主,慌张地说着这一番话。 祁俊伟沉下脸:“去报公安。” “报公安有用吗?”楚月急切地问。 祁俊伟没接她的话,快步往派出所走。 他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一样不知所措,脑海中回荡着奇奇怯懦的眼神,这孩子的胆子太小了,如果真遇上拐子,他确实不懂得呼救的。对自己的儿子,祁俊伟是打心眼里疼惜,因为看着奇奇,总会让他想起自己儿时的一幕幕。当时他是无父无母,所以才会这么小心翼翼,可奇奇呢?奇奇分明是有父母的。 祁俊伟心疼奇奇,更后悔把他带到市里、把他留给楚月看着。 他快步走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落下,也不知道是冷汗,还是急的。 楚月跟不上他的步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等等我,我跑不快。” 祁俊伟顿了一下,脊背挺得僵直,说道:“穿上你的新鞋,就跑得快了。” “祁俊伟,你凭什么对我冷嘲热讽的?这鞋是你自己跑去给我买的,又不是我求来的!” “孩子丢了,你就迁怒在我的头上,我难道是故意的吗?” 楚月委屈地红了眼眶。 …… 奇奇一个人走在陌生的街上,小脚丫都要走酸了。 路上有很多很多的大人,奇奇有时候跟在他们的身后,有时候又停下脚步。 这么多的陌生人,奇奇害怕,看见一条小巷弄,拐了进去。 这巷子冷冷清清的,奇奇找了个小台阶坐下。 “爸爸、爸爸……”他怯生生地喊着,却不知道爸爸在哪里。 太阳快要下山了,他巴巴地坐着等爸爸,眼眶里满是泪光。 突然之间,他听见巷子口传来大人的对话声。 “上次看《巴山夜雨》的时候,我没忍住,哭了。” “这次呢?” “这次没哭,因为知道结局,知道秋石一定会带着女儿,走向祖国大地。” 奇奇望向巷子口。 这时,经过小巷的汤嫦突然拉了一下曾宏峻的衣角:“那里是不是有个孩子?” “是边上平房人家里的孩子吧?”曾宏峻说,“出来玩的。” 汤嫦不放心,说道:“我们去看看。” 进了小巷,站在奇奇面前时,汤嫦几乎可以确定,这是个走失的小孩。要不然,怎么眼圈会红红的呢?而且这么小的孩子,家人也不放心他独自出来玩耍才对。 “你爸爸妈妈呢?”她问。 奇奇还不会说这么多话,只是奶声奶气道:“爸爸……爸爸……” 汤嫦牵着他的手:“我带你去找爸爸。” 她牵着奇奇走过这条小巷子,每到一户人家门口,就问孩子,这儿是不是他的家。 而曾宏峻则跟在他们身后,一间间敲门询问。 有人打开门时说道:“我们这里的孩子都是到处玩的,等玩累就回家了。你们把他放在刚才那儿,就算真是走丢了,父母也会来找。” 听见这话,奇奇的小手使了劲,用力拉着汤嫦。 汤嫦朝着自己对象笑:“你看他这么小,其实听得懂呢。” 她蹲下来,对奇奇说:“放心,我们会帮你找到爸爸的。” 汤嫦和曾宏峻带着奇奇,去边上其他小巷绕一绕,想着真等不到孩子的父母,再把他送到派出所去。 一路上,他们经过照相馆。 奇奇在照相馆门口顿住脚步。 “你是来拍照的吗?”汤嫦问,“是在这里和爸爸妈妈走散的吗?” 奇奇自己都还搞不清楚,没有回答。 照相馆里的照相师见他们仨站在外面,就出来说道:“要不要照相?一家三口可以照全家福,你看外面挂着的这些照片,都是我们给照的全家福。” 照相师指着照相馆外橱窗上的照片时,一脸的骄傲。 这些照片可都是他拍的,一张比一张好看! “我们不是一家人。”曾宏峻解释道,“我们俩还没结婚呢。” “这样啊。”照相师说,“那行,等结婚了再找我照相!” 曾宏峻转头牵着对象的手,两个人相视而笑。 他盼着这一天,也相信终会有这一天。 “我们走吧。”汤嫦对奇奇说,“你这么喜欢看照片呀?等找到爸爸妈妈,就可以和他们来拍照了。” 可她话音未落,忽然听见奇奇伸出小手,指着橱窗上的一张照片。 “岁岁……” “什么?”汤嫦没听清楚,凑近了一些。 “岁岁……”奇奇又说。 汤嫦也认得一个叫岁岁的小朋友,那是楚婉的女儿,特别可爱。 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呢? 她抬起眼,说道:“岁岁是谁?你认识吗?” 可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落在橱窗的一张照片上,睁大了眼睛。 曾宏峻也走上前,错愕道:“这张照片里的女同志,是不是上次在宿舍门口的那个?” 那一天,是楚婉把他带来的名著接过去,顺便帮忙制造机会,让他和汤嫦好好谈了谈。 “是婉婉,这是婉婉家的全家福!”汤嫦大声道,“这个孩子刚才说着岁岁的名字,难道他也是军区大院的小孩?” …… 祁俊伟疲惫地走出派出所。 原本他是想在派出所里待着的,可公安同志说,让他回去等消息。 他留下了成湾军区的地址,还留了可以联系到军区的电话号码,临走时千叮万嘱,请求公安同志务必要找到自己的孩子。 楚月也累了一整天,脑仁子嗡嗡疼:“我们先回去吧,公安同志会去找的。” 祁俊伟还想去大街小巷碰碰运气,可他还没向领导请假,只好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夫妻俩都没有说话。 奇奇究竟去哪里了?还能不能找回来? 祁俊伟不敢想。 儿子是他最重要的人,他设想过无数个可能,想着孩子长大之后会是什么模样,却唯独没有想过,自己可能见不到奇奇长大之后的样子。 孩子丢了,再找回来,就是希望渺茫,就连公安同志都不敢断言一定能找回奇奇,他又怎么敢奢望呢? 现在的祁俊伟,就只想着赶紧回军区向组织请假,接下来多跑几趟市里。 即便只有一丝希望,他也不能放弃。 与此同时,顾骁和楚婉带着兄妹俩回到军区。 齐远航刚从练兵场回来,听人说起这事,立马跑得飞快。 一进屋,他进把大门关严实。 顾莹从厨房出来,问道:“撞鬼了?” “顾莹同志,请不要传播封建迷信!”齐远航严肃道。 顾莹斜他一眼,打开窗,大声喊:“哥!” 齐远航吓一跳,连忙捂住她的嘴,压低了声音说:“别喊他,这比撞鬼还吓人!” 那天他就是一时口快,想逗逗顾骁,所以才跟他说,嫂子带着俩孩子回娘家了。 后来被顾莹一吓唬,他越想越慌。 顾骁那天离开的时候心急火燎的,等到了丈母娘家,发现只是虚惊一场,会不会觉得丢脸,会不会回来找自己算账? 不管怎么说,这两天都要和顾骁保持距离,等到过几天他把这事忘了,自己就安全了。 齐远航把窗户堵得死死的。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耳畔传来“吱呀”一声响。 他媳妇大大方方地打开门,小跑着出去:“嫂子!” 齐远航目瞪口呆。 他傻眼了,慢慢地挪动脚步,冲着外面看了一眼。 顾骁迈开长腿,向自己走来。 齐远航一阵心虚,硬着头皮,朝顾骁扯开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可谁知,顾骁走过来时,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多亏你提醒我。”顾骁说,“我领悟了。” “什么?”齐远航茫然道。 “脸皮要厚。”顾营长笃定道。 其实哄媳妇不难。 原来这玩意能无师自通,现在顾骁哄出经验,领悟了精髓。 死皮赖脸是没错的! 齐远航:? 顾骁骂他厚脸皮?接下来该揍人了吗? 不得不说,顾营长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连找他算账都是这么不动声色的。 就是苦了他,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得认怂赔笑脸。 要不还是撒腿就跑吧。 快狠准!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58章 第58章 齐远航挪了挪自己的脚,想着是往前跑,还是往后跑。 不过,就在他寻思着逃跑路线时,顾骁已经上前,勾住了他的肩膀。 齐远航一脸懵,再看看楚婉和两个孩子。 他们仨的神色看着都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是他想多了?难不成顾骁不是来找他算账的? 这边齐远航还没有反应过来,另一边,祁俊伟和楚月回来了。 两家人是挨着住的,齐远航和祁俊伟又是战友,平时碰面能说上几句话。至于顾莹,她看着楚月就头疼,就算在小院碰见,也不会跟她打招呼,有时候还会附送一个大白眼。 齐远航抬眼看见祁俊伟,决定转移一下顾骁的注意力,就冲着他摆了摆手:“上哪儿去了?” 祁俊伟抬起头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楚婉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位祁排长,是那天楚月带着他回家。他的性子比楚月要沉稳一些,虽也隐隐透着几分优越感,但没有表露得太多,只是年轻人因风光无限而有些意气风发而已,可以接受,因此楚婉对他不是非常反感。 楚婉和楚月都已经不再来往,就更别提这个所谓的姐夫或是妹夫了,但他们偶尔会在家属院遇见,这是避不开的。而住进家属院之后的祁俊伟,经常让楚婉怀疑,这还是不是曾经那个眼底带着野心底气的他。 虽在觉醒时梦见过原剧情的内容,可实际上,楚婉并不太清楚原女主和原男主究竟是什么,但是不管怎么样,都不该是像现在这样,两个人像是丢了魂儿似的,互相憎恨埋怨,眼底没有丝毫光芒。 “是出事了吗?”楚婉下意识问道。 楚月什么都不想说。 父母刚出事的时候,楚月怨过楚婉太绝情。她不搭理楚景山和郑松萍也就算了,可自己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就算不是双胞胎,好歹也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而且由始至终,自己都没做过伤害她的事,楚婉怎么就这么容不下自己? 楚月有时候想着楚婉的好,有时候又想着与她比较,尤其是看着楚婉不需要付出任何努力,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更是为自己感到委屈。 她大概是混得最差的原女主了吧? 现在,她已经方方面面都不如楚婉了,更不想因为自己的家事惹得人幸灾乐祸。 他们都会笑话她和祁俊伟的。 楚月扯了扯祁俊伟的衣角,不让他说,还催促道:“赶紧回家。” 祁俊伟的脑子几乎已经停止转动。 他神不守舍地看楚月一眼,从兜里掏钥匙,可伸手找钥匙时,手还克制不住地颤抖着。 岁岁在大人之间穿梭来、穿梭去,最后忽地开口:“奇奇呢?” 大家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从出生到现在,奇奇是从来没有离开过大院的,因为他没地方可以去。这孩子没有爷爷奶奶,姥姥在劳改,姥爷不光靠不住,听说还身体不好,住院很长时间了,楚月自己没有工作,又没个可以搭把手的,部队领导这才破例,让她再在家属院住一段时间。 既然没有人可以帮着带孩子,这会儿奇奇去哪里了? “你们俩怎么这表情啊……”顾莹的声音很轻,眉心都拧了起来,“奇奇他怎么了?” “丢了。”祁俊伟低下头,艰难地开口,“走丢了。” “在哪里走丢的?”顾骁连忙问。 “京大附近。”祁俊伟说,“本来打算带孩子去照相馆拍照的,一不小心没看住,奇奇就走丢了。” 楚月垂着眼帘,没有出声,想着这一大家子人,该看好戏了,毕竟在此之前,他们之间的恩怨多得数不清。 “报公安了吗?” “孩子刚丢不久,说不定现在还在京大附近,再去找找吧。” “我们正好也没事,一起去找一找。” 顾骁、齐远航和顾莹都认为他们夫妻俩不该回军区,说不定孩子还在大街上转悠,到了晚上要是还没找到,情况可能就不妙了。 “我是想回来请个假。”祁俊伟说,“作为军人,我不能擅自——” “安年,刚才我们说的话,都听见了?你跑一趟,帮祁叔叔请个假。”顾骁说。 “好。”安年闻言,立马点头,“我这就去。” 安年跑走之后,顾骁又说道:“远航、莹莹,我们和祁排长一起去一趟市里。” “我回去拿自行车钥匙。”顾莹说。 “我在家里照顾两个孩子,走不开,莹莹骑我的自行车。”楚婉说,“莹莹的车比我的车要高一点,给祁排长用吧。” 齐远航的自行车钥匙也在屋里,他小跑着进去,拿了车钥匙之后,顺便从八仙桌上拿了个杂粮馒头咬一口。 岁岁急得原地打转。 她早就听大人们说过,小朋友在外面时不能乱跑,要是一不小心被拐子拐走,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奇奇是她的小弟,他还这么这么小,要是被拐走了,还认得回家的路吗? “我也可以去找吗?”岁岁仰着小脸问。 “岁岁别担心,我们在家里等。”楚婉说,“一定会等到好消息的。” 所有人都是着急的,说着去车棚取车,说着到了市里之后如何如何分头寻找孩子。 楚婉见齐远航咬着个杂粮馒头,立马问道:“大家都还没吃饭呢,莹莹,你们家有没有什么可以带在路上吃的?” “我知道!”岁岁小跑进了姑姑的屋里,踮着脚尖从橱柜上取来一个小盒子,“这里面有桃酥。” “给我,放在车篮里。”齐远航说。 顾莹已经找到车钥匙,从屋里出来:“嫂子,你刚才问什么?” “岁岁解决了。”齐远航说,“咱们走吧。” 祁俊伟起初是茫然的。 其实他和齐副营长、顾营长一直没什么私交,平时见面最多是敬个军礼而已。可没想到,在这时,他们竟都愿意帮自己。还有顾莹和楚婉,她们俩虽和楚月闹过矛盾,但也知道孰轻孰重,在找孩子这件大事上,没有丝毫迟疑。 “谢谢你们。”祁俊伟压低了声音,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 出了这么多事,他早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得亏他们的帮助。 “找到再谢。”顾骁拍了拍他的肩膀,“走。” 几个男同志和顾莹一起,往车棚跑去。 楚月望着他们急切的背影,再看一看楚婉的眼神,全然没有回过神。 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不是应该一家人拍手叫好吗?为什么还会愿意帮忙? 难道是假装的吗? 楚月多想告诉自己,他们是假装的,可实际上,刚才扫过那一道道视线时,她看得出来,他们是真心的。大人之间的恩怨,不需要波及到孩子身上,奇奇是无辜的。在他们这一大家子看来,奇奇就只是个孩子,一个需要被人照顾、保护的孩子而已,至于这孩子的父母是谁,重要吗? 楚月的脸颊和耳朵都有些发热。说不上是难堪、羞愧,或其他什么情绪。 她似乎是一个没什么母爱的人,对孩子也并不存在着很深的感情,可毕竟怀胎十月,奇奇是从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直到现在她还不能接受孩子走丢的事实。 京市太大了,来来往往的人又这么多,奇奇不见了,该找不回来了吧? 楚月心底很乱。 仿佛整个过程中,她就只是个局外人,看着大家在忙里忙外。 只有她一个局外人。 听着楚婉对岁岁说一定能找回小弟弟时,她的眼神有了些许波动。 一定要找回奇奇啊,否则,她对不起这孩子。 还有祁俊伟那边,他这么心疼儿子,如果找不回孩子,他会恨她一辈子的。 …… 祁俊伟没想到,在这一刻,站在自己身旁的竟是战友和战友的媳妇。 但是现在没有时间说感谢的话,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回奇奇。 祁俊伟骑上顾莹的自行车,按照刚才一路上和顾骁商量好的那样,先去京大,等到了京大之后,大家再分头去找。 他已经六神无主,全都听了战友们的,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手握着车把手时,祁俊伟的脸色是凝重的,踩了好几次,双脚才找上自行车踏板。 顾骁能理解祁俊伟的心情。 几年前在宁玉村时,安年和岁岁不见了,当时他和祁俊伟样,生怕孩子出了什么意外。但相较之下,在一个小村子里找孩子,要容易太多了,而且那时安年六岁,懂得保护自己和妹妹。祁奇就不一样了,两岁多的小不点,还不太会说话,真遇到不安好心的人,恐怕再也回不了家。 一行人骑出家属院,谁都没有说话,只想着抓紧时间。 成湾军区和市里还是有一段距离的,齐远航让大家一会儿饿了找自己要桃酥吃,但很显然,现在谁都没有急着填饱肚子的心思。 他们向市里赶,边上一辆公交车擦身而过。 天已经黑了,这是最后一班公交车,个男同志都没在意,只有顾莹回头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望去,她的眉心微微蹙起,把车停下。 顾莹看不清楚,但见着那走在一起的一男一女有些眼生,女同志怀中还抱着个孩子。 “莹莹,快点。”顾骁催促。 顾莹又往前骑了一段时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说道:“刚才那个孩子是不是奇奇?” …… 汤嫦和曾宏峻带着孩子来到成湾军区。其实他们也不确定这孩子究竟是不是军区的小孩,可既然他提到了岁岁,又盯着橱窗上的照片看了许久,应该是认得岁岁一家的。 他们俩都不算是特别热心肠的人,可这孩子太小了,不怎么说话,眼神也是怯生生的,看着就让人心疼,他俩才想着帮人帮到底。 汤嫦到了家属院门口,被门卫拦下。 他们俩拿出自己的学生证和工作单位证件,可门卫一抬眼,借着月光看见奇奇的小脸。 “这不是祁排长家的孩子吗?” 汤嫦和曾宏峻对视,一脸惊喜。 这个小朋友果然是成湾军区军人家的孩子! 门卫让他们进去,指了指祁排长家,又说道:“刚才好像看见祁排长和顾营长他们出去了。” “那孩子妈妈在家吧?”汤嫦问。 门卫也不确定,只让他们自己进去看看。成湾军区的家属院很大,汤嫦抱着孩子,手臂都酸了,曾宏峻摊开手,想要把奇奇接过来。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奇奇的两只小手环着汤嫦的脖子,轻轻摇头。 “没关系,这么小的孩子,也不算特别重。”汤嫦笑着说完,又柔声道,“我们很快就要见到妈妈了。” 但她这话一说完,奇奇环着她的手,就更加紧了。 “奇奇?”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还站在家门口愣神的楚月,远远地看见儿子的身影,心一颤,快步跑上前。 见状,岁岁的眼睛也亮了,拉着楚婉要去:“妈妈!是小弟弟回来啦!” 楚婉和岁岁是留在顾莹家等着的。 他们走得急,楚婉不知道他俩有没有带钥匙,怕把门锁上之后,夫妻俩就进不去了,只好在屋里守着。可现在奇奇回来了,她也顾不上这么多,跟岁岁一起跑过去。 “奇奇!”楚月没想到孩子竟会被送回来,整个人都是懵的,下意识就要上前去抱。 可奇奇一见到她就表现出抗拒,小手往外挡,把她的手推开。 “把孩子还给我。”楚月说,“这是我儿子。” 奇奇浑身都写着拒绝,两条小短腿死死勾着,怎么都不下地。 汤嫦和曾宏峻眉心一拧,都觉得不对劲。 “同志,这不是你儿子吧?” “如果真是你儿子,怎么不愿意跟你走?” 楚月压根就解释不清,转头想看看边上有没有嫂子帮自己证明一下,却不想一回头,就看见楚婉和岁岁。 “岁岁!”看见岁岁,奇奇的小手动了一下。 汤嫦的目光落在楚婉脸上,眉心舒展开:“婉婉!” 楚婉惊讶道:“汤嫦?” 曾宏峻简单说了碰见奇奇的过程。 楚月一直牢牢地盯着儿子,找准机会又要来抱。 可奇奇原本要下地和岁岁玩儿的,见到妈妈伸手过来,又是把脑袋转过去,靠在汤嫦的肩膀上。 汤嫦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背安抚,又一脸莫名地看向楚月。 “把孩子还给我。”楚月的脸色沉下来,直接伸手就要来抢。 奇奇被吓到了,反抗时嘴巴向下撇,哭了起来。 孩子的哭声,对于楚月而言太刺耳了。她怀胎十月,生孩子那天疼得死去活来,这两年耗费时间照顾孩子,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奇奇却不要她这个亲妈,宁愿让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抱着! 楚月黑着脸,一把拽住孩子的胳膊,就要把人夺回来。 这时,楚婉皱眉,将她的手推开。 “你吓到孩子了。”楚婉说。 这么多年,楚婉和楚月几乎没有说过话。 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不说见面时恶语相向,可和陌生人也已经没有区别了。 此时此刻,楚月红着眼,狠狠地瞪着楚婉。 楚婉平静道:“你就急这一时吗?平时怎么没见你上哪儿都要抱着他?” 楚月脸色一僵:“你什么意思?” “你到底是真的担心孩子,还是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孩子不愿意让你抱,丢人了?” “楚月,你有没有心疼过自己儿子?” “能不能别光想着自己?” 楚月咬着唇,两只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 岁岁已经跑到汤嫦身边,好奇地问:“汤阿姨,你怎么认识我的小弟呀?” “他是你的小弟吗?”汤嫦抱着奇奇蹲下来,笑道。 “是呀。”岁岁用力点头,一脸骄傲。 “你小弟叫什么名字?”曾宏峻也问道。 “叫奇奇。”汤嫦笑着推了推曾宏峻,“没听见刚才人家亲妈说了吗?” “说真的,就到了现在,我还不敢确定那是不是孩子的亲妈。”曾宏峻打趣道。 楚月苍白着脸,听着他们说的话。 她尴尬不已,想要转身就走,但孩子不愿意跟着自己。 她只好把视线挪到另一个方向,却不想抬起眼,见到赶回来的祁俊伟。 他听见了。 他肯定听见了楚婉说的话。 楚月想要上前解释,让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光顾着考虑自己的感受,然而祁俊伟并没有多看她一眼。 他只是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向奇奇。 祁俊伟从前总觉得自己很优秀,他原本一无所有,却在部队站稳了脚跟,娶到一个聪慧漂亮的小姑娘,两个人都以为小日子会越过越好,见到条件不如自己的,总是高高在上。 可生活磨平了他的棱角,自从那回受重伤之后,他事事不顺,腿伤迟迟未痊愈,在部队里只是平平无奇的一个小人物,回到家,和妻子又话不投机半句多。直到,他们有了孩子。 祁俊伟认清现实之后,不再有什么优越感,在部队,他的表现不是真这么出色,在家,他也不是一个好丈夫。 但他认为自己是一个好父亲。 祁俊伟自己的童年经历并不美好,便想要将被亏欠的,通通弥补给自己的儿子,这两年,奇奇的笑容,是他的动力,只要看见孩子张开小手投入自己的怀抱,他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差一点,孩子就要丢了。 想到这里,祁俊伟一阵后怕,看着奇奇的脸庞时,眼睛不自觉发红。 “爸爸——”奇奇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手臂摊开,依赖地扑向祁俊伟。 祁俊伟将儿子牢牢抱进怀中,一个劲向汤嫦和曾宏峻道谢,一声一声,声音愈发哽咽。 “我们做的就是力所能及的事,谁见了都会帮忙的。”曾宏峻说,“幸亏这孩子聪明,认出了小伙伴的样子,我们才不用折腾,直接就能把孩子送回来。” 这边曾宏峻在跟祁俊伟说话,另一边,汤嫦已经走到楚婉身旁。 她淡声道:“这才像是亲爸嘛。” 楚婉笑了一下:“汤嫦,你们第一次来家属院,去我家坐一坐吧。” “来做客呀!”岁岁上前牵住汤嫦的手。 汤嫦的眼底染了笑意,被岁岁拉着走,经过顾骁身边时,脚步又顿了一下。 这个顾营长怎么看起来面无表情的呢? 楚婉推了推顾骁的肩膀:“顾骁同志,能不能热情好客一些?” 顾骁一愣,将落在祁俊伟和奇奇身上的目光收回,说道:“欢迎欢迎。” 楚婉伸手,帮着他扯了扯嘴角:“要笑。” 顾骁抬起手,将她的手握住,忍不住笑了。 汤嫦和曾宏峻对视,也笑出声。 顾营长是军人,军人同志不怒自威,理解理解。 到了这会儿,顾莹和齐远航也彻底松了一口气。 奇奇找回来了,祁排长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问他是不是吓着了。 顾骁和楚婉家里来了客人,俩小家伙给客人带路,去他们家参观。 齐远航和顾莹有点饿了,小俩口轻声商量着回家要做点什么好吃的。 他俩结婚这些年,厨艺显然没什么进步,做的饭也就只有彼此愿意吃,因此也就不邀请别人了。 俩口子往家里走,肚子叫得像是在打鼓。 忽地,一阵风吹来。 “砰”一声响,房门被关上了。 他们用手推门,进了屋。 楚婉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怎么了?”顾骁问。 “我刚才怕风把他们家的门吹关上,和岁岁在他们家守了好久。”她说,“我忘了,风再大,也不会帮他们把门锁锁上啊!” “傻。”顾骁失笑,勾了勾她的鼻尖,顺便牵起她的手。 楚月和祁俊伟往左望去,齐远航和顾莹家中传来欢快的笑声,再往后望去,顾骁和楚婉十指紧扣,步伐轻快。 照理说,他们夫妻俩,找到了孩子,应该是这么多人里头最欢喜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俩口子心底都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 楚月叹了一口气,对奇奇说道:“你这孩子,下次出门别再乱跑了。实在太调皮了,不知道爸爸妈妈会担心吗?” 祁俊伟不知道该对楚月说什么,便只紧紧抱着奇奇。 只要儿子能平安健康地长大,就足够了。 …… 提干名单早在顾骁去苏省接新兵之前就已经被递上去了,回到军营,他顺利升上副团长的位置。 楚月没想到顾骁竟这么快升为副团长。 他还这么年轻,怎么会呢! 楚月琢磨了半天,非说是因为蔡团长被撤销军籍,这么个难得的机会,他运气好,一次。”楚月的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就像是已经死死将他拿捏住一般,一字一顿道,“转文职就离婚。” 楚月说完,站起来去开门。 她站在门边比了个手势,下巴高高地扬起,和结婚前一样,眼底带着骄傲和笃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楚月心平气和地等待着,嘴角微微扬起,透出自信。 “离婚吧。” 祁俊伟低沉的声音响起。 楚月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离婚。”祁俊伟重复道。 脑中像是“轰隆”一下,有什么炸开了。 楚月的手,使劲地握着门把,指尖都开始发白。 角落里,奇奇还在玩弹珠。 孩子的两只小手抓着弹珠,轻轻敲着,一声又一声,回荡在安静的小屋之中。 …… 另一边,顾鼎山和项静云下了火车,一路辗转来到成湾军区。 虽然顾骁无数次对项静云表示不满,说她每回来之前都不打一声招呼,当妈的听着儿子的抗议,也都是一脸虚心接受的态度,可让她改,是不可能的。 顾鼎山和项静云都是急性子,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 昨天顾副司令刚退休,就立马出发去看儿子儿媳、女儿女婿、还有俩小孙子和小孙女,片刻不耽搁。 现在,两个人到了成湾军区,往家属院走。 “老顾,别愁眉苦脸的。”项静云说,“不就是退休嘛,谁都有这一天。” 顾鼎山长叹一口气。 人真是不得不服老,记忆中他还在前线冲锋陷阵,如今一转眼,竟到了退休的年纪。 “咱们要退下来,但部队里也总有一批又一批的年轻人顶上。”项静云说,“就像咱们儿子……” “咱儿子?”顾鼎山撇撇嘴,“他可比我差远了。” “差哪儿了?”项静云睨他一眼,“人人都说虎父无犬子,就你还成天嫌弃儿子。” “咱儿子也就那样吧。”顾鼎山从鼻子里“哼”一声,“虎父无犬子,当儿子的总得比老子能耐吧?年后二十九了,也就是个营长,跟我当年差不多。” “咱儿子是二十六当上营长的,比你强点。”项静云说着,就进了家属院。 门卫是年前新来的,认得项静云,便没拦着。 但他没见过顾鼎山,便问道:“同志,您找哪位?” “找你们顾营长。”顾鼎山说,“我是他爹。” 门卫迟疑了一下:“您说的是顾副团长?” 顾鼎山诧异道:“这是升副团长了?” 项静云面露喜色:“什么时候的事?” 顾鼎山的眉头抬了一下。 哟呵,顾副团长! 还真不错。 “你看,咱儿子就是有本事。”项静云眉开眼笑,“对了,你当年是多大年纪升上副团长的?” 顾鼎山面不改色:“忘了。” 项静云:…… 忘、忘了? 这小老头的记性还挺时好时坏、收放自如!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59章 第59章 顾鼎山和项静云一声招呼都没打,说来就来了。 这一回,老俩口是回京市定居的。 即便早就知道公婆要回来,但他们冷不丁这么出现,还是给了楚婉一个惊喜。两个小朋友见到爷爷奶奶,小脸上立马挂了笑容,跑着去找姑姑和姑父,兴奋地喊他们过来。 顾鼎山的嘴角终于绷不住了,不自觉上扬了些。这大半辈子过去了,顾老爷子还从来没有这么受欢迎过呢。 年轻时,顾鼎山对谁都没个好脸色,尤其是对自己的一双儿女,要多严厉就有多严厉。小时候的顾骁和顾莹与现在一样,都不听话,再加上他俩不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一回大院,父亲还诸多要求,兄妹俩哪愿意接受呢。 那会儿隔壁屋的孙旅长就笑,说顾鼎山和项静云这俩孩子不亲人,等将来长大了,他们可享不了儿孙福。 可现在呢? 顾鼎山真想给老战友打个电话,好好显摆显摆! 这会儿,顾鼎山在儿子家里,身边两个小家伙问长问短,儿媳妇和闺女打算去买菜,儿子和女婿看起来稍稍没这么热情,但也过得去。 顾老爷子左手揉了揉岁岁的脑袋,右手掐了掐安年的脸蛋,关心了一下俩孩子的学业,之后就和顾骁以及齐远航聊起来。 顾老爷子抬起眼皮子,锐利的眸光扫向顾骁:“听说你升副团长了?” 岁岁把头点得像小鸡叨米:“是呀,副团长,好厉害呀。” “爷爷,你也知道了吗?”安年也点头如捣蒜,“我们爸爸是顾副团长了。” 两个小家伙并不清楚这“顾副团长”的概念,只知道在家属院里,谁见到他们家人,都要好好恭喜一番。这就意味着,成为顾副团长,是一件了不起的好事! “是。”顾骁说,“公告刚下来。” 顾鼎山睨了儿子一眼。 还以为他会开心得忘乎所以呢,没想到见着还挺平静,就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对此势在必得似的。 “不错。”老爷子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只是一句不错而已,再多的就没有了,不管是年轻时,还是如今上了年纪,顾鼎山都不太说夸奖的话。 但只有他自己心里头清楚,此时此刻,他有多为儿子骄傲。二十九岁的副团长,比他老子那会儿还要有本事呢! 齐远航杵在一旁,看看顾鼎山,又看看顾骁,原本还等着老爷子夸几句,可谁知道,这话题到此居然就终结了。 一时之间,齐远航的神色也变得严肃。 亲儿子成了副团长,也就只是一句“不错”而已,他这当女婿的正营长了,是不是什么可提的? 齐远航自己没提,但到了晚上吃饭时,顾莹帮他提了一嘴。 下午刚到的时候,项静云陪着闺女儿媳去买菜,现在在场了,自然是喜上眉梢。 顾鼎山满脸都写着六个大字——没什么大不了。 可这一晚,他忍不住喝了些酒,配着儿媳妇做的好菜,慢慢地,话匣子打开。 “咱们家就是不一样,要司令有司令,要团长有团长,要营长还有营长……” “爸,你是退休的司令了。”顾骁无情补充。 顾鼎山瞄他一眼,像是没听见似的:“还有快要升护士长的闺女、大学生儿媳妇、上小学都能连跳几级的小孙子……” 几个年轻人被夸上天,茫然对视。 还从没见过老爷子飘成这样呢! 喝了点酒,把他的心里话都灌出来了。 大家的耳畔飘着一声声夸奖,也跟着飘起来。 就只有岁岁,眼巴巴地盯着爷爷瞧。 “岁岁也好,懂事又聪明。”顾鼎山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小团子歪了歪脑袋,并不太买账。 这会儿,孩子小小的肩膀上扛了重重的压力。 等上学之后,她也要变成一个优秀的小朋友,也要被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 另一边,楚月和祁俊伟坐在饭桌前,谁都没有说话。 她没想到,他们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如今已经是八零年了,可即便在八十年代的今天,也没几个人轻易提离婚的。离婚多丢脸啊,两年前袁欧欧提出和蔡团长离婚时,震惊了整个大院的人,长达一两个月,大家伙儿都在说着这事。当时的楚月和大部分军属们一样,觉得袁欧欧离婚了,这辈子也就毁了,甚至还曾沾沾自喜,认为对照组不愧是对照组,自己把自己作死。 可谁知道,两年过去了,如今要办离婚的,成了她和祁俊伟。 楚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和原剧情中一样,她处对象、结婚、生子,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原剧情中,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祁俊伟都会宠她爱她,而现在,他俩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真的要离婚吗?楚月不敢想象离婚之后,自己的日子会过成什么样。 袁欧欧好歹没生过孩子,而且还考上了大学,将来毕业是能分配到工作的…… 楚月尝试过了,大学并不是这么容易考的,她考过两回,也失败了两回,已经不敢再抱有这样的奢望。她没有工作,也没有钱,唯一能做的,大概就只有个体户。 想到这里,楚月的心跳不这么快了。 原剧情中,在八十年代,政策会逐渐放开,倒买倒卖不再被视为投机倒把,许多在后世开着豪车住着豪宅的人,都是在这会儿起家的。 “你确定吗?”楚月转而看向祁俊伟,问道。 祁俊伟点头:“我们好好谈一谈吧。” 这一个晚上,夫妻俩开诚布公地谈了谈。 这些年,在他们身上发生了太多事,这个家充斥着埋怨与争吵,使得原有的爱意与深情都被消耗殆尽。如今,他们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谈论分开之后彼此的生活。 “你可以回北城,考一所大学,或是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份工作。” “小月,你上过高中,也聪明,只要你自己想明白,能把日子过好的。” 楚月许久没听见他这么喊自己,心中有些唏嘘。 她垂着眼帘:“你希望我能把日子过好?” “当然,你是奇奇的母亲。”祁俊伟说。 曾经祁俊伟认为孩子被父母呵护着长大,就会拥有美好的童年,可后来他发现自己错了。母亲对孩子的影响太大了,就拿楚月来说,他刚认识她时,她活泼开朗、闪闪发光,可后来,生活的重担压下,她和郑松萍越来越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的一般。 祁俊伟希望楚月能过得好,并不是因为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感情,只是因为,她是奇奇的妈妈,永远都是。 “奇奇?”楚月皱眉,“离婚之后,我没法带着这孩子。” “把奇奇留给我。”祁俊伟说。 他压根就没想过把孩子留给她,否则就不会想着转文职了。幸好楚月没打算跟他抢孩子,毕竟争抢起来,孩子无论如何总会受到伤害的。 “真的?”楚月抬起眼,松了一口气。 祁俊伟“嗯”一声,抱起奇奇,去打了水,给孩子擦一把脸。 被爸爸抱在怀中的奇奇非常乖巧,爸爸给他擦脸,他便仰着小脸蛋配合,丝毫不躲闪。 温热的毛巾被拿开之后,这小不点的脸蛋白白嫩嫩,还红扑扑的,双眸清澈明亮。 “你照顾得确实比我好。”楚月说,“那就这样吧,明天去离婚。” …… 楚月这些年过得再糟糕都好,始终是残存了几分傲气的。 因此,在祁俊伟提出离婚时,她没有挽留,也没有掉眼泪。从踏进这家属院的那一天起,她嫉妒过、委屈过、被人嘲讽怒骂过,如今要走了,总不能再这么狼狈。 结婚和离婚都是一念之间的事,从民政大厅出来,他俩就再不是夫妻了。 曾经一见面就腻腻歪歪,并且彼此欣赏的两个人,在短短几年之后,竟成了陌生人。 除了领导,这事没有任何人知道。回大院收拾行李时,楚月的动作很轻,安安静静的,只想尽快离开,别再遭人指指点点。 她的行李并不多,连箱子都装不满,衣服大多是从前的,新买的,就只有那一双皮鞋而已。 楚月蹲在箱子面前,双手握着皮鞋,郑重其事地放进箱子里,还用衣服包着,怕把皮鞋的鞋面给刮坏了。 望着她这小心翼翼的样子,祁俊伟有一瞬间的失神。 其实,这些年,楚月过得也不容易。处对象时,她的性子真诚可爱,虽然娇滴滴,什么都不会干,但因为天不怕地不怕的率真模样,总是惹得他心动。可后来到底怎么了?说不清是因为她的家事,还是因为什么,楚月像变了个人,而他也给不了她想要的风光体面,于是最终走到这一步。 楚月问道:“奇奇呢?” “岁岁带着他,在大院里玩。”祁俊伟说,“要不我去把他抱回来……” “不用了。”楚月说,“反正他也不想听我说话,一见到我开口,就要捂耳朵。” 她语带讥讽,说不清讽刺的是奇奇,还是她自己。 离开这家时,楚月没有和祁俊伟道别。 他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把她送出门。经过楚婉家时,她往里看了一眼,见到楚婉也在收拾行李袋。楚婉也要走,不过和她不一样,楚婉只是简单带几件衣服回学校,等过两个月,甚至要放暑假,可以安心和爱人、孩子待在一起。 楚月就这么远远地看着楚婉,直到她从家里走出来。 鬼使神差一般,楚月主动找她说话:“我要走了。” 楚婉抬起眼,看见她手中提着的行李:“你们离婚了?” “以后不会再见到我,小婉,你是不是开心了?”楚月仰着下巴,唇角带着几分笑意,语气稀松平常,喊“小婉”时,甚至和从前没什么差别。 走到这一步,楚月没什么可说的,唯独在楚婉面前,却有了很强烈的倾诉欲。 “小时候,爸妈给我买了一个布娃娃,我妈叮嘱了好几遍,说别让你玩。可是我不忍心,每回到了晚上,只有咱们俩在房间里时,就把布娃娃塞给你,让你抱着。” “上初中时,我们俩不在同一个班。那会儿你被后座的男同学欺负,我提着书包就去找他,书包往他身上砸。” “听说你要下乡的时候,我哭了,问我妈,要不把制钉厂的工作跟人换一换,我不当正式工了,咱俩都当临时工,都留在城里。” 楚月提起往事,眼眶竟有些红了。 这些天,她总是回想那一切,回想她们姐妹俩的关系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僵。 “那时候才七八岁吧,每当你在夜里悄悄把娃娃交给我时,我都像得到珍宝似的,抱在怀里不舍得松开。我觉得你对我真好,这么漂亮的娃娃,怎么舍得让我玩呢?”楚婉说,“但是后来,娃娃坏了,是你自己弄坏的。我心疼这个娃娃,还劝你别难过,可你一转头,向郑松萍告状,说是我弄坏的。郑松萍狠狠打了我一顿,还记得吗?” “上初中时,那个男同学欺负我,你打了他一顿,后来两个人不打不相识,成了好朋友。和他变成好朋友之后,你问我,为什么人家光欺负你,不欺负别人?” “我要下乡,你确实舍不得啊。可你们一家三口在抓阄上作假时,也是半点不留情。楚月,你的记性挺好的,但怎么只记得对自己有利的呢?” 楚婉平静地说出这番话,目光落在楚月身上。 当年,因楚景山和郑松萍的苛待,使得楚婉留恋楚月给的温暖。 可实际上,他们是一样的,楚月并不像她的父母那样过分,但和他们一样,从来没有真正将楚婉当成亲人,只是一个重要的陪衬品而已。 “楚月,我已经对得起你了。”楚婉说。 她有很多机会,可以对楚月落井下石,可这几年,昔日姐妹却相安无事,只是互不理睬而已。 楚月静静地听着她的话,神情有些错愕。 她自认为比谁都了解楚婉,那个从前胆小、怯懦,甚至有些自卑的楚婉。 然而现在,才过了几年而已,楚婉就像是变了个人,几乎让她认不出来。 “很难想象,你是以前那个跟在我屁股后面转的妹妹。”楚月冷笑道。 “你忘了,我是姐姐。”楚婉说。 楚月愣了一下。 楚婉没有再和楚月多说什么,姐妹情分早就已经散尽,到要分别时,她们都不会凭空生出什么不舍的情绪。 望着楚婉转身离开的背影,楚月的眸光黯淡下来。 二十多年前,楚婉就是姐姐,是郑松萍想要在姐妹称呼上都让她压楚婉一头,才让楚婉变成妹妹。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这些年,楚月一直在后悔,她后悔自己做错了太多愚蠢错误的决定。 可最让她不平的,是那天脑海中回荡的原剧情画面。 都怪原剧情,如果对那些剧情一无所知,她就不会生出不必要的奢望,兴许日子还能过下去。 原剧情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 可她从未害过人,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下场? 楚月走出家属院,就不会再回来了。跨出大院的那一刻,她听见奇奇清脆的笑声。 她回头,意外地发现,她儿子也有活泼可爱的一面。 “奇奇。”祁俊伟冲着孩子招了招手,“你看那边,是妈妈。” 奇奇连看都没看她,伸开手,要爸爸抱抱。 祁俊伟抱起儿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也许到很多年之后,奇奇才会意识到,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妈妈了。 …… 转眼到了夏天,顾鼎山和项静云已经在京市住下,搬进的是军队管理的干休所。 项静云已经退休好几年了,早就已经适应,可顾鼎山大半辈子都没这么闲过,成天双手背在身后,想着找点存在感。 老俩口仍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催生任务,不过怕说多了让顾莹和齐远航心里难受,就只在顾骁面前提。 “今年婉婉二十三了,你也已经二十九,差不多是时候了吧?”顾鼎山说。 “还早。”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不早了!再过几年,我们俩都老了,抱不动孙子孙女!” “反正我们俩觉得还早。”顾骁说,“团里忙,你们有事去找婉婉说,我先走了。” 望着儿子转身时潇潇洒洒的背影,顾鼎山恨不能脱了鞋往他后脑勺上甩。 “能找婉婉说吗?哪有公公跟儿媳妇说这事的!”顾老爷子愤愤道。 “就是。”项静云在边上附和。 “你去说说。”顾鼎山在边上怂恿。 “我又不傻。”项静云说道,“你没见莹莹她婆婆催了这么多次,最后闹得婆媳之间出了大问题吗?咱家每天乐呵呵的,可不能因为这些事闹得不愉快。” 这也有道理! 顾鼎山沉吟片刻:“你去和姜教授交朋友,让她劝。” 项静云:? “姜教授可是教授,哪像咱们似的,盯着这不放啊!” “教授不抱外孙外孙女的?”顾鼎山不理解。 项静云才懒得理小老头,说道:“安年和岁岁不是经常来陪你了吗?还不够?” “他俩好几天没来了。”顾鼎山说,“自从婉婉放暑假,他俩就都在家,请都请不来!” 虽然兄妹俩都不是能在怀里窝成一团的那种小婴儿了,但还是挺可爱的,顾鼎山和项静云都喜欢他俩过来。可问题是,人家不愿意。 楚婉放暑假了,安年和岁岁有了妈妈的陪伴,哪里还看得上爷爷奶奶呢! 顾老爷子知道催生这一招行不通了,决定想个办法,把他们俩给骗过来。 “我想到了。”忽然之间,顾老爷子眼睛一亮。 “想到什么?”项静云也挺感兴趣的,凑过来问。 “咱们养一只小狗!” “好办法!” …… 顾家的“大孩子”和小孩子都没想到,老俩口退休之后,居然会想着养一只狗。 顾鼎山和项静云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只神气的小黑狗,这狗的眼睛又黑又亮,明明个头小,可脾气特别大,见到生人就“嗷嗷”叫,还怪唬人。 奇怪的是,这小狗见谁都要嚷嚷,唯独看见安年和岁岁,就变得尤其乖顺,任兄妹俩伸手摸摸脑袋,半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用顾鼎山的话来说,这狗是真争气,知道怎么把他小孙子和小孙女哄过来。 岁岁给小狗起了个名字,叫小黑。 楚婉失笑:“这名字,会不会太没诚意了?” 兄妹俩哪管什么是诚意,蹲在小狗面前,招了招手:“小黑小黑。” 小黑狗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脑袋往他们俩的手上蹭。 自从有了这只狗,整个暑假,安年和岁岁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干休所度过的。 顾鼎山靠在小院的躺椅上,两只手往后脑勺一搁,笑容满面:“这就叫兵不厌诈。” …… 到了九月,岁岁成为军区小学一年级的学生。 六岁的小朋友,懂得一些道理,但又不全懂,知道学习的重要性,但又不完全知道。 开学的第一天,岁岁懵懵懂懂地坐在课堂上,左右张望,想着要和谁做好朋友呢? 边上的小女孩戳了戳她的小手:“我叫小花,你呢?” 岁岁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在家属院时,她的好朋友叫小花,现在在学校里,她的同桌也叫小花。 现在岁岁认识两朵小花啦! 小家伙沉浸在交到新朋友的喜悦中,不可自拔,两个小朋友低着头,叽叽咕咕说个没完,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被老师盯上了。 班主任拍了拍黑板,说道:“纪岁岁、李小花!你们站起来!” 岁岁站起来,还在小声说:“小花,你姓李呀!我在大院的小花朋友姓裴!” “裴小花好好听呀。”李小花认真道。 班主任气得板起脸,说道:“你们俩是怎么回事!这里是课堂,除非你们已经掌握了所有知识,否则就不能开小差!” 岁岁被老师批评,小身板挺得笔直笔直的,眨巴着眼,心里想着,得介绍裴小花和李小花认识。 班主任沉着脸:“纪岁岁,你还不服气?” 岁岁歪着脑袋:“没有呀。” 这才开学第一天,班主任觉得还是得好好给同学们立规矩。 “刚才我讲的课,你听见了没有?”她问。 岁岁也不知道老师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点点头:“听见啦。” 班主任说道:“那就把这篇课文念一遍。” 同学们望着课本上的内容,都是一脸茫然。 岁岁拿起课本,一个字接着一个字,将这篇课文念得明明白白。 班主任皱眉。 她怎么什么都会? “这篇课文,妈妈给我说过好多好多次啦。”岁岁伸出十根手指,一本正经地显摆,“一百次!” “你妈也是老师?”班主任抬眼。 “我妈妈以前是楚老师哦。”岁岁耐心地解释。 “楚婉?”班主任瞪大了眼睛。 岁岁用力点头。 班主任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不少。 她当然认识楚婉了,当年楚婉还没考上大学时,他们几个老师在办公室里说这楚老师的坏话,被校长狠狠训了一顿。 自己人生中写的第一封检讨,就是拜她所赐! 楚老师考上大学,念书去了。但安年还在学校,这两年她看着这孩子连跳好几级,人人都说是楚婉教得好,给孩子打下基础。 如今,安年都上初中去了,居然又来了个妹妹。 看起来,这妹妹也是个会气人的孩子! …… 楚婉和顾骁当年结婚时是说领证就领证,压根没像顾莹他们似的处过对象。 有一回,她小声嘀咕了一阵,没想到第二天一早,顾副团长就开始跟她“处对象”了。 他向齐远航讨教了对象该怎么处,等学会了,就开始付诸于行动。 于是在大三那一年,楚婉时不时就会得到意外惊喜。 有时候是顾副团长送来的一份小糕点,有时候是他特地去供销社给她买的小玩意,有时候则只是独自跑来,牵着她的手,两个人一起在操场散步。 顾骁大多是晚上才有空,偶尔亲自下厨给她做早饭,等到能送到京大时,都已经是晚上了。 可是,楚婉还是会因为这样笨拙的方式而感到惊喜。 夜空繁星闪烁,他俩一起坐在校园操场的角落,把早饭变成宵夜。 大三这一年,汤嫦和曾宏峻在私底下悄悄处对象的事还是被曾家人发现了。 过了这么久,曾家人仍旧对汤嫦曾经举报汤主任那“大义灭亲”的行为不敢苟同,可儿子对她一心一意,他们实在是拗不过。能怎么办呢,好歹是独生子,总不能从今往后再不和儿子来往了吧? 曾家人对他俩处对象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曾父还想着,让汤嫦来家里吃顿饭,考察一下这小姑娘。可小姑娘不愿意让他们考察,也不会为了和曾宏峻走到一起而低声下气地请求他的家人接受,两个人的事,就这么拖着。 时间长了,曾母反倒对汤嫦怪有兴趣的。 这小姑娘的脾气,怎么能又臭又硬的? …… 上托儿班时,岁岁对学习没太大的兴趣,楚婉还以为等到孩子升上小学,她得操碎心。 可没想到,岁岁压根没让她操过心。 她班里的班主任为难了这孩子几次,也不知道是走运还是基础扎实,岁岁每回都能将问题迎刃而解,慢慢地,班级里其他小朋友对她可崇拜了。 兄妹俩的性子不太一样。 安年是越挫越勇的性格,学习上遇到的困难越大,他就越想要征服难题。 至于岁岁,是被夸奖着长大的孩子,受挫能力并没有哥哥这么强。如果遇到难题,小家伙是会想要闪躲的,可问题是,上学一段时间,她就没碰上什么难题。 岁岁逐渐体会到知识就是本领,回到家之后,不是缠着哥哥,就是缠着妈妈,非要学习。 安年已经上初中了,教妹妹对他而言不是难事,而岁岁有了哥哥这个榜样,也跃跃欲试,家中的学习氛围愈发浓厚。 顾鼎山偶尔牵着他的小黑狗去儿子家遛一遛,看见小孙子和小孙女心无旁骛地学习时,心情总是五味杂陈。 孩子们不能陪他玩了,有点寂寞。 但同时,他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家现在可是文化人之家啊! …… 大四那年,辅导员对学生们的恋爱问题抓得更紧了。 他千叮咛万嘱咐,让大家别在毕业前处对象,毕竟等到毕业分配工作,很可能会分隔两地,到时候又得伤筋动骨一般闹分手。 不过,真正陷在热恋中的同学们可不会听。 快毕业那两个月,学生们都是既期待,又担忧。毕业后工作的分配问题是大事,而且是不能讨价还价的,分到哪儿,就得去哪里报到。 文学专业的一部分同学在之前和电影厂、报社等单位合作过,给他们做过梗概简介之类的工作,因此有几个同学拿到了这几个单位的推荐信。 楚婉和郭青香都被推荐到报社去。 凌月银羡慕道:“你们就好啦,可以在一个地方工作!” “我不一定去的。”郭青香笑着,又问楚婉,“婉婉,你呢?” “我应该会去吧。”楚婉说。 “婉婉,你不留校吗?我觉得你特别适合当老师。” 这段时间,楚婉也考虑着毕业之后的就业问题。 如果留校,就是成为辅导员或进校办工作,或者继续念书,成为研究生之后,选择的机会才能更大一些。 楚婉暂时还没想好。 “还是留校吧,我觉得报社一点都不好。”郭青香说,“你妈妈是京大的教授,你也选择留校,以后会方便——”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凌月银打断。 “汤嫦,你被分配到哪儿了?” “劳动人事部。”汤嫦无奈道,“曾宏峻的妈妈就在那个单位,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碰上。” “那肯定会碰面啊。”凌月银眨眨眼,“会不会闹得不愉快?如果打起来,就喊我们几个过去,我们帮忙!” “凌月银,能不能说点好听的!”汤嫦笑道。 同住四年,到了要毕业的时刻,几个女孩子都有些不舍。 但幸好她们都不是被安排到外省工作,留在京市,将来总会见面的。 郭青香还想和楚婉说一说工作的事,可这会儿,楚婉被姜曼华喊了过去。 等到她走后,凌月银问:“青香,你不是一直盼着去报社工作吗?怎么突然又说不想去了?” “也不是不想去,我随口说的。”郭青香说,“我就只是怕婉婉和我一起进了报社,到时候她的能力比我强的话……” 凌月银不解道:“宿舍好姐妹可以一起上班下班,多好呀!” 郭青香摇摇头。 她们都不是学生了,得为自己考虑,怎么能这么天真呢? …… 楚婉的工作问题,顾鼎山和项静云给不了什么意见,反正报社和京大都在京市,不管她想做什么,他们都是支持的。 楚婉和姜曼华、顾骁商量过后,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而另一边,顾莹那天和护士长聊了一下,想着改行做麻醉师。 齐远航的母亲听说这事,又是愁得白头发都多了几根。 当麻醉师是不是比当护士还要忙? 她已经放弃催生了,但就算不生娃,也不能只顾着工作吧! 齐母匆匆赶过来,又想要唠叨几句,可一进门,看见项静云也在儿子儿媳妇家。 “亲家母来了?”项静文客气一笑。 齐母扯了扯嘴角:“啊,来了来了。” 齐远航往左瞅一眼丈母娘,再往右瞅一眼他亲妈。 危机四伏。 为什么受伤害的总是他?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60章 第60章 齐远航站在自己母亲和丈母娘之间,简直是夹缝中求生存。 齐母和项静云各说各的,都是皮笑肉不笑,但每当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冲时,就会立马找补一下,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真诚一些。 “年轻人啊,不能光顾着工作,家庭还是很重要的。咱们以前那个年代,女同志大多是在家里照顾丈夫和——”齐母轻咳一声,“远航的津贴也不少了,夫妻俩用着也足够,莹莹没必要这么辛苦。” “以前和现在不一样,早时候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现在你看,多少女大学生?”项静云说,“再说了,就算是以前,女同志和女同志之间也不一样,我年轻的时候也压根没留在家里,成天和老顾一起上前线呢。” 齐母心里想着,要不是因为这亲家母从前是上过前线的军人同志,她说话也不必这么客气。在其他人家里,儿媳妇生不出孩子都是低着头,连话都不敢说一句的,也就是说顾莹家世背景好,娘家人给了底气,自己的性子又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否则这几年,她早就没脸面对他们老齐家了。 当然了,这些话,她不能提,一个字都不能提。要不然,别说是儿媳妇的娘家人,就连自己儿子齐远航,都第一个把脸拉下来。 “莹莹贪图享乐才不顾家,我一定第一个批评她,可问题是,这丫头是在想办法提升自己。”项静云说。 齐母是老一辈的人,不光是年纪大了,思想作风也老派。 这会儿她和项静云面对面,斟酌着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嘴角扯了扯,笑容满面道:“亲家母啊,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莹莹是你闺女,你当然向着自己闺女这一边了,可我得向着自己儿子,你说是不?” “妈,你结婚的时候还说把莹莹当成自己的亲闺女呢。”齐远航嘀咕道。 齐母:…… 这臭小子,杵在边上一动不动也就算了,现在回过神,居然还开始挑拨离间? “我可真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项静云说,“我们婉婉最近也在考虑工作的事情,按照分配可能要留校,也可能去《京报》,就是考研究生再读几年书也是说不准的事。我和老顾都由着她去,半点意见都没有。” 齐母的嘴角僵了一下。 当初听说顾骁他媳妇考大学,她就已经不理解了,现在毕业之后要考虑这么多事,她更不理解。女同志都已经结婚了,还天天往外边蹦跶,这像话吗? 不过她心里是这么想的,等张嘴时,又换了个说法。 “瞧远航这话是怎么说的?”她笑着拍了拍自己儿子的后脑勺,“我肯定也是把莹莹当亲闺女的。” 齐远航的脑子被打得“嗡”了一下。 他亲妈下手是真不客气,多少夹杂着点私人恩怨!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俩当妈的差不多可以结束话题。齐远航贴心地帮她们换了个话题,准备等到时机成熟时,就把她俩给劝回去。 项静云和齐母都不是胡搅蛮缠的人,两个人说了一会儿体面话,而在这期间,齐远航陪着她俩一起周旋,好歹把两个妈都哄得眉开眼笑了。 “莹莹差不多该回来了吧?”突然,项静云问。 “莹莹今天可能不回来了,要准备麻醉师的考试。”齐远航说。 项静云闻言,站了起来:“妈就是路过,进来坐一坐,你爸还在家等着我一起遛狗,我就先回去了。” 齐远航松了一口气,起身把她送出门,顺便搭住齐母的肩膀:“妈,你也先回去吧,我改天再回家看你和我爸。” 齐母:“我也回去?我留下来给你做饭吧。” “不用!我吃过了。”齐远航想都没想。 他从练兵场回来,原本还挺疲惫,但现在,齐营长觉得还是操练更轻松。 此时他把两个妈送到小院,目送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正要美滋滋地回屋,忽地眼皮子跳了一下。 “妈?”一道清脆好听的声音传来,“你们怎么来了?” 顾莹一回来,见到齐母和项静云,有些惊讶。 “莹莹,你晚上不是要在医院准备考试的吗?”齐母问。 “不是今天,是明晚。” 齐远航:…… 顾莹随口问道,“妈,你们俩是来吃饭的吗?” “吃饭?”齐母顿了顿,“也行。” “我也留下吃饭。”项静云说,“让你爸自己去遛狗。” 齐远航:? …… 简单的毕业典礼上,校长一番慷慨激昂的寄语,让台下的毕业生们都红了眼眶。 “四年前,我还是个下乡知青,每天有干不完的活,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城了。那天村里的广播播放着恢复高考的通知,我还在想着,晚上是不是又只能吃杂粮稀饭。”凌月银感慨道,“真没想到,我不仅考上大学,一转眼,还毕业了。” 郭青香笑道:“都已经念四年大学了,你到现在才回过神吗?” “你没下过乡,不懂我现在的心情。”凌月银皱了皱鼻子,又转而挽上楚婉的臂弯,“婉婉,你说对吧?” 楚婉笑了起来。 现在再回想很多年前发生的事,就像是一场梦似的。楚婉做过一场噩梦,噩梦中的她,顺应着剧情给自己的安排一步一步被推着往前走,找寻不到任何方向。 可后来,楚婉惊醒了。她分家、离开宁玉村,与顾骁相爱、成为孩子们的妈妈,她找出楚景山与郑松萍苛待自己的原因,讨回公道,并与自己的亲生母亲相认。在这期间,还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有关于安年和岁岁、顾莹、袁欧欧、汤嫦,甚至还有楚月。 生活并不是无波无澜,可楚婉很幸运。 原剧情中设置的是一个对她充满着恶意的世界,从原剧情走出来之后,她的人生就只属于自己。 时间转瞬即逝,她终于不再是从前那个胆小软弱的小姑娘。 如今她毕业了,又将迎来一个新的阶段。 要离开京大时,大家都是依依不舍的。 宿舍楼里,收拾完行李的毕业生们迟迟没有离开。 凌月银一会儿趴在楚婉的肩上,一会儿又趴在郭青香的肩上,快要哭成泪人。虽说她平日里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好吃的,实际上是很重感情的,四年的朝夕相处,室友们早就已经成了家人,如今要离别,凌月银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拧着似的,揪得慌。 凌月银孩子气,一哭就停不下来,边上楚婉给她递来一张手帕,哄个不停。 “婉婉,这手帕等我洗干净之后就还你。”她的肩膀一颤一颤的,半晌之后又回过神,哭得更大声了,“等洗干净就见不到你了!” “不哭不哭。我们都在京市,以后想见面,等发了工资出来下馆子就好啦。”楚婉笑着说,“这手帕就送给你了,留个纪念。” 郭青香从书桌上拿了一支刚才忘记装好的笔:“我的笔也送给你。” 凌月银左手捏着小碎花手帕,右手握着笔,又幽幽地转头,看向汤嫦。 汤嫦实在没什么好送人的,只有一堆再版的外国名著。这些书都是她和曾宏峻排着队在新华书店买的,简直是她的宝贝,可现在凌月银都哭成这样了,她只好忍痛割爱。 “这本书送给你。”汤嫦说。 凌月银立马把手帕和笔揣兜里,双手接过她递来的书,准备上前求抱抱。 汤嫦给了凌月银一个大大的拥抱,拍着她的背,叮嘱道:“你可一定要保管好这书啊,要爱惜,吃东西的时候不能看书。绝对不能把小笼包汤汁和红烧肉的酱汁滴上去!” “我不会的。”听见好吃的,凌月银吞了吞口水,又吸了吸鼻子,继续哭唧唧。 “眼泪也不行!”汤嫦又大声叮嘱。 凌月银的嘴角往下弯,可委屈了。 汤嫦从她兜里帮忙把手帕抽出来,楚婉失笑上前,帮凌月银擦了擦眼泪。 又是“哇”一声,凌月银哭得更大声了,伸出双手,吃力地搂着自己的三个室友。 “你们太好了。” “我运气真好,遇到像你们这样的室友。” “我们仨永远都是好朋友,好不好?” “月银,是我们四个人,不是我们仨。”楚婉提醒,声音也哽咽了。 “对,是四个人。”凌月银抹了抹眼泪,“我都哭傻了。” 室友们都被分配了工作,京市太大了,如果不是特地相约,就很难再碰见。 此时此刻,几个女孩子们抱成一团,都为真挚的友情和离别的愁绪掉了眼泪。 …… 大学生终于毕业了,这一晚,姜曼华和顾家老俩口一起去闺女家,好好庆祝了一番。 一桌子好吃的,齐远航和顾莹肯定是要来蹭的,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笑声回荡着,都快传到隔壁的孟光荣和沈翠珠家去。 即便是大孩子,对时间的概念也说不上太清晰。 安年和岁岁只知道妈妈去读了很长很长时间的大学,可四年究竟是多久? “四年就是——”安年想了想,认真道,“我从小学生变成初二的学生。” 顾莹严肃地捂住侄子的嘴巴:“嘘!” 他们家的大人和孩子们确实都怪优秀的,但也不能太大声了,要知道军区里那个大嘴巴岚嫂的儿子都已经留级两回了,从前在大院里走路是打横着的,现在连脑袋都耷拉下来了,这话被他们家听去,岂不是在家属院树敌! “嘘什么嘘!”顾鼎山把闺女的手拍开,“我孙子脑子灵光,还不能让别人知道了?姜教授都说了,等到初升高考试的时候,如果发挥得好,安年可以直接去少年班的。到时候去了少年班,大家还是会知道得明明白白,还不如早点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项静云说:“安年还小,读什么少年班啊,到时候一个人住学校里,怪可怜的。” “少年班就是小孩读的!”顾鼎山睨她一眼,“咱们家俩孩子会读书,就得好好培养,人家想上都还轮不着呢!” 眼看着老俩口即将开始陷入激烈的争论,楚婉和顾莹对视一眼,把俩孩子牵走了。 齐远航和顾骁见状,也默默地跟着自家媳妇去了客厅。 只有姜曼华一时还没回过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夹在他俩之间当和事佬。 “妈妈,这是什么呀?”岁岁见楚婉把行李箱敞开,问道。 楚婉抽出一张照片:“这是我们的毕业照,岁岁看看妈妈在哪里?” 这张毕业照是他们同系的毕业生一起照的,岁岁和安年趴在地上,晃了晃小腿,几乎是同一时间,兄妹俩精准地指了指站在后排的楚婉。 顾莹凑上前,看了一眼这照片。 相片中的楚婉确实很显眼,鹅蛋脸,皮肤白净,乌黑长发挽成辫子,垂落在胸前,冲着镜头笑时,嘴角微微上扬,连眸中都带着笑意。 “这么快就认出来了?”楚婉傻了。 安年和岁岁无法理解楚婉此时的错愕之情。 妈妈长什么样,哪能认不出来呢? “他们俩都是大孩子了。”齐远航笑道,“嫂子,你以为岁岁才三岁呀?” 楚婉不由想起小家伙三岁时的样子。 如果是那时的岁岁,肯定会趴在照片上,小脸蛋在上面挤出一坨肉,胖乎乎的手指头戳个不停,如果认不出哪个是妈妈,还要委屈兮兮地扁着嘴巴。 “就是啊,这照片得让小娃娃认。”顾鼎山的耳朵动了动,慢悠悠地走过来。 “小娃娃就认不出来了。”项静云见缝插针地补充,话音落下,还给姜曼华使了个眼色。 只不过使完眼色之后,项静云还立马扫了自己闺女一眼。 闺女该不会不乐意吧? 齐远航和顾莹一听就知道爸妈在暗指什么了,忍不住想笑。小俩口把话说开之后,过着自己舒舒服服的小日子,有多少津贴都拿来买好吃好喝的,时不时还要下馆子,可享受现在的生活了,半点不在意长辈说的话,跟没事人似的,将“战场”留给哥哥嫂子。 “姜教授,你说呢?”顾鼎山问。 “曼华,你说呢?”项静云也问。 姜曼华感受到他俩迫切的目光,轻咳一声:“我说也是……” “是什么呀?”岁岁歪了歪脑袋问爸爸。 安年露出神秘的目光:“我知道。” 楚婉和顾骁失笑。 长辈们都催了多少年了,时而明示,时而暗示,可真是不容易。 现在连安年都能领悟他们的良苦用心了! “知道了,心里有数。”顾骁说。 三道透着殷切光芒的视线,又落在楚婉身上。 楚婉摸了摸鼻子,软声道:“我也有数。” 三位长辈立马笑得跟花儿似的了。 “现在你满意了吧?”项静云用肩膀挤了挤顾鼎山,“松口了。” 顾鼎山坚决不认,咳一声:“我可什么都没说。” 他是堂堂顾副司令。 哪能因为退休了,就成天盯着这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破事! 反正他什么都没说,谁爱催谁催! …… 楚婉还是选择了报社的工作。 她也不是多爱给自己制造难度,主要是当年毕竟当过小学老师,每天都拿着课本备课,怪没劲的。虽然如果留校,当的是大学生的辅导员,可大体上工作内容应该是差不多的吧?至于真当大学生的教授,就得考研究生,等参加工作就不知道得等到多少年之后了。 念书期间,专业导师给他们安排过给报社发表文章等工作,专业是对口的,楚婉自己也很喜欢,这次就没考虑太久,遵循了自己的想法。 其实说起来,她的运气都已经不错了,还有选择的余地。像是同专业的杜欣,因之前在校表现和学期考试都不太理想,等到毕业之前找教授们开后面要推荐信也被拒绝,最后被分配到的工作单位不光是专业不对口,还去了离她老家都十万八千里的外省,哭得眼睛都肿成核桃。 楚婉下定决心,就开始期待起自己的新工作。 “妈妈要去上班了,岁岁在家——”楚婉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小家伙的抢答声。 “乖乖的!” 一大早,岁岁送楚婉到了大院门口。 不管哪个嫂子问起来,她都要热情地告诉大家,妈妈这是去上班了! 上班实在是太好了,虽然单位离家没这么近,但比京大要近多了,妈妈每天晚上都可以回家,兄妹俩不必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着星期六。 这会儿岁岁送走了妈妈,摆摆小手说了一声“晚上见”,就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只是经过奇奇家门口时,她发现“小弟”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奇奇已经四岁了,虽然已经会说话,但和同龄的小朋友相比,话还是很少。岁岁姐姐会鼓励他主动去交朋友,但奇奇就像是她的小尾巴,不愿意和别人玩,只想跟岁岁待在一起。 “可是我一会儿就要去上学啦。”岁岁说。 奇奇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托着腮,漆黑的眼底透着淡淡的失望。 “好吧,就玩一会儿。”岁岁说。 奇奇眼睛一亮,用力点点头。 “要不我带你去爷爷家遛狗好不好?”岁岁说,“但是只能遛十分钟哦,上学迟到的话,老师会批评的。” “好。”奇奇奶声道,“去遛小黑。” “奇奇,遛完小黑,你去上托儿班就不许哭了。” “不要去托儿班……” “那不行!我妈妈说,每个小孩子都要去托儿班的!” “一定要去吗?” “一定!”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往家属院附近的干休所走。 望着这一幕,几个嫂子们会心地交换眼神。 “奇奇的爸妈是真离婚了吧?” “虽然他爸都没说起来,但哪有回家探亲一两年的?” “奇奇他爸妈是真不合适,整个大院里就没他们这么能闹腾的,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每次经过他们家门口,我就头疼。” “离了也好……” “咱们有空就搭把手,看看他们家有什么能帮忙的,祁同志一个人带娃也不容易。” …… 楚婉没想到,在去新单位报到的第一天,会碰见郭青香。 郭青香当时也拿到了进报社的推荐信,不过她在宿舍说了好几次,表示对这单位不满意,不愿意去。 “青香?”楚婉愣了一下,“你怎么——” “我本来是不想来这个单位的,后来想一想,也没有其他合适的工作,就来了。”郭青香勉强地笑了一下。 楚婉微微一怔,也点了点头。 这时,负责带新人的编辑部主任走过来。 编辑部的唐绮兰主任今年四十出头,平时最爱和年轻人打成一片,见两位新同事说着悄悄话,便笑着走上前:“两个小姑娘聊什么呢?” 郭青香本来还因为自己当时劝楚婉留校的事感到尴尬,这会儿见到报社领导上前,心头慌得像是在打鼓。 如果楚婉把她们聊天时的原话说出来,领导会不会不高兴? “我们在聊宿舍里的其他室友,不知道她们也到新单位报到了没有。”楚婉对唐绮兰说道。 郭青香压在心头的大石落下。 “哦?你们是室友?早就听说两个女同志是京大的学生,没想到还是一个宿舍了,太巧了。”唐绮兰笑道,“你们好,我姓唐,以后可以喊我唐主任。” “唐主任,我叫楚婉。”楚婉自我介绍。 边上的郭青香也连忙学着楚婉的样子介绍自己。 紧接着,又来了一个新同事,是从京市另外一所院校的文学系毕业生,叫邓宗。 三个年轻人被安排在同一个科室,第一天上班,就只需要做一些简单的文稿校对工作。 报社有食堂,到了中午,唐主任知道她要是在场,几个新同事肯定放不开,便让他们去后勤处领了票,自己去食堂吃饭。 “你也是文学系的吗?”郭青香和邓宗聊了一早上,熟悉了些,问道。 “对,我们学校有诗社,还有诗社社员出版了诗集的。”邓宗说。 “你作过什么诗?可以让我看一看吗?”郭青香问。 “下回把我们诗社成员的诗集拿来让你看看。”邓宗说。 “好啊。”郭青香笑了起来。 楚婉跟在一旁,听着他俩讨论的诗集,不太感兴趣,恰好身后同科室的另一位同志跟她打了声招呼,她便放慢脚步,等了等对方。 邓宗和郭青香并排走着,主动说道:“楚同志的性格比较害羞,不爱说话。” “不是的。”郭青香说,“婉婉没这么内向,她应该就是不喜欢诗集吧。对了,我们读大学的时候宿舍里有个同学,特别喜欢外国名著,但是那会儿要看外国名著就只能在学校阅览室看,不能外借,她好几次都看到阅览室关门了才回宿舍。” “是吗?”邓宗说,“那楚同志也喜欢外国名著吗?” “婉婉好像不太喜欢,只是偶尔看一看。”郭青香又说道,“对了,你没准备继续读研究生吗?” “我对理论研究没什么兴趣。”邓宗说,“你刚才的意思是,你和楚同志是一个宿舍的吗?那她平时是怎么样一个人啊?” 郭青香微微一愣,说道:“相处下来就知道了。” “那你们以前的关系就很好了?”邓宗又问。 “是啊。”郭青香停顿片刻,淡淡道,“婉婉的丈夫去外地出任务的时候还特地给我们带过绿豆糕。” “楚同志结婚了?”邓宗瞪大了眼睛。 “结婚了。”郭青香说,“长相漂亮的女同志,肯定很早就结婚啦。” …… 同一天,汤嫦去工作单位报到。 劳动人事部是个体面的好单位,但问题是,曾宏峻的母亲也在这儿工作。 大二那一年,汤建新被判入狱,长达十几年的刑期,知情的人觉得痛快,不知情心生惋惜,只有汤嫦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那段时间,唯一让她有些伤感的,是和曾宏峻分开。不过三个月后,他俩就复合了,之后感情越来越好,好到有时候汤嫦都快忘记他父母对这段恋情有多反对。 曾宏峻是个重视家庭的人,可他不会要求汤嫦为了自己的父母而妥协,她这么骄傲的一个人,不可能当着他父母的面揭开疮疤,恳求他们允许这段感情。 可处对象是一回事,结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即便曾宏峻保持乐观的态度,但汤嫦总觉得他们没办法走到最后。 如今,要去劳动人事部报到,汤嫦心情忐忑。 曾宏峻的母亲,会不会借故为难自己? 另一边,曾宏峻的母亲杨慧英找人要了一份新入职同志的资料。 她听说,那个叫汤嫦的小姑娘也要来报到了。 这女同志是真的硬气,不管是当时举报自己父亲、是后来和曾宏峻分开,又或是现在他们家松了口风同意她来家里吃饭,都是有自己的主意,完全不会被拿捏。 一开始听说她不乐意回家吃饭时,杨慧英心生不悦,还以为小姑娘是故意让自己难堪,但几次下来,她是看出来了,人家就是这性子。 杨慧英实在没办法。 谁让自己儿子就是铁了心呢? 此时,她看了一眼汤嫦的资料,眉心微微拧着。 边上一个叫焦芊的下属说道:“杨顾问,这个女同志特别优秀,您看她的履历……” 焦芊提起汤嫦在校期间的学习成绩有多优异,多受教授欣赏,收到了多少推荐信,只是话还没说完,见杨慧英挑了挑眉,目光落在人家小姑娘的照片上。 “这女同志啊,长得也清秀,就是不爱笑,有点冷。”话音落下,她突然就后悔了,怎么能和出了名严肃的杨顾问聊这些没用的? 可谁知道,就在焦芊怪自己多嘴时,杨慧英慢悠悠开口了。 “她个子是不是挺高的?” “啊?我不知道啊……” 杨慧英想要去见一见汤嫦,看看小姑娘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自己儿子跟家里表明非人家不娶的决心。 她不好特地把对方喊到自己办公室来,便想着悄悄去食堂看一看。 杨慧英没见过汤嫦,只看过这女同志的单寸照片,不过心里有了个印象,她相信自己能认出来。 到了中午,她一进食堂,远远地打量,愣是没看见人。 焦芊走上前时,一眼看见杨顾问,犹豫着是停下脚步呢,还是转头就走? 她是前两年人事部刚来的小年轻,性格开朗,话也多,在领导面前,还是收敛了些的。这会儿碰见领导,她想着打一声招呼就去边上排队,可没想到领导却让她陪着自己一块儿打饭。 焦芊在心底叹气。 这顿饭都不香了。 杨慧英找了个小年轻站在边上,时不时找找话题,开口时,目光乱转,想要找一找汤嫦的身影。 她不想在儿子的对象面前输了气势,反正只是来个偶遇而已,语气自然、神态也自然,谁能觉得不对劲? 只可惜,她排了许久的队,始终没见到那道身影。 “杨顾问,您先打吧。”焦芊说,“你给别的同志让了好几回,别人都不好意思了。” 这次见不到汤嫦,只能等下次了,反正都在一个单位,迟早有机会。 杨顾问叹了一口气,有些遗憾,打了饭之后,和焦芊一起去找位置。 这个点,食堂里挤满了人。 就在她想随便找一个位置坐下时,焦芊突然欢快地指了指前面一道高挑纤细的身影:“杨顾问,这不就是你刚才问的新同事吗?” 汤嫦端着饭盒,幽幽回头。 杨顾问? 杨慧英的手,紧紧握着饭盒两端,掐得发白。 其实她是想掐自己人中的,她怎么能喊焦芊这个不成熟不稳重的小年轻陪自己一起吃午饭? 四目相对时,杨慧英嘴角僵硬,假装很淡定。 第一次见面,她这气势,是输得透透的了。 还是按兵不动吧? 焦芊毫无眼力见:“杨顾问,您说得没错,她的个子果然好高哦!” 杨顾问:…… 下回得找个聪明的队友。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61章 第61章 汤嫦和杨慧英的第一次见面,在尴尬的沉默中结束。 边上的焦芊始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找到位置坐下,开始吃饭,仍旧一个劲傻乐。 杨顾问抿着嘴,也不好为难年轻的下属,便只好夹着饭菜,一口一口往嘴里送。 这时,一位女同志坐到了她们身边。 “慧英,这个点才刚吃饭啊?” 说话的是寇珠玉,寇珠玉和杨慧英是老同事了,从前就一起从学校毕业,一起进了单位,这些年两个女同志在工作岗位上互相较量,都有突出表现。 她们是朋友,也是竞争对手,俩同志在工作上不相伯仲,就难免会斗到生活中去。同住一个职工院,寇珠玉自然知道杨慧英的儿子曾宏峻搬出去住的事。孩子虽然已经二十多岁了,但这不是还没结婚吗?怎么就非要搬出去?寇珠玉打听过后,才知道,原来曾宏峻和父母发生过激烈的争吵,争来吵去,为的就是一个小姑娘。 “我听说你们一家人因为宏峻娶媳妇的事闹矛盾了吧?宏峻直接就搬出去住了?” “你都这么反对了,宏峻怎么还是一意孤行?老话说得好,儿大不由娘啊。” “虽然咱们现在也不主张父母包办的婚姻了,但孩子的对象不合适,肯定不能随着他去。慧英,你儿子也二十五了吧?赶紧给他介绍个对象。” 焦芊吃着饭,往左看,杨顾问的脸色不太好看,往右看,寇主任则在咄咄逼人。 她一想,情况不太对,连瓜都不敢吃了,打算随意扒两口饭,赶紧跑。 可谁知道,突然之间,杨顾问出声了。 “你也知道我儿子有对象,怎么还让我给他介绍小姑娘?我儿子的单位好着呢,你该不会是眼红,想着让他以作风问题被领导批评吧?” 寇珠玉被噎得脸色难堪,抬起眉:“你不是看不上他对象吗?” “怎么就看不上了?人家长得清秀漂亮,学习成绩优异,从京大毕业之后就直接被分配到我们单位,年轻又有本事,我肯定看得上啊。”杨慧英露出疑惑的表情,“珠玉,你的眼光这么高?” 寇珠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只知道为了曾宏峻找对象这事,曾家人闹得很不愉快,可具体什么问题,又不太清楚。现在一听,人家各方面条件都这么好,他们家还有什么不满意? 该不是吹牛的吧? “你说对方还分配到我们单位了?”寇珠玉笑了,“这怎么吹牛都不打草稿呢?” 杨慧英在前些年还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事,曾宏峻回家提起汤嫦,也都是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态度。直到这段时间,看他俩的感情实在好,她才逐渐松了口风,想着是不是得找个机会,好好了解了解人家小姑娘。 但她还没找到机会呢,就听寇珠玉说这么一番话,怎么能忍?她这大半辈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还从来没吹过牛! 就在杨慧英准备开口时,焦芊睁圆了眼睛。 “杨顾问,刚才那位汤嫦同志是您儿子的对象吗?” “汤嫦同志?”寇珠玉愣了一下,“我们部门新来的大学生?” 还真是京大的! 可杨慧英不是不喜欢人家吗? “是她。”杨慧英说。 焦芊的眼睛都要亮了:“难怪您说她个子高呢,我就说嘛,杨顾问怎么会对一个新同事的个子高不高感兴趣!” 个子高? 寇珠玉的脸色一沉,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整个职工院谁不知道她和她爱人的个子都不高,生出的三个孩子也个一个比一个矮?寇珠玉被笑话过,因此最在意的就是这事,尤其是之前自己儿子和曾宏峻一起站在大院里,足足低了人家半截,真是怎么看都觉得心里不舒坦。 这会儿,汤嫦吃完了,站起来准备回去部门,一个抬眼,见寇珠玉和杨慧英都盯着自己瞧。 汤嫦有些疑惑,发生什么了? “您看,个子真的好高哦,比很多男同志都还要高。”焦芊说。 “跟我儿子正般配。”看着寇珠玉的表情,杨慧英神清气爽,连脸色都变得越来越好看,“我儿子个儿也高。” “你不是不满意人家吗?之前在家里吵过这么多回——” “是怪不满意的。”杨慧英说,“主要是不满意小姑娘得读这么多年大学,毕竟他俩到年纪了,我还是希望他们尽快结婚的。” 寇珠玉满脸不服气,又说不过人家,心里一肚子火,早知道就不来这儿自找气受了。 经过她们身边的汤嫦一脸问号,狐疑地看了杨慧英一眼。 杨顾问心虚地咳一声。 不管家人怎么反对,儿子和他对象都不愿意分开,这是俩人都认定彼此了吧? 不过,小姑娘的性子也实在是傲气,宁愿拖着,也不会来讨好自己。 杨慧英年轻时也是这样的脾气,但逐渐被生活和工作磨平了棱角,便愈发觉得,能坚持做自己的年轻人是难得的。 抛开成见之后,此时此刻的她想着,汤嫦举报亲生父亲的事,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和缘由? 而与此同时的汤嫦,则是一头雾水。 凌月银还说如果她和杨顾问吵起来,不管自己在哪儿,都会跑来拉架帮忙的。 可现在看来,曾宏峻的母亲似乎是要跟她和平相处? …… 选择进报社工作,是楚婉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参与进来之后,她意识到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不易,可同时,也是真正被编辑部浓厚的学术氛围所感染。 编辑部有很多同事,对于这些新加入进来的年轻人,老同事们不会倚老卖老,而是真心带着他们,融入到工作中。 唐主任眼光独到老辣,只带了楚婉、郭青香以及邓宗没几天的时间,就分别看出他们各自的优势。邓宗写的稿子非常严谨、中规中矩。郭青香有自己的见解,文笔犀利。至于楚婉处理的稿件,虽是比较细腻温和的,可善于以小见大。 唐主任会按照他们各自的特点加以引导,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年轻人们都有了很大的进步。 到了八四年年底,报社要创立新的部门,邓宗想要争取这个机会,只是唐主任心中更为合适的人选,是楚婉。 此时,唐主任和这几个刚来部门的年轻人一起收拾着要下班,便提起这事。 “你们有什么想法?” 这不是唐主任第一次问起这些年轻人的想法,从一开始的局促、不敢发表太多个人想法,到如今,这些新同事学会各抒己见,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 听楚婉把话说完,唐主任的眼中露出赞许。 “唐主任,我想加入到咱们的新部门中,为我们新部门的发展添砖加瓦——”邓宗鼓起勇气,说道。 唐主任扫了邓宗一眼,说道:“我们编辑部开过会,认为楚同志平时对选题和新闻的见解更适合新成立的记者部。” “可是楚同志……”邓宗转而看向郭青香。 郭青香看了楚婉一眼。 楚婉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 其实从即将毕业那段时间,楚婉就已经能感觉到,郭青香与她的相处有些别扭。在校时,她们四个人的关系很好,每天同进同出,一起学习、一起生活,说是亲姐妹也不为过。可就算是亲姐妹如她和楚月,也会有产生隔阂的时候,楚婉有过往的这些经历,不会因为别人的选择而让自己难受。 “可是楚同志已经结婚一段时间了,之前说是毕业后打算要孩子的。从怀孕期间,到生完孩子的休假,再加上孩子还小的时候,必须付出更多时间来照顾,会不会没办法把足够的精力放在新部门的发展中?”邓宗见郭青香一直不出声,便直接开口说道。 唐主任沉默了片刻。 “原来邓同志没完成上次总编给的编稿任务不是因为工作太忙,而是因为要操心同事的个人问题。”楚婉平静地开口。 “不是。”邓宗急了,立马指着郭青香,“郭同志和楚同志是大学同学,上次我们一起在食堂吃饭时,她跟我说的。她觉得楚同志这样不合适,我起先也没放在心上,刚才是为了咱们部门,所以才提出来。” 郭青香闻言,面色顿时涨得通红,与楚婉对视时,瞬间收回自己的视线。 “邓同志不至于吧?你对象只是随口和你聊聊天,你转头就把人家出卖了?”楚婉冷淡地看着他。 郭青香一怔,心跳如雷。 她和邓宗处对象了,是前两个月的事,确定关系后,邓宗怕影响他们的工作,就让她暂时先保密。这件事,郭青香从来没对楚婉说过,没想到,她竟早就知道了。 郭青香低下头,四年的时间,足够她了解室友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楚婉心思细腻,平日里善解人意,从来不会让她难堪,这回也是一样的。即便眼中带着几分谴责,可郭青香看得出来,这谴责与质问是冲着邓宗去的,而不是她。 “你胡说八道!”邓宗脸色一变,着急道。 “在单位处对象并不是不被允许的事情,领导们平时打趣,也都说希望单位同志们能积极处理个人问题。邓同志和郭青香处着对象,从她那里打探我的选题,再一个转头把我的选题偷走,变成自己的,现在提出政策上允许的女同志孕产假期不合适,还说是郭青香在私底下告诉你的。邓同志,你的如意算盘怎么打得这么响呢?” 楚婉的语气柔和坚定,就算是眼中染了愠意,说这番话时,仍旧有理有据,全然没有被怒气冲昏头脑。 “偷走选题?”郭青香傻住了,看着邓宗问道,“你说那一次是巧合……” 一开始被偷走选题时,楚婉也以为只是巧合,但到了第二次,她就觉得情况不对了,留了个心眼。 “后面几次的新闻选题,是我为了试探邓同志,故意说出来的。”楚婉说。 “楚同志一早就跟我打过招呼了。”唐主任望向邓宗的眼神中带着几分鄙夷,“我就是想看一看,邓同志口中的巧合,能有多少次。” 邓宗心中一惊。 她早就有准备,随口泄露了几个并不合适的选题,用来试探他。他每回都用了,但因为楚婉自己事先准备的选题要更好,所以自己的没被选上。也正是因为这样,郭青香知道的“巧合”,就只有头一回而已。 “我没有,那些都是郭青香告诉我的……包括楚同志的很多事,都是她告诉我的。”邓宗说,“我从来没想过和楚同志争什么,是郭青香说为了我们俩的未来,我需要被领导更加器重,所以才……”邓宗一着急,连话都说不清了。 郭青香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她确实有自己的私心,也因自己的表现没有楚婉突出,转而给对象提供更多的机会。就比如有一回要去县里的工矿和林场搜集资料,她谎称肚子疼,拉着楚婉留下照顾自己……可她没想到,他为了自保,竟全都说了出来。 更让她羞愧的是,当邓宗话音落下时,楚婉的眼中没有丝毫讶异。 郭青香忽然意识到,原来她早就知道这一切。 “女同志在生活中,是有一些牵绊,光是生小孩,生完得做月子,得休息好,确实耽误不少时间。这绝对不是工作能力的问题,既然不是能力问题,我们就应该想办法解决、平衡好。”唐主任厉声道。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唐主任都不曾因为家庭耽误过工作。单位福利好,在单位办了幼儿园,解决家庭难以兼顾工作和孩子的问题。现在政策变了,实行计划生育,但这在双职工家庭中,从来不是女方一个人的事。作为男同志的邓宗,竟会以此来攻击同事,攻击过后,又往自己对象身上泼脏水,这让她忍无可忍。 “邓同志,你抄袭选题的事,我早在半个月前就和总编提过。总编的意思是,你从农村考到京市来,又留下工作,这一路走得不容易,他想要给你一个机会,等到这段时间忙好之后,好好跟你谈一谈。” “但是现在,你太让我失望了。”唐主任说,“我会将这一切如实上报,请领导处理。” …… 下班后,郭青香在报社门口拦住了楚婉。 她走上前,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婉婉……”郭青香犹豫了一下,又改口,“楚婉。” 楚婉抬起眼:“放心,这事影响不了你的工作。” 话一说完,楚婉转身想走,手腕却忽地被郭青香拉住。 “我还有话想说。” 郭青香咬着唇,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大学快毕业时,她发现楚婉才是报社真正想要的职工,而自己的推荐信只是因为运气好,和楚婉合作,一起进行采访和总结,所以人家顺带给她也开了一封。进入单位后,她对有才气的邓宗一见钟情,而对方却总是向她打探楚婉的事,看起来像是对楚婉有好感。 这一切,都不能怪楚婉,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她光环的笼罩下,郭青香开始怀疑自己,便愈发想找机会证明些什么。 “月银是个知足常乐的人,她什么都不在意,就算只是在食堂打到最后一盘土豆丝,都能开心一个下午,可我不是。”郭青香说,“我很要强,忍受不了自己时时刻刻被人比下去。” 终于把心里话说了出来,郭青香竟感到如释重负。 她抿着唇,继续道:“我和邓宗都是小地方来的人,我们想要在单位好好表现,想要早点申请搬进职工院里住,想要在京市扎根,所以才会想岔了。”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我和你、汤嫦、月银都不一样,所以我想,你应该不会理解我。” “我就是这么一个自私、卑鄙,只顾着自己的人。” 郭青香终于有勇气和楚婉对视了。 她心中有些遗憾,她们已经不再是校园时期为了一点小事傻乐的小姑娘。 “你说得对,每个人都不一样。”楚婉点了点头,停顿一会儿之后,又说道,“但我记得的青香,没你说得这么差劲。我印象中的郭青香很正义,不管是在联谊会开始之前帮我挡在卢同学的面前,还是和月银一起赶走杜欣时。” 郭青香微微一愣。 那都是很久很久的事了,久到她都快要忘记。 “邓宗在唐主任面前说的话,本来应该是由你说的吧。”楚婉轻声道,“但是你没有开口,在最后关头,你开不了口。” 郭青香双手紧捏着自己的衣角。 楚婉还是转身离开了,没有苛责,只是临走之前提醒她注意邓宗这个人。 郭青香知道,她顾及曾经的情面,不想撕破脸,给自己留了最后的体面。 不由地,郭青香想起过去在学校的事。 那会儿楚婉总是安安静静的,看着比别人都要柔弱,可每回真要做什么重大的决定时,大家总是会想要问问她的意见。 因为她是一个有主意的人。 现在,郭青香也好想问一问她的意见,问问自己和邓宗的事,该怎么收场…… 她以为他们要结婚的,那天一时糊涂,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他,如今再分开,就不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郭青香望着楚婉逐渐远去的背影,做了个深呼吸。 这时,门卫室里一道疑惑的声音响起。 “同志,这里有一封信,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这字是不是念宗?” 郭青香走进门卫室,问道:“是邓宗的信吗?” 老门卫将信递给她。 信封上写着两个字——邓崇。 郭青香有些纳闷,接过这封信,看了一眼具体的地址。 是寄信的人把他的名字写错了吗? …… 孩子们对于时间没有概念,但知道什么是过年。 大院里的小朋友们听说又要过年了,一个个都是喜气洋洋的,期待着新年的到来。 新年快到了,得办年货,还得做新衣。 楚婉和顾骁给岁岁和安年做了新衣服,两身衣服是按照顾鼎山的喜好做的,红艳艳的颜色。兄妹俩有那么一点点嫌弃,他俩都已经长大了,为什么要穿得像是年画娃娃一样呀? “好看!”顾鼎山说。 “爸,这么好看,您怎么不穿?”顾莹问。 顾鼎山抬了抬眉,“哼”一声:“我这不是没有吗?要是给我做一身,我也穿!” 闺女和儿媳妇等的就是老爷子这句话! 楚婉和顾莹去市里裁了一块布料,愣是给顾鼎山也做了一件红色的新衣裳。但新衣裳快做好的时候,姑嫂俩又忽然想到,光给老爷子买,不给项静云买,小老太太会不会生气? 听她俩的嘀咕声,项静云一拍桌子:“喊谁老太太呢?” 项静云平时喊顾鼎山“老头子”,可要是闺女和儿媳妇喊自己“小老太太”,她可一定是不乐意的,毕竟她才五十多岁,就算和四十多的姜曼华一起去逛供销社,俩人看着也是年纪相仿的! 楚婉和顾莹想着公平起见,又多买了些布料,给项静云和姜曼华也做了一身红衣裳。大院里上了年纪的人平时都爱穿得灰扑扑的,乍一眼看见这一家子红得发亮,一个个居然都眼馋了。 一连好几天,大院里来探亲的长辈,都嚷着让家里孩子给自己也整一件这么喜庆的新衣裳。 几个军人同志头都被念疼了,就去找顾副团长和齐营长告状,让他们提醒家里的长辈低调一点。 顾副团长和齐营长虚心接受意见,但没有督促家人改正。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难得他们都这么乐呵,他俩也不能煞风景啊。 大院里军属们原以为这么一告状,顾副团长要消停一段时间了,然而谁知道,他们一大家子人居然浩浩荡荡地出门,拍全家福去。 这么多人,洗出来的全家福该有多大? 顾老爷子又得拎着去干休所嘚瑟了! 临近过年,照相馆特别忙,说是这两天没法把相片洗出来,让他们大年三十早上再去拿。 “大年三十还要工作,真辛苦。”齐远航感慨。 “我也辛苦呀。”顾莹仰着脸抱怨,“动不动就要加班,还得随传随到的,比以前还要累人。” 顾莹已经通过考试,拿到执照,转行成了麻醉师。 她嘴上嘀咕着辛苦,可家人们都看得出来,从前咋咋呼呼的莹莹,如今肩膀上扛了更重的担子之后,变得有责任心了不少。 与顾莹同样热爱自己这份工作的,是楚婉。 楚婉已经顺利进入了新部门工作,部门氛围特别好,洋溢着浓厚的学术氛围,而就在不久前,她做的新闻专题还上了报纸头版。 楚婉带回来好几份报纸,但是现在都已经找不着了。 因为一份被姜曼华带回家裱起来,一份被顾鼎山拿去干休所了,还有两份,不知道被安年和顾骁拿到哪儿去。 邓宗抄袭选题的事,引起领导的重视。领导考虑过后,还是没忍心直接辞退他,在大会上批评之后,将他调到偏远郊县里的小组,先就这么晾着。 郭青香还在原先的编辑部,报社并不小,和楚婉被分到两个部门之后,她俩就很少再在单位里碰见。 大概是因为邓宗之前说的那番话,让唐主任有了考量。在放假之前,唐主任居然还特地和楚婉谈论了生孩子这个话题。唐主任的意思是,反正现在新政策实行计划生育,只生一个娃,前后也没多少时间,不会耽误她的工作,让她千万不要有顾虑。 楚婉实在是没想到,这催生的旗帜,竟被交到了唐主任手中,要是被自家几位长辈知道,一定会乐个不停。 她和顾骁一说,小俩口还真是正儿八经地讨论起这件事。 “安年和岁岁会不会有点失落呀……” “不会,他俩早就已经和他们爷爷奶奶姥姥站同一阵线了。” 楚婉莞尔:“那你猜他俩是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顾骁牵着她的手,夫妻俩一起走在大院里。 他不知道安年和岁岁是想要弟弟还是妹妹,心里唯一考虑的是,这些年,竟过得这么快。 记忆中,他们还在宁玉村初相识,可一晃眼,好些年过去了。 “都好。”顾骁说。 “弟弟妹妹都好吗?”楚婉仰起头,笑着问。 “是只要和你在一起,就都好。”顾骁低声道。 …… 大年三十那一天,齐远航一早就骑车去市里取全家福。 但是没想到,他来得太早了,照片还没洗出来呢。 齐远航闲着也是闲着,但骑车再来回军区又太折腾,他便找了个茶楼,在里头坐着等。 同时,顾莹快要没耐心了,和嫂子嘀咕:“怎么还不回来呀……” “外面风大,我们进屋等吧。”楚婉说。 顾莹跟着楚婉回屋,没过多久,齐远航的父母就到了。 这个大年三十,齐远航的父母也来大院吃年夜饭。 没办法,谁让齐远航非要待在顾家吃年夜饭呢?他们自己一大家子人觉得这无所谓,可齐母和齐父总觉得自己儿子像是一不小心成了上门女婿似的,心里总是不得劲。 但是现在,齐父一句话,齐母更不得劲了。 “你说咱们这样,不就跟上门岳父母一样了?” 老俩口一进屋,就和顾鼎山、项静云还有姜曼华聊起来,看着相处得还挺融洽。 顾莹给他们倒了茶,端过来时,扫见嫂子唇角的笑意,也笑了一下。 这两年,她公婆看开了,没再叨叨个没完。顾莹也不是不懂事的儿媳妇,人家对她好,她也会对人家好,没再闹什么不愉快的。 整个军区大院,就属顾副团长家最热闹。 一大屋子的人,就只差齐远航了。 安年和岁岁守在门口等,等到大人们都开始进厨房准备年夜饭了,才看见姑父骑着自行车回来的身影。 兄妹俩跑上前,要去看全家福。 齐远航把全家福护在怀里:“不行!先让我媳妇看!” 安年和岁岁的嘴巴都快要鼓起来。 他们俩还小的时候,姑父就偏心眼,现在他俩长大了,姑父怎么还是一样偏心眼呢! “不理姑父了!”岁岁说。 安年看着妹妹,犹豫道:“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是吗?”岁岁陷入沉思,“我上次为什么这么说?” “上次姑姑想吃辣椒,姑父给她买了,还逗你吃了一口。”安年说。 岁岁恍然大悟:“我想起来啦!” 怎么能哄小孩子吃辣椒呢,再也不要理姑父了! 齐远航拿着全家福,匆匆赶回家,外头冷,他的鼻尖都冻红了,一说话,哈出的都是热气。 大家都想看看全家福照得怎么样,纷纷围上来。 “我看看。”顾莹凑到齐远航跟前,挽着他的臂弯。 齐远航笑着说:“媳妇,这相,我照得特别好!刚才照相师都说了,没见过像我这么英俊的男同志。” “你把我哥放在哪儿了?”顾莹笑着说。 齐远航一副受伤的表情。 “好好好,我先看你。”顾莹说,“看看,有多英俊啊……” 她的目光落在全家福上,照片中的每一个人,都笑容满面。 顾莹的视线慢慢往边上移,找到自己,又看见自己身边的齐远航。 “英俊吧?照相师说,我就跟画报上的男演员差不多。”齐远航说。 大家都笑起来。 然而突然之间,顾莹的胃里一阵翻涌,之后她迅速捂住嘴巴。 “呕——”顾莹眉心紧拧,往外跑去。 齐远航:? 他大声道:“顾莹,你太过分了!” 在齐远航为自己鸣不平时,项静云的眼睛,却像是灯泡似的,猛一下亮起来。 闺女为什么吐了! “盯着齐远航看这么多年了,还能吐啊。”顾骁纳闷道。 齐远航委屈地看着顾骁。 瞧瞧他这大舅子,说的是人话吗?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62章 第62章 顾莹吃过早饭,也吃过午饭,但因为大年三十晚上的年夜饭才是重头戏,因此早午饭一家人都只是随便吃了些,垫垫肚子而已。 她仔细一回想,吃的东西和平时差不多,怎么就突然想吐呢? 顾莹的胃里一阵翻涌,但也只是干呕,实际上什么都吐不出来,这会儿她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巴,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好不容易才舒服了些。 回屋时,一大家子人都关切地望着她。 安年和岁岁懂事又贴心,兄妹俩忙着去倒水,迈着小碎步跑过来,眉心都是紧拧着的,满眼担忧。顾莹接过搪瓷缸,看一眼里头的白开水,又抱歉地抿了抿唇:“对不起啊,姑姑真的喝不下。” 这白开水淡而无味,光是看着,她差点又想干呕了。 “不用说对不起呀。”岁岁搪瓷缸拿回来,双手捧着,“咕噜咕噜”喝完了。 喝完白开水之后,岁岁余光扫见大人们的眼神分成了两个阵营。 一个阵营是女同志们,她们都是紧紧盯着顾莹,似是有万千头绪,但又不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另一个阵营是男同志们,顾鼎山、齐父、顾骁和齐远航都是一头雾水。 “怎么了?”齐远航问,“没事吧?” “没事,现在好多了。”顾莹说。 齐远航回过神之后,再次将全家福递上去,在顾莹面前晃了一下。 “顾莹,你再看!” “看了我的照片,说吐就吐了,这要是传出去,我多没面子!” 顾莹看着她愤愤不平的爱人,忍不住笑了,伸手想要接过全家福。 可“啪”一声响,齐母一巴掌拍在自己儿子的胳膊上:“你怎么跟莹莹说话的!” 齐远航捂着胳膊,一脸迷茫无助。 他又做什么了? “莹莹,你最近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项静云拉着闺女的手,紧张兮兮地问。 “没有,就是总觉得累。”顾莹说。 项静云眼睛一亮:“那有没有特别馋?” “没有啊……”顾莹懵懵地说。 “还说没有!”齐远航说,“明明馋辣椒!上次还让我掰两颗辣椒放进稀粥里!” 安年和岁岁用力点头,附和姑父的话。 辣椒有什么好吃的呢,他俩吃完辣椒,舌头都要着火了。 “辣椒……”齐母的嘴巴张成“o”型,和项静云一样,眼睛开始放光。 “酸儿辣女,这是个小闺女啊!”项静云笑容满面,眼角都要挤出纹路了。 “男孩女孩都有可能,酸儿辣女这个说法不太科学啊。”姜曼华忍不住说。 “我记得我以前生远航他哥的时候,就爱吃辣的。” “我当年爱吃什么来着?我都给忘了。” “那会儿条件没现在好,能填饱肚子就行,也没想着吃什么……” 几位男同志也不傻,听她们这么一说,忽地脑海中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只有顾莹还云里雾里的,眉心微蹙:“你们到底在说——” “莹莹,你会不会是怀孕了?”楚婉轻声道。 齐远航心跳的速度骤然加快。 顾莹:!!! 怀孕? 她的脑子顿时“嗡嗡”响,接下来耳畔充斥着的声音都变得不太真实。 她已经结婚很多年,眼看着时间一天一天流逝,安年和岁岁慢慢长大,就连隔壁家的奇奇,都已经不小了。 刚结婚时,顾莹也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小孩,那两年她和齐远航到处求医问药,最感到无能为力的时候,她甚至还赌气地说要离婚。可有些事,着急是没有用的,他俩铁了心要和彼此度过余生,有没有孩子也不是真的这么重要。后来,小俩口终于放下了这个心头大石,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偶尔把哥哥嫂子或是邻居家的小孩借来玩一玩,虽有遗憾,但这份遗憾逐渐压在了心底的一个角落,不再轻易触碰。 齐远航和顾莹平日里虽总是嘻嘻哈哈,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关键时刻,夫妻俩也是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的。他们早就已经说服自己抛开这事,却不想,如今孩子突然来了。 顾莹心中自然是惊喜的,但惊喜过后,又担心是一个天大的玩笑。 如果只是因为身体不适而干呕,只是因为馋了才想吃辣椒,家人们会不会很失望? “远航,快扶莹莹进去躺着。”齐母说。 “好。”直到这时,齐远航才反应过来,两只手搀着顾莹的胳膊,动作又轻又慢,扶她回房。 齐远航听父母和老丈人、丈母娘在外面提醒,便一会儿给顾莹垫枕头,一会儿给她加一床被子,忙里忙外的,就没停下来过。 “你别忙。”顾莹小声道:“先别这么高兴,如果是空欢喜一场呢?” “顾莹同志,你可别本末倒置。不管有没有孩子,我都得对你好。”齐远航一本正经。 顾莹失笑。 本末倒置是用在这会儿的吗? 此时客厅里,长辈们异常兴奋。 “我又要添孙子孙女了。”顾鼎山笑得快要合不拢嘴。 “是外孙子、外孙女。”齐父提醒。 “什么外孙内孙啊,都是孙!”顾鼎山认真地纠正他。 齐父动了动嘴,也没反驳。 人家是司令,习惯说一不二的,才不和他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呢。 大过年的,大家伙儿高兴就成! 齐母和项静云、姜曼华坐在一块儿,三个人说着该怎么养胎、怎么照顾顾莹坐月子,气氛和谐融洽。 楚婉担心小姑子的身体情况,想进屋问问她,这两天医院有没有放假,能不能去检查一下。可她刚一转头,就见顾骁神情严肃。 “你怎么了?”楚婉疑惑地问。 “我要当舅舅了。”顾骁说,“我在想,给孩子买点什么好。是不是要买点玩具?” 楚婉“噗嗤”一下笑出声:“怀胎十月,要等好久才出生呢,而且就算出生了,连眼睛都还不一定能睁开,哪会玩玩具呀。” “妈妈。”岁岁突然拽了拽楚婉的衣角,“我可以先帮忙玩一下。” 安年一脸深沉地摇了摇头,妹妹都是小学生了,怎么还光顾着玩玩具呢! …… 大年三十之后,就是初一了。 凌月银被分配的工作单位就在京市,上个月她父母刚来探望过,她一想,就没舍得再买火车票回老家,直接留在京市过年了。汤嫦在京市也没有其他亲人,两个人一合计,一块儿过年,还特地打电话来军区,问楚婉方不方便出来一趟,跟她俩下馆子去。 楚婉好久没见到自己的两个室友了,立马跟家里的长辈们打了一声招呼,准备骑着自行车往市里赶。 “婉婉,等一下。”顾骁长腿一迈,从屋里出来。 “怎么了?”楚婉回过头,忽地感觉到脑袋变得暖暖的。 是他帮自己把毛线帽戴好了。 “把妈织的毛线帽戴上,别冻着了。”顾骁说。 她莞尔一笑:“现在不冷了。” 顾骁又帮她轻轻扯了扯毛线帽的底端,将她刚一出门就冻得有些发红的耳朵捂得严严实实的。 “这样才暖和。”他说,“如果帽子往上跑,你就再拉一拉,把耳朵盖好。” “知道啦。”楚婉的嘴角微微翘起,等到坐上自行车后,冲着他勾了勾手指。 顾骁凑过来,自然地扶住她的车把手。 楚婉笑意盈盈,踮起脚尖,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话音落下,她将他的手扒拉开,踩着脚踏板,“咻”一下就骑走了。 顾骁望着她欢快的背影,半晌之后才眯起眼睛。 媳妇说他和老爷子越来越像了? 不,小老头这么啰嗦,一点都不像! …… 凌月银念书的时候,就爱研究各种好吃的,如今参加工作了,仍旧不忘亏待自己的嘴巴和肚子。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街上除了国营饭店之外,还开了几家小馆子。凌月银再三比对,找了一间巷弄里的餐馆,等到汤嫦和楚婉都到了,立马给她们俩介绍菜色。 “这家的灌汤包特别好吃,包子皮薄馅料多,用筷子戳一戳,还会流好多好多汁水,又香又鲜。” “这个卤肠子,卤得特别好,不过肠子这种东西,爱吃的人觉得很香,不爱吃的可能就接受不了。” “还有……” 楚婉和汤嫦坐在一旁听她解释,大眼瞪小眼。 不知道的还以为凌月银是这家店的老板呢,对人家店里的菜单了如指掌。 “今天要吃点什么?”一个清瘦的小伙子走过来。 “你们想吃什么?”凌月银问。 “我们都行,你来点吧。”楚婉说。 “好。”凌月银克制着,报了几个菜名。 “够吃吗?”小伙子笑着问。 凌月银抿起唇角,轻轻点了一下头。 汤嫦和楚婉再次对视一眼。 情况不对劲! 等到小伙子走后,凌月银说道:“现在能做生意了嘛,他爸妈就开了这家小餐馆,他有空的时候会来帮忙,不过他还在念大学,等到寒假过去,就没这么多时间了。” 俩室友听着满耳朵的“他他他”,心领神会。 果然有情况。 距离毕业都已经大半年了,好友终于找到时间相聚,感情却丝毫没有生疏。 她们聊起这几个月以来彼此的工作和生活,话匣子一开,根本就停不下来。 毕竟都是京大毕业的学生,几个人在单位都是很受器重的,从校园到单位,有那么一小段时间,她们不太习惯,好在如今都适应得很好。 汤嫦一提起工作,不可避免地,会说到曾宏峻的母亲。凌月银和楚婉原本还以为他们这段感情得遇到很多挫折困难,没想到,自从汤嫦认识了杨慧英之后,来自曾家对这段感情的反对声音居然逐渐淡了。 过去杨慧英耳中的汤嫦,是一个不近人情的女同志,她会联合平反家属,寻找证据,举报自己的亲生父亲,将他送入大牢。她也会在认为自己和曾宏峻无法得到他家人祝福的情况下,果断提出分手,没有丝毫留恋。可真正相处下来,杨慧英又觉得,汤嫦并不是这样。她聪慧,也善良,虽然看起来冷淡,但接触之后,同事们没一个不夸她的。 虽然直到现在,杨慧英仍旧不知道汤嫦到底为什么非要大义灭亲,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想要好好认识自己这个未来儿媳妇。 不过,对待这软硬不吃的未来儿媳,话也不能说得太满,如果太傲慢的话,人家也还是不乐意。所以现在,她们双方,是在互相考察对方。 “反正现在宏峻就是夹在我和杨顾问中间,到处都说好话,怪不容易的。”汤嫦笑了起来,眉心舒展,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凌月银托着下巴:“好幸福呀。” “对了,青香还没来吗?”汤嫦问。 “青香不来了,我没跟你们说吗?”凌月银说,“昨天我去青香宿舍找她了,她说这两天比较忙,要陪他对象回老家,估计这趟回了老家,就定下来了。” “青香处对象了吗?”汤嫦惊讶道。 “是啊,就是他们单位的。”凌月银说,“婉婉应该认识。” “我和青香不在一个部门,平时不怎么碰面。”楚婉沉吟片刻,说道。 楚婉没想到郭青香还和邓宗在一起。不过日子是郭青香自己在过,就算现在她们俩现在还是朋友,作为朋友,她也不好插手干涉这么多。更何况,楚婉确实已经很久没和她来往了。 “也对,工作这么忙,单位又大,不在一个部门,就很难再见面了。”凌月银说,“昨天去青香宿舍的时候,我还看见她对象了。正好她对象来找她,说是收拾一下行李,两个人一起去买火车票。她对象看着还挺斯文的,对青香也很体贴。” 汤嫦笑道:“怎么什么都让你碰上了呀,上次在书店门口,也正好碰见我和宏峻。” “你们就好了,一个个都这么甜蜜!”凌月银愤愤咬了一口锅包肉,“什么时候才轮到我啊!” 这会儿,饭馆里的小伙子正好给她们上灌汤包,听见凌月银的后半句话,连忙说道:“是上菜太慢了吗?很快就轮到了,我去后厨让我爸动作快点。” 凌月银的脸顿时涨红了:“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不着急的。” 小伙子摸了摸后脑勺,快步往后厨跑。 等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楚婉和汤嫦忍不住大笑起来。 轻快愉悦的笑声响彻小饭馆,又传到了饭馆外。 此时,站在不远处的郭青香,有一瞬间的失神。 明天她就要和邓宗回他老家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家长,两个人决定去供销社买牛奶和糖果,给家里的长辈和孩子带回去。刚才从供销社买完东西出来,鬼使神差一般,郭青香就转到了这间小餐馆门口。昨天凌月银邀请她的时候说过,她们室友几个是要来这里聚餐的。 果然,现在站在餐馆外,她听见了这一道道熟悉的笑声。 恍惚间,郭青香仿佛回到过去,那在她人生中占据了四年的校园时光。那段时间,她过得轻松又自在,朋友们的陪伴,甚至比家人的陪伴都来得珍贵。她们几个人一起,经历了很多坎儿,但就算遇到再不高兴的事,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然而毕业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再笑过。 昨天凌月银邀请她的时候,她本来是想去的。可是,如果遇见楚婉,该怎么面对呢?她们没有争吵,没有让彼此难堪过,可郭青香就是知道自己已经失去曾经那段最真挚的友情。 “青香。”邓宗跑了过来,“刚才营业员找了半天,才找到麦乳精,说是最后一罐放仓库里了。” 他走上前,一只手提着从供销社买的东西,另一只手牵起郭青香,说道:“等发工资了,我就把钱还你。你也知道,自从被调走之后,我们那儿的福利不如原先的单位,工资也低了很多。” “没关系。”郭青香说。 “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邓宗笑道,“青香,有你真好,以前是我犯糊涂,以后不会了。” 刚处对象那段时间,邓宗对郭青香并不上心。毕竟在外貌上,他胜过她不少,再加上他的工作单位也拿得出手,总觉得还能找到更加好看的另一半。可自从抄袭选题的事出了之后,他在单位就抬不起头了,再加上领导将他调到偏远郊县的小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经过这么大的事,邓宗就想着尽快把郭青香娶回家。她虽然不够漂亮,但好歹是京大的毕业生,在单位里的表现也好,如果错过了她,他很难再找到这么优秀的对象。 邓宗下定决心之后,就对郭青香加倍得好,现在俩人要回老家了,等见过双方父母之后再回京市,就准备把结婚证给领了。 “对了,青香,你知道我的小名吧?” “不知道,什么小名?” “我的小名叫二牛,等回到村里,你就这么喊我。” “为什么啊?不能喊你邓宗吗?” “因为我们村里人总说我考上大学就留在京市是忘本,要是回去之后你喊我大名,他们又该笑话我了。” “行。”郭青香闻言,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笑着说,“我还以为你的小名叫小崇呢,那天信上写的是邓崇。” “我都说了,那是村民写信问我他们家孩子高考要准备什么资料,一不小心把名字写错了。”邓宗说,“怎么老提这件事呢?” “好了好了。”郭青香说,“开玩笑的。” “那你记住了,等回老家,就喊我二牛。”邓宗牵紧她的手,“放心,我们不会经常回老家的,就这一回。以后条件好了,我想想办法,把我父母都接到城里住。” …… 顾莹进医院的时候,做了一个深呼吸,和齐远航对视。 “走,豁出去了!”齐远航说。 军区医院的医生是认识她的,一个小护士,在繁忙的工作之余认真准备考上,通过考试之后成为麻醉师,立马成了其他护士们努力奋斗的目标,谁不想向她学习呢? 现在,被多少护士视为榜样的顾莹,坐在诊室里时,居然神情紧绷,连说话都不利索了,逗得医生哈哈大笑。 “又不是生病了,只是检查有没有怀孕而已,不用这么紧张吧。”何医生说。 “紧张。”顾莹严肃道,“医生,你赶紧给我开验血的胆子吧。” “对,赶紧的吧。”齐远航说,“我们的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何医生失笑,给他们开了一张验血单。 顾莹最怕扎针了,验血的时候不敢看,双眼都快要眯成两道缝,但还是一脸严肃地催促:“小媛,你扎快一点!” 验血单是当天就能拿到的,但没这么快。护士让他们先回家,晚点快下班的时候再来拿单子,但小俩口现在哪儿都不想去,就守在医院大厅,焦急等待。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直到傍晚,结果才出来。 拿到结果时,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于紧张,顾莹又开始眩晕干呕,齐远航让她先坐着,自己往诊室跑了一趟。 顾莹喝了几口随身带着的橘子水,稍微缓过来一些,想去医生那儿问个清楚,可突然却没了勇气。 现在全家人都是欢天喜地的,就连她和齐远航,表面上说着别太在意,但昨天一整晚都是睡不好觉,夫妻俩翻来覆去,等到天都快亮了,才终于睡着。 如果没给她希望,就不会失望,可眼下,要是医生说根本不是他们想的那么回事,顾莹真怕自己承受不住打击。 她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交握,指尖都快要把手背抠出印子来。 终于,齐远航从诊室出来了。 顾莹抿着唇,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从他的表情中,她看不出什么,忍不住想骂人。 这个齐远航,怎么关键时刻总掉链子呢! 顾莹站起来,朝着他走去。 每走一步,她的脚都像是灌了铅一般重。 直到她终于走到齐远航面前,看见他紧拧的眉心。 齐远航将顾莹拥入怀中。 靠在这个熟悉的怀抱中时,顾莹的心已经凉了半截:“真的是空欢喜吗?” “真的!” 顾莹的鼻尖一红,眼泪立马就要掉下来。 “真的怀孕了!”齐远航激动地说。 没掉下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个转。 顾莹懵了一下,眨了眨眼,用力地捶了他一拳:“真的假的?” “莹莹,我们要当爸爸妈妈!”齐远航说。 “那你刚才皱着眉干什么?”顾莹又想哭又想笑,通红的眼睛瞪着他。 “我就是想着……” “咱们这些年吃香的喝辣的,上映的电影全看了,家里丝巾和漂亮衣服一大堆,一年还要烫好几回头……” “莹莹,咱把钱都花光了,还怎么养孩子?” 顾莹忍不住哭出声,又狠狠地揍了齐远航一拳。 “不管,你去想办法!” “别,你不能这么用力,也不能生气。想打人,我帮你打!”齐远航帮着她轻轻捶了自己胸口一拳,手中握着验血结果单,郑重地点头,“我要攒钱,攒钱给咱们闺女花。” “你怎么知道是闺女?医生说了?” “酸儿辣女,妈说的!咱们生个闺女,像岁岁那样的闺女!” 顾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橘子汁。 糟糕,她今天又开始喜欢吃酸的了。 这说法到底准不准? 她也想要一个像岁岁那样的小棉袄呀。 …… 顾莹把验血单拿回家,告诉了一家子这个好消息。 齐母直掉眼泪,捧着这验血单,就像是捧着自己的亲孙子似的。 “哎哟,我的宝贝孙子终于来了。”她说。 “妈,你要是重男轻女,我以后就不带闺女去见你了。”齐远航说。 “没有!没有!孙子孙女都好!”齐母抹了一把眼泪,她的确有点重男轻女,不过齐远航有个姐姐,还有个哥哥,家里一大堆孩子,现在只要小儿媳有了,对她而言就是好消息,是男是女都一样。 不过,最好还是孙子,齐母在心底悄悄地想,但不敢再说出来了。 顾莹怀孕了,这是家里的大喜事。顾鼎山和项静云说要出门一趟,给她买点好吃好喝的,帮她补补身子。 “我给莹莹炖一锅鸡汤。”项静云说。 “妈,您哪会炖鸡汤?别浪费了。”顾莹说,“鸡也怪不容易的,都要死了,还死得没有尊严。” “呸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齐母着急道,“亲家母,你别忙活了,我来炖,我做饭好吃!” “行。”项静云说,“那咱们先去买鸡。” 一大家子人都忙活起来,而顾莹则成了被重点关注保护的对象。 能躺着的时候,大家绝不让她坐着,能坐着的时候,也绝不让她站着。 这会儿顾莹要喝橘子汁,她嫂子给拿来了,还帮忙把盖子打开。 “嫂子,你怎么和他们一样啊!”顾莹哭笑不得,扯了扯楚婉的衣角,小声道,“等一会儿他们都出去了,你陪我到外面逛一逛,好不好?” “那得喊上远航和顾骁。”楚婉认真道,“我们仨要一起保护你。” 安年和岁岁一听,赶紧上前凑热闹。 保护大人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落下他们呢? 大院里的嫂子们见状,实在是茫然得很。她们也都是生过娃的,当年该干什么就得干什么,哪有莹莹这么金贵呀。 “你说,要是顾副团长的媳妇有了,他们家是不是得更热闹了?” “我猜到时候,他们家的老人就更忙了。还有齐营长和顾副团长,俩人估计得上哪儿都搀着媳妇去。” “这家的女同志,怎么都这么好命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婉婉结婚也好几年了吧,怎么还没听说好消息?” …… 大院里的嫂子们,已经将吃瓜目光锁定顾副团长和他媳妇身上。 不过小俩口并不知道。 这会儿他们斟酌着,应该怎么和兄妹俩提一提给家里添个小不点的事。 顾骁和楚婉商量过后,还是决定分头行动。 他们一个去做安年的思想工作,另一个,则去找岁岁。 书房里,顾骁说道:“安年,爸爸妈妈再给你生一个弟弟好不好?” 安年眉心一拧:“不好,我想要妹妹。” 卧室里,楚婉问道:“岁岁,爸爸妈妈再给你生一个妹妹好不好?” 岁岁疯狂摆手:“不好,我想要弟弟!” 兄妹俩内心的呼声都很高,等到开口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喊得响亮。 听见彼此的声音之后,他俩飞快地跑出来,在客厅撞上了。 “我想要一个妹妹,弟弟脏兮兮的,还调皮。” “我想要一个弟弟,奇奇好乖呀,像奇奇那样。” 兄妹俩的感情特别好,平时讨论玩具或的归属问题时,都是有商有量的。因此这会儿,他们把腿盘起来,坐在地上,开始说着生弟弟和妹妹的利弊,试图说服彼此。 望着这一幕,小俩口面面相觑,脸颊都变得通红。 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俩解释,生男生女这事,不是他们说了算的呀……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63章 第63章 郭青香在邓宗的老家住了几天,准备等到明天天一亮,就带着他回自己家。 这回邓宗过去,是要提亲的,他父母给准备了一篮鸡蛋还有些自己腌制的榨菜,提醒他记得带走。 “妈,我不是拿了两罐麦乳精吗?有一罐是给青香父母的。” “老人家不用喝这么好的,你就算拿去了,他们也不舍得喝,最后也是浪费。这两罐麦乳精就留家里,给你弟弟,你俩弟弟都还在长身体。” 郭青香听见这番话,正在收拾行李的动作顿了一下,从里屋往外望去,想要听得更清楚些。 邓宗压低声音:“妈,这么点鸡蛋和榨菜,人家哪稀罕?我们这是去提亲,又不是别人上赶着把闺女嫁进我们家……青香好歹是京大的毕业生,工作单位也好,她父母肯定也想着让闺女嫁一个条件好的,咱们这么做不合适。” “二牛,你傻不傻?”邓母佯装发怒,拍了他一下,“现在是我们挑儿媳妇,不是他们挑女婿!人家过来都已经住咱们家了,现在肯定得是咱家说了算。” 邓父掐了烟,凑过来说道:“她都在咱们家住过了,真不和你好,她爹娘的老脸往哪里放?照我说,别说麦乳精了,就算是彩礼钱,咱都可以不给。” “就是,他们还想找啥条件好的人家?又不是啥城里人,不就是考了个大学吗?”邓母语气轻蔑。 郭青香原本还握着衣服的手,不自觉攥紧。 她和邓宗一样,是从农村考到京市的。当年家里穷,原本父母没让她念书,她便每天拿着哥哥的看,看得入迷。哥哥从小就疼爱她,便求家里大人让妹妹念书。她的父母也不是不心疼女儿,父亲咬了咬牙,决定同意供她念书。就算是离他们村最近的小学,也得翻几座山,可郭青香从来没觉得辛苦,她很珍惜上学的机会。哥哥读到小学毕业,就下地挣工分了,但是下地之前,他和父母说,无论如何,也得让郭青香继续念书。于是一转眼,郭青香竟读到高中。 作为村里唯一一个高中生,郭青香被羡慕过,也被眼红过。人人说她父母傻,供她念书有什么用,连城里的读书人都下乡当知青了,她一个农村人,就算有知识有文化,到头来还不是嫁出去,还不是得在家干农活。 郭青香要强,却又无力改变现状,直到那天村里广播播报着高考恢复的消息。 拿到京大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她不再只是父母的骄傲,也成为了整个村子的骄傲。可现在,邓宗的父母却说,不就是考上个大学吗? 郭青香觉得自己真傻,她都还没和他结婚,怎么能在跟着他回家时住他家呢?就算他家没有多余的屋子,也该让他去他父母屋里打地铺才对,否则才让人看轻了。 屋外,邓父和邓母絮絮叨叨的声音时而响亮,时而又变得低一些。 郭青香的眼圈不自觉发红,丢下手中还没叠完的衣服,夺门而出。 跑出邓家之后,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郭青香的眼泪缓缓落下,如果她的朋友们在这样的处境下,会怎么做? 汤嫦做事果断利落,脾气也冲,大概会直接让她和邓宗的父母大吵一架。楚婉看起来绵软,但主意最大,兴许会劝她别再忍气吞声,收拾行李离开才是好的选择。至于性子单纯的凌月银,向来都是宿舍里的开心果,或许会拉着她,笑眯眯地说,有什么不开心的,吃一顿好的就开心了。 郭青香知道她们会如何劝说自己,可问题是,她学不来她们的果断、坚定和乐观。 她好强,骨子里却自卑,别说邓家人能轻易拿捏她,就连她自己也不得不赞同他们的想法。 郭青香在这个陌生的村子里走着,她已经不哭了,只是眼中泛着泪光。经过村尾的小屋时,她想转身,突然听见一阵不小的动静。 村尾屋里的老太太摔在地上,一个搪瓷杯落地,发出清脆响声。 郭青香往里看了一眼:“奶奶,您没事吧?” 话音落下,她犹豫着:“要帮忙吗?” 老太太没出声,挣扎着,想要扶着炕边坐起来。 郭青香没再耽搁,进去扶起她。 老太太干瘦,郭青香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胳膊,几乎没摸着什么肉,都是骨头。 这一跤,她跌得不轻,坐在炕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 郭青香捡起地上的搪瓷杯,帮老人家倒了一杯水。 老太太接过之后,慢慢喝了好几口,才捂着摔疼的腿,说道:“同志,谢谢你了。我孙子出门去找赤脚大夫给我拿草药了,要不是因为你,我得等他回来才能起来。” “您身体不舒服吗?” “老毛病了,这几年一直是这样。就是苦了我孙子,哪儿都不能去,要在家里守着我。” 老太太说话的速度很慢,但语气温和,就像是郭青香曾经念初中时的老教师似的,不管说什么,都是娓娓道来。 郭青香这样一说,老人家笑了:“同志,你还真猜对了,我以前就是老师。” 郭青香来到这村里之后,就没和人好好说过话。邓宗的父母难得见儿子回来,从早到晚都是拉着儿子的,就只有晚上休息时,他才回来。可村里的屋子隔音不好,屋里说句话,边上人都能听见,所以她就算是有一肚子话,都是憋着的。 这会儿,老太太和善,她又闲来无事,便陪着聊聊天。 原来老太太姓宋,两个儿子都过世了,一个闺女嫁得远,平时不常回来,家里就只剩下她和孙子两个人。 宋奶奶家是整个村子里最穷困的家庭,她上了年纪,眼睛不好使了,又一身病,都是孙子照顾着的。起初郭青香还以为她孙子年纪还小,直到老人家提起家里穷,连媳妇都娶不着时,才知道,原来她孙子比自己还大一岁。 “家里太穷了,当年我一个老太太带着一个孩子,村民们都爱欺负我们。我本来想让我孙子去考大学,考上大学就好了,但是可惜没考上。” “你说多奇怪,我孙子从小到大的学习成绩都好,但就是没考上。”宋奶奶摇摇头,“村民都说我吹牛,要是成绩真这么好,怎么着也能考上个大专吧?可我哪会吹牛?我自己以前就是老师,还不知道自己孙子是咋回事吗?” 宋奶奶说着,又和郭青香聊起她的情况。听说郭青香是京大的毕业生,毕业后被分配到报社工作时,她一脸欣赏:“对了,同志,之前没见过你,你是来找谁的?” “我是邓——”郭青香迟疑了一下,想起邓宗的话,又说道,“我是二牛的对象。” 宋奶奶愣了愣。二牛小时候,人家喊着“二牛二牛”,之后便会打趣,叫他二流子。这孩子心术不正,从小就不学好,可她不好当着人家对象的面说什么。说不定长大之后,他变了呢?毕竟高考恢复之后,他埋头学习一个月,还真考上京市的大学了。 “真好,两个人都是大学生,出路多好。”宋奶奶感慨道,“我们家小宗就没这个福气,这孩子,像是就是走霉运似的,小时候爹妈都没了,长大后又摊上我这个奶奶。学习成绩再好,也得考试的时候发挥好啊……” “小宗?”郭青香一脸错愕,“这里是邓家村——” 她拧了拧眉:“您孙子叫邓宗吗?” “是啊。”宋奶奶谈及孙子,谈及过去,苍老疲惫的眼中多了几分光芒,“那会儿村民都说我有文化,起名字都来问过我,我给起了名,他们会送一点吃的过来,不贵重,就是个心意。就像二牛他们家,说我们家福气好,生了二牛之后,让我给起一个和小宗差不多的名儿。我一想,那就叫小崇吧,崇山峻岭的崇,寓意也好。我那时还挺高兴的,二牛自己的伯父都是中学校长,这么高看我一个退了休的学校老太太……” “哪能想到,我们家的福气都是以前的事儿了。后来整个家,就只剩下我和孙子了。” 宋奶奶的眸光又黯淡下来。 她是受过教育的老太太,不能时不时把“霉运”、“福气”这样的话挂在嘴边,这不是传播封建迷信吗?可她就是忍不住,每当思及过去,倒不是为自己而惋惜,只觉得可怜了邓宗。 “同志,你怎么了?”宋奶奶忽然看见郭青香煞白的脸色,忙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孙子快回来了,我让他带你去看看赤脚大夫吧。” 郭青香不敢多待,只摇头含糊地说了一声“没事”,跑了出去。 往外跑时,她心跳如雷,喉咙像是被人死死地掐着,发不出任何声音。不远处,一个年轻小伙子也往回跑,他手中拿着草药,脸是黝黑的,双眸也漆黑。郭青香忽地怔住了,停下脚步回头,看见他背上有一层汗,浸湿了单薄又打着补丁的衣服。 他步履匆匆,跑到村尾,要进屋时,擦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笑着喊:“奶奶,我回来了!” “不累,一点都不累。” “药肯定要吃,你要是不吃药,我得生气了。” “不拖累,有啥拖累我的?” 郭青香不敢再听下去,她双腿发软,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前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遇到“邓宗”。 他也是满头大汗,一脸着急的样子。 “青香,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了整个村子,都没见到你。” “你是不是听见我爸妈说的话了?他们就是这样的人,土里刨食大半辈子了,没文化。” “反正咱们是住在京市的,你要是不喜欢他们,以后尽量不回来,行吗?” 邓宗安抚着她,紧紧将她拥入怀中。 感觉到怀里的人在颤抖,他便又说道:“你放心,我会对你好,一定不会负了你。等结婚后,咱们住在报社的职工大院,双职工家庭的日子一定比村里任何人都过得好。以前瞧不起你的村民,再也不敢对你爸妈和哥哥说风凉话……” …… 顾莹怀孕之后,过得日子比从前更好了。 结婚这么多年,她工作忙,很少跟齐远航回婆家,几乎没怎么吃到齐母做的饭,直到这段时间才意识到,原来她婆婆的厨艺居然这么惊人。齐母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隔一两天就会拎着饭盒往军区大院送,大院里有几个嫂子打趣,说她哪是给顾莹做好吃的,实际上是想喂饱莹莹肚子里的娃,那才是她的亲孙呢。 顾莹其实并不太在意。 婆媳之间的关系,她早就想透了,大家相处融洽的话,就客气一些,相处不融洽,大不了少见面。婆婆和儿媳妇之间也是有缘分的,她和齐母不像楚婉和项静云一样有缘分,就只能想开点了。反正她吃不了亏,再说了,都已经有这么多人疼她了,多一个少一个,重要吗? 再说了,就算是对她肚子里的娃好,可下厨这么麻烦的事,齐母也不容易。顾莹设身处地,想着如果是她自己,将来儿女二三十岁的时候,她这个小老太肯定还是会拉着齐远航去看电影,才不愿意操心这么多呢。 顾莹的孕期好心情,并没有被大院里嫂子们的闲话声打乱。 只是在怀孕两个多月的时候,她的情绪,还是狠狠地波动了一回。 那是因为,楚婉也怀孕了。 听说嫂子怀孕,顾莹自然是欣喜的,可她愣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嫂子这么快就有了呢?要知道,她看了多少医生,喝了多少中药,最后决定放弃了,才等来这一刻啊! 顾莹独自思索了许久,最后严肃地对爱人说:“齐远航,我知道了!生孩子的秘籍,就是顺其自然!” 想通这一点之后,顾莹仍旧吃好喝好,一个劲傻乐。 她想着楚婉可不能和自己一样生个闺女呀,要不然,她就没法把岁岁小时候的那些漂亮小裙子借过来穿了。 至于齐远航,则默默地开始怀疑自己。 是不是因为顾骁的体力比较好? 这话,他自己在心里头想着,也不好意思对别人说,就只每天自个儿加练。 连续好长时间,顾莹坐着吃吃喝喝,看着齐远航在自己跟前做俯卧撑。 她不理解,平时在操练场上还没练够吗? 好几次,顾莹想要帮他省省力气,就故意多数几个俯卧撑,让他早点休息。 可齐远航摆摆手:“刚才少数了五个,我得补回来!” 顾莹:? 你自己都暗暗数着,何必耽误我的宝贝时间呢? 炫耀自己的腱子肉是吧? …… 楚婉怀孕了,一大家子人再次迎来新一轮的欢天喜地。 顾鼎山和项静云因照顾闺女累积了两个月的经验,现在再照顾楚婉,简直是轻车熟路。老俩口都退休了,有钱有闲,除了给家里两个孕妇准备各种补品之外,还将目光放在了百货大楼的漂亮衣裳上。但就算是百货大楼,也不怎么卖小婴儿穿的衣服,顾鼎山就拽着老伴去买毛线。 买不了,她这个当奶奶和姥姥的,还不能亲手织吗? 项静云不知道怎么打毛线,就只好在军区大院“守株待兔”,等到姜曼华一来,连忙迎上去:“曼华,你教我织毛衣吧。” “织毛衣?” “哦,还有小手套、小袜子、小帽子……我都要学!” 家属院的嫂子们,再次陷入新一轮的震惊中。 以前顾营长一个人带着安年和岁岁的时候,见他挺低调的,怎么现在他们家的人越来越多,整个家庭的氛围也变得越来越夸张了? 对此,顾老爷子就只是在拉着安年和岁岁遛狗时臭屁地摆摆手:“双喜临门嘛,是得庆祝一下。” 安年和岁岁前段时间好好争论了要弟弟还是要妹妹的话题,到了最后,在姑姑一本正经的教育之下,他俩才终于知道,妈妈和姑姑生男生女,并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不过他俩一点都不着急,因为家里很快就要有两个小婴儿了,总会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的,到时候兄妹俩就皆大欢喜了。 楚婉和顾骁不知道兄妹俩已经想开了,小俩口在家的时候,压根不敢讨论生男生女这个问题,生怕引起他们的激烈讨论。 其实在夫妻俩心中,这些年,他们有安年和岁岁,早就已经儿女双全。所以不管肚子里的小娃娃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锦上添花。 这会儿,楚婉吃完饭,打算进厨房顺手把碗洗了,可手还没沾到水,立马听见岁岁的声音。 “哥哥!妈妈洗碗!”岁岁大声喊。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安年跑过来,抢走楚婉手中的碗。 十多岁的安年,个子突然窜高,但光个子不长肉,还是很清瘦。 第一次见到这孩子时,他一脸敌意,拉着妹妹的手,喊着“岁岁”,别把名字告诉陌生人。一转眼,他竟变成了小少年。 “妈妈跟你一起洗。”楚婉笑着说。 见楚婉转头想拿抹布,岁岁又迅速夺走,继续大声道:“爸爸,把妈妈带走!” 下一秒,在楼上晒完衣服的顾副团长赶来,牵着媳妇的手,拉着她回屋。 “躺着休息。”顾骁说。 “顾副团长,我好闲啊。”楚婉叹气。 “那我陪你一起休息。”顾骁靠在她身旁。 楚婉看着自己仍旧平坦的小腹,无奈道:“什么都不让干,看来得等到孩子出生之后,我才有事做。” “想想爸,再想想两个妈,还有安年和岁岁……”顾骁慢悠悠道,“你以为生完孩子之后,你能抢得到活儿干吗?” 楚婉失笑。 顾骁凑过来,两只手撑在她身旁,俯身对着她的肚子说道:“爸爸妈妈和哥哥姐姐都在等你,你在妈妈肚子里要乖乖的,不能欺负妈妈,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样?”楚婉抬眉。 “要不然,爸爸和哥哥姐姐就揍你。”顾骁语气中透着威胁。 “你别吓坏小孩!”楚婉瞪他。 “真的。”顾骁压低了声音,继续对着她的肚子说道,“奶奶说,怀孕很辛苦的。你姑姑整天都吐,等姑姑肚子里的小孩子出来之后,就得被爸爸和你姑父揍一顿。” “顾骁!你走开!”楚婉推他,没好气道,“你去洗碗,把俩孩子换回来,我不要你陪!” …… 另一边,郭青香已经带着邓宗回过娘家了。 原本在路上,她想问问他有关“邓崇”和“邓宗”的问题,可他一路嘘寒问暖,她竟不忍心打破这份温情。等到了她娘家,邓宗的表现也格外好,帮着她父亲和哥哥干农活,对长辈和村民说话时,嘴巴也甜。曾经瞧不起她的村民们,都说郭家这小闺女真有能耐,不光考上帮我处理,我以为他拿去丢掉了。”郭青香一口气说完这番话,低下头,“没想到他会做这样的事情。” 楚婉被她提醒,也才想起几年前发生的这段小插曲。 当年住在宿舍里,她们几个之间发生过太多事,她忘了,郭青香也记不清了。但是没想到,这居然会被邓宗这样心思不正的人利用,用来诋毁她在作风问题上行为不正。 同时,她也没有想到,郭青香会为了自己站出来。 此时的郭青香,清楚地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开口的那一刹,她就已经意识到,有些路,无法再走下去了。 他们共同编织的有关于家的美梦,也已经破灭。 邓宗气得青筋暴起,口不择言。 “郭青香,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你不想结婚了?” “你和我去过招待所,这事多少人都知道,就连你父母都默认了,现在你连脸都不要了?” “你装什么正义?你以为这样我还会娶你吗? 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不少同事听见他的怒吼声,都围了上来。 楚婉没想到事情发展到最后,竟只是让郭青香一个人受伤。 楚婉下意识护住郭青香,对着门外的同事低声道:“跑一趟派出所,去报公安。” “还记不记得咱们俩住招待所发生的那些事?”邓宗冷笑着,“一个没结婚的女同志,竟能说出那些不知廉耻的话。” “同事们是不是想知道?我这就一个字、一个字告诉你们。” “那天在床上,郭青香说,她从来……” “啪”一声响,楚婉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扇了邓宗一个耳光。 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 她从来没有打过人,这一巴掌扇下去,一股疼痛感却由掌心传来。 因愤怒,她和郭青香一样,双目通红,只这一巴掌,邓宗被打得晕眩,顿时没了声音,脸颊上被印了深深的一道巴掌痕迹。 反应过来之后,他怒吼着要冲上前,而陶主编和其他同事已经回过神,齐齐将他制住。 邓宗双手被制住,无法动弹,可他的嘴巴还能说话。 他的嘲讽声在所有人的耳畔响起。 郭青香的肩膀不自觉地颤抖着,他说她不知检点,把她所有的隐私都抖了出来。 她羞愧、不知所措,像是被扒光了一般,自尊心和羞耻心被踩在地上,狠狠践踏。 可邓宗口中的“装正义”三个字,却像是一把刀,扎进她的心中。 楚婉曾说过,她是一个正义的人。 她确实为自己考虑,可无法忍受,曾经在最艰难时拉过自己一把的朋友,被这么污蔑。 她还知道,自己很自私,想要息事宁人,想要粉饰太平,故意遗忘在邓家村那个与奶奶相依为命的邓宗。 真正的邓宗。 可是直到最后,郭青香还是过不去良心的拷问。 她的人生已经被毁了。 反正她没法做人了,就把公平公正还给人家吧。 邓宗脸颊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楚婉的手,仍火辣辣的疼。 郭青香从未像现在这样坦然过。 她看着已经狗急跳墙的男人,缓缓开口。 “你们面前的这个人,他叫邓崇,在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之后,邓崇报名参加考试。而他作为公社中学校长的伯父,利用职务之便劫走大学录取通知书,帮助邓崇顶替了邓宗的身份,占了对方的大学名额。”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64章 第64章 直到现在再提起,楚婉和报社其他同事们仍旧记得那一天的场面有多混乱。 邓宗被带走的时候像是发了疯一般,情绪全然崩溃,郭青香则要将他,“幸好我打得很用力,没亏。” “很用力?” “连手掌都红了,过了好久才消下——”楚婉捂住嘴巴。 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你怀着孕,一点重活都不能干的,怎么能这么用力打人?”顾骁的神色变得严肃。 “下次不打了。”楚婉抱着他的胳膊晃了一下,软声道,“你别告诉爸妈好不好?” 不管姜曼华,还是顾鼎山和项静云,在她怀孕之后的表现都是非常夸张离谱的。上一回,她去军区小学接岁岁放学,回来时孩子见到路边的小石子,跑跑跳跳地丢着玩,她就帮忙把岁岁的书包提着,没想到一回来,被项静云严厉批评了一顿。 从那之后,每一次楚婉去接岁岁,项静云都要跟着一起去,生怕她再使劲。 可问题是,那个书包,真的说不上重…… 楚婉和顾莹一样,实在是怕了爸妈的小题大做,姑嫂俩时不时都要悄悄说他们唠叨。如果现在他把这事告诉他们,顾莹是可以过一段时间清静日子了,苦的是她。 “我要说。” “不行不行,你这样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楚婉!”顾骁敲了敲她的额头,“这话好听吗?” 楚婉缩了缩脖子。 顾副团长实在是和她公公越来越像了! 既然他和他爸像,那就是吃软不吃硬。 楚婉开启撒娇攻势,靠在他肩膀上,轻声细语地求放过。 顾副团长果然又受用了。 他思索片刻,指了指自己的唇:“亲一口,亲一口就不说了。” 听见这声音,屋外的岁岁认真地重复:“亲一口,亲一口就不说了。” 安年拽走她:“纪岁岁同学,爸爸说了,话不可以说这么多。” 顾骁:…… “等一等。”他站起来,“我出门有点事。” 楚婉失笑:“找岁岁有事呀?” 他可不允许岁岁跑到学校和其他同学们说这事,要是传到大院其他军人和军人家属的耳中,他顾副团长的威严往哪儿放? “等我回来。”顾骁一本正经道,“回来还得亲。” …… 六月份,安年参加初升高考试,考了全市第二名,有机会考华京大学的少年班。他问过姥姥的意见之后,去参加了集中培训,在培训后再次参加考试,顺利拿到华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岁岁知道哥哥要上大学时,整个人都是迷茫的。 她还记得在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说,岁岁要过很多年才能考大学。当时她数着手指头,十根手指头都数完了,还数不到十七八岁。 可是现在,哥哥还这么小,居然要读大学了! 安年被华京大学的少年班录取,这简直成了家属院的大新闻。 大家知道这孩子学习成绩优异,可没想到,人家居然这么会读书。嫂子们实在是太眼馋这录取通知书了,纷纷把自家孩子压在书桌前,只差把他们的脑袋摁到中了。 可是孩子们大了,有自己的脾气,一个个都不听话。 “安年的妈妈以前就考上京大了,他是随他妈妈!” “安年的姥姥是京大的教授,他是随他姥姥!” “妈,您和我姥姥也考个京大让我看看,做个榜样?” 嫂子们被气得够呛。 安年要随,也是随了他的亲爸妈,关楚婉和姜教授什么事?不过不得不承认,孩子天资聪颖,再加上家中有学习氛围,可不是事半功倍吗? 嫂子们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这些年,顾副团长家对安年和岁岁就跟亲生的没两样,她们总不能把人家是养子养女的事挂在嘴边。孩子们不乐意像安年这样念书,也只能随他们去了,谁让他们的心思不在学习上呢? 只是到了这会儿,嫂子们对楚婉一家子是更羡慕了。 安年考上少年班,岁岁的学习成绩也怪好的,看着心思不在学习上,门门考试拿全班第一,怎么这么让人省心呢? 到了九月,一大家子人要一起送安年去华京大学。 但是,顾鼎山刚穿上自己的老军装,项静云刚换上自己新买的漂亮成衣,还没来得及出干休所,就被儿子和儿媳妇劝退了。 “爸,莹莹也要去,你们看她肚子都这么大了,不方便吧?”顾骁说。 “老头子,你在家看着莹莹,都快生了,还到处跑,哪儿都不准去!”项静云下达指令。 “妈,莹莹想吃您做的鸡蛋羹。”楚婉说。 顾鼎山一声令下:“老伴,你也别去了。” 顾骁和楚婉对视一眼,松一口气。 昨天安年还愁呢,说他都是大学生了,这么多大人送他去学校,会不会被同学笑话……现在,他们夫妻俩一下子就给他把这个问题给解决好了! 小俩口和老俩口一起回军区大院,一对带着安年去大学报到,另一对则前往闺女家。 只是等到他们一家四口往大院外走时,项静云的心里突然有些纳闷了。 “莹莹的嘴巴这么刁,怎么可能非要吃我做的鸡蛋羹?” “也对,她平时可从来没说过要吃你的鸡蛋羹,你也就会这一个,多难吃啊……” “老头,有阴谋!” …… 站在华京大学校门口时,岁岁的骄傲和自豪感都快要从胸腔里溢出来了。 她一脸振奋的小表情,往里面走,还招招手,让哥哥快一点。 安年手中什么都没提,被子和生活用品都是他爸拎着的,小少年加快脚步往里走,但始终是跟着妹妹的步伐。 不知道的学生家长,还以为考上少年班的是岁岁,一个个都忍不住称赞。 “这小丫头看起来没多大,也考进来了。” “真有本事。” “脑子该有多聪明啊!” 岁岁的脸都红了,顿住脚步,也不知道该不该跟来来往往的大人们解释。 华京大学的住宿条件很好,宿舍虽小,但该有的全都有了。几个孩子们年纪都不大,有的一直都是一门心思扑在读书上的,在生活上没有什么自理能力,看起来都还是孩子,站在宿舍的床前,一脸懵。 家长们都操碎了心,一边帮忙铺床,一边叮嘱他们饿了得吃饭。 安年摸了摸后脑勺,悄悄看了妈妈一眼。 一看孩子的眼神,楚婉就知道了,他是想问妈妈,饿了得吃饭还要人教吗? 安年从小就懂事,教育照顾这个孩子是让人省心的,可现在孩子要住宿了,顾骁和楚婉的心开始悬到嗓子眼。 他们把被子拿出来,想要帮孩子铺好,可是安年小手一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他铺被子时特别利落,室友们都快要看得傻眼。 小少年见着大家崇拜的表情,忍不住炫耀了一把自己叠被子的水平,直接将被子叠成豆腐块。 “这是怎么做到的?” “整整齐齐一块,我妈都没这么会叠……” 安年扬了扬下巴:“我爸爸是军人!” 楚婉不由笑出声。 看来这孩子对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并不感到忐忑,相反还挺乐在其中。 只不过再独立的孩子,在和家人分别的时候,也是不舍的。 在华京大学的食堂吃完饭之后,爸爸妈妈和妹妹就要回家了。安年性子沉稳,从小就说自己是小男子汉,如今长大了,也不会轻易掉眼泪,就只是红着眼眶,低着头。 安年喜欢读书,也喜欢上大学,但这一刻,他不由孩子气地想,如果爸爸妈妈和妹妹能和他住在一个宿舍里就好了。 “要不办走读吧?”楚婉说。 “不行,家离学校这么远。”安年看向顾骁,“爸爸,什么时候能搬到总军区啊……” 当年顾骁是想要申请调到总军区的。 可自从他升为副团长,肩膀上的任务就更重了,实在离不开成湾军区。 “爸爸去想办法!”岁岁说,“爸爸什么办法都能想得到!” “好,爸爸想办法。”安年附和妹妹的话。 安年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想到刚才宿舍里崇拜着自己的小伙伴们,他便想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交到像省事儿那样的好兄弟? 和爸爸妈妈道别的时候,他说:“妈妈,等妹妹出生了,我要第一个回家看。” “等妈妈一去医院,爸爸第一个来学校接你。”顾骁承诺。 安年放心了,刚要满意地答应,突然听见岁岁在边上小小声开口。 “不是妹妹,是弟弟。” 安年坚持自己的想法。 肯定是妹妹! …… 安年平时并不是话多的孩子,可他住校之后,家里还是冷清了不少。一连好几天,楚婉都睡不踏实,问顾骁,这孩子在学校会不会不适应。 他俩放心不下,第二天醒来就去学校看孩子,直到看见这孩子一只手抱着,一只手和室友勾肩搭背,才松一口气。 姜曼华和项静云用这几个月的时间,织了不少小衣服。 她俩就像是不知倦似的,织出来的衣服堆成山,一个往闺女家送,另一个则往闺女和儿媳妇家送。 虽然给织衣服的是自己亲妈,可顾莹还是不得不说一句,她妈织毛衣的水平,和楚婉的妈妈差了一大截。好几件毛衣上都有大小不一的洞,小娃娃穿上会漏风吧? “怎么样?”项静云兴冲冲地问。 “真好看!”顾莹比了一个大拇指,“不过已经够了,下回不要织了。” “孩子长得很快的。”顾莹又心虚地补充。 “怕什么,大的穿了给小的穿。”项静云说。 顾莹眯起眼睛。 肚子里这个都已经让她遭不少罪了,她妈居然还想着下一个! “项同志,现在实行计划生育,一对夫妻只能生一个小孩。您忘了前段时间,我们这儿的副营长还因为超生被降职了吗?”顾莹说。 项静云一拍脑门子。 退休之后,她居然忘记关注政策了,还抱着一点侥幸心理呢。 “项同志,您这觉悟不行。”顾莹批评道。 “去去去!”项静云想推闺女一把,无奈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就斜了她一眼,“没大没小!” 另一边,姜曼华也献宝一般给闺女看自己织的小毛衣。 很难想象,从前那个对谁都不冷不热的姜教授,织起毛衣,居然比她婆婆还要停不下来。 “好看吧?”姜曼华难得多了一些嘚瑟的表情,小声道,“我觉得我织的毛衣比你婆婆的要好看。” 楚婉不由偷笑。 姜教授不是只对学术研究感兴趣的吗?居然还学会攀比了! “好看。”楚婉犹豫着,“好看是好看,主要是这——” “这什么?”姜曼华赶紧问。 “妈,您织了这么多毛衣,但是看起来好像不太符合季节。就拿这件来说,看着毛茸茸的,很暖和,但又是短袖,什么时候穿呢?” 姜曼华面露难色。 真是失策了! “不管做成什么样,我都喜欢。”楚婉挽着妈妈的臂弯,笑吟吟道,“短袖的毛衣里面再加一件长袖小毛衣,就可以穿啦。” “会不会穿不下?”姜曼华问。 “那就希望我们家小娃娃不要胖嘟嘟的。”楚婉说。 “那不行,胖乎乎才可爱,跟我们岁岁小时候似的!”姜曼华立马反驳。 母女俩把小毛衣叠好,放在柜子里。 楚婉看着还没出生的小娃娃都有这么多衣服了,转头说道:“妈,我觉得你偏心眼。” “啊?” “我怎么没新衣服穿呢?”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原先的衣服都小了,勒着肚子,妈妈怎么也不给织一件啊! 姜曼华一拍大腿:“对,我怎么给忘了,等等,我出去一趟。” “我开玩笑的!妈!我开玩笑的!”看着妈妈匆匆往外走的背影,楚婉连忙去追。 可追到门口,看见姜曼华已经冲着顾莹家喊了起来:“静云,我们再去给闺女买几件衣裳。” 妈妈和婆婆拿着荷包,开开心心逛街去了。 望着她们的背影,楚婉的鼻子突然酸酸的。 她就是撒撒娇而已呀,可是每一次撒娇都能得到回应,真的是很幸福。 虽然楚婉已经当妈妈很多很多年了,现在又要再次成为妈妈,早就已经不把自己当成小姑娘。 可原来,只要有长辈在,她永远都是小姑娘。 楚婉很少哭,尤其是现在小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就更没有委屈的眼泪了。可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了,她揉了揉眼睛,哭得一塌糊涂。 顾莹闲来无事跑到哥哥嫂子家串门,一见到嫂子的样子,嘴角也往下一弯,“哇”一声哭出来:“嫂子,你别哭啊,你一哭我也想哭了。” 楚婉抹着眼泪:“你哭什么?” 顾莹从兜里掏出手帕,给自己擦擦眼泪,哭得一抽一抽的:“我也不知道。” 两个孕妇都有那么一些情绪化。 大院里正在洗衣服晒衣服的嫂子们望着这一幕,实在是想笑。 这俩人真的当妈了? 看着跟孩子似的。 …… 顾家一家四口每年都要拍一张全家福的习惯,一直延续下来。 转眼间,他们家的全家福一张接着一张,裱好之后挂起来,家里这面墙,变成真真正正的照片墙。 只要拍完全家福,他们就要往北城宁玉村寄,给莫奶奶看一看。 莫奶奶原先是记挂着自己的孙子孙女,慢慢地,她记挂上这一家子人。孩子们过得这么好,她的心情格外宽慰。 此时在北城的宁玉村,邮递员同志骑着自行车喊:“来信了,来信了!” 莫奶奶必定是第一个守在他跟前的:“同志,有没有我的信?” “那肯定是有啊。”邮递员同志找出莫奶奶的信,递给她。 楚婉贴心又细心,刚到京市那会儿,知道她会牵挂安年和岁岁,便经常给她写信。后来孩子们慢慢长大了,学会写字之后,也会给她寄信。莫奶奶自己不认得多少字,就会请村里识字的人念给自己听,宁玉村的村民们都说老太太屋里的信要是叠成一摞,估计比一个孩子都要高。 这回楚婉寄来的信里,夹着一张全家福。 莫奶奶盯着看了好半晌,笑得合不拢嘴。这些年,她去过一两次京市,探望孙子和孙女,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顾骁用探亲假带着安年和岁岁来看她的。不过每一次,楚婉都没有来,这一点,莫奶奶是理解的,毕竟当初她走的时候并不愉快,就算不愿意再回宁玉村,也很正常。 去年莫奶奶去京市时,楚婉抽出时间,陪她到处逛了逛,那会儿她还没怀孕,走很长的路都不带喘的。没想到现在随信寄来的全家福中,楚婉的肚子都这么大了。 “什么事高兴成这样?”一个大娘经过,问道。 边上的村民们正愁闷得慌,立马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孙子都上少年班了,这得多有出息啊,肯定高兴!” “上少年班了?啥时候的事?” “上个月楚知青寄来的信里就写了,说是安年还不到十四周岁,就上了大学!” “咋总有好消息传来啊!一会儿是楚知青考上大学,一会儿是她被分配到好单位,现在连安年都上大学了,啧啧,时间过得真快!” 大家说这话时,莫奶奶一抬眼,瞄见聂家的门缝开了一条道。 聂家老俩口,从前是楚婉的公公婆婆,但从来没有善待过她,但是人在做,天在看,这些年他们自己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够呛。两个人身体都不好,什么活都干不了,家里的小儿子还不孝顺,成天对他们呼来喝去。家庭的重担压在他们的大闺女身上,可闺女都嫁到城里去了,总不好时不时往娘家跑,好几回她给娘家人塞钱被婆家发现,一大家子都是闹得鸡飞狗跳的。 现在聂家人听见“楚知青”这三个字,都扒拉着门缝偷听。 他们心里不痛快,从前大家都喊她小寡妇,现在人家过上好日子了,一个个口风转得可真快。 莫奶奶清了清嗓子,抬高了音调说道:“哪里只是考上京大和分配了好单位啊,现在婉婉在单位还升职了,变成他们部门的组长!上回我去京市,听她婆婆说,她这么年轻就升上组长,估计以后能升得更高,整个部门都归她管!” “组长?工资一定很高吧?” “那可不是吗?一个月能有九十七块钱!” 大家这一听,都倒吸一口凉气。 眼看着聂家人受到巨大打击,都准备关门了,莫奶奶连忙抓住最后的机会,继续大声道:“婉婉还怀孕了,再过两个月就要生!我看她这照片,皮肤白里透红的,笑得多漂亮,就像是浸在蜜罐里似的。谁让她人好呢?好人就得有好报!” “砰”一声,聂家老俩口把门关上了。 想到一会儿他俩在屋里老泪纵横的样子,莫奶奶就觉得解气,今晚能多吃一碗饭! “楚知青要生了?我听说现在有个啥政策,叫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娃。” “那要是楚知青生了个闺女,她婆家人会不会有意见?” 莫奶奶都要听笑了:“你们想的都是啥,真落后!人家一家子都是城里人,可不兴重男轻女这一套!不跟你们说了,一个个都没文化没知识,还封建!” 话音落下,老太太转头去找村子里的文化人帮忙念信,步伐飞快,腿脚利索得很。 望着她连背影都透出精气神儿的样子,村子里几个大娘面面相觑。 听听她说的是啥话,就像她自己是城里人似的! 不过,难道他们大家伙儿真的是思想落后了? “我闺女一直喊我去读个扫盲班,她说人就得活到老学到老。” “要不咱也去上个扫盲班?” …… 姜曼华和项静云特别靠谱,去百货大楼转了一圈,没发现合适的衣服,就扯了布料,找裁缝做。 这裁缝是从沪市来的年轻人,可时髦了,前后不到一个星期,就做出两件裙子。 这两件裙子可不一般,面料丝滑柔顺,在腰部那儿故意加大加宽,可看起来并不臃肿,给两个孕妇套上,尺寸刚刚好,一直被勒着的肚子都像是能呼吸似的了。 顾莹肚子里的小人儿动了动,踹了她一脚,她笑盈盈地摸着肚子:“喜欢吧?我也喜欢。” 大概是因为太喜欢了,即便已经到了十月底,天气逐渐转凉,姑嫂俩还是穿着这新做的裙子满大院溜达。 家属院的嫂子们都说这是“孕妇装”,专门给孕妇穿的服装。 只不过,冷风一吹,俩孕妇被吹得瑟瑟发抖,王嫂子大声喊:“你俩快回屋,别冻着了!” 可她话音刚落,就见顾副团长和齐营长一人手中拎着一件军装外套出来,披在他们媳妇的身上。大院里,有忙碌的大人和奔跑的孩子,他们先聊着、奔跑着,笑声回荡,满满的烟火气。远远望去,两对年轻夫妻的身影就像是风景一般,看得人心情舒畅。 只是大家都不知道,这会儿两位女同志正一脸莫名地看着两位男同志。 “齐远航,你没事吧?这什么季节,你给我披军大衣!” “不能挨冻,医生说你这几天随时有可能会生!” “顾骁,我还没生,能不能先把这大衣给拿开?真的很热。”楚婉嘀咕道。 “没生也不能挨冻!”顾骁理直气壮。 这边小俩口说着话,边上的小俩口却表情不对。 顾莹拧着眉:“齐远航,我肚子有点疼。” “要生了要生了!”齐远航一脸慌张,急得团团转,“我媳妇要生娃了!怎么办?要生了!” “赶紧去医院啊!”楚婉吓得一激灵,立马说道。 “对!对!”齐远航朝大院外飞奔,“去医院!” 顾骁也懵了,满脑子都是“怎么办”。 楚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又看向齐远航如长了飞毛腿一般的身影。 他俩怎么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我、我……”顾莹艰难地出声,一只胳膊都抬起来了,又落下捂着肚子。 楚婉气得冲着齐远航的背影大喊:“齐远航,带上莹莹,你一个人去怎么生?”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65章 第65章 到医院的时候,楚婉还气呼呼的。 平时看着顾骁和齐远航都还挺靠谱,可每到关键时刻,就开始犯糊涂。刚才要不是她提醒,他们兄弟俩该不会都自顾自跑去医院生孩子了吧? 莹莹就一个人在家里等着?离谱! “媳妇,我那是没经验。”顾骁说,“等咱们生的时候,就有经验了,你放心。” 楚婉斜他一眼。 她怎么就这么不放心呢? 他们没有送顾莹去军区医院,而是去了市里一所医院。因为在几个月前,何医生随口提起,市里这所是出了名的妇产医院,医生和助产士的经验都比较老到,如果不着急,可以来这边生。那会儿听顾莹说的时候,楚婉还觉得奇怪,生孩子怎么可能不着急呢? 现在,看着在走廊上来回踱步的顾莹,她再次陷入迷茫。 她好像真的不着急。 在大院时,顾莹肚子疼,可就只疼了那一会儿。再之后,她又精神抖擞的,跟没事人一样。顾家老俩口和齐远航的父母都来了,看见丈母娘手中的行李袋,齐远航心虚地摸了摸后脑勺。这行李袋是他和莹莹早就准备好的,里面装了顾莹和他们小娃娃要用的东西,之前顾莹千叮咛万嘱咐,等到要生的时候,一定要带着,不过很显然,他又忘了。 齐母自己生过三个孩子,闺女和儿媳妇也被推进产房好几次,因此在一众人里头显得格外淡定。她带来自己做的饭菜,一个个饭盒打开,菜色丰盛,招呼着顾莹先坐下来吃。 “你这是第一胎,没这么快的,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 “这猪蹄好,是妈特地给你买的,毛都已经烫过拔干净了。” “吃饭吃饭。”齐远航经过刚才这么一出,直到现在心脏还砰砰直跳,他拿了筷子,夹一口猪蹄,要往自己嘴巴里放。 可还没塞进去,就听见她妈高喊一声:“给孩子吃的!” 顾莹还有些感动,下一刻,又听见齐母嚷嚷起来。 “给孩子吃的,孩子吃了,一会儿才有力气!”齐母说,“你肚子里有孩子吗?” 顾莹又忍不住笑。原来此“孩子”非彼“孩子”,她还以为婆婆指的是自己呢! 不过不管齐母是对齐远航好,还是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好,归根结底,也都是为了他们这个小家庭。顾莹向来都是没心没肺,半点没介意,在婆婆的“监督”下,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项静云在边上给顾莹倒水喝。 顾鼎山纳闷道:“怎么还不生?” 说是第一胎没这么快生,可到了晚上,他们就都觉得不对劲了。这都快十个小时了,怎么还跟没事人一样呢?他们跑去问医生,可医生就只有平静的一个字——等! 项静云怕楚婉太操劳,就让顾骁先带她回去,想起岁岁放学回来应该先去方主任家了,楚婉和顾骁便点了点头,决定先回大院把岁岁接回家。 “莹莹,我先回去了,明天一早再过来。”楚婉走到顾莹身边,对她说,“如果疼的话,你不要害怕,忍一忍就过去了。” “我一点都不害怕。”顾莹的双眸闪闪发亮,“盼着赶紧生呢!” …… 顾莹的样子实在是太轻松了,吃饱之后还能躺在医院病房的床头看会儿书,使得楚婉也松了一口气。 “原来生孩子也不是很难嘛。”临睡前,楚婉对顾骁说。 “不到最后一刻,我们不能掉以轻心。”顾骁说。 楚婉“啧”一声:“又不是打仗,能不能乐观一点呀。” 扫兴! 睡着之前,楚婉一点都不慌,想着生孩子嘛,不就是像莹莹似的,看会儿书、吃顿饭,时间“咻”一下就过去。 可谁知道,第一天赶到医院,人都还没到病房,她就听见莹莹的哭声。 “齐远航,你这个混蛋!” “我再也不要生孩子了!” “不生了,我不要生了,怎么这么疼啊!” 楚婉认识顾莹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听她哭成这样过。 她吓得顿住脚步,都不敢往前走了。 “妈,怎么了?”看见婆婆从病房里出来,楚婉问道。 “从半夜疼到现在,疼了一宿了。医生说再等等,还没到时候。” “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昨天远航在这里等的时候,听护士说,有人疼了四十多个小时才生下来。” “远航不会告诉莹莹了吧?”楚婉睁圆眼睛,“可千万别说。” “为什么不能说啊?”项静云茫然道。 齐母正好提着饭盒过来,忙压低了声音:“没说,别看远航平时看着缺心眼,这回还挺聪明。疼了四十多个小时才生下来,要是被莹莹知道了,可不是要吓坏了。” 听见这话,项静云才理解楚婉的意思。 只不过,等到回过神,她看见儿媳妇的眉心都拧起来了。 她忙拍拍儿媳妇的肩膀:“别怕别怕,你不会的。” 楚婉叹了一口气。 她已经成功被莹莹的婆婆吓坏了。 顾莹疼得五官都快要拧起来了,豆大的汗珠和眼泪一起掉落。 每当她特别疼的时候,齐远航就会把胳膊伸过去,让她拧着。阵痛过去之后,他又把耳朵伸过去,听她骂着。 顾莹骂完人,又变得委屈起来:“我前些年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一门心思想着生孩子,真是给自己找罪受。” “嘘!”齐远航立马在唇边比了一根食指,“长耳朵了,隔着一层肚皮也能听见。” 顾莹一惊,立马补救道:“妈妈跟你开玩笑的,你别伤心呀。” 楚婉进来病房的时候,正好莹莹的阵痛过去,夫妻俩一起向肚子里的孩子道歉。这一幕有点可爱,可配上顾莹脸上的泪痕,又觉得她可怜巴巴的。 楚婉只盼着,这小不点早点出来,别再折腾她妈妈了。 …… 顾莹这孩子实在是生得艰难,直到傍晚,护士检查之后,才终于被推进产房。 这会儿顾骁已经带着岁岁来了,他们刚到,就听见顾莹的哭声,吓了一大跳。 岁岁心疼姑姑,又害怕,靠在楚婉的怀里:“妈妈,姑姑会受伤吗?” “别担心。”楚婉摸了摸岁岁的头。 “妈妈生孩子,也会这么疼吗?”岁岁眉心微蹙。 “岁岁,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呀。” “不要害怕。”岁岁说着,担忧地握住妈妈的手。 “有岁岁的鼓励,妈妈就不怕了。”楚婉笑道。 从顾莹进了产房之后,岁岁的神情就没放松过,她小声道:“妈妈,等我长大了,才不要生孩子。” 齐母乐了:“哪有小姑娘不生娃的,除非是生不出来,要不都得生!” 岁岁不听她的,转头问楚婉:“妈妈,可以吗?” “可以。”楚婉的语气温和坚定,“只要是岁岁不愿意吃的苦,咱们就不吃。” 十岁的岁岁,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胖乎乎的。她的脸蛋没这么圆了,变成标准的鹅蛋脸,长长的头发被梳成马尾,一双杏眼却仍旧水汪汪的,人人见了都要夸漂亮。大院里的嫂子们见过岁岁的母亲,但现在孩子长大了,她们都觉得岁岁并不像包小琴,小丫头出落得愈发标致,居然和楚婉有些神似了。 楚婉看着岁岁,唇角噙着笑意,是不是一家人在一起久了,就会长得越来越像? 看着她们母女俩一副不愿意与外人多说的架势,齐母摇摇头。 哪有这样教孩子的,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事! 走廊里,顾骁和齐远航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 顾鼎山和项静云时不时都要去产房外看一眼,耳朵还贴着门,想听听里面的动静。 齐远航的父母本来是很淡定的,但气氛这么紧张,他俩的心也悬了起来。都这么长时间了,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大家都是心急如焚。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九点多,产房的门开了。 齐远航第一个冲过去:“医生,怎么样?” “母子平安。”医生笑着说,“七斤七两的大胖小子。” 母子平安,这四个字就像是最美妙的旋律,让产房外等待的产妇家人们松了一口气。 大家的眉心都舒展开,一个个笑容满面。 “还真是孙子!让我看看,让我们看看孙子!”齐父和齐母激动道。 “我们也看看。”顾鼎山和项静云也连忙上前。 齐远航顾不上看儿子,只想着莹莹怎么还没出来,着急地问:“我媳妇呢?她没事吧?” “母子平安嘛,都说了。”护士笑道,“你先等一会儿。” 顾骁和楚婉刚才有多慌张,现在就有多欣喜。 楚婉蹲下,搂着岁岁的肩膀,跟还没回过神来的孩子说道:“岁岁,你有弟弟了!” 岁岁的眼睛这才亮起来。 她有弟弟啦! …… 顾莹是一周后出院的。 来的时候,顾莹还扶着腰,现在要走了,脚步要多轻盈就有多轻盈。像大西瓜一般的肚子消失了,变成胖乎乎的奶娃娃,被她婆婆抱在手中,顾莹心情愉悦,笑容满面的,就跟没事人似的。 “走慢一点。”顾骁说,“齐远航,你扶着莹莹。” “她不让扶!”齐远航说着,又帮顾莹扯了扯外套,把她包得严严实实的,“莹莹,你懂点事,不能吹凉风的。” 顾莹还想反驳来着,一抬眼,见长辈们都看着自己,就只好老老实实地点头,顺便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捂好。 为什么要包成这样?真的热。 她明明恢复得很好! 月子里,顾莹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项静云一边照顾着闺女,一边对儿媳妇说:“还好你和莹莹不是同一时间怀孕,你得过两个月才生呢,妈这边时间空出来就去你那里上岗,正好!” 楚婉笑了:“妈,这样太辛苦了。” “妈不怕。”顾莹说,“这是退休老太太再就业。” 项静云敲了敲顾莹的脑瓜,她就立马冲着自己身旁软乎乎的一坨小人告状:“儿子,你姥姥欺负妈妈。” “别挑拨离间!”项静云说。 楚婉摸了摸小婴儿的小手:“他叫什么名字啊?” “还没想好呢。”顾莹说。 安年前两天已经被爸爸接到医院看过弟弟了,现在是周末,下课之后,他赶紧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过去安年和岁岁还小,总在家里想着,妈妈去上大学,怎么还不回来呢。可现在自己也上大学了,安年才意识到,原来从市里回成湾军区的路途并不短。以前妈妈每个星期都要回来一趟,很不轻松,是放心不下他和妹妹呀。 哦,顺便还有爸爸。 安年一到家,就被岁岁拉着去看弟弟。 现在岁岁想要弟弟的愿望达成,他是不是也能很快就拥有一个妹妹了? 兄妹俩进屋时,爷爷正抱着弟弟。 弟弟实在是太小了,虽然大人们打趣让安年抱,可他不敢,只是凑到边上看。 “安年坐下来,把弟弟放你怀里,让你抱一抱好不好?”顾莹笑着问。 安年立马坐下,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摊开来,僵在半空中。 小少年的样子懵懵的,抱住奶娃娃的时候,小心翼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安年想要一个妹妹,是因为岁岁从小就软乎乎的,他是哥哥,可以保护妹妹。直到这会儿,他才意识到,原来可爱的不仅仅只有妹妹,弟弟也很软乎乎。 “以后我把我的弹珠送给你玩,好不好?” “但是要等到长大一点,现在你会吃进去的。” 楚婉站在一边,看着安年这小大人一般的模样。 准确来说,这孩子确实已经是半个大人了呀。 “姑姑,他的小名是什么呀?”岁岁问。 这是岁岁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最近她才知道,原来小婴儿刚出生的时候,是没有名字的。 “还没想好呢。”齐远航一脸愁容。 他们夫妻俩翻遍了字典,给孩子取了大名,可小名还没着落。 岁岁和小时候一样,把问题抛给大人之后,就开始心无旁骛地玩起来。只是这回,她玩的是小孩。 “我是岁岁姐姐。”岁岁轻轻戳一戳弟弟的小脸蛋,笑眯眯道,“胖乎乎。” “胖乎乎的弟弟。”安年也笑着说。 顾莹听着,眼睛一亮:“叫呼呼吧!” “啊?”楚婉和顾骁看向她。 “就叫呼呼,这个名字好!”齐远航一脸兴奋。 岁岁眨了眨眼睛。 她一不小心,给弟弟起了个名字? “呼呼,我是舅舅。”顾骁坐到安年身边。 “呼呼,我是哥哥。”安年说。 楚婉也连忙自我介绍:“还有我,我是舅妈!” 齐远航一听,这不得了,大声道:“呼呼,你先记住我,我是你爸!” …… 楚婉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听医生推算,预产期大概在十一月底。 到了十一月,姜曼华和项静云就建议她开始请产假,在家里休息。其实楚婉的孕期反应并没有顾莹这么大,但她不想让家人担心,将部门的事宜和同事们交接好之后,就开始安心放假。 从单位出来时,楚婉没有急着回家,因为汤嫦和凌月银来了。 都是刚入职没多久的新人,汤嫦和凌月银的工作并不轻松,像是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这样的事,是怎么都轮不上她俩的。她们几个平时就保持着联系,听说楚婉要休假了,汤嫦怕接下来没时间特地跑到军区大院看她,就拉着凌月银一起,三个人小聚一番。 “婉婉,你慢点走。”汤嫦一见到楚婉,赶紧扶着她的胳膊。 “才三个月没见,怎么肚子又大了这么大一圈啊!”凌月银伸手,想要摸一摸楚婉的肚子,但忽然想起什么,把手缩回来,“是不是不能摸呀?” “可以。”楚婉笑道,“但是说不定你会被踢一脚。” 凌月银瞪大了眼睛:“太神奇了吧!” 她把手放在楚婉的肚子上,等了好久好久,愣是没感受到动静。 “踢我。” “快踢我。” “赶紧踢我呀!” 汤嫦“噗嗤”笑出声。 这是什么无理的要求! “不踢吗?看来你喜欢我。”凌月银露出美滋滋的笑容。 “婉婉,你怎么光长肚子,其他地方都不长肉啊……”汤嫦还搀着楚婉的胳膊,发现她的胳膊和以前一样纤细,肩膀也还是薄薄的。 “我妈妈生了我就变胖了,怎么都瘦不下来。可是我小姨生完我妹之后,看起来就没什么变化,每个人体质都不一样,大人和肚子里的小朋友健康就好啦!”凌月银说着,挑了挑眉,神秘兮兮道,“不过婉婉没长肉,肯定是因为——” “因为什么?”汤嫦好奇道。 “因为我没吃幸福餐馆的锅包肉。”楚婉说。 凌月银一脸震惊:“楚婉同志,你居然知道我想说什么!” 汤嫦意味深长道:“现在我也知道了。” “你又知道什么了?”凌月银忐忑地问。 汤嫦和楚婉交换了一下眼神,摇摇头,异口同声道:“没什么。” 凌月银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除非面前有好吃的,可以堵住她的嘴巴。 她追问一路,她俩都不回答,终于到了幸福餐馆门口,凌月银没好气道:“不理你们了,我今天要吃两个灌汤包!” 幸福餐馆里的布置和去年差不多,但因为这会儿不是过年期间,下馆子的人就多了。 “没位置吗?”楚婉看了看小饭馆里满满当当的人。 “那我们在外面等等吧。”汤嫦说。 “好吧。”凌月银在外面的小台阶坐下,问道,“汤嫦,你上次去你们杨顾问家吃饭,吃得怎么样啦?” “宏峻的家人还挺客气的。”汤嫦说。 经过和杨慧英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汤嫦接受了曾家的邀请,去他们家吃了一顿饭。如果是前几年,她去曾家,估计要跟他们针锋相对,吵得不可开交,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再加上杨慧英与汤嫦之间多了一层亦师亦友的关系,所以那顿饭,吃得还算融洽。 “肯定不能和婉婉婆家人的情况比,不过只要大家都好声好气的,就很好了。”汤嫦继续道,“宏峻特别高兴,他说幸好读大一那一年,他没放弃。” 在曾宏峻面前,她说他瞎嘚瑟,可其实,汤嫦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么想。 “婉婉,月银,我快要结婚了。”汤嫦说。 “要结婚了?”凌月银抓着她的手。 “什么时候啊?”楚婉也惊喜道,“恭喜呀!” 汤嫦笑着点点头:“对,要结婚了,明年春天的时候。” 从前交朋友,是楚婉先站到她身边给了她力量,再带着她熟悉凌月银和郭青香,和对象复合,也是曾宏峻坚持到最后。在感情中,她并不主动,可多幸运,他们都没有放弃她。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恐怕在顺利举报汤建新之后,她就再也找不到人生前进的动力了。 “月银,你怎么在外面坐着啊?”这时,店里的老板娘走出来,“赶紧进来,阿姨给你留了位置。” 老板娘拉着凌月银的手,往店里走,又问楚婉和汤嫦是不是她最好的朋友。 “我经常听月银说起你俩,还想着,是不是去年来店里的两个漂亮女同志。” “阿姨好。”汤嫦和楚婉同时说。 “好、好!”老板娘眉开眼笑,“快坐,阿姨让叔叔给你们做点你们爱吃的。” 话音落下,她又转头说:“月银,你来得不巧,志义还在学校,这两天没来帮忙。” 凌月银有些不好意思,含糊地应了一声。 “对了,你们俩最近看电影了没有?”老板娘又问。 凌月银的脸顿时比煮熟的虾还要红。 老板娘这才看出来,轻咳了一声:“我先去后厨。” 等到她一走,汤嫦和楚婉的嘴角扬得更高了,一脸促狭的笑意。 “哦——志义啊——”汤嫦说,“果然没猜错,我就说呢,为什么非要来幸福餐馆。” “还看电影了……”楚婉笑吟吟道,“我们月银终于不是只顾着吃了。” 凌月银双手捂着脸,终于承认自己正在和任志义处对象的事。 他俩的关系是上个月才确定的,但彼此喜欢,却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当时凌月银有些心动,但因为任志义比她要小三岁,她怕传出去被人笑话,所以才一直没有点头。 “女大三,抱金砖。”汤嫦说。 凌月银还是有些害羞,双手托着下巴,时不时又把发烫的脸颊捂住。 “我没想这么多,就是觉得——叔叔做的锅包肉真好吃。” “阿姨擀的饺子皮也好,薄薄的,还很有弹性……” 楚婉抿唇笑道:“没有呢?” “对啊,重点呢?”汤嫦凑上前。 “还有——”在姐妹们的逼问下,凌月银豁出去了,清清嗓子,理直气壮道,“还有,弟弟实在是太乖了,没法拒绝!” 楚婉笑得眼睛都快要弯成月牙的形状。 这热火朝天的姐弟恋,凌月银实在是太时髦了! …… 楚婉开始放假之后,就待在家里休息。 从前在宁玉村,她要做农活,到了成湾军区,则准备军区小学的考试,当了一段时间的小学老师。后来她听说高考恢复了,开始一边上班,一边温习,直到考上大学,又在校园中度过了四年忙碌的时光。 毕业之后,楚婉进了报社,她很喜欢这份工作,可也正是因为喜欢,在部门干再多活儿都不知倦。现在终于休息了,她才意识到,原来这些年,她就压根没有停过步伐。 而每一步,都走得充实而又有意义。 楚婉放假了,可孩子们却没有。 还没到寒假,安年和岁岁各有各的学业,哪能回来陪她呢,因此,她就成为了整个军区大院最闲的人。 不过闲下来,也有闲下来的好处。现在电视的节目要比以前多了,楚婉待在家里看电视,手边还有妈妈送来的小点心和婆婆送来的小零嘴,逍遥自在得很。 到了晚上,程旅长会把自家的电视搬出来,在大院里和大家一起看。楚婉就不在自家看电视了,搬着小板凳,去大院凑热闹。 在大院里看电视,别有一番滋味。虽然屏幕小,可不知怎的,总会让楚婉想起从前在公社和村民们一起看露天电影的那段时光。 “还记得我们以前一起看的露天电影吗?”楚婉对身旁的顾骁说。 “不记得。”顾骁摇头。 楚婉佯装生气,瞪他一眼。 顾骁又低笑起来:“光顾着看你了,哪还记得电影放了什么。” 小俩口窃窃私语,在大院看电视都看出电影院的氛围。 “怎么出雪花了?”程旅长的孙子走到电视机前面,摆弄了一下天线。 “还是没有啊!” “还是雪花,怎么回事啊……” “看得正精彩呢!” 在大家焦急的议论声中,程旅长的孙子像个小领导似的,摆摆手:“不要慌。” 这怎么能不慌呢? 这情节有滋有味的,谁都想继续看下去! “小东,你有什么办法?”程旅长的媳妇金薇蓉乐呵呵地问孙子。 金薇蓉以前特别严肃,谁见了她都要打醒精神,可自从家里添了个宝贝孙子之后,只要对上孙子的小脸,她就会笑得跟花儿似的,宠得不得了。 “敲一下就好了。”小东挺起胸,一本正经地说。 “嗯?”金薇蓉一脸慈爱,“什么?” 小东抡起自己的胳膊,小手掌一拍,用力敲到电视机,“咱们回家去吧。” 顾莹瞅一眼自己儿子。 这么不经冻的吗? “老话说得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顾莹说,“还是得听爸妈说的话。” 要是把呼呼冻坏了,她和齐远航会心疼,同时还会挨揍。 夫妻俩达成共识,赶紧回家。 而大院里,军属们望着楚婉的背影,倒吸一口凉气。 照这个健步如飞的走法,孩子今天不生,明天也得生出来了吧? “顾副团长不去劝劝?” “劝什么啊!你看顾副团长也追上来了,他俩一块儿呢!” “听说有一种运动,叫竞走,这小俩口是不是在比赛?” 与此同时,不负责任的呼呼爸妈没管在冷风中卖力锻炼的哥哥嫂子。 他们一家三口在自家待着。 还是屋里暖和!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66章 第66章 大院里人多嘴多,第二天一早,楚婉和顾骁在院子里“竞走”的消息就传到项静云耳朵里去了,夫妻俩被项静云好好批评了一顿。 也不对,准确来说,是顾骁被他妈批了一顿。 项静云理解楚婉的心情,知道儿媳妇是怕像莹莹那样生个两天两夜,才会到最后关头还拼命运动,可顾骁呢?他怎么不拦着媳妇! “是得多动,但那是在孕期多动,现在都快要生了,还是得悠着点。” “要是运动太激烈,一不小心出事怎么办?” 项静云和顾鼎山不一样,她不是个啰嗦的人。可这一次,关系到的可是楚婉的身体,她必须得长篇大论,引起顾骁的重视。 这一番话下来,顾骁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 看着他的表情,项静云知道儿子开始后怕了,干脆地站起来:“行,这事你们自己要放在心上,我先走了。” “妈,你要回干休所吗?”楚婉问。 “不是,我去找莹莹。”项静云说,“这丫头,自己都当妈了,还稀里糊涂的。医生的话得听,但也不能只听一半!” 楚婉想着,可怜的莹莹。 又得挨一顿训。 “还有齐远航。”顾骁补充,“他也在边上附和了。” 楚婉顺便为齐远航叹气。 不过小俩口这样也好,有难同当嘛。 与此同时,正在家里逗呼呼的顾莹打了个喷嚏。 “阿嚏——” 她揉了揉鼻子,对呼呼说:“会不会是谁在念叨我呢……” 软乎乎的奶娃娃躺在床上,大眼睛盯着妈妈瞧。 他还不会互动,连滚儿都没法打,只是张着嘴巴吐泡泡。 顾莹用力点头:“呼呼也这么觉得是不?”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项静云在外边喊,“顾莹,开门!” 顾莹拧眉。 还有谁比她更了解她妈吗?这情况不对啊,像是来算账的! “嘘!”顾莹说,“呼呼,咱们安静一点,假装不在家!” 只是她话音刚落,呼呼张开嘴巴,“哇”一声,哭得中气十足。 顾莹:? 这娃娃是不是他姥姥派来的? …… 听了项静云的劝说之后,楚婉还是会运动,只不过只是偶尔在大院里散散步而已。顾骁不忙的时候,会陪着她一起散步,但人家忙的时候,也不会放她“自由”。他担心媳妇,就会让其他人陪着,白天岁岁要上学,项静云和姜曼华就会过来,总之不会让楚婉落单。 楚婉觉得顾骁实在是太夸张了。 大院里都是人,每走个三五步,总会有嫂子们跟她打一声招呼,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能有什么问题呢。 这会儿楚婉刚起床,顾骁和岁岁都已经出门了,在桌上给她留了早饭。她吃完早饭,见她妈妈和婆婆都还没来,松了一口气。 可以自己一个人逛会儿了! 楚婉加快动作,把碗筷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门,可就在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她傻住了。 “爸?”楚婉茫然地望着顾鼎山。 “你两个妈听人说百货大楼上了一批从沪市来的衣服,一大早就约好去市里了。她们让我来陪你散步,走吧。”顾鼎山说。 她的双脚像是被钉住似的,站在原地,左顾右盼之后,轻轻咳了一声。 她和顾骁的爸爸,真的不太熟,能聊什么呢?平时聊得最多的,也就是楚婉下厨做的饭菜,可现在,家里长辈们都是不允许她下厨的。 要是一起在大院里散步,两个人没什么可说的,会很尴尬。 可要是就留在家里,不出门了,两个人还是没什么可说的,不是更加大眼瞪小眼吗? “走!”顾鼎山说。 老爷子走在前面,楚婉乖乖地跟在后面。 两个人都没出声,一步接着一步走,看着实在是既陌生又熟悉。 也不知道在大院逛了多少圈,忽地之间,顾莹清亮的声音传来。 “爸,外面太冷了,你进来照顾呼呼,换我出去转转!” 除了惊喜,还是惊喜! 等到顾老爷子去了顾莹家之后,姑嫂俩手挽着手,两道愉悦好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脸上还都是笑吟吟的。 楚婉养过孩子,可当时她见到安年和岁岁时,兄妹俩都不小了,最难带的时候已经过去,因此她并不知道,三岁以前的小朋友,该怎么照顾。 这会儿听顾莹一遍遍说着呼呼的趣事,她也是有滋有味的,时不时还要提问。 “半夜醒来的时候,呼呼是要玩吗?” “怎么可能是起来玩啊,他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玩儿!呼呼就只会哭,醒来之后,齐远航得抱着他,要不然就哭。” “可是呼呼这么轻,抱着应该也不累人呀。” “躺着抱,肯定不累,但人家要竖着抱,还得站起来抱!” 楚婉被逗乐了。 看来养小婴儿,也是不小的挑战。 “对了,婉婉,你喜欢女孩子还是男孩子呀?”顾莹问。 这段时间,很多人都问过她和顾骁这个问题。 是想要男孩,还是女孩。虽然生男生女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的,可小俩口背着岁岁和安年悄悄讨论过。 “我们想要一个女儿。”楚婉说,“白白胖胖的小女孩。” “像岁岁那样?”顾莹问。 “岁岁我都没养够,一转眼居然已经十岁了,如果再来一个女儿就好了。” “如果生的是男孩呢?”顾莹笑着问。 “如果生的是男孩,那我就感受一下养男孩的乐趣。”楚婉说,“刚认识安年的时候,他都已经六岁了,我都没怎么养过他,之后他长大了,又开始反过来照顾我。” 顾莹感慨道:“也不知道呼呼什么时候才长大,像安年哥哥一样照顾妈妈吧!” 另一边,顾鼎山去屋里照顾小外孙去了,其实说是照顾,也不对,他小外孙还不知道什么是调皮,就只是自己躺在床上吐泡泡,甚至不会翻身,不可能掉下床。 也就是说,他只要坐在一旁盯着就行。 顾莹盯得久了,会觉得犯困,可顾鼎山不一样。 他搬了一张板凳,坐在床边,双目炯炯地看着小外孙。 “你长得真英俊,随我。” “你爸妈给起的是什么名字啊,呼呼?太随便了。” “应该叫英俊才对,姥爷给你把名字改了。” 呼呼眨巴着眼睛,小脚丫用力踹着,就好像在妈妈肚子里时那样踹。 看着他活泼欢喜的样子,顾鼎山乐了:“你喜欢你的新名字是不是?” 呼呼还这么小,什么都不懂。 才两个月大的他压根不知道,现在在姥爷心里头,自己有了一个新名字——齐英俊! …… 十二月底,楚婉收到一封信。 信是从北城寄来的,她看了一眼,就给姜曼华打了个电话。 姜曼华原本一周就要来成湾军区好几趟,这会儿接到电话,就往闺女家赶。 “是小叔寄来的信。”楚婉说。 看见闺女的神色,姜曼华立马就回过神,说道:“你爸快不行了?” 自从几年前闹过那一出之后,楚景山就回老家了。姜曼华并不清楚他在那边过得怎么样,但楚婉在楚月离开军区大院时听她说起过,她们父亲有心脏方面的毛病。 楚景山起初是和他母亲一起住的,前些年,基本上都是老太太照顾儿子。可老人家自己的脑子都稀里糊涂的,好几回出门买菜,差点都给自己跑丢了,惹得其他几个儿子和儿媳妇不痛快,吵得家无宁日。 去年,楚家老太太去世了,家里就只剩下楚景山一个人。也不知道是身体上实在吃不消,还是心病,楚景山的情况越来越差。 信中说,楚月在离婚后回了老家一趟,她不愿将照顾父亲的责任扛在自己一个人身上,说自己要去深市做个体户,一走就没了音信。 现在,楚景山住进医院,病床前连个能给他端茶送水的人都没有。 “小叔说他知道错了,好几次病得昏昏沉沉,会喊您和我的名字。”楚婉说。 “婉婉,你是怎么想的呢?”姜曼华问。 姜曼华和楚景山的恩怨,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如果这二十多年,她过得不容易,或许会将曾经的仇恨牢牢记在心底。可现在,她过得很好。自从与女儿相认之后,她能够补偿那长达二十年缺失的一切,并且还拥有了一个温馨美满的大家庭,因此如今的姜曼华,早就已经放下了。 楚婉心善,姜曼华是了解她的。 如果女儿真的想要回去探望楚景山,她不会阻拦。 “我不想管他。”楚婉说。 姜曼华怔了一下:“不管他?” “到了这个时候,开始惦记我们的好,他早干什么去了呢?这么多年了,我没有特地回想以前在家里的生活,也逐渐忘记下乡之后发生的事了。可那些都是发生过的,我做不到轻描淡写地说都过去了。” 受过的伤害,是过不去的。 她和母亲的人生,只差一点,就被楚景山毁掉了。就算楚婉不为此时此刻的自己着想,也得为原剧情中失足落崖的“炮灰楚婉”想一想。 “所以这封信——”楚婉说,“能不能把它撕掉?” 她快要生了,像上回莹莹那样,随时都有可能被送到医院去。可就算这会儿离预产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也不可能去北城。 在楚景山病重时回去探望,站在他的病床前,与他“父慈女孝”吗? 楚婉做不到。 就算她再心软,也不可能这么糊涂。 …… 两个月前,顾莹生孩子时“惊天动地”的,整个大院的人都围在家属院门口看,看着顾家人风风火火地送她去妇产医院。 顾骁还以为楚婉也会这样,随时做好准备,以免像上回似的,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然而谁知道,这一天,来得很平静。 那是一个深夜,楚婉轻轻推一推顾骁的肩膀:“我好像快生了。” 顾骁本来就睡得不深,耳畔响起她轻轻软软的声音时,立马起身。 “疼吗?” “会不会很疼?” “你别怕,别怕,我们马上去医院。” 楚婉笑着摇摇头:“还没有很疼。” 她想说,相比起来,似乎他比自己更害怕。但这些话,都被她藏在心底,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因为顾骁已经忙碌起来。 顾骁吸取了上回妹妹生孩子时的经验,先是扶着楚婉起来,再把收拾好的行李袋提起来,经过岁岁房间门口时,给孩子留了一张纸条,从门缝底下塞进去。 纸条上写着,爸爸妈妈先去医院了,让她睡醒之后跟爷爷奶奶说一声。 深夜里,处处静悄悄的,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星光明亮。 楚婉的肚子只有一点点疼,她并不着急,只是有一点期待:“你马上就要和爸爸妈妈、哥哥姐姐见面啦。” 到了医院,顾骁立马去办理手续,护士给楚婉安排病房,并做了简单的检查。 之后,顾骁从收费处回来,就一直陪在媳妇身边。 这一夜,楚婉的肚子始终是隐隐作痛,但什么都没发生。基于上一回莹莹生了两天的经验,楚婉和顾骁都很庆幸,好在他们是深夜悄悄来医院的,一大家子人没有白白折腾。 …… 第二天一早,大院里都快要炸开锅了。 起因是岁岁拿着小纸条,“砰砰砰”敲着姑姑姑父家的门:“姑姑、姑父!我妈妈去生孩子啦!” 齐远航出来看了纸条,立马骑着自行车去干休所。一边还想着,岁岁真是聪明,没有自己跑着去爷爷奶奶家,知道先找大人。否则,等她跑到干休所,得耽误多少时间! 顾鼎山和项静云知道儿媳妇的预产期在十二月底,心中已经做好准备,这会儿却也是急得心脏砰砰直跳。 老俩口去闺女家,准备了一些吃的给楚婉带上。 家人们都集合好之后,准备往妇产医院赶,可这会儿,却犯了难。 总要留一个人在家里照顾呼呼的,谁留下来呢? 岁岁看向奶奶,奶奶看向爷爷,爷爷看向呼呼的妈妈,最后呼呼妈妈把孩子塞进呼呼他爸怀里。 “齐远航,我去陪嫂子,你在家里照顾儿子。”顾莹说。 “姑父,记得帮我去学校请假呀!”岁岁提醒,“借个电话,不要抱着弟弟骑车去学校。” 齐远航的嘴巴张成“o”型。 借个电话!他刚才怎么没想到给干休所打一个电话呢? 此时医院里,楚婉的肚子逐渐疼了些。 她让顾骁去把这消息告诉安年和姜曼华。 要是让儿子和丈母娘错过这么重要的时刻,估计他又会被训一顿的,可他现在实在是走不开。 总不能让楚婉一个人待在医院里。 顾骁去借了个电话,给京大办公室拨了过去:“你好同志,我找姜教授。” 丈母娘这边已经通知到了,可要联系安年,又成了大问题。 顾骁看了一眼时间:“怎么爸妈还没到?” “从军区赶过来,坐车都要好久,哪有这么快啊。”楚婉说,“你先去找安年,我真没事。” “不行,我出去看看。”顾骁说,“应该快到了。” 护士台的几个小护士,远远地看着顾骁,压低了声音说悄悄话。 “听晓晓说,昨天她上晚班的时候,这夫妻俩就来了。我在医院这么长时间了,还第一次见到这么般配的一对呢,男同志英俊,女同志漂亮。” “刚才做检查的时候,我问女同志了,她说他们已经结婚好多年了。” “我还以为是新婚小夫妻呢,感情这么好。” “早上晓晓跟我交接班的时候说,昨天夜里她经过病房,看见男同志一直没睡,用棉签给女同志润润嘴唇。太好笑了,又不是做手术!” “好羡慕呀……” 几个人说说笑笑,这时,边上一道压低了的声音传来。 “你们聊什么呢?” 是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 一个小护士说道:“袁医生,你昨天刚来医院报到,应该不知道,我们平时就爱讨论这些……不过你别误会,我们不是说人家坏话!” 袁医生笑了:“不会。” 袁医生是高考恢复之后的第一年参加高考的,那会儿对考生年龄的限制不大。再加上,读医要好多年,因此她并不是特别年轻。可毕竟袁医生是刚从大学里出来的,看着也好说话,因此小护士们并不怕她。 这会儿,她们拉着她的手,指一指顾骁的方向:“你看,我们刚才说的是那边病房的军人同志和他媳妇呢!” 袁医生望过去,定睛一看,一脸诧异:“顾营长?” “不是顾营长吧?交费登记个人资料的时候,他写着是顾副团长呢。”小护士在边上说着,突然愣了一下,“袁医生,你们认识啊?” 袁医生可太认识了! 她没想到刚来医院报到的第二天,就能遇见故人,立马一脸惊喜地走上前。 “你是——”顾骁许久之后才认出来,“你是袁同志?” “是我!”袁医生连忙点头,“婉婉在吗?” 这是妇产医院,顾骁又不是齐远航,哪能自己一个人跑来生孩子,婉婉能不在吗? 他赶紧把袁医生请进病房:“婉婉经常会提起你。” 病房里,楚婉的肚子越来越疼了,她咬着唇,眉心微微蹙起。 只是忽然之间,她听见顾骁的声音,再一抬眼,看见一张曾经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欧欧?”楚婉一下子就坐起来。 “你可别做这么大动作!”袁欧欧立马小跑上前,扶着楚婉的胳膊,帮她坐稳。 袁欧欧当年在成湾军区时,是蔡团长的媳妇。那一年,她和楚婉一起考上大学,可只差一点,就没法去念了。 好在有楚婉的帮助,当时她才顺利和蔡团长离婚,之后蔡团长被开除军籍,带着大儿子和双胞胎女儿灰溜溜地回家。而袁欧欧,则踏上了前往岭市圆梦的路。 当年袁欧欧曾说,自己要成为一名出色的妇产科医生,如今,她至少完成了一半。 她已经是一名妇产科医生了,至于是否出色,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 “我是昨天才到京市的。”袁欧欧说,“正想等星期天去成湾军区看看你,但没想到,你先来医院了。” 如果是过去,袁欧欧离婚之后,肯定不敢再踏进成湾军区的家属院一步了。但是现在,她不会再害怕面对任何的闲言碎语。 在高考成绩出来之后的那一段时间,她们经常来往,成了朋友。只是相处的时间太短,就分别了,因此还没有培养出多么深厚的友谊。不过,当年能一见如故的两个人,现在再次相见,同样有说不完的话。 有袁欧欧在,顾骁就放心了,请她帮忙照顾楚婉,自己则去一趟华京大学。 等到他一走,袁欧欧才知道,安年居然考上华京大学的少年班。 “那时候我就觉得安年好聪明,居然能唬得老蔡那对双胞胎女儿一愣一愣的。”袁欧欧笑道。 “当时他怎么说来着?”袁欧欧又说,“他说如果我再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芳芳和圆圆就得给孩子洗尿布,尿布不干,她俩得围着大院到处跑,追太阳!” 这事楚婉都快要忘记了,听见袁欧欧提起,也忍不住笑出声。 两个人聊起从前的种种,又聊到这些年在学校、单位发生的事。 “婉婉,还记得我以前提起在卫生所认识的那个医生吗?”袁欧欧问。 “你说,你十几岁的时候,特别喜欢卫生所的一个医生,因为他把病人医治好之后,会露出笑容。所以,你也想成为医生,帮助有需要的人。”楚婉说着,惊讶道,“你碰见他了吗?” 袁欧欧点头:“后来再回老家,我碰见他了,还谢谢他了。” 再见面,那位卫生所的医生已经不年轻了,不再像她十几岁见到时那样温润儒雅。袁欧欧的少女情怀已经消失了,给他的子女买了好多大白兔,表达了自己的感激。 她得谢谢那位医生,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刻,是他让她的心中,始终怀揣着梦想。 有袁欧欧陪着说说话,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阵痛袭来时,护士来检查,连忙说道:“得赶紧送产房了!” 楚婉都没回过神。 这么快的吗? 就在楚婉被送进产房前,顾骁和安年赶到了。 没过多久,一大家子人也都来了。 顾骁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要安静。 他守在产房外,耳边传来家人们的讨论声。 他们猜着孩子是男是女,还讨论着月子里要给楚婉做什么好吃的。 顾骁没心思加入话题。 他只希望媳妇能平安。 “妈妈会很疼吗?”岁岁问。 安年点了点头:“很疼很疼。” 岁岁的嘴角往下弯了弯。 愁坏了。 …… 项静云和姜曼华坐在一旁说话。 “你们聊什么?”顾鼎山问。 “女同志聊天,别插嘴。”项静云说。 顾鼎山皱了皱眉,转头去找他的男同志们扎堆去。 可男同志齐远航不在,就只剩下顾骁和安年,无奈他们父子俩都不想说话,老爷子就只好不出声了,静心等待。 “如果一会儿我表现不好,你得拉着我。”项静云对姜曼华说。 那天莹莹生娃,孩子一出来,顾家老俩口和齐家老俩口围着呼呼转,盯着小婴儿看个不停。产妇的心灵是脆弱的,就是连莹莹这么没心没肺的人,出院后都抱怨,说长辈们不关心自己。 “我那时候就是想着,闺女都看了几十年了,看看小外孙也不过分……”项静云说,“不过这回我长记性了,一会儿得好好表现。” “那我也要好好表现。”姜曼华一本正经地点头。 楚婉是一大早被送入产房的。 原以为会像莹莹那样等到很晚才出来,可谁知道,中午还没到,产房的门就开了。 产床上的楚婉很虚弱,被推着出来,医生对家属们说着“母女平安”。 大家欢天喜地,耳畔还响着顾老爷子的话,说小丫头长得真漂亮。 想到自己又多了个软乎乎的小闺女,楚婉心中温暖,还甜丝丝的。 可刚才她看过刚出生的小闺女了,好像没有顾老爷子说得这么好看呀,明明是皱巴巴的,连眼睛都还没睁开呢。 顾骁和安年都是美梦成真,岁岁迎上前,眨巴着眼睛。 “你是我妹妹吗?姐姐会扎漂亮的小辫子,以后给你扎哦。” “姐姐还有很多很多裙子呢,只是都借给布娃娃穿了,下次我让布娃娃把裙子还回来!” “妹妹,以后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病房走廊里围着的都是楚婉的家属,顾骁上前紧紧握住媳妇的手,可突然之间,姜曼华和项静云一个箭步冲上来,和他抢媳妇。 两个妈妈都在好好表现,在闺女和儿媳妇最虚弱的时候,得给她满满当当的关怀与温暖。 安年和岁岁也围着产床凑热闹。 楚婉好累,但看着眼前一张张脸都在自己面前放大,唇角不自觉牵起浅浅的笑意。 “妈妈,我可以把小发夹戴在妹妹头上吗?” “妈妈,等妹妹回家了,让我抱抱好不好?” 顾鼎山上前,对兄妹俩说:“嘘,你们妈妈现在还没力气说话。” 安年和岁岁立马把自己的嘴巴捂上。 还是让妈妈先好好休息更加重要。 顾骁从夹缝中挤出来,紧紧握着婉婉的手。 怎么不管什么关键时候,都有人跟他抢媳妇呢! 顾鼎山是唯一一个没有和顾骁抢婉婉的人。 他实在是忍不住,一个劲盯着自己的小孙女瞧。 怎么这么可爱? 连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已经特别讨人喜欢了! 他前些天在心底单方面给小外孙改名叫齐英俊,那么小孙女也不能落后了。 叫什么好? 顾老爷子想了好久好久,忽地灵机一动。 顾美丽? 好名字!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albee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晓来雾沾易8瓶;闲de长蘑菇3瓶;grace2瓶;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67章 第67章 顾莹抱着自己的小侄女逗,虽然小侄女比她家呼呼还要小,可是软乎乎的小女娃,谁不喜欢呢? 顾莹逗了好久,忽然看见小侄女半睁开一只眼睛,立马惊喜道:“我是姑姑啊!” 姜曼华和项静云关心婉婉是真的,可按捺不住想要看看孩子的心情,也是真的。她俩守在闺女与儿媳妇身边许久许久,直到人都进病房了,才交换了一下眼神。 现在是时候看看小娃娃了吧? “妈、阿姨,你们还没看孩子呢。”顾莹说,“来抱抱吧。” 项静云和姜曼华观察了一番楚婉的表情,见她的注意力也已经完全被奶娃娃吸引,便放心地去看孩子了。 所有人都围到刚出生的小婴儿身旁,顾骁终于可以陪媳妇说说话。 只不过实际上,顾骁不让楚婉出声,要求她好好休息,自己倒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楚婉和顾骁已经结婚好多好多年了,她了解自己的爱人。他有时候会掉链子,可大多数时候,都会为自己撑起一天片。这一次,他大概是操心坏了,昨晚几乎一宿没睡,现在又时时刻刻观察她的情况,紧拧的眉心就没舒展过。 楚婉笑了,伸手轻揉他的眉心:“我没事的,担心什么呀。” 顾骁顺势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中,温声道:“闭上眼睛,休息会儿。” 姜曼华这边逗着刚出生的小孙女,余光却不自觉看到闺女的方向。 闺女进产房时,她非常担心,毕竟生育对女同胞的身体肯定是有影响的,在生产过程中突发危险的情况也不是没在其他人身上发生过。而同时,姜曼华能感受到安年、岁岁和顾骁的担忧并不比自己少。 姜曼华想起自己当年生孩子时的那一幕,那会儿在医院里陪着她的就只有楚景山和楚母。楚母念叨着,生孩子是没必要去医院的,说她自己年轻时就是找了个产婆来接生,好几个孩子,不都是顺顺利利生下来了吗?而楚景山,当时他想要一个儿子,见护士将小女婴抱出来时,眼中有难以掩饰的无奈。 早在当时,她就已经对楚家人和自己的爱人失望了,所以两个月之后,楚景山提出离婚,姜曼华很干脆。 二十多年以前受过的伤害,直到现在,仍印刻在心底的最深处。姜曼华在感情上吃了很多亏,也吃了很多苦,便更盼着自己的闺女能幸福。 如今看着他们小俩口对视时的样子,回想这些年自己亲眼看见的一切,她可以确定,婉婉一定会幸福的。 “不休息,我还想看看孩子呢。”楚婉轻声道。 “看孩子啊!”项静云和姜曼华一样,耳朵都竖着呢,一听见儿媳妇的话,赶紧把孩子抱过来。 “儿子,你抱着。”项静云说。 顾骁的手掌握紧又松开,悄悄地做着准备。 “爸爸,还是让奶奶抱吧。”岁岁说,“别把妹妹摔啦!” 安年在边上点头:“你不知道怎么抱吧?” 顾骁扫他一眼:“我把你们俩都带大了,怎么不会抱?” 安年和岁岁这才反应过来。 听大人们说,那会儿他们兄妹俩跟着爸爸回家属院的时候,一个三岁,一个才八个月大! 一晃眼,十多年过去了。 顾骁抱起这么一个小人儿,也得好好适应一番。 “哥,你不能把她的后脑勺抬起来。” “胳膊要枕在她的后颈上。” “你怎么这么僵硬啊啊!” 安年和岁岁眨了眨眼睛。 楚婉冲着他俩招招手,等到兄妹俩凑到边上时,她小声嘀咕:“你们爸爸真的不会抱。” 话音刚落,楚婉和两个孩子都笑出声。 “抱住了!”等到将小闺女抱稳之后,顾骁的身体微微向前倾,让楚婉看看孩子的模样。 他们的女儿只睁开了一只眼睛,小脸和嘴唇都是红扑扑的。 她还这么小,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周遭的所有人事物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 作为父母的他们,应该保护好这个小人儿。不过顾骁想,保护孩子们这个艰巨的任务,还是落在自己肩膀上比较好,至于媳妇,她这么辛苦,也该是被护着的那一个。 袁欧欧想要进病房,问问楚婉的情况,可站在病房门口时,她的脚步顿了一下。 她看见密不可分的一家四口挨在一起,还长辈们和顾莹的眼中满是喜悦,每个人唇角的笑意都是温柔的。 袁欧欧的嘴角,也轻轻上扬,眼底染了柔和的笑意。 早在很多年前,她就想,楚婉的人生一定会越过越如意的。 那时所有人都忌惮蔡团长,也不愿意插手到她的家事中,只有楚婉站了出来。 袁欧欧知道,是在她的帮助下,自己才能有今天。 楚婉是她见过最心善的人,日子要不是越过越好,就怪了! …… 楚婉住院这些天,大多数时候是顾骁陪在身边的,姜曼华和项静云则轮流照顾。 姜曼华原本让项静云在家休息,反正她的厨艺比较好,医院在市里,离她家又近,每天过来也不碍事。 可项静云始终放心不下,这会儿拿着饭盒走过来,笑道:“这几天还住院,医生说要吃清淡点,我会做清淡的菜。”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68章 第68章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呼呼和芝芝也是一天一个样。 慢慢地,大家都能看得出他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小人儿。 呼呼的运动能力特别好,从学爬、翻身到学坐,甚至还没满一周岁,小脚丫就已经蹬在爸爸妈妈的腿上,试图站起来往前走了。呼呼爸妈一开始还在儿子边上为他拍手呐喊,还是大院里有嫂子说小娃娃不能太快走路,会对两条腿的发育有影响,他俩才按住他。可呼呼的精力实在是太旺盛了,不让他走路,他不乐意,张着嘴巴,发出“啊啊啊”的抗议声。 直到呼呼哥哥一周岁,芝芝都还没有学会他的连续打滚技能。 因为与哥哥相比,这个奶娃娃实在是太谨慎了。 被爸爸妈妈放在床上要求翻身时,芝芝亮晶晶的大眼睛会盯着床底下瞧,像是生怕自己会摔下去。楚婉实在想看小闺女表演翻身,想要伸手帮帮人家,可听顾莹说,当年金主任的小孙子就是被她推着摁着练翻身,一不小心把小娃娃的胳膊给拽脱臼了! 楚婉看看小闺女跟藕节似的白胖胳膊,瞬间就消停了。 因此,芝芝会翻身,可不完全会,就只有在爸爸妈妈躺在床的两边,帮她堵住可能会摔下去的位置时,她才会悠闲地打个滚儿。 芝芝也会坐,可同样不完全会,就只有在哥哥姐姐帮她托着后背,确定自己不会往后仰时,才好心情地坐一会儿。 小小的芝芝不爱运动,可是她学说话要比呼呼哥哥早一些。 快到一周岁的时候,奶团子已经能和大人们“交谈”了。只是这“交谈”,她的爷爷奶奶和姥姥是听不懂的,就只有爸爸妈妈和哥哥姐姐能听懂。可妈妈休好产假回单位当她的小组长,眼看着有希望升为副编辑,有点忙,爸爸在军区,也同样忙碌,因此给妹妹当翻译的重担,就被安年和岁岁扛了起来。 这会儿,顾鼎山和项静云在逗孩子,和小孙女对话时看起来交流顺畅,但一个转头,求助一般望向岁岁。 “岁岁,妹妹在说什么?”顾鼎山问。 芝芝说得好激动,小手挥舞起来,但听爷爷这么一问,也迷茫地眨了眨眼。 “刚才奶奶问芝芝中午吃了什么,芝芝说喝了牛奶。”岁岁坚定道。 顾鼎山和项静云大眼瞪小眼。 岁岁是编的吗?可再一抬眸,看见芝芝已经把头点得像是小鸡叨米似的了。 姐妹俩居然能想到一块儿去,真是太神奇了。 岁岁特别骄傲,试图抱起妹妹往外跑:“姐姐带你去找奇奇玩!” 芝芝满身都是抗拒,可肉乎乎的小手还是乖乖搭在姐姐的肩膀上。 安年说:“岁岁,不出去了,芝芝怕你给她摔了。” 岁岁挠头。 她都忘了,妹妹真的好怕疼呀! 作为芝芝的御用翻译,安年和岁岁收获了无数的掌声和赞许目光。他们俩实在是太棒了,居然能准确无误地理解妹妹想要表达的意思! 每当自豪感油然而生时,兄妹俩对妹妹的喜欢,就会变得更多、更多一些。 …… 岁岁升上初中之后,爸爸妈妈就不允许她放学时自己回家了。因为军区中学的位置与军区小学不一样,会稍微远一些,一路上还要经过偏僻的小道,大人们担心不够安全。 她都已经快要十二岁了,居然还要大人们接送,偶尔会被几个男同学笑话两句。可每当这个时候,岁岁总是会扬起下巴,一脸骄傲地说:“因为爸爸妈妈想要保护我,有什么好嘲笑的?” 男同学们还想要反驳的,可是来接姐姐的家人中,有她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哥哥还有姑姑姑父,他们看起来都不好惹。 年纪最小的,是她哥哥,但安年已经十五岁了,虽是个清瘦少年,可个子好高好高,平时还总板着脸,像是会骂人。 看起来最好说话的是她妈妈,不过同学们听自己家里的长辈说,岁岁妈妈从前和军区的岑连长以及蔡团长“交手”,都是大获全胜! 这样一来,就没人敢笑话岁岁了。 家人要接送,她自己也乐意,同学们哪还能说什么呢。 “岁岁,刚才我看你把抄写的作业都写好了,你写字这么快,能不能帮我也写一下?”快放学时,岁岁的同桌翟畅畅凑过来,笑嘻嘻地说。 “你是认真的吗?”岁岁一脸莫名其妙。 “帮我写一下吧。”翟畅畅说,“我晚上回家要看电视的,如果作业没写完,我爸妈不让看。” 翟畅畅一边说,一边凑过来拉着岁岁的胳膊:“语文老师最凶了,她的作业必须写。至于数学和其他学科的作业,我就不写了,蒙混过关。求求你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不行,我赶快写完作业是想回家陪妹妹玩的。”岁岁说,“而且,自己的作业就该自己写。” 岁岁长大之后,脸蛋不再像儿时那样圆鼓鼓的,五官与轮廓也变得分明。 她拒绝翟畅畅时,神色笃定,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对方,像是在好奇,翟畅畅怎么能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 “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翟畅畅的脸一红,生气地收好,往书包里一放,“不帮就不帮,小气!还有,你陪什么妹妹呀,你又不是你妈亲生的!” “你妈妈有妹妹了,不会疼你了。” “你和你哥哥就是拖油瓶,还对妹妹这么好,缺心眼!” 翟畅畅说着这话,故意将声音抬高,想让边上的同学们都听见。 她本来还以为岁岁会难堪,会无地自容,然而,岁岁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 岁岁不是妈妈的亲生女儿,她自己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可即便如此,又能怎么样呢? 长大之后,岁岁才听哥哥说,原来在自己三岁时,他们的亲生妈妈来过成湾军区,想要接他们回家,当时是“婉婉姐姐”拒绝了她。后来,“婉婉姐姐”成了他们兄妹俩的妈妈,在军区小学上班时,她会每天给他们讲故事,念大学时,她会接他们去姥姥家住,进报社工作后,每当报纸版面有他们兄妹俩可能感兴趣的内容时,她都会特地带回来,花时间陪着他们做剪报。 岁岁知道妈妈有多好,才不会因为外人的三言两语动摇。 在她和哥哥小的时候,也曾和芝芝一样,是被捧在掌心里宠着的。被宠爱着长大的岁岁,将过去的种种都记在心底,这会儿谁来挑拨离间都没用。 翟畅畅被岁岁清澈的目光盯着,有一些心虚。 她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道:“看什么看!” 可翟畅畅话音未落,就见岁岁举起手。 “纪岁岁,有事吗?”班主任刚擦好黑板,回头看见坐得端端正正的岁岁,眼底闪过笑意。 哪个老师会不喜欢学习成绩优异、又大方漂亮的小女孩呢? “有事,我要告状!” “简老师,翟畅畅要让我帮她写语文作业!” “还有,她回去之后也不打算写其他作业了,因为她要看《西游记》!” 岁岁的声音很响亮,一字一顿的。 翟畅畅的眼睛逐渐瞪大,最后嘴巴也缓缓张开,一脸惊愕。 “翟畅畅同学,学生应该以学业为重,作业是为你自己做的,你以为是为老师做的吗?”班主任严肃道,“下课之后来我办公室,没写完作业就别回去了!” 翟畅畅看《西游记》的美梦破碎了,一脸怨念地看着岁岁。 可理直气壮的岁岁,丝毫不怵,赶紧把书包收拾好,等着回家陪妹妹玩。 这下同学们决定以后在岁岁面前老实点。毕竟,人家打小报告都是在私底下悄悄进行,只有岁岁是举起手,光明正大地告状的。 虽然这件事错的是翟畅畅,但同时,同学们更加确信,除了岁岁全家人之外,她本人也不好惹。 以后不敢惹她了! …… 芝芝一周岁生日的时候,顾老爷子到处收集了一大堆东西,像是算盘、毛笔、听诊器什么的,要给孩子抓阄。 退休好多年的顾副司令认为孩子抓到什么,将来就会从事什么行业,满脸的期待。 姜教授对此并不太赞同,这哪儿科学呢?只不过,姜曼华心里是这么想的,等到顾骁把孩子抱去抓阄时,她却看得有滋有味的。 这抓阄仪式并没有进行太长时间,就在所有人都目光炯炯地望着芝芝时,小家伙把手缩回来,紧紧揪住爸爸的衣襟。 “这是——”顾鼎山犹豫道,“军装?” “我们芝芝要和奶奶一样当军人。”项静云笑容满面。 “不是。”楚婉解释,“芝芝是怕伸手去抓阄不安全,会摔下去,所以才拉着爸爸不放。” 顾鼎山乍一听觉得有道理,再仔细一想,确实是太有道理了。 他这小孙女,可不就是这么谨慎嘛。 “小心一点好,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芝芝长大后会有大出息。”顾鼎山说。 楚婉失笑。 老爷子对着他的宝贝孙女,真是什么都能夸出花儿来! 她都怀疑,就算他宝贝孙女哭得哇哇叫,老爷子也不会嫌烦,甚至还会说这孩子聪明,肯定是因为敏锐地洞察到什么,才会哭成小泪人儿。 …… 呼呼和芝芝慢慢长大,可以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了。 几个月前,还发生了一件事。 那是芝芝九个月大的时候,顾骁给她喂了小半个鸡蛋,两口下肚,孩子的嘴巴立马肿得像是小香肠。夫妻俩吓得赶紧去医院,袁欧欧告诉他们,芝芝可能是容易过敏的体质,让他们在饮食上要注意一些。 家里的长辈们压根没听过什么“过敏体质”,这么时髦的词,是什么意思?不过医生说了,楚婉和顾骁也严格要求了,大家自然不敢再乱喂芝芝吃东西。 只是这样一来,就苦了小不点。 每当呼呼哥哥吃得倍儿香时,芝芝总要吞着口水,眼巴巴地看着,小手还指着呼呼的小碗。 从九个月大,到如今一岁多一点,芝芝也在慢慢进步。 她从悄无声息地看着哥哥,慢慢变成奶声奶气地开口,软乎乎地说:“芝芝吃。” 顾莹无奈道:“芝芝,不是姑姑不让你吃,你不能吃呀。这个是你姥姥做的花生酱,听袁医生说,花生最容易过敏了。” 只不过,顾莹说了这么多,芝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奶呼呼的小人儿把嘴巴张得可大了,小脸往前一凑,像是要从姑姑勺子里把花生酱接走。 “给她吃一口吧。”齐远航说。 “吃过敏了,你负责啊?”顾莹说。 齐远航立马把头摇成拨浪鼓:“我负不了责!” 顾莹冲着他翻了个白眼,一个转头,芝芝的嘴巴仍旧张着,黑亮的眼睛里是满满当当的期待光芒。 她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怎么这会儿就不谨慎了呢! …… 楚婉不止一次提醒安年,在学校时不能光顾着学习,还得按时吃饭、多多运动。每一回妈妈这么说时,他都会一本正经地比划一下自己的个头,用自己现在的身高说话。 短短一年间,他都窜高十几公分了,在学校肯定是有好好照顾自己的。 这会儿,安年和同宿舍的室友一起,从篮球场出来。 大家都不再是刚进校园时青涩的模样。 安年今年十五了,在同学中,个子高得出众,头发特别短,脸型清瘦,却有了分明的轮廓。他刚和室友打完篮球,额头上沾了汗水,走到水龙头边上拿清水扑了扑脸,用手背一抹,回宿舍换了衣服,准备去上课。 远远地,他看见那天在彭老师办公室门口碰到的徐同学。 徐同学低着头,贴着墙角走路,步伐非常快,神情恍惚。 “你认识徐丽吗?” “听说过,数学竞赛拿了三等奖的。” “前两年拿的都是三等奖,这一届好像没参加,太可惜了。”室友说。 “为什么没参加?” “好像是前段时间身体不好,请假了。” 身旁的两个室友聊起数学竞赛的事。 安年没有加入他们的话题,只是不知道晚上,脑海中忽然回想起那天彭老师办公室门口的一幕。 他们回宿舍换了衣服,就按照课表去上课。 经过这节课的教室时,安年又看见彭老师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紧闭着,他收回视线,突然看见走廊上两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彭老师在和唐棠说话。 “唐同学,我听说你父母都是在外交部工作的,是不是都被调到国外了?” “你是和爷爷奶奶生活吧?” “家里父母的工作岗位突然有了这么大的调动,不适应是很正常的,如果有什么难处,可以告诉老师。” 他话音落下,就想要抬起手,搭住唐棠的肩膀。 可不远处,一道清澈干净的声音响起。 “唐棠!”安年喊道。 “纪安年?”唐棠走上前,“你找我有事吗?” 彭老师想要搭住唐棠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跑走,小跑着的时候,唐棠青春俏丽的马尾辫甩了一下,洗发水的香气飘过他的鼻尖。 …… 距离顾骁上一次提干,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作为年轻干部,他的军事能力不俗,升上正团长,成为团级单位的最高指挥官,也是大家都意料之中的。 早在前些年,顾骁就有意调到总军区,但作为军人,他自然是听从组织安排的。本以为没机会再调到其他军区任职,可谁知道,就在这段时间,程旅长和他商量起这件事。 原来是总军区的内部关系并不协调,不少军师级干部不服他们的军区团长庞碧武。军区的内部团结是严重问题,如今那边矛盾重重,谁都不能确保能在短时间调节好内部问题,因此在庞碧武本人的要求下,组织决定,将他调到其他军区任职。 这样一来,顾骁有可能会被调到总军区。 知道这事之后,齐远航唉声叹气。 虽然他这大舅子挺能气人的,但他们大家伙儿都住一个大院好久了,说分开就分开,多不习惯。 “我怕到时候莹莹会哭鼻子。”齐远航说。 “哭什么,我刚来成湾军区的时候,莹莹也不在这边的军区医院。是后来正好有个调职机会,她申请调过来的。”顾骁说,“更何况现在莹莹都已经结婚生子,哪里还会像小时候那么粘着我这个当哥的。” “你误会了。”齐远航认真道,“莹莹哭鼻子,是因为嫂子要搬家。” 顾骁:…… 这还真有可能会哭。 “我得去打听一下,看能不能让组织把我也调过去。”齐远航说。 “你调过去,莹莹也调到总军区的医院?”顾骁问。 “这样是不是有点麻烦了?”齐远航拧眉。 不是有点麻烦,是很麻烦,他仔细一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审批调整还没下来,估计没这么快调走,但无论如何,能调到总军区,不管对他还是对家人们,都是一件好事。 这样一来,楚婉上下班没这么不方便,安年放学后也能经常回家了。而且听姜曼华说,总军区的教学条件要胜过成湾军区,将来岁岁念高中,还有芝芝读书,都能上更好的学校。 至于齐远航和莹莹,他俩是赶时髦的人,前阵子还念叨着如果能买一辆摩托车就好了,只是碍于摩托车太贵,夫妻俩暂时歇了心思。但以顾骁对自己亲妹妹的了解,说不定没过多久,他们俩就要骑上拉风的摩托车了,到时候就算要来总军区大院蹭饭,也只是一手油门的事。 “我媳妇确实挺时髦的。”齐远航严肃地点点头,目光直勾勾地朝着一个方向望去。 “你看我媳妇穿的是什么?”他推了推顾骁的胳膊,又用力揉自己的眼睛,“我是看错了吗?” “没看错。”顾骁说,“我媳妇也穿了……” “她俩今天去市里逛百货大楼,买的就是这?”齐远航问,“这能好看吗?” “好看,我媳妇好看。”顾骁点头,又摇头,“衣服就——看不懂。” 此时此刻的楚婉和顾莹,压根不知道自己的爱人在说些什么。 她们笑容满面地穿着新衣服,往家属院走。 “莹莹,我还从来没在家属院见过有人穿过这样的垫肩西装呢,应该不会太夸张吧?” “嫂子,一点都不夸张,时髦,咱俩实在是太时髦了!” 女同志们心里头想的究竟是些什么? 顾团长和齐营长实在看不透。 “你瞧瞧这大肩膀,我还以为她俩给娃买了两对枕头呢!”齐远航小声嘀咕。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平平无奇的有钱人4瓶;grace2瓶;静音微微、monilt1瓶;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69章 第69章 顾团长和齐营长理解不了媳妇的大垫肩,大院里的嫂子们也理解不了。 可市里的年轻人能理解。 顾莹和楚婉说服不了成湾军区的大家伙儿,便索性去市里多转转,反正现在孩子也大一些了,带出去玩也不闹腾。 姑嫂俩工作不忙的时候,会带着孩子去华京大学看安年,再顺便到处逛一逛,买回来一大推自家爱人看不懂的新鲜玩意。 楚婉跟着莹莹买了几回衣服,还做了几回发型,真正意识到,她小姑子是真的很能赶时髦。只不过在顾莹赶时髦的时候,她也得好好筛选一下,只留下适合自己的。要是不保持自己独立的审美,七八年刚上大学那会儿,她说不定也会去烫一脑袋的小卷发。 这会儿,她们从市里的百货大楼回来,一只手刚买的战利品,另一只手则牵着孩子。 顾老爷子总说小外孙的腿比他爸还长,可实际上呼呼的小肉腿短短的。只不过又短又胖乎乎的腿,并不能阻碍他奔跑的速度,小不点不喜欢被束缚着的感觉,没让妈妈牵着,自己飞速向前跑。 只不过,他跑得快,但不认路,跑着跑着就开始感到迷惑,圆溜溜的一个小不点站定脚步,回头歪着脑袋看向妈妈和舅妈。 芝芝是认得路的,她抬起小手,指一指家属院大门的方向。 可当呼呼上前拉着她,用“咿咿呀呀”的婴儿语言明示妹妹给自己带路时,芝芝总会把头摇成拨浪鼓,奶声奶气地说着“不要”。 一岁多的小不点,还不会长远考虑问题,她只盯着自己的脚下。 不管做什么事,芝芝都要谨慎谨慎再谨慎,怎么会挣开大人的手呢? “呼呼,妹妹才刚学会走路,她怕摔倒。”顾莹说。 呼呼似懂非懂,小手扯着妹妹的手,往前拖。 可芝芝特别有原则,小手扒拉着姑姑,脸颊和姑姑的腿紧紧贴着,片刻都不松懈。 有嫂子从大院里出来,经过时,一眼就看见这两个孩子。 阳光下,芝芝的头发被扎成两个小啾啾,一张小脸像是奶豆腐一样白白嫩嫩的,还因为扒拉着姑姑时用力过度,脸蛋红扑扑的。 这么一个小人儿,看着是真有原则,可原则之中又透出一点怂,配上她妈妈和姑姑在边上说孩子怕摔倒的声音,逗得嫂子们忍不住大笑起来。 听见大人们笑了,芝芝眨巴着眼睛看过去。 就是这么一不留神,她被哥哥拽走。 呼呼的力气太大了,扯着妹妹的胳膊,一拉一个准。 芝芝被哥哥往前带了几步,也不哭,像是忘了自己刚才再全力抗争什么,摇摇晃晃向前走。 两个奶娃娃都还这么小,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但乱中竟然还带着一丝丝“稳”,还真是安全到达目的地。 芝芝一到目的地,远远地听见爸爸的声音,她伸着脑袋看,看见身着一身军装的爸爸,立马将自己两只白白胖胖的小手主动摊开。 顾骁上前,将芝芝抱起来。 小不点的脸蛋贴在爸爸的肩膀上,脚丫子这才悠闲地晃动起来。 现在才是真正的安全呀。 …… 唐棠和安年一样,都是京市人。每个星期六晚上,她都会回家住一天,但其实她不太喜欢。 因为她回的是爷爷奶奶的家,自从父母因外派调任出国之后,唐棠就没法回自己家了。爷爷奶奶对唐棠不算好,即便她学习成绩优异,小小年纪就考进少年班,可在他们看来,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就算成为大学生,最后还是要嫁到别人家去的。 今天是星期天,就在刚才,唐棠又因为一些小事和爷爷奶奶起了争执。起因是家里冰箱中的冰棍儿是给她堂弟准备的,可唐棠非要去拿。 “你这孩子怎么不懂事?我和你奶奶都这么大年纪了,要不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我们俩才懒得照顾你!” “这冰棍是给牛牛留的,一会儿他过来要吃,你要是抢了,他又要闹。” “再不听话,以后就别回来了!你爸妈就是把你惯坏了!” 唐爷爷话音刚落,就要把冰箱门关上。 可唐棠仰着下巴,瞪着眼睛,一刻都不退让:“冰箱本来就是我家的,我吃里面的东西怎么了?” 冰箱确实是唐棠家的,只是他父母要出国,几个兄弟姐妹眼馋却不好意思拿,就撺掇着让唐家老爷子找个人,把冰箱抬走。 唐爷爷没想到唐棠居然要跟自己算这一笔账,气得板起老脸:“你要这么跟我算,那就把在我家吃的每一粒米、每一滴酱油都算进去!小小年纪,斤斤计较,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爷爷,我爸妈给您留钱了,那些钱是我的生活费。如果您不愿意让我住在您家,就把生活费拿回来。”唐棠说,“我可以住在学校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摊开手。 唐爷爷想起儿子和儿媳妇留的一大笔钱,在看着孙女现在的态度,先是恼羞成怒,但自己又心虚,下意识捂住口袋。 可就在他松开冰箱门的那一刻,唐棠直接伸手,将冰箱里唯一一根冰棍儿拿走。 唐棠开了冰棍儿的纸包装,塞到嘴巴里,转身就走,身后传来唐老爷子骂骂咧咧的声音。 她停下脚步,少女明媚的脸蛋上显不出一丝畏惧,只是用力咬一口冰棍,挑衅地睨爷爷一眼。 冰棍凉凉的,在这个季节吃正正好。 可唐棠的心底里,却有一些委屈。她联系不上爸爸妈妈,只知道,他们不会这么快回来。老人家在她父母面前拍着胸口保证会好好照顾她,可一转眼,她就感受到寄人篱下的滋味。 小姑娘有点想爸爸妈妈了,进校门的时候,脑袋都是耷拉着的。 炙热的阳光下,她的发丝都被染成金色,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 “唐棠同学。”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唐棠回头时,看见彭老师温和的笑容。 彭祥明上前,与唐棠并排走着:“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70章 第70章 才一岁多的芝芝,是个粘人的小朋友。 她和爸爸妈妈睡觉,每天临睡前和清晨睁开眼之后,都要露出一个软乎乎的笑脸,甜化了爸爸妈妈的心。 可即便如此,她爸爸还是在想办法,想着把小闺女弄走。 因为他们家芝芝的睡相实在是太不老实了。 一般来说,每天晚上刚入睡时,芝芝都是像夹心面包似的,被夹在父母中间的。可睡到半夜,小团子会“翻山越岭”,爬过爸爸的身上出逃,最后窝在角落里,小脚丫往外伸至床沿。 好几回一早醒来,夫妻俩都发现芝芝躺在床尾角落,差点就要掉下床。按照芝芝的方位,楚婉研究了她的逃跑路线,确定她是从顾骁身上爬走的,便立马开始批评教育。 闺女这么大动静,他怎么没发现呢? 顾骁过去睡眠浅,就算是屋外一个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立马睁开眼睛。可自从边上多了个小闺女之后,他因孩子睡梦中的“拳打脚踢”而练就一身的新本领,完全无视孩子的折腾劲儿,睡得格外踏实。 被媳妇批评之后,顾骁就开始把主意打到芝芝的身上。 “孩子都一岁多了,差不多是时候分房间睡了。”顾骁说,“你觉得呢?” “我觉得也是。”楚婉慢条斯理道,“不仅仅可以分房间睡,还是时候准备考大学了。” 顾骁:? 他媳妇越来越出息,居然都会怼他了! 岁岁伸了一个脑袋进来,一脸期待地说:“爸爸妈妈,可以让芝芝在我房间睡觉吗?” 她盼了好久,就想抱着软绵绵的妹妹睡觉。 而且,爸爸还这么乐呵,简直是皆大欢喜! 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顾骁每天夜里都很忙,一开始忙着抱起还是小婴儿的芝芝萝卜蹲,后来忙着将会翻身的芝芝摁平,再到芝芝大一些,又忙着将小团子乱踹的小脚丫给固定好。如今,他终于可以抱着媳妇,安心地睡一晚踏实觉了。 可是媳妇呢? 顾骁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媳妇回来,直到岁岁来带话。 “爸爸,妈妈晚上跟我们一起睡觉哦。” 说完,孩子跑走了。 独自守着房间的顾骁一脸懵。 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想当年,他就是这么和岁岁斗智斗勇的,没想到现在多了小闺女,岁岁的胜算就更高了! 自从搬到总军区大院之后,他们家的房子更大了。岁岁的房间也比之前大了不少,楚婉还给她布置好,铺上粉色的床单。 岁岁的新床并不小,容纳三个人是正正好的。 岁岁好喜欢妹妹,用自己的鼻子蹭一蹭妹妹的小鼻尖。 芝芝的鼻子有点痒,笑得眼睛弯弯的,小手捂住自己的脸蛋,突然把自己的小嘴巴张开。 “嗷呜——”一下,芝芝学着爷爷家小黑的样子,把小嘴巴张成大嘴巴。 岁岁笑声不停,缩着脖子要躲,妹妹的声音奶呼呼的,脸蛋往前蹭,喊着“姐姐”。 楚婉笑出声:“这个小孩子会吃人呀。” 芝芝歪了歪脑袋,似懂非懂。 可见妈妈和姐姐笑得这么开心,小团子更愿意吃人了,嘴巴合上时,还知道鼓起自己的腮帮子,假装已经吃得饱饱的。 芝芝玩了好久这个游戏,才开始犯困,揉了揉眼睛,窝在妈妈怀里。 楚婉将软乎乎的小不点搂住,轻声哄睡。 屋子里变得静悄悄的。 “岁岁,你想不想听故事?”楚婉突然说。 岁岁轻声问:“可以吗?” 妈妈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讲故事了,她和哥哥已经不再是需要被哄睡的年纪,而芝芝则太小,根本就听不懂。 可实际上,岁岁经常回想起那一个个夜晚,小小的她窝在妈妈怀里,听着妈妈温柔的声音入睡。 “可以啊。”楚婉轻笑。 岁岁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被子盖住身体,只露出一个脑袋,听妈妈讲故事。 楚婉讲的故事,是岁岁小时候听过的,虽然妈妈每说出一个新的小动物,岁岁都能回忆起接下来在这小动物身上会发生什么有趣的故事,可她就是听不腻。 楚婉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岁岁有些困了,快要睡着时,感觉到妈妈轻轻抚摸自己的额头,将她额边的发丝捋到耳后。 芝芝听不懂这个故事,可却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乖,眨巴着眼睛,听得格外认真。 温暖的睡前故事结束,姐妹俩都进入了梦乡。 夜深了,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子里,衬得两个孩子的睡颜更加恬静,楚婉眼底染着的笑意,迟迟没有散去。 …… 住进大院的第一个星期,楚婉和大院里的邻居们还不太熟悉,可除了钱嫂子之外,大家看起来都很好相处。 至于钱嫂子,虽然她每回经过楚婉身旁时,都是一脸不服气,但到底也没有真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只是翻一个白眼而已。 楚婉不喜欢钱嫂子翻来的这一个个白眼,所以在她经过自己身边之前,会先下手为强,下巴扬起,不正眼瞧她。 钱嫂子气得够呛,在私底下悄悄说顾团长的媳妇目中无人,遇到自己的时候总是鼻孔朝天。 但很显然,没有任何人赞同她的说法。 “哪里鼻孔朝天了?我每回看见楚同志,她都笑得很甜。钱嫂子,不是我说你,你别挑事啊。” “楚同志多好的人啊,还有文化,前几天我儿子有题目不会做,我还让他去楚同志家里问了。” “顾团长媳妇教你儿子了?” “没有,是她儿子教的。你别看她儿子的年纪比我家的要小,但人家的脑子灵光着呢,三言两语就给我儿子教会了,我儿子还说,他比老师教得还好!” 钱嫂子一听,撇了撇嘴。 她都在这大院住了十几二十年了,居然还不及顾团长媳妇刚来没几天的待遇!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她最崇拜文化人,之前就一个劲以自己闺女考上大学为荣,现在眼看着顾团长家不光有大学生,还有两个呢…… 确实挺了不起的。 楚婉不知道钱嫂子在寻思什么,因为她实在是闲不下来。 家里来了好多人,除了姜曼华时不时要来坐一坐之外,还有顾鼎山、项静云以及顾莹和齐远航。之前他们要搬走的时候,顾莹一脸舍不得,仿佛天都快要塌了,可等到嫂子真搬走了,她才意识到,其实去一趟嫂子家,也不是这么麻烦。 兄弟姐妹结婚之后成为邻居的,本来就少之又少,她已经被哥哥嫂子照顾了许久,是时候学着独立了。 “嫂子,最近我和齐远航在学着做菜呢!” “是翠珠嫂子教我们的,每个步骤都教,我也没像以前似的,学一会儿就嫌麻烦走人……” 楚婉笑道:“那你现在是不是有很大的进步了?” “倒也没有,我觉得翠珠嫂子做饭不好吃。”顾莹说,“我想再问问王嫂子,看她有没有空教我做饭……” 顾骁抬眸,睨了他妹一眼。 这还挑上了? “还是算了,以前婉婉教你这么久,你是半点没学会。”项静云说。 “妈,不学不行啊。”齐远航忍不住,说道,“我们家呼呼最近都光上隔壁俊伟家吃饭了!” 一岁多的小不点还能自己跑去隔壁人家蹭饭吗? 楚婉合理怀疑,是齐远航把娃抱过去,呼呼闻着饭香,才不愿意回来的! …… 彭祥明很喜欢唐棠。 之前,他喜欢挑内向的女学生下手,是因为她们胆子小,不敢声张。但其实打心底里,他喜欢的是像唐棠这样自信大方的孩子。 不过,彭祥明也不是傻的,他盯上唐棠,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了解过这孩子的家庭背景。唐棠的父母都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才,但他俩被调派出国,至少近几年都不会回来,她一个小姑娘,和爷爷奶奶一起住,老人家对她又不上心,因此他能很快找到突破口。 可眼看着上回都要成功将唐棠独自带到自己办公室了,纪安年却突然出现。 一连好几次,彭祥明都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便开始记恨安年。 原本他想着,作为老师,治一治学生还不容易吗?可是纪安年却让他找不到任何错处,不管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都没有任何毛病。彭祥明心里头带着怒气,一直都没有放弃,直到他在食堂和同校其他教师吃饭时听说,纪安年的父亲是个军官。 这样一来,彭祥明就不敢使阴招了。 可如果对方是军官的话,对孩子的教育,应该会更加严厉。 彭祥明的眸光沉下来。 自己拿纪安年没办法,他父母总有办法吧? “彭老师,这是报名参加竞赛的人员名单。”班长敲门走进来,说道。 彭祥明推了推眼镜,嘴角扯了一下,笑容和煦:“哦,让我看看。” 他看了一眼名单,问道:“唐棠同学没有参加吗?” “她说自己还没做好准备。”班长说。 “纪安年呢?”彭祥明又问。 “刚才刚下课,安年就回家去了。”班长说,“可能是家里有点事情,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报名,但您说您这边着急,就先把名单递上来。” 彭祥明微微挑眉。 纪安年不在学校? “你让唐棠同学来一趟,我让她再考虑一下竞赛的事。” “好。” 班长回到教室时,唐棠正收拾好出门,准备回宿舍。 而此时远远地,徐丽站在那里。 徐丽的妈妈总说,出了这种事,她太丢人了,让她不要对任何人说。 她妈妈还说,没必要哭哭啼啼的,又不是真的吃了大亏。 至于其他同学和家人们,他们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都只是用同情又嘲讽的眼神看着她,说她的性格突然变得古怪了。 只有唐棠,就在前些天放学时,唐棠和安年走上前,对她说别害怕,有他们陪着是安全的。 徐丽好想和唐棠说说话,可上前一步时,她的脚步又突然顿住了。 如果她和自己母亲一样,在知道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之后,告诉她没什么大不了的,该怎么办?最后,自己会不会反倒被嘲笑? 徐丽的心跳又突然加速,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难以呼吸,这熟悉的窒息感让她想逃。 她悄无声息地转身,红着眼眶,打算跑回宿舍。 “唐棠,彭老师让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他说要和你谈一谈。” 身后一道男同学的声音响起。 徐丽的心一颤,突然回头。 唐棠没看见徐丽,只想着彭老师奇怪的举动,摇摇头打算拒绝:“我——” “不要去。”徐丽忽地出声,很轻很轻的声音。 唐棠下意识望向她,看见她发白的脸色。 “麻烦你和彭老师说一声,我不太舒服,不过去了。”唐棠说完,径自走到徐丽身旁。 两个女孩子住在同一栋宿舍楼,便一起回宿舍。 一路上,徐丽的眉心都是拧着的,两只手无措地贴着裤缝,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唐棠,如果那个老师再喊你,你能不能别去了?” “为什么?”唐棠轻声说,“徐丽,如果你遇到什么难处,我们都可以帮你。” 徐丽低下头,她许久都没有出声,而唐棠也没有催促。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她抬起眼,看见唐棠眼底的笃定与关切。 “你帮不了我。” “如果我们的力量不够大,还能去找大人,让大人一起帮助你。” “大人信得过吗?” 唐棠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总有信得过的大人,我们试一试。” 徐丽信任唐棠,也信任她的朋友安年。 因此当天下午,安年回学校时,他们三个人一起,在操场商量起这件事的对策。 十几岁的孩子,该懂的都懂了,虽然徐丽开口时神情难堪,也没有把话说明白,可是安年和唐棠都清楚了彭祥明做的一切。 彭祥明一开始是借着关心徐丽学业的方式,将她叫到自己办公室。起初他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直到慢慢地,他开始动手动脚。 徐丽很害怕,回家跟母亲说,可她母亲觉得她想多了。彭老师这么好的条件,什么对象找不着,怎么会对一个孩子感兴趣? 最后一次,彭祥明向徐丽提出请她来自己家里准备全省竞赛,徐丽拒绝了,他恼羞成怒,直接将她按在书桌上。虽然那是在学校,他最终也没得逞,可却吓到了徐丽。 接下来的很长时间,徐丽都待在家里,她不敢出门,不敢见人。父母不理解,认为她承受不起挫折,人生这么长,这才哪儿到哪儿? 徐丽既痛苦又无助,可不愿放弃学业,最终还是鼓足勇气,回到学校。 回到学校之后,彭祥明没有再想办法将她喊进办公室了,只是好几回经过她身边时,都要用玩味的眼神打量她,像是在说,她能拿他怎么办? “我们应该向校方举报。”安年说。 徐丽每天活在绝望之中,她不在意是否会被人嘲笑,只希望能将彭祥明的恶行公之于众,否则,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女孩子受到伤害。 可问题是,如果事情闹大了,他仍没有受到任何制裁,那怎么办?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再承受一次打击。 “他对我说过,他舅舅是教育局的副局长,就算事情闹大了,到最后也可能是息事宁人。”徐丽垂下眼帘。 “能息事宁人,是因为闹得还不够大。”安年说,“只要有人愿意管,他就逃不了。” “真的可以吗?”徐丽问。 “如果连反抗都没试过,你能甘心吗?”唐棠问。 徐丽摇头。 不甘心,也不安心。 “我先去找校长,把这件事告诉他。”徐丽说。 “我陪你去。”唐棠站起来。 “但是如果校长不管,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徐丽的眉心微微锁起。 安年说:“我问问我爸妈,看他们怎么处理更合适。” …… 唐棠和徐丽一起,去校长办公室。 安年则骑着自行车,往家里赶。其实中午他已经回去抱了抱芝芝,没想到才到学校一会儿,又得回家一趟。好在家离学校不算太远,他骑着自行车,很快就能到。 这车子是楚婉淘汰下来的,因为搬家之后,她去上班步行就能到,便将车子给了安年。以安年现在的身高,女式自行车对他而言有点小,不过学校里有自行车的同学并不多,他成了最拉风的一个。 此时安年赶到家里,刚把自行车停好,突然自己的胳膊被大院里一个阿姨拽了一下。 “安年,你老师来了。” “老师?” “你们学校的老师,好像是来告状的,语气很严肃,还把你爸都请过来了。你爸妈平时会不会揍你?还是小心一点……” 安年一头雾水,不知道老师怎么会来告状。 “谢谢阿姨,我去看看。” 他快步往家走,刚进自家小院,就听见彭祥明的声音。 “大学生处对象,本来我们是不会管的,可你们要知道,他才十五岁,这是早恋!” “这个年纪的孩子,对什么都觉得新奇,想要尝试,这一点我是能理解的。不过你们作为家长,应该提醒他,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如果他再和唐棠同学保持不正当的关系,我一定会上报学校,到时候好好一个孩子被自己的所作所为耽误了前途……” 安年推开门进屋。 果然是彭祥明。 大院里的几个嫂子们一脸震惊,尤其是拿着扫帚的钱嫂子,连地都不扫了,拉着大家一起去凑热闹。 “你说安年早恋?”楚婉问。 “没错,他早恋。”彭祥明抬眼,瞄见安年的眼神,再对上顾团长微沉的眸光,继续说道,“就在去年,就有学生早恋出事,女同学的家长过来闹,最后两个孩子都被学校开除了。你们说严重不严重?作为父母,我希望你们教育好孩子,以后和唐棠同学保持距离。” 顾骁和楚婉都有些发愣。 安年已经十五岁了,这孩子什么都不需要人操心,他们也就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岁岁和芝芝身上。现在华京大学的老师特地过来,跟他们说了这么一番话,作为家长,确实应该引起重视。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自己还这么年轻,就要处理孩子的早恋问题了。 “那天他们俩在小树林里,我看见了——”彭祥明痛心疾首一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都说不出口。” 大院的嫂子们一阵哗然。 楚婉眉心微蹙。 “我先问问孩子。”她走到安年面前。 直到这时,听见大院里一道道啧啧的议论声,安年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没想到彭祥明竟这么卑鄙! “孩子肯定是不承认的。” “问这个就是多余……” “老师都说了,那就肯定是真的了。” “哪有十几岁就处对象的啊,幸好老师发现得早,要不然后果很严重。” “安年,是不是真的?”楚婉又问。 “不是。”安年说,“唐棠是我的同学,我们平时只是一起学习而已。” 彭祥明嗤笑一声:“大院里这几位女同志是明眼人,她们说得对,孩子怎么可能承认?” 楚婉又问道:“安年,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吗?” “我知道,妈妈,我回家就是特意跟你和爸说这事的。”安年说,“我们学校的——” 彭祥明一愣,打断安年的话:“你还真信他?孩子们的嘴巴都硬,明知道说出真相会被父母批评,肯定不会轻易承认的。他在狡辩,你们不能完全信他说的话。” “我们不信自己的孩子,难道还信你?”顾骁淡声问。 在旁人看来,或许顾团长这话,是在护短。可安年是顾骁和楚婉的孩子,没有谁比他们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安年敢作敢当,只要他说没有,作为父母的他们,会无条件信任。 更何况,他能从安年被打断的话语中感受到这件事有隐情,这个彭祥明的眼神飘忽不定,自然是信不过的。 彭祥明一时哑然,还想嘲讽几句,可在顾团长面前,却愣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父母都站在了自己身边,有那么一瞬间,安年想起自己六岁时被托儿班园长请家长的那一幕。 那时,成湾军区的岑连长和赵志兰因他打了小胖而发难,妈妈没有任何指责,只是轻声问他有没有做过,问他为什么要打人。 现在也是如此,他的父母从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就听信了外人的话。 父母给了安年全部的底气,他没有任何犹豫,将在学校发生的事说出来。 一开始,彭祥明还是一脸讥讽,淡定得很,可慢慢地,当安年说出徐丽的名字,甚至表示徐丽和唐棠已经去找校长时,他的脸色微微一变。 徐丽是怎么敢把这一切说出来的? “你们有什么证据?”彭祥明厉声道,“血口喷人!” “爸,彭老师还对徐丽说,她不能拿他怎么办。因为他舅舅是教育局的副局长,能把他做的事压下来。”安年看向顾骁。 顾骁丝毫没有怀疑安年所说的一切,他只是没想到,彭祥明为人师表,竟会做出这种事。 他怒极反笑:“这是能只手遮天?我倒要看看,这事归他舅管,还是归公安局管。” “秦同志转业之后是不是被分配到公安局了?”楚婉问。 “是秦东雄吧,我听说过他的事,现在在公安局,好像是当局长了。”一个嫂子说。 “我去给东雄打个电话。”顾骁出门。 大院里的嫂子们原以为顾团长家的儿子要挨揍,没想到事情发展到最后,竟牵扯出这么多让人不敢置信的事实。 大家都这年纪了,有一定的阅历,看着安年坚定的神情,听着他能准确说出受欺负的女同学名字和当时的全部过程,再对比彭祥明心虚却又要假装镇定的样子,她们立马就知道,这当老师的还真不是好东西。 彭祥明来这一趟,只是想让安年的父母管好他,只要他和唐棠保持距离,就不会坏自己好事。 谁知现在顾团长竟直接出门,去联系公安局局长,他心头一颤,转身就想跑,可突然之间,右腿被狠狠地抽了一下。 钱嫂子“砰”一声,甩着扫帚狠狠地砸到他的腿上。 彭祥明想躲,可钱嫂子性格彪悍,力气还大,打得他无处可躲。 “你们快来!”钱嫂子说,“我一个人打怎么够?” 几个嫂子两手空空,也没钱嫂子这么冲动,怕真把人打坏了会出事,就傻站在一旁。 彭祥明被打得直叫,整个人蜷缩着。 “我没怎么她。” “就是摸了一下。” “别打了,别打了!” 听到这话,钱嫂子更气愤了,往他脸上“啐”了一口,抬起扫帚,狠狠地砸向他的要害部位。 “还摸!我呸!” 彭祥明疼得不行,用力捂住,趁乱爬起来,往外跑去。 钱嫂子在后边骂,一边骂一边追,用力将扫帚甩到他后脑勺。 彭祥明的后脑勺被击中,忽地膝盖窝又被人狠狠踢了一脚,他“咚”一下跪地,两只手被安年制在身后。 “我爸还没回来,你哪里都别想跑。”他说。 钱嫂子骂得累了,双手叉腰,站在原地喘粗气。 赵营长的媳妇对她刮目相看,忍不住说道:“你不是跟顾团长媳妇有矛盾吗?咋还帮上她了?” 光是刚才听安年说起那女同学前后的变化,钱嫂子的心就已经揪起来了,多可怜的小丫头! 钱嫂子没好气道:“谁还没闺女了?这种畜生,给他剁了都不解气!” 话音落下,她正好抬眼,与楚婉对视。 还没来得及翻的白眼卡在眼眶里,因为楚婉的唇角抿了起来,微微上翘。 钱嫂子怔了一下,也忍不住笑出声。 闹啥矛盾啊,大家都是一个大院的,还是和和气气的好。 另一边,徐丽知道将这一切告知校长,父母一定会责怪自己的。毕竟在他们看来,自己的面子更加重要,至于她有多恐惧不安,就只需要用“矫情”和“脆弱”四个字概括。 可她还是鼓足勇气,将彭祥明的所作所为说了出来。 校长皱了一下眉:“是不是误会?我和彭老师谈一谈。” “不是误会。”见徐丽的眸光黯淡下来,唐棠说道,“校长,如果您不彻查这件事,我们就只能去报公安了。” 校长的脸色非常难看。 彭老师是教育局副局长的外甥,这么大的事,哪能直接去报公安,好歹应该先和虞副局商量一下的。 他试图先安抚徐丽的情绪,可突然之间,办公室外传来敲门声。 校长对徐丽和唐棠说:“放心,我会调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提醒彭老师和女同学相处要注意分寸。” 他话音落下,起身去开门,边走边说:“我这边还有点事,都有人敲门了,你们先回去。” 校长打开办公室的门,将视线从两个女学生身上收回,可刚一转头,竟看见站在门外的,是两位穿着制服的公安同志。 这一天,公安同志是从顾家带走彭祥明的,紧接着又来到华京大学,着手调查整件事。 经过一个星期的调查,公安同志将一切因果串联起来。 彭祥明并不是京市人,十几年前在公社小学教书时,就曾因对女学生不规矩而被学生家长举报。他丢了工作,之后没几年,高考恢复,他顺利考上一所大学,之后在他舅舅的帮助之下留校任教。可那所学校,不如华京大学,他舅舅又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给他调了过来。 没过多久,彭祥明的案子判了,而他舅舅以及包庇他的每一个相关人员都丢了工作。 这件事传到徐丽父母耳中,他们不敢相信,这事竟是自己的女儿举报的。 而因为徐丽的举报,公安同志调查时找到好几个与她有相同经历却保持着沉默的女同学,因此彭祥明才能被判得这么重。 “你们放心,公安同志会保护好我的个人信息,这事并没有闹得人尽皆知。”徐丽说。 徐丽的父母这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忘责怪女儿。 “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这只是一件小事。吃亏是福,性子太强硬对你没有好处。” “在爸爸心中,你一直都是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这次究竟是怎么了?” 徐丽没有反驳他们,也不愿再和他们多说什么。 文静并不表示怯懦,经过这一次,她意识到,如果父母不保护她,她就要学着保护自己。 案子尘埃落定之后,徐丽的心头大石才彻底放下,不再惊恐,也不再夜不能寐。 至于她的父母,也许她和他们在很多观念上并不能达成一致,但好在,她快长大了。 …… 阴影并不会彻底消失,但会逐渐淡化,只是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 不过幸运的是,现在的徐丽拥有了朋友。 唐棠和徐丽变成好友,两个女孩一动一静,性格非常互补。安年和她们平时不太能玩到一块儿去,但三个人有同样的爱好,成了学习上的伙伴。 这件事告一段落,楚婉就没再提起过。 之后的大半年,顾骁偶尔会从儿子口中听到唐棠的名字。 他们会一起去图书馆学习,还会互相借阅。 顾骁和媳妇商量着,是不是得关心一下儿子在学校的情况。 楚婉说:“交朋友不是很正常吗?你年轻的时候,难道没有女同学呀?” 顾骁皱了皱眉。 他真没有和女同学交过朋友。 而且,什么叫年轻的时候?他现在才三十多,依旧很年轻啊…… 顾骁决定自己去找儿子聊聊。 这会儿,安年刚放学,他搭着儿子的肩膀,在小院里散步:“年年,你和那个唐棠同学没什么吧?” “什么?”安年问。 “就是唐棠同学……呃,这个……”顾骁把昨晚媳妇教自己的说法全给忘了,硬着头皮说,“学生应该以学业为重,年年,你……” “爸,我真没有早恋。”安年认真道。 “爸也不是说你早恋了,我是相信年年的……就是提醒你,以后在学校发生什么事,回来跟我们说说。” “我知道你们关心我,但是真没有。”安年正色道,“还有,爸,你以后能不能别叫我年年?” “为什么?” “听着难受。”安年一本正经道。 顾骁懒得理安年了。 果然,和儿子说心事最没劲了。 儿子又不是小棉袄! “下个星期三记得早点回来。”顾骁说。 “知道。” “你知道是什么日子?”顾骁挑眉。 “妈妈的生日。”安年说,“一大家子人要给妈妈过生日的。” 顾骁:…… 安年记不记得他爸的生日? 算了,不问了,免得生气! 爸爸不搭理自己了,这正好,安年可以好好陪芝芝玩。 他进了屋,这会儿岁岁守在饭桌前,监督芝芝吃饭。每天晚上,妈妈都会先给芝芝做饭,之后再和爸爸一起进厨房准备一家子的晚餐。 两岁多的芝芝,已经学会自己吃饭。 此时此刻,小团子面前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个洋娃娃,一起陪着她。 只是她还不太会用勺子,经常把自己喂成嘴巴油汪汪的小花猫,不仅吃得特别慢,还时不时抬起头,看看洋娃娃。 岁岁不理解。 洋娃娃自己又不会跑掉,为什么要盯着呀! “以前姐姐吃很多很多饭,吃了饭才能长得和哥哥一样大。”岁岁说。 “芝芝也要快快吃饭,才能和姐姐一样大。”安年也提醒道。 芝芝的眸光清澈又稚嫩,看向自己心爱的洋娃娃。 小团子自己还握不好勺子,倒是能将勺子递到洋娃娃嘴边。 她像模像样的,还怕娃娃烫着,鼓着腮帮子吹了吹勺子上的饭,奶声奶气道:“吃饭饭……” 娃娃吃了饭,才能和芝芝一样大? 安年发现,原来两岁多的小不点,也是有逻辑的。 可惜爷爷不在边上,要不然他一定会去干休所炫耀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彩虹棉花糖、grace2瓶;609777391瓶; 小寡妇二婚娇宠日常[七零]最新章节列表 第71章 正文完 自从升为报社的副总编之后,楚婉肩负的责任比从前要重。她还这么年轻,要成为这么多同志的领导,自然就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否则难以服众。 这一点,没有人比顾骁更了解,因为他刚被调任到总军区,之前那位军官留下的内部矛盾问题就全落到他身上。好在夫妻俩都不需要彼此操心,他们的能力,足够处理眼前遇到的问题。 林丽华拿着一封信,伸手握住楚婉办公室门的把手,推门进去。 办公室的门突然就被开了,楚婉放下纸笔,抬起头看了一眼。 “婉婉,这里有你的信。”林丽华自然地走进来。 “是郭青香寄过来的,婉婉,真不知道她怎么还好意思给你写信,当年是她自己不要脸,还没结婚就——” “下回把信拿过来就好了,不用特地去看上面的寄信地址和寄信人的名字。”楚婉打断她的话。 “婉婉……”对方愣了一下,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出去吧,下次进来之前记得敲门。”楚婉冷淡道。 林丽华的脸涨得通红,闷声道:“知道了,楚副总编。”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她咬着唇,一肚子委屈。 楚婉升上副总编,她是最不服气的一个,明明自己资历深,学历也不低,只是不像楚婉有这么多研究选题的机会而已。 林丽华有意无意地表现出自己与楚婉的亲近,也不愿意尊重她,是因为知道报社里这群老同志是什么样的心思,他们看得起有本事的人,但又瞧不起太好拿捏的,只要一再向他们灌输楚婉的性子有多软,他们就越是不听从她的安排,到时候领导就知道楚婉不能胜任这个职位。 然而她没想到,现在楚婉居然还在她面前摆起领导的派头! “她刚才是被楚副总编赶出来的吧?” “她进去的时候没敲门,我就已经想提醒了,不过人家走路鼻孔都是朝天的,我也不敢说。” “真以为楚副总编是这么好欺负的呀,当初郭青香和她对象那件事情,就算楚副总编没发脾气,可人家半点亏都没吃,还因此更加受领导重用了。” “其实楚副总编对我们已经挺好的了,也就是在工作上严格了一些,私底下从来不会有领导架子,就只有林丽华,总想爬到人家头上去……” “林丽华还一直在私底下悄悄说闲话,说楚副总编有多大的脑袋就该戴多大的帽子,可我看着,楚副总编的能力比她要强多了。” 林丽华咬紧牙关,尴尬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她胡乱拿出一份材料看着,目光望向楚婉办公室的方向。 办公室有一扇小窗,楚婉坐在位置上,午后阳光洒进来,照得她的肤色更加白里透红。 她打开了信封,取出信纸,此时正静静看着信。 楚婉没想到郭青香会给自己写信。 将近三年的时间,她没有任何音信,汤嫦和凌月银偶尔会念叨着,但并不知道她老家的具体地址,也没法主动联系。 在信中,郭青香写了自己的近况。刚回到村子的那一阵子,有村民们说些闲言碎语,毕竟当时她都已经把对象带回家了,没想到才过不久,不仅婚没结成,还丢了工作,从前能给父母带来体面的闺女不再体面了,被谈笑议论是显而易见的。 郭青香消沉过很长一段时间,无数次想起自己的境地,再回忆起邓崇当着同事们的面说出的那些刻薄话,她甚至想要直接了结自己的生命。可在最后关头,是她哥哥拉住了她。 家人们没有嫌弃她,是他们的关爱,拉着郭青香走出泥沼。她一度非常后悔,怪自己辜负了三个朋友们,也辜负了自己。好在一切都会过去的,如今她在老家的县里找到一份工作,单位肯定不像在京市报社这么好,不过很适合她。在单位里,她终于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是个有用的人。 这封信是郭青香在鼓足勇气之后写的,而知道她近况之后的楚婉相信,此时的汤嫦和凌月银,应该也松了一口气。 毕竟,她们经常担心,生怕回到老家之后的郭青香做傻事。 即便郭青香的老家,离京市太远了,也许她们几个人都不会再见到她,不过当年的情谊不是假的,她放下过往,总归是一件好事。 在信中,郭青香时不时就要提起曾经她们在大学校园时发生的小事,这些文字,自然而然地勾起楚婉的许多回忆。 当年她们各自有各自的梦想,对未来也满是憧憬。 此时此刻的她们,虽并不都完成了从前的理想,可也都过得很好。 郭青香有了稳定的工作。汤嫦在劳动人事局得到许多机会,去年年初和曾宏峻结婚,在喜宴时,曾家人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溢出来。 至于凌月银,她换过几份工作,都不太适应,居然想要做个体户。她父母对此非常反对,可敌不过她的软磨硬泡,人家说了,要将兴趣发展为事业,将来不仅仅是京市,在各个城市,都会有她开的糕点店。 凌月银一开始没这么多钱,租不了店面,就只推着一辆小车在街上卖糕点,之后攒了一些钱,又向父母要了一些,仍旧差不少。楚婉尝过她做的糕点之后,拿出自己多年的积蓄,准备借给她,可凌月银突然想出一个主意,让楚婉与她合伙做生意。 楚婉出钱,凌月银出力,有模有样地请人拟合同,赚到的钱,两个人按照比例分配。小店终于开张,生意居然很不错。凌月银的父母仍旧觉得女儿念这么多书,竟跑去开小店,实在是可惜,可一个转头,他们闺女在幸福餐馆处的对象,居然会在课余时间去店里帮她一起张罗着卖糕点和饼! 这俩两个大学生到底是图什么啊! 早在刚进大学的时候,楚婉没想到盼着在京市扎根的郭青香会回老家,没想到对谁都不冷不热的汤嫦会和对象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更没想到凌月银竟会放弃稳定的单位工作,跑去当个体户。 可不论发生了什么,楚婉还是和从前一样,坚信她们都将拥有光明的未来。 …… 八七年的七月九日,是楚婉三十岁的生日。 一家子人瞒着楚婉,悄悄准备好,想要给她过一个难忘的生日。 项静云和姜曼华是负责买礼物的,两个人相处多年,几乎要处成老姐妹,约着一起去逛百货大楼,看见什么都心动。 虽然姜曼华的家底实在是太过于丰厚,可项静云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两个人时常在售货员面前争着抢着要掏荷包,搞得售货员一脸为难,收谁的钱比较好? 她俩一个是当婆婆的,一个是当妈妈的,都想给孩子挑选最好的礼物。 然而问题是,楚婉什么都不缺。 “要不给婉婉买一支钢笔?” “婉婉起码有六支钢笔了。最近她最喜欢的是安年和岁岁攒压岁钱给她买的那一支,每天都要用,如果咱们也买了,兄妹俩这些年的钱就白攒了……” “要不买一件大衣?我上次看见那个毛呢绒的大衣,看着还挺时髦。” “时髦的东西要找莹莹一块儿买啊,要不咱俩选的,她们年轻人看不上。” “那怎么办呢?”项静云陷入沉思。 这时,百货大楼的售货员说道:“阿姨,我听说最近友谊商店和京市饭店的柜台到了一批进口的口红,要不你们去看看?” “我们都这年纪了,还涂什么口红啊……”项静云笑吟吟地摆摆手。 售货员:…… 刚才她俩好像是说要给闺女买,她才这么提议来着。 不过现在反驳,人家该多没面子呀。 “阿姨,就算是这年纪,也可以涂口红啊。”售货员嘴巴甜,说道,“涂口红显气色。” 姜曼华是高考恢复之后才回京市的,对当年的很多情况都不太清楚,可项静云记得,早在十几二十年前,出了一份文件,所有带“香”字的化妆品都要停止生产。 直到几年前,出台了另外一份文件,情况才好转了些。 顾莹是赶时髦的人,俩女同志在前些年拥有口红了,可项静云和姜曼华没有。 她俩一合计,突然有些蠢蠢欲动。 “要不咱们去看看?” “去看看吧。” 望着她俩欢喜的背影,售货员“噗嗤”笑出声。 这两位阿姨,估计是真把给家里闺女买东西的事儿抛在脑后了! …… 明天一早就是嫂子的生日了,顾莹和齐远航特地跑了一趟市里,去凌月银的糕点店,让她给楚婉做一个蛋糕。 现在的生日蛋糕可大了,一整圈都挤满了奶油,而且奶油还能挤成小花朵的样式。顾莹让凌月银做得大一些,再大一些,虽然这样的奶油蛋糕有一点奢侈,但是看着实在是太气派,向来崇尚“华而不实”的顾莹,对此满意得不得了。 生日蛋糕得现做,要花费不少时间,凌月银拍着胸口说包在自己身上。 “不用给我钱了,就当我送给婉婉的礼物吧。”她笑道。 “不行!这礼物是我想送的,你可别跟我抢啊。”顾莹笑道。 凌月银实在拗不过顾莹,只好收下她的钱,想着要在做蛋糕的时候多花一些心思,将这生日蛋糕做得更别致一些。 从糕点店出来,顾莹挽着齐远航的臂弯,夫妻俩到处逛了逛。 这会儿他们出门没带着小捣蛋呼呼,两个人终于能单独相处一会儿,齐远航一个劲直乐。 现在回想当年,就像是一场梦一般,那会儿莹莹喜欢的人是军区医院的邢医生,他差点就要放弃了,幸亏后来事实证明,邢医生不太行。 还是他好! 齐远航提起往昔他们俩处对象的一幕幕,心中感慨,不由深情地望着媳妇。 可突然之间,他发现自己媳妇盯着不远处一个男同志看,看得都快入迷了。 “顾莹同志。”齐远航不悦地提醒。 顾莹的眸光亮晶晶的,用力拽了拽爱人的胳膊:“齐远航,你快看那个男同志!他留的发型好时髦啊,你也留一个,好不好?” 齐远航拧了拧眉。 他媳妇自己赶时髦也就算了,居然还让他学着人家留长发? 不可能! 向来顺着媳妇的齐远航,这一回无情拒绝了她。 顾莹一脸失望,可听他说起不能违反部队的规定,只好叹了一口气,没再坚持。 只能等着呼呼长大,让呼呼留长发了。 齐远航哪能不了解莹莹这会儿在想什么。 等到呼呼长大之后,他要再次拒绝! “不知道呼呼现在在做什么。”齐远航扯开话题。 “爸看着他呢。”顾莹说,“不过以呼呼的精力,我猜爸也吃不消,说不定现在咱儿子在俊伟家里玩。” 祁俊伟家的奇奇是岁岁的“小弟”,自从岁岁搬走之后,这孩子都快哭得昏天暗地了。 难以想象,从前那个敏感、怯懦的小男孩,如今能够勇敢表达自己的情绪,说起来,一切都归功于祁俊伟。作为父亲,祁俊伟非常负责,在大院里都算是数一数二的好爸爸。 奇奇意志消沉了许久,经常跑到顾莹家,问岁岁什么时候才回来。呼呼喜欢跟奇奇哥哥玩,就跟在他的身后,成了小尾巴。 慢慢地,奇奇也把呼呼收成自己的“小跟班”,上哪儿都带着呼呼,俩孩子的急速升温。 虽然顾莹也搞不明白,奇奇为什么要和一个三岁都不到的小娃娃做朋友,不过她能说什么呢?有奇奇哥哥帮呼呼释放精力,她简直是谢天谢地,当然是什么好吃的都要给这乖孩子留一份了! 顾莹对奇奇好,除了感谢这孩子帮自己陪儿子玩之外,还有个原因,他确实有点让人心疼。听说几个月前,楚月写信来哭诉、借钱,被祁俊伟拒绝了,估计她离开京市去做个体户之后,并没有比从前在大院过得好。这一点,顾莹并不意外,楚月向来眼高手低,永远不会满足自己所拥有的,就只能这么折腾下去了。 夫妻俩在市里逛了一圈又一圈,心中有着同样的“信念”,绝不回家带孩子! 但时候不早了,脚也逛酸了,总得回去的。 到成湾军区时,顾莹估摸着呼呼要朝着自己飞奔而来。 果不其然,自己的身影一出现,精力旺盛的呼呼就大声喊:“妈妈!” 夫妻俩走上前。 上天是公平的,呼呼的运动能力特别好,可表达能力还没发展完全,他蹦蹦跳跳,嘴巴就没停过,只是“叽叽哇哇”说了一大串话,他们听得耳朵都快要起茧子,都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还是边上的顾老爷子给他们解释:“呼呼不想只给你们当儿子,自己也要当爹了,这不,刚认了个儿子。” 齐远航听得一脸欣慰。 听说芝芝已经学会了自己玩过家家,没想到这才没几天,他们家呼呼也学会了新技能。 只不过,两岁多的孩子一开始玩过家家,就想着当爹了? 齐远航蹲在呼呼面前,笑着问:“呼呼,你儿子呢?” “是呀,你儿子在哪里?”顾莹打趣道,“你没有闺女吗?” 呼呼转头看爷爷。 顾老爷子神秘一笑,喊道:“小黑!” 刚才还在满院子疯跑的小黑狗撒着小短腿跑过来。 齐远航和顾莹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 呼呼撸了撸小黑的脑袋,指着爸爸妈妈奶声介绍道:“是爷爷、奶奶。” 顾老爷子朗声大笑。 顾莹:…… 她敢确定,呼呼玩过家家的游戏,是自发的,认小黑当儿子的游戏,也是自发的。 不过,让呼呼教小黑喊爷爷奶奶,绝对是他爷爷教的! 她抬起头,看向齐远航,准备和齐远航一起控诉一下顾老爷子。 谁知道,他居然已经放弃挣扎。 因为齐远航发现,自己的宝贝儿子,笑得实在是太天真可爱了。 既然孩子这么开心,他这个伟大的爸爸,愿意委屈自己! …… 七月九号一早,楚婉是被屋子里的阳光晒醒的。 和往常一样,这是一个闪亮的清晨。 每一周的星期天,都是休息的日子,楚婉一睁开眼,眼睛就被顾骁手动合拢。 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妈一早就过来带着芝芝了,让你多睡一会。” “哪个妈呀?” “两个妈。” 楚婉伸了个懒腰,有点闷热,纤细白皙的腿踢开被子,开始心安理得得赖床。 顾骁看着自己媳妇懒洋洋的模样,唇角不自觉翘起。 他转身,将她圈在怀里,温热的唇轻轻落在她的额间。 楚婉眨了眨眼,伸手抚了抚他的脸,始终清澈水润的眸光中染着笑意。 为什么看了这么多年,她爱人还是这么英俊呢! “爸爸!我们该出发啦!”外边岁岁的声音响起。 “爸,我和岁岁在门口等你。”安年也喊道。 顾骁被兄妹俩一催促,说着“来了”,起身时还不忘再偷亲媳妇一口,急匆匆的。 “你们要去哪里啊?”楚婉好奇地问。 “带孩子出去玩。”顾骁笑道,“去公园。” 楚婉一脸茫然。 安年和岁岁都这么大了,居然还是对去公园这么感兴趣吗? 一大早,都在门口等着了! 顾骁带着安年和岁岁出门了。 楚婉赖了一会儿床,起床去客厅的时候,发现芝芝被她奶奶和姥姥抱着玩儿。 “芝芝不跟哥哥姐姐一起去公园玩吗?”楚婉问。 芝芝歪着脑袋,摇摇头:“芝芝给妈妈——” 姜曼华赶紧捂住芝芝的小嘴巴。 项静云也连忙招招手:“婉婉来吃早饭。” 楚婉傻了一会儿,怎么今天家里人都奇奇怪怪的? 她吃了早饭,抱着芝芝玩了一会,又和两个妈妈一起看了看电视。 姜曼华时不时看一看手腕上的表,还让项静云看。 怎么大家还没来呢? 俩老姐妹培养出默契,都知道彼此在想什么,用眼神交流。 楚婉一开始还在琢磨她俩到底在研究什么,忽地目光被她们的唇色深深吸引。 “妈!”楚婉说,“你们俩涂口红了?” 项静云和姜曼华愣了一下,随即同时捂住自己的嘴。 “我都说咱们年纪大了,还是别抹这玩意儿了……”项静云难为情地说。 “又没抹多少,就是轻轻蹭了一下,怎么都能看出来啊!”姜曼华说,“要不我们去擦掉吧。” 楚婉彻底被她们逗乐了。 “涂口红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她笑道,“不用擦掉,好看。” “真的好看?” “真的。” “曼华,咱们再去照照镜子……” 她俩乐呵呵地找镜子去,芝芝被重新塞回妈妈的怀里。 她不知道姥姥和奶奶在笑什么,就咧开小嘴巴,跟着一起笑。 小团子不怎么哭,特别喜欢笑,一笑起来,眼睛就弯弯的,平时楚婉最喜欢逗她了。 可现在,楚婉不逗她了,决定趁着姜曼华和项静云不在边上,打听一下一家子人为什么神神秘秘的。 “芝芝,你刚才说要给妈妈什么?” “就是姥姥和奶奶捂住你嘴巴的时候,你想说什么呀?” 这个问题,对于芝芝而言,显然太难回答了。 可她在妈妈孜孜不倦的引导之下,居然还真软乎乎地开口:“过生日呀。” 楚婉一怔,回头看一眼日历,才回过神。 自从参加工作之后,她就不记日期了,只记什么时候是星期天。 没想到一转眼,一年的时间又过去,原来今天是她的生日! 一家人忙忙碌碌的,是要在农历生日这一天,给她一个惊喜吗? 楚婉突然叹气,早知道就不提前向芝芝打听情报了! 见妈妈叹气,小团子也有样学样,叹了一口气。 照完镜子回来的姜曼华和项静云顿觉大事不妙。 芝芝不靠谱! …… 虽然楚婉知道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但其实并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她还顺带着安慰婆婆和妈妈:“如果是惊喜,就要等到傍晚他们过生日的时候才开始开心,现在提早告诉我,我就可以从大清早就开始开心了!” 到了下午,齐远航和顾莹带着呼呼和生日蛋糕来了。 蛋糕是被凌月银精心包装过的,装在一个小盒子里,楚婉好几回想要凑上前悄悄看一眼,可他俩都不答应。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再看!” 顾老爷子有午睡的习惯,还认床,因此他下午睡醒之后才从干休所过来。 来的时候,他还顺便牵着他的小黑狗。 这才算一家人整整齐齐! 芝芝和呼呼都没吃过蛋糕,可她听大人一说,就知道这一定很美味。 两个小团子一起,围着饭桌打转,同时对小黑严防死守。 他们要保护好蛋糕! 没过多久,顾骁带着安年和岁岁回来了。 看着媳妇笑吟吟的模样,他走上前,说道:“婉婉,闭上眼睛。” 楚婉抿着唇笑,在安年和岁岁的督促下,配合地闭上眼。 “妈妈,这是爸爸带着我和哥哥给你准备的礼物。”岁岁说,“又香,又好闻!” 芝芝和呼呼同时吞了吞口水。 是什么好吃的哇! “谢谢岁岁和年年。”楚婉失笑,鼻尖飘过一丝香气,是顾骁从身后拿出一束花。 她睁开眼睛,一脸惊喜。 送花的主意,是顾骁从电影里学来的。 京市没有鲜花店,稍远的城市倒是有鲜花市场,但是来不及特地去一趟,他打听过后,带着去京郊的一个小花园,由花园主人带着,挑选了这一支又一支鲜花,包成花束。 花朵鲜艳又漂亮,被楚婉接过时,让顾莹想起一句不太时髦的话。 人比花娇! 她一脸羡慕:“我哥真有心。” 齐远航感受到压力。 “用电影里的话说,咱儿子这是不是叫浪漫?”项静云说完,斜了顾鼎山一眼,“你就不如咱儿子。” 顾鼎山也感受到压力。 姜曼华见闺女唇角幸福的笑容,顿时自己也笑得比花还要灿烂。 她拉着项静云说:“把咱俩的礼物也拿出来!” 项静云赶紧道:“对对对!” 一家子人都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还都是包装好的。 楚婉收得都要手软,有些感动和鼻酸。 她已经逐渐忘记被人奚落、嫌弃,有家却不能回的心情。 可现在,又不自觉回想起那一幕幕。 要是有人对当年的楚婉说,她会拥有这一天,会拥有这么多的爱,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可这么多年,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这一路走来有过心酸挣扎,也有过委屈。 可楚婉终于彻底挣脱了原剧情给自己安排的命运。 见她的眼圈红红的,顾骁低笑道:“过生日这么开心,怎么还哭呢。” “不哭不哭!”顾莹说,“嫂子,我们看看蛋糕。” 齐远航打开了从糕点店买来的蛋糕。 这是凌月银亲手做的,大概是不希望自己准备的蛋糕和外边买的一样,她还特地给这蛋糕增加了一些新意。 新意就是,蛋糕上写了八个大字——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除了两个小朋友,可两个小孩子之外,其他人都有些懵。 楚婉破涕为笑:“这是在过大寿吗?” 大家也都笑出声。 反正是吉利话,管他是不是过大寿呢! 蛋糕被摆到桌上之后,顾骁又回房,拿出一个盒子。 “婉婉,这是我的礼物。”他说。 “是相机!”楚婉又惊又喜,“我一直都想买的。” 她立马打开包装盒,从里面拿出相机,研究了半天,眼睛都快要比星辰还要明亮了。 安年和岁岁定睛一看,顿时觉得爸爸不厚道。 他怎么能准备两份礼物呢! 芝芝还太小了,但直到这时,她终于意识到过生日是怎么个流程。 得给妈妈准备生日礼物啊! 好在岁岁最了解妹妹了,拉着小团子的手,走到妈妈身边。 “芝芝亲妈妈一口,就是礼物啦!” 粘人的芝芝一听,歪了歪脑袋,踮起脚尖,撅着小嘴巴要亲亲。 楚婉俯身,就听见“吧唧”一声,小团子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吻。 “这礼物真好。” “以后咱们家的全家福,就不用特地跑到照相馆去拍了。” “要不现在就拍一张吧?” “好啊。”楚婉欣喜道,“我来拍。” “你是今天的寿星,怎么能让你当照相师呢。”齐远航说,“我来。” “远航也不能拍,一家人的全家福,一个人都不能少。”顾鼎山认真道。 齐远航顿时一阵感动。 没想到老丈人的心,这么细! 只是正当他一脸激动时,顾老爷子还顺手捞起了满屋子跑的小黑狗:“小黑也要拍。” “那就请大院里的邻居帮个忙吧。”楚婉笑着出门。 大院里的嫂子们刚才就想来顾家凑热闹了,现在一听这话,纷纷自告奋勇。 不会用照相机,没关系,楚婉会教她们的! 几个嫂子围在一块儿,听楚婉说着该怎么拍照,点头如捣蒜。 最后,一个嫂子严肃道:“我会了!” “你听懂了?” “真的吗?我都还没学会呢!” 大家说说笑笑,最后照相机到了这柯嫂子手中。 她一脸紧张,学着照相馆里照相师的样子,微微半蹲。 “等一下,我还没过去呢!” 楚婉赶紧跑回到爱人身边。 一家人对着镜头,露出笑容。 “我要拍了啊——” “怎么拍来着……” “哦哦哦,会了!” “听见咔嚓的声音,就是拍成功了。”楚婉说。 “咔嚓!”柯嫂子直接大喊一声。 一家子人忍不住笑起来,谁知柯嫂子还真摸索着学会了,突然按了一下快门键。 相机终于发出“咔嚓”一声。 顾骁转头看着媳妇,唇角不自觉弯起。 楚婉的笑容甜美,一如往昔般纯粹。 “拍了吗?” “大家是不是都笑了?” “呼呼和芝芝有没有拖后腿啊!” “爷爷拖后腿了,我看见他的脸好臭哦!” “笑了!我最后明明笑了!” 全家人的笑脸被镜头捕捉,在时光中定格。 时光悄然流淌,幸福美好的生活,却会始终延续下去。 作者有话说: 正文结束啦,谢谢小可爱们这两个多月的陪伴,今天评论区掉落红包~ 接下来会休息几天再更新番外。(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吗?) 最后求一下收藏~ 【下一本《小嫂子海岛娇宠日常》、《和豪门对照组妈妈觉醒啦》求收藏~】 【作者专栏求收藏!!!】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i、偏偏30瓶;落舞25瓶;小不点20瓶;6666666、聊赠一枝春10瓶;闻人盼巧、41938463、sherry5瓶;爱画画的小老虎2瓶;隔街少年、monilt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