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袭》 章节目录 第1章:羽化 阳春三月,细雨迷蒙,满天的细丝同初抽条的柳树相依相偎,说不尽的缱绻。 乍暖还寒,尚余料峭,此时的春水最是冻人。若是四肢用铁链捆着,绑在木板上,头上放着一只铜盆,里头就装着这么一盆“冻人”的春水,一滴一滴流入头皮开着的小孔中。 说是生不如死,也莫过如是了。 这样的刑罚,只怕是铁打的人都扛不住。 魏运目光呆滞的躺在这间四面无光的屋子里,若不是水滴滴到身上的钻心疼痛,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 门忽而打开了,许久不见天日的他被外头的亮光刺的眼睛都睁不大开,直到门关上,屋内升起了等,他才看清了来人。 魏运瞳孔微缩,仿佛看见了什么煞星。 黑袍金面具,王剑赤霄名——内卫统领,赤霄。 内卫统领赤霄,居然亲自来了。 赤霄坐在了魏运身旁的长椅上,眼神冰冷的看着魏运,声音雌雄难辨,唯一能听出的就是话中的讥诮之声:“很意外见到我吗? 今年二月开始,望京两家食肆,一家乐坊和一间酒楼接连被官府查抄。这四家铺子,都是四年前就设立在望京的,里面大多是内卫旧人,坐拥着无数机密。份量可想而知,有人把他们都卖了,我自然要看看是什么人物。” 若不是安插在神策军里的眼线及时传来了消息,赤霄急忙安排这些人撤离,只怕这四家铺子里面牵涉的人,都要折在神策军手里。 但即使是这样,还是死了好几个人。 魏运闻言,一言不发,紧紧的抿着嘴唇。 “如此顽固,莫不是长公主在背后指示?”赤霄目光微沉。 魏运是晋宁长公主的马奴出身,当年得长公主赏识举荐,这才入了内卫。 “长公主不理朝政多年,这与她又何干?”魏运终于有了一点生气,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赤霄。 赤霄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你入内卫已有五年,内卫的规矩你又岂是第一日知,你是长公主举荐,你通敌叛国,却又对长公主忠心耿耿,焉知不是长公主授意。再者,长公主昔年权倾朝野,一人之下,谁知不会想要再进一步,遂而和北齐勾连。” 魏运睚眦欲裂,青筋暴起,“你这是诬陷,长公主深的陛下信任,你若是胆敢构陷长公主,便是自寻死路!” “是不是自寻死路我不知道,但是长公主必然会惹上一身骚!如今北齐不宁,南晋亦不太平。长公主好几个门客都接二连三的出事,只怕长公主如今亦是不好过。” 魏运听着赤霄的话,神色莫名未测,刚要反驳,身体里却渐渐泛起一丝痒意,那股百爪挠心的感觉再次从经历折磨之后枯瘦的身躯袭来,仿佛四肢百骸都遍布爬行的蚁虫。 他的眼神渐渐迷离,双目迷茫,只有每天到这个时候,他如枯井一般的双眼才会充斥各种欲望。 被锁链困住的四肢开始挣扎,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赤霄看着在欲海中挣扎的魏运,垂了垂眼眸,纤长的睫毛挡住了眼中复杂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她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面具女子,女子赶忙拿出一只瓷瓶,将瓷瓶中白色的药丸倒了出来,递给了赤霄。 药丸圆润细腻,在烛光之下显现出温柔而又细腻的光芒,好看的就像一颗玉珠。 它也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羽化”,服之如升仙,故名“羽化丹”。 只是一颗造价极贵,且服之上瘾,损伤身体,早在南北朝还未分裂对峙的时候,当时的皇帝就已经全面禁止了这样的药丸。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一些见不得光的地方,又出现了这些药丸。她也是偶然才弄到一颗。 赤霄将羽化从魏运的口鼻晃过,此刻的魏运被药瘾刺激的看不到大清楚东西,但是鼻子对羽化却是格外的敏感,“赤统领,给我,求你给我……求你……求你……” 他痛苦的低吟,此刻的他,已经不见当年从公主府里刚出来时那副坚毅的模样,铮铮傲骨在一颗小小的药丸面前尽数化为齑粉。 “为什么要出卖?告诉我,药丸就给你。”赤霄放低了声音,话中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只是目光十分的清冷无情,甚至还带着几分嘲讽。 在药瘾控制下的人本就十分薄弱,能拿到药,连命都可以不要,“珠娘……” 刚吐出几个字,魏运就陡然的顿住,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双唇紧紧抿起,借着幽暗的珠光,赤霄可以清楚的看到从魏运口中流出来的鲜血。 赤霄目光中漫起一丝冷意,连忙掐住了魏运的下颌,轻而易举的将药丸给他塞了进去。 她已经要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如今给他喂药,是防止魏运在意识不清的时候咬舌自尽。 魏运明知被抓之后只有死路一条,却依旧如此求生,却又不肯说出背叛原因,果然是有牵挂。 那颗药丸的作用果然很大,魏运刚一服下,原本百爪挠心的痛苦之色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飘然欲仙的模样。 约么等了一刻钟,魏运的目光才逐渐清明了起来,他看向赤霄之际,才有了惶恐与惧怕。 “珠娘是一个很好听的女儿家名字,是你的爱人吗?” 暗探岂能和敌国女子生情,也亏的魏运久为暗探,将此事遮掩的极好,他们一时半会儿没往那处想,也没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说来也可笑,魏运何等坚毅,在药瘾面前,宁可咬舌,也不肯泄露出那女子分毫,却愿意为了那女子,置家国与袍泽于不顾。 她是该说他情深不悔,还是该说他狼心狗肺? 赤霄居高临下,语气讥讽,“‘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如今我留你已无用,不过你放心,念在同僚一场,就算是翻遍望京,我也会把珠娘给找出来,给你陪葬。” 她的目光不带一丝情感,宛如一柄赤霄宝剑,锋芒尽显:“你久为内卫,经受酷刑,仍旧喘息至今,不知你的心上人是否也能如你一样。” 魏运闻言,神色慌乱而惊恐,“赤霄,你敢!我是长公主门人,你若是敢动珠娘,若我能活着出去,必定去劝说长公主,让她废了你这个内卫统领——” “还敢提长公主。”赤霄目光中划过一丝难察觉的失望之色,“长公主若知有你这样的门人,合该谢罪才是!莫说是你和你的心上人,就算是长公主通敌叛国,我也照杀不误!罢了,你就好好待在这里享受你最后的时光吧!” 魏运一通咒骂,或威胁,或央求,赤霄却不愿意再耗费时间。 赤霄离开暗室之后,接连在墙壁上按了几下,便拐进好几个密道。 在清泉山的某个石洞中,便出现了一个带着丫鬟仆妇躲避暴雨的貌美妇人。 旁人或许看不大出来,但是曾经受长公主恩遇的魏运若是在此,必定会惊讶,那位美妇人身边的婢女,不就是曾举荐过他的伯乐,晋宁长公主李盛袭身边的医女盈笑吗? 章节目录 第2章:西戎 李盛袭看着渐晴的天色,眼眸之中带着几分疲倦。魏运曾是她的马奴,因为武艺出众,又有追踪天赋,为人坚毅憨厚,她才举荐他为内卫。 因为内卫需要绝对的忠心,尤其是遣往敌国的内卫,更需要一颗忠诚不二的心。 却没有想到魏运也会背叛。 “雨停了。三娘这段时间噩梦频频,本就没有休息好,不如早些回庄子里休息吧?”盈笑给李盛袭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 身为北齐暗探之首,李盛袭有很多个身份,如今的身份,便是望京富商赵长同的前妻,梁三娘,梁音。 赵长同置外室,外室怀孕之后,便想以妻礼聘进门,念及梁音娘家无人,又怕梁音捏着三不去不肯和离,更怕梁音去告他停妻更娶。所以给了梁音一笔不菲的银钱,也将梁音嫁过来时所带来的別庄田产尽数退回,梁音这才答应和离。 和离之后的梁音日子过的极为滋润,既无夫家,又无娘家,还有花不完的银钱。 三年前梁音出了点意外,自己和一群亲近的仆妇都因此丧命,故而李盛袭便借了这份皮囊。 梁音“坠崖”,死里逃生,忘掉一些事情也实属正常。而她又极为擅长易容,根本没人能够看出端倪来。 李盛袭带了一群人回了別庄,回到別庄。清泉別庄就在清泉山脚下,依山傍水,景致极佳。 李盛袭倚在金丝楠木的美人塌上,目光有些怏怏,盈笑越过翡翠宝山屏风,端了一碗镇静安神的药上来。一旁的留今则在珐琅浮雕炉上升起熏香。 她近来噩梦连连,精神委实不佳。做的梦也有意思,她梦到几年后,南北一统,她阿兄驾崩,阿兄的幼子登基,朝政把握在权臣手中。内卫分崩离析,她的旧部个个下狱,而她自己,也在返回南晋王都临熙的过程中,被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最终在菱花渡被万箭穿心。 这梦也可笑,她才二十二岁,她的阿兄也才三十六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哪有那么快驾崩?国中太子尚在,又哪里轮的到幼子登基。 至于她在菱花渡被万箭穿心,那更是可笑,四年前她亲自带兵收复的锦中。菱花渡是锦中要地,至今她的部将徐焕之还带着十万大军镇守在那里。她死在哪里,都不可能是菱花渡。 只是梦中万箭穿心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真实,她又做了好几夜的梦,心中竟然真有几分不安。 “留今,通知念昔,叫她去查一查和魏运交往的人当中,是否有叫珠娘的女子。去细查。” 那个叫珠娘的女子,绝对有问题,其实抓不抓到珠娘如今也没有什么关系,前来查抄铺子的人是神策军,神策军又是宦官麾下。想也知道珠娘是宦官的人。只是想起魏运方才模样,想想那些死掉的内卫,她总是不甘心。 说完,她又接过盈笑手中的药碗,手中的勺子正漫不经心的搅和着药,“笑娘,羽化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这件事情最是要紧不过,羽化危害,不可轻视,如今南晋北齐相对,却四年不曾起战事,两地相隔不过一江,榷场繁茂,时有往来,若是这玩意儿流入南晋,用来削弱南晋国力,简直是兵不血刃。 “是前些时日,属下在一家青楼中偶然所得。”盈笑并非如留今一般,是以梁音的侍女的身份在北齐立身。她是望京城中的一名女医。只不过是梁三娘自三年前的意外之后“多病”,她这才常往来清泉山庄。 “青楼?国丧未过,哪一家青楼敢开门?”李盛袭凤目轻垂。 北齐永平帝三个月前刚死,新帝登基不到百日,虽说如今国丧将尽,但是到底还是没出国丧。青楼如今开张,不是上赶着找死? “开门倒是没开门,但是有些暗地里的营生还是在的。入夜坊门一关,外边的灯不点,也没有人知道。就算有金吾卫巡夜,但是一见是官宦子弟,也就装聋作哑,不去惹这个麻烦。” 左右只是国丧,又不是金吾卫家里自己闹丧事情。 永平帝被外戚掣肘,后来扶持宦官与外戚相争,倒也的的确确削弱了外戚势力。 只可惜坐镇后宫的周太后手腕强硬,愣是没让永平帝留下一个孩子。最终只得过继宗室子为君,这其中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外界不得而知,只知选的这个新君,并没有什么手腕。 如今外戚依旧飞扬,宦官更是跋扈,北齐的局势,乱着呢。 当然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正是他们南晋暗探行动的好时候。 “那家青楼?” “是平康坊中的香云坊,香云坊吟枝病了,属下在给她诊治之时,在她她屋子里的地上捡到了这一丸药。” 李盛袭搅着汤勺,慢悠悠的喝了口药,“吟枝?她身上有服药的痕迹吗?她又是怎么病了?” 盈笑摇了摇头,“倒是没有服药的痕迹,置于为什么病了……” 盈笑有些迟疑。 “我长到现在二十二岁,有什么没见过?你说就是了。”李盛袭摆了摆手。 “因为房事过多,所以伤着了……”话说完,她有些小心的看着李盛袭。 李盛袭面色未变,只是微微皱眉,“吟枝虽不是秦轻鸿那等花魁娘子,却也算是名妓,怎会轻易让人如此作践?” 并非达官显贵有多爱惜吟枝,是那些达官显贵爱惜自己的名声,况且吟枝的身价又在哪里,老鸨哪里真敢舍得让吟枝一下子陪那么多人。 不过再一细想,好像又在情理之中,若真是爱惜名声,又怎么会在国丧期间去逛青楼。本就是无甚规矩,又吃了这羽化丹,自然就开始作践人了。 没等盈笑说话,李盛袭又开口说道:“如你所言,你既能捡到,那就说明,这批人是前一天晚上去过青楼的。” 李盛袭轻笑,要查羽化丹不容易,查查哪些浪荡子去过青楼还不简单,“她前一夜接待的是什么人?” 盈笑轻笑,国丧期间做出这个混账事,换了旁人,吟枝自然是不敢声张,但是她常给青楼女子治病,并不似寻常医家嫌弃她们,故而吟枝还算是信任她,诉苦之时,很容易就被套了话。 “鸿胪寺卿之子,苏大郎,苏绍华。吟枝只认识这个人,其余的几个是苏绍华带过来的,只是听吟枝说,这几个人身材格外的健壮,似乎不是中原人。” “异族?西戎?” “很有可能,据底下传消息来说,西戎使者早在上个月就住进了鸿胪客馆,似有与北齐交好的意思。” 李盛袭轻笑,一边的留今在收拾好香盒后,闻说这么一句话,不由得嘲讽说道:“这是当年在沅陵那边,被公主带着穆侯爷打得吃不消了吧,如今见我朝日益强势,这才想着来寻求北齐的结盟,玩个‘远交近攻’,巴巴的就靠过来的。” 西戎与南晋接壤,与北齐却是隔着一条河,早年常常进犯南晋疆土,几年前被李盛袭带兵给打了回去,自此未敢来犯。 “交好倒也罢了,如你所言,这玩意很有可能是从那群西戎人手里流出来的。西戎此次来朝,怕也是不安好心。” 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也有几分道理,这种祸害人的东西引入中原大地,若是大面流通,很快就能拖垮一个王朝。 若真是西戎人带进来的,只怕西戎胃口不小。 “准备准备,找个机会我亲自去一趟西市和鸿胪客馆。” 盈笑点头,末了,她忽而想到什么,又问,“那几家被神策军查抄了铺子的同僚,统领打算如何安排?” 李盛袭垂了垂眼眸,纤长的羽睫投下一片鸦青色的阴影,遮去了眼中的未名之色,她轻轻敲着瓷碗,瓷器相撞的声音在屋内悠然传来,半晌,她才开口,“撤返临熙,让他们好好监察临熙动向,若有异常,随时来报。” 她不大信那梦,但是那梦也着实给她提了个醒,梦中的她落入如此境地,未尝没有临熙耳目太少的缘故。 她的旧部都是摆在明面上,人尽皆知。但是内卫却在暗中,无人可查,她从前将大部分内卫都设在北齐,就是觉得南晋旧部众多,不需要眼线。 “对了。”在盈笑将要离去之时,李盛袭忽而开口,她语气悠长轻缓,却没有人敢质疑她话的份量,“传讯给江南沿线所有官衙,让他们盯紧了贸易的榷场,若是有一粒羽化丹流入南晋,我就送他们去黎江祭龙神。” 章节目录 第3章:贵人 “诶,赵小娘子,今日怎么是你来送柴,往日都是你父亲来送的啊。” 身为暗探,自然不会只有一张皮囊,所谓狡兔三窟,身为内卫总统领的赤霄更是这样。 譬如现在,她就从美艳风情的梁三娘,变成了清丽婉约的赵娘子。 李盛袭抹了把脸上的汗,“未施粉黛”的小脸上是劳累过后留下的余红,说不上多绝色,却胜在天然质朴。 “阿耶今儿个病了,就由我推车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客馆厨房的管事了然,看着李盛袭气喘气的样子,不免说道:“瞧你累的,进来喝碗水,休息休息再走吧。” “诶。”李盛袭呵呵一笑,跟了进去。 喝了口水,李盛袭坐在庭院内的,随意的同管事聊天,“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好几个大块头,长得不像我们北齐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管事这会儿也闲,遂与李盛袭聊天,“害,你八成是遇着了西戎人了,那些人野蛮的很,赵娘子你离他们远些。” 李盛袭笑笑,“我就在这边待着,哪能哪能靠近他们呢?诶,吴管事,西戎人也吃咱们北齐菜吗?我刚好像听厨娘说刚才送了几道菜过去呢。” 管事抹了把汗,摇头,“没,他们一般自己做,今儿是因为宫里的公公来了,才送了几道菜过去,他们一般自己做,说什么我们做的西戎才不正宗。” 公公,内侍,这可不是巧了吗?查抄那几家铺子的神策军,可不就是内侍麾下的吗? 李盛袭目光微暗,又笑着说道:“我听说西戎那边的人喜欢和吃生肉,喝生血的,和野人一样,哪里能懂我们北齐的吃食呢?” “可不是,那些蛮夷,本事没有,口气不小。”吴管事轻蔑的说道。 李盛袭离开厨房之后,就避开人群去了西戎使团住的地方。 也不知道里头在干什么,院门虽大开,但是内外都守着身材魁梧的西戎士兵,轻易不许人进去。 李盛袭垂了垂眼眸,看这个架势,只能晚上换了夜行衣再进去探一探了。 李盛袭正欲离开,却见里面有了动静,她连忙躲了起来,在暗处窥伺。 一个群西戎打扮的人送着几个宦官出来。两方人谈着什么,西戎人倒是一改李盛袭记忆中的模样,殷勤的很。 两拨人也没聊几句,就散开了,李盛袭见此,也就转身离开,没走两步,正打算穿过廊庑往厨房而去,却被人拦住。 几个内侍快步跑到李盛袭跟前来,拦住了李盛袭的去路。 李盛袭垂了眼眸,人多眼杂,暂时不好动手,她攥了攥拳头,面上却露出了一副怯怯的模样。 “见到本官,还不行礼?”倨傲的身影从耳边传来。 内侍省少监陈润,是神策军中尉管知的一条好狗。 李盛袭赶忙行了一个粗陋的礼:“民女见过公公。” 陈润嫌弃的看了一眼李盛袭,“规矩这般粗鄙,抬起头来。” 赵妤的容貌不算道:“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我在庙里做功课做的好好的,忽然就闯进来一群人把我带走,说什么要送我进宫。” 妙端说到这里,更是伤心,她连忙拽住李盛袭的袖子,“姐姐,姐姐,我不能进宫啊,我是出家人,出家人怎么能进宫呢?” 说完,她又继续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妙端哭了很久才平静了下来,她匐在李盛袭怀里,半哽咽的说道:“姐姐,他们说……他们是花鸟使,是替圣上采选妃子的。可是姐姐,我是出家人啊……” 李盛袭轻轻的摸着妙端的头发,手在她的青丝中穿过,这也算是意料之内。 太监抢女人去宫里当贵人,可不就只有花鸟使了吗?只是让她稍微震惊的,是孝期未过就开始择选女子。 看来宦官如今很是不安呐。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话用在宦官身上最合适不过。 北齐永平帝也就是先帝在时,外戚势大,周皇后把持后宫,周侍中把持朝政。先帝用了二十年,扶持寒门与宦官,才将其打压下去。 章节目录 第4章:交手 永平帝的手端高明,但是防了前朝,没能防住后宫。后宫在周皇后的治理之下,二十年未闻啼哭,以致于永平帝膝下空空。 偏偏永平帝又是突然暴毙,没能留下遗诏,当然了这其中是否有猫腻还有待商榷。 先帝未曾选定嗣子,周皇后却以迅雷之速,过继旁支梁王萧泽卿为君。朝中大臣虽有反对之声,但是周家积势犹在,皇后这行动也无人能挑出毛病。只得认了这君。 新君是周氏选定,自然偏向周氏,宦官根基本就不深,见此,怎能不如临大敌。 妙端可不管李盛袭在想什么,她又断断续续的说道:“我叫妙端,自小被庵堂里的师太收养,她们养我到十五岁,然后就问我想不想出家。我们都说好了下个月剃度的,姐姐,我该怎么办啊?” 李盛袭皱眉,安慰的话到了口边却又转了个弯,“我也不知道,我不过是卖柴女,到了鸿胪客馆之后,稀里糊涂就被带到了这里来。” 她顿了顿,似有些天真的说道:“要不然我们同他们说清楚,他们既然是宫里的天使……那么……那么也不会这般不解人意吧?” 说到后面,她自己的声音也熄了下去。 妙端摇头,“没用的姐姐,我同他们……” “吱呀——”一阵开门声打断了妙端的话,几个宦官打扮的人走了进来,见两人抱在一起,不由得皱眉。 “披头散发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柜子里有换洗的衣服,你们自己收拾好了,过几日有嬷嬷来教你们规矩,可要给我好好学,日后入宫是要奉圣的,若是没规没矩,小心自个儿的脑袋。” 李盛袭慌乱起身,着急忙慌的说道:“公公,我是良家子,就算就算要入宫,那也该同阿耶说一声才是,若无阿耶许可……” “放肆!”内侍打断了李盛袭的话,他轻蔑的说道:“陛下采选女子,岂容你父亲置喙?你父亲那边通知一声就行了,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边吧。” “那这位小师太呢,她是出家人。” “还未剃度,算哪门子的出家人,若是在佛门住了几天就是出家人,那俗世男女,岂不是不要去寺庙庵堂了?” “公公……” 李盛袭还想要再说什么,门又再次关上,丝毫不给他们辩解的机会。 无论宦官如何式微,底层女子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个一手可以捏死的玩意儿,低贱的狠。在这些女子这里,宦官们照样能飞扬跋扈。 明月当空,银辉倾射,婆娑的树影打落在窗上,室内外一片静谧,只有轻微风吹树动之声。 窗纸被人用竹管捅破,袅淡轻烟吹起。 确认妙端睡下之后,李盛袭才起身,门从外面打开,她直接走了出去。 门外的人见她出来,连忙锁好了门,两人转了几转,换了个隐蔽的地方说话。 “属下拜见宁中尉。”来的正是真正的赵妤。 内卫总统领的身份是绝密,因此,李盛袭在内卫之中,也不只有赤霄一个身份。赵妤现在说的这个,是她在内卫中的另一个身份,内卫右司中尉——宁如霜。 “动作到是快。”李盛袭夸了一句。 “这是怎么回事?中尉为何会被这群宦官带过来?” “你我先换身衣服吧。”李盛袭漫不经心的解着衣服,“宫中花鸟使采选女子,就把我给拖来了。” “采选?”赵妤双目一亮,也开始换衣裳,“这是绝好的机会。永平帝在世时,周皇后把持后宫,我们的人根本塞不进后宫,成不了妃嫔,就算勉强进去了,也靠近不了皇帝。而如今改朝换代,恰是最好时机。属下愿为国朝效力,进到北齐皇宫,选在元嘉帝身侧,以待时机。” 其实赵妤说的不无道理,新君即位之前,任谁也没想到会是梁王登基。也无人在意无人关注梁王,不清楚此人的性情品性,安插进去一个人,到也好把控。 换做是从前,她或许就同意了赵妤的提议。只是,李盛袭莫名想到那个梦,每每想到那个梦,她总觉得惴惴不安。 如今,她想要尽快的结束北朝的事宜,以求早日归国。 李盛袭摇了摇头,“不必,此事我另有安排。你见机行事即可。” 李盛袭说到这,就蒙上面巾,又将妙端的事情告诉了赵妤,还好下午妙端一直在哭,几乎无甚交流,赵妤本就是出色的暗探,想要蒙混过去也不是难事。 李盛袭交待完后,正要离开,忽而听到假山后又脚步声传来,赵妤似有所察觉,刚要行动,就被李盛袭一个眼神制止住。 李盛袭摇了摇头,捡起一块石子,朝着来人的方向丢过去,而自己则是飞快的从假山中窜出。 “谁!”假山后的人惊呵一声,连忙追上李盛袭。 来人步履极快,紧跟李盛袭不过十杖之距。 李盛袭眉头微皱,此人跟的很紧,可见武艺不弱,此处是宦官置办的宅院,若是闹大了动静,绝对会引来把守的侍卫。倘若这人跟着她出去了,说不定还会引来巡夜的金吾卫。 想到此处,李盛袭目光微沉,飞跃在瓦片上的脚步猛地调转方向,短匕在袖中握住,朝着来人奔去。 那人仿佛没有预料到李盛袭会调转方向,但是旋即就明白了李盛袭动了杀心。 两人在庭廊的瓦片上交手,借着月光照射,空旷的庭院中是两人你来我往的影子。 站在高处可以更好的看清死走的动向,李盛袭看着星点火把快不靠近,周围响起整齐的脚步与兵器声。 百来招下来,那人已落于下风。李盛袭见下方人影纷动,目光一狠,袖中匕首惊现,在月光下折射出凌冽的寒光,直直的朝容治的心口刺去。 容治一惊,来不及退,只得侧身一躲。尖锐的匕首捅进他的侧腰,容治脸色一白,乘着李盛袭抽刀之际,纵深后跃,跳到了地上。 李盛袭见此,也不赶尽杀绝,转身向夜幕中离去。 容治看着天空,手捂侧腰,脸色苍白,口中鲜血流出,显得脆弱而又妖冶。 章节目录 第5章:定计 大夫刚给容治上完药,陈润就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他进来时,容治还没穿好衣服,精瘦的腰上裹着几圈布。 “陈少监,你怎么来了?”容治挑了挑眉,又继续穿起衣服。 陈润皱着眉头,打量了容治一番,关切的问道:“容御史,你没事吧?” 容治轻轻一笑,不以为意,“无妨,那刀捅的虽深,却无伤要害。” 陈润闻言,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你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咱家也不好和管中尉交待啊。” “这点小伤,何须惊扰义父?”容治摇了摇头,他顿了顿,面色添了几分严肃,“只是陈少监,这别苑的守备未免也太过松散了些。花鸟使采选女子本是天经地义,只是如今毕竟国丧未过,若是被周氏察觉,岂不是得不偿失。” 陈润闻言,脸上也多了几分凝重,“容御史的武功咱家是知道的,也不知那名刺客是什么来头,竟能伤的了容御史,别是周氏派过来的。” “眼下最要紧的不是那刺客是不是周氏派过来的,而是如今别苑的位置已然暴露,陈少监,怕是要换个地方了。”容治敲了敲小几,正色说道。 陈润点了点头,“多谢容御史提点,咱家明日就去安排。” “至于是不是周氏,还有待商榷,当务之急是迁宅,但是周氏那边也不要掉以轻心。如今此处已为人察觉,稍一猜想,便知道是花鸟使行事。只怕日后会有不少人在暗中顶着少监。” 陈润汗然。 容治又接着劝道:“不如少监先暂缓行事,如今宅中也有十多名女子,多少也够了,况且再有一段时间便过了国丧。免得被周氏抓住把柄,到时候义父与少监只怕又要被朝中那批顽固攻讦了。” 陈润沉思半晌,最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也只好如此了。” 说到这里,两人又敲定了一下具体事宜,陈润便就此离去。 夜色渐深,明色愈明,容治守在窗前,满头墨发披在雪白的中衣上,人在月光暗烛之下,显得越发的清冷孤寂,从侧面看去,宛如披着月光的玉人,又像是月神在世,清冷之余,又寂寥无比。 素日里那双被读书人怒骂“充斥着阴诡算计”的眼睛如今半垂,眼中的未明之色不为世人所知。不过素来被读书人讽刺的“直不起的谄媚腰身”如今却是无比端正,就像园中的根根瘦竹,孤寂又满是风骨。 李盛袭没有去清泉山庄,而是先去周家附近兜了一圈,然后再去了盈笑开的医馆。 “统……宁中尉怎的来了。”作为李盛袭的心腹,盈笑自然是知道李盛袭和宁如霜是一个人的事实,不过为避免隔墙有耳,她还是变了称呼。 李盛袭就桌坐下,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了盈笑。 “国丧期间,花鸟使就敢行动,如此胆大妄为。”盈笑惊讶。 “只怕是周氏给的压力不小。”李盛袭喝了口水,轻轻擦拭着手中的匕首,“不,不止。宦官是天子近侍,别的不说,阿逢圣意最是一把好手,宦官如此胆大妄为,十有八九是他揣摩到了皇帝的心意。” “中尉是觉得,元嘉帝好色?”盈笑眯了眯眼。 “很有可能,不过还是要等梁州的人回来才能下定论。” 因为在此之前,没人能想到是梁王继位,谁也不知道这位远在梁州的梁王是什么品性。梁州偏远,又不是什么要塞,几乎没有什么暗探,就算有,盯得也是官府衙门,盯一个闲散王爷做什么呢?所以在梁王登基后,还要特意派人去梁州打探,查梁王平日里行事。 “不过,元嘉帝好不好色又有什么要紧呢?”李盛袭轻轻一笑,狡黠如狐,“这要是让北齐百姓知道他们皇帝再孝期就急不可耐的派出花鸟使去采选女子,你说,北齐的百姓会怎么想?” 当今天下,各国均是以孝为先。孝期近色,是为不孝,又逢国丧,是为不忠,偏偏元嘉帝是过继之子,这样一层身份在,又显得元嘉帝不义。 不孝不忠不义之君,可不就是昏聩之君。 花鸟使一事,或许是宦官自作主张,可宦官之所以被称为“天使”,就是因为他们常做天子使者。 百姓们不懂朝局,骤然闻说此事,也只会觉得是皇帝授令宦官行事,哪里会想到是宦官自己为之呢? 盈笑也反应了过来,美丽的面访浮现笑意,“属下这就去安排,务必让天下人都知道。不知那别院在何处?” 李盛袭摇了摇头,“今夜我与人交手,已经打草惊蛇,他们势必会迁离,你再引人过去,只怕也是人去楼空。宦官们素日跋扈,行事狠辣,谁知会不会杀人灭口?而且北齐国朝中亦有几许清流,为了朝局稳定,他们未必愿意闹大。” “那中尉的意思是?” “让周氏注意到即可。”宦官与周氏在先帝一朝相争数年,双方都是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周氏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怕是一点肉沫都能啃成渣。 而且现如今她的注意力在羽化丹上面,这件事情,她只需要大致把控即可,余下的便由着周氏厮杀。 盈笑点了点头,“明日我想法子叫几个人去到那宅子边上闹事,故意引来兵马司或是金吾卫,他们投鼠忌器,必定不敢轻易行动。就算他们铤而走险,那就让闹事的人把火烧到他们身上去,金吾卫是周氏把控,周氏见状,必定会发现别院异常。 而后,再派人去通知赵瑞生,让他明天去京兆尹府报案,就说自己女儿去了一趟鸿胪寺后人就丢了。虽说京兆尹一直和稀泥,未必敢管鸿胪寺的事情。可是明日刑部尚书要去京兆尹查卷宗,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周氏子弟。” 赵妤是内卫,赵瑞生也是内卫,自然了,两人并没有什么父女关系,只不过因为都姓赵,遂而让他们充作父女。 李盛袭点了点头,盈笑行事稳妥,这一点上,同她一起长大的留今和念昔都比不上。 “对了,你再叫手下的人查一查,哪个庵堂青年一辈小尼姑从‘妙’字辈,哪个庵堂又有带发修行的小尼姑,名叫妙端的。” 孝期采选女子,已是不忠不孝不义。甚至还强征出家人,逼其还俗,那就更是昏聩荒唐至际了。 章节目录 第6章:狠辣 翌日一大早,在陈润的指示下,别院的人就预备着收拾了起来。既然以及决定要搬走,那就事不宜迟,越早走越好。 他又叫几个人去盯着房屋四周,别叫有人盯着。 “陈少监,陈少监,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陈润闻言皱眉,训斥道:“什么不好了,大清早的那么晦气!” 小太监喘了口气,“有人在院子边上闹起来了,还把金吾卫引来了。金吾卫把坊里的大门给封了。” “什么?金吾卫?来的哪个?”陈润眉毛一扬。 “左金吾卫中郎将。” “周书滔!” “看来,如今我们已经被盯上了。” 陈润的身后响起一道男声,他一转头,看到的就是一道光风霁月的身影。 容治眉头微皱,“这八成是昨夜幕后之人的缓兵之计,他料定我等会搬迁,所以才行此计,拖延住我等的脚步。” “哎哟,那这可怎么办?难道还不搬了不成?”陈润着急忙慌。 “不可!”容治斩钉截铁,他正色道:“对方必定还有后招,若是不搬,便是中了对方的缓兵之计。” “可是周书滔在外头,若真是有人布局,十有八九就是周氏。他岂会这么轻易的走了,况且就算是走了,怕也会在四周盯着。”陈润担忧说道。 “若是周氏布局,此刻闹事的人就不会是在外面,而是会在里面闹起来,给金吾卫一个名正言顺的搜查借口。” 周书滔性子一向硬,他要是真想来搜查别院,除非管知亲自出面,不然他们这些“管党”没一个拦得住他。 既然周书滔没有进来,那就说明周书滔只是对方手中的一步棋,对方是想要借周氏的手揭开这件事情。 坊门关了,车马便不便同行。当务之急,是要引开外面的金吾卫,逼的周书滔打开坊门,才能顺利撤离。只是周书滔不是傻子,周氏对管党一向是忌讳,这要是稍有差池,就是打草惊蛇。 “外面的人是因为什么闹事?竟然闹的金吾卫都过来了,过来了也就算了,按理来说应该一下子就会走,起不到拖延的作用才是。怎么还把坊门关了呢?” 小太监赶忙说道:“起初说是几个赌徒因为银子的事情闹了起来……” “国丧期间,谁家赌坊敢开门营生?”容治皱眉。 “倒也不是哪家赌坊……”小太监面露尴尬的看了一眼陈润,又犹犹豫豫的说道:“是陈少监去年设的一个暗场子,谁知道就闹了起来。” 容治目光一沉,牙关不由得咬气,一恨幕后之人的高明,周氏的人就恨找不到宦官的把柄,这一下发现了暗场子,不得闹的沸沸扬扬,查个清清楚楚。 二恨陈润贪得无厌,私设赌坊也就算了,居然在国丧期间还不安分。 陈润一听说,脸刷的就白了起来,他赶忙踹了小太监一脚,“小兔崽子,你不早说啊!” 容治冷冷的看了一眼陈润,陈润尴尬一笑,却又轻松一叹,“暗场子是私设,官府那边没有档案,查不到咱家身上,更查不到管中尉,到时最多也就是有些捕风捉影的传言,不打紧的。只是容御史,周书滔认死理,这一查,金吾卫没个两三天是不会撤走的啊。” 陈润看向容治,容治是六首状元出身,一向足智多谋,因此很受管知喜爱,收为义子。 这件事情说白了,还有可能是因为陈润而起,若是管知知道了此事,只怕他没有好果子吃。所以他自然希望容治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能帮他想想办法。 容治何尝不知道陈润的心思,心中划过一丝厌恶。 “康王妃是皇亲国戚,康王又是宗室重臣,若是王妃想走这条道出行,周书滔只能避让开门。而康王妃最是疼爱他外甥,若是苏绍华出事,康王妃不可能无动于衷。” “可是……这也太伤情分了。”鸿胪寺卿毕竟是他们一党,哪里有对自己人下手的。 容治目光一沉,“鸿胪寺卿深受义父提拔,如今义父有难,他难道不应该出手相助吗?再者,陈少监办事一向隐秘,只要不让他知道,又怎么会伤到情分呢?还是说陈少监有更好的办法?” 陈润一噎,他倒是有个办法,要不是担心留下蛛丝马迹做不干净,他倒是觉得把这院中女子全部杀光,才是好的解决办法。 没成想容治居然想了这么个法子,还真是狠辣。 鸿胪寺卿之子苏绍华并没有想到有人已经盯上了他,他正和几个狐朋狗友走在西市的街上。 “苏兄,你上次的宝贝是从哪弄来的?能不能再给弟弟两颗?”一纨绔问道。 苏绍华看了那纨绔一眼,得意的笑了笑,“那玩意可金贵着呢,柳兄,我可是好不容易弄到的。” 柳大郎挥了挥手,“不差钱的事儿,这样吧,苏兄你开个价。想想上次吃了那药,再和吟枝姑娘一起……那感觉,简直飘飘欲仙,这是换了神仙也不做呀。” 苏绍华目光轻蔑,冷哼道:“吟枝?国丧期间就敢出来做事,说白了也是庸脂俗粉。” 柳大郎心下不满,吟枝国丧期间出来做事还不是苏绍华要求的,吟枝小小女子,自然无法拒绝,怎么到头来苏绍华还看不起人家呢? 大家都是半斤八两的货色,怎么女票客还看不起青楼女子了?这不是摆明了当了那什么还要立那什么吗? 不过柳大郎也就是想想,并不会真的反驳苏绍华,“是是是,苏兄说的是。” 苏绍华扬了扬扇子,目光向往,“到底还是秦娘子与众不同,若是能得到她的垂青,那才是死也值了。” 他口中的秦娘子是平康坊名妓,香云坊花魁——秦轻鸿。 柳大郎心中不屑,秦娘子国色天香,哪怕不是在国丧期间,每个月都只是接待一位客人,所见者无不显贵,不是皇亲就是国戚。想给秦娘子献殷勤的权贵能排满望京,你苏绍华算是哪个排面上的人物?也配当秦娘子的入幕之宾。 不过是自己的父亲靠着管中尉,姨母又是康王妃,不然就鸿胪寺那个清水衙门,鸿胪寺卿在京城的官员都排不上号。 章节目录 第7章:断腿 “苏兄说的是。”柳大郎附和笑道,他倒是想了个主意,建议道:“若是有个机会见秦娘子一面,将那药丸奉上,说不定可以讨得秦娘子欢心。” 苏绍华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何况那就算秦娘子不喜欢那玩意儿,但是那玩意能多让人上瘾,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秦娘子用过一次之后,不愁她不想再用第二次。 只是那些东西来路隐秘,他刚对柳大郎说价高难得,也不全是为了吊着柳大郎。这件事情还是要回去细细盘算一下。但是一想到秦轻鸿那张国色天香的脸,他就不由得心思涌动。 想到这,他又看着身边几人,“你们说话多少要注意一点,那玩意儿不仅金贵,还忌讳着呢!要是被你们给抖落了出去,咱们都讨不了什么好果子吃。” 柳大郎赶忙赔笑,“是是是,哥几个的性格你还不知道,我们虽然不懂什么正业,但是分寸还是拿捏得住的,苏兄放心,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向外传出去半个字。” 一边的几个纨绔也连忙附和。 苏绍华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柳大郎正还欲说些什么,忽而听到前方传来惊呼声。 几人抬眼看过去,只见前方百姓骚动不已,人群四下流窜。 几个纨绔都皱了皱眉。 虽眼下国朝不宁,暗流涌动,但是表面功夫做得很好,太平粉饰。纨绔们不太懂国事,自然被表象迷惑,也觉得盛世太平。 京城一向繁荣,又有金吾卫维护治安,况且在国丧期间,金吾卫巡视的更加严格,什么人敢在这里闹事? 远方传来的人群尖叫声掩盖了马蹄声和马的嘶鸣声。 直到马冲到跟前来,他们这才意识到不知是谁的马受惊了,马在道路上疯狂的奔驰着,人群四散开来,将苏绍华和其余纨绔以及自己的小厮冲散,苏绍华慌乱不及,拔腿就想跑,刚要发力,小腿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弹了一下,苏绍华整个人就重重的摔倒在地。 他闷哼一声,刚要爬起来,抬头一看却发现马直直的朝他冲过来,他躲闪不及,只能眼见马蹄朝他袭来。 “啊——”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响彻整个西大街,不过眼下情况慌乱,就算偶有尖叫,也没人在意。 一袭男装的李盛袭站在一旁,她抿着嘴,冷冷的看着这一切。西市胡人众多,她来此处,就是为了查探西戎人的行踪,看一看能不能查到有关羽化丹的蛛丝马迹,却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 她原先看到惊马的时候还以为是意外的,乱局出现的时候,她只好自己先躲开,直到她看到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石子击上苏少华的小腿,马又“目标明确”的朝苏绍华踏过去,她这才明白,这哪里是“意外”,这分明是别人的破局之法。 只可惜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否则她绝不会坐视。李盛袭脸色微沉,这一招,还真是让她意外。 康王府坐落在东市附近,远离西市,消息一时传不到这来。 康王妃正坐在铜镜前头,由着身侧的丫鬟帮忙梳妆打扮。她每月都有去明月庵上香的习惯,今儿是上香的日子,自然要好好妆扮。 “玉佩都备好了吗?”康王妃漫不经心的问道。 “都备好了,一共三份,都按王妃的吩咐,一份给咱们郎君,一份给咱们女郎,还有一份给苏家大郎。今日去明月庵之后,让庵堂里的师傅开过光,就可以送去了。” 康王妃满意一笑,“嬷嬷办事我还是放心的。” 说完又叹了口气,“绍华那孩子,也怨不得我多疼些,阿姐去的早,他那继母面慈心狠,偏又不苛待,只一味捧杀,教那孩子教的不成器,若我再不疼他些,他继母没个忌惮,只怕绍华如今连骨头都不剩了。” “王妃心善,疼惜晚辈,大娘在天有灵,必定会感念王妃。” 康王妃摇了摇头,“什么感念不感念的,我只恨自己无用,若是自己有用一些,何愁震慑不了鸿胪寺卿,他如今虽敬我,却因为背靠管知那个阉人,颇有底气,前段时间他那继妻给绍华使绊子,我出手拦了一拦,他还怪我轻易置喙他家事。” 说道此处,康王妃又恨恨道:“先帝重视阉人,新帝却未必,新帝是周氏扶持上位,周氏与阉党又势同水火,且看那得志中山狼还能猖狂到几时!” 这话嬷嬷不敢随意接,只是低着头,继续帮着康王妃梳妆。康王妃很快妆成,正要起身,就有丫鬟匆忙闯进来。 “没规没矩的像什么样的?也不怕惊扰了王妃。”嬷嬷怒斥道。 丫鬟着急忙慌的跪下,语气惊慌的说道:“王妃、王妃不好了,苏大郎出事了。” 康王妃猛地看向丫鬟,脸色阴沉难看,“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他继母又对绍华做了什么?” “婢子……婢子不知,只是听人说,苏家大郎今日同柳家大郎等人去西市游玩,但是西市有家胡商的马不知怎的发了狂,在西市大街上乱窜,刚好刚好就冲撞了苏家大郎,直接从苏家大郎身上踏了过去……” 越说到后面,丫鬟的声音就越小,生怕康王妃怒急之下,就把火气撒在他们身上。 “绍华、绍华……绍华身边的下人是怎么侍奉的?竟然能任由马匹从绍华身上踏过去,这是何等的不尽心!”康王妃神色紧张,一把从梨花木的凳子上站了起来,“兵马司的人又是做什么的?金吾卫又是干什么吃的?太平年间,天子脚下,居然能看着西市马匹发狂而不制止!” 康王妃越想越气,胸口起伏不断,她看着四周的下人,美目圆瞪,情急之下不管不顾的踹向身前的丫鬟,怒骂道:“一个个杵在这里干什么?兵马司和金吾卫的人不中用,你们也不中用吗?还不快去准备车架!我要去看绍华。” 心口剧痛传来,丫鬟却不敢有半分的情绪表露,她连忙起身,退出去帮着安排。 章节目录 第8章:争执 周氏和宦官势同水火,如今在康城坊中,发现了宦官私设的赌坊,周书滔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虽然也姓周,却是周家旁枝,并不多得周家重用,若是能给宦官一击,说不定也会得到族中青眼,太后提拔。 思及此处,周书滔直接让人把守在坊门巷口,关闭坊门,不许任何可疑人员和大型车辆进出。 甚至挨家挨户的搜查,就是想要抓捕赌坊出逃分子。 “中郎将,中郎将,有人要从坊门通过,还不许搜查。”金吾卫手执长枪飞快的跑到周书滔身前。 周书滔不悦,“什么人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妨碍金吾卫行事?” “是……是康王妃。”心腹回话道。 周书滔皱眉,低沉道:“康王妃和鸿胪寺卿有亲,她一向疼爱苏绍华那个不成器的侄子,而鸿胪寺卿又是管知的一条好狗……你去同康王妃说……罢了,毕竟是皇亲国戚,寻常人拦不住,还是本将亲自去一趟。” 说罢,周书滔就带着心腹去了坊门出。 周书滔还没走近,远远的就看到了王妃车架。亲王正妃,车架本就浩大,偏康王还是在宗室中有不小的分量的亲王,康王妃的车架自然就更是隆重。 周书滔走上前去,恭敬的行礼,“左金吾卫中郎将周书滔,拜见王妃,金吾卫行事,惊扰王妃,还请王妃见谅。” 康王妃自然不可能亲自出来同周书滔说话,出来传话的是康王妃身边的一个嬷嬷,“中郎将多礼,我们王妃也无意惊扰,烦请中郎将让道,王妃有要事在身。” 周书滔不卑不亢,“有人在康城坊中罔顾国丧私开赌场,眼下主谋逃窜。为护王妃安全,还请王妃下车搜查,待到搜查之后,自可放王妃离去。” 嬷嬷脸色一边,她都不需要回进去问话,就知道自己王妃的意思,“大胆!堂堂王妃车驾,也是你一个小小的中郎将说搜就能搜的。再者王妃行至坊门口,一路上来车驾未停,还能包庇你所说的主谋不成?” 周书滔抿了抿嘴,丝毫不让,“末将一切都是为了王妃玉体安康。若是王妃有任何闪失,末将难辞其咎,此番搜查,绝无任何冒犯王妃之心。还请王妃明鉴。” “中郎将这是怀疑我包庇犯人了?”马车中传来女人的声音,语气不善而急切,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末将不敢。”周书滔心中也犯难,他自然知道王妃车驾不可轻易搜查,稍有冒犯就容易结仇,可是王妃车驾浩大,容易浑水摸鱼,而且若要让康王妃过去,坊门必定大开,几条街道把守的人也要给王妃让道,到时候情况如何,可就难说了。 他这番行为,与其说是想要搜查康王妃的车驾,不如说是想以此为理由,让康王妃知难而退,从而不出坊。 “好一句不敢。中郎将这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康王妃冷声说道,她语气讥讽,直朝周书滔发难:“金吾卫的作用是保卫皇城安宁,维护皇城秩序。发现有人在国丧期间私设赌场,理应上报京兆尹或大理寺,哪怕是刑部也行。何时轮到金吾卫查案? 你越俎代庖也就罢了,偏偏还搅得坊内外不得安宁,青天白日坊门紧闭,可曾想过房内住户?中郎将,康城坊虽不如皇城周围的长乐坊和安宁坊中那般,住满了皇亲国戚高门显贵,却也有不少官员住在此处。你如此行事,就不怕阻拦官员出行,耽误朝政。” 周书滔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诚如康王妃所说,高官权贵都住在长乐坊和安宁坊,康城坊中除了康王府之外,大都是些小官,他们哪里敢阻拦金吾卫行事。更何况他还姓周,即便他只是旁支。 再者,那些官员只要让他搜查,他自然会让他们离开,坊中除了坊门还有别的路,小官车驾比不得亲王王妃,不必大开坊门。 “王妃言重了,若有官员要离坊,只要例行搜查,末将自然会放行。只要王妃下车搜查,确认无误之后,末将自当放王妃离去。”周书滔硬着头皮说道。 “好!好!好!”康王妃连说三个好字,即使人未露面,却也听得出来她是有多么的愤怒,她语气凛然,“好一个周氏的中郎将。不曾想如今周氏跋扈至此,连一个小小的中郎将都敢在此辱我。” 周书滔连忙跪下,“末将不敢,此事只是末将例行公事,与周氏无干。” 他是想为周氏立功,可不是想给周氏惹祸,这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周家的人能把他给活撕了。 “不敢?好一个不敢。我虽是妇人,却也是一国王妃,明日我便要让王爷去朝堂上问一问周侍中,今日之事,是否是周氏授意。周氏儿郎,是否真的跋扈至此。”康王妃虽然不敢动周氏,但是一个周氏旁支的中郎将,她却是半点不怕。 周氏在还未受打压之时,尚且都要礼敬与她,经历先帝一朝的打压,早已大不如前。虽说如今巴上了新帝,但是难道周家还会为了一个旁支子弟来寻康王府的不是不成。 周书滔若是识相,那就应该自己让开,不要逼她闹大。 “王妃——”周书滔猛地抬头,不可置信,他今日一整天都在这边搜查,并不知道西市那边发生了什么,所以他并不明白为什么康王妃宁愿放出这样的狠话,也一定要离开。 他心里清楚,康王妃这番话不过是为了威胁他,她并不会真的让康王在朝堂上质问周侍中。可是康王妃可以进宫去和太后诉苦,太后不会不管。 康王妃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为了告诉他,他要是不打开坊门让她过去,她就会让周氏严惩于他。 周书滔咬了咬牙,他是为了让周氏重视他才关闭坊门搜查。要是他不放康王妃离开,周氏不会放过他,除非他这次搜查能够抓住宦官大的把柄,还有可能将功赎罪。 但是私设赌场这种事,几乎很难抓到宦官顶层的几条大鱼,顶多抓一些中层官员,根本无法彻底撼动宦官的地位。 权衡利弊一番之后,饶是周书滔再不情愿,也只好咬牙叫人开了坊门。 章节目录 第9章:绣坊 垂丝绣坊坐落在东市,建年不就,名气却盛,他们家做的衣裳别致好看,用料精致,很受望京富贵人家的夫人女郎喜欢。 “哎哟,梁娘子怎的亲自来了,若有什么要求的,不就打发个人来铺子里一趟,何苦娘子亲自走一遭呢?”垂丝绣坊常做清泉山庄的生意,走进来的妇人虽带着帷帽,但是看她身边的丫鬟,便知来人是谁。 留今得了李盛袭的示意,走在跟前,“别贫,你们顾娘子可是说来了新料子,特意约着我们娘子来的,人呢?” 掌柜爽朗一笑,“难怪今儿个我们娘子早早的就来了,原是为了这个,回留今娘子的话,我们娘子正在楼上喝茶呢,娘子请。” 说完就叫了人带李盛袭去了楼上的雅间。 雅间早已有人在里面,待到李盛袭一进去,念昔就叫人关上了房门,并且拨人在门外守着。 “梁娘子今日来的倒是早。”念昔因着李盛袭坐下。 李盛袭摘下帷帽,放在一旁后,便坐到了罗汉床的另一侧。 东市富贵,西市热闹。念昔和盈笑一个在东市,游走于富贵人家的贵妇千金身侧;一个在西市,游走于平民百姓之中。同时也负责监察东西两市的动向。 “新到的茶,梁娘子尝尝。”念昔将茶杯推到李盛袭跟前,又飞快的低声说道:“瑞生那边闹到了京兆尹府,也‘正好碰见了’刑部尚书周书湛,不出所料,通过瑞生话中引导,周书湛应该已经‘猜到了’是花鸟使行事。” “顾娘子客气了。”李盛袭笑意浅然,轻悠的端着茶盏,“京兆尹那边没动静?” “瑞生去京兆尹府的时候只是说的自己女儿丢了,没有提及宦官,宦官的事情是后来和周书湛提起的。而且周书湛也按下了这件事情,京兆尹见不涉及宦官,又面对周氏,自不敢不从。” 李盛袭点了点头,念昔又引着李盛袭站起来,走到一块布前,“梁娘子来看看这块绸缎,这是时新的图案,既漂亮又贵气,拿来做衣服是最好不过了。” 她靠近李盛袭,在其耳侧耳语:“周书滔再将后来的事告诉周书湛,周书湛必定能够将康城坊中的事情猜个七七八八。” “的确不错。”李盛袭抬头,摸着眼前大人料子,“周书滔不会将康城坊发生的事情告诉周氏。” 那件事情若是做好了,自然是有功。可明显他没有做好那件事情,还险些得罪了康王妃。他不祈祷康王妃别将这件事情抖露出去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还自己眼巴巴的告诉周氏。 念昔皱眉,却见李盛袭莞尔一笑,“料子不错,我要了,烦请顾娘子帮我做两身衣裳,花样的话还是以前的那几样,可要来帮我量尺寸。” “哪能呢?和娘子打交道这么多次了,哪里还需要量娘子的尺寸呢?”念昔轻抚上料子,声音极为欢快爽朗,表情却不然。 “这也简单,那就让康王妃告诉周氏好了?” “康王妃?” “嗯……这料子我喜欢的紧。不如多做两身?只做款式不同,纹样不同。”李盛袭点了点头,笑意未改:“昨儿个情急之下,她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若是有人提点她两句,她难道还会不明白自己被人当枪使了。康王妃一向量小,怎能见得旁人利用她对苏绍华的关心? 要知道昨日,康城坊可是被周书滔给封了,虽说寻常百姓不走坊门也能出入,但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老百姓自不会随便出入,消息必定闭塞许多。西市离康城坊又远,苏绍华断腿的消息不过半个时辰,怎的就这么快传到了康王妃耳中?” 康王妃原本就不是傻子,不然也笼络不住康王,再加上康王妃身边有他们的耳目,煽风点火几句也着实简单。 等到康王妃回过神来,就会明白自己被人当枪使,至于当谁的枪,那自然就要看看枪头对准的是谁。 念昔眼睛一亮,她一向聪慧,随即就明白了该怎么做,“属下明白。” 李盛袭点了点头,复又回到罗汉床上,端着茶杯,隔着窗户看着楼下的景色。 垂丝绣坊对面便是一家茶坊,做的是点茶的生意,国丧期间酒楼不许营生,若有贵人谈事,也多在茶坊。 李盛袭看着茶坊中走出来的深绿官服的男子,默然不语。男子生的很是好看,深绿色的官府穿在他的身上,反而有种“绿竹漪漪”“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感觉。 留今与念昔均感受到了李盛袭的目光。 留今看着容治,面露可惜,“六首状元,寒门出身,本来风光无限,以他的出身和资质,很有可能拜入孟太傅门下,却偏偏当了宦官义子,被天下读书人戳脊梁骨。” 念昔则是目光轻蔑而又不屑:“他自己想走终南捷径,又怪得了谁?难道他投效宦官就没捞到什么好处?二十出头的年纪,旁人还在翰林院熬着,他就已经是六品,威风无限。此人足智多谋,跟在宦官身侧,多出阴诡计谋,也是在北齐,若在南晋,属下提刀便把这样的蛀虫杀了。昨日之计失败,谁知没有此人筹谋的缘故。” 李盛袭不置可否,只是提点说道:“你们行事说话也注意一些,别随便没了分寸。对了,叫人盯着容治。” 两人都连忙说是。 李盛袭继续喝着茶,低声问道:“国丧将过,周氏有没有上门来请你去给他们家女郎制衣?” 宦官蠢蠢欲动往宫里塞人,也不知道周氏如何。 “有的。周氏长房和偏房的几位女郎都来定了衣裳。不过属下觉得奇怪的是,周氏此次定衣,长房庶出的女郎,竟要比嫡出的女郎的衣裳还要好。”念昔猜得出李盛袭想要问什么,她又紧接着说道:“周氏似乎想将庶女送进宫去,至于周氏嫡女,出了国丧之后就要议亲。周氏似乎是看中了襄成侯,想把嫡女嫁过去。” “襄成侯?”留今诧异,周氏的心思当真是越发的大了。 章节目录 第10章:明月 李盛袭却不以为意,如今的周氏不如永平帝初年那般煊赫,倚靠的不过是一些根基底蕴。一个家族想要扎根,离不开根基,但是想要无坚不摧,根深蒂固,那自然离不开兵权。 襄成侯是北齐悍将,手握重兵,镇守西昌,是北齐阻挡西戎的一块铜墙铁壁,若是能拉拢过来,于周氏而言自然是如虎添翼。 李盛袭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看着那块美丽的绸缎,开口问道:“你经常和京中的富贵人家打交道,可知哪位夫人常去明月庵?” 昨儿个笑娘告诉她,妙端是明月庵的姑子。 …… 周令望虔诚的跪在佛前,一连三拜,方才上香起身。 “四娘,可要回厢房?”红豆搀扶着周令望走下台阶。 周令望每月都要来明月庵上香,然后斋戒沐浴三日,为家族祈福。 周令望摇了摇头,她盈盈一笑,“明月庵中景致极佳,如今正是初春时节,草长莺飞,若不去赏赏景,岂不是辜负春光?” 国丧期间,不许宴乐,如若不然,每到这个时节,必然有许许多多的官家千金结伴踏青。 “四娘子好兴致。”身侧传来熟悉的声音,周令望侧头看去。 披着念昔皮的李盛袭慢慢走了过来,对着周令望见了一礼。 “顾娘子。”周令望盈盈一笑,也回了一礼,“顾娘子也来上香?” 李盛袭摇了摇头,“虽上了一炷香,却不是为了上香而来。妾不如周娘子虔诚,为的是生意。” “生意?难道庙里师傅们穿的海青,也是顾娘子供应吗?” 李盛袭点了点头。 周令望原本只是玩笑,见李盛袭承认,却不免有一些惊讶,垂丝绣坊,报价极高,明月庵即使是有名的尼姑庵,也不可能给每一个尼姑都定垂丝绣坊的生意。 李盛袭似是看出了周令望心中所想,边走边说道:“妾手中还有几家绣坊,开在西市,不如垂丝绣坊有名,四娘子约么没怎么听说过。” 周令望了然,这些商人自然不可能只靠一家铺子营生,有好几家店通吃,也是意料之中。 “上次让绣坊做的衣裳,不知做的如何了?”周令望和李盛袭一道走着,她倒也没什么催促的意思,也就是见到了“顾念昔”,这才有此一问。 李盛袭点头,“四娘子和其他几位娘子的衣裳已经制好了,就是三娘子的那件繁杂一些,还未制好,妾是想着等都制好了,再给四娘子送过去。” 她口中的三娘子,就是周令望的庶姐,周令闻,也就是周家预备送进宫的那个。 周令望弯腰轻抚着身前的山茶,神色淡然娴雅,“无妨,不着急的。” “四娘子常来此斋戒,不知可知道这明月庵中哪位师傅佛法最精?妾前些时日常常梦魇,便做了几枚平安符,想让师傅们帮着开开光,而后挂于宅院中,镇静安神。”李盛袭改换了话题。 周令望慢慢起身,闻言便回答道:“庵堂中的师傅们自然是个个佛法精深,不过若是顾娘子说的这种情况,倒不如去找静玄师太,她最擅长此道。” 李盛袭闻言皱眉,颇为遗憾的说道:“这样吗?可是妾方才听说静玄师太卧病在床,只怕没有这个精力了。” “静玄师太病了?”周令望闻言微惊,赶忙看向身侧的红豆。 红豆也是一脸茫然,她是跟着自家娘子来的,一路上寸步不离,娘子虔诚上香之时,她亦是静静在旁,未曾与其他人搭话,她自然不知道静玄师太病。 周令望面露愧色,“我不常寻静玄师太,虽有交情,但是交情不深,如今她病了,我竟也不知。怎么也该去探望一番才是。” 两人说着,就一起去了静玄师太的禅房,二人还没走进去,就在静玄师太的屋外听到争执声。 “妙端呢?我这几日来明月庵,每次说要见她,他们总找各种理由阻拦我,若不是我认识一些人,叫他们来盘问,我还不知道妙端已经被人带走。你们把妙端弄到哪里去了?” 这是一道极为好听的女声,婉转娇媚,哪怕是在生气,都仿佛带着千丝万缕的情愫,女子听了都不由得心头一酥,遑论是男子。 “妙端……咳咳……妙端没事的,你放心,我是她的师傅,自然不会害她。她才十五岁,难道要一直在庙里待着……你是她姐姐,你真舍得她出家不成?” “若真是好的去处,你们又何苦瞒我?我的确不想让她出家,但是只要她乐意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可打听来了,带走妙端的那些人,好像是宫里的太监。她要是出家了,好歹我也能常常看看她。要是有什么不好的,我也能帮衬帮衬她。可她要是进宫了,那我可就再也看不着她了……” 周令望眼中划过一丝惊诧,她转过身来,“静玄师太有客在内,不如改日再来,顾娘子以为呢?” 李盛袭面露尴尬,闻言点了点头,“自当如此。” 静玄是妙端的师傅,也是将妙端养大的人,这一点李盛袭是知道的。 平心而论,静玄对妙端很好,十几年前她将妙端从外面捡回来,细心教养,就像是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如今妙端被花鸟使带走,她若是不伤心难过,也不会在妙端被带走之后就卧病不起。但是她只是一个女尼,有些名望,却如何能跟宦官抗衡,退一步来说,就算是她自己愿意豁出去了,但是明月庵怎么办?她若是真的去闹,明月庵的一群女尼,那就只有一条死路。 正因如此,她才郁结于心,一病不起。 李盛袭今日诱导周令望来此,就是希望静玄在一腔“爱女之心”的驱使下,能够对周令望吐露出些什么来。 却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些,不过这虽是意外,但是对于李盛袭而言却不失为一件好事。 毕竟若是没有这个意外,她还要想办法让静玄“吐露心事”,有了这个意外,倒是省去了她的一番功夫。 只是有一件事令她很是惊讶。 章节目录 第11章:跟丢 周令望那边得了消息很快就有行动,而康王妃那边,她刚已经听人说了,康王妃今早就进宫去向太后“请罪”,是不是真的请罪她不知道,但是多少能够阴一把管党。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眼下只需要靠赵妤想办法把消息送出来,她就有办法让周家的人找到那块地方。 就是怕,陈润在藏人的地方使什么幺蛾子……还真有可能。 从明月庵回来之后,李盛袭没回东市,而是在山间换下了念昔的那一张皮,再披上梁音的一张皮,在山间一家竹舍里等着人来接。 约定的时辰还早,天色却渐暗,看样子是要下雨来了。望京与临熙气候迥异,在临熙,每年春天都会下很长一段时间的雨,雨也不大,就是细细密密的,烟雨朦胧间,处处都是情致。 而望京的雨却是格外的大,不过来的快去的也快。 雨很快就下了起来,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砸在竹舍上,李盛袭不由得躺在竹塌上,闭着眼睛,仿佛又回到了往日在临熙时偶有轻松“画船听雨眠”的时刻。 她这辈子,就是难得清闲,出生丧母,三岁丧父。十七岁登基的阿兄将她带大。都说如今北齐局势混乱,阿兄初登基的事,朝局更是混乱。元嘉帝此刻再不济,宗室与清流还是支持他的。 但是阿兄登基的时候,在朝外戚权重,宗室眈眈,在野又有藩镇自重,外戚入侵。国家可谓是风雨飘摇。阿兄花了十五年,才解决了所有的内忧外患,成为了乾纲独断的皇帝。 朝廷中兴,百姓太平,渐起繁荣之势。而北齐却陷入了乱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皇帝不思进取,妄想借力打力,用宦官这样的老虎去驱赶豺狼,引狼入室。 此时南晋不行动,那又更待何时呢? 南北统一是阿兄最后的愿望,她自然要帮阿兄实现。待到南北统一,她就可以功成身退,真正去云游天下。 李盛袭这般想着,听到门外的动静,刚要说些什么,却又猛然察觉到了不对。来得是一个人,而不是一群人。 李盛袭目光警惕,动作却放松,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出来游山玩水不慎与仆妇走失,而后在竹舍之中避雨的妇人而已。 闯进来的人似乎也没有意料到这屋子里还有别人,他一看到躺在床上的是一名华服妇人,连忙背身过去,“在下只是想进来躲雨,无意唐突。” 听到说话人的声音,李盛袭目光中划过一丝玩味,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没成想遇到了他——容治。 李盛袭缓缓起身,面上也有几分羞意,但毕竟梁音是一个嫁过人的妇人,倒也不似寻常女儿那般羞怯,“妾也是进来躲雨的,并非房中主人,山行疲惫,妾便无状了一些。所幸未曾惊扰郎君。” 容治似乎是知道身后的女人已经起身,他这才转身,不过他并未靠近李盛袭,而是在一旁的矮几边坐下,他听着外面的雨声,不经意间开口道:“不曾想今日下如此大雨,我观娘子衣着华贵,不知怎的一人独行?世道不宁,若是遇到宵小之徒,只怕会惹上麻烦?” “来山中游玩,不慎和仆妇走失,又见下雨,就躲在这竹舍中。这间竹舍,以往常在此躲雨,想来家中下人很快就能寻来。” 李盛袭回答的很是周全,她低着头,却轻轻抬了抬眼皮,似是在不经意间打量容治。一身绿色常服,清逸俊雅,是在春日的山中很容易消失不见的打扮。 “郎君怎么也没有带人?看郎君的打扮也不似寻常人家。” “心中苦闷,便不想要人跟着,出来散散心而已。”容治这话说的极为真切,让人看不太出话里的真假,他扯了扯袖子,又意识到身边是一个陌生的女子,不好把袖子挽起来。 李盛袭垂着眼眸,没有说话,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容治。当年身为六首状元的容治拜入管知门下,人尽皆知,她自然也有所关注。 她当时的想法与念昔一样,亏得容治是北朝人,他若在南朝,早就被她赶出朝野。祸国殃民的人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才高八斗的人去祸国殃民。 宦官这些年来越发煊赫,未尝没有他鞍前马后的缘故。 回到清泉山庄之后,还没等李盛袭问话,留今就开口说道:“统领,今日派过去跟着容治的人跟丢了。” 李盛袭抬了抬眼眸,“今日?是今日跟丢了,还是往日都不曾跟上过?” 李盛袭的话问的很有深意,若是往日都不曾跟上过,那倒也没什么。可是若是往日都跟着,唯独今日跟丢了,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容治早已知道有人在跟踪他,一直秘而不发,今日是有要事去做,这才将人甩开。 “前两天都是跟上的,只有今日是跟丢了。”留今一点就通,明白了李盛袭话中深意,“统领是觉得容治今天是去办了什么事情?” “几时跟丢的?”李盛袭没有回答留今的问题。 “一大清早就跟丢了,直到傍晚,都一直没有看到人影,统领是有什么猜测吗?”留今拧眉。 李盛袭看了留今一眼,脱下了白日里披在身上的披风,坐到贵妃塌上,“我今天下午在明月庵附近的竹舍中遇到了容治。” “怎会?”留今诧异,因为知道李盛袭今日会去明月庵,他们在明月庵附近也埋伏了不少人,这么多人,居然不曾发觉容治也在附近。 简直是匪夷所思。 “我亲眼所见。” “暗探失职,有负统领。”留今请罪道。 李盛袭摇了摇头,“这不怪你们,我同他交过手,知道他的本事。只是他今日隐瞒行踪前去明月庵,必定有所图。” “明月庵,男子少去庵堂,一般多是去寺庙,又是这般秘而不宣,可要属下派人去查一查他的前尘?” 李盛袭点了点头,“只是这还不是最要紧的。你去查一查妙端生平。” “那个女尼?” 李盛袭点头,“容治这一回去明月庵,很有可能和妙端有关。” 章节目录 第12章:军费 “是。”留今点头,又说道:“对了,盯着宦官们的眼线已经传了消息回来,那群女子新搬的位置已经出来。在长乐坊中,灵禅寺旁。” “我记得那个地方附近都是高官贵族,康城坊难与之相提并论。”李盛袭刮着茶杯中大人浮沫,羽睫微抬。 “是,想来陈润换这个地方,就是觉得若是金吾卫再有怀疑,也不敢轻易搜查。”管知权柄极盛,但是陈润却不一样,他自然要寻个依靠用以震慑。 “那里既是显贵云集,他人的耳目与眼线也更多,他将女子藏在那里,若是一不小心见了光,那可是瞒都瞒不住。”李盛袭扬了扬眉,看着留今。 “统领是觉得……”留今微微皱眉。 “我们暗度陈仓,他人未必不能请君入瓮。”李盛袭慢慢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还是等赵妤将消息传回来再说吧,她毕竟在敌营之中,更清楚敌营何处,不是吗?” “可若是他们主动将消息递到周氏面前,引诱周氏入局,周氏这次查验不过,下次再想让周氏行动,怕就难了。”留今又不免担忧道。 李盛袭摇头,“这件事情如今已闹到了周氏嫡支跟前,那么周氏的每一步行动必然是有商有量,不会这么的轻易莽撞,未知虚实前,咱们又按着一些,周氏就不会轻易下手。” “是。”留今闻言,心方才安了一些,又开口说道:“属下这几日叫人彻夜盯着那几个去香云坊寻欢的人的踪迹,那几身上携带羽化丹的西戎人的落脚之处,已经有了结果,他们就住在平康坊中的一间宅院中。” “就住在平康坊中?难怪往日在西市,摸不到什么踪迹。平康坊青楼众多,鱼龙混杂,倒也的确是个掩人耳目的好地方。”李盛袭挑了挑眉,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认真的看着留今,“是宅院而不是客栈?” “对。” “来了望京之后买的?” 留今摇了摇头,“这间院子,统领或许知道,是风来居。” 李盛袭听着耳熟,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那不是……那不是……赵长同之前养外室的宅子吗?” 赵长同现在的妻子出身风月,当初养外室,就干脆养在平康坊中。毕竟这望京中的商人们往来,除了在东西两市,也就是多在平康坊中。 赵长同打着应酬的名义去平康坊,梁音也不会觉得奇怪。 “这间宅子是赵长同以前就有的,如今还在赵长同名下吗?” 留今猜到李盛袭有此一问,点了点头,“依旧在赵长同名下。手下又命人去查了一查赵长同这些年,他赚了不少银子,只怕有好多的银子是见不得光的。而且内侍监那边也在大力举荐赵长同,他怕是也搭上了管知这条线。” “我朝因为和西戎打仗的缘故断了与西戎的贸易往来,但是北朝却依旧往来,他们可以正大光明的做生意。可是若他们还有见不得光的银子收入,那就是往来的货物见不得光。西戎人是和鸿胪寺也就是内侍勾结,期间必须要有人牵线搭桥,这个人,就是赵长同?” “统领所料不错。”留今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李盛袭低喃,神色添了几分严肃,“如此说来,北齐与西戎往来见不得光的物品,也绝对不会只有羽化丹。管知这是引狼入室……说严重一些,也可以算是通敌叛国。” 留今看着李盛袭,“可要我们做些什么?” 虽说这是北齐的隐患,但是留今一直都知道李盛袭对羽化丹的深恶痛绝,她也一直明白,即使只要放任羽化丹流入北齐,不消几年,就足以拖垮北齐,可李盛袭依旧不会放任此事。 “不需要我们动手。放个风出去就成了。” “放给周氏吗?” “周氏只有眼前一时之利,只要能够咬死宦官,他们什么都会乐意的。羽化丹之事不小,不可以让周氏来解决。”李盛袭正色说道。 要是让周氏来处理,周氏的第一目标就是咬死宦官,一举一动都会以利益得失为先,不会想羽化丹的祸患,而且,若是他们见这其中有利可图,咬死了宦官之后,他们自己未必不会接手过来这笔生意。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宦官根基不深,但是周氏却根基庞大,要是让他们来接手这个生意,弊端只会愈盛。 若是放任北齐遭受羽化丹荼毒,那么即便是日后南北统一,这个弊病都根除不了,甚至还会拖垮整个王朝,平白的让西戎人坐收渔翁之利。 或许这才是西戎人走私羽化丹真正的目的。 宦官能坐到管知那个位置的都不是傻子,但是管知依旧跟他们做这一笔生意,可见在他眼中,利益之下,可以罔顾大局。 “一个国家,有争权夺利的政客,自然也会有高山仰止的清正直臣。让他们来做,他们会有分寸的多。” “那我们便什么都不做吗?”依托他人,从来不是李盛袭的风格,就算是这次的花鸟使之事,李盛袭借周氏和宦官狗咬狗,她也依旧会把控全局,稍作调整。 李盛袭摇了摇头,嘴唇勾起一抹瑰丽的弧度,“自然不是。你刚才不是说赵长同这些年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银子吗?” 留今点头,“手下的人大约估算了一番,赵长同若真是走私,这些年赚的钱,不少于五百万贯。” 李盛袭笑意越深,神色狡黠,“我朝在战时,一年军费也不过五百万贯,如今四下太平,军费不过两百万贯。他这些年赚的钱,一赚就赚了我朝两三年的军费啊。” “统领是想……”留今眼睛一亮。 “谁能不爱银钱呢!天下没有白做的买卖,我殚精竭虑为北朝清除羽化丹之患,他补贴我朝两三年军费,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李盛袭歪了歪头,明艳无比,她放下茶盏,整个人歪在美人榻上,看着慵懒至极,语气却不容置喙,“好好筹谋,赵长同的钱,我都要。” 章节目录 第13章:请君 因为国丧的原因,夜中没了意趣,各家各户熄灯的就是格外的早。 容治在庭院中散了一会儿步,就打算回房间休息,往日里他总有练剑的习惯,但是如今他的腰伤还没有好全,也不便舞刀弄枪。 拖着月色,正欲回房,他却突然发现身旁婆娑的树影猛的闪动了一下,容治猛然回头,一双凤目满是警惕。 下一刻便有一把短匕朝他袭来,容治下意识的一闪,正准备同那黑衣人交手,却发现那人似乎并不为取他性命而来。 那人身姿灵巧,轻而易举的就避过了他所有的招式,不过几十招之间,他身上的玉佩就已经被人夺去。 容治退了几步,只见那人似是好奇一般的拎起了玉佩,目光玩味,眼神挑衅,拎着玉佩的手在空中摇晃,似乎是叫他来夺。 容治连忙上前,谁知这回那人并没有同他纠缠,而是飞身上瓦,轻快离去。 容治也连忙追去。 那道身影跑得极快,容治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追行时不慎牵动了旧伤,他也只是闷哼一声,赶忙追上。 那人对于望京的地形仿佛十分熟悉,在瓦片上奔跑,带他穿街入巷,却总是能巧妙的避过巡逻的金吾卫。 其实刚跟上不久,容治就发现了不对劲,对方很有可能是请君入瓮,想要故意引他去什么地方。 他倒是不怕,同样的,他也很好奇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而且,那枚玉佩是他的贴身之物,可做身份象征,拿了那枚玉佩可以去做很多事情。 容治并不知道那人要引他去哪里,因为那人的速度极快,他稍有分神,就容易跟丢。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那人把他引到了哪里。脂香粉浓,灯火旖旎。哪怕是在国丧期间都能隐隐听到嬉笑打闹,丝竹管弦之声。透着窗户,可以看到房中女子翩翩起舞的绰约身姿——这是青楼。 这么多家青楼,那就只有可能是一个地方——平康坊。 待他稍稍反应过来的,那人早已不见了身影。而他,也不知自己此刻正在谁家庭院。 容治眉头紧锁,忽而有一种遭人戏耍了的感觉。 不过还没有等他去细想,他就发现了不对劲,耳边传来瓦片破碎的声音,容治忽而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便摔了下去。 “嘶——”容治倒吸一口凉气,腰间的伤口因不慎被牵到,再次裂开,他捂着腰,看着这间屋子,整个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很是难看。 房中香气缭绕,透露着旖旎风流之气,不用想,他都知道自己这是在那里。 透着床幔,他还能看到床上男女的身影。 正当他在想该如何脱局之时,他又发现了不对劲。 房中香气浓郁馥郁,似乎有着轻微的致幻作用,而且床上的男女似乎都没有发觉屋子里多了一个人——自己的动静明明闹的很大。 容治封了自己的穴道,艰难的爬起了身。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在平康坊的一间别院中,悠哉悠哉的玩着容治的玉佩。 “属下不明白,统领为何要将容治引导那里去,又引导容治发现羽化丹的事情?” 羽化丹其实除了服用,还可以投入香炉之中,焚烧而用。 刚才便是李盛袭将容治引到了那间西戎人的屋子,看着容治自封了穴道之后才离开。 “我觉着容治不应该是宦官的走狗,故而借此事试探一番。”若是容治不是宦官的人,发现了这件事情之后,必然会将此事上报。 “为何?”留今不解。 李盛袭摇了摇头,“总觉得不应该。” 那日交手之后,她就觉得奇怪,这么一个文武双全的人,为什么要去走捷径? 六首状元已经足够耀眼,但凡他聪明一点,看得懂一点局势,他就会知道,像他这样子耀眼的成绩,必定会得到清流和皇室的鼎力支持——至少先帝一定会大力提拔他。 难道容治是傻子吗?难道容治看不清局势吗?怎么可能呢?所以她才叫人盯着容治。想要观察容治平日行事,若他真是一个目光短浅的人,那也就算了,可若不是,那么其中意图,就很令人深思了。 “可若是容治原本就接触过羽化丹呢?容治这般前途无量的人,贸然投入宦官门下,说不定,便是宦官借此物控制了他。” “若是如此,他方才封闭自己的穴道做什么呢?”李盛袭反问,她收着玉佩,“羽化丹的事情何其隐蔽,管知必定是将此事视作绝密,容治未必知道这件事情。若是他不是宦官的人但是又早知此事,那么他所属的那一方势力,必定早有作为。西戎人和纨绔子弟们就不会胆大包天。所以说,他此前必定是不知此事。” “可是这一切也仅仅是建立在他并不是宦官的人的基础上。若他是宦官的人,并且早知此事,故意密而不发,又当如何呢?”留今疑惑。 李盛袭捏着手中玉佩,指尖在温润的玉佩上摩挲,“此人高才,若真是依附宦官,纵容羽化,那么这样的人,无论是在南晋还是北齐,都是大毒瘤。若真是如此,我亲自杀他,也省得打草惊蛇。” “可是,就算容治背后真的有人,统领今日的行为也算是打草惊蛇,他必定警觉,就算要联系自己背后的人,也会小心行事。他武功虽高,但是若是统领亲自盯着,他也摆脱不掉。这一点他很清楚。” “清流孤臣,只要能够匡扶社稷,牺牲自身对于他们来说就算不得什么,若是容治当真不是宦官的人,他都愿意牺牲大好前途来铲除宦官,又为什么不愿意暴露自己,来除掉羽化丹呢?” 羽化丹之祸,不会逊色宦官。 “统领是觉得,容治的背后,是孟太傅那样的清直之臣?”留今疑惑,旋即又不解的问道:“为何不会是周氏?” “如果是周氏的人,那么花鸟使采选女子之事,根本不需要我们出手,便可传的人尽皆知。” 如果容治不是宦官的人,那么那回他之所以帮助宦官瞒住花鸟使的事情,只有一种可能——他想要保全的是皇帝的名声,他想要保证的是朝局的稳固。 章节目录 第14章:天助 房中纠缠的男女在羽化丹的焚香之下意乱情迷,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容治离开的很顺利。 回到房里的时候,他的脸色格外的难看,不仅是因为腰上的伤,还因为今晚的局。 今晚的局平心而论,布的并不高明,但是他却不得不往下跳,他知道对方这是故意试探他,其实事情也好解决,只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按下去即可。 只要他这样做,对方就摸不清他的虚实,试探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可是他不能这么做。因为那是羽化丹,一个一旦放任便足矣拖垮整个国朝的东西。 他回到房里,白色腰带上殷红的痕迹提醒他伤口的复发,他解开了衣服,自己给自己上药。 这一道刀伤很深,当初在别院的那名刺客,是真的想要取他性命,所以下手也没有留情。而今晚的刺客…… 若是他猜的不错,这两人八成是同一人。 他是个孤儿,被一个武夫收养,便也自小学武,习得一身好武艺。幼时,他一直以为养父只是一个寻常的武夫,在山中狩猎为生,直到后来,他才知道,他的养父本名袁景,曾是北齐名将,与故去的襄成侯齐名。 只是在世时不为外戚所容,备受打压,甚至被外戚污蔑,锒铛入狱,在几位旧部的帮助下才得以逃脱。最终只能在山野之间隐姓埋名,草草此生。 容治得尽袁景真传,自诩武功高强,这两次交手,却均是以他的落败告终,甚至第一次还险些失了性命,第二次之所以可以全身而退,也不过是因为对方没想过要杀他。 那个刺客到底是谁? 那名刺客的身量较他要矮一些,却并没有矮多少,身形亦不凸显,看不出男女。毕竟,若是女子,亦可踮脚束胸。只是那上半张脸瞧着年轻,约么也是二十出头的模样。 估摸着刺客和他年岁相差不大。他自己的身手自己知道,同龄人中,能与他争锋之人寥寥无几,至于胜过他的,整个北齐,也只有一个——襄成侯,顾凌虚。 会是他吗?容治心想。 顾凌虚的父亲已故襄成侯和袁景的命运极为相似,都是遭人构陷,被迫出逃。 只是构陷老襄成侯的人是宦官,老襄成侯出逃至西昌之后,恰逢西戎来犯,老襄成侯奋力迎敌,保全河山,以命守西昌,才得以保住西昌和自己全家。 平心而论,朝廷是欠顾凌虚的,因为当初襄成侯死守西昌之时,各州府并未给予襄成侯任何的帮助,这才让襄成侯战死。 自那以后,西昌就成了朝廷的一块心病。顾凌虚蔑视朝廷,偏他又守在要地不反,朝廷驱遣不得,围剿无名,也无力。 顾凌虚对朝廷,是带着恨的。 他对上的刺客是什么样的人,他暂时还不清楚,但是他知道,那名刺客想要搅乱整个北齐的风云。 若是顾凌虚想要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顾凌虚已经上了书,国丧之后就会入朝,他又何必这个时候来?难不成是他在望京耳目无数,掐准了有捣乱的机会,这才特意来了一趟。 说不大通,却也有可能。 不过他心中还有一个怀疑的人。前些时日陈润那边据说是抓到一个南晋的暗探,也不知道陈润用了什么法子,对方吐了不少东西出来。 此事管知并未让他沾手,他所知也不多。 只是听陈润提过几句,其中有一点是,南晋那边,来了个大人物,似乎是内卫总统领亲临北齐。 南晋内卫是宏兴帝手中的一把剑,而内卫统领赤霄,则是那锋利的剑刃。 赤霄,帝道之剑也。是南晋带人镇国之剑,据说被宏兴帝赏赐给了内卫统领赤霄,可见其器重。 没人知道赤霄的身份是谁,是男是女,但是自从宏兴帝能够重掌大权,除却那位晋宁长公主外,出力最多的就是内卫。 赤霄与晋宁长公主,是宏兴帝的左膀右臂。 容治叹了口气,但是无论是谁,都不得不防,他必须找个机会去…… 想到这里,他上药的手一顿。那人既有请君入瓮之心,必定会一直盯着他,偏生那人武功又在他之上,他根本甩不掉。 容治想到这里,目光幽深,双唇紧抿。这种受制于人的无力感,他已经许久不曾体会。 李盛袭这边很快收到了赵妤传来的消息。那群采选来的女子果然没有被安顿在长乐坊。她们被安排在了京郊的一家别院之中。 而那家别院,是管知名下的别院,据说别院之中的还有永平帝的题字。 隐蔽而又有足够的震慑力。管知威名在外,寻常官员已经不敢硬闯。先帝题字亦是镇宅之宝,哪怕是周侍中亲临,也会畏惧三分。 的确不好下手。 故而汇报给李盛袭的时候,盈笑脸上带着一丝担忧,李盛袭却哈哈大笑,声色飒爽,颇具侠气。 “陈润自作聪明,真是天助我也。”李盛袭拍了拍掌,透露出不属于梁音艳丽眉眼的英豪霁月之气。 放在管知名下的宅子,说明能够将管知直接拖下水。只要给周氏一个足够分量的理由,周氏一定会紧咬着不放。有周氏出力,这件事情就不愁闹不大。 而先帝题字,更是毁坏元嘉帝名声的一大利器。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传到百姓耳中时,只会说那间别院中有皇帝的题字,谁管是先帝还是今上。 到时候,就更足矣让元嘉帝背上这一口黑锅。届时再煽动舆论,将皇帝的德行与年前源州的饥荒、年后宛州的雪灾联系在一起,引起群情激奋,到时候元嘉帝就只能下罪己诏。 登基不过百日,便下罪己诏,这样的皇帝,如何坐的稳皇位。一个国家帝位不稳,权力频繁更迭,那岂不是祸患的开始。 留今与盈笑一时间还没有想明白,李盛袭却在兴头上,一时没有解释,只是说道:“花鸟使之事,也该到收网之事,此事还需细细筹谋,我如今没功夫盯着容治,寻常人又盯不住。既如此,便将吴旸召回,让他带人盯着容治吧。” 末了,她又抬眼看着盈笑:“吟枝的病如何了?” 章节目录 第15章:苦难 天色将明,原本可以热闹旖旎到白日的香云坊碍于国丧,不由得早早收摊。 老鸨笑盈盈的送走了一批人,转身就去了后院的一间屋子。 吟枝正怏怏的歪在床上,看到老鸨走了进来,她连忙坐了起来。 “吟枝啊,辛苦你了。”老鸨亲切的扶了扶吟枝的肩膀,示意她不要起身。 吟枝垂眼,遮盖住了眼中的嘲讽,转而可怜兮兮的说道:“妈妈,这些日子我实在是累的不行了,您看,又是这样的关头,我能不能休息一些时日?等出了国丧,我再去接待客人。” 国丧期间赶来青楼里寻欢作乐的多半是一些达官显贵,这样的人他们看不上寻常的青楼女子,但是是她,就算色艺双馨如秦姐姐,若是这国丧期间,那个道:“初春时节,乍暖还寒,吟枝姑娘还是要好好将养才是啊。” 吟枝吸了吸鼻子,眼泪止不住下流,人却轻嘲道:“像我们这种下九流的贱人,怎能好好将养呢?” “娘子这就是气话了,无论旁人怎么看,自己的身子总是最要紧的。”李盛袭搭上吟枝的脉,却不料吟枝一把将手抽走。 吟枝反手抓住李盛袭的双手,跪坐在床上,哀切的恳求道:“曲娘子,你我相识已久,我知你医术高超,又最是心善,平日里坊中有女孩儿病了,妈妈不帮请大夫的,都回去找你,你每次都会帮她们,从不计较银钱。你如今也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李盛袭满脸惶恐,“吟枝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你若是有难处,我自然会帮你的。不知你想叫我做什么?” 吟枝浑身颤抖,又似是下了最大的决心,“曲娘子,曲姐姐,我求你了,你给我一包药,能够无声无息地了结我的那种,我当真不想再过这样的苦日子了。帮帮我……帮帮我……帮帮我吧……” 生活宛如炼狱,一片黯淡无光。被那些达官贵人们轻贱,当成一个玩物一般戏耍。这样的日子,她一日也不想再过了。 吟枝求助的声音一只在耳边萦绕,李盛袭心头一软,她将手从吟枝手中抽出,慢慢的将吟枝抱住,她本另有所图,借只是借吟枝的事情来的香云坊,但是却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事情。 李盛袭不是没有杀过人,相反,她杀过的人不计其数,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战场下。 她搂着吟枝,到嘴边劝慰的话戛然而止。平心而论,她没有资格劝慰吟枝。因为她一出生就在吟枝一生也够不到的地方,就算出生后历经坎坷,却也没有经历过吟枝这样的苦难。 李盛袭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吟枝哭了许久才情绪稳定下来,正如她自己对自己的定位,她每每寻死,都是情急之下的念头,而情绪一旦稳定,便不愿死了。 她心中嘲笑自己懦弱无胆,面上却又要维持清醒后的最后一丝体面,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泪,“让曲娘子见笑了。” 李盛袭摇了摇头,见吟枝不再寻死,她也松了口气。 章节目录 第16章:轻鸿 李盛袭照例给吟枝开了药方,又如同平日里的盈笑一般,漫不经心大人和吟枝说着话,“吟枝姑娘,那些外人最近还来你这里吗?” 她这里指的外人自然是那些西戎人。 吟枝半垂着眼睛,不只是高兴还是难过,“来是来,只是他们如今腻了我,多去寻别的姐妹。”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颇为不屑的说道:“那几个眼高于,因为有她,我们的日子也好过些。” “秦娘子的确心善,深处风尘亦有侠气。”李盛袭附和说道。 “侠气吗?怕也只有咱们瞧得见了。”来这里寻欢的人,几人瞧得见呢?吟枝叹息一声,又半是羡慕的说道:“为着这事,妈妈还答应让秦姐姐出去住,免得再有客人同秦姐姐冲撞,西戎人毕竟是番邦蛮夷,不通礼数。” 秦轻鸿自被卖入青楼之后,就没入贱籍,老鸨一点也不担心秦轻鸿会跑掉,毕竟,若是秦轻鸿敢跑,她面临的,将会是铺天盖地的海捕文书。 秦轻鸿自挂牌起至今也有数年,她色艺双馨,几乎是一挂牌便是花魁,达官贵人为了讨好她,送什么都有。 归竹苑便是当年秦轻鸿的一位恩客所赠,归竹苑中景致优美,离明月庵又近,国丧期间她几乎都是住在这里。 因为是国丧,各地不许见声乐,秦轻鸿闲暇之时,多为看书下棋,偶来了情致,也会翩然起舞。 “娘子,外头来了一位郎君,说要见您。”秦轻鸿刚跳完舞,洗漱一番后,就打发走了身边的人,一个人坐在水边喂鱼,本想寻清静,没成想人刚打发走,就有丫鬟小跑了进来。 秦轻鸿神色淡漠,“不见。” “可是,他拿出了一样东西。” …… 李盛袭被丫鬟引入内院时,远远的就看到一位绰约多姿的紫衣佳人。 她静静的站在水边廊庭之上,她体态风流婀娜,湖光水气之间,更多一丝神秘,光她一个背影,便足以让人遐想连篇。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大概就是这个模样。 李盛袭慢慢走近,秦轻鸿亦是缓缓转身。她容色极艳,凤目含情,眉若含蹙。娇娆艳丽之余,又给人以孤傲轻愁。 这样的美人,教人不敢多看,仿佛多看一眼,便会忍不住心生怜惜,沉溺其中。 李盛袭长到如今二十二岁,未见能够在容貌与秦轻鸿匹敌的女子。 也难怪这样的佳人,能够稳坐花魁宝座数年。也难怪见惯美人的权贵,纷纷为之折腰。 人如其名,翩若惊鸿。 李盛袭行了一礼,秦轻鸿神色虽冷,亦是回礼。 回礼之后,她就看了丫鬟一眼,丫鬟识趣的退下。 “不知郎君何人?”秦轻鸿说话的时候,总是挺直着腰身,轻抬起下巴,带着丝丝傲意。 “西南商客,吴旸。”李盛袭摇着折扇,面对着秦轻鸿肆无忌惮的打量,她并不恼。 “玉簪何来?” 方才丫鬟递交给她的,便是一支簪子。其实那只簪子论成色品相,算不得什么稀罕物,尤其是在见惯珠翠绫罗的秦轻鸿眼中,更是不值钱。 秦轻鸿傲气,别说是这么一支不值钱的簪子,就是价值千金的宝贝,若不能合她眼,也进不了她的房门。 这只簪子之所以能让秦轻鸿见李盛袭一面,归根结底在这根簪子的主人。 “从一个小姑娘那处所得?” “哪个小姑娘?”她的眼尾轻扬,眉心微蹙,添了几分凌厉,却半分不掩美丽。 “明月庵女尼,妙端。” 秦轻鸿嘴唇嗫嚅,美丽眼眸飞快的从李盛袭身上略过。几乎是一瞬,她就明白,吴旸这番找上门来,和其他想要成为她入幕之宾的男人不同,他并不仰慕她。 他借妙端的事情找上门,是另有所图。 她垂了垂眼眸,眼下想要死鸭子嘴硬说自己与妙端无关,也不过是自欺欺人,骗不了谁。但是她也并不想这么轻易就承认了自己与妙端的关系。 此人找上她即是别有所图,那么自然不可一切按照他的路子走,否则便会步步受制。 她微微侧身,将手中的鱼食撒入池中,“郎君为何将此物带到妾跟前来?” 李盛袭轻摇折扇,也不看秦轻鸿,一双目子盯着水中的游鱼,颇为漫不经心,“吴某仰慕娘子已久,只是娘子素来清傲,千金难得一见。故而另辟蹊径,托人去打听娘子身份。 我观娘子气度不凡,没成想身世却也离奇。竟是秦御史之女。昔年秦御史遭小人构陷,贬谪途中不幸遇难。膝下双姝四下流散,谁知世事无常,一入娼门,一归佛家。娘子为花魁数年,见过的珍宝无数,吴某心想,便是再珍贵的宝物,娘子怕也见惯。亲人之物或许能够打动娘子,故而一试。” 秦轻鸿一万个不信李盛袭这一翻鬼话。她久经风月,见的最多的便是男欢女爱。 李盛袭看她的时候,虽有惊艳,但更多的是目光清明,像是纯粹在欣赏美丽,却并无一丝爱慕之意。 况且,整个望京达官显贵无数,就算有打听她出身的,最多也不过是查到,她曾是官宦出身。如何能知道她的父亲是秦御史,她的小妹如今是明月庵中的女尼妙端。 这个人从头到尾就是在撒谎,且谎言撒的极不走心,仿佛只是为了敷衍她,并没有想让她相信。 章节目录 第17章:出家 他说这番话的目的只是为了在面子上能够过去一下,让她不要去追究他真正的身份。 秦轻鸿捏着鱼食的手微攥,垂下的眼帘掩盖住了双瞳之中的不甘。 “郎君还真是体察妾心。”秦轻鸿意味不明。 李盛袭丝毫不在意秦轻鸿话中带到嘲讽之意,秦轻鸿既有嘲讽,那必定是明白她别有所图。和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就在这里,不用什么都说的明明白白。 “倒不是吴某多体察娘子,只是娘子这些年来常暗地里对妙端小师傅伸出援手,小师傅或许不察,但是吴某却能查到几许。只是吴某有一事不解,娘子既关心妙端小师傅,为何不与之相认呢?” 秦轻鸿撒着鱼食,眼神淡漠,“她年岁小,忘却前程,相认不过是徒增困苦,平白坏了她的佛心。” “秦娘子关怀幼妹,一片拳拳之心,着实令人感动。只是不知秦娘子可知,妙端小师傅近来遭遇大难,莫说佛心,只怕性命都难以保全。”李盛袭缓缓转身,看向秦轻鸿,正色道。 秦轻鸿挥洒鱼食的手一顿,“何出此言?” “阉人秽乱宫闱,国丧期间大选女子,妙端小师傅姿容出众,被宫中内侍看中,强征入宫。” 秦轻鸿将鱼食尽数抛洒,她也转过身来,将手臂尽数掩盖在广袖之下,翠眉微蹙,很快就舒展开来,“青灯古佛,未免孤寂凄惨,进宫也不失为一条好的去处。” “可是在国丧期间,一旦被人察觉,便是灭顶之灾。何况,妙端师傅虽未剃度,却是结结实实已然出家,官府的籍册已有记载。” 秦轻鸿面色一变,当即反驳说道:“她何时出家?不是说过一段时间才正式剃度入册吗?怎么会现在就入了籍册!” 造册和没造册是两回事。此前妙端从未正式出家,不过是养在庵堂里清修,来日若是东窗事发,明面上也寻不出宦官的错处。 可是造了册,正式出家,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若是有人将此事闹出,说宦官强征出家人入宫,那届时宦官焉会给妙端活路? 妙端明明是没有出家的,怎么如今就出家了呢?这之中到底发什么了什么。 李盛袭轻轻摩挲着这场的玉柄,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明明在此之前妙端还是没有出家的。这件事情宦官也是核实过了的。毕竟他们虽然胆大包天,却不至于愚蠢至极。 可是前些时日再查的时候,妙端已然变成了一个出家人。这让李盛袭不免想到当初在竹舍中见到容治的情形。 容治当初秘密去了明月庵,说不定就是要一手促成此事——如果他不是宦官的人的话。 这样瞒天过海,等到日后国丧一过,再闹出妙端的事情,那就无伤天子圣明,还可以重创宦官。 届时就算没有周氏,也会有清正直谏之臣上书弹劾。而元嘉帝,也会深恨管知办事不力。 两重压力之下,管知就算不杀,也能脱一层皮,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用管知为契机,交好顾凌虚,打破如今西昌与北齐的境况。 一举多得,可谓高明。 不过秦轻鸿不懂这些,李盛袭也没打算告诉秦轻鸿,她只是摇头,“吴某也不只是为何,只是如今事已成定局,娘子若是不信,可想法子去查一查户籍。” 秦轻鸿眉头紧锁。查?她一个妓女,怎么查。纵使她门路众多,真的查到了,难道不会惊动那些内侍?妙端如今还在他们手中,若真是惊动了他们,妙端岂不是要性命不保。如今她投鼠忌器,如何敢查? 想到这里,她心中升起一丝烦躁,但是对李盛袭的忌惮却是愈深。假如吴旸所说为真,那就说明吴旸有本事避过宦官查到户籍。 这是何等的本事?这样一个人,只会是一个小小西南商客?她并不信。 妙端莫名其妙就出了家,这里面八成又是什么大人物在和宦官打擂台,也不知道眼前的人,在这场擂台赛中又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角色? 是宦官的敌方,还是此事的推动者?亦或是想要从中谋利的第三方。 现在的朝局并不稳当,她是知道的。 她从前并没有过多的在意朝局,毕竟这些争斗是大人物的斗争,她不过是个“贱人”,牵扯不到其中。却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广袖下攥紧的手渐舒,她看着李盛袭,妩媚而又动人,“妾不过欢场女子,如何能够探查。郎君既有此能,妾便舔颜,烦请郎君帮忙一查。妙端是妾小妹,妾难免多为关心,此事,若无籍册在前,妾绝不相信。” 秦轻鸿的话中透露出的意思只有一个,无论李盛袭的目的是什么,但是若是想借秦轻鸿达成这个目的,那就必须拿出妙端出家的证据来。 李盛袭自然听懂了秦轻鸿的弦外之音,她并不意外,妙端是什么品性她不知道,妙端在这一局中到底是被人利用还是主动入局,她也不清楚。 但是秦轻鸿的精明,却是不用想也知道。她毕竟是花魁,哪怕有几分傲气,长袖善舞却也是必备技能。 她叹了口气,“早知娘子谨慎。吴某有几个朋友在朝廷做官,托他们的门路,借出了籍册,娘子请看。” 李盛袭说完,就从秀中拿出了籍册,秦轻鸿赶忙接过,一页一页的翻着,不知到哪一页时,上面就赫然写着“妙端”二字。而下面则是盖着官府的章。 她又看了看时间,是三个多月前,当时先帝还未驾崩。 这怎么可能? 许是疑心李盛袭骗她,她又将籍册往前翻了许多页。第一页的籍册时间可追溯到五年前,纸张发黄,笔迹与印迹也已干透,看着已有多年痕迹——不像是作假。 秦轻鸿紧捏着纸张,骨节已经发白。 “怎么可能……不是说下个月才出家么?怎么三月前就出家了?”秦轻鸿不可置信。 李盛袭摇了摇头,默默的将籍册从秦轻鸿手中抽出,“事已至此,还望娘子稍收哀思,眼下破局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章节目录 第18章:刀俎 终于来了吗?吴旸的本来目的。 秦轻鸿那双妩媚至极的眼眸中流泄出几分讥诮,“妾身份卑贱,哪怕心系妙端,却也是有心无力。” 如今她已经可以确定,眼前之人绝对不是什么所谓的西南商客,就算他是西南商客,他背后也一定是靠着更大的势力,无论是那种情况,他们的目的绝对不会是什么所谓的“仰慕她,而帮她拯救妙端”那么简单。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拿到这本籍册,其背后势力可想而知,也正因如此,他们的目的必然更为复杂。 若是在往日,她不愿意跟这些人打交道。可是如今人为刀俎,由不得她拒绝。 “管中尉权势滔天,手握神策军,又有昔年的六首状元出谋划策……只是妙端小师傅毕竟是娘子在世唯一的亲人,吴某仰慕娘子,愿为娘子分忧。”李盛袭一本正经的说着这些两人都不信的话,她的目光落在秦轻鸿身上,仿佛满眼的关心。 分忧?是谁替谁分忧呢? 秦轻鸿眼眸微垂,看着池中的鱼,没有应承李盛袭这番话,她说道:“郎君情谊,妾感念于心,不过此事三言两语难说尽,不如去前厅一叙?” 李盛袭自然不会不从。 移至前厅,秦轻鸿安排人给李盛袭上了一杯清茶。 秦轻鸿端着天青色的茶盏,轻抿一口,“妙端深陷其中不得出,不知郎君有何高招。若能救出妙端,妾必定衔草结环。” 有些话说说就得了,不会有人相信的。 李盛袭也喝了口茶,她垂了垂眼帘,复又抬眸,“吴某不才,已经查到了那批女子的踪迹。依吴某所见,不如寻个法子将妙端小师傅带出。吴某在户部有些人脉,届时便托他们将妙端小师傅的户籍迁到西昌。吴某在西昌有些人脉,且西昌又是襄成侯的地盘,哪怕是管中尉,亦是不敢擅动。” 乍一听,的确是个好主意。 “国丧期间如此行事,那藏匿女子的地方必定是看守严格,只怕轻易带不出来。” 李盛袭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因此还要小心筹谋。吴某这里倒是有一策。” “愿闻其详。” 李盛袭盖上了茶杯的盖子,刚要将茶杯放置在桌上,却不知怎的,茶杯便从手中滑落,顺着衣服砸到了地上。 茶水洒了一地,茶杯也落地开花。李盛袭眉头皱起,目光中满是不解与迷茫。她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绝色丽人上,全身上下仿佛唯有指尖能动。 那根手指上下晃动,指着秦轻鸿,口中呢喃:“你……是你……” 秦轻鸿慢慢站了起来,曳地长裙从李盛袭身前拖去,她关上了前厅的门,而后便走到李盛袭跟前。 秦轻鸿姿态娴雅,娉娉袅袅,但是妩媚的眼眸中满是寒霜。她慢慢靠近李盛袭,伸手摸着桌子上的暗格,随后便掏出一把匕首,横在李盛袭脖颈处。 “秦娘子这事何意?”李盛袭目光微冷,却并不畏惧脖颈的匕首。 “你到底是谁的人?无端来找我,又提起妙端,是想要做什么?”秦轻鸿眉宇冷冽。 “娘子即知吴某背后势力复杂,如此莽撞行事,不怕惹祸上身?” “我本是下流人,在你们这些人眼中,活不活也没什么。你幕后之人既是要用我,又岂会轻易杀我。就算要杀我,能拉上你陪葬,也不算亏。” “那令妹呢?”李盛袭有些意外秦轻鸿说的这番话。 秦轻鸿轻嗤一声,“如你所言,你们找上我,十有八九就是因为进不去太监关押那些女孩儿的地方。妙端我不担心,你们暂时伤害不了她。若是以后宦官出家的事情东窗事发。届时我已魂归九泉,无力回天,那也是妙端的命。如今世道不宁,早早去世的人还少吗?” 说到后面,她的语气就已有些不稳,甚至隐隐带着几分疯意。 秦轻鸿今年二十岁,秦家落败之时,她不过十岁,是已经记事的年纪。在享受过了锦衣玉食之后沦落风尘,只怕不知吃了多少的苦头。 她是憎恨这个世道的,她的骨子里,是带着一些疯气的。 这样的人,并不好掌控。 而李盛袭也并不打算掌控她,各取所需的利用,再好不过。 “吴某身后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吴某所做的事情可以将妙端小师傅救出来。几事不密则成害,各取所需,难道不好吗?” “好一句各取所需!”秦轻鸿目光越冷,架在李盛袭脖颈处的匕首也贴近几分,“什么叫做各取所需。我本可置身事外,妙端出家之事,你敢说与你无关?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受制于我,少顾左右而言他。” 眼前之人背后势力极大,瞒天过海让妙端出家,他们未必做不到。 “秦娘子或许不信,但是妙端无端出家之事,与吴某无关。而且……” 李盛袭目光真诚,她顿了顿,下一刻,秦轻鸿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中的匕首就被弹开,深深的扎入一边的柱子中。 她的手腕也被李盛袭擒住,整个身子往前倾,被李盛袭揽在怀中。而后李盛袭一个旋身,便将秦轻鸿按在座位上,而她自己,则是站在秦轻鸿跟前,单手将秦轻鸿的双手圈在秦轻鸿的背后。 李盛袭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速度极快,甚至中间还摸了一把秦轻鸿的纤腰。 “秦娘子谨慎,若是换做旁人,或许真是你为刀俎,只可惜,你遇到的是我。”李盛袭言笑晏晏,望着秦轻鸿面上的人惊愕之色,显然十分自得。 在南晋之时,有人骂他们内卫,说他们“什么脏事都做”,这话虽然难听,但是却不无道理。 她从十岁起就开始学毒学医,或许她不如盈笑那般医术高深,但是什么迷药毒药,她一闻便知,不动声色的解毒法子,她学了不下百种,岂是秦轻鸿可比? 秦轻鸿那杯茶到她嘴边的时候,她就察觉出了问题,只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在她面前,谁都不会是刀俎。 秦轻鸿看着眼前的人。 吴旸的皮囊算不得多出众,不过中人之姿,但是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却充斥着光彩。 尤其是那双眼睛,熠熠流光,仿若藏星千数。 这个人绝对不会是久居人下之人。他不是西南富商,他背后的势力,说不定就是以他为首。 秦轻鸿睫毛轻颤。 “我对秦娘子从无恶意。想要做的,只是一笔各取所需的交易。”李盛袭轻轻一笑,松开了钳制秦轻鸿的手,他悠哉悠哉的在厅中踱步,“秦娘子以为呢?” 章节目录 第19章:吴旸 李盛袭安排人在秦轻鸿宅子旁边盯着之后,就离开了秦轻鸿的住所。 虽说都谈妥了,但是秦轻鸿骨子里有些疯性,这样的女人,还是要盯着一些为好。绝对不能将变数放到秦轻鸿身上。 一回到清泉山庄,李盛袭就收到了一个坏消息。 “跟丢了?”李盛袭看着跪在身前请罪的吴旸,“你的身手我知道,容治打不过你,怎么会跟丢呢?” “属下无能。”吴旸低头。 容治以文出众,相比而言,就无人关注他的武艺。况且他的模样也是书生白面,谁能想到他也武功不俗呢? 吴旸本就轻敌,加之容治使计,自焚其屋,就让他金蝉脱壳了。 “自己烧自己的屋子,倒也是个狠人。” 吴旸低着头,看不到李盛袭的神色。听她声音也难辨喜怒。 李盛袭居高临下,看着吴旸,面具下的神色尽是不满,吴旸有看住容治的本事,但是他依旧跟丢了容治。 这不是能力问题,这是态度的问题。 吴旸武功高强,又身居内卫左司中尉,平日里恃才傲物,除了她,谁也不对付。往日还常常同“宁如霜”一争高下。 虽说右司中尉与左司中尉是同级,吴旸与宁如霜平起平坐。但是在南晋之中,一般都是以右为尊。故而吴旸总觉得自己被宁如霜压了一头,很是不服。 “吴旸,你总是不满我将如霜安排在望京,将你安排在西昌,觉着我不器重你。如今我讲你调回望京,交给你的头一件事情你就办砸了?你就没有什么话同我交待吗?” “还请统领恕罪。属下愿将功折罪,只需一夜,哪怕掘地三尺,属下也会将容治找出来。”吴旸咬牙说道。 李盛袭目光冷冽,看着身前不满的吴旸,语气冰冷,“掘地三尺?若是掘地三尺,还需要你做什么?这是你一个人的任务,你还打算叫所有人去帮你做吗?” “属下不敢。” 李盛袭目光中带着一丝倦意,想到什么,她整个人又警惕了起来,看着留今,“他找过来的时候,可发现有人跟着?” 留今尚未开口,吴旸便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李盛袭,“统领,属下不至于无能至此。” “回统领,吴中尉走的密道,那边属下检查过了,的确无人跟踪。”留今回话到。 李盛袭摸着脸上的面具,居高临下的看着吴旸,“我从不觉得你是无能之辈。相反,在我眼中,内卫之中除却我与如霜,无人能出你之右。你的能力毋庸置疑,只是你以为身居内卫,只有能力便够了吗?今日之事,除却补救,你更应该做的不是自省吗?” 吴旸口口声声说自己无能,但是他心里从不觉得自己无能。他说要补救,也不过就是为了找回自己的脸面。 却从没有想过自省。 吴旸一噎,他抬头看着身前的人,面具之下的那双眼睛,不再是不满,取而代之的是失望之色。他心头一堵。 李盛袭摆了摆手,“你回西昌去吧,望中之事,有如霜便可。” “统领,属下知错。统领……还请统领恕罪。请统领给属下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他被统领放到西昌去了数年,好不容易才被统领调回启用,他绝对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他本就被宁如霜压了一头,此刻若是再失去了统领的器重,他又该如何在内卫中立足。 他不能让统领对他失望。 “你既说你错了,错在何处?” “属下……属下错在轻敌,竟然跟丢了容治,坏了统领的谋划。”吴旸咬牙说道。 “为何会轻敌?”李盛袭单手托腮,继续逼问。 “因为……因为……” “因为你从来看不上容治。”李盛袭替吴旸回答了这个问题,她一把起身,在吴旸身侧踱步,“恃才傲物已经深入你的骨髓,眼高于顶更是从你的血脉而出,整个内卫之中,除了我,你谁也瞧不上。对同你平级的如霜更是不服。这样的你,又怎么会重视一个文弱书生,不是吗?” 吴旸默然不语。 “可是你忘了!”李盛袭陡然拔高音量,“望京内卫明明高手如云,我却依旧依旧要将你召来,可见其不容小觑!你不愿待在西昌,可你又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你派去西昌吗?因为那里是北齐南晋与西戎的交界处。我安排你到那里,除了要磨练你的耐性之外,就是为了要让你监看三地动向。羽化丹流入北齐,你却不察,难道不是你失职之过!” 吴旸一凛。 “你为什么会失职呢?是你无能么?不是,是因为你心存愤懑,所以才玩忽职守。不是吗?吴中尉。” 最后三个字从李盛袭口中说出,显得无比的讽刺。 李盛袭对下宽和,只要你不通敌叛国,她就不会施以酷刑。 而且她并不贪恋权柄,等到北齐一事功成,她便打算功成身退,届时内卫就要换人接班。 赤霄是她,宁如霜也是她。那么作为内卫左司中尉的吴旸便是第一人选。 吴旸各方面能力出众,无论是职位上还是能力上都是接手内卫的不二人选。她有惜才之心,本也有心打磨。可是就凭吴旸如今的状态,如何能够接手内卫? 李盛袭此番发怒,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恨铁不成钢,她对吴旸,是有着极大的期待的,可是吴旸辜负了她这一份期待。 吴旸面色惶惶,心下惴惴,“属下愚钝,竟不知统领如此器重。还请统领降罪,属下……属下愿自请撤去中尉一职,但是请统领万务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绝不会再让统领失望。” 李盛袭目光微诧,吴旸一贯好强,万事要一争高低,没成想今日却愿意放弃中尉一职。这反倒令她刮目。 李盛袭闻言心情稍稍平复,负手而立,“既然如此,我就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中尉之职暂时撤去,若是你能将功折罪,我便既往不咎,若是你不能,我就叫笑娘担任此职!你可服气。” “属下服气!还请统领示下。”吴旸忙道。 章节目录 第20章:搬家 容治回到自己家的时候,火已经灭了,他分寸把控的很好,烧屋子也不过是烧了一间主卧。 他看着变为废墟的主卧,心中暗嘲,总不能每会面一次就要烧一次屋子吧。 他叹了口气,幕后的人见如此情况,只怕已经确定他背后有人,他能做的,只两件事,第一是隐瞒自己背后之人的身份;其次,便是想办法查出是谁布局。 “哎哟,容御史,你原来在这里,可是吓坏咱家了。”还没等容治多想,陈润就不知从哪飘了出来,他四下打量了容治一番,见容治衣衫整洁,人也无事,顿时松了口气。 容治故作无措的看着陈润,有几分哭笑不得,“陈少监,这……这事发生了什么?我不过是出去了一趟,怎么回来的时候,房子就被烧没了。” “咱家也不知道啊。咱家正准备进宫呢,就听说你屋子被人烧了,这着急忙慌就赶过来了。”陈润也什么都不知道。 “这还好只是烧了一间主卧。若是整个宅子都烧了,我这点俸禄可没地方住。” “哎哟,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呢?”陈润好气又好笑,他看着这空阔的宅院,“若不是今儿个你的屋子被烧了,咱家还不知道你过得什么苦日子。这宅子里居然只有三名仆妇、两名家丁、两名车夫。丫鬟小厮竟是一个也无。” “我穷嘛。”容治一笑,这话也不是完全作假,六品官哪能那么早就在望京买房,就这宅子,还是管知送给他的,“况且人也不拘多,够用即可,人一多,若是混进一些底细不清的人,岂不是得不偿失?” “你虽是六品,官位不高,但是你是中尉的义子,怎能这么有失体面,你要是不放心。咱家亲自拨给你二十个人,保证靠得住。小厮就从内侍里面挑,至于丫鬟,咱家手上还有不少女孩儿……”陈润轻笑,他压低了了声音,“保证一个两个……漂漂亮亮……干干净净……” 容治心中警惕,面色却是丝毫不显,他指着自己的屋子,破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急什么不是,你只看我这屋子,便是千人侍奉,也体面不起来啊,还是要先处理好屋子的事情才是啊。” 陈润看着这一片废墟,点了点头,“倒也是。这倒是奇了,今儿你不在家,如今又是早春,时不时的还飘几滴雨,你家怎么会着起来呢?怕不是有人蓄意纵火,想要取你性命吧?要不去京兆尹那边挂个案?” 容治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他点了点头,“不无这种可能。只是若是要害我性命,又为什么会只烧我一间屋子呢?这事疑点颇多,怕是不能轻举妄动。” “这倒也是。”陈润点了点头,轻轻咋舌,而后又说道:“不过你住在这里只怕不大安全,不如这样,你暂时先换个地方住,等到起火一事查清楚了,再搬回来也不迟。或者干脆换个宅子住,那也安全。” “这……我哪有钱换房子,再说了,就算有钱,选房子买房子也需要一段时间,我在平康坊那边还有一处小宅,当年读书的时候住的。那儿简单却隐蔽,知道的人少,我干脆就去那儿住。至于这处的宅子,那就劳烦少监帮我寻人来检修检修。” “平康坊?”陈润挑了挑眉,眼珠溜溜一转,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平日里见你清心寡欲,不成想你再平康坊居然也有宅子。怎么?在平康坊也有红颜知己啊?” 容治有些哭笑不得,却并不打算解释。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陈润也没打算拦着容治,只是点了点头,“你心里有数就成……” 他顿了顿,又叮嘱说道:“那地方乱,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在,容御史可要小心些,若是发现了些什么,不可轻举妄动,还是要先回来同咱家或是中尉说才好。” 容治目光中飞快闪过一丝幽密,他笑了笑,“有劳陈少监提醒,我有分寸,少监放心。” 陈润点了点头。 容治是宦官的义子,素来为读书人所不齿,他房屋起火,有不少人在心中暗笑,说是天谴。 康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过是一笑了之,他看着身前正在帮自己穿衣的妻子,又见妻子面带愁容,不免问了一句,“绍华情况如何?” 康王妃闻言面容愈哀,“太医说,腿怕是不行了,好好的儿郎,这辈子怕是废了。” 康王其实并不喜欢苏绍华这个纨绔子弟,但是架不住王妃宠爱,王妃甚至还动过要嫁女的心思,如今听说苏绍华腿断了,康王其实是心中松了口气的。 他眼光高,寻常脂粉难以入眼,故而内宠稀少,子女不丰,面对唯一的王妃,他还是很看重的。而且王妃除了在苏绍华的事情上冲动了一些,平日里也很少犯错。 见康王妃如此哀伤,他不免多说一句,“事已至此,已无力回天。王妃还是要收拢收拢心思。若你垮了,怕没人能再为绍华筹谋。且如今国中两党相争严重,新帝又未知品性,咱们还是要小心行事。别一个不慎,祸及自身也就罢了,若是牵连儿女可怎么是好。” 康王妃见康王如此温言,心中不免感动,又回想起前些时日因为苏绍华的事情被宦官利用,更是羞愧,便点了点头,“妾省得。” 康王拍了拍康王妃的手由着康王妃送到房门口,康王刚要离开,却听康王妃疑惑的问道:“妾记得王爷今日休沐,怎的还要出门。” 康王脸色一僵,不过康王妃正在低头帮他理着腰间的玉穗,故而并未发现康王的异样。 他很快就恢复了神色,忍住心头的心虚,开口说道:“如今朝局不容乐观,哪怕是休沐本王也不大安心,故而约了几位朝臣去外边论事。” 康王妃没察觉出什么,只是叮嘱说道:“那王爷仔细些,记得早些回来。” 康王点了点头。 章节目录 第21章:拦截 容治自搬到平康坊后就借着安顿的事情告了好几日的假。 平康坊中有古怪,他手中可用的人又少,只得亲自查探。当然了,这期间陈润还送过几个貌美如花的“丫鬟”过来,明面说是给他送些侍奉的人,也被他“不懂风情”的以“尚在国丧”为名给推了。最后实在是拗不过,勉强收了一个厨娘。 陈润对平康坊忌惮至此,那夜的黑衣人也是想方设法的将他引到此处,可见平康坊的水有多深。 而且,自从屋子被烧之后,他就发觉身边没人在跟着,也不知是那人隐藏的太好,还是真的将人撤走。 前狼后虎,又是敌暗我明,这样的日子还真不好过。所幸平康坊鱼龙混杂,也方便他变装以各种身份四处打探。 这一打探,他就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这平康坊中,有不少的西戎人。按理来说西戎人多半是住在西市或者鸿胪客馆附近,谁知平康坊中也有那么多西戎人。 他又想到那一夜,那晚上他走得急,没有仔细去看房中男女。但是如今回想起来,那夜一地的衣物,似乎并不是中原服饰。 西戎使团住在鸿胪客馆,鸿胪客馆又是宦官势力。陈润对平康坊又是过分关注,种种迹象几乎可以说明一件事——羽化丹的事情八成和宦官以及西戎有关。 想明白了这一点,平日里做事就有指向了许多。不过很可惜的就是,他不能日日请假。查到了这里,他也差不多要去上朝。 这日散朝罢,容治骑马回来,将要回家之时,就见一辆马车从香云坊中驶出。 三驾马车,且用的都是红鬃马牵车,车以红木为身,漂亮而又扎眼。上头雕刻着飞鸿的图样,从身边驶过之时,还有一股极为浓的脂香粉气,让人不禁沉浸其中。 容治看了看自己的马,忍不住下马。他牵着马,向身边看热闹的百姓问道:“什么人出行?竟是这么大的阵仗?” 那百姓打量了容治一番,笑了笑,“郎君这是新搬来的吧。怕是不认识,这可是咱平康坊中最漂亮的花魁娘子秦娘子的车驾,这八成是……” 百姓也知道轻重,说到后面便也没有再说,而是挤眉弄眼一番。 八成是什么?八成是跟哪个达官贵人约着出行。虽是国丧,但是人家这也没有抚琴弄乐,穿红着绿啊。 瞧瞧那秦娘子,一身素色的衣裳,越发显得天女下凡了。 至于车驾浩大,那也是针对平明百姓,旁的达官贵人,哪个不比秦娘子架势大? “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容治故作不经意道。 “秦娘子的入幕之宾,哪能是什么小人物?”那人轻笑。 容治眉头微皱,总觉得奇怪,这个时候就算是招妓,谁不是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人。偏秦轻鸿这么大张旗鼓。难道就因为她是坊中花魁? 只怕有古怪。 秦轻鸿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她,她看着身边低眉顺眼的留今,目光轻嘲。 这人是吴旸派过来的,说是配合她今日行事,倒不如说是来监视她。 那日被吴旸反钳制之后,她就答应了同吴旸合作。毕竟是自己受制于人,而且吴旸有些话说的很有道理。既然是各取所需,又何必问的那么清楚。所以她也就姑且答应吴旸。 她并不清楚吴旸要做什么,吴旸只安排她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时机到了之后,让她将她所能够约到的身份最高的达官贵人给约出来,一道出游。 她的入幕之宾无数,且皆是非富即贵,若说身份高,分量重的,自然莫过于康王。 她从来冷傲,不轻易与人同游,更何况还是亲自邀约,故而她今日邀请康王,几乎是一请一个准。 很快就到了约定好的地方,康王早早的就在那边等候,她垂了垂眼眸,掩盖住了眼中浅淡的嘲讽。 康王在朝中风评极好,也是出了名的人洁身自好,谁又能想到,康王也是她的入幕之宾? 都说妓女低贱,但是这些人在她身前殷勤讨好之时,也不知谁更低贱。 按照吴旸要求的人,她一步一步的将康王往山中带去,连她都不清楚为什么要来这里,更遑论正沉溺在美色之中的康王。 康王与秦轻鸿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是一路跟来的容治却是一清二楚。 他眼眸微沉,不好的预感翻涌上心,他连忙翻身上马,快马加鞭的去通知管知。 康王身份贵重,在宗室之中亦是能说得上话。只是康王精明,从不站队。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帮着周氏清算宦官。 但是,若是康王在这附近出事,那么到时候搜山就是名正言顺。 关着那群女子的院子就在这附近,纵然那是管知的宅子,纵然那里面有先帝题字,但是只要管知不在,又有康王为砝码,谁能拦住搜查的人? 容治忽而十分庆幸今日管知不在宫中,而是在鸿胪客馆与西戎使团谈事,否则若是牵扯到了宫禁,这件事情怕就无力回天。 策马驶入巷道,他的马却不知怎的受惊,马儿嘶鸣,马蹄扬起。容治瞳孔微缩,猛地拉住缰绳,却感到身后一阵剑气袭来,他赶忙弃马而下。 甫一落地,还没来得及完全回头,耳边就听到一阵痛苦的嘶鸣声,而他的脸上,也布满了温热的液体。 他的马,被人杀了。 是的。他怎么忘了,布下这一局的是那个在望中手眼通天的人,他有心布局,怎么会轻易让他察觉,怎么会轻易让他通风报信? 他稳住身子,抬眼看去,随着马匹的倒地,那人的身影渐渐映入他的眼帘。 来人一身黑衣,面带黑巾,持剑而立,轻狂无比。 “你是何人……”容治咬牙切齿。 吴旸轻蔑的看了一眼眼前之人,本来按照他的意思,是想要干脆一剑杀了眼前这个“佞臣”,根本不想多费口舌,但是想起赤霄的吩咐,他再不情愿也开口道:“我不杀你,但是这条路,我不会让你过去。” 章节目录 第22章:争执 不杀他,但是不许他走这一条路。 为什么会不让他走这一条路,是为了不让他去跟管知通风报信。 不杀他,则是希望他去和别人通风报信。 这哪里是给他生路,这分明是逼他做选择,让他愿者上钩! 要是他不去找别人通风报信,就只能坐看此人背后主事计成,要是他去了……只怕也难以扭转局面。 容治咬牙,他抽出佩剑,同眼前之人纠缠起来。但是吴旸自诩内卫中除却赤霄之外的第一高手,最不怕的就是动武。 两人来往百招,容治很快就落在下风,他看着横剑身前的人,面色不善。 他打不过这人。 其实刚交手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这点。 这人并不是前两次同他交手的刺客。虽然两人是一样的打扮,差不多的身形。可是他们的眼神并不一样,眼前之人倨傲又冷漠。 其实他可以感觉得到,眼前人是想要杀他的,只是迫于某种原因而不能杀他。但是前两次的那名刺客,则要比眼前之人随心所欲的多。 所以他才会选择与之交手,却没有想到这个人他依旧打不过。 容治瞪着眼,收了剑鞘,愤然离去。 吴旸刚想要追上去,肩膀却被人按住,他转身过去,只见一名素衣女子站立再侧。 吴旸面露嫌恶,一把拍开了李盛袭的手,“宁如霜?你动手动脚的做什么?” 李盛袭:“……” “不必追上去。”李盛袭仿佛没有发生刚才的事情。 “我如今虽不是中尉,却隶属左司,难道还要听你一个右司中尉的令?”吴旸轻蔑的说道,不过他也知道分寸,宁如霜既然能来传这个话,八成是赤霄的命令,所以他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到底也没有追出去。 “你的任务是守住鸿胪客馆,不许任何人进出,可得做好了,吴郎。”李盛袭轻笑,也扮演好宁如霜的身份,她口中的“吴郎”二字,不仅是在讽刺吴旸如今已经不再是中尉,同样也是在敲打提点吴旸,能够明白自己的任务。 吴旸脸色一变,看向李盛袭的目光越发的不善,“我自然知道,不需要你来提醒。你还是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吧,免得也丢了中尉的位置。” 李盛袭不置可否,转身离去,她刚与吴旸分别,就去寻了盈笑。 “中尉,容治往皇宫去了。”盈笑今儿个关门休息。 李盛袭抬了抬眼皮,“是去找陈润了?” “有可能。” “瑞生和念昔那边呢?” “一切顺利。”盈笑点了点头。 北齐的太平盛世之下,是暗潮涌动。国家不宁,匪患横生,距离管知的京郊别院数十里外的小路上就有不少马匪打劫。 今日垂丝绣坊的顾念昔去外地采买丝绸而归,自然会被马匪“盯上”,顾念昔常常跑商,颇有经验,早有防备。 顾念昔将马匪引到管知枫山别院之后便及时脱身,“谁知”康王竟在枫山别院附近,最后不慎被马匪所劫。 秦轻鸿与康王出游,见康王久久不归,心中惴惴不安,遂而去报案。亲王失踪,花魁报案,足够将此事闹得个人尽皆知了。 而“刚好”,左金吾卫中郎将和刑部尚书正好就在枫山别院附近,秦轻鸿自然而然的,就只能找这两人报案了。 枫山别院的确不能硬闯,但是这事,可是牵扯到了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呢。 盈笑轻轻一笑,“这么好的消息,理应通知康王妃才是。” 李盛袭却摇了摇头,“不,不能通知康王妃。康王妃前段时间已经陷入党争一次。若是这次再让她入局,她怕是会提防许多。顺其自然即可,不必特意提醒。” 盈笑点了点头,想到什么,又不免担忧的说道:“我们在宫中耳目稀少,若是真让容治在宫中寻得救兵,岂非功亏一篑?” 李盛袭摇了摇头,“在放走容治之前,我就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到了周氏身侧,又看着他们将消息传入内宫。皇太后在内功之中党羽颇多,连管知都要逊色几分。只要吴旸困住了鸿胪客馆,容治进宫,是搬不到宦官的救兵。除非……他在宫里还有自己的势力。不过如今此局已经是无解,若我是他们,这会就不再选择垂死挣扎,而是选择如何在事后补救。” 盈笑点了点头,又看了李盛袭一眼,“梁州的人回来了,中尉可要一见。” 李盛袭想了想,摇了摇头,“暂时不急,等到解决了此事之后,你再将人带到清泉山庄来。” 盈笑点头。 周书滔在收到秦轻鸿的报案之时,同周书湛商议一番之后,便去请了令,将枫山别院以及附近全部包围了起来。 亲王失踪,放在什么时候都不是小事,尤其是康王是有实权的亲王,而非闲王。 山庄附近很快就搜查了个遍,只剩下最后一处——枫山别院。 别院四周均是神策军守卫,周书滔拎着令牌,与别院守卫面面相觑。 “本将不知,神策军何时成了他人私军,竟来替管中尉镇守别院来了。”周书滔神色微冷。 “别院之中所贡先帝手书,管中尉为防宵小,故而叫末将等人镇守,这是管中尉对国朝一片拳拳敬重之心,不知中郎将为何置喙?莫不是对先帝不敬?”能够被管知选来镇守别院的人,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莫要信口开河。康王在枫山别院附近失踪,康王乃是先帝臂膀,朝中肱骨,你不让本将搜查,难道是心中有鬼?”周书滔分毫不让。 那将士扬了扬下巴,“敢问中郎将可是亲眼所见康王殿下进入枫山别院。” “既是失踪,本将又怎会看见,其实有没有一查便知,若真坦坦荡荡,又何必遮遮掩掩?” 那将士嗤笑一声,“如此说来,那就是没有看到了。中郎将,这里可是管中尉别院,别院之中更有天子手书。你无凭无据就敢搜查,莫不是对天子不敬?” 还没等周书滔回话,那将士又继续说道:“早闻周氏跋扈,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当初中郎将无凭无据就敢关闭坊门,甚至阻拦王妃车驾,如今空口无凭,就敢对先帝不敬……” “放肆……”那将士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人呵断。 周书滔连忙转身,恭恭敬敬的看着来人。 章节目录 第23章:失踪 周书湛眉宇冷冽,看着将士满眼不悦,他语气低沉,“你姓甚名谁?是哪里人,又有什么军功,在神策军中,又是担任何职?” 那人一愣,本想说些什么,只是周书湛只是询问,并未刁难,且周书湛是太后嫡兄,又是周侍中长子,威势自成,他不敢冒犯,便硬着头皮说道:“末将名唤徐青,是宛州人,今年二十二岁,乃是神策军执戟。” 末了,他又面色不善的补充说道:“末将虽是人微言轻,却也知道要敬重先帝。” “呵!不过九品小官,也敢置喙周氏的忠心吗?”周书湛眉宇冷冽,“去年宛州雪灾,周氏捐钱捐粮、周氏女眷施粥施药,不知徐执戟人在何方。而且,若是本官记得不错,去年宛州雪灾,似乎还是康王殿下负责押粮赈灾。如今康王殿下失踪,你不思感恩也就罢了,甚至恩将仇报,抬出先帝压人,是何居心?” 徐青一噎,就听周书湛继续说道:“再者,便是先帝在此,眼见康王失踪,难道会拘泥一处宅子,一道手书?先帝尚且不会如此,他管中尉难道还比先帝还尊贵。还是说你们神策军如今已是奉管中尉为尊,眼中再无皇家?” 周书湛一番话将局势扭转。 连同徐青在内的神策军闻言连忙跪下,直呼不敢。 周书湛提了一口气,轻蔑的看着跪地的神策军将士,“既然不敢,还不打开大门。” 神策军不动。 周书湛与神策军在外对峙,却发现枫山别院上空忽而冒出袅袅轻烟,不属于春季的灼热从别院中传出。 徐青眉头紧缩,惊慌失措的看着枫山别院。 周书湛与周书滔对视一眼,周书湛怒骂道:“混账东西,如今别院起火,你难道还要阻拦吗?你口口声声说敬重先帝,若是先帝手书有所损毁,你仔细自己承担的了后果吗?” 说罢,便不等神策军反应过来,带着人便冲了进去。 赵妤的这把火只是放在了前院,能够发出浓烟引出动静,却又不至于伤害别院中的女子。 赵妤看着内厅堂前的金匾手书,不过冷冷一笑,而后便将火把丢到手书之上。 余下的一切便按照李盛袭所料的那般进行,得知周氏的人冲进枫山别院之后,李盛袭就把吴旸召回。 待到管知陈润等人收到消息赶回别院之时,一切已经是无力回天。 但是万事均有变数,正当李盛袭要安排下一步动作之时,就又收到念昔带回来的消息,“秦轻鸿和留今失踪了。” 李盛袭皱眉,看着身前灰头土脸的念昔,又看着念昔带回来的昏迷不醒的貌美女尼,“怎么回事?人怎么会不见,还有,你们怎么将妙端带了回来。” 此事由周氏闹大,捅到朝廷上之后,那些女子就不会有性命之忧。妙端尼姑身份一暴露,朝廷为了补救,甚至会多加恩遇补偿,完全没有带回来的必要。 念昔指了指妙端,愤懑说道:“秦轻鸿不信我们,看到别院起火之后,就威胁我们去将小尼姑救出来,若是我们不答应,她就将此事始末和盘托出。我们本不惧她的威胁。她又用苦肉计,秦轻鸿用药高超,留今心又软,就着了她的道。我们不得不去将妙端带出来,谁知一回来,两人就不见了踪影。后来那边情况乱的很,金吾卫和神策军重重把守,我们根本无力去搜查,只好先回来。” 李盛袭目光冰冷,抬了抬手,“把妙端送到归竹苑去,派人在外头看好妙端。而后便把枫山别院的事情传给静玄。” “是。”念昔点头,而后又担忧道:“那留今怎么办?” 秦轻鸿那个疯子死了也就死了,留今绝对不能出事。 “如今康王还在山贼手中未曾寻回,秦轻鸿是重要人证,无论是周氏还是北齐朝廷都不会放任不管,他们会去追查。不过,我们也不能不管不顾。应该不会是秦轻鸿带走的留今。妙端在我们手中,秦轻鸿不敢妄动。她们的消失,十有八九是出了不测。”盈笑分析说道。 李盛袭点了点头。 “会不会是容治?容治已经猜出秦轻鸿是我们设局中的一环。既然已经无法破局,说不定他就趁乱将秦轻鸿带走,好打探出我们的身份。”念昔猜测道。 “不无这种可能。”盈笑垂眼。 “不会是这种可能。”吴旸不知从哪冒出,他看着披着宁如霜皮囊的李盛袭,目光之中带着几分得意,“容治在这之前就没出宫,别说是容治,就是陈润,他也没有出宫。” 李盛袭点了点头,“不错,容治此刻最重要的事情是扫尾,是想办法补救元嘉帝即将受损的声名,查幕后主使并不是他首要做的事情。” “那附近山匪众多,秦轻鸿生的绝色,留今亦是容貌上乘,说不定是遇到了真正的匪!”吴旸推测道。 念昔冷哼一声,反驳说道:“你不在那边,也难怪不清楚枫山别院的情况。如今枫山别院被金吾卫与神策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着。现如今京兆尹和大理寺的人也忙着赶过去。就算劫匪如云,他们也不会这个时候冒头。色令智昏也不至于此,这个时候出来乱窜,就是生怕朝廷不出来围剿他们!” 李盛袭眉头紧锁,她看了一眼念昔,示意念昔噤声,“不管是什么情况,总要先去看一看才知道。等到那边人撤走之后,我们再去看一看。” 章节目录 第24章:没钱 孝期采选女子,这个消息一出,几乎是朝野哗然。 管知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以孟颂延为首的直臣便在朝堂之上将管知一党骂了个狗血淋头。 “圣上,如今国丧未过,管知便肆意采选女子,以媚君之心,置圣上于不孝不义之地,可谓是其心可诛。这倒罢了,竟然还将征来的女子藏匿在先帝所赐的别院中。在先帝手书之前行此蝇营狗苟之事,他心中可曾有半分国朝,可曾有半分先帝,可曾有半分圣上啊!此贼不除,只怕国朝危矣啊!”孟颂延拖着年迈的身躯站在殿前,手执玉笏,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 “圣上明鉴!”没等年轻的天子开口,管知就一把跪在殿前,拖着哭腔说道:“奴婢对国朝之心,天地可鉴呐。采选之事,奴婢着实不知。奴婢前些时日的确叮嘱过手下的人,提醒他们,国丧将尽,圣上后宫空虚,要早些准备。谁知陈润自作主张,犯下如此大罪。” 周书湛冷眼看着这一切,嘲讽开口:“管中尉倒是一句话将自己摘的个干干净净。中尉说是陈润所为,可是藏匿那群女子的地方可是你名下的宅子。难不成陈润竟有如此能耐?要知陈润不过少监,在神策军中并无官职,如何能调动神策军守备?而您可是正儿八经的神策军中尉!” “神策军向来是国朝的神策军,而非奴婢的私军,在此之前他们就镇守在枫山别院,为的就是看护先帝御匾手书。神策军忠心耿耿,心向大齐。若非如此,他们又岂会来镇守奴婢私宅?”管知反驳。 谁料周书湛却冷笑说道:“好一句为了看护御匾手书,管中尉可知,昨日东窗事发之后,神策军为了毁尸灭迹,竟不惜火焚枫山别院,若非金吾卫及时闯入扑灭大火,整个枫山别院都将化为灰烬!” 说到这里,周书湛又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来,他愧疚的说道:“只可惜先前因为神策军百般阻挠,微臣终究是去晚一步。等到微臣进到别院之时,先帝手书已经遭到焚毁!圣上,管中尉深得先帝器重,却依旧如此丧心病狂,不惜毁坏御赐之物,不惜牺牲满院无辜女子性命。如此佞臣,简直是国朝蛀虫。决不可姑息啊。” “怎会如此?周尚书不曾进去,怎的就能言之凿凿是神策军放火?若真是神策军放火,那么起火之后,神策军又怎会让周尚书与中郎将进去?”管知当即反驳。 还没等周书湛回答,管知又哭诉道:“圣上登基以来,奴婢日夜侍奉左右,唯有昨日离宫,还是去同西戎使团相谈来日榷场商贸往来之事,奴婢如何知道陈润做了这些事情?奴婢又如何知道枫山别院之事?而且,奴婢虽是神策军中尉,却更是内官,圣上登基之后,奴婢未尝联系过一次神策军啊。别说未必是神策军纵火,就算是,也与奴婢无关啊!” 他这话一落,鸿胪寺卿苏长泰当即就站了出来,为管知分辩道:“圣上,管中尉一向忠君体国,敬重国朝,敬重圣上,昨日同西戎使团商议互开榷场之事时,还为国朝谈下来价值五百万贯的生意。管中尉立下此等大功,国朝不赏便罢了,怎能揣度他大逆不道之事。这岂非寒了忠臣之心。况且陈少监一向深得管中尉器重,若是陈润有意欺瞒,又借管中尉之名狐假虎威,也不无可能,还望圣上明鉴,莫要伤管中尉清白啊。” 五百万贯! 朝廷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源州饥荒,宛州雪灾,朝廷积贫,渐成衰弱。若不是襄成侯这些年蔑视朝廷,使得朝廷有理由不发放西昌军费,以至于西昌自给自足,户部只怕早就呈现赤字。 按理来说,五百万贯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大的数目,可是在现在这个关头,五百万贯足矣为北齐挣得一丝喘息之机。 容治眼皮微垂,敛去目光。难怪东窗事发之时,管知半分不急,难怪昨夜商议,管知会想到拿陈润出来顶罪。 有五百万贯这么一张免死金牌在身,谁能动他?周氏倒是想要咬着不放,但是户部的人只怕第一个不会放过周氏。想要处理掉管知,可以啊,周氏拿出五百万贯来啊。 哪怕是孟太傅,只怕都不由得攥紧拳头,将打落的牙齿尽数和血吞下去。 无他,北齐真的太缺钱了,就算真要处置了管知,那也要等着榷场的事情敲定下去。 其实孟太傅一干人等并不想同西戎商贸往来。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况且西戎人又是野心勃勃之辈。同他们往来,大开西南门户,就很有可能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这无疑是养虎为患。 但是北齐太穷了。 源州的饥荒,宛州的雪灾,调遣的都是军粮。如今南晋崛起,西戎虎视,若不想被蚕食,军费就绝不能省,这又是钱。 如今才是开春,等五月一到,汛期来临,黎江一发大水,到时候修建巩固堤坝,又是钱。若是江北决堤,那么重建江北,救治灾民,又是用钱的地方。 朝廷哪哪都要用钱,却又哪哪都没钱。哪怕同西戎人做生意是引狼入室,留着管知是养虎为患。却也不得不如此为之。 容治舌尖发苦,心头漫起一股浓浓的无力之感,真没想到,北齐已经落入这番境地。 五百万贯的插曲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孟太傅抿嘴,周侍中垂眸,周书湛攥紧拳头一言不发,而管知掩盖住眼中的得意继续惺惺作态的请罪。 而北齐的主人,朝堂上的天子,却是将一双迷茫的眼睛藏在垂白玉珠串十二旒之后。 他本来只是梁州闲王,不通政事,如今才开始学习天子之道。 周氏与宦官为了夺权不惜闭塞天子耳目。 元嘉帝如今对朝局的了解,甚至还不如殿中最末等的官员。 若是从心出发,他并不想处置管知。原因无他,管知很擅长奉承,只有在管知这里,他才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的皇帝。 周氏自持扶持之功,孟太傅太过严苛,且常常规劝进谏。就连皇后,都是告诫他要多听多思,但是要少言少行。 只有管知,几乎是处处顺从他的心意。 国丧期间不能临幸妃嫔,也是管知偷偷带女子入宫。 他并不想处置管知,如今瞧着,似乎是有所转机。 章节目录 第25章:保全 元嘉帝轻咳一声,打破了此时的局面。殿中之人均纷纷抬首看着年轻的天子。 “管中尉劳苦功高,又一贯忠君。先帝在时亦是时常称赞。此事定然是陈润无法无天,诓瞒中尉,才酿成如今大祸。”元嘉帝斟酌开口。 孟颂延闻言皱眉。 容治更是目光讶异,只不过他不过六品小官,根本没人会注意到他。管党可以用这样的话来粉饰太平,但是皇帝却不能真的这么觉得。 “不如这样,中尉功过相抵,便不奖不罚,而那陈润着实可恶,朕即刻下旨赐死。” “万万不可!”孟颂延赶忙反驳。 周侍中周珐亦是随声附和,“圣上,功是功,过是过。岂能一并而论?” 孟颂延难得与周珐意见一致,他正色说道:“此事闹出,损伤的不仅仅是枫山别院与先帝手书,更是圣上的声名啊。当下朝局不稳,昨日事后,流言飞快在百姓之中扩散。甚至有传言说,此事是圣上授意。圣上如今被管知陷入不孝不义之地,纵然管知有功,却难以相抵啊!” “太傅所言极是。有心也好,无心也罢,圣上圣明如今毁于管中尉之手乃是事实。如若不罚,那置天子颜面于何地?传到百姓耳中,只怕人人都会觉得,别院之事乃是圣上授意。”周珐也站了出来。 “圣上圣明烛照,又有谁敢恶意揣度?若有刁民,自当杀之。难道还为了他们的捕风捉影,而置功臣于不顾吗?”苏长泰站出来反驳。 管知亦是惺惺作态,“奴婢不敢居功,更不敢央求功过相抵。错信陈润,实乃奴婢罪过。” 朝中又是一片争执不休,吵的元嘉帝头疼。 不满充斥在胸腔,元嘉帝看着朝中僵持的几人,他的手按在卓案上,指尖发白。 他才是皇帝,可是这满朝文武,几人将他当成一个真正的皇帝?他每一道圣旨,都要朝臣点头才能施行。若是中书省与孟太傅不同意,他的圣旨甚至出不了皇宫。如今他想要保一个人,朝臣门也是纷纷和他作对,若不能乾纲独断,他又算什么皇帝! “圣上,依微臣看,管中尉损伤圣明,的确有过,但是中尉劳苦功高,亦是不能质疑。不如给中尉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让中尉负责与西戎洽谈,敲定赋税,若是商成,自可既往不咎。若是不成,再行问罪也不迟。” 这一局竟无法除掉管知,认清了这个现实之后,容治认命一般的站了出来。 “容御史说得轻巧。难道满朝文武,只管中尉一人能与西荣谈商?礼部与鸿胪寺中人才济济,难道还谈不成几笔生意?”周书滔连忙反驳。 容治目光微冷,“自永平五年之后,我朝再没有哪一年与外族通商能够挣得一百万贯。中郎将说国朝人才济济,不知这众多人才,将银子挣到了那去?这些年来,不说五百万贯,就是每年有百万贯的贸易进项,那么年前的源州饥荒,年后的宛州大雪,都不至于生灵涂炭!中郎将言之凿凿,可知在自己骑着千金红鬃马之时,百姓们甚至喝不起一文钱的粥!” 他既然选择了做“佞臣”,那还害怕什么得罪同僚?况且他说的也的确是事实。这些年来,国库收入一年比一年少,支出却一年比一年多。一项一项的亏空,难道不是因为这朝堂中的“人才”太过于“济济”的缘故。 阉党肮脏,难道周氏又能干净得到哪里去?这些年宦官为虎作伥不假,但是在过往数十年,可都是周氏趴在北齐身上吸血!都不是什么好人,如今反倒互相指摘,当真是可笑。 “你!” 容治侧身,并不看周书滔,他继续开口说道:“圣上,依微臣来看,如今最重要的并不是定下管中尉的功过是非。当务之急,是挽救因陈少监之过而使得圣上受损的声名。” “容御史说的轻巧,若是不重罚管中尉,那又何以正圣上清名?难道真如苏寺卿所说,一个一个杀过去吗?圣上乃是当世圣君,难道还能行暴秦之事?”周书湛冷冷开口。 容治并不怵周书湛,他正色说道:“圣上圣明,又何须牺牲忠臣与百姓来全自己的声名?依微臣愚见,事已至此,圣上不如重罚陈少监,而后重重抚慰那群采选而来的女子的家人,彰显圣上圣明以及恩德。至于那群女子,圣上便安排去皇陵日夜替国朝祈福,而圣上自己,也下令替先帝守孝三年,尽人子之责。等到三年之后,再将那批良家子接回宫中。如此一来,世人便知圣上择选良家子乃是一片小心,谁又敢置喙陛下不孝。” 元嘉帝心中不愿,先帝又不是他亲爹,况且寻常百姓都只需要守百天,凭什么他就要守孝三年。 不同于元嘉帝的不满,容治这话,哪怕是敌对如周氏,亦是挑不出反驳的话来。 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挽救方法。国丧近色,是为不孝。可若是圣上不仅不近色,还自请守孝三年,那么不孝的流言便可不攻自破。 至于那群无辜被选来的良家子,圣上选择收入后宫,只是因为怕将其遣返归家之后她们无缘嫁娶。这般安排,更是彰显圣上仁德。 此法一行,谁又会指责圣上不孝不仁? 清臣也好,周氏也罢,他们即找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法,也没办法真的处置管知。 毕竟,不是谁都能给积贫积弱的北齐挣得五百万贯。 孟颂延心下悲戚,却无可奈何。周珐看向容治,目露可惜。周书湛心有不甘,面色不显。周书滔则是脸色阴沉,面露不善。管知却是压下心中欢喜之后朝容治投去一抹赞赏。 容治不卑不亢,如绿竹漪漪。满朝文武无不叹息,这样的人,怎么就认了宦官为父。 几番商议之后,朝廷无奈妥协,众人各退一步。元嘉帝下令将陈润赐死,暂革管知神策军中尉一职,又将贸易之事全权交由管知。 至此,此事方才作罢。 章节目录 第26章:宫人 元嘉帝回到了太极殿后,就看到了一抹鹅黄色的身影。 江沐颐娉婷袅娜,楚楚而立,端得温柔静默,不过她眉眼稍媚,更添风情。就像是春日梧桐,看着温柔如雪,却香气馥郁。 “圣上。”江沐颐微微行礼。 “皇后请起。”元嘉帝对于自己这个结发的原配妻子还算是敬重,他引着江沐颐到一旁坐下,待到宫人上了茶点之后,便挥了挥手,让人退下。 江沐颐见他面色不虞,料想是因为朝堂之事,便开口说道:“朝堂之事臣妾也已经听说,皇上宽心。” 元嘉帝看了一眼皇后,欲言又止,最终说道:“满朝上下,管知最敬朕,此事他纵然有错,朝臣却也太步步相逼了。” 江沐颐妩媚的眼眸浮现一抹轻微的诧异,她羽睫微抬,“朝臣们也是为了圣上的圣明着想,如何不敬圣上呢?如今圣上君临天下,自然不希望圣上声名有损。至于管知……他或许最是敬重圣上,可若是他的敬重会给圣上带来灾祸,那要这份敬重何用?再者,圣上贵为天子,天下谁人不敬?管知这份敬重又算得了什么呢?” 皇后和元嘉帝少年夫妻,她最知元嘉帝秉性,她这番话虽是“忤逆”元嘉帝,但是听在元嘉帝耳中却是顺耳许多。 “到底皇后能慰朕心。”元嘉帝长舒一气,喝了口茶。 江沐颐微微一笑,又接过元嘉帝的茶盏放在桌上,“臣妾此次前来,还有一事想要和圣上商议。” 元嘉帝看了江沐颐一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先帝后宫许多太妃在先帝驾崩之后都出了宫,去皇寺也好,去皇陵也罢,总归都不在宫里。圣上采纳容御史建议,又要为先帝守孝三年,想来三年之内后宫之中不会多添嫔御。宫人众多而宫妃稀少,计算下来,亦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不如放一些宫人出宫,既能开源节流,又能彰显圣上仁德,也好平一平如今百姓之中的流言。” 元嘉帝想了想,点了点头,毕竟他是皇帝,再怎么裁减,侍奉他的人也不会少,他还是同意的,“不知太后那边,皇后可去问过了。” 江沐颐笑意盈盈,点了点头,“问过了的。太后最知大义,怎会不答应。” 周太后把持后宫多年,内宫党羽无数,若是放宫人出宫,势必会清洗掉她手中不少人。周太后当然没那么容易答应。可是她借此机会抬出大义,周太后就不得不顺势。 况且……周太后还有一个和她一样的目的——江沐颐看着端着糕点进来的貌美宫女。 那宫女容貌艳极,体态丰腴妖娆,眼波含情,每走一步都足以勾起男人心底的那点念想。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管知此刻失势,周太后和江皇后连起手来清缴掉他安排在皇帝身边的耳目,也是再正常不过。 “那么,这一切便交由皇后与太后一同处置吧。”元嘉帝拍了拍皇后的手,又看了一眼奉上茶点的刘萱若。 江沐颐轻笑,也看了看刘萱若,开口说道:“依然是要表孝心与仁心,臣妾与太后商议着便是,除了那些到了年纪和身上多病的,不如再放一些正值韶龄且在宫中侍奉多年的人出宫去。如此一来,既是嘉奖他们在宫中多年劳苦,又不耽误他们正常婚嫁人,岂不是更彰显圣上仁德,又可以提现圣上不是那等贪恋女色之徒。” 皇后声音甜润,话又好听,元嘉帝丝毫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佳人变了脸色,“皇后说的有理。” 江沐颐笑意更盛,“若是臣妾记得不错,刘御侍今年也已经十八,是芳华最盛的年纪。她又是五岁入宫,至今也有十三年,十三年来从未行差踏错,可谓劳苦功高。不如圣上下旨加恩,赏百两黄金,放她出宫吧?” 刘萱若闻言脸色一白,元嘉帝则是诧异中带着几分心虚。 要是从前,他就算是心有不舍,也会考虑皇后的这个建议。可是如今刘萱若已经是他的人了,他如何肯放她出宫。要知道刘萱若是管知派人调教过的女子,床笫间的风情绝不是一般人可比。 这样的尤物,叫他怎么舍得。 元嘉帝面露尴尬,刘萱若脸色苍白,江沐颐则是恍若未察,继续追问道:“皇上以为如何呢?” “这……刘御侍侍奉的很好,朕还想要多留她一段时间。”元嘉帝随便撤了一个理由。 江沐颐微微皱眉,“这样么?倒是为难了。” “怎么?”元嘉帝按下心中不满。 江沐颐叹了口气,颇为为难说道:“倒也不是别的。就是刘御侍姿容姣好,臣妾本有心在国丧之后抬举她。臣妾还同太后提起过此事,谁知太后便斥责了臣妾,说刘御侍有失端庄……太后不喜刘御侍,加之圣上又要替先帝守孝三年,臣妾便想着,放刘御侍出宫去。既能全了太后的心意,又能尽了圣上对先帝的孝心。” 江沐颐的话很简单,想要留住刘萱若,元嘉帝自己去和太后说。 江沐颐很早就知道元嘉帝国丧期间胡来,只是按下不发,如今有机会除去隐患,她自然要尽早下手,以绝后患。 元嘉帝面露犹豫的看着刘萱若,他的确是喜欢刘萱若,可是太后那边……他怵的慌。太后扶他上位,且坐镇后宫,母仪天下多年,他的确是害怕。 元嘉帝犹犹豫豫,刘萱若更是心头忐忑。她当然想要留在宫里,不然要是出了宫,她还有什么前途。可她只是一个宫女,管中尉如今都失势,何况是她。 若是说她已经是圣上的人,那不行,孝期勾引圣上,此事若出,她只有死路一条。 江沐颐微微低头,掩盖住眼中的冷漠,心中亦是无限嘲讽,所有人都在为了元嘉帝的声名奔走。偏偏元嘉帝自己不爱惜羽毛,不觉自己的境地也就罢了,甚至还同情那个害他沦落至如此境地的管知。 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想些什么。若真是怜惜刘萱若,那怎么连百天都忍不过去呢? 纸终难包住火,若是不想引来更大的祸患,那就只能按她说的做。 章节目录 第27章:无力 比起管知当然失势,刘萱若的驱逐出宫,陈润就要凄惨不少。圣上亲自下旨,周书湛全面接手,他根本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本想攀咬出一些什么,可是管知不会给他机会,在刑部的人还没有到他那里去的时候,神策军的人就先一步把他拿住,将他做成畏罪自尽的样子。 管知如今虽然不是神策军中尉,可是神策军若是不依靠管知,就难有出头之日。 得到这个结果的容治并不意外,可以说是意料之中。 经此一事,管知越发的器重和倚重他,却也愈发的小心谨慎。 陈润刚死没多久,管知就将李容治请到了自己府上。 “策臣,咱家一时不察,竟然着了周氏的道。陈润也是无用,这回还是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急中生智,只怕那群人还要在朝堂上咬着咱家不放!太后那个老妇也不安生!竟然还趁此机会见缝插针,将萱若赶出了宫。”管知重重的将手中的棋子落在棋盘上,目光从眼前容貌出众的年轻人身上扫过。 策臣是容治的字,太平盛世谓之“治”,谋划之臣谓“策臣”。袁景给他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他能够作匡扶社稷,谋划盛世的臣子。 容治谦卑而又恭敬,倏忽之间便落下白子,“义父莫气。此次虽让周氏胜了一局,但是周氏攀咬不放,必定引起圣上不满。义父仍旧在内侍省当差,依旧是天子近臣,也依旧简在帝心。况且义父手中又捏着西戎那边五百万的差事,此事若成,何愁不能复神策军中尉一职。再者,圣上正值盛年,早晚会大权在握,周氏处处掣肘,等到来日,必定没有什么好的下场。” 这是读书人最不喜欢的谄媚姿态,但是容治这番话说的管知心中舒坦不少,他点了点头,不屑的说道:“满朝文武都逮着咱家不放。可是他们看不清大势也就罢了,竟然连局势也看不清楚。为了扳倒咱家,竟然还不昔派人烧了先帝手书。只可惜现在国库哪里都要钱,否则还真遂了他们的意,要是没了咱家,谁给他们弄这钱去。” 容治听到焚烧先帝手书之时,面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他还是笑着点头,“义父才是国朝肱骨,满朝文武,怕也只有义父能够从西戎人那里挖下这块肉来。任由他们阴谋诡计再多,也不如义父能够为朝廷做一些时事。” 管知目光得意,“那群西戎人在南晋那边打仗吃了亏,就把主意放到北齐来,他们是怕北齐和南晋联手把他们追着打,这才上赶着讨好咱家。要是没有咱家牵线帮忙,别说贸易了,就是西昌都进不了。要是没有咱家,顾凌虚不得弄死他们。” 容治目光一闪,“顾凌虚?” 管知点了点头,“顾凌虚桀骜不驯,虽然没明着造反,但是这些年同朝廷作对,不反也差不多了,他爹死在了西戎人手中,他对西戎人恨着呢!这些年在他的看守下,西戎商客一个也进不了西昌的门。 西戎使臣这一次之所以能够进京,还是多亏了咱家派人牵线搭桥,走得黎江水路过来的。那惊险的,南晋那边巡逻的将士还险些以为是西戎走水路来犯,差点在菱花渡把他们乱箭穿心。” “顾凌虚顽固不化,周氏也是虎视眈眈,我听说周氏还有心同顾凌虚联姻,这若是成了,只怕对义父大为不利。”容治目光微暗。 管知冷笑,“周氏真的是越活越活回去了。这事儿咱家也有所耳闻。居然想着献庶女为妃,嫡女去跟顾凌虚联姻。若是叫圣上知道,看他们有什么好下场。” 要的就是这个,容治沉了沉目光,宦官不怀好意,周氏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放女子在圣上身侧,只怕会向圣上进尽谗言。 “简直是愚不可及。”管知轻嗤,又继续说道:“周氏想要和顾凌虚联姻,想要以此为契机拉拢西昌之军为己用,共同对付咱家。他们想得到美,可也要看顾凌虚有没有那个命进京迎娶啊。” 容治一惊,疑惑抬头。 管知笑得意味深长,拍了拍容治的肩膀,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策臣,如今陈润已死,咱家能倚重的人可不多了。” “愿为义父鞍前马后。”容治连忙说道。 “好好好。”管知笑得满意,“这回咱家吃了一亏,西戎的事情必须要做好,咱家忙不过来。陈润那边还有一些脏事,你去扫干净尾巴吧。还有平康坊那边,你给咱家看着点,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及时通知咱家,不过,不要轻举妄动。” “是。”容治点了点头。 “你在平康坊住的这些时日,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吧?”管知定定的看着容治。 容治同管知对视,“这些时日往来奔走,倒是没大注意发生了什么。只是那日秦轻鸿出游的时候有所察觉,只可惜有人阻拦,没能通知义父。” “这也不怪你。”容治摆了摆手,抬了抬眼皮,“周氏有心布局,你防不胜防,只是这次他们将康王弄丢了,不知康王妃那边,他们收不收的了场?” 容治含笑附和,“义父说的是。” 回到平康坊之后,容治就整一个心神不宁,他一直在想管知刚才那句“顾凌虚有没有那个命进京迎娶”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顾凌虚有没有那个命?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派人去对顾凌虚下手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又是谁策划的这一局?此事的开端在秦轻鸿,如今秦轻鸿已经失踪,康王也还没找到。 他查了秦轻鸿近来的人际往来,秦轻鸿闭门不出许久。为数不多的交往也就是同一位西南商人有过往来。 而那名商人常年待在西昌,他本来已经怀疑是不是顾凌虚布局。可看着管知那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他这个想法再次动摇。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是顾凌虚布局对北齐的局势好一些,还是南晋布局对北齐的局势好一些。 南晋虎视眈眈,西戎来者不善,顾凌虚将反不反,国中两党相争,朝中天子似乎也未见贤明。 那股无力之感再次传来,回平康坊的巷子狭窄而又漫长,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 天空乌云堆叠,酝酿着雨意,这条巷道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看来他这回选错了路。 容治叹了口气,干脆就让雨打在身上,反正怎么都避不过去。 章节目录 第28章:密谋 回到平康坊,容治这边也就收到了一则消息——妙端不见了。 虽然有人盯着,但是他自己有往来消息的渠道。 妙端本是他安排到那群良家子中的一步棋,他废了好大功夫瞒天过海,帮妙端脱籍,谁知道还没来得及用上就已经东窗事发。 他一下子没注意,没成想妙端已经消失不见。送去皇陵祈福的女子中,独独少了一个妙端。 妙端和秦轻鸿还有康王的消失,顾凌虚和管知的纠缠,还有蛰伏在暗,推动局势的那只手,容治只觉得头疼无比。 还有枫山别院起火的事情,真的是周氏放的火吗?还是幕后之人所为。 如果是周氏放火还好,可若是不是,那么到底是怎么才能放出那一把火呢? 容治深思,他又想到妙端消失的事情。 对了!他可以安排妙端进去,幕后之人未必不能安排进一个良家子。 幕后之人是为了乱北齐江山的,幕后之人安排的人若是到了皇陵,指不定能做出什么。她能火烧先帝手书,难道不能火烧皇陵吗? 想到这里,容治半分也坐不住了,他顾不得其他,赶忙换了身衣服,策马离开了平康坊。 秦轻鸿的踪迹,思虑的不仅容治一个人。李盛袭也一直派人在找。 “属下派人搜遍了那座山附近,一直没有发现秦娘子和留今的踪迹。”盈笑担忧无比。 李盛袭眉宇之间凝聚着忧色,“北齐剿匪的官兵可曾发现什么?” 和宦官孝期采选女子相比,康王被人掳走已经不算什么大事。可是康王毕竟是皇亲国戚,再怎么样,人还是要找的。 盈笑摇头,语气凝重,“康王也不见了。” “什么叫做不见了?”李盛袭扶着太阳穴,似乎是有些不明白盈笑话中之意。 “匪寨附近似乎有未知势力在争斗,争斗之时难免波及那些匪寨,乱局丛生之时,也就顾及不得康王了。” “未知势力?”李盛袭挑眉。 “很有可能是西戎人。”盈笑又继续说道,她皱着眉头,“我们的人在那些匪寨附近发现了一些带血的衣物布料,有很多都不像是中原服饰。” “西戎人这是疯了吗?”李盛袭冷笑,他们和南晋关系正僵,如今正是和北齐修好的时候,暗中引入羽化丹也就算了,居然还敢生事。 “统领——”吴旸的到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李盛袭疑惑的看了一眼吴旸。 吴旸行了礼,惊急的说道:“属下安排在西昌的人传了个消息过来——襄成侯顾凌虚如今不在西昌。” 李盛袭瞳孔微缩,“哪里去了?” 吴旸严肃的摇了摇头,“还不知道。襄成侯走的十分的隐秘,没有人察觉,还是手下的人废了好大的劲才查到的。” “事情倒是越发的复杂了。”李盛袭面色微冷,“也难怪这件事情捂得死,顾凌虚若是离开西昌,只怕不知有多少人要蠢蠢欲动起来。” “可要属下将消息散播出去?”吴旸有些激动。 李盛袭摇了摇头,“顾凌虚身有反骨,并不真的忠心于北齐,只要看准时机,他必定会成为北齐和西戎的心腹大患。这个时候西戎忙着和北齐交好,虽说暂时不会妄动,可是若是我没有记错,顾凌虚极为厌恶西戎人,西戎商人甚至进不了西昌一步。这个消息要是传了出去,怕就怕会引入更多的羽化丹。” 吴旸听到“羽化丹”三个字就不自在,他垂了垂眼,“顾凌虚对于西戎人的确是厌恶至极,有他威名在外,西戎商人只能借助西昌南边北齐分的那一半黎江水道进出。前些时日统领所说的赵长同,他的船只就时常经过那边。他们多是夜间行船,很容易就走错水道,进我南晋边界,统领若是有意,不妨从这方面下手。” 李盛袭微微惊讶,抑制住微翘的嘴角,“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我记得梁音名下就有在那边行船的生意。盈笑,去给南边传个消息,让他们想个办法扣住赵长同的货,再让他们求到梁音那边,叫梁音那边的人帮他们带出扣下的货。” 盈笑点了点头。 这样的话,就可以让赵长同同“梁音”搭上线,让赵长同知道,“梁音”在南晋那边有特殊的人脉,如此以来,日后赵长同跑商,就不愁不想要借梁音搭线。 “属下这就去安排。”吴旸高兴大人说道。 “等等!”李盛袭制住了吴旸,她微抬眼眸,“赵长同跑商这么多年,没有错过一次路?” “自然不是。” “没有被南晋扣过货?” “扣过的。只是扣的不多,这两年几乎没有扣过什么货……”说到后面,吴旸的话声音渐微,他看着李盛袭,似乎是猜到了什么,面容微愕,“统领以为……” “人至察则无徒。这么多年,他想必与我朝边境的一些官将有些熟络,也有了交点银子就放人的‘情分’,要是这个时候扣的严格了,赵长同也会怀疑。毕竟他经商多年,最是精明。盈笑,去查一查是哪里的官员同他打交道最多,查到了之后想办法调走,换和梁音有交情的人上来,然后再敲打敲打这些他们。” 和北齐的商人产生“交情”也是人之常情,她不会过分追究,可要是为了钱坏了大事,也别怪她不放过了。 “是。”盈笑点头,她又继续问道:“如今北齐朝廷找补及时,又是皇陵祈福,又是放宫人出宫,皇帝甚至还守孝三年。我们原先的计划还要继续下去吗?” 皇帝及时找补,这个时候再把元嘉帝登基与源州饥荒宛州雪灾联系到一起,未免太过牵强。 李盛袭轻笑,“阿妤不是在皇陵吗?既然能火烧永平帝手书,又为何不能火烧皇陵?皇陵无端起火,岂非天子无德所致?” 盈笑眼睛一亮。 吴旸似是想起了什么,“统领,今日容治私下见了一人,两人相谈良久,只是附近防守森严,属下不曾探查到他们所谈事物。” “见的谁?” 章节目录 第29章:践诺 “那人披着斗篷,看不清楚,后来属下叫人去跟着,谁知他们中途又走了密道,那条密道直通大街,待到属下跟上去的时候,就不见人影了。”吴旸闷声说道。 李盛袭目光稍暗,“容治不惜暴露也要去见那人,可见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凭他的聪明才智,未必不能猜到良家子里面安排了我们的人。” “容治是想阻拦此事?”盈笑皱眉。 “容治可以提出这个建议,但是他却无力阻拦。负责将良家子运送到皇陵的是金吾卫。他们为了做好这件事情,只会尽快将良家子送去皇陵。”李盛袭低喃,“若是想要阻拦,就只能是那群良家子出了什么问题。” 李盛袭轻笑,“失踪的妙端或许足够让他们拖延一段时间,用以来查查良家子中的内鬼出来。” “统领既能猜到,可是有法子解决此事?”盈笑笑问。 “他们的确可以以妙端为名,阻拦此事,只是容治难道忘了,妙端如今是出家人吗?或许他们可以不将妙端身世公之于众,只说是寻常良家子。可是,我已经将讯息传与静玄师太。周氏为了讨好元嘉帝,为彰显元嘉帝仁德,许良家子在京的亲人前来探望,静玄师太疼惜妙端,从前是因为怕牵连明月庵,如今隐患已除,她难道会不来?” “若真有此事,只怕周氏杀人灭口。”盈笑担忧道。 李盛袭抬眼,“这就要靠咱们了。” “杀不了静玄,那不仅不能用妙端生事,反而要想方设法按下这件事——比如说,加快将良家子送到皇陵。”吴旸一语中的。 李盛袭点了点头,“若是如此,那么唯一的阻拦办法就是加强皇陵守卫,良家子虽是在皇陵祈福但是皇陵中有专门的别苑,陵寝自然不会让他们靠近。” 但是靠不靠近又有什么关系,皇陵附近起火传出去就会变成皇陵起火。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守卫皇陵的皇家戍卫仔细的盯着那群良家子。 但是要守三年孝,北齐军事疲惫,那群戍卫就算盯得再严,也有疏忽的时候,在这期间若是他们找不出阿妤,那么阿妤就还会有下手的时候。 …… “我们已经带你入京,你还不放我们走?”秦轻鸿看着床上伤痕累累的男子,神色冷艳。 那日她与留今僵持,逼的吴旸手中的人前去救妙端,谁知吴旸手中的人离开之后,她就突然被眼前这个重伤的男人挟持。 当时她身上的药物已经用完,她又没有武功在身,留今因为她的缘故昏迷不醒。无奈之下,只得答应这个男人,替他联系部下,想办法带他入京。 床上的男子虽伤痕累累,却难掩芝兰之色。心腹为他包扎着伤口,他听到秦轻鸿的质问之时,抬了抬眼眸,目光落在秦轻鸿绝丽的脸庞上,“那个武功高强的姑娘,不是你的丫鬟吧?” 他口中“武功高强的姑娘”指的正是留今。留今身手不凡,进京之后他就及时叫人看住,免得有什么不测。 “与你何干?”秦轻鸿并不意外,毕竟留今一开始是被她迷晕,若真是她的丫鬟,她迷晕留今作甚?她挑了挑眉,“我已经信守承诺,你是不是也该践诺,放我离去。” “秦轻鸿,二十岁,平康坊中第一花魁,近来因为康王与枫山别院之事,满京高官都在找你。你现在出去,可想过如何自处?” “与你何干?”秦轻鸿目光冰冷,有几分咬牙切齿的说道。 如何自处?宦官会怀疑她是周氏党羽,周氏也会想问清楚她那天为什么会将康王约出来。吴旸也会借妙端掣肘她,继续利用她。 可眼前之人的身份不会比别人简单。他党羽众多,又遭到西戎人追杀,但是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旧可以打探清楚望京局势。哪怕势微,依旧耳聪目明,不曾闭塞视听。 她深陷各方势力,可这并不代表她还要再多牵扯一方势力。明知身前之人身份不简单,她又为什么要再与之牵连。 “我能帮你。”顾凌虚漫不经心开口,他挥了挥手,示意大夫退下,“若是我所料不错,那位武功高强的姑娘,应该是你背后之人派来掣肘你的。我可以帮你摆脱掣肘。” 秦轻鸿轻笑,妩媚无限,“我久经风月,从不信有白吃的饭。先不说你如今身陷囹圄,有没有那个本事。就算是有,你想要什么呢?或者说,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告诉我你背后的人是谁,还有,帮我引一个人到这里来。帮我做了这些,我就帮你解决掉一切事情。甚至可以帮你脱籍从良。”顾凌虚说的无比诚恳。 秦轻鸿玩着自己的手指,眼帘半垂,遮去一切妩媚,平心而论,若是眼前之人此话为真,的确是一个足矣让人动心的交易。 可是大话谁不会说,纵然眼前人势力庞大,但是留今身后之人难道就可以小觑?这些时日外界之事她虽不知,但是眼前人的表情却是明明确确写着外面变化极大。能够引起望京大变,可见那人何等手眼通天? 再者,就算眼前之人做得到,但是妙端还在吴旸手中。她废那么大的功夫才救下妙端,难道要在此刻功归一溃? “你被人钳制在手?他拿什么控制你?”顾凌虚见秦轻鸿面色不定,就猜出了几分原因。 “烦请尊驾践诺。”连日相处,秦轻鸿已经养成了这样说话待到习惯,纵然如今知道眼前人身世不凡,她一时也改不了口。故而纵然她的话都是用的敬语,语气却不见有甚恭敬。 不过经她连日观察,此人性情说不上多好,但是人品应该还过得去,不会恩将仇报。 只是想那么多已经没有意义,她再次沦为鱼肉,就算眼前人是刀俎,她也无力反抗。 别说将她放走,就是不杀她,她也是谢天谢地。 “看来,秦娘子不愿意同我做下这笔交易?”顾凌虚抬头,似乎有些无奈。 秦轻鸿不置可否。 “秦娘子可知,你幕后之人是为了搅乱整个北齐京都。秦娘子的出身我亦是知晓一些,秦御史节烈,秦娘子难道没有半分乃父之风吗?” 秦御史与已故襄成侯有过交情,只是秦家遭难之时,顾家也是自顾不暇,根本无力施加援手。 秦轻鸿看了一眼顾凌虚,她的面色逐渐变得古怪,先是不解,随即就变得讽刺。 她甚至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先是无声冷笑,而后便放声大笑,“‘乃父之风’?‘节烈’?可笑,真是可笑!搅乱望京有什么不好的?” 顾凌虚愕然,只听秦轻鸿继续说道:“我不知尊驾是谁,但是料想尊驾身份不凡,虽不至于手眼通天,但是如何也不会耳目闭塞。这几十年来‘节烈’之人落得什么下场,尊驾难道不知?袁将军落狱,襄成侯战死,我父一心一意却不得好死。而我……我何其无辜,却流落风尘,不得不对那一个个讨人厌的男人逢迎。一次又一次的沦为他人的棋子!尊驾如今是有何颜面用我父来裹挟我为己所用?不觉得虚伪至极吗?” “你!”顾凌虚怒而起身,不慎牵动身上的伤口,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我为什么要为了这样一个国家费心筹谋。我这样的人,只求在世上痛快的苟且,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秦轻鸿说到最后,激动的身形都有几分不稳,她抬手扶了扶太阳穴,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激动,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最终暗暗垂眸。 又重复了那一句话。 “烦请尊驾践诺。” 章节目录 第30章:放虎 “侯爷,那女人好像脑子有点不太正常。”派人将秦轻鸿带下去之后,顾凌虚的心腹就无奈的上前说道。 顾凌虚:“……” 他揉了揉头,又重新处理了伤口,“西昌那边安顿的如何了?” 心腹点头,“一切妥当。只是宦官与西戎人已经发现了侯爷的踪迹,只怕瞒不了多久了,侯爷还是要早日回西昌啊。” 顾凌虚冷眼,想到宦官,他就忍不住气恼,他此次来京,本就是为了阻拦北齐与西戎通商,顺便再以西昌为筹码,取管知狗命。谁知道与西戎通商竟然成了管知的保命符。 “满朝文武竟是无一能用,新帝若是登基之后就拉拢宗室朝臣,先诛周氏,再杀管知。届时内忧除尽,又有我镇守西昌,解决外患。北齐何愁不能繁盛兴荣,竟然只顾眼前之利。”顾凌虚愤懑说道。 心腹:“……” 侯爷你怎么也脑子不太正常的样子。 心腹刚要开口说上两句,谁知又听顾凌虚说道:“你说秦娘不正常。可我觉得她正常无比,这样的世道,凭什么指望百姓一心为国?若非担心西戎乘虚而入,又有父亲临故遗言,只怕我手下这十万兵马,早已剑指中原。” 顾凌虚长叹一气,“秦轻鸿是不可能放走她的,她生的好看,受制于人,又深恨北齐,放走了只会惹下祸患。至于那个武功高强的女子,倒可以使着一放,说不定能够顺藤摸瓜。” 心腹点了点头,又继续劝说道:“如今京中与西戎通商已成定局,只怕侯爷也于事无补,不如早回西昌。届时西昌又侯爷坐镇,隔断西南屏障,朝廷就算是想通商也不能了。西戎人夹带的那些脏东西,也难进来。” “话虽如此,可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而且,从前我多有阻拦,那些东西终究流入国朝境内。”顾凌虚垂了垂床边小几,愤懑不平,过了一会儿他才稍敛神色,“无论如何,还是要将这个消息给太傅送去。新帝看着不清楚明白,朝中我只信太傅一人。” “可是秦娘子不愿意帮忙牵线搭桥。宦官和西戎人虎视眈眈,若是想要不着痕迹的联系到太傅,怕是不易。” “不易?那就光明正大的联系。” 心腹皱眉,“若是如此,管知必定会借此机会攻讦侯爷。” 诸侯无诏入宫,可是大罪。 顾凌虚不屑而又轻傲,“攻讦?他如今自身难保,还想着怎么对付我?做梦吧。况且,朝廷一直想和西昌修好,我愿意进京朝觐他们不知道多高兴。再者,就算宦官攻讦我又如何,难道不会有人出来为我仗义执言?阿耶常说孟太傅老成谋国,此刻北齐不得不与西戎通商,孟太傅必然希望有人能够震慑西昌使者。” 心腹闻言,倒也无话反驳,“既然如此,属下便差人去留个空子,让那位武功高强的姑娘逃走。” 顾凌虚点了点头。 …… 和秦轻鸿的备受礼遇不同,或许是因为留今生的没有那么好看,又或许是因为留今武艺高强,总之,自从顾凌虚联系到自己的旧部之后,留今基本上都是被人用绳子绑着,虽说一日三餐以及正常活动都不用人担心,但是不得自由还真是不好过。 其实中途她原本可以自己逃走,只是顾凌虚拿秦轻鸿的命威胁她,以至于她不得不留下来。因为统领还需要秦轻鸿,她不能让秦轻鸿死。 顾凌虚困着留今,为了怕留今猜到顾凌虚的身份,用秦轻鸿钳制住留今之后,留今的眼睛就一直都是蒙上的。 她只能靠自己多年内卫训练出来的能力推断出这里的大致位置,只能通过外面的声音和喂饭的时间来推荐大概的时间。 她被绑的位置大约是在窗边,今天上午给她喂饭的人一时疏忽,忘了关窗——虽然只有一个上午,却也足矣让她折下一根树枝。 这根树枝在她手中磨了许久,到了半夜才磨断了绳子。留今很快就挣脱开来,她一把扯下蒙在眼睛上的黑布,睁开眼睛看着这屋里的环境。 她蹑手蹑脚的起身,门是从外面锁住的,她没法大开,唯一的办法就是跳窗。 她用树枝捅破了一个小孔,窥探着外界的情况。她被困在这里也有两三日了。 巡逻的时间和人数她心中也有几分计量。再过一刻钟,就有空隙,她就可以乘机逃走。 时间一到,留今便破窗而出,沿着房瓦窜入巷中,如今她已经消失了好几日,统领必定担心。秦轻鸿暂时安全,她也没功夫管她,只能先保全自己。 她只能大概的推断出这里的位置,却不知道具体是那个坊。房中晦暗,四周还有巡查的金吾卫,她得赶快走。 不过庆幸的是在望京蛰伏数年,她对于望京的大小街道还是极为熟悉,走了两圈之后,她大概就能够推出这里是什么地方。 留今刚想回清泉山庄,却突然反应过来了一件事,白日院内也有人巡视,她攀折树枝难道就没人看到吗? 章节目录 第31章:皇后 “从来无错?”清泉山庄之中,李盛袭见了梁州来的内卫。 内卫点头,“的确,梁王能力不显,但是在梁州之时,他不曾有一次行差踏错。” “不出错……”李盛袭呢喃着这三个字,这三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古往今来,有功有过之人很多,但是无功无过之人极少,“我记得梁州曾今出过几次大事?” 内卫了然,“的确如此,那几次大事,梁州不少官吏和豪强都被革职查办,削爵流放,梁王独独幸免。” “周太后选定梁王的理由,也有一句‘袭爵多年,从无过错’。”李盛袭捏着耳下明珠,神色意味深长,“元嘉帝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圣明之辈……他是什么时候继承王爵的?” “梁王父母早逝,他继承王爵,是在正冠娶妻之后。” “这位元嘉帝身边还有高人指点啊。”李盛袭轻笑。 “倒不曾听说过。若有什么高明的谋士,新帝登基之后也未见重用啊。”朝中虽有两党相争,圣上摸不到权柄,但是即有如此高手,想要筹谋一个官位也不难。 “或许是身份不便站在朝堂之上呢?” “嗯?”内卫不解。 李盛袭刚要说什么,就有人跑了进来,又惊又喜的说道:“中尉,留今回来了。” 李盛袭面露喜色,连忙从罗汉床上起身,她连忙朝门口走去,留今很快就走了进来。 “终于回来了。”李盛袭轻轻理着留今的的鬓发,又见留今身上有刀剑之伤,眉头微皱,“去拿药箱过来。” 李盛袭说完,就将留今扶到罗汉床上做下,又摆了摆手,让屋中男子退下,亲自给留今上药,“是谁对你下手?怎么身上还有刀剑之伤?这……怎么还有弩箭?你遇到巡夜的金吾卫了?” 留今笑了笑,“算是吧。” “这些时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和秦轻鸿怎会消失不见?”李盛袭看着留今身上的伤口,细心的人处理着。 “那一日属下醒来之后,属下与她就被一个浑身是伤的青年男子挟持。他要我们帮忙联系旧部。属下本想先逃出来,谁知他用秦轻鸿的命威胁,属下只得听命。联系到他旧部之后,他的旧部便受他的命令将属下拿住。这几日他倒也没对属下做什么,只是绑着属下,蒙着属下的眼睛而已。绑属下的时候甚至事先用绸缎裹了一层,此人心地尚可,怕是觉得属下底细不明,这才将属下绑起。” “后来呢?”李盛袭给留今上着药。 “今日属下寻着机会逃了出来,出来之后发现觉被人跟踪。属下怕被人察觉,没敢打草惊蛇。故而,属下后来将人引到巡夜的金吾卫处,借金吾卫之手拖延住他们,这才回了清泉山庄。”留今脸色苍白。 “抬手。”李盛袭给留今包扎,“如你所见,是什么人?” 留今乖巧的抬手,“属下不知,但是他那些旧部,看着像是行伍出身。不同神策军与金吾卫那般多为富家子弟,花拳绣腿。也不似内卫那般精明锐利。更像是稳扎稳打从战场上锻炼出来的。且一举一动颇有章法,应该是军中出身。” “在他进京之后住在何处?”李盛袭放下了手中的药瓶。 “安宁坊。”留今穿好衣服。 “显贵云集之处。”李盛袭沉思,她又问:“秦轻鸿呢?” “不知。不过秦轻鸿比属下自由的多。许是因为秦轻鸿不通武艺的缘故。” “西戎人中道劫杀,军伍出身。满足这两点的人不多啊。”李盛袭浅笑。 “很有可能,而且老襄成侯在安宁坊的确有处宅子。” 李盛袭扬了扬下巴,“康王你可曾瞧见?” 留今摇头,“属下不曾瞧见,怎的,康王失踪了吗?” “西戎人同带走你的人争斗之际,波及到了山中匪寨,康王也就在那个时候生死未卜了。搜查的人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康王妃一天到晚的往大理寺和刑部跑。还有香云坊,也因为这事,牵扯出了国丧期间开门营业的事情,朝中不少官员及其子弟均被弹劾。乱成一片。” “乱中最好生事。”留今穿好了衣服。 李盛袭点头,“珠娘找到了。” “珠娘……是魏运的心上人?” “陈润手底下脏事不少,明明是一个阉人,却养了不少漂亮的姑娘。不过这事儿被容治按了下去,那些姑娘他给了一大笔钱,尽数送走。我就叫人半路把珠娘给了结了。”李盛袭面色平淡无波,不过她纤长的睫毛却掩盖住了她满眼的复杂。 她没有去见珠娘的必要,杀珠娘,也不过是因为魏运。 每每提到珠娘,他就总会想起魏运。谁叛国,都不如魏运叛国对她来的震撼。 那是她一手提拔的人,她本以为,送魏运来内卫,能够给魏运提供一条摆脱马奴身份的机会。却不料最后竟是这般结局。 “魏运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留今叹然。 “容治那边的势力也比我想的要复杂。” “嗯?” “今日皇宫之中又有圣旨发出。为彰显元嘉帝仁德,采选的良家子若是愿意,可以自请归家。若是不愿归家,便去皇陵替北齐祈福,等到三年孝期之后再入宫为妃。” 留今虽不是外界情况,但是对于李盛袭的心思还是猜得到几分,“三娘是希望阿妤能够去北齐皇陵?” 李盛袭点头,“只是阿妤当初是被宦官‘强征’,若是此时坚持留下,只怕会引起怀疑。” “这倒是为难……若是不留下,那就是放任这个能够进入北齐皇陵的机会。” 要知道皇陵守卫众多,他们很难安插人进去。 “办法倒是还有办法。只是我没有想到,容治身后的势力中,竟然有人能够轻易左右元嘉帝的想法。” “三娘可有怀疑的人?” 李盛袭点了点头。 “何人?” “江皇后虽父母早逝,却是毓出名门,貌美而贤达,在梁州颇有嘉名。她嫁入梁王府后,执掌中馈,辅佐梁王。使得梁王这些年,不曾有一丝错处。” 章节目录 第32章:疾行 国丧过后,百废待兴。 因为圣上的圣旨频发,管知那边又倚重,容治这几日几乎是忙的脚不沾地。哪怕好不容易到了休沐的日子,他也要大清早的出门办事。 等到办完事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好不容易有喘口气的时候,容治也不疾行,就慢悠悠的骑着马。 还好静玄师太那边她已经安抚好了,如若不然,妙端的事情闹出来更是麻烦,也不知道妙端人去哪里了。 妙端的失踪,多少责任在他,只是他如今事忙,更顾及不得了,只得脱了太傅帮忙寻找。眼下他又接了那群良家子的事情,明日还要往驿馆那边跑。 若不是因为布局的人可能安排了人手在良家子中,他真的不想接这件事。负责将良家子送至皇陵的是金吾卫,带队的更是早就熟稔的周书滔,只怕这差事也不好办。 容治有些无奈,正当他继续走着的时候,身后忽而传来了马蹄飞扬的声音。容治目光一沉,连忙控制马,避开一条道路。 “内宫办事,行人避让——”宦官尖锐的声音裹狭着尘埃而过。 行人见此,慌忙四散开来,正当容治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就听到马高昂的嘶鸣声。 容治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去看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听到四周传来的行人惊慌的声音。 “踩人了——” “快跑——” 容治连忙跑了上去,那宦官似乎不以为意,并不觉得发生了什么大事,只是一脸嫌恶的翻身上马,随手扯下钱袋子往地上一丢。 “站住!”容治甫一开口,就有人抢先他一步。 那人一身墨色衣袍,身姿轻快,飞身上马便将宦官从马上踹了下来。容治见此,连忙去看那个被宦官踩踏的老汉。 “哎哟,是谁?是谁踢咱家?”宦官骂骂咧咧,他还没看清楚来人的长相,就忍不住叫骂道:“你在做什么?哪里来的刁民,你知道耽误了宫里的事是什么罪过吗?” “我若记得不错,望京街道,似乎不许疾行。”那人甩了甩头发,剑眉星目之下,满是不屑一顾,听到宦官的名号时,眼中厌恶更胜,他一把从马上跳下,揪起宦官的衣领,“你是什么东西,打着宫里的名号,犯着国朝的律法——啊?” 话音一落,他就一拳送到了宦官的脸上。 正在嘱托人将老汉送去医馆的容治一愣,莫不是周氏的人?不然的话,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打宦官的脸面。 他朝着顾凌虚看去,眉头微皱,周氏年轻的郎君他都见过,似乎没有这一位。而且周氏子弟大多习文,但是这一位每每下手都气力非凡。 “反啦!反啦!哎哟——”宦官被人打得哀嚎不已。 容治一时之间在犹豫要不要上前解决此事——罢了,宦官跋扈已久,他因种种缘故不好出手,如今有人愿意收拾,他自然乐见其成。想到这,他叫人送走老汉之后,便站在一旁看戏。 街上来往的百姓众多,这事闹的动静不小。他们不满宦官久已,见顾凌虚怒打宦官,心中更是高兴,更加不会插手。 顾凌虚每一下下手都极狠,几拳下去,宦官就已经被打得进气少,出气多。 容治眼见事态严重,连忙拦下了顾凌虚又要送去的一拳。他倒不是担心宦官有什么事,只是这个宦官要是被打死了,眼前这个年轻的儿郎只怕会遭到管知的报复。 顾凌虚抬起头来,看到眼前玉山行人一般的容治,不由得收回了拳头,“做什么?” 顾凌虚不认识容治,但是宦官可是认识,他仿佛见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从顾凌虚手中挣脱,“容御史,容御史,你可要为咱家报仇,这人……这人分明是想要造反!” “御史?”顾凌虚挑眉。 “自然,这可是管监义子。”那宦官怒瞪顾凌虚。 顾凌虚冷笑,原本看着容治还算和善的眼神泛起一抹凶光,“管知那条狗的义子?哦!你就是那个全天下读书人都唾弃的状元郎?” “你——”宦官还想说什么,就被面色不善的容治拉住,他看着顾凌虚,正色说道:“这位郎君,这位公公在街道疾行虽是触犯国法,但是郎君当街打人,似乎也与国法相悖。” “打人自然不对,打狗与国法何干?别说你们,管知来了老子也一起打!”顾凌虚说完,挥着拳头就朝着容治送过去。 容治没想到顾凌虚一言不合就动手,躲闪不及,硬生生的挨了一拳。他吃痛一声,只能同顾凌虚纠缠。 容治武功高强,但是顾凌虚是将门子弟,又行军多年,天生极具气力,相比容治技巧频出,顾凌虚则更多的是以力破巧。 李盛袭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两道缠斗在一起的身影。 方才哪一位被踩踏的老汉正是赵瑞生,而今天这一局,也是她布下。却没想到能看到这样一番好戏。 “中尉,那黑衣郎君,就是那日带走属下与秦轻鸿之人。”留今低声说道。 李盛袭撑着下巴,“观其言行,想来是顾凌虚无疑了。” 留今皱眉,“属下不明白。他既然秘密进京,又为什么要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不应该低调行事吗?她与顾凌虚相处过一段时间,此人粗中有细,不应该如此莽撞啊。 “故意为之罢了。”李盛袭漫不经心,“宦官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又联合西戎痛下杀手。既然如此,遮遮掩掩已经没有必要,倒不如直接闹出来。” “这可是无诏入京。”留今讶异。 “那又如何?”李盛袭浅笑,语气轻蔑,“北齐如今的局势,只要顾凌虚不反,又有谁敢动他,谁会动他?十万大军守在西昌,守在三军交汇之处。动他,无异于自毁长城。更何况与西戎人谈生意,若是多一位仇视西戎的将军在,那就多一份谈价的筹码。管党或许会闻着味咬上来。周侍中和孟太傅可不会纵容他们。” 留今点了点头,又听李盛袭笑着说道:“只是顾凌虚这个性子,同瑾瑜倒有几分相似之处。” 章节目录 第33章:自得 听到李盛袭提起穆璟,留今也不由的展颜,“也不仅是性子像,这经历倒也有几分相似。只是襄成侯不如定宁侯那般幸运,遇着了您这么一位伯乐。” 李盛袭不置可否,只是目光向南,心念故国。 顾凌虚和容治的这一架由匆匆而来的金吾卫制止。容治不敌顾凌虚,那张如玉的脸毫不意外的挂了彩。顾凌虚虽比容治武功高强,可身上伤还没好全,这一架打得旧伤复发,也好不到哪里去。 周书滔看着两人,尤其是在看到容治的时候,面露不善,“何人在此闹事?” “中郎将,这可不是什么闹不闹事的问题了,此人殴打朝廷命官,你还不即刻将人押送到大理寺?”那被打得半死的宦官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周书滔半眼不看他,谁知下一刻顾凌虚竟然又一脚朝那宦官的心口送去。 那宦官捂着心口,疼的一时间竟然连话也说不出来。 这下子,就连周书滔也不由得将目光落到顾凌虚身上,他怒喝道:“放肆,当着本将的面你也敢打人,你眼里可还有国法在?” “此人当街疾行,甚至还冲踏了一名老者,这才叫真正的罔顾国法,本侯,不过是替天行道。”顾凌虚仰着头,哪怕身上旧伤复发,却也不改半分傲气。 倒是一旁的容治,听到顾凌虚的自称之时,眉宇狠狠的一跳。 “你是何人?”周书滔也警惕了起来。 顾凌虚慢悠悠的拿出了一枚腰牌,依旧跋扈倨傲,“带本侯去面圣。” 襄成侯进京的事情不消得一日就传遍了整个望京勋贵圈,众人都很好奇,这位不受朝廷节制多年的军侯此时进宫到底是寓意何为。 太极宫中,元嘉帝面色不善的看着面前的几个朝野重臣。 管知率先开口,“圣上,襄成侯无诏进京,可谓是大不敬啊。当街打人,打得还是朝廷命官,更是嚣张跋扈。若是不严惩,国朝威严何在啊?” 他没想到顾凌虚这么不管不顾,居然敢当街打人。容治自小习武是还好,可那名小宦官被他这么一打,又挨了窝心脚,这下命怕是不成了。他倒不是担心那个小宦官,只是顾凌虚这分明是打他的脸。 再者,若说他与周氏是水火不容,那么他与顾凌虚便是不死不休。就算顾凌虚不是打他的人,他也照样会朝顾凌虚发难。 周氏有心拉拢顾凌虚,加之周侍中与管知不对付,他抬了抬眼皮,“圣上,此事微臣已经派人调查,此事乃是那宦官藐视国法在前,罔顾人命在后,襄成侯出手实乃义举。置于私自进京——襄成侯如今就在宫外,圣上不如先见他一见,听他分辨一番。” 孟颂延亦开口说道:“圣上,襄成侯乃是西昌壁垒,国朝重臣。况且襄成侯在月初便已经上书,说待到国丧过后便要朝觐圣上。如今国丧已过,襄成侯来朝觐,也在意料之中。也许是因为有急事突发,未必是大不敬。如今国丧已过,朝中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啊。” “太傅此言差矣。”管知连忙反驳,他语气不善,“襄成侯不受朝廷节制亦有多年。不得不防,若是稍有疏忽,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周珐冷眼说道:“襄成侯孤身入宫,岂会不诚。即便如此,待到图穷匕见之时,宫中禁卫自会拿下乱臣贼子!” “侍中说图穷匕见,将襄成侯比作荆轲,难道是将圣上比作暴秦?”管知最擅长钻的言语上的空子,他还没等周珐反驳,又继续说道:“何况襄成侯一向仇视西戎,这些年来,西戎商客未能进西昌一步。如今北齐与西戎正在谈商,圣上若是在此刻接见襄成侯,那置西戎使臣何地?” 周珐闻言,压下眼中的怒色,“管监此言差矣。天子接见国臣,与狄夷何干?再者,西戎人因为通商之事,已显跋扈之兆,圣上接见襄成侯,既是对襄成侯的恩遇,亦可敲打西戎。” 因为西戎的事情,管知虽在此前早到了口诛笔伐,但是他几乎风光未损,甚至还有更甚的趋势,若是再无人掣肘敲打,那未免也太得意了。 元嘉帝听着这两人的争吵,心中烦躁,但是尚有的理智告诉他,这不是发怒的时候,他捏了捏自己的龙袍,强压下自己的脾气。 几人争执不休,谁都有自己的道理。元嘉帝心偏管知,却也不能以一人之力抗住周珐与孟颂延的压力。最后只得说一句,“容朕想想。”便送走了三人。 朝臣送走不久,皇后就从清宁宫中而至,皇后行礼之后,元嘉帝就抱怨了起来,“太傅与侍中都执意让朕见襄成侯一面。可是襄成侯不满朝廷多年,如今又私自进京,进京之后又跋扈行事。朕就算见了他,又能如何?是该罚,还是放过?若是该罚,朕见他何用?若是就此放过,国朝颜面何存?” 江沐颐垂了垂眼眸,她轻柔的替元嘉帝捏着肩膀,温和的说道:“圣上,襄成侯不受朝廷节制多年,先帝在世时尚不归顺。圣上甫一登基,他便呈现敬意,如今又愿意入京朝觐,想来正是被圣上圣德所感。圣上放过他,彰显的是圣上的仁德,怎会伤国朝颜面。” 江沐颐最了解元嘉帝,知道什么话他能听得进去, 果不其然,元嘉帝闻言,面色稍霁。 江沐颐垂了垂眼,掩盖住眼中的失望,“先前朝廷多难,如今渐显太平,管监又挣下五百万贯赋税,解朝中燃眉。不如圣上乘此机会施行仁政,免却源州、宛州等西南诸州赋税,当然了,包括西昌在内。届时,圣上再行接见襄成侯,无论是赏是罚,襄成侯只会心服口服,天下百姓也只会觉得圣上圣德。” 元嘉帝拍了拍江沐颐的手,不由得笑道:“你啊,不知朝政。挣得五百万贯,纵然给朝廷了喘息之机,但是西南赋税一免,怕又要入不敷出。只是你倒是给朕提供了个思路,全免自然不可,减去一些倒是可行。” 江沐颐见他颇为自得,垂眸敛神,愈发柔顺恭谦道:“圣上圣明,那……襄成侯,圣上见是不见?” 元嘉帝点了点头,“事已至此,不见也得见了。” 章节目录 第34章:进宫 兴庆宫中,太后手执佛珠,跪坐在佛象之前,念了约莫小半时辰的佛珠,才由宫女搀扶着缓缓起身,离开了佛堂。 她端坐在罗汉床上,浑身上下还带着几许佛前檀香,又手指佛珠,素衣简妆,破有几分宝相庄严的模样。 田嬷嬷从宫外而入,在太后耳边低语几句。 周太后睁开眼来,手中的佛珠亦是一顿,“皇后刚离开太极宫,圣上召见襄成侯的旨意就也离开了太极宫?” “正是!”田嬷嬷点了点头。 太后摸着佛珠,“周侍中和孟太傅在太极宫中劝了一个下午都没劝动,皇后不到一个时辰就说动了?” “圣上慕色,又与皇后有少年夫妻的情分在,皇后的话,自是听得进去的。”田嬷嬷点了点头。 太后想起前些时日放宫人的事情,慈和的眼眸中泛起锐色,“话虽如此,却怕圣上太听皇后的话了些。” 皇后精明,偏偏皇帝能够听得进皇后的话。虽说皇后母家无人,但是看皇后的架势,也不像是亲近周氏的样子。前些时日放宫人出宫,可见皇后野心。 皇后多有手段,又是国母,此刻更是多事之秋,一时半刻还动她不得。新帝又采纳了容治的建议,守孝三年。三年不入新妃,足矣让皇后羽翼丰满,若是再没个人掣肘,只怕皇后要一家独大。 “太后是想……” “令闻调教的如何了?”太后问道。新帝慕色,看管知就知道,不过是偷偷献上了一个妖妖娆娆的女子,就叫新帝对管知多为留情。 此法虽上不得台面,却胜在好用。 “三娘子聪慧貌美,想必无人不爱。只是如今圣上要为先帝守孝三年,只怕无法纳新妃在侧。”田嬷嬷有些犹豫道。 太后轻轻一笑,“圣上忙于国事,皇后要执掌后宫。哀家膝下寂寞,宣召娘家侄女入宫侍奉,代帝后尽孝,亦是情理之中,还有谁敢置喙不成?” 三娘容色出众,皇帝见后必然念念不忘。新帝见着也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人,不然也不会未过百天就偷吃。 三娘入宫之后,有她牵线搭桥,何愁不能成事?所谓妾不如偷,到时候他们也能有个耳目左右新帝。况且,这事只要瞒住了旁人,就意味着新帝的把柄掌握在她的手中,届时也可掣肘一二。 田嬷嬷闻言,只得点头。 “如今襄成侯也入京,令望的事情也要安排上了。令望那边如何了?”太后又追问道。她对此事倒是势在必得,周氏与宦官势同水火,襄成侯与宦官不死不休,二者本就是天然的盟友,周令望又貌美聪慧,顾凌虚应当没有拒绝的理由才是。 田嬷嬷微微皱眉,“四娘子如今还在明月庵。” “怎么还在明月庵?”周太后不解。 田嬷嬷摇头,“听人说,似乎是四娘子觉得自己不够虔诚,这才在佛前多留了几日。” “这孩子,还真要遁入空门不成?”周太后皱眉,略掩了眼中的不满,便挥了挥手,“罢了,叫她快些回来。年纪轻轻的女郎,一直在庵堂里待着,像什么样子。” “是。”田嬷嬷点头。 …… 顾凌虚收到元嘉帝的诏书之时,他换了一身衣服,便和宣旨的宦官一同进了太极殿。 西昌脱离朝廷节制已久,顾凌虚也是久不来朝觐,乍一面圣,他的礼行的还不是很规范。 元嘉帝按下了自己的不悦之色。 行过礼后,元嘉帝就开门见山:“襄成侯为何突然进京?” “圣上登基,微臣身为北齐臣子,自当进京朝觐。”这话说的还算是恭顺,元嘉帝面色稍舒。 而一旁的孟颂延也是松了口气。襄成侯年少轻狂,性情桀骜,先帝一朝不反而反,如今改朝换代,他愿意来归顺,孟颂延自然是乐见其成。 “既要进京,也当先上书请旨,才算恭敬,襄成侯就算有心朝觐,也该守规矩才是。”管知冷眼开口。 顾凌虚最厌恶的就是管知,如今见他开口,不由得冷声说道:“本侯早已向朝廷上书,言说待到国丧之后便入朝。不知如何不守规矩?倒是管监,管不好手底下的人,纵容其在望京街巷疾行伤人,那才叫不守规矩。” “襄成侯,你所说的是国丧之后再行进京。而如今国丧刚过,你便到了京城,你敢说你不是早早入京?再者,就算你能一日千里,那你动身之时,难道不该知会朝廷。这般不动声色的入京,岂非另有所图?” 顾凌虚冷笑,“管监虽担任过武将,到底没有上国战场。边境瞬息万变,西戎与南晋暗探无数,牵一发而动全身。本侯秘而不宣,自是有本侯的道理,这些道理又何须特意说给你听?管监若是不服,大可自己去西昌战场上看看。” “你!胡搅蛮缠!”管知不看顾凌虚,转身向元嘉帝道:“圣上,襄成侯私自进京又恃功傲物,可谓是跋扈,还请圣上即刻将其拿下,以正国法。” 孟颂延皱眉,连忙说道:“襄成侯既有缘故,何不快些言明,也好叫圣上圣裁才是。” 见孟颂延发话,顾凌虚才略略恭敬几分,他看向元嘉帝说道:“回圣上,微臣是因为听说了西戎使者进京,有意与我朝通商,这才快马来京。圣上,西戎狼子野心,如今是因为与南晋之战失利,才同我朝交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西戎不可不防,微臣进京,便是为了劝阻圣上。 至于秘而不宣,微臣隐瞒踪迹进京,尚且遭到西戎人与我朝内贼的联手追杀,险些殒命,若是大张旗鼓进京,如今怕是已成一具尸体啊!西戎人在我朝境内尚且如此跋扈大胆,西南门户一开,遭难的必然是北齐百姓啊。” 其实不少人都猜到顾凌虚进京或许和西戎有关,却没有人想到,顾凌虚会说的那么直接。 “一派胡言!”管知连忙反驳,他开口说道:“此刻朝廷与西戎通商在即,襄成侯此言,是想要坏两方邦交吗?” 章节目录 第35章:妥协 “不过小小狄夷,算什么邦交。不过也是,毕竟管监是在望京饮金馔玉,几时见过西昌百姓被西戎人虐杀的模样。也无外乎想着同西戎人往来了。”顾凌虚嘲讽说道。 只是他这一番话,嘲讽的也不只是管知。虽不是在朝堂之上,但是如今太极殿内,皆是北齐高层,除却清贫孟太傅,谁又不是饮金馔玉?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元嘉帝,毫不犹豫的跪在天子御案之前,此时那张谢庭玉树一般的脸上不再是讥嘲之色,那双如鹰隼一样的眼眸涌动着别样的情绪,“圣上,西南门户绝不能开。这些年微臣镇守西戎,明令禁止之下,尚有西戎商户于内境走私,他们不仅走私货物,还有牛羊,珠宝,甚至是无辜的弱女儿童。可见其心之恶,若是开了西南门户,借着通商之名,行劫掠之事。我们虽然挣到了银子,但是却是将他们养肥。养虎怎会不为患?还请圣上三思!” “西戎素来是与南晋为敌,与我北齐一向和睦,襄成侯是否有些杞人忧天。”元嘉帝虽然登基不久,但是看各部官员三天两头去和户部吵,也知道朝中财政不容乐观,何况他圣旨已下,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他本来还在想,接见了顾凌虚之后是否要先施威一番,再行恩服。谁知这也不是个善茬,甫一入京,他自己的身上的事情还没完全解决,就开始来置喙国事。 “圣上!微臣绝不是杞人忧天!”顾凌虚连忙反驳,他说道:“西戎在南晋屡屡失利,正是打压的好时候,若是这时给了他们喘息之机,谁知来日他们刀锋对向的是南晋还是北齐。就算他们来日照样攻打南晋,可若真叫他们打赢了南晋,难道又真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吗?唇亡而齿寒,南晋同北齐乃是同根同源,但是西戎,是彻彻底底的外族啊……” “襄成侯!”孟颂延见顾凌虚越说越过,连忙喝住。 管知却宛如捉住把柄,得意洋洋的说道:“什么同根同源?襄成侯此言,莫不是有亲晋之心?” 他话说完,就转头看着元嘉帝,“圣上,这些年来襄成侯一直不受朝廷节制,圣上仁德,不予计较倒也罢了。谁知如今更是公然亲晋。在圣上御前就能说出什么‘同根同源’的话来,可见其为臣不忠,焉知他心中是齐是晋!” “管知——” “圣上。”孟颂延眼见局势将不可发展,不由得出来打圆场,他看了口无遮拦的顾凌虚一眼,开口说道:“圣上,襄成侯连日劳累又中道遭遇劫杀,难免口无遮拦,身心俱疲,不如来日再见?” 周珐也连忙说道:“太傅所言甚是,更何况襄成侯所言与西戎通商之事,乃是国政,岂能几人计议,不如来日在宣政殿中,由众人一同商议。” 元嘉帝也不想再和顾凌虚这个刺头谈下去,见周珐与孟颂延开口,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他连忙点头,“二位爱卿所言甚是。襄成侯,你先回去休息,朕来日再召你。” “圣上……”顾凌虚还想在说什么,孟颂延看了他一眼,他才不由得噤声。 离了宫禁之后,顾凌虚紧跟着就去了孟颂延的府上。 他直来直去,毫不遮掩,“太傅,今日太极殿上,太傅为何要拦我?” 他说的有没有错,同西戎人比起来,南晋才是跟他们同根同源。如今北齐多年不曾与西戎人起战事,或许有人忘了西戎人的本性,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忘记过。 他神色愤怒而又不解,“太傅!要知在太平年间,西戎人都是动辄烧杀抢掠,遑论是战时?西昌百姓那个祖上同西戎人没有血海深仇?旁的不说,就说十几年前那一战,西昌失守那次,西戎人可是屠了城中一半的百姓。后来失地收复,我进入城中,所见所闻,至今不能忘却。 满城疮痍,尸骸遍地,哪怕是黄沙满天都掩盖不住城中的血腥气。如今才过去多久,除了西昌百姓,就没人记得了吗?” 孟颂延见他这个模样,不由得苦笑,“我何尝不知与西戎通商无异于是养虎为患。” “那为何……” “襄成侯!”孟颂延打断顾凌虚的质问,他的面色忧伤而又悲凉,“你知道源州饥荒,有多少人身亡?宛州大雪,夺去了多少人的性命?你知道每年的黎江大水,又会死多少人吗?西昌百姓可怜,中原百姓亦是可怜啊!与西戎通商是养虎为患,但若是不与西戎通商,中原百姓只怕会流离失所,生灵涂炭!” “难道西昌百姓的性命就不重要了吗?” “自是重要!若是西戎来日破西昌而入,中原亦会遭难。”孟颂延再此打断。 顾凌虚面露不解,“太傅既知……又为何还要通商。” “剜肉补疮亦非我所愿。可是襄成侯既然入京,难道还看不清今时今况。”孟颂延反问,他浑浊的双眸闪现泪光,“世人总说要看长远,不可只顾一时之利,可是若连眼前都挺不过去,那又何谈来日?” 他看着顾凌虚,语气沉重无比,这位朝中最德高望重的太傅此刻看起来却是无比的可怜,“还请襄成侯以大局为重。莫要逞一时之气啊。” 顾凌虚嘴唇轻动,目光含泪,“那西昌……又该怎么办?” 西戎人接着行商的名头烧杀抢掠,到时候他该怎么办? “等到圣上下旨通商之后,襄成侯便火速离京。以兵将之威震慑西昌,榷场虽然互通,但襄成侯不必宽待西戎商人。如今只是互通商路,而非大开国门。届时盘查商贸,只可更严而不可更松。如今国库虽然吃紧,但是西戎在南地被南晋打压的也是厉害,他们也有求于我们。就算襄成侯打压,他们短时间内,也不敢置喙。”只有这个办法,能够把贸易往来的弊端降到最低。 顾凌虚苦笑点头,“太傅,我自然可以做到这些。只是太傅啊,做完这些之后,我又该做些什么呢?北齐,又会做些什么呢?我可以去妥协,但是北齐不能一直对乱象妥协啊!这是……国家败落之兆啊!” 他久不入京,不大清楚国中景象。在没有进京之前,他只知国力渐衰,却没有想到国中已经乱成了这个样子。 所谓太平盛世不过是朝廷苦心经营之下的假象,将百姓瞒过去也就罢了,没想到竟然还将他给瞒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36章:美色 见面之后不高兴的何止有顾凌虚,元嘉帝亦是不悦。他是真的没有想到顾凌虚是这么一个顽固又不知轻重的人。 通商是国政,早就明发谕旨,还能因为他一两句话改变不成?这些人个个都将大义挂在嘴边,眼力何曾有过他这个皇帝。他帝位本就不稳,若是再朝令夕改,那还算什么皇帝? 皇帝心情郁结,还没能等到逢迎结语的江沐颐,就有人来传话说兴庆宫有请。 周氏自持有功,元嘉帝对其很是不满。不过太后素来静心礼佛,深居简出,对他也是一派慈和之态,相比之下,他对太后还是很满意。如今听太后有请,倒也收拾情绪便去了兴庆宫。 往日的兴庆宫,总是檀香袅袅,梵音缭绕,透露出一股佛门庄严之气。今日却一反常态。 说不出那里不一样,但是又仿佛处处都不一样。就像是春日乍临,一扫国丧阴霾。 “太后。”元嘉帝很是恭敬。 太后笑的亦是慈和,她连忙说道:“圣上快坐。” 元嘉帝点了点头。 “哀家这里新做了几道糕点,特意请圣上来尝尝。”太后说完,就看了田嬷嬷一眼,田嬷嬷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太后召见元嘉帝从来不谈国事,元嘉帝在太后这里待的一贯轻松。皇后虽温柔解语,但是在他登基之后,二人见面多围绕国事,如此一来,他有时看皇后都宛如看着朝臣一般,无甚趣味。 糕点由人呈上,呈上糕点的人却不是寻常的宫女,而是一位容色娇艳的女郎。 元嘉帝虽要守孝三年,可是寻常百姓却是国丧已除。周令闻一身鹅黄色交领衫,下着月白色如意纹衫裙,身披杏色披帛,又梳着百合髻,少女娇俏之气展露无疑。 偏偏她身材丰腴,容貌艳丽。又有妩媚风情之色——这是元嘉帝最爱的容貌。 她端着糕点,款款走来。几乎是一出现,就让元嘉帝挪不开眼。 “圣上请用。”周令闻不仅容貌出众,声音也很是好听,如黄莺出谷,清脆婉转。 “太后……这是……” 周太后微笑,“这是哀家长兄第三女,名唤令闻。令闻,还不见过圣上。” 周令闻会意,连忙行礼。 “三娘子请起。”元嘉帝忙道。 太后见元嘉帝目不转睛的模样,暗自满意,她看了看周令望,周令望会意,连忙退下。 “诶——”元嘉帝皱眉,他不解的看向太后,却又不好问出些什么,只觉得那美人仿佛带着勾子,令他魂不守舍。 太后恍若不知,她指了指桌上断然糕点,“圣上尝尝。” 元嘉帝也不好说什么,随意捻起一块糕点,却不料甫一入口,他便双目一亮,“这……这是……” “哀家叫人去梁州打听过,听说先梁王妃在时时常做贵妃饼。恰好三娘最擅长做的便是贵妃饼,故而请圣上来尝尝,不知圣上以为如何?”太后含笑问道。 元嘉帝心中升起几分浅淡的感动,“自是极好。三娘子姿容秀美,糕点也做的很好。当真是人如其名,‘如珪如璋,令闻令望’。” “哀家也觉着令闻是个好孩子。其实今日邀圣上前来,除却请圣上品糕,还为一事。” “太后请讲。” “圣上要为先帝守孝,短期之内,哀家怕无含饴弄孙之福,偏生哀家又膝下空空。长日寂寞,便想着将令闻留在宫中一些时日,暂排寂寞。圣上觉得呢?” 太后与宫妃不同,太后想要留娘家侄女在宫里,直接接进来就是了,何苦绕这一圈来征求皇帝同意。 但是太后却特意一问,这哪里是为了征求元嘉帝同意。这分明是意在将人引荐给元嘉帝。只不过因为元嘉帝还要守孝,不便明说。 刘萱若刚被遣出宫,他又要守孝三年,如今见太后要给他送美人,他怎会不愿。虽说这个美人看得见吃不着,但是美人就是美人,光是看着便觉赏心悦目,总比没有强不是。 “朕忙于国事,皇后又要管理偌大的后宫,若是三娘子能够在太后身侧,那也是替朕尽孝,自无不好。”元嘉帝忙说道。 太后目光深长,含笑道:“既然如此,此事便这么定了。” …… 就算容治前一日挂了彩,但是第二日还是得去办事。清早他就去了驿馆,顶着重重压力核对名册,当对到赵妤这个名字的时候,容治一愣。 “赵氏是陈少监强征而来,如今可以归家,她为何不归?”容治疑惑。 小吏摇了摇头,直言不知。 容治垂眸,等到核对完名册之后,就去了赵妤所住的房间。 容治来的时候,刚过了午膳时分,容治看着丫鬟将一道道完好无损的饭菜送出,面露诧异,他不由问道:“赵娘子什么都没用?” 丫鬟点了点头,“不仅午膳,早膳也未进米水。” 容治皱眉,“可是发生了什么?” 丫鬟摇头,“婢子不知,只知昨日娘子似乎是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就关紧房门,不见任何人。许是发生了什么,婢子瞧着,像是哭过。” 容治微微皱眉,而后便带着人走了进去。 他进去的时候,赵妤撑着下巴坐在罗汉床上,整个人呆呆愣愣的,眼眶微红,睫毛上还悬着颗泪珠,好不可怜。 选择留下的良家子是要去皇陵祈福,故而衣裳与发饰都很简单,但是赵妤今日竟是一身素色,仿佛是在为谁守孝。 见有人进来,赵妤连忙擦了把眼泪,又行了个礼。 “本官容治,是当朝御史,受圣上所托来处理此事。”容治语气温和。 当听到容治身份之时,赵妤变了脸色,似乎是因为年轻,还不懂的控制自己的表情,她只能死死的低着头,掩盖脸上的怨毒。她几乎是咬着字说的话:“不知容御史前来,所谓何事?” 但是这一切纵然是没有逃过容治的眼睛,他故作不知,问道:“听闻赵娘子是被陈润强征而来,如今圣上仁德,可以放还归家,娘子为何不归呢?” “圣上……圣上仁德,妾愿……愿入宫侍奉。”她声音微颤,话似乎也是想了好一会儿才编出来的话。 容治眯了眯眼,若是平常,他或许还能信几分,但是眼前女子这般作态,他反倒是不信了。 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接下来,容治又连问了好几句,但是无论他怎么问,赵妤都是那么几句话,余下的一点也不愿意透露。 最终,容治叹了口气,离开了屋子,正要出门时,他忽而回头,正好就和赵妤那满是怨毒的目光相撞。吓得赵妤赶忙收回目光。 容治仍然视而不见,加快了步子。离开这间屋子之后,他还隐隐听到房中传来女子的痛哭之声。 章节目录 第37章:掘坟 等到容治彻底离开,赵妤才擦干净了眼泪,眼中没有一丝情感。 依着容治的本事,想来很快就能查到“赵瑞生之死”,届时,也不难猜到自己的怨毒是为何。 毕竟“害死”赵瑞生的,那可是宦官啊。而容治又是宦官头头的义子,自己焉能不恨。 而如今自己“生父”已死,也算是沦落飘零,无家可归。选择入宫为妃,也是迫于形式。再者,若是赵妤能够出头,日后青云直上,就不愁不能报仇。 这样赵妤的留下就会合情合理。 如李盛袭所料,容治查到了赵瑞生。只是李盛袭没有想到,容治还叫人查了赵瑞生的生平。 “你是说,那日那宦官乘马踏的人,是那位赵娘子的生父?”容治听着左新带回来的消息。 左新是他的师弟,早年曾受过袁景指点。未曾入仕,后来一直跟着他。只不过左新明面上一般不常跟他联系,都是私下联系。如妙端一般,在暗处协助他行事。 左新点了点头,“是,而且,赵瑞生自那日之后就殒命,赵娘子回家之后就只见到赵瑞生的尸体。她大哭一场,几乎是肝肠寸断,还是街坊劝了许久。最后她拿出朝廷赏的银子,托街坊帮她安置赵瑞生,而后自己又乘着宵禁之前返回了驿馆,说要给先帝祈福,等到三年之后,入今上的后宫。” 左新说完,眉头就皱了起来,“师兄,这位赵娘子怕是要恨极了宦官啊。” “杀父之仇,焉能不恨。”容治轻抚眉心,心中涌起一丝愧意,若是那日他能快一些,彻底制止住宦官的马,说不定就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只是,她怕也恨上了师兄你。”左新有些犹豫的说道。 容治摇了摇头,“这世间恨我之人不在少数,多她一个也不多。” 只要他自己不恨,那就没什么可担忧遗憾的。 “那就由着她进皇陵,然后等她三年后进宫吗?” “随她……”容治似是想到什么,到嘴边的话又停了下来,“赵瑞生的生平之事,你查了吗?” 左新点了点头,“猜着师兄可能要问,查了一些近年的。” 容治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赵瑞生本是源州人士,四年前源州大水,后来逃难至望京。赵瑞生身体强健,经人介绍之后,去了鸿胪客馆供应柴火。三月初四的时候,因为病了,就叫赵妤去送柴火。谁知赵妤就被陈润看上了,而后强征道别院……” “那一日?”容治皱眉。 “三月初四,就是师兄被捅伤的那一日。” 容治眼帘半垂。 “后来赵瑞生得知此事之后,就一病不起,听闻还去了京兆尹。只是不知怎的,后来就回来了。而后便是大半个月的一病不起。” 容治揉了揉头,而后便着急忙慌的在桌上翻找着什么,很快,他就摸到了一本名册,名册上记载的是良家子的基本信息,包括他们那一日被征走。 他翻到三月初四那一日。那一日被征来的女子有很多,而赵妤赫然在列。且那一日的女子有走有留,他本也注意不到赵妤。 “赵瑞生什么时候下葬?”容治忙问。 左新想了想,“前两日就下葬了。” “葬在哪里?” “青梗山上的老槐树旁,赵家在哪附近有一间小屋……” 容治闻言,二话不说就朝门外跑去。 良家子明日一早就要送往皇陵,他必须确认赵妤的身份,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宵禁,如今时间紧急,最快的方法就是去确认赵瑞生究竟死没死。 如果赵妤有问题,那么赵瑞生一定没死。 容治很快就找到了赵瑞生的坟,他拿起一把铁锹,就开始掘赵瑞生的坟。 他手上能够用到的人有限,就连左新都是私下联系。这件事情不能和宦官说,否则会牵扯出太多,所以不能用宦官的人。至于他自己的人,根本来不及联系。 李盛袭收到容治出城掘坟的消息的时候整个人吃了一惊,“他如今忙的焦头烂额,居然还能注意到瑞生的生平,并且因此起了疑心,甚至不惜亲自掘坟。倒是我小看他了。” 留今皱眉,“可要去制止他,此人足智,纵然明日良家子就要送去皇陵,可若是让他发现了,指不定真有什么法子阻止。何况,就算是一时间想不出法子,只要他去同金吾卫说阿妤是暗探,又道明瑞生之事来龙去脉,金吾卫就算再厌恶他,只怕也不得不将阿妤留下。” 李盛袭点了点头,本意入睡的她已经穿好了衣服,“当然要拦。只可惜吴旸去了南边,只能我亲自出手牵制了。” 她看了看天色,“传话给阿妤,今日多雷雨,叫她把握时机。皇陵附近的内卫也由她调遣。” 这个时候,是做成天罚的假象的最好时机。 或许是赵妤银子给的够,赵瑞生的坟街坊弄得很好。容治挖了许久才见棺椁。 他见了棺椁,就忙掏出一把匕首,正打算破开棺椁,他就猛地回头。 豆大的雨珠一颗颗砸落在地,如同从天而降的雨帘,空中惊雷浩荡。这样的夜晚,其实很难察觉有人靠近。 但是容治还是发现了她,只是这次的李盛袭,并不如往常那般黑衣黑面,而是披着赵妤清秀的脸庞,身穿黑色罗裙。悠哉悠哉的靠近,仿佛闲庭信步。 即便如此,容治还是一眼认出了这就是三月初四那日捅了他一刀的人。 就算装扮不同,但是眼神却是如出一辙。自由随意,甚至还有几分潇洒之气。 容治看着来人,此刻,他不用去掀开棺材,都能知道赵妤必定是有问题。 想到这里,他整个人一激灵,拔腿就要往城里去。这个时候“赵妤”出现在他跟前,必定不是为了阻拦他掀棺。既然不是阻拦他掀棺,那就是来阻拦他将消息带回去的。 明日良家子就要去皇陵,只要眼前人能够牵制他一天一夜,那么他就无力阻拦。 不,其实不需要牵制他一天一夜,凭借她的本事,完全可以选择更好的解决办法——比如杀了他,以绝后患。 容治的人反应很快,但是李盛袭却是早有准备,两人很快就在雨中打斗了起来。 和顾凌虚的以力破巧不同,李盛袭的这一架,打得是花样百出。她似乎是因为有的是时间同容治纠缠,故而打得不紧不慢,宛如猫捉老鼠一般。 章节目录 第38章:牙印 容治从来知道自己不是敌手,却没有想到悬殊至此。眼前的人在“技”掌握上远在他之上,而在“力”的掌握上也丝毫不逊色于他。 她的每一次下手分寸都拿捏的很好,能用最小的体力打出最大的效果。她的招式杂糅多变,仿佛学尽百家,并不似顾凌虚与他这般单调。 甚至,眼前人的招式,还有些来自军中。 他几乎可以确定眼前人就是南晋暗探,却不知是否是那位赤霄亲临。 很快,容治就被李盛袭按在了地上,而他的匕首,也被李盛袭握在了手中。 容治看着欺身在上的李盛袭。赵妤的脸蛋很是清秀,如今身在雨中,青丝凌乱,显得楚楚动人,像是雨中风荷。美丽而又柔弱。而无论李盛袭的身材如何,和容治比起来,也终究只是瘦小。 可这么一个瘦弱的女郎,居然有这么大的实力,这么大的力气。 李盛袭笑着看着容治,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她目光得意至极,仿佛困住容治,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李盛袭的手要小一些,单手牵制不住容治的双臂,她将匕首丢开,第一次开口和容治说话,用的也是赵妤的声音,清脆而又温柔,“我不杀你。” 容治一愣,不知道为什么李盛袭要说这样的话。按理来说,李盛袭应该没有理由要骗他,毕竟这个时候,他几乎没有还手的力气。 “为什么?你到底是说,你想要做些什么?”容治睁大了眼睛,接连追问了好几个问题。 “我是什么人,我想做什么?你难道猜不到吗?”李盛袭笑得无比潇洒肆意。这样的笑容,其实并不像一个政客,更不像一个所谓“什么脏事都做”的内卫。更像是一个光风霁月,执剑江湖的侠客,自由自在,不被任何东西拘束。 容治被这笑容晃了眼。 只听她继续说道:“我们打个赌吧。赌这北齐江山,多久能亡。” “你!”容治眼见自己双臂被制住,又听着李盛袭挑衅一般的话,他的眼中先是不解,而后又遍布怒火,胸口也因李盛袭这番话而起伏不止。 他猛地将身子上迎,完全不顾自己这么做很有可能导致双臂被折,他一口咬上了李盛袭的脖颈,这一口他咬的很是用力。牙刺进李盛袭的血肉之中,顿时,血腥味在他口中弥漫。 他的目光凶狠,这样的动作,远远看去,倒像是缠绵的情人。可是他们并不是什么情人,而是立场截然相反,各为其主的敌人。 容治的撕咬用了他最大的力气,若是能咬死她,或许自己还有回去报信的可能,哪怕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可是李盛袭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下一刻,他的两臂就传来钻心的刺痛。 容治脸色发白——李盛袭把他胳膊给折断了。纵然如此,他嘴上的力气也没有半分的松动,依旧死死咬着李盛袭。 李盛袭的脸色同样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致命之处被旁人钳制,她脸色苍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容治这般孤注一掷,也没想到就算是折了他的胳膊,他的牙口都没有半分松动。 不仅没有松动,反而还咬的更用力了一些。这使得李盛袭不由得微微俯首,更贴近他几分。 只不过,就算容治孤注一掷又如何?如今的容治早就是强弩之末。因为折了他的胳膊之后,李盛袭的手就空了出来。 她的一只手手从容治的后背穿过,摸到容治的后颈,而另一只手则是摸到了容治的下巴。她目光凛冽,下手更是狠辣,直接卸了容治的下巴。 容治重重摔落在了泥土之中。 李盛袭捂着脖颈,得意的看着容治,似乎是想要看看谁疯的更胜一筹。容治这一下咬的实在是深,鲜血从她的指缝中流出,血腥味在雨中弥漫。 容治的一双眼睛不甘心的看着李盛袭。他口中满是血气,一时间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李盛袭的。 他也顾及不得那么多,他没了嘴,没了手,可是他还有腿。只要北齐能够安稳,那就能奉献他的一切。哪怕是命。 他乘着李盛袭一时不防,一条腿向上扬,此地山势不平,又雨天地滑。李盛袭纵然武功高强,但是她是个女子,身子不重。 容治这一抬脚侧身,带着跨坐在他身上的李盛袭朝下滚去。 李盛袭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疯子,她终日打雁,没成想叫雁啄了眼。 李盛袭冷冷一笑,下一刻便死死的拽住容治的双臂,几乎是将容治垫在身上滑了下去。 雨夜漆暗,看不清前路,就算李盛袭目力上佳,也只能依稀看清一些。 她忽而皱眉,猛地抓住了容治的衣领,容治整个身子上移,而她也连忙伸直了双腿,似乎是想要让两个人停下。 那下面是一块巨石,而巨石地下有什么东西在雨滴之下折射着凌冽的寒光——这是她刚刚从容治手中夺下的匕首。 “嗯——”因为被卸了下巴,容治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凭借声带的震动发出最为简单的音节。 因为李盛袭的及时控制,匕首只是刺入他的后背,而没有刺向他的脖颈。 容治此刻双目已是迷蒙,乍逢刺痛才不过清醒几分。 李盛袭站了起来,看着地上几乎奄奄一息的容治,她似乎是有些无奈,她拔掉了容治腰间的匕首,随手处理了一下伤口。 看这个架势,她要是将人丢在这里放任不管,他必死无疑。 这不过,这样的人,就这样死去,未免太过可惜。 章节目录 第39章:事成 李盛袭将人丢到了平康坊中,就回了清泉山庄。 容治被她卸了胳膊和下巴,又被捅了一刀,能不能醒还两说,再者,就算能醒,只怕也要等到好几天之后,届时事情已成,容治就算是醒来也不过是回天乏术。 李盛袭回到清泉山庄的时候,雨也停了,天也快亮了。 留今看着全身湿透的李盛袭,连忙令人备好温泉水,她又去拿了药来。 李盛袭脱去了外袍,一边吩咐道:“别着急,去叫人把瑞生的棺材埋好。” 留今点了点头。 李盛袭去了温泉室,脱了衣裳之后,整个人就没入了温泉之中,温热的泉水气扑面而来,李盛袭舒服的叹息一声。她倒是没什么事情,就是脖子这里疼得厉害。 容治下嘴也太狠了。 留今吩咐完事情之后就连忙来给李盛袭上药。 李盛袭闭着眼睛,歪着脖子。 留今看着李盛袭脖颈处深深的牙印,不由得皱眉,“三娘……” “一下子没有防备,被他咬了一口,不碍事。” “哪里不碍事了,看这架势,分明是想要咬死您。”留今心疼的说道,一边说着,一边为李盛袭处理着伤口。 “他若是狗,怕还真能咬死我。” 留今哭笑不得,“都这个时候了,您还嘲讽他狗都不如。” 李盛袭缓缓睁眼,此刻她早已换上了梁音的皮囊,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认真的说道:“我是说……他是个人。” 不知道容治身份的人,譬如那些书生,譬如顾凌虚,他们可以骂容治是狗,可以骂容治狗都不如。但是知道容治身份的人不可以,因为容治本身,就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留今一下子没有明白李盛袭话里的意思。 却听李盛袭继续说道:“人咬死一个人的可能微乎其微。他咬我,除了因为我激了他一下,还有一个缘故?” “什么缘故?” “为了找到我。” “嗯?”留今一时不解,不过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她看着李盛袭纤细的脖颈,又看了看那可怖的伤口,李盛袭这个样子,短时间之内,怕是要在脖子上裹好几圈纱布了,“这人,还真是精明。” 留今叹气,话中有着些许可惜。这样的人,若是李盛袭的臂膀,内卫必定如虎添翼,攻破北齐,也不过是指日可待罢了。 “三娘杀了他吗?”留今不免多问两句。 “没有。”李盛袭合上眼,她既然说了不杀他,那就不会杀他。 留今有些诧异,“为何?这样的人,将他留下,岂不是放虎归山,养虎为患?而且,他若是活着,那阿妤那边,岂不是又生变数?” “他那样子,没死也快死了,我将人丢回了平康坊。他那样的伤势,没几天醒不了,若是他的手下没发现他,那死也就死了。总归不会让他耽误阿妤的事情。”李盛袭侧了侧脖子,这样更方便留今上药。 “三娘怎么留了他的性命?”留今很好奇。不过细细想来,此事虽在意料之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毕竟,这样的放过,对于李盛袭而言,也不是第一回了。 宏兴帝登基之初,穆氏在朝堂中一家独大,压的皇帝喘不过气来,李盛袭为了暂时安抚穆氏,甚至主动要求下嫁。 后来穆氏落败,穆氏儿郎,诛杀的诛杀,流放的流放,削官的削官。但是那位穆璟、穆瑾瑜,却意外被放过。 不仅如此,还受到李盛袭的一力提拔,最后跟随李盛袭南征北战,获封定宁侯爵。 “不想杀他。”李盛袭刚想舒服的揉了揉头,就被留今制住,李盛袭有些无奈,“他笃定在北齐志士的匡扶下,北齐能够重回正轨。他觉得北齐有救。却不知如今的北齐已经是沉疴积弊、积重难返,或许,只有让他活着看到北齐灭亡,他才能彻底意识到这一点。” 北齐如今的局面,比之宏兴帝初登基的南晋还不如。宏兴帝登基之际,虽说各方势力虎视眈眈,可到底阿耶在世之时并无党争,这一切的野心是在阿耶死后才尽现。 但是北齐这边,在永平帝在世之时,就已经被党争玩的七七八八了。而到了如今,国家的问题,也不仅仅是一句党争那么简单了。 留今给李盛袭裹着纱布,听李盛袭这么说,微微一笑,“三娘是把容治当成定宁侯了?” 李盛袭舒服的靠在留今的腿边,“看情况吧,他能不能活下去还两说呢。” 容治家里下人不多,房中侍奉的几乎一个没有,她将人丢在内室,若是无人进他里屋,他早晚失血而死。 洗漱完之后,李盛袭就闭门谢客,若是梁音脖颈受伤的消息传出去,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没了容治碍事,又有内卫盯着,送良家子的车队很快就到了北齐皇陵。 都说春雨贵如油,但是北齐望京却是下了好几日的大雨。前一日下了一夜的雨,到了早上才停,谁知到了晚上,又下起了雨。 李盛袭看着漆黑的天幕,看着皇陵的方向。 随着紫电在空中闪现,一声巨雷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豆大的雨珠。 李盛袭托着下巴,没过一会儿,留今就破门而入,面露喜色,“三娘,成了。” 李盛袭摸了摸脖子上的绷带,关上了窗户,“可有死伤?做的干净吗?” 留今难掩喜色,“炸的是皇陵,为的是闹出动静,不曾有死伤。也多亏了今晚这场大雨,加上手底下的人手脚干净,又的确是有一道惊雷在皇陵上空响起,足够掩盖住火药的痕迹。再者,就算朝廷查出是火药,那没有什么用了。” 人们总是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事物。别说百姓,就是皇陵的戍卫,只怕都有很多人会觉得这就是天子不仁而降下的天罚。 李盛袭微微勾唇,“阿妤他们撤回了吗?” 留今点头,“那阿妤那边该怎么安排?撤返吗?” “今夜过后,做成阿妤死去的假象,同瑞生一起撤回临熙吧。望京这边的人还算是够用。临熙那边可有消息传来?”李盛袭似是想了起来。 留今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李盛袭稍稍心安,她摆了摆手,“传我的令,去民间大肆散播元嘉帝无德的流言。良家子是金吾卫护送,皇陵戍卫的守将,亦是周氏门生。周氏若是想逃脱罪责,就只能咬死了是天灾。而皇帝想要巩固帝位,就只能想方设法的证明此事是有人蓄意为之。且看他们狗咬狗。” 留今点头。 章节目录 第40章:流言 元嘉元年四月初的惊天一炸,几乎是牵动了整个勋贵圈层的人。 皇城宫门也开,内侍频出,三省宰相几乎是连夜入宫。 “皇陵守卫是怎么办的差事?如此无能,朕要他们何用?”元嘉帝勃然大怒,孟颂延与周珐还没进太极殿,就听到了元嘉帝训斥传讯的内宦的声音。 元嘉帝的确不聪明,可是他再不聪明也知道,此时此刻皇陵被雷劈了对他只是有害无益。 本来他继位这件事情就没有几个人同意,要不是皇太后下手快,周氏连忙按住了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人,根本就轮不到他当皇帝。 他登基至今不过四月,先后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这下子皇陵出了事,传到那些当时觊觎皇位的宗室耳朵里,岂不是又会说他得位不正?所以老天爷这才降下天罚,雷劈皇陵? 见到孟颂延与周珐进来,元嘉帝的脸色才稍稍缓和,几乎是死死的压着脾气,才勉强低声说了一句:“侍中和太傅来了。” 两人分列在侧,周珐率先开口,“圣上,皇陵附近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匆匆召臣等入宫?” 皇陵守将姚汉青,是周珐一手提拔,其妻周氏更是周家族女,论起辈分,还要唤周珐一句堂伯。 姚汉青,那可是结结实实的周党。 如今皇陵出事,阉党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届时必然卯足了劲,借着姚汉青咬死了周氏。 元嘉帝一时之间没明白姚汉青和周氏的关系,故而他虽面色不善,却也能稍稍克制,他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内宦,示意内宦开口回话。 内宦见此,连忙开口说道:“回圣上,周公、孟公。据皇陵执守的姚将军所说,今夜丑时左右,天雷滚滚,正劈皇陵,而后皇陵便起了火,幸亏昨夜雨大,不曾有过多的人员伤亡,不过还是有一位良家子波及其中,不幸身亡。” “幸亏什么幸亏?”元嘉帝面色不善,要真是幸亏,就不该是劈到了皇陵上。 周珐与孟颂延均是变了脸色,孟颂延忙开口,“当真是天雷?” “具体还不知,姚将军是这么说的。”内宦自知情况不对,只敢低头回话。 “圣上,此事疑点重重,若真是天雷,就算有死伤,也该是皇陵的守卫,又岂会是待入宫的良家子?要知天雷发生之时可是在丑时。”孟颂延点出疑点。 元嘉帝连忙点头,看向内宦。他当然希望这件事情另有隐情,而非祖宗天罚。 内宦虽然胆怯,传话却是十分清楚,“回圣上,事毕之后,姚将军便差人盘问了侍奉那位良家子的人丫鬟。丫鬟说,那位良家子近期丧服,心中悲悯,这才出去走动,不知怎的竟到了皇陵附近……” “一派胡言!”元嘉帝没等内宦说完,就怒极反笑,连忙反驳,“不过小小女子,就算是走动,至多不过庭院,怎会靠近皇陵?姚汉青是在做什么!还是说,皇陵守卫已经懈怠至此。若是连一个小小女子都防不住,来日若是进了贼人,朕还能指望他防住吗?” “奴婢也不知……”宦官连忙摇头。 一边的周珐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不成想孟颂延没等周珐开口,紧接着说道:“还请圣上召姚将军入宫,再派三司前往皇陵,查清此事,在此之前封锁消息,不可让任何人知晓皇陵之事,以免留言纷扰,搅得人心惶惶,皇城不宁。” 元嘉帝点了点头,第一次觉得孟颂延是如此合他心意,“太傅所言甚是……” 只是元嘉帝旨意还没来得及下,就听案前的小内宦忐忑的说道:“怕是不成了,圣上……” 几人都看着他,内宦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因为是急报,甚至还开了宫门,送报的将士是一路高呼策马入城,动静不小,只怕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此等大事岂可策马高呼?更何况策马就算是高呼又如何?我朝有宵禁在,急报入京,骤开宫门,街道上应当无人才是,怎会瞒不住?”元嘉帝连忙质问,心中对姚汉青又添不满。 “消息入城门的时候,已经快要五更,进城没多久,就已经过了宵禁。”内宦畏惧元嘉帝,只得低着头回话。 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不由得低声说道:“而且,事发之时,附近的瑞年县闹了盗,县令正在派人羁盗。一旁的长宁县又有牢犯越狱,长宁县令也在派人追捕,只怕有不少人都瞧见了皇陵的事情。” 这下子,在场的几人均是变了脸色,尤其是元嘉帝,他的脸色最为难看。 本想发作,却碍于周珐与孟颂延积威已久,最终握住玉玺的手不曾抬起。 他几乎是咬牙说道:“传朕的旨意,传姚汉青入宫,再派三司彻查此事。今日闭市,百姓不许出坊,金吾卫、神策军以及各地兵马司全部出动,在各个大街巡视,若有人抗命,当即诛杀。” “圣上!”孟颂延瞳孔微缩,元嘉帝这是想要用铁血手腕堵住百姓的嘴,古往今来,只有暴君才做这样的事情,想到这里,他连忙劝谏道:“圣上三思。封巷闭户乃是圣上为百姓安危着想,是圣上仁德,可若是发生血案,岂非与圣上仁德相悖。” 所幸消息入京的时候时辰尚早,百姓不多,及时封巷闭户,可以谨防消息传播,倒也不失为良策。可若是见了血,那就会无端闹的人心惶惶,届时流言如沸,事情只会越发的不可控制。 元嘉帝看了孟颂延一眼,抿了抿嘴,最终只是对着内宦愤愤道:“还不去按太傅说的做。” 其实元嘉帝这一招出得很好。若不是有李盛袭在幕后布局,或许真的能够拦住流言。 只是可惜,望京各坊之中均有内卫的身影,坊门一闭,百姓们虽不得出,却依旧能够在坊内自由活动。骤然闭坊,百姓心中自然有所猜测,这个时候,正是传播流言的最好时间。 只是这一切,元嘉帝尚不知情。 章节目录 第41章:棋局 其实内侍传话已经传得已经很清楚了。再召姚汉青入宫,也说不出什么。 他能做的,只是咬死此事是意外。因为一旦不是意外,遭殃的只会是他,但是如果是意外,固然是得罪天子,短时间之内也不会有什么恶果。毕竟天子是由周氏辅佐登基,怎么也要给周氏几分薄面,加之此事一出,若是证实是天雷意外,那么天子势必帝位不稳,就更要倚仗周氏,就更不会动他。 站在北齐朝堂上的一些官员多有“七窍玲珑心”,他们或许看不清局势与大势,但是他们绝对看得清楚自己的利益与得失。 姚汉青就是这么一个人。 究竟是不是意外还有待调查,但是在姚汉青入宫之前,他就及时命人借着抹去了一切的痕迹,无论如何,都要将此事坐实,坐死,不管是否有人在布局。 散朝之后姚汉青就去了一趟周府。当然了,不是去见周侍中,而是拐了个弯,去见刑部尚书,毕竟是三法司负责这起案子,而刑部也是三法司之一。 “你给我一句实话,昨夜皇陵起火,究竟是天降惊雷,还是另有缘故?”周书湛不同姚汉青兜圈子,开门见山的问道。 姚汉青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无论是不是,在他看来都不重要了。 周书湛目光一顿,“痕迹呢?” “都处理干净了。”姚汉青抹了一把汗。 周书湛:“……” “皇陵是我守卫,绝不可能混入贼人,就算是有,那也只有可能是昨日来皇陵的良家子。可不管是哪种情况,牵扯的可都是周氏。这事只有做成天灾,才牵扯不到周氏身上。”姚汉青连忙辩解说道。 周书湛垂了垂眼帘,话虽如此,但是这掩盖真相,抹去痕迹的动作未免也太快了吧。 “不是说死了一个良家子吗?是什么人。”那个良家子疑点重重,怕是唯一的突破口了。 姚汉青复杂的看了周书湛一眼,有些尴尬的说道:“那名良家子姓赵,他的父亲,前些日子死在了宦官马蹄之下,名叫赵瑞生。” 周书湛目光一凛,看向姚汉青的目光充满冷意,双唇紧抿,眉宇之间逐渐凝重。 赵瑞生,怎么会是赵瑞生?若说是寻常平民百姓,他根本就不会记得这个名字,但是偏偏是赵瑞生——将宦官孝期派出花鸟使择选女子的消息送到他们跟前的,可不就是赵瑞生吗? 谁知东窗事发之后,第一个死的,竟然就是赵瑞生,死也罢了,还是死在宦官蹄下。他本也以为是巧合,可是昨夜天雷震响,皇陵不宁,意外死了一个良家子,竟然还是他的女儿。 这是巧合?还是另有玄机? 姚汉青也知道这件事情不简单,他继续说道:“这件事情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势必会牵扯到侍中和周氏。而那赵妤之父赵瑞生,那更是同你有过交流。这事儿真要闹了出来,京兆尹那边就不可能拦得住。这是若不能做成意外,那等来的就会是周氏的倾覆。 管知那边虽有花鸟使的事情,但是也未见多落魄,又因为和西戎通商的事情,就连侍中和孟公那边都不得不让他三分。他如今已然够得意了,若是再让他顺藤摸瓜咬伤周氏,只怕周氏危矣。” 若真的将这件事情定性成了蓄意为之,那么最先被怀疑的就是赵氏,三法司那边再顺藤摸瓜,就不难查到周书湛同赵瑞生的联系。到时候,想要给周书湛扣上一个大帽子,不过是轻而易举。 这背后是不是局又如何?目的是什么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周氏的周氏若是不顺着这一局走,那就只能被排在棋局之外。 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们所有人,连同圣上,全都被困在了一局棋里,眼下明知是局,他们却不得不往里面跳。 周书湛捏着桌角,他何尝不知姚汉青的话有理。只是周氏从来自诩下棋之人,没成想有朝一日也成为了别人棋盘之子! 此时最为不满的,并不是从下棋人沦为棋子的周氏,而是那位一直以来都有着棋手之名,却一直行棋子之事的年轻天子。 当元嘉帝回到太极宫后,便忍不住砸了满宫器皿,用以发泄自己的不满。 皇后来的时候,一只瓷器正正在她脚边落地开花。 江沐颐眉头一皱,看了看四周的宫人,宫人会意退下。 怒气冲冲的元嘉帝看着走进门来的皇后,虽不曾平静如初,却也不曾再砸器皿,他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圣上不喜欢这些瓷器,叫人撤去也就罢了,怎的还摔呢?若是损伤了龙体,岂非得不偿失?”江沐颐故意曲解元嘉帝的本意,她靠近元嘉帝,正欲如往日那般伸手为元嘉帝轻柔太阳穴,却不料被元嘉帝一把将手拨开。 江沐颐有些惊讶,不过她还是很快就收敛起了自己的情绪,“臣妾知道圣上心中不郁,可是事已至此,终难改事实?再如何愤怒,也不过是于事无补,最终害的也只会是圣上的身体。” “皇后当真知道朕心中不郁么?”元嘉帝冷笑抬头。 江沐颐一愣。 “皇后若真知朕心,便不会说这样的话。”元嘉帝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皇后,近来诸事不顺,他本就满腹怨气,偏偏孟颂延也好,周珐也罢,个个都是国朝重臣,德高望重他动弹不得。 “朕听皇后谏言,放宫女出宫,面见顾凌虚,加恩西昌,以彰仁德。可结果呢?那顾凌虚呢?嚣张跋扈,当着朕的面就敢如此无礼。这倒罢了,朕不予计较。可是朕听皇后之言,行仁德之事,为何还是流言如沸,说朕德不配位,因此上天才雷劈皇陵,降下天罚!皇后说自己知朕心,不如同朕解释解释,这究竟是为什么?” 元嘉帝说罢,便甩开了皇后半搀在他胳膊上的人手,谁知一下没控好手中力道,竟教江沐颐摔倒在地,碎在地上的瓷片扎入她的手中,很快便流出鲜血。 “嘶——”江沐颐不由得低吟一声,她抬眼看着元嘉帝,急忙说道:“圣上……” 元嘉帝眼中有一瞬间的心虚。他冷着脸,打断了江沐颐将要开口的话,“罢了!罢了!皇后自己好好想想。” 说完,他就离开了太极宫。 章节目录 第42章:糕点 成婚五年,这是元嘉帝第一次同江沐颐产生争执,想想江沐颐方才脸色苍白的模样,他有些不自在。 若还是在梁州潜邸的时候,他或许当时就将江沐颐给扶了起来,当即致歉。可今时不同往日,他已是天子,岂有天子向旁人致歉的道理?哪怕是皇后也不行。 何况,何况他身为天子,都要承受那么多,皇后不过皇后,有什么不能受委屈的。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皇陵起火之事,心中不由得一阵烦躁,怏怏的走在宫道上,看什么都不顺眼,对着身后的内侍就是一顿怒骂,“都跟着朕做什么?自己无事可做?都离朕远些,别跟着!” 内侍惶恐跪倒一片,元嘉帝愤愤的将为首的内侍踢开,自己快步离去。 不料没走两步,就与一人撞了满怀,他正要发怒,将人推开,却忽而闻到一阵馨香,手中的动作就不由得慢了下来。 刚一分开,元嘉帝便觉掌心空落,他看着来人。 周令闻忙行礼,娇娆妩媚,语气动人,“臣女无状,还望圣上海涵。” “原来是三娘子。”元嘉帝抬了抬手,见他拎着食盒,步履匆忙,不免多问一句,“这么匆匆忙忙的,是要到哪里去?” 周令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向来大胆的她如今只不过是半抬着头,“臣女新做了点心,太后叫臣女给圣上送来一些。臣女担心时间一久,失了滋味,所以才走得急了一些,没成想会撞到圣上。” 她说到这里,似乎是觉得眼前之人并没有怪罪的意思,于是又抬了抬头,含情水眸中映着元嘉帝的身影,“圣上不要怪臣女好不好。” 元嘉帝本就本有责怪之意,如今见她天真娇俏,却又生了娇娆容颜,玲珑身姿,不仅不怪,就连前朝不利所带来的郁气都扫却几分。 “朕富有四海,难道还会同你一个小姑娘计较?”元嘉帝轻笑。 周令闻松了口气,双眸却是晶亮无比,她继续说道:“也没成想会在这遇到圣上。不知圣上又是为什么走的这么着急?” 想到朝廷上的烦心事,元嘉帝不由得垂了垂眼。 周令闻玲珑机敏,见此,又自顾自的说道:“圣上仁德勤勉,想必是因为朝政烦心,可惜臣女不懂朝政,不能为圣上分忧。” “你是女子,如何能知朝政。何况知晓朝政之人极多,也未见能为朕分忧。”元嘉帝愤懑抱怨道。 “圣上别恼,仔细气坏了身体。臣女不能为圣上分朝政上的忧虑,但是臣女的微末技艺,或许能够让圣上高兴。”周令望说完,就将食盒大开,拿出了一块糕点,呈送至元嘉帝跟前。 元嘉帝看着眼前人甜媚的笑容,不由得一怔。 有一些话,他在朝堂上不能说,因为朝堂上站的离他最近的全是德高望重的老臣。他在皇后面前也不能说,因为皇后贤达聪慧,永远都只是站在大义上规劝劝说。 但是眼前之人,似乎有所不同。 他刚要接过,周令闻就将糕点收回,“倒是忘了,奉御郎不在,圣上岂能轻易外食。” 元嘉帝轻笑,“难道你还会害朕不成?” 周令闻摇头,“自然不会,只是,这是宫里的规矩……” 她似乎很是苦恼,不过很快,她就眼睛一亮,“有了,不如就由臣女先做一回奉御郎。” 说完,她就掰开糕点,轻轻咬了一口,而后又笑了起来,“如此,圣上就可以放心的吃了。” 她没有再选一块糕点,而是将自己吃过的那一块递了上去,一双眼睛满怀期待的看着元嘉帝,仿佛眼中只有元嘉帝一人,再也容不下别人。 她和皇后,很不一样。皇后永远是温柔端庄的笑着,但总让人觉得缺了什么。就好像皇后一直都是在扮演他所需要的人。梁王时期他需要的是温柔的妻子和聪慧的王妃,登基之后,他需要的是能够为他分忧的皇后。所以江沐颐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他需要的人。 但是眼前人和萱若,她们都和皇后不一样,她们的眼里只有他,他们心心念念的,都只是他一个人,她们不在乎什么大局,什么朝廷,他们只在意他高不高兴。 他接过了那一块糕点,糕点入口即化,唇齿留香。而眼前的佳人,也显得越发动人。 顾凌虚听说了皇陵出事之后就闯入了秦轻鸿的屋内,彼时秦轻鸿刚起身不久,青丝尽散,只着中衣,看着慵懒而又妩媚。 顾凌虚只看了一眼,耳朵就不由得红了起来,他背过身去,“你怎么还没起来?” “我是青楼女子,白天才是我睡觉的时候。”秦轻鸿不以为意,随手拢了拢中衣。这些日子她一直住在顾凌虚的私宅之中,她也乐得清闲,既不用陪那些不喜欢的男人,又有安生日子过。 除了不能出门之外,她几乎无所限制。虽说不能出门,却可以一个人在院子里瞎转悠,也不算被拘了自由。 顾凌虚脾气不好,但是对她说不上坏,或许是因为她身怀秘密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她父亲的缘故。顾凌虚对她甚至还有几分纵容。 “又有什么事?” 顾凌虚转过身来,本以为秦轻鸿已经穿好了衣服,至少已经打理好了着装,却没想到秦轻鸿只是扯了扯被子,没有半分下床的意思,她甚至打了个哈欠。 “你……你能不能穿好衣服。”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若是真君子,就算是‘坦诚相见’也能坐怀不乱吧?”秦轻鸿挑了挑眉,半撑着头,越发妩媚,“又有何事啊?襄成侯?” 自从顾凌虚打人之后,就不曾再隐瞒自己的身份。 顾凌虚刚想说一句“不知羞耻”,却怕秦轻鸿再发狂,话到嘴边还是吞了下去,他想到自己的来意,一时之间也顾不得这么多。 他看着秦轻鸿,正色说道:“你知不知道,昨夜大雨,皇陵出事了?” “与我何干?又不是我家祖坟。便是被雷劈了,也与我无关。”秦轻鸿不以为意。 章节目录 第43章:姐妹 “就是被雷劈了。” 秦轻鸿一愣。 “不过很有可能不是天灾,而是人为。”顾凌虚直直的看着秦轻鸿。 她垂了垂眼眸,“与我何干?还能是我做的不成?” “昨夜丑时,皇陵一道巨响,而后便起大火。本来我也以为是天灾,可后来听人说,那场大灾中,死了一个良家子。” 秦轻鸿抬眸,她牙关微,似乎是废了一番功夫才镇定下来,“死的是谁?” “听说姓赵。”这话刚落,顾凌虚就能明显感觉到秦轻鸿松了口气。 “那又如何。”一听不是自己想的那个人,秦轻鸿又变回了往日那般对一切都不在意的模样。“ “你不觉得奇怪吗?皇陵大火,就算有死伤,也该是巡逻的戍卫,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死一个良家子。良家子自有居所,虽是在皇陵附近祈福,可是良家子所住之处,离皇陵始终是有一段距离。怎么会无缘无故死去呢?更何况,那时是丑时。” “不知。” 顾凌虚见秦轻鸿依旧不为所动,不由得皱眉,他垂了垂眼眸,想起回来时心腹同自己说的话,他又看向秦轻鸿,“若你真的一无所知,那我方才说到死了一个良家子之际,你为什么那么紧张?” 秦轻鸿右手不由得攥紧了自己的被子,她又打了个哈欠,丝毫不顾及顾凌虚就在跟前,“我困了。” 她就要躺下,却被顾凌虚连被子带手一起抓住,“你在担心自己的妹妹,是不是?” “我查过了。”顾凌虚将人拽起来之后就松开了手,他继续说道:“枫山别院起火之后,别院中的良家子其实是少了一个。但是因为管知当初登记在册的册子被容治拿去,容治按下了这件事。又因为那名良家子是尼姑身份,金吾卫们也不敢去查,所以这件事才被掩盖过去。” 毕竟这件事情再追究下去也定不了宦官什么罪,反而会给元嘉帝抹黑,周家又不是傻子,不会上赶着得罪圣上,这样事情才作罢。 “我忽而想起秦御史还有一名幼女,闺名未知。不过年纪和那名小尼姑却是对的上的,顺藤摸瓜,有了指向之后,便查到你曾经以各种名义捐钱给明月庵。所以……小尼姑是你妹妹,对吧?”顾凌虚质问道。 秦轻鸿轻轻推了推身前的顾凌虚,二人拉开距离,她抬头看着他,“又如何呢?” 妙端失踪,必定是被吴旸拿捏在手,目的是与被顾凌虚控制在手的她形成相互掣肘。 她守口如瓶,而吴旸则是保妙端安稳,他们维持着巧妙的平衡。 “我可以救出你妹妹,我可以帮你脱籍,甚至在时候,我可以给你们一大笔钱,将你们送往西昌,保你们姐妹一世安稳。只要你告诉我你背后的人是谁?”顾凌虚死死的看着秦轻鸿。 秦轻鸿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她半讥讽半慵懒的说道:“从前我在欢场,巫山云雨之际,也有很多男人对我许诺,什么‘脱籍’、什么‘纳妾’、甚至还有贵人说要‘以妻礼聘之’,结果你看现在呢?” “你不信我?”顾凌虚皱眉,不信他也就算了,居然还把他比作那些寻欢的浪子? “我拿什么信你呢?我见过太多的空话、假话。要是个个都信,我早就输的一无所有了。”秦轻鸿戳了戳顾凌虚的胸口,她妩媚的眼中不带一丝的感情,“我如今唯一的筹码就是这个,只要我守口如瓶,我就能保证我妹妹此生的安稳,而你也暂时不会动我。就算那一天你没了耐性要杀我,我起码可以保住我妹妹。” “对方的身份很有可能是他国暗探,是来祸乱朝纲的。皇陵都有可能是他们所炸!你也是北齐人!你父亲蒙冤,我父亦如此,我理解你……” “你不必用大义裹挟我。”秦轻鸿打断了顾凌虚的话,她今日没有如那日一般癫狂,“我说过的,我不管那么多,国破也好,家亡也罢,都与我无关。我只要我妹妹好好活着。” “你有没有想过,覆巢之下无完卵,若是国破,你妹妹难道就能幸免吗?” “我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从十年前我父亲出事之后我就知道了!但是那又如何,那也是来日的事!但要是我如今告诉了你,我妹妹现在就有可能没命。来日国破又如何,那也是我们的命,是我们生在这个本就破散国家的人的命!”秦轻鸿仰头,妩媚的双眸是固执和怨恨。 “我说过我会救她。”他按住秦轻鸿的肩膀,他不信命,自他父亲死后,他用一己之力抗住了两方压力,筑起了西南长城,若是信命,他根本就做不到这些。 这个国家也一样,只要他们所有人都咬牙坚持住,这个国家一定能迎来中兴之日。 秦轻鸿拍开了顾凌虚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你连我幕后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你拿什么救她?至少,你要拿人到我跟前,再同我谈条件吧。你连妙端人在哪里都不知道,你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你等着。我一定会将那个小尼姑找过来。”顾凌虚咬牙说道,他看着秦轻鸿的眼睛,忍不住又说一句,“秦轻鸿,不要认命。别的也就罢了,尤其不要认的,是你自己的命。你还很年轻,你的命还很长,要是现在就认了,那你和死了有什么分别?” 章节目录 第44章:醒了 周女进宫的消息是由念昔传到李盛袭跟前的。她最近忙于在各个坊市之中传递消息,很多人她都没有关注,比如妙端,比如容治。 妙端什么都不知道,至于容治,别说醒了没有,就算是醒了,怕也是处处掣肘。一时半刻都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当听到念昔的这个消息的时候,李盛袭有些惊讶,“这个时候献上美人,看来的确是如我们所想的那样,皇帝近色啊。” 念昔没有回话,眼睛一直盯着李盛袭的脖子,雪白而又纤长的脖颈处围着一圈纱布,看着格外的惹眼,“三娘子,您的脖子……是谁如此大胆?属下可去将其斩杀。” 李盛袭有些无奈,摸了摸牙印的位置,“怎么来了我这都是先问我的脖子。你也是,盈笑也是。若我想要取他性命,又何必叫你,早在他冒犯之时便杀了。” 念昔抿了抿嘴,当年穆氏的驸马对公主都是毕恭毕敬,哪里敢这么冒犯。 李盛袭没管念昔在想什么,挑了挑眉,示意念昔回话。 “周氏女的确已经进宫去了。前些日子他们家的下人来取衣服的时候,属下套了两句话。据他们所说,周氏三娘子是以入宫陪伴太后的名义进了宫。不过这事办的隐秘,估计没什么人知道。” 毕竟太后接娘家侄女入宫也不算什么大事。 “我记得你曾经同我说过,你有个客人,乃是前些时日放出宫的宫女,她似乎还被元嘉帝临幸过?” 念昔点头,“刘氏,从前做宫女之时,偶有出宫,便会来垂丝绣坊,也算是熟人。她如今住在东市的一户宅子里,整日里没什么事情做,不过管知与宫里的银钱却是足矣让她过活下半辈子了。” “管知的人啊?什么样的人?”李盛袭似是好奇。 念昔微微一笑,“多有抱怨的人。” “你觉得她会甘心吗?”若是刘萱若甘心,那么她能够过一辈子的富足日子,当然了,前提是没有亡国。 但是,若是甘心,又怎么会对如今的状况多有抱怨呢? “不会。”念昔斩钉截铁。 皇宫富贵惑人心,最是能让人沉沦。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不管她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的她已经是一个不知足的人。荣华富贵与名利地位本来唾手可得,却因为一个意外葬送。换了是谁,怕都不会甘心。 原本她,可是可以做宫妃的,元嘉帝喜欢她,她又有管知撑腰,寻常嫔妃只怕都要让她三分。可如今,她就只能蜗居在东市默默无名一生,怎会甘心呢? “将周氏女入宫的消息告诉她。” 因为元嘉帝要为先帝守孝,刘萱若才不得已被放出宫。她心中本就愤懑不已,若是听说这个时候有女人什么,那件事情闹的太大,流言如风,他就算没怎么出门都听说了不少。 他眉头紧锁,目光中是忧虑之色。 容治一滞,看到左新这样的表情,他几乎不用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心中还是弥留了一丝的侥幸,“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陵起火,据说是天雷所致。”左新语气低沉,随即便将来龙去脉讲得一清二楚。 容治脸色苍白,积聚在胸的一口瘀血于此时吐出。 “师兄。”左新惊呼,连忙去给容治擦去瘀血。 容治摇了摇头,目光悲怆,眼眶微红,如玉山将倾。 如玉节般的手指死死的攥着被子,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庞此刻愈发苍白。脸上最鲜亮的色彩不过嘴角的那一抹殷红,两相对比之下,显得他脆弱无比。 好算计,当真是好算计。 所有人都知道那位死去的良家子是唯一的突破口,包括周氏。但是周氏一定会为了布局之人善后,因为如果周氏不帮她善后,等待周氏的就会是管党如同疯狗一般的咬上来。她算准了两党之争如火如荼,算准了周氏明知此事有鬼一定会帮她善后。 如此以来,皇陵大难,就会被坐定为天灾。 幕后之人的每一局都说不上多高明,但是高明就高明在,她看透局势,算准人心。 容治牙关紧咬,眼中全是不甘,忽而又想起那个雨夜,那女子嚣张而又张扬的话: “我们打个赌吧。赌这北齐江山,多久能亡。” 容治想到这里,目光越发的猩红,直道左新唤了他一句,他才稍稍回神。 他抑制住自己胸腔的愤怒,愤怒只会焚毁他的理智,而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容治咬着牙,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他的目光坚定而又执拗。 他要把她找出来,他一定要把她找出来。找到之后,将其除之,以绝后患。 如是想着,容治飞快的捋着自己的思路,想着近来发生之事,几乎每一件事于她而言都是有利可图。枫山别院也好,皇陵起火也罢。每一桩每一件,都是借党争而剑指天子声名。 只有一件事请,透露着奇怪,她做那一件事,几乎没有什么利益,至少眼前还利益未显——羽化丹。 那夜那人闯入他府中,将他引到平康坊,引他发现羽化丹。 那人的身份,已经可以排除掉顾凌虚,毕竟顾凌虚连日遭受追杀,自身未必能保。 既然排除了顾凌虚,那就可以确定那人的身份是暗探,又引他发现很有可能与西戎有关的羽化丹,那就不会是西戎暗探。 那就只剩下一个结果——南晋暗探。 章节目录 第45章:掣肘 若是南晋暗探,为什么又要引他发现羽化丹?北齐流入羽化丹,于南晋而言,应当是利大于弊。 到底是为什么? 羽化丹流入北齐,对南晋有什么弊端呢? 通商! 北齐与南晋早在几年前就恢复了通商,两江沿岸的百姓多有往来,若是羽化丹在北地广传,难免不会殃及南晋。 可这个风险同羽化丹能够带来的利益想必,不过是九牛一毛,毕竟只要关了同北齐大地商贸,羽化丹就很难流入南晋。若是仅仅为了这个,未免不值。 容治揉了揉头,略略定了心神,无论如何,幕后之人一定会继续盯着这件事情,或许这就是找到她的突破口。 想到这里,容治看了一眼左新,“阿新,近来多多注意,看看是否有女子脖颈间有伤,切记,无论老少。男子也多多留心,不过主要还是观察女子。” 他那一口下去咬的深,几乎要将她的肉给咬下去,再好的药只怕都一时间难以治好。就算是易容,也没那么容易遮掩,除非她想眼看伤口溃烂留疤。 暗探不能轻易留疤,不然就是留下踪迹。 左新虽不明白,却还是点头。 容治又继续说道:“秦轻鸿找到了吗?” “暂时还没有,妙端也没有踪迹。两个人就宛如凭空消失了一般。” 容治皱了皱眉,他又看着左新,问道:“阿新,你能不能替我走一趟西昌。” “嗯?” “查一查一名叫吴旸的商人。”自从国丧过后,秦轻鸿就深居简出,概不见客,除了康王之外,她只见过那名西南商人。 秦轻鸿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去见一名商人,那名商人,想来就是唆使她去见康王的人。 左新点了点头,“好。” 说到这里,容治就伸手扶着床,意欲下床,谁知手刚摸到床沿,就传来钻心之痛。 他咬的那一口中,对方下手也不轻。 “师兄,你的伤还没好,这又是要到哪里去?如今外面乱作一团,事已至此,你还是要先养好身体啊。”左新连忙扶着容治,一脸担忧的规劝道。 容治摇头,“对方诡计频出,我又岂能偏居在此。我要去见管知,阿新,帮我牵一匹马来。” “师兄,你伤的如此严重,话都说不利索,后腰还有刀伤,此时应当静养才是。别说骑马了,就是给你找了轿子来,你也坐不住啊。”左新不赞成的反驳。 “那就找一辆轿子。”容治按了按头,语重心长,“阿新,我有要是要去同管知商议。此事宜早不宜晚,哪怕是及时都未必有用,更何况是迟了。若等到皇陵之事彻底过去,便是再有神机妙策,也是于事无补!” 左新见他如此执拗,神色复杂,“师兄,何至于此。” “快去,算我求你。”容治看着左新,急切带着央求。 “唉!”左新叹了口气,跑出去替容治找轿子。 当管知见到浑身是伤的容治之时,他不由得吃了一惊,“策臣?你这些日子到哪里去了,也不见你上朝,怎么还弄成了这个样子。” 容治昏迷了好几日才醒,这几日他连找个计议的人都没有,派人去他家里,他府中的下人也只说容治好几日没回来。 “那日出城去办一些事情,路遇劫匪。”容治随意找了一个由头忽悠过去。 他不能说实话,否则牵连到的事情太多,会引起管知的怀疑。 “什么人如此大胆?天子脚下竟敢如此荒谬行事。”管知面露不悦,他想了想,又继续说道:“不对,你的身手咱家清楚,寻常劫匪不可能将你伤成这样。而且这也不是你第一次出去办事了,怎么偏这一次遇到匪?” 容治也皱起眉头,心中却是一紧,生怕管知看出端倪。 “义父是怀疑……” “顾凌虚。” “此事还要细查,只恨未能留下把柄。”容治心中松了口气,他想着自己的来意,说道:“不过眼下还不是最重要的。义父,我虽醒来不久,皇陵之事却也有所耳闻。这是打压周氏的绝佳时刻啊。” 他面露激动,双眸中写尽了野心。就如同寻常在管知身前献媚的小人一般。 管知见此,心中的怀疑反而打消了几分,他这里不需要无所求的雅正孤高之士,那些人注定与他不是一路人。 他需要的就是有所求的小人,求名也好,求利也罢,只要有所求,就能为所用,怕就怕无欲无求,反而不好掌控。 “咱家如何不知,只是姚汉青把持皇陵,怕是早就抹除痕迹,三法司中素来又是以周书湛为尊,大理寺卿插不上话,御史台中咱家虽有几个人,但是份量也远不及周书湛,只怕无从可查。”管知叹气,他的人多是内官,外官不多,也就是能在圣上跟前说上两句话。 外官上面,他的势力并不如周家,在办事上就差了许多。 容治摇了摇头,“其实也不必一定是要有什么证据,关键就在于那名良家子,只要能够证明那名良家子是他国暗探或是乱臣贼子,任凭周氏抹去痕迹的再干净,他们也难说此事是天灾!” 除非周氏不管不顾,想要为此而得罪圣上。只要证明了赵妤的身份,就算是天灾也能说是人祸。 “其实若是在那个时候,周氏还敢咬死是天灾,对义父而言还是好事,到时候义父便可向圣上直谏,我亦可上奏弹劾,直言周氏不臣之心。” 管知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咱家这就去查。” 容治点头,鲜血从口中流出,脸色越发煞白,人却宛如松了口气,“有劳义父了。” “策臣。你如今这样,再住在平康坊怕是不合适吧?如此重伤,怎么也要个人在身旁服侍吧?”管知眯了眯眼。 容治几乎是靠在桌子上,话中气力也不足,他心知这是管知对自己的试探,若是他再拒绝,管知必定对他生疑,况且如今国丧已过,他也没什么借口,“既如此,还要劳烦义父为我安排。” 左新去了西昌,管知又安排人在他身边,他又身受重伤,羽化丹之事可能又要延后。起码要等到他的伤完全好。 章节目录 第46章:告状 容治刚欲离去,就有人来通报管知,说刘萱若来了。 管知皱了皱眉,自打刘萱若出宫之后,他再没见过她,不外乎其他的,一时之间用不上她,自然也就没有见面的必要。 刘萱若也很是识趣,不来烦他。怎么今日来了。 容治白着脸抬头,故意问道:“可需暂避?” “都是自己人,到也没有避的必要。”管知摇头,说罢又看向通传的人,“叫她进来吧。” 容治撑着脑袋,看着有些不适的模样,管知念在容治为他出了不少的主意,彼时也做出一副慈父的模样来,“策臣,你若是身体不适,也不必如此正襟危坐。你与萱若都唤我义父,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来人,给策臣拿个引枕。” 容治点头,做出一副感动的模样,“多谢义父。” 管知点头,二人正说这话,刘萱若便由人引了进来,她看到容治之时有些惊讶,不过也不曾多说什么,先乖巧的见了礼,“见过义父、阿兄。” 管知点了点头,也示意她坐下,“到时许久没见你了,如今来寻我,是有何事?” 刘萱若闻言咬了咬唇,漂亮的眼眸中是愤懑与不甘,她抬头看着管知,“义父久不见女儿,怕是忘了女儿与女儿的的前程了。” “你这是什么话?谁许你这么说话的?”管知不悦。 刘萱若抿了抿嘴,似是极为委屈,“义父忘了女儿的前程倒也是小事,毕竟女儿无足轻重,只是不知义父如今怎的如此宽和,竟然能够坐看周氏女入宫。周家前脚打了您的脸,将女儿赶出宫,后脚可就把自家的女儿往皇上身边送了呢。还有阿兄,世人皆说阿兄足智多谋,怎么周氏都能为周氏女筹谋,阿兄反倒没办法为自己的妹妹筹谋呢?难不成,阿兄的才智,都用不到自家人身上不成?” 容治:“……” 他与刘萱若都认了管知为义父,但是他们一个是内宫女眷,一个是外朝臣子,见面次数寥寥无几。这还真当他是她兄长了不成? “你说什么?周氏女入宫?”管知挑眉。 刘萱若点头,“可不是,早几日便入宫了,说什么是去侍奉太后,免得太后膝下寂寞,还不是司马昭之心?何苦这般遮掩。” 管知皱眉,容治却是眼帘半垂。 周氏献女入宫无论是对管知还是对容治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管知自不必多说,至于容治则是无端生出几分气来。 皇太后献女入宫,这事儿旁人或许不知,圣上怎会不知?圣上怎么敢收? 要知圣上已经明发谕旨,要替先帝守孝三年,此刻皇陵起火,百姓流言纷纷,圣上是愁没话柄给别人吗?若此事东窗事发,就算能够证明皇陵之事是人为,赵妤那边也能有一百种方法把他说成天谴。 赵妤,赵妤。 想到这个名字,容治再次抬头,“此事既然隐秘,你又如何知晓。” 这会不会又是赵妤布局,故意将此隐秘泄露给管知,然后借着周氏与管党的狗咬狗捅出此事,就如同当初枫山别院之事一般。 管知也看向刘萱若。 刘萱若见容治语气不善,愈发委屈,“阿兄不必如此,周氏的人做的或许隐秘,但是有句话叫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周氏的下人不知多么得意,昨日我去垂丝绣坊购置新衣,阿兄是没见到周氏下人的跋扈情态。” 垂丝绣坊。 容治一下子锁定了关键词,他若是记得不错,当初枫山别院似乎就与垂丝绣坊有关。 康王如今还是失踪,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约康王出门,而后同样消失不见的秦轻鸿身上,似乎没有人记得,将康王掠走的劫匪,原本想要劫掠的,就是垂丝绣坊的当家人,顾娘子。 管知安抚的看了一眼刘萱若,“你不必担心,你既然唤我一声‘义父’,我自然是将你当女儿,岂会不在意你的前程?此事还要徐徐图之,你先回去吧。” “义父……”刘萱若撅起嘴,娇嗔而又不满,却让人生不出责怪,刘萱若的确有令人心动之处。 同对容治的“慈祥”不同,对刘萱若管知总是没有多少耐心,至少现在没有。 管知有些不耐的看了一眼刘萱若。刘萱若不是傻子,见此不敢造次,只得见好就收,行了礼后便提着裙子离去。 待刘萱若离去之后,管知就看着容治,眼中泛起几分雀跃,“孝期勾引圣上,哪怕周珐,也难以全身而退。” 容治心中一紧,连忙摇头,“义父不可。周氏送女入宫,乃是陪伴太后,于情于理都挑不出错处。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怕不好定周氏女勾引圣上之罪。” 管知毫不在意,“这你便不必担忧。” 没有证据,制造证据就是了。 “后宫有周太后坐镇。周太后把持后多年,早已根深蒂固。虽说皇后前些时日借着开源节流的名声送了一批宫人出宫,削弱了太后的势力。可是咱们的人也被送出宫不少。若是一招不慎,那就是授人以柄。还是要细细筹谋,不可轻举妄动。”容治劝阻说道。 这句话管知倒是听进去几分,不过他继续说道:“的确如此。周氏既有所谋,那必定会有所行动。圣上要守孝三年,来日方长,倒是不必急于一时。” 容治闻言,只觉得口中腥甜,废了好大一股劲才将血给吞了下去,他强制自己定了定心神,又和管知谈了两句。 坐到轿子上的时候,他才没忍住,直接吐了一手。他扶着头,此刻已经丝毫毫不顾及将血弄得满脸都是。 管知有一句话说的不错,来日方长。皇后娘娘废了那么大的功夫才赶走了一个刘氏,还没几日就进去了一个周氏。 还有三年,皇后娘娘就算再用手断赶走了周氏又如何?谁知还会不会有王氏、李氏和赵氏? 根源在于圣上,若是圣上立身够正,纵有女色环绕,怕也近不了侧。 不过三年罢了,不近女色,难道很难吗? 章节目录 第47章:托出 又是一个雨夜,郊外的归竹苑中厮杀不止。 秦轻鸿没有想到顾凌虚会半夜把她摇起来,她眼睛都没睁开,就不耐的说道:“襄成侯,虽说我是青楼女子,可是你这半夜闯屋的是否太过无礼。” “我把你妹妹带过来了。”浑身湿透的顾凌虚冷着脸说道。 秦轻鸿猛地睁眼,连忙套上衣服,“人呢?” 顾凌虚将秦轻鸿带到了另一间屋子,秦轻鸿站在窗边望去,就见那姿色极佳的女尼正坐在床上,一脸害怕与迷茫。 秦轻鸿静静的看了许久,又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你怎么没进去?不是你妹妹么?好歹见一见吧。”顾凌虚不解。 秦轻鸿垂眼,见不见又有什么关系,此前不曾见过,此后又有什么必要去见。 不过她并没有回答顾凌虚的问题,她又若无旁人的拖着外衣,“要问什么,你问吧。” 顾凌虚抿了抿嘴,没有执着于刚才的问题,“是谁指使你的,你们又是怎么联系上的?” 秦轻鸿说话算话,这回她回答的很是爽快,不一会儿便将来龙去脉讲得一清二楚。 一切都很顺利,除了秦轻鸿太过若无旁人,原本她还衣衫整齐,讲完之后她又脱的只剩中衣,而后又缩到被子里。 “西昌商人?吴旸。”顾凌虚皱眉,他同吴旸有过相交,此人身手不错,还曾帮过他一次。 这一局,是他所为? 秦轻鸿点头,“武功高强的下流坯子,模样生的没有多好,眼睛倒是好看。” “吴旸不近女色。”不仅如此,此人慕强,要是不会武功,男女都入不了他的眼,他打量了秦轻鸿一番。 容貌美丽,不会武功,是吴旸最不喜欢的那种女郎。 “谁知道呢?他摸了我腰。” 顾凌虚:“……” 见顾凌虚无言,秦轻鸿轻笑,难得她能真笑几次,“事情就是那些。我已经说完了,不过……看在你对我还不错的份上,我可以说一说我的想法。就是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顾凌虚示意她说,“来见我的人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正的吴旸,但是此人必定擅长易容之术,她放在我身边的丫鬟都是日日易容。” 那人的易容术很是高深,若不是她见惯形形色色的人,她也分辨不出细微之差。 “不过那吴旸却未必无辜。或许寻我的人只是套用了吴旸的皮。此人看似玩世不恭,却十分谨慎小心,不曾露出破绽。什么事情都只是交待我去完成,却从不同我说前因后果。那丫鬟也是如此,不过那丫鬟心软。”说到这里,她笑容渐淡,却无比的温柔,“我所知不多,只能告诉你这些。” 顾凌虚点头,“我会信守承诺,帮你脱籍,再将你们姐妹送往西昌,保你们姐妹安慰。” 他为人重诺,说到做到。 秦轻鸿摇头,“妙端她,你放她回明月庵吧。” “你不想相认?”顾凌虚这才反应过来。 “没什么意思。”她顿了顿,似乎是不想过多的解释,“也与你无关。” “可若我将她留在明月庵,就会有人用她来掣肘于你。关押妙端的人未必不能想到你在我手中。”顾凌虚劝道,他抿了抿嘴,“我去问一问她,看她自己的选择。” 秦轻鸿抬眼,“随你,但是不许都告诉她。来日就算有人掣肘于我,那也与你无关,你无需担心,你不必担心我卖你,反正我也不知道你的秘密。” “你!”顾凌虚气闷,甩了甩袖子,丢下一句“小人之心”,便转身离去。 …… 因为脖颈有伤的缘故,李盛袭近些时日一直带着清泉山庄,手中的事情一般都是交给手底下的人来做。长日无聊,她闲来无事,便尝尝抚琴。 李盛袭的琴是南晋最好的琴师所授,她又天资聪颖,十五岁时便已经炉火纯青。 一点心思在指尖跳跃,悠悠乐声从弦上飘出。 曲盈笑进来的时候,就见李盛袭在弹琴,她听着琴曲,微微一愣,静候在侧,不曾打搅。 一曲毕了,李盛袭吐出一口气,抬眸看到曲盈笑之时,有几分讶异,想想自己的曲子,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潇洒坦然。 这是她自创的曲子,名唤《离惜》,意在思念过往,也表达阔别往日之情。 “许久不见三娘子弹这首曲子了。”盈笑有些感慨。 李盛袭笑的坦然,任何事情都不曾萦绕于心,“见雨思往日,就弹了一曲,左右是闲来无事。” 她从琴前起身,换了个地方坐,“你今日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雨。” 说到这里曲盈笑的脸色就变得严峻了起来,“三娘子,归竹苑有贼人闯入,我们守在那边的三名暗探不敌,妙端叫人带走了。” 李盛袭端茶的手一顿,她复而放下了杯子,“是顾凌虚的人?” 容治眼下半残,没有这个本事。 曲盈笑点头,“是,他不知用什么渠道查到了妙端与秦轻鸿的关系,而后顺藤摸瓜,将人带走了。” “安排在归竹苑的三个人没事吧?”李盛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曲盈笑摇了摇头,“没事,不过受了一点小伤。” “没事就好。” “那妙端……” 李盛袭摇头,“没有关系的,秦轻鸿和妙端知道的不多,所知的,不过吴旸罢了。叫人去西南传信,让吴旸小心,该撤走的人撤走。” 西南不同于望京,那是顾凌虚的地盘,在那里吴旸根本斗不过顾凌虚。 “真是没想到,居然是顾凌虚先找到的妙端。”曲盈笑唏嘘。 李盛袭摇头,“我们没有刻意隐瞒妙端的踪迹,只要查到了妙端与秦轻鸿的关系,就不难查到妙端的位置。或许顾凌虚与秦家有过交集。” “如此以来,吴旸的身份怕是不能用了。三娘子要他也撤返临熙吗?”依着吴旸的性子,怕是不肯。 李盛袭摇头,“黎江沿岸以及北齐西南,无人比吴旸要熟络,他不能走。蛰伏在暗吧,无需显露在明。” “嗯?”曲盈笑微微皱眉,显露在明是为了长久蛰伏,她本以为李盛袭既然看好吴旸,必然会为吴旸再寻一个身份,可她偏偏让吴旸潜藏在暗。 这不就意味着…… “我有些想家了。北齐的事情,早些了结,我就可以早日回家。”李盛袭看着窗外的夜雨,轻轻说道。 章节目录 第48章:散布 “对了,搜山的神策军找到了康王。”盈笑又继续说道。 李盛袭抬了抬眼皮,“活的死的?” “死的。” 李盛袭吸了口凉气,“怎么死的?是谁杀了他?” “乱刀砍死。尸体是我们的人先找到的,后来神策军的人来了,我们来不及带走,就将尸体留给了他们。据尸体上的刀伤来看,有些像西戎的刀法。应该是西戎人劫杀襄成侯的时候,不慎殃及了池鱼。”盈笑推测道。 李盛袭喝了口茶,“京中诸卫多年不曾与西戎人打交道,只怕看不出刀伤何来。况且就算看得出,管知也不会让别人有指认西戎的机会。说不定他还会将此事嫁祸到匪寇身上去,从而让朝廷下令剿匪,让他立功,他便可重掌神策军。” 盈笑点头,“很有这种可能,那么此事,依三娘子看,是放任还是阻止,抑或是促成?” “我不在乎谁掌管京畿兵将,我只想要望京乱起来。北齐众人或许看不出刀伤来自西戎人,但是顾凌虚一定看得出来。想办法让顾凌虚看到尸体吧。”李盛袭微笑。 顾凌虚一旦看到尸体,认出了刀伤,那一定会迫不及待的出来指摘西戎。康王妃也是个疯的,见此也必定不会放过西戎还有管党。 康王生前在宗室中颇有分量,康王妃要是哭着闹上了宗室,宗室必定会管。 届时,又不知是何等景象。杀西戎使者容易,只是和西戎的贸易难道北齐朝廷舍得断? 到时候,要么就是朝廷授意前去给康王诊断的仵作作假,咬死康王之死是山匪所为。要么就是西戎使者那边推出一个顶罪的。但是无论如何,都少不了加恩康王府,以此来堵住康王府的嘴。 宦官与外戚本来就够热闹了,再加上一个宗室,只怕会热闹非凡,说不定到时候康王妃那张嘴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还能助她一臂之力。 再者,她也并不想看到北齐与南晋通商。 “属下一会儿便叫人去安排。”盈笑明白李盛袭的意思,她点了点头,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还有一事。周三娘子的事情也由刘萱若告知了管知。 “周氏如今不得圣心,这才献了一个女儿。管知自然不会如周氏的愿。眼下正是趁他病要他命的时候。想来,他很快就会有行动。这事一出,元嘉帝就更没个交代了。”李盛袭欣然一笑。 国丧采选,皇陵天灾,孝期淫乱。这三件事,单拿一件出来都足以让人口诛笔伐,三件事凑在一块儿,这个架势,不下罪己诏都不能平愤吧。 盈笑摇头,“怕是不会。” “嗯?” “刘萱若告状之时,容治似乎也在?” “他居然还活着。”李盛袭有些惊讶,她当初把容治丢在平康坊自生自灭,让老天爷选择容治的命,却没想到容治竟然还活着,这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他运气倒是不错,命也是硬。” 曲盈笑点头,“只是估计还没恢复,身子怕是不大好。应当是刚一醒就急急忙忙往管知那边跑。不仅没有骑马,据人说,他下轿子之后,轿中满是血腥。估计是吐了一路。” “应该是被气的。”李盛袭促狭道,若是她与容治异地处之,只怕也要气死,自己殚精竭虑,身体半残还没好全就出来为国朝奔走,谁知皇帝拖了那么大的后腿。 “此人多谋,怕是能按住管知。虽说来日方长,但是若真将此事留到来日,只怕威力不够。” 李盛袭点头,“的确如此,还是要推波助澜一番。周三娘进宫至今便不曾出宫吗?” 盈笑点头,“的确如此,要引她出宫,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盛袭托着下巴,“出宫自然不是难事,关键是就要知道,她同元嘉帝生米煮成熟饭了没有。” 若是煮成了,事情就好办了。 “我们在宫里的耳目不多,前些时日放宫人,还放出来了两个。余下的身份不够,也接触不到周三娘子,探索不到此等隐秘。”盈笑也犯了难。 “周三娘子进宫多久了?” “快有半个月了,这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只是若周氏存着欲擒故纵之心,怕没那么容易将生米煮成熟饭。” 李盛袭抿了抿嘴,又摸着自己的脖子,“我记得,我们的人当中,似乎有个每天给宫里送菜的。” “您如今脖颈处的伤还有痕迹,这疤还不曾褪去,只怕不宜行动。”盈笑看出了李盛袭的意图。 李盛袭摇头,“大事要紧,随便用些药水遮盖住即可。” “那若是伤口溃烂,终生留疤可怎么是好。我知三娘子并非寻常娇娥,可是三娘子身份特殊,疤痕如同印记,不可轻易留下。”盈笑不赞同的劝谏道。 李盛袭不是寻常暗探,她是暗探之首赤霄。内卫总统领的身份算是绝密,不可轻易让人得知。 “我只为进去,进去之后便卸去伪装,届时并不刻意遮掩伤口,没什么大碍。”李盛袭摇头。 盈笑轻轻皱眉,不过她知道李盛袭素日固执的性子,见李盛袭如此,倒也没有再劝,她又继续说道:“容治去了管知那一趟之后,就有不少宦官去查了阿妤与瑞生的生平。甚至有人还想去青梗山上掘坟,估计是为了扳倒周氏,想要证明阿妤的暗探身份。不过因为连日大雨,山石巨书阻拦了他们的去路,至今还没上去。若真教他们开了棺,娘子所作所为,只怕要功亏一篑。” 周氏为了自己的利益会帮他们遮掩,可是周氏还没傻到要明晃晃的在朝堂上与元嘉帝最对。何况这件事情一个处理不当,周氏也会有通晋的风险。到时候,这件事情就会被认作是南晋暗探引起的人祸。 “那就一不做二不休,近来多雷雨,天雷炸响,一时焚棺焚尸也是有的,死无对证,就算充满疑点,那也无从查起,而且,我所记不错的话,青梗山似乎是在望京东北角,遥指梁州。若是那里降下天雷,亦可直指梁王得位不正,不是更好散布流言?” 章节目录 第49章:许诺 对于李盛袭而言,混入内宫的确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她借了送菜人的身份入宫,再叫宫内的暗探以送菜人的身份出宫。 宫里面无声无息的没了一个宫女简直是再正常不过,尤其还是一个冷宫的宫女,更是无人关注,短时间之内,没人能够发现端倪。 李盛袭换了一身宫女的打扮,又随手易容了一张脸。 宫内的暗探虽然不曾接触什么重要的人物,但是对于宫里的消息知道的却不少。 “近些日子以来,周三娘子没怎么去太极殿,不过她与元嘉帝却是时常私下见面。二人打得火热。”越明云兴致勃勃的同李盛袭分享道,仿佛她不是在向李盛袭汇报消息,而是纯粹的同自己的姐妹分享自己的发现一般。 李盛袭有些无奈,不过也是,作为冷宫的宫女,长日无聊,就算打探了消息也没什么人可以言说,如今见她来了,既是汇报消息,也是将她当做分享对象。 “在何处私会?” “元嘉帝不甚在意,不过周娘子倒是谨慎,二人私会的地方也隐蔽。”说到这里,越明云就不由得笑了起来,眼睛晶亮无比,“不过两人也知道享受。在先淑妃的宫中。” 永平帝的淑妃乃是宠妃,宫室华丽而又舒适,地理位置靠近兴庆宫,有太后打掩护,又因为没人住,关注的人少。故而很适合幽会。 越明云又继续说道:“前些日因为皇陵的事情,帝后起了龃龉,元嘉帝也因为心情不好,时常一个人出门,谁知他是去会佳人去了呢?” 说到这里,越明云更是兴致勃勃,李盛袭摆了摆手,打断了越明云的絮絮叨叨,“你说帝后生了龃龉?” 皇后贤达聪慧可谓是贤内助,若是元嘉帝肯听皇后的,那诸事怕是难成。 可若是加大二人之间的隔阂,元嘉帝想来,不仅不会多听皇后的规劝,还会故意同皇后对着干。元嘉帝若是倒行逆施,便离死路不远。 要知自古祸端,皆是出于萧墙之内。 越明云点头,“是,据说那日在太极殿,二人大吵了一架,江皇后的手还受了伤。而且这几日不知怎的,元嘉帝对皇后也是避而不见。恰恰是挑拨离间的好机会啊。” 李盛袭闻言不由得一笑,“你倒是知我心意,既知如此,你在宫中之时,为何不做?” 越明云有些羞赧,“这不是……属下的武功差了些嘛,中尉。” 她的武功比较差,不说曲盈笑,顾留今与顾念昔等人,就是这内卫里随便拉一个人,武功都比她强。但是她也有她自己的长处,譬如探听消息。不然的话,一开始宁如霜也不会选择让她入宫。 皇宫这种地方,需要的不是一根筋,而应该是顺风耳。 “还是要多多加强武艺。”李盛袭笑了笑。 “不过江皇后一向是聪明克制,怕不会轻易上钩,她看着柔弱,实则软硬不吃。中尉进宫仓促,怕来不及布局,强行挑拨,反而容易弄巧成拙。帝后二人,那是注定要生出嫌隙的,不必急于一时。”越明云又说道。 元嘉帝无能,皇后是他最好的谋士,要一个弄不好,教元嘉帝想起皇后的好来,反而容易出错。 倒不如顺其自然,毕竟元嘉帝其人无能又轻狂,自私又愚蠢,与皇后注定走不到一条道上。 李盛袭点头,“去准备准备,今晚行事。” …… 当元嘉帝醒来之后,看到的就是一脸茫然失措的周令闻。 而事实上,周令闻也是真的茫然无措,她虽未经人事,却也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令闻……这……这是……” 元嘉帝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完,这边的周令闻已是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她连人裹着被子跪在床上,“臣女无状,竟毁圣上清名,还请圣上将臣女赐死,以全圣上清名啊。” 对于自己喜欢的人,男人总会有几分联系,更何况是愿意以死保全自己名声的女人。元嘉帝心中的那副保护欲彻底被周令闻激出,他心疼的说道:“你在说什么胡话,朕身为天子,难道还会不负责任吗?朕既然对你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必定会给你一个名分。这样,今夜过后,朕随你一同去向太后言明此事,朕要纳你为妃。” 和李盛袭一起趴在瓦片上听墙角的越明云险些要被这句话吓得掉下来。这皇帝还真是敢说,估计也有先前喝了酒的缘故,才敢这么大言不惭,若真如此,倒也省得中尉百般布局了。 周令闻也是被元嘉帝这句话给吓了一跳,这话元嘉帝敢说,她可不敢应,不然,元嘉帝会怎么样她不知道,她就死定了。内官外臣都会逮着她骂狐媚惑主,周氏最终也会被她牵连。 还妃位呢?牌位还差不多。 想到这里,她面带惶恐,越发的楚楚可怜,“臣女知晓圣上怜惜,可臣女虽真心仰慕圣上,并不贪图名位?若是孝期封妃,臣女虽得一丝快哉,但是圣上声名当如何?圣上仁德,若是不愿意赐死臣女,便去禀明太后,说臣女蓄意勾引,将臣女送出宫去。臣女愿青灯古佛,一生为圣上祈福。” 说出“封妃”之语也是元嘉帝一时口快,甫一出口,他其实就有几分后悔,却不料眼前的美人如此善解人意。如此一来,他却越发舍不得她死了。 “胡言乱语什么?”元嘉帝满脸的怜惜。 “啧啧,不过区区以退为进,这便上钩了。也亏的他不是生长在皇宫。不然,多少条命也不够用啊。”越明云不由得说道,还是李盛袭看了她一眼才噤声。 元嘉帝深情款款的看着周令闻,“你既然爱慕朕,朕又岂舍得放你出宫。你担心朕的名声,朕又何尝不是担心你的性命。若是太后知晓了,焉能饶你?” “那……圣上是想?”周令闻不解而又忐忑,只是那眼底的雀跃却不为人所察。 “等到三年之后,朕必定以贵妃之礼相迎。”元嘉帝郑重许诺。 章节目录 第50章:刀伤 次日李盛袭便出了宫,回到了清泉山庄。 看到李盛袭平安无事的回来,留今整个人松了口气。 “那么紧张做什么?”李盛袭轻笑,她歪着头,“只是进出难些,或许有朝一日,时机成熟,我还能亲取元嘉帝性命。” “等到了时机成熟那一日啊,必定是宫城戒严,您怕是进不去。”留今小心的处理着李盛袭的脖子,戳破了李盛袭的“豪言壮语”。 “不过玩笑两句罢了。还当真了。”李盛袭点了点留今的额头。 留今皱了皱鼻子,无比娇俏,“三娘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呢?如今二人已经生米煮成熟饭,来日指不定怎么偷腥呢。” 李盛袭点头,“先不急。康王妃有个女儿,叫什么?” “怀宁县主么?听念昔说她同周家三娘子关系极好。”留今一下子明白了李盛袭的意思。 “倒是巧,也好成事。”李盛袭点了点头。 康王薨逝,无论死因如何,朝廷都会给他风光大葬,届时定有人前去吊唁。 怀宁县主与周三娘子关系极好,必定会去,就在那时候生事。 康王去世,去吊唁的人必然都是高门,豪门,在那样的场合下揭出元嘉帝孝期淫乱的事情,再合适不过。 “也不算是巧,周三娘子长袖善舞,在望京贵眷中颇有嘉名,几乎人人都与她亲厚。” 李盛袭惊奇的抬眼,“竟是如此妙人?不愧是世家女子。周四娘子呢?她才是周氏正儿八经的嫡女吧?” “周四娘子也是清心玉映,林下之风,只是较之周三娘子的温和,她为人处事都有些若有若无的疏离。而且心中向佛,与望京闺秀有几分格格不入。” 李盛袭点了点头,会想起那日明月庵相逢,的确是个遗世独立的女郎。 “顾凌虚那边呢?安排的如何了?”李盛袭抬头。 留今点头,“一切顺利,顾凌虚发现了尸体的端倪,不过这回顾凌虚则是秘而不宣,估计不久就要去登康王府的门。” 李盛袭一笑,“那就坐等事态发酵。” 自从收到了康王的死讯之后,整个康王府便挂上了白绫,康王妃三天两头的往大理寺跑,直到得出了大理寺传来的判定康王是被山匪所杀的消息,她才将尸体领回。 尸体回到康王府之后,饶是康王妃再如何伤心欲绝,她也是强打起精神,忙着给康王筹备丧礼。无论心中再如何愤恨,也打算等康王体面下葬之后,再去求朝廷剿匪。 “襄成侯,他来做甚?”康王妃正在准备着丧礼事宜,虽说这些事情宗正寺也会筹备,但是怎么也要给她掌掌眼。 “我们王府同襄成侯素来没有交集,王爷的葬礼也不在这几日,他来做甚?你确定是襄成侯?”康王妃不解,提起康王之死,脸上闪过一丝悲痛与怨恨。 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在内,都以为康王内宠稀少,她独得礼遇,她这个康王妃面子里子都风光。 谁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康王不是不爱女色,他只是眼光高,看不上寻常脂粉。一旦有能入眼的,他一样栽进去。望京勋贵有多少风月常客,却很少有像康王这样因为妓女死的。 下人点头,“的确是襄成侯,他说是一定要见王妃。” 康王妃摸不清楚顾凌虚的来意,却不愿意轻易将人得罪,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将人请进来吧。” 康王妃说完,收拾收拾仪容,就去见了顾凌虚。 平心而论,她不是很喜欢顾凌虚,入京之后,顾凌虚给她最大的印象就是莽撞跋扈,不懂得也不愿意去看局势,全凭自己的喜好去做事。若非有西昌十万精兵护着,只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今日一见,却发现顾凌虚仪表堂堂,行为举止也说得上一句彬彬有礼,不似外界言说的那般不堪。 “侯爷上门来,是有何事?”她的事情还很多,对方估计也是个直爽人,故而她也不多说别的,直接开门见山。 “晚辈今日上门,无意叨扰,只为一事,敢问康王的遗体可在王府中?” 面对这样冒犯的话,康王妃脸色微变,不过还是压住心中不满,“自然,不知襄成侯询问这个做什么?” “能否给晚辈一观。” “放肆!襄成侯是觉得本王妃孀寡可欺吗?”康王妃当即冷了脸色。 顾凌虚见此,连忙解释道:“王妃误会了。晚辈无意冒犯,今日如此唐突,乃是因为前些时日晚辈曾偶然得见王爷遗容,今日又听说大理寺将王爷之死判为山匪所致,故而上门。” 康王妃听到这里,方才回过味来,她抬了抬眼,面中冷意褪去几分,“襄成侯何意?可是王爷的尸体有何不妥?” “晚辈也不清楚,只是瞧着王爷身上的伤痕,不似中原痕迹,倒像是西戎刀伤。望京之人同西戎打交道的少,望中不少将领怕都认不出西戎兵器,想来京中仵作对于西戎兵器更是所知甚少,难免有误判的时候。晚辈虽有几分私心,但是相信王妃亦不想看着康王死的不明不白吧?” 对于自己的私心,顾凌虚一直坦坦荡荡,不曾有过隐瞒。谁不知管知同西戎人走得近?他言指西戎,就是为了拖管知下水。 康王妃眉头紧锁,有几分激动的问道:“襄成侯可确定?” “晚辈常与西戎人打交道,对于西戎兵器十分熟悉。不过那日匆匆一见,亦没有十分把握,这才上门,想要再观王爷遗容。只要让晚辈再看一次,晚辈就能够确认!”顾凌虚肯定的说道。 康王妃嘴唇嗫嚅,双眸中闪烁着盈盈光华,她几乎是咬住了嘴唇,才抑制住了自己的失态。 她十指紧攥,她的丈夫无端出事,得到的结果是山匪所为,她虽忧伤,却不至于如此愤怒。 可若是西戎人所杀,神策军为之遮掩,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国中两党相争,不惜牵扯进他们也就罢了。西戎来的蛮夷又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对她的丈夫痛下杀手。 还有管知,更是可恶,竟然还帮着隐瞒。 康王妃含着眼泪的眼眸积压着怒火与悲伤,她咬牙说道:“襄成侯请随我来。” 章节目录 第51章:确认 如顾凌虚所料,他看完康王的尸体之后就基本可以确认,这是西戎人所为无误。 他合上了白布,看向一旁哀哀切切的康王妃,“的确是西戎人所为。” 康王妃身形一晃,亏的身边嬷嬷眼疾手快,这才没有绊倒,她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放声大哭,但是顾忌着又外人在侧,才勉强忍住泪意。 “王妃节哀。”顾凌虚颔首。 “我身体不适,先去更衣,襄成侯自便。”康王妃深吸一口气,忍住心中的哀恸,才勉强说道。 “王妃——”顾凌虚轻唤。 康王妃摇了摇头,带着心腹离去。 一进房门,康王妃就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她一扫桌面器皿,几乎是嘶声道:“阉党狂妄,西戎跋扈,交相勾结,简直欺人太甚!” 别的也就罢了,她的丈夫,乃是当朝亲王,在宗室之中更是有着不一般的分量,并非寻常藩王,他们怎么敢? 不要说这是西戎人所为,西戎人同管知一贯交好,尸体又是神策军发现。谁知不是因为当初枫山别院的缘故,管知记恨在心,痛下杀手。 如今管知又蹦跶的欢,说是要出城剿匪。不就是想要乘此机会重掌神策军权!踩着她丈夫的尸体上位,凭他也配!小小阉党,皇室奴仆罢了,如今倒是奴大欺主。 她当初就怀疑,自己的丈夫怎么可能会是死在山匪手中。要知道当初就是丈夫负责剿匪,虽未同她明说,但是她多少也知道一些,康王同外面的山匪是有些勾结的。 无缘无故的,山匪杀他作甚?是觉得自己的日子过的太好了不成。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加上康王与山贼的关系不能明说,她才不曾提起罢了。 如今她丈夫去世,偌大的王府之中,只余他们孤儿寡母,世子年幼,如今不过垂髫之龄。康王一死,康王府眼见就是一落千丈,她原本风光无限,一朝云端坠,她如何能甘心! 哭闹了许久,康王妃才慢慢冷静下来,她命人替自己收拾妆容,又换了衣裳,才由下人搀扶走出。 “襄成侯可还在?”康王妃问道。 侍女点了点头,“襄成侯一直在厅里候着,不曾离去。” 康王妃闻言,便赶往了前厅。 “王妃。”见康王妃走进来,顾凌虚连忙起身相迎。 康王妃点了点头,经此一事,她对着顾凌虚也已和善了几分,“不必多礼,侯爷请坐。” 顾凌虚抿了抿嘴,甫一坐下,就听康王妃说道:“王爷在世时,便常夸侯爷忠君爱国,乃是西南一壁,国朝柱石。先前又闻侯爷不畏阉党,更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方知名不虚传。” “王妃谬赞了。” 康王妃可不管顾凌虚接的什么话,她说到这里,又愤懑悲声道:“只是不曾想西戎人竟然如此大胆,王爷在时,就曾经私下同我说过,说西戎人狼子野心,无奈我妇人浅薄,竟不以为意,如今才知王爷所言不假。煌煌望京,天子脚下,他们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谁知千里之外的西昌又是何境况。 只可惜如今我们孤儿寡母,府中唯有我与怀宁还知些事情,偏都是弱质女流。西戎人跋扈,又同阉党交好,也不知谁能替我亡夫申冤。” 说完,就哀哀切切的哭了起来。 顾凌虚知道康王妃这话多多少少有些做戏的成分,不然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提到西昌,但这话闻者伤心,他还是忍不住站起来说道:“王妃莫怕。世间亦有公理,朝中也有忠直耿介之臣会为王妃仗义执言。晚辈也愿为王妃作证,王妃自可入宫将此事告之太后与圣上,他们必定会为王妃做主,平此冤情。” 康王妃面露犹疑,“如此,是否会将襄成侯牵连其中。” 顾凌虚摇头,“王妃不必担心,便是没有此事,晚辈与西戎阉党一流,早已是不死不休。” 送走了顾凌虚,康王妃就坐在桌前,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一旁的嬷嬷有些犹疑的问道:“王妃……当真打算去太后跟前闹?” 面对党争,康王妃一向保持中立,这要是一闹,那可就真是同宦官对上了。康王已死,康王府眼见落败,若是再与宦官对上,只怕会雪上加霜。 说句难听的,康王若是活着,兴许还能对上,可偏偏如今就是康王死了,世子年幼,康王府根本没有能在朝堂上顶事的人,如何能与宦官相争? 康王妃吸了口气,“我如何不知这个道理,只是若是不闹一出,康王府怕是永远都难有出路。”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康王府唯一的男丁年幼,至少还要十年才能长成。若她放任不管,她的儿子以后,只怕要坎坷艰难。 她若是闹上一出,情况反而会不一样。朝廷看重这次与西戎人的通商,为着这个,怎么都会委屈康王府。 而她之所以选择去闹,是为了让朝廷记住自己对康王府的这份亏欠。只有这样,朝廷才会多多加恩,以示安抚,她手中才能握住更多的筹码,她才能更好的替她儿子铺路。 嬷嬷没太明白康王妃这番话的意思,康王妃没有过多解释,而是继续说道:“更何况,谁说是我一人为王爷讨回公道。” “王妃是要借此机会联合周氏吗?” “联合周氏是必然之势。”既然得罪了宦官,那就不可能继续保持所谓的中立。就算这次康王之死与周氏也有莫大的关系,但是若是连着两方都得罪透了,那就是愚不可及了,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不止要联合周氏。” 自然是要趁着康王去世不久,在宗室之中的威望与人脉犹在的时候带上宗室,再联合顾凌虚与周氏一起来做这件事情了。 凭她一人之力,未必会让皇室做主。但是有顾凌虚打前锋,不仅能让这事被注意到,更重要的是,顾凌虚分走了大部分的火力,宦官到时候就会忽略几分他们康王府。 再有宗室作为后盾,宦官此刻已经对上周氏,只要到时候她见好就收,宦官轻易不敢妄动。 章节目录 第52章:宗室 第二日一早,康王妃就一换上孝服,不过她并没有选择先入宫,而是广下帖,请来了宗室之中最有名望的几位先辈来。 “康王妃,你请我们大家来,是有何事?”吴王资历最老,率先开口,他又指着厅中那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康王的遗体,你不移入棺中,置于前厅做甚?” 康王妃一身孝服,微微颔首,“妾身无状,本无意惊扰各位族叔族伯,只是妾身昨日方知王爷死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王爷刚去,妾子女尚幼,无可以依托之人,这才请来族叔族伯们,就是希望叔伯们能够为妾身与康王做主。” 话说完她就看了一眼身边的怀宁县主与康王世子,怀宁县主会意,带着幼弟便朝吴王跪下,一边哭一边说道:“还请吴王爷爷能够为阿耶做主。” “好孩子,快些起来。”吴王大惊失色,连忙要将两小儿扶起,但是碍于男女七岁不同席,怀宁县主是女子,而康王世子又被怀宁县主押着,他根本搀扶不得,他只好恳切的看着怀宁县主,“好孩子,你先带你弟弟回房间去,若真有冤屈,我是族中辈分最长者,又是宗正寺卿,岂会坐视不理。” 一旁的赵王也开口说道:“王妃,你放心就是了,我们都是一家人,真要是有隐情,我们陪你们闹到太极宫和兴庆宫。” 赵王年少时曾为武将,性情最是直爽,他拍着胸脯便脱口许诺,惹得吴王都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康王妃也抹了把泪,有些难以克制的说道:“多谢叔伯们一片好心。这两个孩子,妾本也没叫他们出来,奈何他们性子执拗,非要如此。” 她又慢慢蹲下,双手揽住两个孩子,“怀宁,大郎,你们听到了,你们这些爷爷叔伯,一定会帮咱们,会替咱们给你们阿耶做主,你们,你们快给他们磕头,快……” 康王妃说完,怀宁县主就带着康王世子磕起头来。 “诶——诶——”吴王顾忌着眼前女流,无可奈何的受了他们磕的三个响头。 等到磕完头之后,吴王才对两个孩子说道:“好孩子,好孩子,大家都知道你们的孝心了,王妃,先带孩子们下去吧。” 众人也连忙劝说道,“是啊,康王妃,遗体阴寒,加之康王之死若有阴私,又岂能让稚子牵涉其中?” 康王妃含泪点了点头,对着怀宁县主说道:“怀宁,你先带大郎下去。” 不同于康王妃,怀宁县主倒是哭的情真意切,听到康王妃此言,她仍有几分情难自禁,她勉强擦了擦眼泪,边哭便行礼,而后便带着幼弟去了偏房中。 吴王见此方才松了口气,他看着康王妃,“王妃,你刚才说康王之死另有隐情,莫不是山匪所杀?” 康王妃掩面点头,“吴王所说甚是。” “是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谋害亲王。”吴王连忙问道。 一旁的赵王点了点头,“不管是什么人,只要王妃你告诉我们,我第一个去宰了他。” 吴王看了一眼赵王,若是什么简单的小人物,康王妃又何必如此行事,直接告到大理寺就是了,难道大理寺敢不给康王一个公道。 不过话也说回来,若是小人物,怕也没有那么大胆的。 望京的权贵极多,但是敢动康王的确就那么几个,想到这里,吴王眼眸稍暗,不过很快就坚定了下来。无论是谁,都实在是太过放肆,他若是坐视不理,宗室颜面何存? 康王妃面露感动,她娓娓说道:“妾身无知,原本大理寺说是劫匪所致,妾本也信了。毕竟,大理寺难道还会欺骗妾一个小小妇人不成?可是昨日襄成侯突然上门,说是要见王爷遗体,妾本恼怒,谁知襄成侯说,王爷身上的刀伤似乎不像是劫匪所致,妾这才让他一见王爷遗容……” 康王妃顿了顿,便背过身去,不由得掩面而泣,半晌,她才哀切道:“谁知……谁知襄成侯说,王爷身上的刀伤,乃是西戎兵器所致。大理寺的仵作们尚且分不清刀伤,妾不过深闺妇人,如何能分清楚?加之妾知襄成侯与西戎人宿怨已久,便特意命人去请了好几个懂西戎兵器的武师与老兵来……不想却是妾小人之心,武师也好,老兵也罢,他们都一致口径,说是西戎兵器所为。那些人都是王爷的旧部,断不会欺瞒妾的!” 康王妃说到此处又哭的不能自己,她看着赵王,“赵王,你也曾在西南浴血,同西戎人打过交道,你来看看,这是否是西戎人所为?” 说完,康王妃就一把掀开了白布,露出康王满身刀伤的遗体。康王妃于一旁掩面泣,而赵王则是走近康王的遗体,仔细的看着康王身上的伤痕。 康王的死状极惨,若是掀开眼皮,细看瞳孔,便知是横死。 赵王闭了闭眼,盖上了白布。 吴王看着赵王,还未开口,赵王就怒而捶柱,痛骂道:“狄夷跋扈,竟然敢在天子脚下杀国朝亲王,简直是放肆至极!无礼至甚!不过番邦狄夷,在南晋败退才来臣服,不知夹起尾巴做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这般跋扈大胆。王妃你等着,本王这就去斩西戎使者人头来祭康王兄。” 说完就跨步欲离去,康王妃惊慌起身,吴王连忙去拦人。 “赵王,你冷静些。”吴王劝道。 康王妃也便哭边说道:“妾知赵王勇义,但是妾请诸亲前来,是为亡夫鸣冤,本已是叨扰,若是再牵连赵王,岂非是妾的不是,这并非妾的本意啊。” 吴王也说道:“是啊,赵王,莫要叫王妃为难。朗朗晴天下,自有公理在,又何苦搭上赵王。你若真有心,明日便同我一齐在太极殿中大白此事,孟太傅老成谋国,周侍中亦是三朝元老,圣上又岂会不圣断?” 说罢,吴王又看向康王妃,“王妃,你明日便同我等一同入宫,陈明此事,有我等在,定然还你一个公道。” 章节目录 第53章:哭诉 皇陵之事还没了结,元嘉帝本就不愿意见人,谁知今日太极殿中,不仅来了人,还来了一个女人。 康王妃身着翟衣,头戴九钿,正立太极殿内之上。她身前还有吴王赵王等宗室族老。 带着族老也就算了,怎么顾凌虚那个刺头也带上了。 元嘉帝看着就头疼,他虽然不知道康王妃来意为何,却也知道,康王妃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的找上来。 他压着心中的不耐,看着康王妃,“王妃,你今日这般隆重来见朕,所为何事?” 康王妃一把在御前跪在,眼中眼泪,声音恳切,“还请圣上为我亡夫做主。” 说罢,她就重重的磕了个头。 元嘉帝听着不明所以,“做主?朕已经叫管知带着神策军剿匪。等到剿匪成功,朕必定命人将贼匪枭首,以告康王在天之灵。你还要朕如何?” “贼匪的确该死,朝中剿匪是为国为民,臣妾无所置喙。只是王爷之死并非山匪所为,朝中剿匪,是为民除害,却并非为王爷报仇。还请王爷为臣妾做主,莫要让真凶逍遥法外,置国朝法度于不顾啊。”康王妃又是一拜。 “真凶?”元嘉帝拧眉,不解说道:“你说真凶,康王之死难道不是山匪所为吗?大理寺已有论断,如何又来的真凶呢?” “回圣上,经赵王与襄成侯查验,康王身上的刀伤乃是西戎人所致,并非山匪所为。”吴王资历最长,最有资格开口。 “西戎人,怎么会是西戎人,无缘无故的,又无冤无仇,西戎人杀康王做甚?”元嘉帝瞪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他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视,最终落定在顾凌虚身上。 只见顾凌虚站了出来,“圣上此言差矣,何谓无缘无故,西戎人与我朝乃是宿敌,他们一贯跋扈,有如此行径也不奇怪……” 元嘉帝只觉得自己脑袋疼,又见顾凌虚惭愧说道:“其实,微臣或许知晓西戎人为何要对康王殿下下手。” 几人均看向顾凌虚,顾凌虚微微正色,“不知圣上可还记得,微臣说过,在微臣进京途中,曾遭受到西戎人的截杀。” 这件事情在他第一次面见元嘉帝的时候就和元嘉帝说过,只不过他当时主要是想将通商一事取消,没太提及此事,故而没什么人在意,他事后又只顾着查妙端的行踪,也没有去报案,最后连他自己都不太记得这件事情了。 “微臣快要入京之时,遭受截杀,险些遇难,在山中藏了许久,才得以活着入京。如今想起来,微臣遇险的那一日,似乎就是康王失踪那一日。就算康王殿下如圣上所说,无缘无故,无冤无仇。可是微臣与西戎,却是不死不休。”说到这里,他眼眶中带着狠意。 他倒要看看,发生了这件事情,朝廷还怎么粉饰太平。 他帮康王妃,或许有自己的私心,但是同样也是因为西戎人的跋扈嚣张。 这可是在望京,他们就敢杀人,还是杀的亲王,若是远离了望京谁知道他们有多无法无天。 想到这里,他也忍不住在康王妃身边跪下,她看着元嘉帝,掷地有声道:“圣上,臣从前说西戎人跋扈,圣上总以为是臣一面之词,可如今圣上也看到了,西戎人这是何跋扈……” “放肆——” “襄成侯——” 吴王与元嘉帝同时开口。吴王看了一眼襄成侯,示意他适可而止。 元嘉帝不满的看着顾凌虚,不悦的道:“襄成侯,你是在指责朕吗?你可还有半分人臣之礼!” “微臣不敢。”顾凌虚压住心中不满,想到自己的来意,他勉强稳住情绪,继续说道:“可是圣上,西戎人跋扈是断断作不得假啊!他们今日敢在天子脚下杀亲王,谁知来日会不会……” “圣上,西戎人跋扈,王爷兢兢业业数十年,为国朝鞠躬尽瘁,宛州大雪,是王爷亲自押粮赈灾,京中闹匪,无不是王爷亲自带兵剿灭。更遑论先帝在时,东巡遇反贼,王爷更是几度救驾!圣上,您忍心看他蒙受此等不白之冤而死吗?”康王妃哀哀切切的打断了顾凌虚的话,她抬着头,一双眼睛看着元嘉帝,泪珠止不住的滑下来。 元嘉帝有一瞬间的心虚,一边的吴王却是松了一口气。 无他,襄成侯别的时候还好,但是一旦遇到了西戎的事情便失去了理智,还好康王妃及时打断,如若不然,还不知道襄成侯能说出什么话来。 吴王也跟着附和说道:“是啊,圣上,康王劳苦功高,亦是圣上族亲,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也不能让他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去。若放任此事,宗室何以看国朝,百姓何以看国朝?” 要真是放任了,只怕所有人都会觉得北齐窝囊谄媚,为了同番邦通商,连亲王之死都可以罔顾。同样,也会将北齐窘迫的财政暴露于人前。 元嘉帝闻言,不免有些没有底气的说道:“可是,不过是襄成侯与赵王看了两眼,无凭无据,如何能定西戎之罪,难道你们二人还能比大理寺的仵作强吗?” “圣上此言差矣。大理寺中仵作自然是高手,可是他们毕竟远离南境,如何能知西戎兵器,既然不知,那也就验不出来,而襄成侯常与西戎人打交道,赵王亦是曾在西南浴血,自然能够认出。”吴王正色说道。 元嘉帝有些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头,“那依着吴王看呢?” 吴王面带谦色,“依臣愚见,不若由三司会省此事,若是圣上信得过,便由老臣主省,赵王陪审,再请襄成侯麾下的边境仵作来验尸。在结论出来之前,命金吾卫封锁鸿胪客馆,不许任何人进出。不知圣上以为如何?” “圣上,吴王,微臣也可陪审。”顾凌虚连忙说道。 吴王摇了摇头,看着顾凌虚,“襄成侯,正如你所说,你与西戎积怨已久,若由你参与此事,只怕有失公允。” 元嘉帝面露犹豫,王妃又是一拜,“还请圣上应允,为亡夫做主。” 元嘉帝摆了摆手,忍着满心不愿,勉强吐出一个“允”字。 章节目录 第54章:索赔 皇陵的事情还没结束,康王之死另有隐情又再度冒出,在李盛袭的推波助澜之下,元嘉帝无道的流言甚嚣尘上,若非朝臣盯着,他甚至不想上朝。 三司查皇陵的事情查的毫无头绪,但是查康王之事却不一样,在吴王和赵王的雷厉风行之下,查的是十分迅速,不消得三日,便查出了真相——康王确是死于西戎人之手。 不过这也引出了另一个问题,西戎人吃了没事为什么要对康王下手? 顾凌虚当即就坐不住了,消息出来的那一天,他亲自跑了一趟大理寺,直言西戎人是为他而来,康王不过是遭受无妄之灾。 大理寺卿头疼的厉害,直接将这件事连带着交给吴王处理,吴王也不想沾手。 他也是头疼,不过他到底知道这件事情兹事体大,先跑了孟颂延的府上一趟。 孟颂延见了来人,不问便知来意,不由得轻笑。 吴王苦笑,“太傅,兹事体大,还是得要您拿个主意。” 他虽不说,但是也知道,元嘉帝根本拿不了这个主意。元嘉帝的耳朵边多的都是周氏、管氏的党羽,那些人说话,只会出于自己的利益,不会想着国朝。 若叫管氏掺和这件事情,那势必会大事化小,届时,别说康王妃与襄成侯,就是天下百姓那都交代不过去。 若叫周氏掺和,周氏必定会想方设法将这件事情和管知牵扯上关系,不惜一切代价将管知拉下马。 思及此处,只能来找孟太傅,等孟太傅拿定主意之后,再与宗室联手,敲定此事,这才能万无一失。 “西戎人跋扈,不得不防。”孟太傅摇了摇头,目光晦暗,“他们截杀襄成侯,除了积怨已久之外,未必没有别的缘故。” “太傅的意思是……” “怕是,还想毁却西南壁垒,以待来日。”孟颂延唏嘘,随即便轻松一笑,“我从前难寻两全之法,不得已之下只得剜肉补疮,如今,却不曾想峰回路转,有了两全之策。” 吴王人老成精,顿时就明白了孟颂延话中深意,是啊,如今他们难,西戎人也难,相比起来,谁也不比谁好多少。 与西戎通商是养虎为患,但是不与西戎通商就连眼前都顾不得。 而如今,他们既可以以此为借口,拒绝或是延缓对西戎的通商,又可以狠狠的敲西戎人一笔银子。既解了燃眉之急,又可以解来日之祸,更可以借此机会狠狠的敲打宦官一番,眼下是绝好的机会。 孟太傅见其会意,也不由得一笑,“我明日便在太极殿上上疏此事,宗室那边,还望吴王多多尽心。” “自然。”吴王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孟太傅府上,匆匆忙忙联络宗室行事。 第二日,孟太傅便上疏此事。 管党自然是第一个坐不住,苏长泰率先跳了出来,“万万不可,若是取消贸易,那么户部财政当何如?两邦邦交又置于何地?” “邦交什么邦交?不过小小番邦,数十年前曾被我父横扫,如今又遇南晋不敌。他们有什么资格同我们谈论邦交,与他们谈邦交,这不是上赶着自降身份。”顾凌虚忍不住说道。 一旁的户部尚书看了苏长泰一眼,他想起昨天宗室上他门来跟他说的话,不由得开口道:“户部的财政,鸿胪寺卿倒是很关心。” “财政是国朝财政,国朝之人皆可关心,郭尚书是有什么异议吗?” “本官自不会有什么异议,只是苏寺卿若能在越俎代庖之余先做好自己的差事,看好了鸿胪客馆中的西戎使臣,或许康王殿下就不会惨死。襄成侯也不会遭到追杀。”作为几乎是年年都要和朝廷大小官员吵架的户部官员,嘴皮子那都是一个赛一个的能说,作为户部之首的户部尚书更是如此。 满朝上下,比起口才,也估计只有御史台的御史能够说过他们。 苏长泰气急,明明前段时间户部尚书还是很赞同同西戎通商的,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变了卦,调转矛头对向了他。 “西戎人胆大妄为,跋扈可恨。纵然西戎正使说,此事乃是手下人自作主张,他一概不知,却也足见西戎人之狂悖。若是继续与之通商,我朝又将颜面何存?”孟颂延正色说道。 吴王点了点头,附和道:“圣上,臣以为吴王所言甚是。不仅要关闭通商,西戎人还要予以纳贡赔偿,以表歉意才是。” 在场其余人目中皆是了然,难怪如今孟太傅会直言拒绝通商之事,感情在这里等着。 北齐死了一个亲王,襄成侯又被连路追杀,这一笔赔偿,怎么都不会少,虽说达不到五百万贯的巨款,但是也足够解朝廷一时的燃眉之急了。 再断了通商,又规避了与之相较的风险。连管党都不由得感叹康王这一回死的好。 无论管党如何跳脚叫嚣,有宗室与孟太傅的一力反对,他们本就不敌。再加上还有周氏,虽说这事没能牵扯到管知身上他们很是遗憾,但是能够断管知一臂,他们是傻了才会顶着宗室和孟颂延的压力反对。 于是乎,此事便就此落定。元嘉帝口述,孟颂延代为拟旨,断了与西戎的通商,并且索要赔偿两百万贯。 而西戎那边,只能同意,因为他们已经同南晋交恶,在没有恢复元气之前,他们还不敢轻易同北齐交恶。 置于康王府那边,由宗室商量过后多加加恩。先是特许康王世子提前袭爵,享双王俸。又加封怀宁县主为郡主,一切食邑与待遇比肩公主。康王妃,不,如今该叫康王太妃。康王太妃的母家那边也是多赐财帛加恩。 康王的葬礼由吴王主持,宗室大办。康王这一死,可谓是除了管知之外人人得利。 就连元嘉帝,心情也好了不少。毕竟他拟了这道诏书之后,满朝文武皆是奉承夸耀,就连顾凌虚那个刺头都乖乖闭了嘴。 登基这么久,他第一次尝到了帝王说一不二,乾纲独断的滋味。 章节目录 第55章:小产 就连留今,也不由得唏嘘,“三娘子这回,是帮了北齐一把啊。” 李盛袭正写着字,闻言只是淡笑。 “这似乎是在三娘意料之中?可是为什么三娘子明知有此结局还要这么做呢?”留今好奇。 “这一局,北齐朝廷得到了实打实的好处,可是那又如何?百姓又不知其中利弊?”李盛袭歪了歪头,看着宣纸上的字,微微一笑。 “这话何解?” “这话传到民间,百姓只会知道朝廷得了钱。但是又不知别的,在我等多年的经营下,北齐百姓脑中已经有了一股潜意识,朝廷得钱,得利的是官员,与他们何干?在北齐百姓心中,元嘉帝依旧是那个昏聩引来天罚的皇帝。在此之前,还因为他处理不当的外交之策,害的康王身死。既如此,且让他们得意一局又如何呢?” 李盛袭顿了顿,又继续落笔道:“更何况,宦官经此一事,断了一臂,接下来若是有周氏的把柄送上来,难道他们不会拼命咬上去吗?有此一事在,等到周令闻之事暴露出来的时候,哪怕容治再怎么规劝,也劝不住吧?” 留今了然的点头。 “对了,容治如何了?”李盛袭又问道。 “自那日去了管知府上一次之后,又晕了过去,而后就一直深居简出,不曾上朝。”留今连忙回话,她见李盛袭提笔,连忙上前接过笔,她看着宣纸上的字,“这……若非是眼见三娘手书,属下都要以为是圣上亲笔了。” 她口中的圣上,指的当然不是元嘉帝,而是北齐宏兴帝。 不同于李盛袭的琴,她的字乃是宏兴帝亲手所教,得尽宏兴帝真传,又自成一派,别具潇洒飘逸。但是如果她有心想要临摹宏兴帝的字迹,比如现在,怕是宏兴帝自己在旁,也分辨不出。 “我的字是阿兄亲手所教的嘛。”李盛袭看着宣纸上的墨迹,眼中是无尽的思念。 西戎之事了结之后,接踵而来的就是康王的葬礼。葬礼由吴王主持,又有朝廷加恩在,可谓是风光大葬,望京勋贵几乎是来了个遍。 周令闻长袖善舞,与怀宁郡主一贯交好,自然来了康王葬礼。 女眷们由康王妃母女负责招待,年轻的女孩们又主要由怀宁郡主招待。 怀宁郡主好容易才得了闲,找出机会同周令闻说体己话。 周令闻安慰了怀宁郡主一番,怀宁郡主才冷静了几分。她红着眼眶咒骂道:“可恨我不能亲自手刃仇人。虽说西戎人付出了代价,但是仍有贼人逍遥法外。来日方长,等到阿弟长成,我有了倚仗,必要将那法外之贼置于死地。” 周令闻轻轻抚了抚怀宁郡主的后背。虽然怀宁郡主没有明说,但是谁不知道她口中的“法外之贼”是指管知一党呢? “你知此理便好,如你所言,来日方长,就怕你沉不住气。西戎已除,管党也呈现末路之态,不愁没有来路的。”周氏与怀宁郡主在这方面还算是同仇敌忾。 怀宁郡主点了点头,她又说了一番体己话,才勉强打起精神,她看着周令闻。 与她的落魄不同,如今的周令闻比之之前更多一分贵气与自信——这是春风得意之状。 怀宁郡主想起自己丧父之事,心中酸涩之余,又真心说道:“不说我了,尽是颓丧话。还未来得及恭喜你得以出入兴庆宫,想来你也快要如愿以偿了吧。” “这叫什么话。”周令闻反驳,“还三年呢。再说了,什么叫说你便尽是颓丧之话?既知颓丧,便更应振作,如今康王虽然已经袭爵,但是毕竟年幼,偌大的王府太妃一个人忙前忙后,你做女儿的,岂能见她如此辛劳?” 但不管周令闻怎么说,她周身显现的得意之气是掩盖不住的。这并不是炫耀,而是春风得意所带来的天成之气。 怀宁郡主笑了笑,并不再多话,她端了一杯茶给周令闻,周令闻喝了口茶,没一会儿,却忽而脸色煞白了起来。 “三娘——三娘你怎么了?”怀宁郡主拧眉惊呼。 周令闻的丫鬟连忙扶着周令闻,周令闻捂着肚子,细汗布满额头,“肚子,我的肚子……” “大夫,快去请大夫过来。你们几个,赶快将三娘子扶到偏房。在差人去叫阿娘与周夫人过来。”怀宁郡主一边吩咐,一边周令闻去请了大夫。 说是只请康王妃与周夫人,但是是则是几乎所有的女眷都赶了过来。 大夫很快就赶了过来,毕竟康王葬礼办的很大,来的贵人极多,以防万一,康王妃还是提前请好了大夫在康王府上,以备不时之需。 大夫搭脉之后就变了脸色,他面色惊慌而又犹豫,双唇嗫嚅却又不敢言语。 一旁的一位夫人是个急性子,忙问道:“太医,这周家娘子是怎么了?怎么一股子血腥气?” 谁不知道周令闻是太后选好了要给圣上做妃子的,虽然不知道太后为什么放着周令望这个嫡女不选,而选了周令闻这个庶女。但是周家女子,嫡女和庶女区别也没那么大。 “周三娘子,似是小产。”大夫说完这话,当即就低下头去。 周令闻脸色一白,血色尽退。她低下头去,慌忙遮掩住目光中的惶恐。 不会的,不会的,她不可能怀孕的。明明每一次行欢之后,她都有喝避子汤。圣上如今还在守孝,她是疯了才会怀孕。 可是,可是太医也说过,那药也不是一定能避孕,有时候也会有漏网之鱼。 不可以是小产,绝对不可以,不然她就死定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看着周夫人。 周夫人面色不善,转过头去看着大夫,又笑的温和,目光却是锐利,“三娘如今还云英未嫁,如何能小产?大夫不妨再诊一次,免得平白无故的,污了我们家女儿的清白。” “周夫人。”鸿胪寺卿的继妻张夫人站了出来,她微微一笑,“民间郎中,或许有学艺不精的时候,他的话或许并不可靠。妾身外祖家三代太医,妾身狂悖,也勉强称一句‘医术高明’,不如由妾身来替三娘子看诊?” 章节目录 第56章:龙裔 谁都知道周令闻是进宫奉圣的,她若是有了孩子,这个孩子就必然是圣上的。 要知道圣上还在孝期,勾引圣上孝期淫乐,这可不是什么小的罪名,就是周珐怕是都得辞官谢罪。这还是看在是三朝元老的份上,至于周书湛,一个教女不严的罪名就足够他受的了。 张夫人怎么能不把握住这个机会呢?眼下宦官式微,她若是能立下一功,他们的境况也会好些。 那小姑娘的模样她可是瞧见了,小产,十有八九是真的。 周夫人笑意一滞,“小小晚辈,怎么好劳动张夫人,不如这样,民间郎中靠不住。劳烦王妃去宫中请太医来看看。” 太医院的太医自有分寸,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诶——何必这么麻烦。”康王妃刚要点头,就被周夫人打断,张夫人慢慢走近,她看着周夫人,“看三娘子这脸色苍白的模样,别是真病了?看病哪里能耽搁?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可怎么好?三娘子可是太后看重的人,不可轻慢。周夫人别一片好心还得了个苛待庶女的名头。” 她刚要伸手去搭周令闻的脉,周夫人就伸手阻拦,“不必了,既是为了三娘着想,那就更不好劳驾夫人了。” “有什么劳驾不劳驾的。周夫人可别小看妾身,我家的女孩儿平日里有什么头疼脑热,碍着男女大防,都是不大请大夫的呢。妾身不才,大小病也能治一些,若是妾身看不出来,再请太医也不迟。”说完,她就拨开了周夫人的手,强硬的拽出周令闻的手臂搭脉。 周夫人还要阻拦,就被张夫人的嬷嬷拦住。 “张氏,你最好慎言。”周夫人低声威胁道。 张夫人浑然不惧,满朝文武,最不怕得罪的就是圣上,只要能扳倒周氏,管中尉记下他们这一大功,还愁没有飞黄腾达的时候吗。 张夫人诊完脉之后,便做出一副惊慌模样,“竟然真是有孕,。” 她这话一说完,周夫人当机立断,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周令闻一个耳光,“逆女,你这是怀了谁的孽种?” 周令闻捂着脸,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夫人。 周夫人看着周令闻,又是心疼又是愤怒:“是不是当初的那个书生?你父亲明明已经答应了,说等到他高中之后,便为你们主婚,你竟然还无媒苟合,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你可知,全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这叫你姐姐妹妹还怎么做人?” 本朝男女大防不严,订婚男女时有私会,有些大胆的甚至还会做些逾矩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大事,家中长辈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看破不点破而已。 周夫人这番话其实没有几个人会信,毕竟谁都知道周令闻是要给圣上做妃子的。但是周夫人若是用这番说辞,也不会有人选择去挑破,毕竟,谁会愿意上赶着得罪周氏和圣上呢? “周夫人下手可轻些,未必是孽种。不过啊,周夫人刚才有一句话还真没说错,这大夫的确学艺不精……”张夫人故作亲昵的扶起了周令闻。 周夫人闻言疑惑,心中忽而升起一抹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只见张夫人微微一笑,“并没有小产,只是有小产的征兆罢了,若是好好将养,还是能保全的。” 完了,全完了。 周夫人如是想着,要是这个孩子没了,那还好。她还可以胡说是周令闻和哪个书生的孩子,左右到时候换个女儿送进宫,将周令闻嫁给一个书生就是了。 纵然周令闻小产,可是本朝二嫁的女子极多,又有周氏压着,料想那书生不敢说什么? 可是现在周令闻的孩子还在,宗正寺那边就过不去。 谁都知道周令闻进宫是干什么的,宗正寺的人不会坐看她混淆皇室血脉。他们一定会把这件事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到时候就完了,不仅是周令闻,周家都得完。就连周珐,也会受到此事的波及。 “三娘子,你说,你这个孩子是谁的?”张夫人似乎是忘记了周夫人放才说的什么书生之类的话,她笑着看周令闻。 又用只有她和周令闻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宗正寺一定会查这件事,你要是顺着你嫡母的话来说,到时候就是你蓄意混淆皇室血脉。勾引圣上已是大罪,蓄意混淆皇室血脉,那可是有窃夺皇位,密谋造反之嫌啊。 当然了,要是你现在说出来,或许圣上愿意保住你呢。毕竟你可是怀着他唯一的孩子啊。” 周令闻脸色一白,她知道,这只是张夫人为了让她承认这个孩子是圣上的哄骗之语。如果她这个时候瞒下来了,周氏未必不会有其他的办法解决。 但是她到底不过十六七岁,心中还是忍不住害怕。而且,有别的办法解决,会是什么办法? 想到这里,她惊慌失措抬头的看着自己的嫡母。 嫡母站在一旁看着她,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目光却是十分的阴冷。 周令闻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二姐,周家二娘子,嫡母的长女——周令仪。 令仪当年,因为不愿意服从家族安排,同情人私奔而出,被抓回来之后,落得个杖毙的下场。 若是她所记不错,杖毙的主意,还是嫡母亲自提出,当时她与令望一直苦苦哀求,嫡母却还是狠心下令,当着他们所有姐妹的面打死了令仪。 她记得特别清楚,那一日,整个庭院血气弥漫。嫡母冷漠而又严肃的向她们展示违背家族的下场。自此之后,令望便一心向佛,少问世事。 周氏这样的大家族,人性最为淡漠,令仪是嫡母亲生女儿尚且如此。何况她一个庶出? 她若是真认下了是书生的孩子。等回了周家,周氏有无数不为人知的法子能够无声无息的了解她。而到那个时候,宗正寺自然不必再冒着得罪圣上的风险来查这些事情。 因为不管是龙种也好,孽种也罢,都已经下了黄泉。 不行,她不能认下,绝对不能认下,周令闻死死的攥着被褥,看着张夫人得意而又带着诱哄的目光,周夫人阴冷而又锐利的目光,还有令望淡漠而又无波的目光,她落下泪来,用尽气力般的说道:“是圣上,这个孩子是圣上的孩子!” 章节目录 第57章:走私 其实周令闻并没有怀孕,周令闻每次同元嘉帝行完房事,周太后都会给她喂下避子汤,就是为了防止周令闻怀孕。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诊断,那是因为在周令闻出宫之后,盈笑便与念昔联手,给周令闻下了假孕的药。 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出。 “周氏是外戚,更是世家,世家子女皆以家族为重,最后还真没想到周三娘子会那么顺利的说出一切。” “只要没有牵涉到自己的性命,一切都可以以家族为重,哪怕是牺牲前途。可是一旦牵扯到了自己的性命,那就要考量值不值了。” 世家那样的地方,只要一旦阻挠了家族的发展,无论你是男是女,是嫡是庶,最后的结果只有一死,面对死亡的威胁,自然要多思量一番。 “统领是觉得,周氏真的会杀了周令闻?” “若是别的家族,或许会用别的方法,可那是周氏,什么方法能比人死了来的一劳永逸?”李盛袭垂了垂眼眸,那是一切以家族为重的世家。他们很护短,因为一荣俱荣;同样的,他们也可以将血脉亲情看的很淡很凉薄,因为一损俱损。这就是世家能够绵延百年的原因。 南晋经过宏兴帝的打压,世家败落,盈笑等人或许不清楚世家,但是李盛袭却很清楚。 因为她曾嫁到世家,她已故的丈夫,就是世家的宗子,她曾为世家宗妇,最清楚外表光风下的世家里面是什么模样。 她记得很清楚的一次,似乎是她前夫的亲弟弟,因为辱没了世家门楣,暗地里说杀就杀了,就连贵为公主的她出来求情也没有用。 自然了,覆巢之下无完卵,周令闻无不无辜都不重要,若是周家倾覆,周令闻不可能独善其身。 她如今说出事实,不过是因为元嘉帝无子,她又“怀孕”,元嘉帝出于此,或许会愿意保全她。 盈笑不由得唏嘘,正想再说两句的时候,留今就破门而入,“三娘,不好了,吴旸出事了。” 李盛袭拧眉,很快,两人就跟着留今去了另一间屋子。甫一进门,还没见到人,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李盛袭越过人群而去,只见吴旸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他浑身是伤,满是血迹,若不是那双眼睛还睁着,李盛袭几乎要以为他是个死人。 “笑娘。”李盛袭看了一眼曲盈笑,盈笑了然,连忙去帮着诊治。 “三娘……”吴旸低低的唤着,似乎是想要同李盛袭说些什么。 李盛袭皱着眉头,“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也不迟,先好好诊治,身体最重要。” “宁如……”吴旸只说了两个字,就被李盛袭一眼扫过去。 李盛袭见他这副模样,只得许诺道:“我会一直在旁边看着,等到你能完整说出一句话之后,你再同我说,在此之前,我不会走。” 吴旸这才放心,只是说放心也没有完全放心,在盈笑同他诊治之时,他一双眼珠子几乎是黏在了李盛袭身上,生怕李盛袭走开。 李盛袭看了看留今,低声问道:“他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是他找过来的,还是你们发现他的,跟他一起去南边的人呢?” “是吴中尉自己找过来的。”至于其他的话,留今一概不知。但是看这个架势,只怕情况不妙。 跟去西南的那些人,最好是被吴旸派去做别的了,否则,吴旸这般而归,能是什么好的情况。 可是,吴旸去的是黎江南岸,那是南晋的地盘,自家国内,内卫的身份足够震慑一方,什么人敢对吴旸下手? 吴旸的伤势很重,处理下来废了好一番的功夫。几乎过了一个时辰,盈笑等人才处理好。 李盛袭端过药碗,坐在床边,“先喝药吧。” “不行——”吴旸奋力拽着李盛袭的袖子,“你先……” 吴旸的话还没说完,李盛袭就喂了一勺药过去,药是早就备好的,李盛袭此前也试过,温度正好,不会烫到吴旸。不等吴旸拒绝,她直将一碗药喂下去了才准吴旸说话。 “你说吧。”李盛袭放下药碗。 吴旸愤愤的瞪了一眼李盛袭,想到要紧事,勉强忍住怒骂的欲望,“除了统领,我只信你一人,叫他们退下。” 李盛袭皱眉,其实这间屋子内如今只有三人,她、盈笑以及留今。吴旸这么说,是在怀疑谁? 不过她还是如了吴旸的愿,李盛袭摆了摆手,留今和盈笑都退了下去。 “什么事情?你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同你一起去南边的人呢?”李盛袭追问说道。 吴旸闭了闭眼,喑哑的声音中夹杂着痛苦,“都死了,只有我活着。” 李盛袭不可置信,跟着吴旸去南边的人虽然只有几个,但是内卫所出无一不是精锐,怎么可能都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李盛袭几乎是咬牙切齿。 吴旸嘴唇嗫嚅,素来桀骜难驯的他眼中闪烁着几分泪意,“按照统领的吩咐结束之后,我和他们,本来打算北返望京,但是渡河途中,我发现了一艘商船,我见那艘商船古怪,便带心腹到那商船上查探,谁知被人察觉。商船主人身边的高手极多,而且他们配备的兵器中,有不少弩箭。兄弟们全死了,我是拼死跳船,千里逃难才回来的。” 内卫行监察指责,黎江船支有古怪,他去查探,那是份内之事。 “弩箭?”李盛袭哀痛的面容上带着不可置信,无论是南晋也好,北齐也罢,弩箭唯有军方可用,区区商船,有什么资格用弩箭? “商船何故古怪?是走私吗?若是走私,走私的是什么,兵器吗?快些说清楚。”兹事体大,李盛袭一时间顾及不得吴旸的伤势。 吴旸艰难的说道:“的确是走私兵器,但是,是从北齐买兵器。” 李盛袭脸色一僵,手不由得攥住被子,若是售卖兵器至北齐,那她还可以确定是南晋军方在做这笔生意,那也好查,毕竟南晋军方的势力清楚明了。 可要是从北齐买兵器,那就是北齐军方售卖。那可是北齐军方,她的手很难才能伸进去。 “到底,是什么这么大胆,居然敢购置兵器。”购买兵器做什么?当然是养私兵,窃皇位!她如何会放过这种人? 章节目录 第58章:坦诚 吴旸看着李盛袭,“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曲知离。” 李盛袭一滞,曲知离,她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快有六七年了吧? 她一瞬间明白了吴旸为什么只和她说这件事。并不是如他所说他只信任“宁如霜”。他单独留下她,一是因为这件事情兹事体大,不宜让过多的人知道,其二,则是因为曲盈笑是曲知离的亲妹妹。 盈笑是孤儿,被皇室选定之后培养成了皇家内卫。 曲知离却是南晋富商,若不是李盛袭,二人几乎没有交流。 曲知离曾同穆家有过生意来往,故而结识了当初年仅十五岁的李盛袭。 当初她为了扳倒穆家,可谓费尽心思,她当年废了好大的功夫,才说动了曲知离,让曲知离帮她一起扳倒穆氏。 后来,她才查到曲知离与盈笑的兄妹关系,她将此事告知盈笑,本想放盈笑出内卫,不成想盈笑并相认之意,选择了留在内卫,这才作罢。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曲知离?”李盛袭深吸了一口气,从十四岁那一年起,她就可以做到很好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曲知离曾为长公主面首,我在长公主府上时,曾见过他一面,印象深刻,那夜在船上,我曾见一个背影,与曲知离极像。而且曲知离常在黎江两岸跑商,那段时间,他也的确是去了北齐跑商,算算时间,那一夜,也合该是他返回南晋的日子。”吴旸见李盛袭神色未明,又连忙说道:“或许我这只是猜测,但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容不下分毫万一。” 李盛袭揉了揉头,就听吴旸继续说道:“不过依我看,不会是长公主?不然的话,我根本跑不了。” 毕竟徐焕之就守在那边,要是徐焕之对他出手,他根本跑不了。况且,若真是长公主,他只怕刚才就死了。要知道顾留今与顾念昔姐妹,可都是长公主宫女出身。要是是长公主的话,顾留今刚才无声无息要了他的命,更本无人能察觉。 还有,若是长公主有窃夺谋逆之心,根本不需要豢养私兵。只要她一声令下,徐焕之和穆璟必定响应而起,这里就有二十万人马。 李盛袭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这个时候吴旸居然没有怀疑自己,她吸了口气,“我会将此事报告给统领,你好好休息。” 她在前方斗得厉害,没成想自家后院起火。而这把火,居然还很有可能是曲知离放出。 曲知离,不仅是盈笑的兄长。其实吴旸方才说的不对,曲知离并不是她的面首,只是在联合曲知离对付穆家的时候,曲知离曾今向她学琴。 曲知离,是第一个让她动心的人。穆氏倒台之后,她曾暗示过曲知离,不过曲知离拒绝了她。那一曲《离惜》,便是曲知离学琴之事,二人一同所谱。 十六岁那年,曲知离拒绝她之后,他们就再没见过,也再没人同她提起过曲知离。 她走到门口,微微闭眼,看着门外庭院中的两人,有一瞬间的犹豫。 吴旸说的没有错,兹事体大,这件事情很有可能牵扯到曲知离,届时盈笑必然瓜田李下,可是欺瞒不是她的作风。 而且纵然盈笑与曲知离是兄妹,两人却从未相认,她揉了揉头,看了看二人,“随我来吧。” 李盛袭将吴旸所说之事告知二人。 盈笑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她连忙说道:“此事属下当真不知。” “三娘……您知道盈笑为人的。”留今也劝说道。 “我相信你,所以我坦诚相告。只是兹事体大,你亦有瓜田李下之嫌,不可轻视。”李盛袭看着盈笑,她会因为此事限制住盈笑的一切活动,但是她选择坦诚相告,是不希望她与盈笑生出嫌隙。 盈笑有一瞬间默然,随后点了点头,“属下明白。属下回去之后,便暂关医馆,亲去密室。” 所谓密室,其实就是一间四面无光,只能从外面打开的屋子。 “医馆不必关,我可替你行事。同样的,也是为了盘查。”盈笑开设的医馆接触的三教九流最多。她是起一个情报汇集与命令传达的作用,李盛袭暂时接替盈笑的职位,一是为了继续中转消息,其二,是为了查盈笑是否利用职位之便与旁人传达消息。 李盛袭这一点没有瞒盈笑,事情太大,她不得不防。再者,就算不是盈笑,未必就不会是旁人。 盈笑苦笑点了点头,她对李盛袭这个做法没有异议。 “那这件事情,三娘打算怎么处理?”留今皱眉,担忧问道。 他们在北齐军方中没有什么眼线,南边也不好贸然派人去查探了。毕竟那人既然敢做这样的生意,黎江北岸沿线的官员一定与之有勾结,不是他们所敌。 “北齐查不了,南晋我还查不了吗?”李盛袭冷眼,她看了看留今,“你修书给徐焕之,让他在南岸沿线戒严,查探各个商船。而我亲自修书一封给阿兄,汇报此事。” 几人点头,正要去做,盈笑忽而开口说道:“三娘,请你一定要信我。” 李盛袭一怔。 “如果真是曲知离,此事也从来与我无关,若是他真的投敌叛国,或是有窃夺皇位之心,我必定亲自杀他。”盈笑坚定的说道。 “我知道,但是没有必要。你不必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你的忠心。”李盛袭淡笑。 盈笑的心思,她从来就知道。 对于抛弃自己的父母,盈笑从来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对于那个没有半分情分的兄长,就更是如此了。她在知道曲知离是她兄长之后,都几乎没有同曲知离有什么交集。 唯一的一次,好像也是因为曲知离拒绝李盛袭的那一次,她曾跑去质问。除此之外,再无交集。 但即使是这样,李盛袭还是不想让盈笑去杀曲知离。如果曲知离真的意图不轨,自有千千万万志士仁人去杀,没有必要刻意让盈笑去杀。 章节目录 第59章:致歉 与南晋的暗潮涌动不同,北齐的波涛早已翻到了明面上来。 宗正寺的人动作很快,吴王一系的人三天之内就查的清清楚楚——周令闻的孩子,的确是元嘉帝的。 管党的人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当即就让御史在朝堂上上疏,攻讦周氏,首当其冲的就是周书湛。 但是这件事情,难堪的又何止是周书湛。最难堪的还是元嘉帝,前段时间的春风得意一扫而空。他一连罢朝好几日,将自己锁在太极宫中,谁也不见。 纵然南晋暗潮涌动,盈笑又去了密室,李盛袭依旧没有放任,她在百姓之中散播此事,一时之间,北齐的舆论几乎都是只指元嘉帝。 要知道,枫山别院的事情才过去几日,圣上守孝的圣旨下了还不到一个月,就又闹出了淫乐之事。 这下子,就算是能够证明皇陵之事是暗探所为又如何?哪个百姓不会觉得这是圣上无德,老天降下天罚? 江沐颐赶到太极宫内的时候,元嘉帝正在一个人大发脾气。太极宫中满室狼藉,甚至还有一股酒气。 元嘉帝看着江沐颐,忽而怒道:“是谁?是谁放皇后进来的?朕不是说了,不许放任何人进来吗?你们还把朕这个天子放在眼里吗?干脆这个皇位给你们坐算了!” 这话就是诛心了。 江沐颐连忙跪下,神态言语恭顺,却未见谦卑,“臣妾惶恐,还请圣上息怒!” “惶恐?息怒?旁人也就罢了,你为什么也要来逼朕?”元嘉帝一把拉起江沐颐。 此事日渐发酵,民间流言甚嚣尘上,朝中人人言指周氏,但是还不是冲着他来的。 孟颂延甚至公然提议让他下罪己诏,什么罪己诏,他才登基四个月,下了罪己诏,他还怎么当这个皇帝。他这个皇位还坐得稳吗? 他们可还想过他是一个皇帝。被朝臣逼迫,他算什么皇帝。 “臣妾绝无此心,不只是臣妾,朝中大臣无不是忠君体国,亦无此心啊,圣上。”江沐颐抬头,真挚而又诚恳的说道。 “无此心?你可知孟颂延说什么了?他要朕下罪己诏!朕是天子,不过是宠幸一个女子,如何就到要下罪己诏的时候了?不如这皇位让你们当算了,朕尚不如当初在外当一个藩王。”元嘉帝怒骂,说完,就将江沐颐重重推开。 江沐颐连忙扶柱,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忍着疼痛,“太傅一心为国,圣上万不可说此诛心之言,伤了太傅之心啊。” 她一把跪在元嘉帝跟前,说道:“圣上此前边已下令要替先帝守孝,如今闹出周氏一事,圣上若是放任不管,任其自流,百姓们将如何看待圣上?妾自王府起,便伴圣上左右,最知圣上,又岂会害圣上。 圣上有志要做千古明君,又岂能只计眼前。罪己诏又如何?汉武唐宗,谁不是一代圣君、千古一帝,不都曾下罪己诏?人生于世,便会有过错,只要能更改,便是大善。如今下罪己诏算什么?只要圣上来日勤勉,未尝不能开创盛世,百年之后,青史之上。又有谁会在意圣上曾下罪己诏?他们只会念记圣上的功绩。至于小错,也不过是瑕不掩瑜。” 元嘉帝一愣。 江沐颐见他有所松动,心中松了口气,她连忙站了起来,走到元嘉帝身侧,她拿出一块庚帖,话中的自称已从“臣妾”变为了在王府之时常用的“妾”,“妾十五岁嫁与圣上,本想做一个温柔懂事的王妃,却不料圣上有登临大宝之日。骤闻此事,妾惊喜之余,更是惶恐。只想不行差踏错,浑然忘却了圣上如今已不再是封地藩王,而是当朝圣人,北齐天子。连日以来,失了本心,实乃妾之罪过。” 皇后,这是在道歉。元嘉帝看着那张庚贴,又听她提起潜邸之事,如今皇后又向他道歉,他不由得心软许多。 江沐颐心中松了口气,她这话倒也不全假,至少她有时候真的忽略了元嘉帝已成皇帝的事实。她没有变,而元嘉帝已经变了。 人一旦站到皇帝的位置,就自然而然的觉得自己应该拥有许多权力,却不会那么快意识到皇帝身上还有重重枷锁。 若是没有绝对的实力,还妄图冲破枷锁,那自然会屡屡碰壁,久而久之,就容易变得暴戾。 元嘉帝已经变了,她就不能不变。她必须要“顺着他”,至少在明面上都要顺从。想要他做什么,她就必须阿谀一番。 元嘉帝耳根子软,自诩深情却又最为薄情,好面子,会自我感动。只有顺着他,才能让他把事情办下去。而且,最好不要“让”他去做什么,而是要诱导他,让他主动心甘情愿的去做什么。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江沐颐几乎是绝望的。 但是她还是要这么去做。因为只有她能够来“阿谀进谏”。孟太傅孤高雅量,做不了“谄媚于上”之臣。管党周党倒是可以,但是他们不仅是真正的媚臣,更是奸臣、佞臣。 “妾知圣上心怀大志,如蒙圣上不弃,妾愿陪圣上走这一条路。一如当初成婚之日,在青庐中的许诺……” “生死不弃。”元嘉帝不由得接话。 江沐颐感动的点了点头,“圣上生死不弃,妾自风雨相随。” 她郑重的将庚贴放在天子御案之前,又摘下自己的首饰钗环,跪在地上,“夫妻一体,自当风雨同舟。圣上下罪己诏,妾也会下诏自陈罪过。妾愿脱簪待罪,徒步至宗庙,向祖宗请罪。而后,妾与圣上,再重新来过。” 这件事情本与皇后无关,她本可以坐视不理,也无人能会指责她一句,毕竟是元嘉帝与周氏女私通,皇后被蒙在鼓中,如何能知? 元嘉帝心中感动,连忙扶起皇后,此刻那张脸上已经不见怒色,“既是生死不弃,风雨同舟,又岂能皇后一人去宗庙,朕当与皇后同行,你我一同徒步去宗庙请罪。” 要的就是这个。 江沐颐面露感动,似是情不自禁一般的抱住了元嘉帝。 章节目录 第60章:罪己 第二日一早,元嘉帝就宛如想通了一般,在朝堂上下了罪己诏,并且还下令同皇后徒步去宗庙请罪。 朝野哗然,孟太傅在惊讶之余又不由得有几分欣慰。而管党则是非常的高兴。 毕竟连圣上都如此,那么周氏该如何谢罪呢? 饶是周氏再如何不愿意,其结果都难以改变。周珐自觉无颜立足朝堂,自请致仕。而周书湛教女不严,连降三级,出京为官。皇太后亦是自请于皇寺祈福,算是半个出家之人。 无人能想到,周氏这样一个庞大的家族,暂退朝堂会以一种这样的方式。 这是先帝二十年以及今上搭上自己名声的结果。 置于周令闻,孝期勾引圣上固然有罪,但是毕竟身怀皇嗣,元嘉帝在皇后的劝说下,还是给了个昭仪的位分,比之前元嘉帝许诺的贵妃低了一级而已。 西戎人通商不成,也将要返回西戎,同样要走的,自然还有顾凌虚。 不过再次之前,他还要先做两件事,一是为秦轻鸿脱籍,二是将妙端送回了明月庵。 一切如秦轻鸿所料,比起远走西昌,远离望京是非,妙端还是更想待在庵堂之中。 顾凌虚也守诺,没有将妙端的身份告知她。 妙端看着顾凌虚,乖巧的行了礼。 “你可想好了,真要在明月庵中一生吗?若你现在反悔,还可还俗。或是你不还俗,随我去西昌也是一样的,那里虽不比京中富贵,但是到底安稳。”顾凌虚最后一遍向妙端确认。 “多谢襄成侯好意了,不过我在明月庵中长大,这里便是我家。并不想去旁的地方。”妙端摇了摇头。 顾凌虚点点头,他想带妙端走,不过是因为望京乱的很,西昌虽然地处边境,但是却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勋贵关系。但是他答应了秦轻鸿,加之妙端自己也想留在这里,他也不好强求。 毕竟他是来帮妙端的,但是妙端不是他的。 “其实我一直想问您,襄成侯您为什么会来救我呢?是因为秦娘子吗?”无缘无故的,襄成侯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她被另一伙人拐走的时候,住的地方就是秦轻鸿的归竹苑。原本以为秦轻鸿和拐走她的那一伙人是一起的。但是后来又听说了顾凌虚为秦轻鸿脱籍的事情,才改变了想法。 她在襄成侯府上待的时候还算是自由,除了襄成侯的主屋外,只有一间屋子不许她去。 她虽然没有进去过那一间屋子,但是她好几次从那屋外经过,曾听到女子曼妙的歌声和悠扬的琴音。 想来,就是那位名震望京的花魁娘子。 虽说她并不知道自己同那位秦娘子有什么关系,但是若不是秦娘子,又能是什么呢? “因为……你父亲,我阿耶同你父亲有旧,念在往日情分,便将你救了出来,本想将你带去西昌,不过你既然执意入佛门,我也不拦你。”顾凌虚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他避重就轻,并没有回答是否与秦轻鸿有关,他看着掀开了一角帘的马车,不由得轻嗤。 想送都不敢送,还非得这样偷偷摸摸的看着。 “我的父亲?”妙端皱了皱眉,她五岁就来到明月庵,对于自己的父母根本没有半分印象,她微微一笑,“不管怎么样,还是多谢襄成侯了。” “你不好奇你的父亲是谁吗?”顾凌虚原本还以为妙端会多问一句。 “如今贫尼已是方外之人,自是无牵无挂。”妙端笑的单纯天真。 父母既然没有出现在跟前,必然有什么缘由。若是父母已经不在世,那就没什么好问的。 若是父母还在世,她如今所做的事情就很有可能牵连到自己的父母,既如此,哪有有什么要问的呢? 而且,顾凌虚没有否定她的话,那就说明,秦轻鸿确实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但是一连多日,秦轻鸿都没有来见过自己一面,必然是有她不愿言说的隐情。她又何必苦苦追问。 亲人也好,故人也罢,互相惦念,对方有难的时候帮一把就好了,何必自以为是的去强人所难,这不是徒增烦恼吗? 顾凌虚不由得一笑,不愧是亲姐妹,纵然因为经历不同,一个变得颓丧世故,一个明媚天真,但是骨子里的通透倒是一脉相承。 顾凌虚有一些遗憾的看着远方的马车,只是可惜,没能让他们姐妹相认。 “既然如此,那你好自珍重。” “多谢。”说完,小尼姑就一个人朝着明月庵中走去。 顾凌虚却没有急着上车,他抱胸站在马车边上,看着帘子下那张艳丽至极的脸庞,轻声问道:“当真不去看看?都送到这里了,好歹下去一趟。” “我这样的人,进去不合适?”妓女入佛门,说来也可笑。 “我佛慈悲,海纳百川。下来吧,就当是去庙里拜一拜,又不是刻意去见妙端。”顾凌虚仰头。 秦轻鸿轻笑,“你为我脱籍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大理寺和康王府向你要人你也不放。若不是因为你在此之前辨认出了康王的尸体上的伤是西戎人所为,康王妃只怕要去御前要你的状了。你还嫌事情不够大?如今我从你马车下来去拜佛,只怕你走之前都别想安生了。” 顾凌虚前段时间帮她脱的籍,可谓是闹得沸沸扬扬,虽说康王之死的缘故已经找到了,但是没有丝毫证据可以证明她与此事无关。大理寺和康王府轮番上门要人,可这个人倒是好,装傻充愣愣说自己不在他府上。 无凭无据的,大理寺和康王府也不敢冲上襄成侯府来拿人。明月庵规模不小,时有达官贵人,她声名在外,认得她的人也不少。她要是下去走一圈又回到他府上,这不是白白授人以柄? “那又如何?反正我马上就要回西昌了,他们不会真的对我怎么样?倒是你,再不多看看,可能就再也看不到了?再说了,你今日又不曾盛装打扮,只是寻常服饰,这明月庵中又多是女眷的,没人认得你的。而且,你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还不能出来行动了?” 章节目录 第61章:猜测 顾凌虚不以为意,别说如今秦轻鸿脱籍,已是良人,就算秦轻鸿依旧身在贱籍,那也是能出来的。 康王的事情只要没有证据,就不能证明秦轻鸿与之有关,官府也好,康王妃也罢,凭什么拿人? 再说了,别以为他不知道,他要是真的放了人出去。康王妃为了泄愤都不会给秦轻鸿什么好果子吃。他才不交出去。 如今周氏元气大伤,宦官也不过是相较而言得意,谁敢为了这么点小事来找上他。 秦轻鸿轻轻挑眉,端的妩媚,她笑了笑,一把甩下了帘子,直接打在了顾凌虚的脸上。 顾凌虚:“……” 他是不是对她太好了些? 秦轻鸿今日穿的是男装,不过她容色艳丽,哪怕如此,依旧掩盖不住女儿身的事实。 当下女子多有男装出行,并没有人会觉得奇怪。秦轻鸿下了马车,顾凌虚见此,同她一道进了明月庵。 时近五月,明月庵中百花齐放,正是最好的时节。 秦轻鸿与顾凌虚悄无声息的跟着妙端,秦轻鸿远远的看着妙端同静玄相见的样子,她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 这样的笑容,极少从秦轻鸿的脸上见到。秦轻鸿平日里的笑都是张扬妖娆,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 而如今的笑容,则是娴静安恬,岁月静好。她看着妙端,仿佛想起了从前的美好时光。 其实她之所以那么执拗的救妙端,除却所谓的姐妹之情,还有一个缘故,那就是单纯明媚的妙端身上,寄托着她这一生所有美好的时光——那是她十岁之前,家中还不曾败落的时候。 顾凌虚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人,生的真的很好看,纵然他见的女人不多,但是秦轻鸿是他平生所见中最美丽的。只是这份美丽总是带着颓唐之气,这一点让他非常不舒服。 看了许久,秦轻鸿才恋恋不舍的同顾凌虚离去,不成想刚一转出去,就遇到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杏色罗裙,由丫鬟搀扶而下,如她身上绣的白山茶一般娴静出尘。 这是周家四娘子,周昭仪嫡妹——周令望。 周珐致仕,周书湛贬官出京,都丝毫不曾影响到周令望,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见过襄成侯。”周令望行了行礼。 顾凌虚不认识周令望,但是他却认识周氏的车驾,料想这是周家的某位千金,他点了点头。 他也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诚然他入京之后周家朝他递过橄榄枝,但是这也要看他愿不愿意才对啊。周家想和他结亲,他却没什么意思。倒不是因为他厌恶周氏的女郎,而是因为他厌恶周氏。 人人皆知他因为父亲的缘故,厌恶管党至极。 但若是抛开父亲的缘故,平心而论,周氏难道又比管氏好到哪里去吗?他父亲是被管党所害。与他父亲齐名的那一位袁将军,难道不就是被周氏所害吗? 周令望缓缓起身,目光在秦轻鸿面上划过时,素来平静淡漠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惊艳,不过很快就归于平静。 她由着丫鬟搀扶进了明月庵,仿佛完全不记得家中有意让她与顾凌虚联姻之事。 上完香之后,周令望回到厢房,看着打探消息回来的红豆,漫不经心的问道:“襄成侯与秦氏来明月庵中做什么?” 总不能只是约游。 “据说是襄成侯送了个尼姑回来。”红豆说到这里,又忍不住不满的说道:“这襄成侯还真是艳福不浅,绝色花魁也就罢了,没想到佛门清静之地还有貌美女尼做相好。” 周令望抬了抬眼。 “奴婢知错。”红豆连忙说道。 “我不喜欢别人嚼舌根。”周令望轻轻擦拭着手中的佛珠。 “奴婢只是替娘子委屈。”红豆辩驳道,她不满道:“如今周氏不过稍稍落魄,那轻狂人便这般作践娘子。” 拒婚也就算了,还公然与妓女同游。 “周氏显赫之时,襄成侯不曾攀附,周氏落魄后,襄成侯亦不落井下石。如何轻狂了?”不是谁都觉着同周氏接亲是上天恩赐,周氏也不过只是周氏而已,凭什么觉得世人都应当攀附? “可他居然与妓女同游。” “秦娘子如今已是良人。” “有何分别?”红豆辩驳。 “你若再这样,便不必近身侍奉我了。”她不喜欢自己身边的丫鬟倚仗周氏看不起他人。 周氏,从来没有资格看不起任何人。良人也好,贱籍也罢,周氏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他们?多良人因周氏私欲沦落贱籍?周氏最没有资格看不起他们。 “奴婢知错。”红豆噤声。 周令望揉了揉头,“送的哪个女尼?” “似乎是妙端,就是静玄师太前些日子失踪的那个徒弟。”红豆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周令望真的将她送走。 周令闻闻言秀眉拧起,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妙端、顾凌虚、秦轻鸿。妙端与秦轻鸿是姐妹。 近来种种,皇陵也好,令闻也罢,一切开端都是因为枫山别院之事。而枫山别院的开端,便是因为她当初听到了秦轻鸿与静玄师太的争吵。 就是因为她听到了那次争吵,她将一切告诉了父亲,才有了后来的种种,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而她为什么会遇见秦轻鸿与静玄师太的争吵,似乎是因为垂丝绣坊的顾念昔。 顾念昔,周令望呢喃着这个名字。周氏对于送令闻入宫的事情隐瞒的很好,外面就算知道太后选定了令闻,但是知道令闻入宫的人却不多。 顾念昔,似乎就在这不多之中——毕竟在此之前周氏曾经在垂丝绣坊定制了许多衣服,其中以令闻的最为精致美丽,若是有心,不难猜出周氏的动作与打算。 而且,垂丝绣坊时常做周氏女眷的生意,他们同周家女眷身边的仆妇打交道的最多,他们最有可能从周氏口中套话。她还见过一次顾氏套话,当时她还以为是自己多想,如今想来,或许是有意为之。 还有康王,当初康王被匪所劫,但是那匪一开始,可是冲着垂丝绣坊的当家人顾娘子去的,只是顾娘子“侥幸”避过去罢了。 她有几分怔然,她只听父亲提过几句,说皇陵之事乃是有人在幕后布局,推波助澜。 章节目录 第62章:惊马 但是若推波助澜从这个时候开始,那未免太过可怕。要知道,这每一步的推波助澜,都是直指朝中天子声名,同党争不同。 但是,这一切只是她的直觉和猜测,并没有任何的证据。 她垂了垂眼眸,握住了手心的佛珠。若一切都是算计,那么自诩世家的周氏也不过是他人手中的棋子罢了。 周令望深吸一口气,“回府吧。下次再来。” 无论这算计是针对国朝,还是针对周氏,她都不能坐视不理。纵然,她并不想理。 盯上垂丝绣坊的不仅有周氏,还有容治。这些日子他休养生息,淡于人前,就是一直在查李盛袭。 垂丝绣坊,赵长同,吴旸,种种抽丝剥茧下来,他逐渐锁定了一个人——梁音。 吴旸入京之后其实去了不少地方,或许是因为生意往来,又或许是因为其他,总之,他见过梁音。而赵长同自不多说。垂丝绣坊的顾娘子也是常上清泉山庄的门。而且,值得注意的是,枫山别院的事情发生之前,垂丝绣坊的顾娘子去过清泉山庄。 同样的,那日他在明月庵下山路上的竹舍中遇到一次梁音之后,当天晚上,就有人闯到他的屋子,将他引导平康坊。 这一桩桩、一件件,让他不得不对梁音起疑心。 这或许只是他的猜测,但是他还是想要查证一番。 元嘉帝的做法是李盛袭不曾想到的。 留今有着几许忧虑,但是李盛袭却毫不在意,她看着手中的册子,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周氏那边因为妙端的事情盯上了垂丝绣坊,你通知念昔,最近不要轻举妄动。” 留今点了点头,有些欲言又止。 “嗯?”李盛袭看了一眼留今,“怎么了?” 如今盈笑避嫌,吴旸重伤,念昔又被掣肘,她也很忙,还有南晋那边也不能松懈。除了写信给阿兄和徐焕之外,她还修书给了南晋的暗探,提醒他们仔细盯着。 如今她在外忙碌了一整天,正是偏外头还下着雨,马车在山路上寸步难行。 “娘子当真不担心吗?”留今忧虑。 “担心什么?”李盛袭轻笑。 “虽说元嘉帝罪己诏已下,可是他却也有诚心改过。并且周氏退出朝堂,管党实力大减……” 这分明有中兴之兆。 “元嘉帝是什么秉性,你难道不清楚?”李盛袭靠在马车上,眉眼含笑,“人的性子性子不是一日养成的,无缘无故,很难彻底的改变。我就是要让北齐志士对这个皇帝反复的期望、失望,长此以往,则人心尽处。至于北齐百姓这边,北齐朝中奸佞最盛,如今不过是两党首脑暂退,可是他们的党羽还遍布朝堂。 按理来说,此刻正是清除积弊的好时机。若在此刻株连其党羽,来日开设恩科,则可肃清朝堂。若在此刻将其抄家下狱,则可丰盈国库。可是不行啊。他们缺少一位雷厉风行的人掌权者。” “元嘉帝不是已经下令,早开恩科,择选人才了吗?这个时候,不正是换血的好时候吗?” 李盛袭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朝中开设恩科,需要有人负责。按理来说,北齐仅有的清正官员也足够办好这件事。可是留今,如今已是五月。” 五月? 留今没有完全明白,只见李盛袭掀开一角马车的窗帘,留今顿时了悟。 过后不久,就将会迎来七月八月,北齐虽不如南晋那般河流众多,但是北齐也在黎江沿岸。每每入夏,黎江就容易发大水。 加固河堤需要钱财,而北齐官员腐败已久,他们的河堤几乎是年年决堤,所以年年需要有人去救灾。 若是在这个时候清洗朝堂,人手绝对不够。 “时逢五月,不占天时,庸主登基,未见人和。唯一可以说的,也只有地利了。但是这唯一的优点,他们也利用不上。”李盛袭唏嘘,这是老天爷都不想帮他们,可惜,是苦了百姓。 无论是西戎也好、南晋也罢,比起地利,哪里能比得上北齐,只可惜他们占尽地利却连小小水患都解决不了。南晋河流众多,但是每每大水,从不曾有这般死伤。 “只要管知与周氏的党羽还在,他们就有转土重来的机会,按理来说,就算清理不了外官,也可以处置内宦,你看元嘉帝,他有做什么吗?” 他什么都没做,虽然看似他变得恭谦温和,励精图治,可是本质上,他还是那个宠幸宦官的昏君。 “我原本的意图,是想要让北齐慢慢的,一点一点的烂下去。而如今,我只想快速收尾。一年之内,我要将所有的暗疮挑到明面上来。我要让他们所有人应接不暇。” 其实,将暗疮挑出,只要能够一一解决,北齐就能中兴。可是李盛袭要做的,是一年内挑出所有的弊端,到时候的北齐,只会是顾此失彼,应接不暇。人在逆境的时候容易变得暴躁,而放到元嘉帝身上那就是暴戾。 她就是要让北齐国中百姓,以及那些志士仁人对北齐彻底的失望,只有这样,一年以后兴兵北上,才能势如破竹。 二人正说这话,忽然间整个马车发生了剧烈的晃动,而后整个车身便飞快的狂奔了起来。 留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刚要掀开帘子,就被李盛袭一把拉住。 因为今日大雨,行程不便,李盛袭并没有带很多人出来,外面只有一名身披蓑衣的车夫。 “三娘,现在要怎么做?”那车夫问道。 车夫亦是内卫,想要制住发狂的马本不是难事,但是李盛袭曾经有过吩咐过,在身份没有彻底掩盖之时,不许轻易动武,故而才有了车夫的这一番请示。 “你先下去,就当是不小心摔了下去,而后看一看是不是有人捣鬼。”李盛袭冷静的说道。 不过一辆马车,哪怕前路是山崖,她与留今也能及时跳车。 车夫倒是很听话,装作不慎摔下马车的模样,留今沉了脸,“马是精挑细选过的,马蹄今早出门的时候也检查过,绝对不可能不那么容易受惊,娘子这是怀疑此事有鬼?” 章节目录 第63章:将计 李盛袭点了点头,“慢慢等着,一有不慎,便跳窗而出。现在先按兵不动,我得先知道这是要我命来的还是试探我来的。” 要是要命,那倒是简单,杀掉布局人即可。要是试探,那也简单,沉住气即可。 李盛袭抓着留今,面不改色的坐在一路狂奔的马车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一股巨力,李盛袭与留今只觉得天旋地转,留今几乎是想要夺门而出,却被李盛袭死死制住。 过了好一会儿,马车才彻底的停了下来,李盛袭看了留今一眼,但是留今还是没反应过来,无奈之下她只得先把留今敲晕,而自己则是做出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 车门从外头大开,映入李盛袭眼帘的,是一张玉山上行,光映照人的容颜。 容治看着惊魂未定的梁音与昏迷不醒的留今,不由得皱眉,到底是他们太沉得住气,还是当真无辜,“这位娘子没事吧?” 李盛袭摇了摇头,她强按下惊慌,“多谢……多谢这位郎君。” 容治温和的说道:“受惊的马匹已经被容某制住,娘子不必担忧。” “多谢郎君。”李盛袭感激说道,其实“梁音”见过容治一面,就是上次在明月庵下山路上的竹舍之中,不过两人当时都不曾说几句话,故而这次相见,都不约而同的没有提及此事。 李盛袭目光越过容治,马儿也不知怎的,变得温顺了许多。看来这件事情,多半是容治在其中捣鬼了。 “车夫哪里去了?”李盛袭皱眉,容治给李盛袭让出一条道来。 因为外头下着大雨,李盛袭不便下车,只得在车上四处张望。 “应当是方才摔下去了,人来了。” 容治看向雨中,只见那车夫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他走到马车旁边就向李盛袭搞醉,“娘子,是奴无能,没控制好马。” 李盛袭摇了摇头,“你的腿没事吧?” “娘子放心,就是可能没法子驾车了。”车夫有些艰难的说道。 李盛袭好似有些为难,容治连忙说道:“如蒙娘子不弃,容某可以送娘子一程。” 李盛袭面露迟疑,“怎好劳烦郎君。” 容治摇了摇头,“无碍的,只是这雨天路滑,夜色将深,可能还要叨扰娘子了。” 李盛袭面露薄羞,点了点头,“妾在山中有一处别院,内里有不少厢房,郎君若不嫌弃,可暂居于此。” “多谢娘子了。” “不敢。”李盛袭说完,就关上了门,由着车夫为容治指路。 感受到马车的动静,李盛袭合了合眼眸,她揉着自己的脖颈,脂粉皮囊下,有一排淡淡的牙印,亏的她素日里小心谨慎,不然,谁能想到容治会给她来这一遭?还真是不能小瞧了他,这么快就查到了梁音头上。 既然他要查,那就让他查个够。 她轻轻拍了拍留今,将人拍醒,留今揉着自己的后颈,疑惑的看着李盛袭,若是她所记得不错的话,似乎是统领将她敲晕的。 李盛袭将食指比在自己唇上,示意留今噤声,她则是低声说道:“方才马儿受惊了,你晕了过去,多亏了外面那位郎君制住了。” 说罢,又无声的说了一个“容”字,留今这才明白了过来。 很快就到了清泉山庄,容治被清泉山庄中的下人带着先去沐浴更衣了一番,才得以再见李盛袭。 彼时李盛袭也换好了衣服,正喝着姜汤,见容治来了,也指了指一旁桌上,“妾身让人熬了姜汤,郎君也先喝上一碗,驱驱寒气再说。” “多谢。”容治端过姜汤。 等到两人都喝完了汤,李盛袭才问道:“今日当真是多谢郎君了,还未请教郎君姓名,来日自当亲自登门致谢。” “举手之劳,不足言谢。”容治不以为然。 李盛袭摇头,“滴水之恩,自当泉涌。更何况此事于郎君而言虽是举手之劳,于妾身来说却是救命之恩,岂能不报?” 见她这么说,容治也没说什么,只是说道:“在下容治,不知娘子是……” “容治……容御史?”李盛袭闻言微微皱眉,不过很快就舒展开来。 “娘子认识容某?” 李盛袭摇了摇头,毫不避讳的说道:“说不上认识,只是妾身前夫同管中尉有过往来。妾才有所耳闻。” “前夫?”容治故作不知。 “赵长同。”李盛袭似乎有些黯然。 容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梁三娘子。梁氏船行在黎江沿岸颇有声名,容某闻名已久,失敬了。” “不敢,不过是依托祖宗家业罢了,一介弃妇,哪里当得郎君这话呢?”李盛袭谦和的说道,但是说道这里,原本黯然的神色多了几许自得。 “三娘子谦虚了。”容治垂眸。 李盛袭似乎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欲望,故而说道:“妾已经差人将东厢房收拾了出来,供于郎君居住,若是郎君有什么需要的,便同府中下人说的,凡所能予,必无不从。” “娘子客气了。”容治点了点头。 等到容治走后,李盛袭就回了自己屋子里,留今燃起香来,一边说道:“这人还真是精明,这么快就怀疑到了娘子身上,还无声无息的在马上动了手脚,若不是娘子反应够快,只怕要暴露了。他倒是颇有胆色,明知有可能是虎狼窝也要来探。” 进了清泉山庄,李盛袭要杀一个人,那可就有千百种方法了。再说了,便是不在清泉山庄,李盛袭想要杀容治,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罢了。 “有后招呢?我若是对他动了手,只怕没几日就有官府的人来敲我的门了。”这样的人,以命做局的时候简直是丝毫不怕,“他想查就让他查吧,反正也查不到什么。” 清泉山庄是她常住的地方,但是知道清泉山庄的内卫却不多,也仅有吴旸、盈笑以及留今念昔了。 至于重要的物件,都被是用秘文写的,藏在多间密室之中。放眼整个清泉山庄,密室开关的钥匙,只有她一个人有。一个晚上,找都不一定找得到密室,更何况是从她的手中拿到钥匙。 章节目录 第64章:大雨 “话虽如此,只是这人着实是精明的厉害,不能不防,要像个办法彻底打消他的怀疑才是。”留今劝道。 李盛袭摇了摇头,“这样的人,他一旦产生了怀疑就很难打消。我于他而言是个极为厉害的敌人,就算他翻遍清泉山庄都没有寻到一丝踪迹,他也只会想,会不会是我隐藏的太深。更何况不久之后我就要参与赵长同与羽化丹之事,到时候,他不可能不怀疑我。没有必要去做那么多。再者,只怕他很快就没功夫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 李盛袭说完,就看向窗外的大雨。 不出李盛袭所料,入了夜,容治果然来查探清泉山庄。 他第一来的,就是李盛袭的屋子。 当闻到迷香的那一刻起,李盛袭就知道人来了。 容治慢慢靠近李盛袭,他伸手撩开了李盛袭垂在脖颈处的头发,伸手往她脖颈探去。 光洁如玉,滑腻如脂。容治连忙把手缩了回来,他压下那股不自在的感觉,他又皱起眉头,居然没有一点痕迹。 若这人真是赵妤,不该如此才对,那日他咬的分明很深。 想到这里,他咬咬牙,慢慢蹲下,又将手探上李盛袭的脖颈,似乎是想要擦出些什么来。 若不是怕露馅,李盛袭现在只想掐死容治。一开始还好,也没什么感觉,到后面容治就加大了力。 倒不是说他力气有多大,但是就是有点痒,若不是她定力足,怕早就漏了陷。 偏生容治为了仔细看,又将身体凑近。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弄得李盛袭有些不自在。 不自在的何止是李盛袭,容治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对一个女子。他擦着李盛袭的脖颈,那滑润的触感漾在手心,他只觉得浑身上下仿佛有电流窜过。 偏生他不敢用力,生怕留下什么印子,明日叫人察觉。 可是梁音的皮肤实在是嫩,没几下就出现了红印子。 容治再度缩手,叹了口气,没敢再继续揉李盛袭的脖颈,而是朝李盛袭而后看去,也没有丝毫易容过的痕迹。 纵然如此,他却依旧没有放下心来。 赵妤是南晋暗探,依赵妤的身手,哪怕她不是赤霄,也一定是内卫高层,那一级别的人,易容改装之术已是得心应手,没有破绽也是正常。 容治叹了口气,撩起李盛袭的一缕青丝,而后又在屋内上下摸索。不过令他失望的是,这间屋子里什么古怪的地方都没有。 无论是妆奁也好,暗格也罢,里面放着只是寻常女儿家的物什,仿佛这真的是个寻常女子的房间。 若说有什么奇怪,那或许就是桌上的胭脂水粉,上面有些稀奇古怪的颜色。不过当下女子们的流行妆容之中,似乎就有这些稀奇古怪的颜色,他记不大清楚,也欣赏不太来。 不知道梁音到底是同那些女子一般,爱娇爱俏,还是用这些稀奇古怪的胭脂水粉来易容改妆。 李盛袭确认人走了之后,就睁开了眼睛,不过她却一动未动,容治谨慎,了不得就在她身上做了什么标记。 她只需要保持清醒即可,不必有过多的动作。果不其然,快意五更天的时候,原本离去的容治又折返了回来,他又在李盛袭的床边看了一看,又蹲下去不知道在擦拭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离去。 等人走后,李盛袭就靠近床沿闻了一闻,在床沿附近嗅到一股子淡淡的脂粉味,她不由得轻笑,看来不仅是动了她的头发,这还是在她床边洒了一些铅粉啊。 若是她方才起来了,头发自然能注意到,可是床边的铅粉,却是少不留意就会碰到。就算她自己再撒一些铅粉上去,也很容易被他看出端倪。 李盛袭准备充分,容治查了整整一宿都没有查出些什么来,他本不甘就此离去,却没有久留的理由。 偏偏老天爷似乎是知他所想,送了他一场造化。 “三娘,山下的桥被大雨冲毁了,只怕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山了。”下人匆匆来报。 容治心下一喜,面上却是无比的为难,他有些犹豫的看着李盛袭。 李盛袭压住眼中的惊讶,轻声说道:“竟是如此?” 她又看着容治,“原妾也想说,雨天路滑,不好行车,想要叫郎君多留两日。却又想着郎君公务在身,不好久留,却不想如今大雨冲毁道路,只怕郎君也走不得了。郎君若是不嫌弃,不妨多住两日,等到雨停了,妾便送郎君至桥边。桥的两侧有小路,马车不便,人却是可以通行的,只是到时候,就要麻烦郎君自己走回去了。” “不敢。”容治恭谦说道,他叹了口气,“只是又要多叨扰娘子几日了。” 李盛袭摇了摇头,“说不上叨扰,郎君于我有救命之恩,莫说是暂住两日,便是将清泉山庄赠予郎君,也是无不可的。” “娘子说笑了。”容治叹气。 两人又聊了两句,李盛袭便告乏,让人带着容治离开。 “他几乎是将大半个山庄都给搜了一遍,后半夜实在是什么都没能找出来,又去了账房核对账目。”容治甫一离开,留今便唏嘘道。 做一切事情都需要钱,李盛袭每每人员调遣,都需要一定的资金。若不是那些钱走的都是密文暗账,时间又短,容治说不定还真能看出些端倪。 “他看了多少账本?”李盛袭笑得促狭。 “大约是翻看了五六本吧。”可不是好本事,五六本账呢,半个时辰就校对完了,还没用算盘,这是多少账房先生都比不得呢。 “你比他差远了。”李盛袭玩笑道。 留今掩面,“这……这属下自是不及那状元郎。” “老天爷都想着帮他。”李盛袭轻笑。 说到这里,留今又不免忧虑起来,她开口说道:“如今下了大雨,不免要多留他几日,这人精明,又心怀不轨,若是真叫他察觉出什么可怎么是好?” 一时半刻还好,但是对上这样的人久了,难保不会露馅。 章节目录 第65章:套话 “只得小心一些了。对了,你多加提点着府里的人,让他们记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做事也谨慎着来,别失了分寸。” 留今点头,“属下知道。” 容治不知道主仆两人对他的打趣,他由下人带到厢房。 “又要在府上叨扰几日了。”容治对着领路的下人说道。 他为人温润,对待领路人亦是谦和,见此,领路的下人也不由得同他多说两句。 见他似有愧疚,领路的下人连忙宽慰道:“郎君不必挂心。我们娘子最是亲善,并不似外界传得那般。这些年迎来送往,娘子不知接济了多少过路人,郎君又是娘子的救命恩人,只安心住着就好。” 他所说的“外界传言的那般”,指的是同赵长同混的那群商人。当年赵长同与梁音初和离的时候,赵长同不知道编排了他们娘子多少句话。下人知道容治同赵长同有些关系,这才解释一句。 不过容治的心思并没有放在这句话上,他注意的是另一句,“接济了不少的过路人。” 其实在此之前他就叫人调查了梁音的府邸,却并没有查到梁音与什么奇怪的人往来。按理来说,若是梁音真是赵妤,不应该如此才对。 但是他却忽略了清泉山庄时常接济帮扶过路人这一点。这些所谓的“过路人”,当真仅仅是过路人吗? 这些年来世道不太平,过路之人鱼龙混杂,梁音不过孤身弱女,若无倚仗,怎么敢频繁接济过路人呢? 想到这里,他又不免想到当初从明月庵下来的时候,梁音也是孤身一人。 容治敛了敛心声,笑着说道:“梁三娘子当真是心善。只是如今世道不大太平,梁三娘子善举是好,但还是要小心谨慎,免得遇到恶人。” 下人却不以为意,他笑了笑,“这郎君便不知了,在咱们山庄里头的家丁仆役,那都是跟着当年的家主去江上跑过船的人,一个赛一个的好身手,凭他什么恶人,若是敢上门,那就一个一个的打回去。况且咱们这儿离瑞年县近,真有不测,派个马术好的去报官,那快得很呢。” 果真如此吗?容治跳了挑眉,“老家主慈父之心,令人感叹。” 下人点了点头,唏嘘道:“老家主没有郎君,膝下就只得了几个娘子,大娘二娘又相继夭折,只剩下三娘。从小千恩万宠的,生怕委屈了三娘。” 说到这里,他又不由得唏嘘,“只可惜三娘遇人不淑……” 阿源忽而想起眼前之人同赵长同有几分关系,话落之后,又不免有几分忐忑。 容治却毫不在意,只是宽慰道:“三娘子心善,又广结善缘,上天必定会庇佑。” 阿源闻言,又是欢喜一笑,“也是。” “听闻三娘子数年前曾经遭遇不测,跌落山崖?”容治继续打听道。 阿源点了点头,想起往事,不由得微微皱眉,“那次可把我们给吓坏了,老家主留下的几个管事当即从南边赶回来。郎君可是不知道,当时娘子身边的人全都遇难,唯独娘子保住了性命。但是却失了记忆,救回来的时候,那是见谁都不大认识。过了好久记忆才慢慢恢复,只是还有些事情记得不大清楚。” 容治亦是皱眉,“竟然还有这段缘故。” 梁音遭难的事情人人都知道,但是失忆过一段时间的事情倒是鲜为人知。 “可不是,原本三娘就喜静,经此一事,越发如此了,也就是从那时起,才搬来的……” “阿源,你们在说什么!”阿源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留今给打断,她笑盈盈的走了过来,看着容治。 容治亦是微笑,“也没什么,闲来无聊,便同他们聊了两句。留今娘子怎么来了?” “只是娘子忽而想起些事情,让婢子来交待郎君两句。”说罢,她看了阿源一眼,阿源赶忙退下,留今则是亲自领着容治回去。 “不知是有什么事情?”进到了屋子,容治便在桌前坐下。 留今微笑的给容治添茶,又一边说道:“娘子说,郎君于娘子有救命之恩,郎君在此处千万不要客气,若有什么想要的,便同娘子开口,只要府里有的,都会给郎君寻来。” 容治接过了茶杯,却并没有喝,而是将茶水放在一旁,“三娘子客气了。” “想着郎君是读书人,如今下雨,怕郎君长日无聊。山庄中有一处书房,郎君可以去那里看看书。”留今说完,就拿出了书房钥匙。 容治并没有推辞,“多谢娘子,还请娘子替容某向三娘子道谢。” “郎君不必如此客气。” 容治收下了钥匙,又继续说道:“这如今雨势颇大,只怕容某要多加叨扰,不知三娘子可有什么忌讳,烦请娘子告知一二,免得容某冒犯。” 留今扬眉,过了一会儿才回话道:“忌讳倒是没什么忌讳的,只是三娘不大喜欢旁人去她屋内打扰,三娘喜欢清静。” “这位娘子说笑了,容某乃是外男,如何去主人家的屋内,更何况还是女眷。不过娘子既然这么说了,容某必定谨记在心。”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容治听着这番话,总觉得别有深意,又想起自己昨晚的夜探香闺,心中有些发虚。 没说几句话,留今就要离去,容治赶忙出门相送。 留今劝了两句没劝住,所幸也由着他,在门口福了福身,便离开。 谁知没走两步路,留今就感到有什么东西朝自己的腿边送来,留今下意识的想要将那东西踢回。但是动作到了一半,她忽而想起了什么,硬生生的忍住,将抬起了的脚向前落下。只当是迈了一步,恰好躲过了那一颗朝她腿边打来的石子。 差一点就中了算计。 容治沉着眼看着留今的身影,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那颗石子丢过去的时候,留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就仿佛,她本来不该是向前迈那一步,而是想要将石子踢回来才对。 章节目录 第66章:打击 因为下着大雨,又是白日,容治不好探查,用过午膳之后,想起留今给的钥匙,他想了想,干脆就去了书房看书。 清泉山庄藏书还算是丰富,只是这些书说是用来看的,倒不如说是梁音买过来装点门面用的,上头并没有什么翻阅的痕迹,稍微有些看起来旧些的,多为游记杂谈或是志怪之书。 船商之女,看这些书也不奇怪。容治随手将书放下,从二楼下来的时候,正好又看到了李盛袭。 “三娘子好。”容治稍稍见礼。 李盛袭点了点头,“郎君也在这里?没有打扰到郎君读书吧?” 容治摇了摇头,“容某只是随意看看。三娘子也是来看书的吗?” 李盛袭放下手中的游记,“刚看完了账本,有些乏累,便来书房读读游记,比不得郎君,只是图个意趣而已。” 容治走到李盛袭桌前,瞥了一眼桌上的书,“《南国志》?这是南晋的书?” 李盛袭点了点头,“是啊,像我们这些人,一辈子没去过别的地方,也只能看看这些书,想想国外的景象了。” “三娘子出身船商,也不曾出过远门吗?按理来说,梁氏的商船应时往南地才对啊。”容治疑惑的说道。 李盛袭随手翻了翻书,“妾是家中独女,阿耶自小娇惯。说来可笑,妾身虽是船商,却坐不得船。当初阿耶在时,家中庶务有阿耶打理,阿耶走后,虽留下了人,妾身却也不得不开始学着商务了。” 说到这里,她语气有些疲乏,仿佛是真的看账本看累了。 “娘子勤勉。” 李盛袭则是苦笑,“怪就怪少时娇气,如今勤勉也不得用。也不知是因为妾身不善此道,还是天下商人大都如此,如今梁氏的生意,是一年比一年难了。账本更是难看,害——”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仿佛十分忧虑。 “如今生意很不好么?”容治追问,他昨日翻看梁氏的账本,目的是为了看看金钱数目是否对的上账,却没太注意梁氏的盈亏。如今听梁音这么一说,似乎生意的确没有那么乐观。虽然不至于亏损,但是却也说不上赚了多少。 梁音点了点头,“妾身常因此自伤,到底是手底下的人心善,时常安慰妾身说,是局势如此,说国朝中大部分的生意都不好做。妾身不常同人打交道,故而也不清楚这话是真是假,兴许半真半假吧。毕竟妾身实在不擅长经商。” 见她神色落寞,容治不由得说道:“三娘子不必妄自菲薄,如今朝中生意,的确是难做一些。” 他这话的确不是安慰,生意繁不繁荣,看户部就知道了,若是商业兴旺,户部也不至于年年为了银子同三省六部的人吵。 “若如此,梁氏尚且如此,不如梁氏的人,岂不是情况更糟。”赵长同是望中巨富,梁音当初能和赵长同成婚,家境也不会逊色到哪里去,赵氏生意都不好,那么那些小商贩的生意只怕会越发的难过。 她又叹了口气,没等容治接话,“这些年赋税也提了,情况又如此,只怕再过两年,就要入不敷出了。” 若是梁氏都入不敷出,那么寻常老百姓,又会是什么情况呢? 容治抿了抿嘴,勉强笑道:“如今朝局渐兴,或有中兴之态,想来若干年后,我朝必定能够繁荣昌盛,娘子不必过于担心。” 李盛袭看得出容治的勉强,她压住心底的笑意,对容治的这番话做出不以为意的模样来,“话虽如此,可是纵然能够中兴,却又不知要何时?近来天象异常,四起天雷,有不少道士方士都说是不祥之兆。” 她说到这里,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有些忐忑的看了容治一眼,低眉顺眼的致歉道:“郎君别把妾身的话放在心上,妾身不过妇道人家,并不懂国家大事。不过是随意听了些话,竟然传到郎君耳边了。” “无事。”容治摇了摇头,但是在看向李盛袭时,眼中多了分不易察觉的审视,“娘子这些话是在哪里听来的。” 李盛袭依旧不敢抬头,继续说道:“妾身有时会接济帮扶一些过路人,便会从他们嘴里听到一些东西。主要是他们天南海北的来,妾同他们聊天,也是因为想知道些外边的世界。” 她这话说的真假掺半,容治一时之间分不清楚真假,但是他几乎可以确定一点——北齐的百姓对北齐,并不抱有信心。 这一点,他从前也有察觉。 想到这里,容治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只觉得心里堵得慌,没有什么心思再同李盛袭套话。 又说了两句,便离开了屋子,徒留下一脸深意的李盛袭。 当天夜里,容治又去翻阅清泉山庄的账本,这一晚上,他不仅是核对账本,也为了看看梁氏的生意情况。 不过令他失望的是,梁氏的生意的确不容乐观,不仅如此,梁氏大部分的生意盈利,来自于南晋商人。 见微知著,梁氏尚且如此,更何况旁人。而且,若是沿江商人的生意需要倚靠南晋,那久而久之,对于他们而言,或许南晋的归属感要更强一些。容治抿了抿嘴,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第二日倒是雨停了,李盛袭并没有再留容治,托人将容治送到了山下桥边。 与容治的落寞不同,李盛袭笑得十分得意。 “三娘,你同他说了什么,怎么他今日一副状态不佳的模样?”留今疑惑不解。 李盛袭微微一笑,回到了屋内,“我只是告诉他,北齐没救了而已。” “嗯?” “既然想要让他为我所用,那自然要让他先对北齐死心。他不是想要试探我的底细虚实吗?若如此,他必定要同我接触,那正好,每当他试探我,我就向他揭露北齐的民生。一盆一盆的冷水浇上去,我不信他不失望。”李盛袭看着眼前的算盘,漫不经心的玩着。 “若是他铁了心了要效忠北齐呢?” “那就放弃。李盛袭微微一笑,“我从来不用迂腐不知变通之人。” 章节目录 第67章:上门 正当二人说着话,就听到下人来报,说是赵长同来了。 李盛袭收了笑容,稍稍正色,“撒饵许久,终于上钩了。” 自从与梁音和离之后,赵长同就很少再见到梁音,上一次见面似乎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 他看着外头走进来的人,梁音还是一如当年那一般美艳,却又多了几分闲逸潇洒。 其实平心而论,梁音不是不美,若是单论姿容,他如今的妻子还要逊色梁音几分。 只是梁音这个女人迂腐死板,说话还有些刻薄,不解风情,没有滋味,白白浪费了那张美艳的脸庞。 谁知和离多年之后反而有几分鲜活气来,看着要美上不少。 李盛袭看着赵长同,似乎很意外赵长同的来访,“赵……赵郎君,你这是贵脚踏贱地,走错了地方吧?” 果然,一开口还是那个让他喜欢不起来的梁音,只是他想着自己的目的,不由得赔笑道:“瞧你这话说的。这么久不见了,你倒还是丝毫未变,还是那个三娘。” “你上门来,就为了拐着弯挤兑我的?”听到“三娘”二字,李盛袭似乎有几分触动,只是嘴皮子依旧硬。 赵长同四处行商,最懂人情世故,又是风月老手,见梁音这个样子,心下揣度着梁音八成是还有些念着他。想到这一点,赵长同就不免多了几分信心。 梁音这个女人,只要费功夫哄一哄,想做什么还是不难的。 想到这里,他又软了几分语气,“阿音,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 李盛袭:“……” 她真的不想听赵长同同她提起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不过赵长同似乎浑然不觉,仍旧以为梁音对他情根深种。 罢了,这样也好。 听赵长同絮絮叨叨的讲了一通,大概便是暗示着梁音,他对梁音还有几分旧情在,李盛袭做出一副面色松动的模样来,又嘴硬一般的说道:“好了,别同我说这么多,你难道还能再休了你妻子娶我不成,这倒好,你没几年便换一个媳妇,换来换去还就是那么两个。” 赵长同:“……” 这就是他不喜欢梁音的原因,到了现在还这么嘴硬矫情,他深吸一口气,“阿音,这次来,除了看看你之外,还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呵!我就说嘛,无事不登三宝殿。”李盛袭冷冷的讽刺道,她撑着下巴,“你倒是说说,是为了什么事情来求我来了?” 赵长同又吸了口气,压下去了心中的那一口郁气,他当初和离真的是上佳之选,若非如此,他早晚会被梁音气死,“是这样,我常在南边跑商,时不时的就容易越界。这些时日南晋那边也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查的很严。不仅抓了我下的人好几次,还拘留了不少货物每次都是嘴皮子快要磨破了他们才放人放货。” 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的事情,在以前,只需要花点银子打点一下就放人的,何至于现在这么麻烦。 “所以呢?”李盛袭好整以暇。 “我希望能够借你的船,帮我运一运货,毕竟你的船更加熟络那边的情况。自然了,凭我们的情分,价钱什么的,自然是万事好商量。” 李盛袭冷笑,“呵!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现在这个关头,你叫我帮你运货。你知不知道马上就要七月,到时候黎江发大水,我怎么给你运货,你这算盘打的倒是响。你的人平平安安,倒教我的人出生入死。再者,你也知道河上的生意不好做。那你还来找我,你这不是想害死我吗?你的算盘打的倒是好,倒是苦了我。我虽不怎么当家,但是这件事情我还是知道的。你既然这么没有诚意,那也不必多说了,这笔买卖,我是做不起了。” 赵长同一阵无奈,他常在西南跑商,难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多雨,这个时候叫梁音运货,梁音讨不了好,难道他自己就可以?货丢了还不是算他的,难不成还能算到梁音身上去,他怎么可能叫梁音的人在七八月出船? 也亏的梁音老爹留下了几个可靠人,那些人既有本事又对梁音忠心,有那些人帮忙打理着家业,梁音才有眼下的逍遥日子过。否则要是真让梁音自己来管,那还不得赔的血本无归? “阿音,我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出不了船,我只是想先同你说定此事,如今能够出货最好,实在不行,等到八月份了,潮汛一过,再行出船,那也无妨啊。毕竟敲定之后还有不少事情要细细商榷,若是七八月再来找你说,那等我要出货了,那也说不完啊。你说是不是?我哪里敢坑害你呢?”赵长同无奈的说道。 李盛袭这下才面色稍霁,赵长同紧接着说道:“这样,价钱好商量,就定成你帮别人运货的基础上加上三成,你觉得如何?” 赵长同别的不说,大方还是的的确确的大方。无论是当初同梁音的和离也好,还是如今的运货也罢。他运货的船只本来就多,又加了三成利,也是一笔不少得银钱。 看来西南那边办差办的还算是不错,把赵长同的路堵的死死的。这怕也是走投无路急了,才找上了梁音,并且让了这么多利。 李盛袭抬了抬眼皮,嘴唇轻动,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答应这件事情。她与赵长同身份尴尬,以及她心里的那点子“不甘心”,都不可能让她轻易点头。 “阿音,何必跟银子过不去呢?何况还有你我往日的情分不是么?”赵长同又劝。 “你少来的什么情分不情分的!你怎么对我的,我可是一一记着呢?如今谈生意又说情分,与你情分正浓的,可不是你如今的媳妇吗?你怎么不同她谈生意?”提到这里,李盛袭就不由得冷呵。 赵长同被眼前人的无理取闹弄得一噎,却又碍于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他又赶忙赔笑,“是是是,我错了还不行吗?阿音你别生气,她自然是不能同你相提并论的,她如何能与你比呢?” 章节目录 第68章:辩才 “那你还不是喜欢的紧,有眼无珠的东西。”李盛袭冷哼,但是很明显,赵长同这番话的确是她爱听的。 赵长同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不耐与怒火:“是是是,我有眼无珠。只是阿音你看这生意……” “你知道的,我不懂这些,答不答应还得让我问下底下的人才行,我可不能让我的人吃亏。当然了,你也别想让我吃亏。”李盛袭摆了摆手,没有再继续胡搅蛮缠。 赵长同见梁音松了口,自己也松了口气,让底下的人拿主意,底下的人难道会跟银子过不去?做谁的生意不是做呢?他借的船多,价钱又高,难道他们还能拒绝送上门来的银子不成?又不是傻子。 “运的货是哪里到哪里的?”李盛袭漫不经心的问道。 “西南沿岸的,原本还有南晋的生意,但是如今南晋那边也不只是怎么个情况,就暂时先不做了。这年头世道不好。生意也不好做,原本还以为朝廷和西戎通商,还想做西戎的生意来着,谁知道西戎人杀了康王,又不开榷场了,这生意又是做不成了。”赵长同抱怨道。 李盛袭压下了眼中的幽暗,赵长同这番鬼话,也就听听就行了,骗谁也骗不到她,他怎么可能不做西戎人的生意?羽化丹能够流入北齐,还要多亏了赵长同的牵线搭桥,以及苏长泰的小心遮掩呢。 到时候他叫梁音运的货中,十有八九有从西戎走私来的羽化丹。这是想要拉梁音下水呢。 “赵长同,你这么急切的来找我做生意,该不会是你的货有什么问题,你自己找死还不够,还想要找我陪你兜底吧?等哪天你出了是,想要让我来捞你吧?”李盛袭眯了眯眼睛,审视的看着赵长同。 赵长同心中一虚,梁音对于经商什么都不懂,偏有的时候又十分精明,这个时候倒是一点不含糊,他赶忙否认说道:“怎么能呢?我手下当然干净,如何会坑害你呢?你放宽心就好了。” 李盛袭嗤笑,满脸的不信,“你少来,我难道还不知道你,你敢保证你每一件事都干干净净吗?” 赵长同闻言只是一笑,这点他倒是毫不避讳,“阿音,都是生意人不是?” 他们做生意的,有几个人能说自己手上干干净净,没一点见不得光的,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难道梁音就可以说自己手上干干净净吗?谁信呢? “少来!我可不管你别的生意干不干净,但是你叫我运的货要是有问题,你还不同我说,牵连了我和我手下的人,我可有你好果子吃。赵长同,你可别当我梁音是吃素的。要真有那个时候,我管你的靠山是谁,我都有办法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李盛袭正色,不同赵长同嬉皮笑脸。 赵长同连忙点头保证,“放心吧,阿音。你也知道,我跟了管监,帮着他做生意,他难道不会帮我打点一番。别说我原本就干净,就算是不干净,也能变成干净的,不会拖累你的,你放心就是了。” 李盛袭勉强应了这事,才打发走了赵长同。 待他走后,留今就不由得冷笑,“当真是异想天开,还真以为管氏会愿意帮他兜事吗?” 李盛袭轻笑,“且让他异想天开吧,事情快些安排下去,还有,容治不是在查吗?让他查个够。” 留今微笑,“是。” 自从宗庙请罪之后,元嘉帝就变得勤勉了不少,孟太傅感动的老泪纵横。 元嘉帝又下令早开恩科,汲取人才,将两年后的会试提前到了今年六月。 一时间,四方学子奔涌而来,汇集望京,东西两市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因为曲知离的缘故,盈笑的事情由李盛袭暂代,故而李盛袭不常在清泉山庄,而是在西市。 西市的禅思庙中,常常有学子在此地交往清谈,其中辩名最盛的,名唤詹歧睿,此人颇具辩才,文章做的也很好,在学子之中颇有名望。 他的来头也不简单,詹氏乃是下丘名门,声名丝毫不逊色于周氏。而他的祖母,也正是周氏嫡女。他的母亲更是皇室郡主,他的妻子也似乎与孟太傅有什么关系。可以说此人身负清臣,世家以及宗室三重血脉,是名副其实的名门贵子。 因为他的身份不凡,常敢作他人不敢言之语。在前一日的清谈盛会之中,他甚至直言管知弊端,使的学子激愤,有些冲动的,甚至已经去了管知门前大骂国贼,稍胆小些的,也会在禅思寺中的题字墙上,写尽对管知的讥讽。 科举还未开始,学子也并未正式入朝,但是在学子之中,已经掀起了一股“除奸佞,清朝堂”的言论。 此人号召力非凡,文采亦是上佳,有不少人都觉得,这很有可能会是今年的状元郎。 李盛袭看完了暗账之后,就推开窗来透气,她附身下看,就看到楼下一袭绿袍,清风雅正的容治骑在马上,停滞不前。 李盛袭有些好奇,仔细看去,只见容治的马被人拦住。 “你是何人?”容治看着站在自己马前的男子,那人一身太学服饰,可见是太学学子。 “学生乃是太学学子詹歧睿,早闻容郎令名,今有不解,还望容郎解惑。”詹歧睿虽是这么说,但是他却是脊梁笔挺,不见丝毫请教之态。 这是来者不善。 容治目光中划过一丝轻笑,凤目明澈,仿佛能够一眼看穿詹歧睿的心思,他端的温和有礼,宛如一个亲善的前辈,“郎君请说。” “孟子曰:‘君子有三乐’,敢问容郎,是哪三乐。”詹歧睿目光锐利,问出来的问题也是别有深意。 容治几乎是要笑了出来,他甚至可以猜到自己回答之后,对方会说些什么出来,不过他还是回答了,“父母俱在,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 章节目录 第69章:问答 “敢问容郎,至今乐乎?”詹歧睿尖锐的问道,他的目光挑衅,虽是仰视,但是看向容治却像是看向什么跳梁小丑。 围观的不少读书人看向詹歧睿之时,目光中都流露出嘉许之色。 还没有等容治回答,他就抢先说道:“容郎父母早亡,并无兄弟。容郎登临庙堂,并不曾得英才而教之。此二乐也,容郎已失。不过世事无常,谁又能保证时时刻刻父母俱在,兄弟无故。至于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那更是艰难。故而詹某以为,能够做到第二点,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已是人生幸事,不知容郎以为如何?” “此话是否太过尖锐了一些。”有学子议论,毕竟谈论到了他人父母。 “如何尖锐了?”有学子愤懑说道,“此人身负才华,却做国贼,丢尽读书人的风骨脸面,若是他父母泉下有知,只怕也会恨不得将其啖肉饮血。” “就是。”有人附和,他又说道:“到底是詹兄刚直,丝毫不畏惧此等奸佞之臣,当真是吾辈楷模。” 学子的议论声不小,足矣传入容治耳中,不过他似乎毫不在意,只是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甚是。” “那么,敢问容郎乐乎?容郎可曾愧于天?怍于人?”詹歧睿继续发问。 “乐也,容某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自觉乐也。”容治微微一笑。 “无耻!”不知哪位书生骂了一句。 “都做了国贼,竟然还敢这般大言不惭,当真是可恶。” “若非如此,如何能与管知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也亏的此人早早暴露本性,如若不然,必定成为北齐第一大佞臣。祸患必然甚于管知远矣。” 詹歧睿似乎是没有想到容治这般没脸没皮,居然能堂而皇之的说出自己,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他面色微冷,“好一句‘乐也’,只是这乐,怕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乐!容郎状元出身,如今却为宦官鞍前马后,丧尽读书人风骨,也敢称俯仰无愧吗?” “风骨在心。詹郎如此看我,殊不知亦有旁人如此看詹郎。”容治并不怒。 詹歧睿冷哼,“人生在世,为何要在意旁人的看法,为何要在意小人的看法。” “詹郎言之有理。” “你——” 拐着弯骂完詹歧睿之后,容治又继续问道:“詹郎既问了容某,那容某也有一言,想问一问詹郎。” “容郎请说。”詹歧睿稳住神色,勉强说道。 “读书人为何要考取功名?” “自是为国朝效力,为百姓谋福。”詹歧睿不假思索。 容治微微一笑:“那又请问何谓君子?” “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詹歧睿看了容治一眼,讽刺的说道。 容治笑意愈深,“好,好一句‘敏于事而慎于言’。不愧是下丘詹氏子弟,果真饱读诗书,博学多才。那么不知这位郎君可知当今粮价几何?可知丰年之时,粮价几何?可知欠年之际,粮价几何?可知平年粮价几何?” 詹歧睿一噎,没有想到容治会问这么一个问题,而他,也的确是答不上来。 容治又继续说道,“先帝一朝之时。平年之际,我朝粮价十五文一斗,丰年之际,我朝粮价十文一斗,欠年之际,我朝粮价二十文一斗。至于今年……” 容治眼眸微暗,“粮价已达二十三文一斗。” 来日雨季一到,粮价又不知道要涨到多少。 容治说完,随便转头看向一名百姓,“这位老汉,不知容某所说,是否属实。” 老汉点了点头,“郎君说的不错。” “我等是读书人,读的是圣贤书,他问商贾之道,岂非有心为难。”有书生不忿道。 “是啊。” “当真是无耻小人。” 容治又看向詹歧睿,“商经商道虽非圣贤书上所写,却是实实在在的民生。若要投效朝廷,自然不可闭门造车。再者,圣人也有云,‘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哪怕詹郎君读尽天下之书,成为世间第一辩才,也不如熟知民间疾苦,为百姓做一件实事来的有用。” 至于所谓为难,难道一开始,不是詹歧睿来为难的他吗?人生在世,就连圣上,都少不得被人为难,他们又算什么呢? 詹歧睿被容治说的面色羞红,却依旧硬着头皮说道:“詹某年少,自认薄德,不敢称君子,今日多谢郎君指点。不过《大学》有云:‘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倘若心道诡邪,立身不正,便是知尽民生,也是枉然。” 容治丝毫不在意詹歧睿话中的讥讽,他仍旧微笑,一派清风朗月之姿,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不知民生,又何谈以为天下?恕容某直言,体察民生与修身正心,从不相悖。听闻詹郎君常去清谈盛会,在举子之中多有辩才。不过容某还是奉劝一句,所谓清谈,不谈国事、不谈民生、不谈治国、不谈强兵裕民,倒不如说是空谈。清谈误国,詹郎君前途无量,怎可荒废光阴。” 管知这些时日并不顺心,不过他如今境况不佳,不好对学子公然出手。倒不如由他来提点提点这些年少气盛的学子们,也好告诫他们,不可一味空谈。 李盛袭微笑的看着下面这一幕,大约是容治宦官义子的身份给人的印象太深,所有人都忘记了他是六首状元出身。 那可是六首状元,南晋北齐加在一块,自立国起,六首状元便寥寥无几。他也曾金殿对策,才惊帝王;也曾春风得意,御马游街;也曾赴琼林夜宴,力压群英。 当年,但凡有容治参加的文人聚会,清谈会也好,诗会也罢,众人只有避让的份。 你可以不齿他投效宦官,但是谁都无法否认他的才华。这是他多年寒窗积攒而来,如今时过境迁,他只会越发精深,这并非是初出茅庐,年少轻狂的詹歧睿可比。 章节目录 第70章:铺路 容治去到管知府邸的时候,管知已经听说了容治在西市所为,他面露喜色,亲昵拍了拍容治的肩膀,无比欣慰的说道:“策臣,还是你最能干,那群学子素来清傲,此番遭你训斥,只怕要羞于见人。” 容治微微一笑,“只知清谈的世家子弟,如何能知义父的忧国忧民?策臣不过是给些教训罢了,省得他们整日里无所事事,大言不惭。” “正是。”管知带着容治坐下,他挑了挑眉,“因为康王的事情,咱家如今势力大减,不过小小举子、书生罢了,竟然敢不将咱家放在眼里。所幸周氏养了个不成器的女儿,连带着一家人都倒霉。原以为周女有福,怀有龙裔,谁知进宫不过几日便小产了。周氏是没有指望了。” “小产?”容治微微挑眉,未免也太巧了。其实不用想也知道,估计周氏此前都不一定是真的有孕,不过是有人希望她有孕罢了。 管知点头,“不过小产不小产又有什么?圣上如今专宠皇后,情胜从前。即便是有这个孩子,也没什么用。” 容治闻言则是稍稍松了口气,帝后和睦,对于北齐来说也算是幸事。 “马上就要六月,朝廷打算在那个时候会试,咱家本想着能多添几个人到朝堂上。”他的人多在内宫,朝堂上得力的并不多。 官位最高的也不过苏长泰,还因为西戎人的事情被贬了官,也不中用。容治倒是中用,无奈官位不高。 “却该如此。只是他们一向桀骜,恐怕难为义父所用。如今的形式义父也看到了,不知从哪冒出来个詹歧睿,煽动的一手好人心。” “是啊。”提到詹歧睿,管知眼中浮现一抹厌恶,他抬眼看着容治,“咱家手中能用的人不多,你算是最顶用的一个,如今周书湛被贬了官,刑部尚书的位置由刑部侍郎顶了上去。而刑部侍郎的位置则是空了出来,咱家想着,这个位置,不如由你顶上去。” 容治眼眸之中流淌着喜色,面上却是犹疑,“我如今不过小小御史,侍郎乃是四品,如何能升上去?” “这就不用你费心了,咱家已经给你铺好了路,到时候你只需要顺势为之,以你的聪明才智,侍郎之位,岂非唾手可得?”管知神秘一笑。 容治心中忽而生出几分不安来,面上却做出一副欢喜不已的样子。 管知看似信任他,但其人小心谨慎,不该他知道的,绝对不多说一件事,譬如羽化丹,又譬如如今之事。 说到羽化丹的事情,容治最近又查到了赵长同入京,奇怪的是,赵长同如今之后,居然还去了一趟梁音那里,还是在他离开梁音住宅之后。 二人夫妻缘尽,还能洽谈什么? 难道是他想错了,梁音并非暗探,而是管知手中之人? 容治不由得试探说道:“那就有劳义父了。只是义父还是要多加小心,周氏暂时式微,但是朝中还是有不少党羽,如今的詹歧睿,说不定又是世家爪牙,特意来煽动人心,对付义父。如今长同归京,汛期将至,短时间内他不会出去跑商,他家宅靠近西市,不如由他帮着注意些那些学子动向?” “他还有些事情要做,一时半会儿怕是没那功夫。无妨,那些学生暂时还掀不起什么大浪,神策军中咱家还有不少心腹,若有人敢聚众闹事,神策军自然是责无旁贷。”管知挥了挥手。 容治点头,似是不经意间的说道:“有事?前些时日倒是听说他跑了趟清泉山庄,见了他前妻一面,也不知是为什么。” “你不也在清泉山庄过了夜吗?”管知轻笑,话中深意耐人寻味。 容治心头一跳,他看着管知,见管知面上并无怀疑之色,方才松了口气。 “听人说,你进来对梁氏颇为关注,那日大雨,你还亲送梁氏归家,甚至还在她家住了几日。”管知又继续说道。 听到这里,本来还为管知监察自己而心惊的容治旋即回过味来,明白了管知话中深意,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一时间竟也不知该不该解释。 管知见他不语,也当他默认,他倒是不介意容治想要娶谁为妻,本朝二嫁女也不在少数,他又不搞世家那一套,再说了,世家也只是看中联姻者的身份,至于二嫁不二嫁的,他们也不多在乎。 但是要是容治因此对赵长同生了妒意,对自己人下起手来,坏了他的事情,他可就不答应了,念及此处,管知不免又继续敲打道:“你也到了娶妻的年纪,梁氏貌美,你难免心动。只是策臣,咱家最看重的便是你,你可千万不要为了个女人就失了智,若因此和自己人产生了龃龉,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 容治垂了垂眼眸,梁音那边还一无所知,势必要继续查下去,如今他身边不少管知党羽,想要避过管知的人去查梁音几乎是不可能,倒不如顺着管知的想法,让管知以为他对梁音有意。 原本他还想着不好去查赵长同,怕管知怀疑什么。如今倒是有了个绝好的借口。 如此一来,管知虽然会有所不满,但是也不会怀疑什么,更好成事。 容治闷声说道:“知到了,我有分寸,不会让义父烦心。” 管知点了点头,打了个巴掌之后又继续给颗甜枣,“你早已正冠,也的确到了娶妻的年纪,你却迟迟不曾娶妻,咱家原本还想着帮你相看些貌美清白的官家女子,如今倒是省了咱家一番功夫了。来日你若事成,咱家亲自为你主婚。” 容治仿佛受宠若惊,笑道:“那就多谢义父了。” 心中却是毫无波澜。 娶妻?怎么可能会娶妻呢?他身负骂名,被人戳尽脊梁骨。家中外墙上还提着不少书生骂他的诗。若不能挺直腰杆站在世上,他又何必拖累旁人? 若要娶妻,那也该是若干年之后,国朝中兴,内忧外患尽处。他恢复清名,到那时候,他才能娶妻。 当然了,若是到那时候他还活着的话。 章节目录 第71章:谄媚 管知搀扶着元嘉帝走在御园之中,一路走到水亭中。 元嘉帝因为进来做了几件事情,又得朝臣赞誉,一扫罪己诏的阴霾,他此时心情极佳。 当然了,因为皇后那番情真意切的话,如今他与皇后重修旧好,感情也是更胜重前。 如今忙于政事,他难得觉得自己像一个天下共主。如今事情忙得七七八八了,才好容易有闲暇,便逛一逛御园,以垂钓来修身养性。 毕竟他还要替先帝守孝,也做不了其他的事情来娱情娱性,从前他或许还会暗中逾矩,但是如今他和皇后方才盟誓,也不好背弃。 “尚食局那边新得了几块糕点,奴婢瞧这品相不错,皇上尝尝,看看可还喜欢?”管知亲自从食盒之中端出糕点,殷勤的侍奉着。 元嘉帝坐在水亭边钓鱼,听到管知这么说,也拿了一块尝,他点了点头,“味道不错。唔……朕记得皇后似乎很喜欢这个味道,这样吧,管知,你一会儿差人送给皇后尝尝。” “诶。”管知眼眸微沉,却依旧吩咐了下去。 今日元嘉帝运气似乎格外的好,没一会儿就钓上了条鱼,还是一条鲤鱼。 “哎哟,这可是好兆头。”管知赶忙帮着把鱼放在桶里,他又一边说道:“鱼跃龙门,素寓中举。圣上如今重开恩科,可不就意味着圣上可以选尽天下英才,收为己用,中兴国朝吗?” 元嘉帝闻言大喜,不由得笑道:“你倒是会说话,只不过哪有那么好的事呢?还选尽天下英才呢,不过这也的确是个好兆头,也算是添几分喜气了。” 管知一笑,又继续奉承说道:“奴婢还听说啊,南朝那边的皇帝姓李。如今圣上收鲤于桶中,除了得尽天下群英外,怕还有收复南朝,扫平南晋李氏,一统江山的征兆呢。” “哪里有这么夸张了?”元嘉帝话虽然这么说,但是笑得却愈发的开心,显然很受用管知这番话,“不过啊,到底是你最贴心,这张嘴啊,最能讨朕的欢心。” 他这话倒是没错,比嘴,怕是后宫嫔妃都不如管知。 管知笑得越发的殷勤,又继续说道:“奴婢无能,不能像太傅那般为国朝效力,也只能用这点微末技艺供皇上一乐了,只要圣上不嫌弃就好。” 他言语间似有所指,但是表情上却浑然不显,仿佛他虽受了委屈,但是并不在意。 “唉——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西戎的事情还没过去多久。康王叔还没过百天。神策军那边,到底不好现在就还给你。”元嘉帝叹了口气,他垂了垂眼,本来说好剿匪成功之后就让管知重掌神策军,可是后来又闹了康王那件事情,神策军暂时是不好还给管知了。 管知却是一副恭顺而又善解人意的样子,“圣上富有天下,尚不能随心所欲,奴婢不过内宦奴仆,岂敢令圣上为难。只是奴婢见圣上连日辛苦,只想为圣上分忧而已。并不为神策军。” 元嘉帝面色稍霁,看着管知,“你想做什么?” “如今恩科新开,朝中在考官一事上争论不休,奴婢想着还知道几个得用之人,想要举荐给圣上,希望能够为圣上分忧。” 元嘉帝微微思忖,摇了摇头,“此事朕已与三省宰相们商定,打算命太傅为主考官。至于副考官,朕前日召太傅,也定好了人选,朕也不好再插人进去。再者,如今学子那边,对你的异议似乎也很多……” 元嘉帝顿了顿,审视的看着管知,“你怎么看那些学子对你的抨击?” 管知心头一跳,当即跪了下来,恳切道:“古来清孤之臣,常常为人误解,奴婢也是知道的。奴婢身份卑微,自然不敢比之孤臣,但是奴婢忠君之心,却是天地可鉴。” 想到来日管知所作所为,元嘉帝赶忙叫管知起身,“跪下做什么?朕还能不知道你吗?只是学子议论纷纷,朕虽不信,却也不好太过与之相悖,倒是要委屈你了。” 管知摇头,叹气说道:“奴婢并不委屈,委屈的是圣上啊。圣上作为天子,理应乾纲独断,却还要屈从他人。虽是仁义之举,但太过委屈。” 元嘉帝又叹了口气,却并没有接这话,显然也是极为认同管知此言。 管知最擅长察言观色,他继续说道:“如今正是国朝吸纳人才之际,面对学子非议,奴婢也不敢叫屈。只是这些学子也是读书读糊涂了,认为宦官便是乱国。可是古往今来,乱国宦官无不围绕昏聩之君。圣上圣名昭著,四境之内无不臣服,难道还能是昏君不成?比起他们说奴婢,奴婢更担心的是圣上的声名。” 元嘉帝脸色一变。 管知心下得意,又继续说道:“虽说士人是国朝根本,可是圣上才是国朝之主。再者……当初的陈润虽狂妄,却做过两件实事,望京中的南晋暗探便是他所抓捕。据那暗探所言,这京中还有不少暗探。奴婢立于庙堂多年,几经科考,对微臣有非议者众多,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元嘉帝抬眼。 “奴婢是想,此次学子愤极,怕是有暗探在暗中煽动的缘故,为的就是想要借奴婢污蔑圣上,使得圣上声名受损。这不得不防啊。”管知正色说道。 元嘉帝抿了抿嘴,脸色极为难看,初游园时的好心情被管知的这一番话一扫而空,他抓着鱼竿的手微微攥紧,“会试将开,为了大局着想,此事不可闹大。这样,你持朕手令,盯紧学子,若有疑似暗探者,便授令神策军抓捕行刑。只是你暂时不要出面。” 管知大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奴婢明白,奴婢必定小心行事,不让圣上声名受损。” 从元嘉帝跟前离开之后,就有小内侍前来向管知道喜,“恭喜公公,再得神策军。” 管知睨了他一眼,一扫手中拂尘,“有什么可喜的?” 废了那么大的功夫,才得了暗地里掌握神策军的资格,没名又没分的,算什么喜? 章节目录 第72章:黄雀 管知回到屋内,翟柄忙给他递茶,“义父,儿子不明白,这不是好事吗?有了神策军,您不就可以惩治那些对您不敬的书生了吗?” “你懂什么?”管知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叹气道:“你没听圣上方才说吗?叫我不要出面,这还是要遮遮掩掩的。” 翟柄不大明白,“如今圣上依旧信任您,怎么待您却不如从前了呢?” 明明从前朝臣们也不待见管知,但是圣上也不听啊。 “圣上如今听朝臣们话了不少,什么奸佞言论都听得进去。这还不是因为皇后!”也不知道那一日帝后之间说了些什么,两人又重归于好。这也罢了,偏偏圣上的改变还那么大。 他从来都不害怕朝臣们攻讦他,只要圣上不肯听朝臣们的,那么朝臣再劝也无用。 想到这里,管知不由得闷声道:“萱若无用,那是受情形所制,不曾想周女也如此无用。以往暗地里的时候还能勾的圣上去她那里,如今正经入宫了,反倒没那本事了。” “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嘛,男人,不都那样。圣上富有四海,可他到底是个男人。义父别气。”翟柄谄媚的劝道。 管知巧了一下翟柄的头,闻言不由得笑骂道:“说得好像你是个男人是的。” “儿子所算不得个男人,但是男人的心思可不就是那样。义父既愁圣上身边没个能能掣肘皇后的,不如就把萱若阿姐想个法子塞到御前去,最好就是偷偷摸摸的。别看圣上如今正儿八经,可要是真的有美人在侧,他又能忍几日?到时候再想个法子,挑拨帝后还不是轻而易举?帝后一旦生隙,便是义父重掌大权之时。”翟柄眨了眨眼睛。 管知若有所思,半晌,才说道:“好小子,义父没白疼你。” 翟柄神色激动,他又笑,继续献策,“还有周娘娘那边,如今她已经是周氏弃子,又失了皇嗣与圣恩,可谓是无依无靠,若是义父肯伸出援手,她必定感恩戴德。皇上虽一时冷了她,可是她失了孩子,稍加利用,重获圣上垂怜还不是轻而易举?她能不能得宠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借此让帝后生出嫌隙。 如今帝后虽然修好,可是后宫之争,夫妻最容易生出嫌隙,多少人贫贱时百般恩爱,就是熬不过富贵。” “从前到是没见你这么多点子,如今你怎么倒是开窍了一般?”管知不由得侧目。 翟柄嘿嘿一笑,“多跟在义父身边,耳濡目染,怎么都要长进了不是?” “这倒是不假。”管知一笑,又说道:“陈润出事之后,内侍监那边就一直空着一个少监的位置,你去顶上吧。” 翟柄闻之大喜,连忙跪下磕头,“诶。儿子多谢义父提携,义父大恩大德,儿子永记在心,以后一定多多为义父分忧……” “行了行了。”管知有些嫌弃的摆手,轻笑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翟柄又是殷勤一笑,“那您看儿子刚才说的事情……可有什么需要儿子去做的?” 管知垂了垂眼眸,“你说的有理,不过这件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且容咱家想想,你先回去吧。” 翟柄深知点到为止,很快就退了出去,不过出去之后他没有回自己屋里,反而是带了些吃的去了冷宫。 他到冷宫的时候,越明云正在玩着两只蛐蛐儿,见到翟柄走了进来,越明云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进去说。” “我蛐蛐还没分出胜负呢!”越明云指着那两只蛐蛐儿。 翟柄:“……” “好吧好吧。”越明云有些无奈,也不管蛐蛐儿了,带着翟柄就进了自己屋子里。 翟柄拿了些糕点出来,“你尝尝,义父方才给我的,圣上都说好呢。这宫里就这么几碟,一碟给了圣上,一碟给了娘娘,这一些给你了。” “我刚摸了蛐蛐儿没洗手,一会再吃。你找我做什么?”越明云随便擦了擦手,没有动那碟子点心。 说到这里,翟柄眼睛一亮,“你倒是神了,我将你同我说的那些话同义父说了。义父果真听进去了,不仅如此,他还升我做少监了。” 他虽然也喊管知为义父,但是喊管知义父的人多了去了,管知真正承认的也不过只有容治与刘萱若两人。这也是为什么明明他比刘萱若大,却要唤刘萱若姐姐的原因。 而今日,管知居然对他自称“义父”,可见是认可了他。更何况,管知还升他做了少监,顶了陈润的位置。 越明云笑意微深,“那还要恭喜你了,日后还要唤你一声‘翟少监’了。” 她与翟柄相识了有一段时间了,二人也有些情分,前些时日听翟柄抱怨说自己不得管知重用,她又思及当日对宁如霜所说的话,便给翟柄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翟柄着急往上升,又对她有几分情分,自然就轻易的接受了她的建议。 “少打趣儿我,不过还是要多谢你,若不是你,只怕义父依旧不会重用我。等到来日我飞黄腾达了,必定想法子带你出这冷宫。”翟柄郑重的说道,只是那双看似感激的眼眸之下,却带着几许试探。 越明云教他说那些话,到底是出于情分,还是有所求呢? 越明云赶忙摇头,拒绝道:“别别别,我才不想出去呢,冷宫挺好的,如今这里没有主子,我只需要扫扫地,轻轻松松的,只是油水少些罢了。哪里有这么舒服的职位?若是出去了,不是被主子使唤,就是被尚宫们使唤,做不好事还要挨罚。你若是真的谢我,就多给我带点好吃的好玩的,或是多给我一些银子,也算是全咱们这么久的情分了。” 翟柄听到这里,才松了口气,卸下了眼中的忌惮,他又轻松一笑,“你这也太没追求了。” 越明云轻笑。 送走了翟柄之后,越明云面上的笑意才转变为淡淡的讥讽。 章节目录 第73章:赏识 收到越明云消息的时候,李盛袭轻轻一笑,“她倒是机灵。” “明云看着懒散,实则最是多智,若说有什么不足,唯一逊色的也就只有武艺了。”留今轻笑。 李盛袭托着下巴。留今与念昔志向不在内卫,如今留在内卫,也不过是因为想要跟着她。 吴旸是她选定的下一任统领,届时她身退,吴旸上位,两个中尉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其中一个自然是给盈笑的,至于另一个位置,这个明云似乎是个不错的人选。 人机灵聪明,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心思细腻,探听情报的一把好手。就是武功差了一些。 “差人提醒提醒她,年末之时我要考校她的武艺,若不过关,我有重罚。虽说只是探听情报,但是她在冷宫里也太闲了一些。居然还斗蛐蛐。”李盛袭有些嫌弃的说道,这可真是闲出花来了。 “三娘子这是有意要提拔她?”留今闻弦音而知雅意,她不由得轻笑,昔年太子斗鸡走狗,也是被公主这么嫌弃,但是说是嫌弃,不如说是器重。 二殿下玩这些的时候,公主不仅不嫌弃,还同二殿下一起玩,她自己玩得比谁都开心呢。惹得太子殿下直直跑到徐淑妃那里,“怒斥”公主偏心呢。 李盛袭眉眼弯弯,“提不提拔的,也要看她自己的本事。我说了自然是不算的。” 不过是给个提醒和机会而已,能不能把握,还是要看她自己。 就如同当初的阿珣,虽然嘴里说着她“偏心”,但是却听话上进,虽说时不时的还玩一玩那些东西,但是学问功课一样没有落下。 李珣聪明多才,性子开朗活泼却又不失稳重,是最像阿兄的皇子,这些年在阿兄的精心教导下,成长的越发迅速,长成了一位优秀的储君。 至于阿珩,他年幼不知事,天资也远逊色于其兄,难以成器,无需寄以大任,做个富家翁足矣。 兄弟两人关系一向极好,来日阿珣继位,必定善待阿珩,如此,兄弟和睦、家国兴旺,梦中的景象,则永远不会出现。 …… 李盛袭所为的手下很快就“同意了”赵长同的生意。甚至打算赶在潮汛之前再出两批货。 赵长同自然是喜不自胜,赶忙就差人跑了趟南面,不出所料,这次出货倒是比往日顺畅的多。 他安顿好出货事宜之后就立刻,来了清泉山庄,找到了李盛袭。 “阿音啊,这会还是多亏了你了。”赵长同感谢道,而后又叫人呈了一只锦盒上来,“我在南面经商之时,曾同一名南边的商人有过往来,知道你喜欢珊瑚,特意向他买了一套,是南晋的样式,新颖独特,北齐未有。你打开来看看喜不喜欢。” 李盛袭看了他一眼,慢慢打开了锦盒。赵长同出手一贯阔气大方,他送过来的东西不用想也知道精致好看。 但是或许是因为“南晋”二字,总是使得李盛袭多上心几分,她慢慢打开锦盒。这套首饰的确是精美无比,虽说是珊瑚制品,但是胜在精巧,不似寻常之物。 李盛袭垂了垂眼眸,随手拿起一支簪子来看,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些东西看着有些眼熟。 “还算新巧。”说罢,便看了留今一眼,留今立刻手下。 赵长同知道梁音死鸭子嘴硬的性子,能够得梁音这么一句话,那就说明梁音很喜欢这件物什。 “手底下的伙计们既然答应了这件事情,那么这笔生意我自然就做了。只是赵长同,你可一定要告诉我你的货究竟是什么,不然,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李盛袭意味深长。 “自然。”赵长同点了点头,他又笑着说道:“阿音,如今五月,我想在七月之前再出一批货,你觉得怎么样。” 李盛袭压下眼底的轻讽,眉眼处暗含着令人难以察觉的笑意,“可以啊,两倍船费。” 李盛袭比了比手指。 赵长同瞪大了眼睛,对于梁音这种胡乱报价大人性格感到头疼,他赶忙说道:“阿音,价钱不是这么算的。” “通常是七月发大水,但是六月已是危险至极,你让我的人去涉险,难道还不许我开高价吗?”李盛袭歪头。 “不如这样,让你手中的管事来同我谈,这些钱他不是这么算的。阿音,你不太懂生意,不知行情……”赵长同硬着头皮劝道。 “少废话,你做不做?我手下的管事自然比我知事,你若是有本事,找他们做生意去。”李盛袭冷言道。 赵长同又是一噎,想到一批货物运送下来大人巨额利润,又无奈的点了点头。 送走了赵长同,李盛袭就召来了留今,她轻轻揉着头,“吴旸那边怎么说?” 吴旸身体好了之后,李盛袭就叫吴旸改换身份,混入西南的商船之中,负责押送赵长同的货物。 留今点了点头,“如三娘所料,赵长同不老实,夹带了不少羽化丹。他估计是先用自己的船只偷渡入境,入境之后便与他本来的商船汇合,而后再借梁氏的商船掩人耳目,送入望京。入望京之后,他们就卸了货,不让咱们的人沾手。但是吴旸还是悄悄跟着。他们的人那些货,除却大部分运往他自己的商铺之外,还有小部分分成好几份,分别运往他自己府上,还有西市和平康坊,以及管知府上。” 李盛袭冷笑,“容治正在查我与赵长同,想来很快就能查到。但是光有容治还不够。周氏的人还在盯着念昔吗?” “是,周氏是前段时间才腾出手来叫人盯着念昔的,如今人还没有撤去。” “通知念昔,等到下一批货进京之后,让她随机应变,务必要让周氏的人发现羽化丹的存在。”如今的周氏前朝没落,后宫不兴,急需一个卷土重来的机会,羽化丹事涉国本,是一个极好的契机。 “是。念昔被憋了许久,如今只怕早已跃跃欲试。”留今含笑说道。 章节目录 第74章:珊瑚 李盛袭微微一笑,她托着下巴,想到了什么,又继续说道:“你把赵长同方才送来的那套红珊瑚头面拿过来我看看。” 留今点头,很快就将那套红珊瑚头面呈了上来,李盛袭看着这套头面,随手拿起一根簪子细细把玩。 留今心下疑惑,李盛袭自小尊贵,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也不为过,见惯金银珠宝,对首饰向来不甚在意,怎么今儿对这些首饰反倒百般把玩? 这批首饰虽然精致,但是却说不上多金贵,毕竟珊瑚这种东西,在在南晋不算稀奇。 “这玩意儿看着有些眼熟,你来看看。”李盛袭说完,就将簪子递了过去。 留今愈发疑惑,看了一眼后,却也不由得说道:“三娘这么一说,的确有些眼熟,这瞧着倒有些像是宫里的样式。” 她说的宫里,自然不是北齐皇宫。 “这红珊瑚在南晋说不上多金贵,只是这物件做工十分的精巧,款式也是繁琐好看,说不定倒真有可能是从宫里出来的。”李盛袭拧眉,她又数了数首饰的件数,拿起了一对耳环出来。 还没等李盛袭说话,留今就惊讶的说道:“怎么这耳环不是红珊瑚的,反倒是红宝石的。这……这对耳环不是这套的。” 李盛袭点头,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低吟开口:“若我所记不错,楚王妃屈氏,最喜欢的就是珊瑚首饰了吧?” 她口中的“楚王妃”,乃是她长兄的正妃。 楚王李慎远乃是宏兴帝和李盛袭的长兄,因为楚王年长宏兴帝九岁,为诸皇子长,在百姓与宗室之中都颇有声望,是宏兴帝初登基时的几大辅弼之臣之一。 只可惜楚王的野心早早暴露,他联合拥戴他的三位亲王联手作乱,意图窃夺皇位,不过很快就被宏兴帝所察,于宏兴四年之时,被宏兴帝诛杀。人称此事为“四王之乱”。 彼时,李盛袭不过七岁,宏兴帝也不过二十一岁。 楚王伏诛之后,宏兴帝本没想过要赶尽杀绝,只是将屈氏以及楚王世子李瑞幽禁。没成想楚王妃倒很是……额……“深情”,一把火把自己和自己丈夫唯一的孩子给烧死,殉了楚王。 楚王与王妃伉俪情深,这是人尽皆知的。因为楚王妃最喜欢红珊瑚,故而在楚王最得意之时,他几乎是寻遍南晋珊瑚,将其搜至家中,只为博佳人一笑。 曾今的楚王府中,还有一片人造珊瑚林,若是在冬日雪天,远远望去,就如同红梅一般,十分好看。后来楚王府抄家,那些好看的珊瑚树,就进了李盛袭的库房。 “三娘子是觉得……” “我记得楚王妃有一回同我玩乐,她便送了一对珊瑚耳环给我,好像就是这里缺的那一对。”只可惜那对耳环她没带到北齐来。 “在南晋之时,您的首饰是念昔负责收拾的,她应当认识。”留今提议道。 李盛袭放下了首饰,“一会儿让留今看一看,若是的话,便叫人去查一查,赵长同是怎么得到这一套头面的。” “三娘子是怀疑……” “昔年四王之乱落幕,我那四位王兄的王府被阿兄抄家抄了个遍,所有物品尽数登记入库,但是唯独楚王府的珊瑚首饰,多到数不胜数,根本没有办法完全登记在册,若是这还能流出去,可就很令人深思了。”李盛袭挑眉。 如果这首饰流落在境外,那各中意味,就很耐人寻味了。 毕竟首饰能够流落在外,人可不可以呢? 一开始宏兴帝就没有想过赶尽杀绝,那么他们选择假死,又是为什么呢?难不成,只是为了在外头活着吗?这个理由,李盛袭不大能相信。 念昔那边很快就来了消息,这一套珊瑚首饰的确是楚王妃的旧物。 “不仅如此,属下摸着这套首饰觉得奇怪,便又叫好几个人看了一看,此物,似乎是他人的葬品。”念昔拿着首饰,此时拿到李盛袭跟前的首饰已然是焕然一新的模样,虽说样式没有很大的改变,但是看着就是新了不少,“这是属下叫人处理之后的。这套珊瑚首饰很有可能已经埋在地底多年,上头原本还有一个若有若无的尸腐味,不过被他们用香掩盖住了,属下当时闻着味道觉得奇怪,才找几个人看了一看。” 留今变了脸色,“好一个赵长同,这样的脏东西也敢往您的跟前来送。” 李盛袭却不甚在意,“陪葬品?这倒是有意思了。赵长同自然不会越界到南晋去掘别人的坟,估计是那卖东西的商人手脚不干净,连死人的东西也收。” “这套首饰估计出土不久,应该就是这段时间的事情。”念昔继续说道,若不是她眼下抽不开身,她还真想回南晋一趟,把那盗墓掘坟的人给揪出来。 做这样的缺德事,也不怕遭到天打雷劈。 “看来黎江沿岸最近很不太平啊。”李盛袭低声说道。 “这倒也是,尤其是每年五六月的时候,渡江的人就会一下子多起来。两方交汇,自然就鱼龙混杂了。” 因为七八月份就会发大水,南晋那边救灾手续极为完善,每年的救灾银两与物资甚至还有余裕。早几年元嘉帝就下过令,只要登记姓名,无论是哪国的灾民,都可以受到南晋的物资救助。 所以这些年,越来越多的北齐人迁往南晋,尤其是在闹水灾的时候。不为别的,至少在南晋,能够活下去。 别说什么南晋是敌国,要知道,两国本就是出于一源,若干年前乃是一国,黎江两岸的百姓甚至往上走两代就是一家,分的那么清楚做什么? 南晋又善待他们,北齐口口声声说他们是北齐的百姓,可是每逢灾年,朝廷的救助银与救灾粮又跑到哪里去了,他们奔走南晋,无可厚非。 李盛袭放下了那些首饰,“找到那个商人,查清楚这些首饰是从哪里来的。还有,近来黎江不太平,叫焕之和瑾瑜盯好了,若是什么人敢为非作歹,胡作非为,不必客气,更不必管他是谁,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章节目录 第75章:出游 留今点了点头,想到什么,她又继续说道:“三娘,宦官的人在暗自售卖考题。” “宦官的人?”李盛袭挑眉,不过想来也了然,考题是元嘉帝亲手所拟,旁人不知,宦官还能不知。只是宦官如今还没有缺钱到要亲自售卖考题的地步吧? “也不是宦官的人。”留今解释道,她想了一想,“是宦官的人透露给那些副考官家中的下人,由那些人售卖的考题。” “什么时候开始的?”李盛袭抬眼。 “大约是副考官们刚拿到考题的时候。”不过考题至开始之前是不许拆封的,副考官们估计还不知道考题的内容。 话说道这里,李盛袭几乎知道宦官这是要做些什么了。 本次会试,议题乃是元嘉帝亲手所拟,孟颂延密封考题。主考官乃是孟颂延,其余的副考官也全都是孟太傅与吴王等老臣商议过后,选出的清正之士。 此次科考,孟太傅主张宁缺毋滥,在考官的选择上也是如此,本次考试的考官远不如当年,但是胜在无一为追名求利之辈。管知一个人都插手不进来,眼见自己被几个老臣逼的将要远离政治中心,他如何能甘心。若是不下手,反倒是与他平日作风相悖。 所以他才设下这么一局,到时候东窗事发,不仅那些考官会出事,就是孟颂延这个太傅,也没有好果子吃。甚至还可能最终结果如周珐那般,被拖累的提前致仕。 毕竟,本次科举主要是由孟太傅负责。元嘉帝为表亲近,甚至还将考题予以孟太傅一观。孟太傅自然是不会售卖考题的,可是若真的考题泄露,那自然是孟太傅办事不力。这是何等辜负天子信任? 没了周珐,没了孟颂延,朝廷上可就再没有能够掣肘管知的人了。 就算从售卖考题的下人口中查出了是另有旁人透露考题又如何,凭着管知的手段,难道还能落下把柄不成。那些副考官多少也有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李盛袭心情大好,北齐如今的情况,甚至不需要她再去主动设局,只需要是不是推一把,它自然就能土崩瓦解。 只是不知道容治是否知晓此事,若是他知道,这件事情反而不好办了。 不过李盛袭还没有来得及布局,就收到了容治邀约的消息,她只得将手中的事情交给念昔与吴旸,而自己亲自赴约。 “以往是想尽办法留宿,怎么今日反倒是邀请娘子出游了呢?”留今同李盛袭坐在马车中,笑着摇头,“自来了北齐,多久不曾有郎君邀娘子出游了。” 李盛袭贵为公主,饱受圣恩,人也是独具风华,优秀的令人侧目。临熙城中,仰慕者如过江之鲫。 自豆蔻年华起,便有无数望族子弟相邀。不过李盛袭一般不会轻易赴约。她也不过只同两个人单独出游过,一个是前夫穆栩,一个则是曲知离。 前者是迫于形势,后者则是少是心动。 李盛袭挑眉,她看了留今一眼,而后便在留今头上敲了一下,“最近是看了才子佳人的人话本吗?” 留今躲了一下,也不回话,只是轻笑。 “他邀请我的借口是感激我当日收留他,约游的地点却是在宛江附近,只怕少不得要诓我上船。”她上船倒是没有什么,只是“梁音”不能上船啊,毕竟梁音虽是船商之女,却坐不得船。 “也不知他会用什么主意。” “不管他会用什么主意,但是他的招绝对不会只有这一步,你一会儿叫人注意一点,一有不测,想办法把金吾卫引过来。” “娘子担心他会引您出手?”留今拧眉,忽而想起那一日容治朝她丢来的那一枚石子。 李盛袭点头,又掀开一角帘,看着窗外的风景,“说不定呢。”总不能费那么大的周章约她出游,就是为了看她晕不晕船吧。 毕竟男女约游这种事情,一个不巧就容易叫人会错意。容治也不怕叫旁人误会。 马车很快就到了宛江沿岸。 时值六月,宛江沿岸风景优美,景色醉人。不过漫山遍野的繁花,都不如花丛中遗世独立的青衣郎君。 李盛袭有一瞬间的晃神。容治素来以才华和事迹出名,倒教人忘了,他还有一副极好的皮囊。 他身着翻领青竹袍,青丝用玉簪银冠挑起,腰配蹀躞带,浑身上下无一丝多余的装饰,自成独立超然之气,在山花烂漫中,显得不像尘世之人。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世无其二,郎艳独绝。 若说李盛袭见过的女子当中,论及容色无人能及秦轻鸿。那么她所见的男子中,论及容色,便无人能及容治。 哪怕是当初教人掷果盈车的穆栩、鲜衣怒马的穆璟以及温润如玉的曲知离,也不如眼前人的风姿。 容治朝着李盛袭走来,依旧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他面带歉意说道:“本来是在船上设了宴席,却忽而想起娘子似乎无法坐船,便托人将宴席移到了山间,怕要些时间,还望娘子勿怪。” 他这么说完,李盛袭才看到临近初有一艘巨大的画舫,若是她记得不错,容治似乎没有什么钱,这为了试探她,也是下足了血本啊。 “时逢六月,菡萏最佳。郎君设宴在船,也是人之常情。只可惜妾身扫了性质。不过山间景致也是极佳,未必不如船上风味。”李盛袭并不在意。 容治点了点头,两人一道说着话,就一道朝山中走去,“本想在府中设宴酬谢娘子。只是容某境遇窘迫,名下两处宅院,一处火焚已久,尚未重建完成,另一处……设在平康坊中,且宅院仄逼,不够开阔敞亮。便约娘子到山中。” “岂会?”李盛袭摇了摇头,她又有些好奇的问道:“那郎君如今还是住在平康坊中吗?” “偶尔住一住,不过大部分忙的时候直接在官署就休息了。” “郎君为国奔波,还真是辛苦。” “娘子过誉了。”真的是难得听到有人说他为国奔波的。 李盛袭微笑,又继续问道:“郎君既是官身,知官场事,那妾有一事,也想问一问郎君,不知郎君可否告之?” “娘子请问,若能答之,必定言无不尽。”容治挑眉。 李盛袭眼中划过一丝飞快的恶意,她故作担忧的问道:“七八月是黎江发大水的时候,不知朝廷今年可会加固堤坝。虽说妾身不打算在七八月份行船,但是妾身到底是船商牵涉到水运之事,妾身便不免多问两句。” 章节目录 第76章:诛心 提到这个,容治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加固堤坝,前几日的确有人在朝堂上提起了此事。 但是此事一经提起,户部的人就率先跳出来哭穷。这还是小,毕竟户部的人遇到什么事情他们都出来哭穷,他们哭穷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惯例。反正到了最后,哪怕他们再不愿意,这笔钱该出的时候还是得出。 可是问题就在这个修河堤的人选上面,有人上书提议让工部尚书亲自去。但是工部尚书自认年事已高,难经奔波。 然后朝臣们又吵了起来,按理来说,工部尚书去不了,工部还有侍郎,怎么都不至于挑不出人来。 但是工部的两位侍郎,一个年岁尚轻,难以服众,一个是管党之人,年岁虽大,但是是新调来工部的,对工部的事宜并不熟络,也不能服众。 若是叫两人之中的任意一人去,都办不好这件事,可若是叫两人同去,又该以谁为主呢?遇到了大事,总需要有人拿主意。 太傅的人忙着科举的事情,眼下也抽不出多余的人来。这事在朝廷上一连吵了好几日,都没争出个结果来。 眼见七月将至,再不派人去加固河堤,到时候黎江决堤,又是数不尽的百姓流离失所。 容治面色勉强,“朝中却有此意,只是人选还没有敲定。估计还要几日。” “还要几日啊——”李盛袭微微皱眉,面上浮现忧虑,她不免说道:“只怕拖延不得了,再拖下去,就算有银子也加固不得了。” 毕竟不是银子一下去就能着手开干,层层盘剥下去,银子还能剩多少还两说呢?更何况是还要做事。 “我朝人才济济,难道还挑不出个人来吗?”李盛袭满脸疑惑,妩媚的眼眸中充斥着不解,说出来的话却无比的讽刺。 所为人才济济,不过是粉饰太平的话,用来骗一骗平民百姓罢了。 就拿这事来说,又能力有资历的不想去——别说什么年事已高的鬼话。北齐的工部尚书年纪再大也大不过孟颂延,孟公尚能多地奔波,工部尚书如何不能? 只不过是因为工部尚书人老成精,不愿意得罪人,又不想在自己手上砸了事情。要知每每修筑河堤,不知有多少官员会把主意打到银子上去,一个弄不好,不是得罪人就是坏了事。加之此去黎江遥远,路途奔波,沿路又不太平,盗匪横行,工部尚书这才不愿意去。 至于剩下的几个,年岁轻的难以服众。年岁合适的,能力不够。就算三个条件都满足了,也有可能是一个贪腐之辈。 偌大一个北朝,不过遇到一两件事情,就拿不出人来了。孟太傅倒是可以亲出望京,可是他离了中央,三省六部一干事宜,又要谁拿主意呢? 李盛袭看似无知不解的话落到容治的人耳中却像是一把一把的利刃,可他不得不继续为朝廷粉饰太平,说出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话,“朝廷做事,自有考量。加固河堤并非小事,多有斟酌也在情理之中,三娘子不必担心。” “妾身虽为女流,却也知有一句话叫做‘事不宜迟’。妾身手下不少兄弟在黎江两岸还有亲眷,他们是否能够等到朝廷斟酌之后还未可知。也不知是不是黎江的水淹不到望京,所以京中官员才能百般斟酌,倘若迫在眉睫,应当很快就能……” 说到这里,李盛袭忽而花容失色,仿佛意识到了自己说的都是一些“大逆不道”的话,她忐忑又惶恐的看着容治,“妾身失言,还望郎君念在妾身不过是深闺妇人,无知愚昧,不要怪罪妾身此言。” “三娘子不必如此。”容治勉强说道,他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并不是因为气李盛袭这番话。 而是因为前段时间,顾凌虚千里修书至望京,提及修筑堤坝之事时,说的话就和梁音所说大的话大差不差。 尤其是那句“黎江的水淹不到望京”,简直一模一样。 当时圣上脸色大变,不过还是遏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但是却又不少朝臣,听到顾凌虚此言之后,不思反省,反而纷纷上书弹劾顾凌虚,直言其“狂悖跋扈,无人臣之礼”。 有人帮顾凌虚说话,也被管党手下的人驳的体无完肤,甚至还有几个直臣因此被贬官。 顾凌虚的确无礼,但是他说的话却不是没有道理,如今梁音又么说,可见这并不是一两人的想法。 怕是黎江北岸大部分的百姓都是这么想。 “娘子此话有理,只是还是不要轻易在人前提及为好。”容治提点道。 李盛袭见他这一副自己心神还没稳定下来,就先来安慰人的模样,只觉得十分有趣。 她和顾凌虚自然没有那么心有灵犀,能够恰巧说出一模一样的话来,但是顾凌虚那件事情动静闹的不小,内宫外朝传得都是沸沸扬扬,虽不至于传到民间来,但是她却能很容易的就打听到此事。 当然了,这番话她自然不会只说给容治听。她早已吩咐了吴旸,务必要让西南百姓知晓顾凌虚此言。 对于西南百姓而言,襄成侯的威名比朝廷更甚,有顾凌虚此言,更足以使得北齐失去民心。 一个国家的存亡,有时不在于外敌,更多的是在于人心向背。 容治那日在西市同詹歧睿争辩之时,曾说要多体察民生,容治自己也是对民情极为清楚。可是这还不够,她要将北齐锦绣之下的腐疮烂肉一遍一遍的翻出来,这不仅是翻给容治看,这也是翻给北齐看的。 “妾身明白了,多谢郎君提点。”李盛袭仿佛心有余悸,只是面上忧虑不改,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自己的失言,还是因为朝廷迟迟没有选出人来的事实。 容治勉强一笑,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压住心中的那股郁气,他看着山中美景,继续说道:“饭菜搬到山中还需些时候。况且如今时辰尚早,不如去山中走走,既能派遣苦思,也能赏得山中美景,更省得久坐无趣。” 李盛袭点了点头,又说道:“既如此,妾让留今也去帮忙。” 山中不知道布了什么局在等她,留着留今在外头,既能以防留今遇险露馅,又能在关键时刻留作后手。 容治忙推辞说道:“容某设宴,岂好劳烦娘子之人?” 李盛袭摇了摇头,“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说起来,妾身留郎君宿不过是举手之劳,郎君于妾身却是救命之恩。要设宴也该是妾身设宴才对,如今让郎君破费,亦是妾身之过,不过是让手底下的人帮忙罢了。郎君何必客气呢?” 章节目录 第77章:猛虎 话说道这个地步了,容治也不好拒绝,更何况,只有梁音一人也好,若是一会儿出了什么事情,他只怕也难顾忌旁人。他只是想试探,却并不想伤及无辜。 只是刚遣走了留今,容治就觉得不自在了起来,因为偌大的山林之中,只剩下了他与梁音。 他长到如今二十二岁,还从未与女子出游,其实莫说是女子,他出游都很少,以往读书时还偶有邀游。不过到了后来,他觉得那般出游太过于浪费时间,久而久之,也就不怎么出行游玩了。 未婚男女单独出游,若是传到管知耳中,怕真要觉得他对梁音有意了,虽说这样没什么不好的,但是若梁音不是暗探,而是真正的梁音,也误会了他的意图可怎么好? 想到这里,他默默的与李盛袭拉开了一些距离。 李盛袭:“……” 想入非非的容治,瞧着好笑。 没走两步,李盛袭就意识到了容治在打什么鬼主意,因为她似乎听到了动物的叫声,细细听去,像是——猛虎。 她目光一凛,却因为低头的缘故,容治不曾看到。 杀虎啊,她记得她十二岁那年,同阿兄去围猎,就射杀过一只猛虎。只可惜,如今容治在侧,她不好出手。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就冷了不少。若真要她出手,那么她杀的,可就不只是老虎了。毕竟比起老虎,她更擅长杀的,还是人。 “三娘子——”伴随着容治的高呼,李盛袭抬起头来,只见树丛之中不知从何处冒出一只猛虎来。 李盛袭花容失色,不由得向后踉跄了两步,整个人栽倒在了地上,她面色如纸,惊慌而又忐忑的看着容治。明知如今是险境,她应该逃跑,可是她就仿佛双腿动弹不得,提不起一步。 “三娘子快些起来”,容治连忙拽起李盛袭,带着李盛袭就在山中跑了起来。 李盛袭常年习武,又武功高强,她可以跑的很快,甚至还可以上树。可如今她是梁音,梁音是谁,是梁氏老家主千般娇养的独女,她不能,也跑不起来。 故而李盛袭跑的很慢,很快就落在来容治的身后,看着越发靠近的猛虎,她哀切的看着容治,“容郎——容郎君救我……哎哟……”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摔了一跤,正好避过了想她扑来的猛虎。只是那老虎似乎也通人性,知道欺软怕硬,越过李盛袭之后,不仅没有去追远方的容治,而是调转身形,朝着李盛袭缓步而来。 李盛袭吞了口口水,脸色煞白,美艳的脸庞满是惊慌,妩媚的眼庞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容治,眼中满是哀求,口中依旧含糊不清的念叨着:“容郎君……容郎君……求你……求你救我,救我……我……” 说道后面,她的眼泪不由得落下,看着好不可怜。 但是在人目光不到处,她已经开始默默拨动自己的戒指,戒指里面有着暗扣,可以射出飞针,飞针上被她涂了很重的迷药,一针下去,猛虎必倒。 她楚楚可怜的目光之下暗藏着凶光,她倒要看看,容治会不会为了逼她出手而罔顾她的性命。若是不会还好,可若是会,真逼的让她出手,那她手中的飞针,能射的可不只有猛虎。 到时候都不需要她亲自杀人,她将一人一虎迷晕之后关到一处,再给容治下一针迷药。届时,自有猛虎替她将容治碎尸万段。到时候容治就算是死了她也不会露馅,毕竟,容治又不是死在人的手上。 容治可是为了救她,而被猛虎撕碎了呢。 容治尚不知李盛袭已起杀心,他躲在树上,死死的看着李盛袭。 眼见猛虎越发靠近李盛袭,虎爪将要落下,李盛袭摸到了暗扣,将要按下。 容治却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短匕首,他自树上落下,挡在李盛袭身前,同猛虎撕搏了起来。 “三娘子,快跑。”容治惊呼。 李盛袭挪开了放在暗扣上的手指,面上还有几分惊魂未定,她连忙爬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太过于惊慌,跑的途中还不小心撞到了容治的腰,惹得容治闷哼一声。 同猛虎肉搏,需要远超常人的体力。纵然容治早有准备,但是真正实施起来,他还是有些吃力。 他挥着匕首直取老虎的咽喉,虎也挥动利爪,分毫不让。 李盛袭躲在树后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并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容治既然有心想要用这样的方法试探她,那自然就要承受得住后果。念在他最后一刻的出手,她最多就只能帮着容治不死在虎口,可不管他受不受伤。 不过容治拿把刀上应该是淬了迷药,刀虽未靠近老虎的脖颈,但是却划伤了老虎的其他部位。 此刻的猛虎已经落于下风,力量不及,被容治牢牢的钳制住,他挥动着匕首,朝猛虎的咽喉刺去。 温热的血喷射在了他脸上,他感受到眼前的巨兽渐失气力,他才松了口气。 老虎虽死,他却也精疲力竭。老虎倒地之后,他也栽倒在老虎身上。 “郎君……容郎君……”李盛袭面带泪痕,连忙去搀扶容治,她心有余悸,看到老虎之时,她面上还残留几分胆怯。 她看着满脸是血的容治,也不顾男女大防,用自己的帕子小心翼翼的帮容治擦拭,口中依旧无措,“郎君……郎君……” 容治由着她扶着,直到渐渐恢复了几分气力,他才制止住李盛袭的动作,自己擦干净脸上的血迹,他看着李盛袭,面带歉意的说道:“今日处事不周,惊扰娘子,还望娘子赎罪。只是山中凶险,怕是一时之间不便再继续用膳了。” 梁音含泪摇头,有些语无伦次,“事发突然,如何能怪郎君,倒是郎君,今日又救妾一命,还望郎君受妾一拜。” 说完就要跪下,容治连忙阻拦,她还没跪下,就被慢慢站起来的容治搀扶起身。 “娘子不必如此。何况山中凶险,还是先走为好。” 李盛袭点了点头,又捡起了容治掉落在地的匕首,想要扶着容治,却被容治避开,两人一道出林。 章节目录 第78章:试探 走出了山林,到了宛江边上,便看到了等待已久,一脸焦急的下人们。 容治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血迹,安排下人之后,就满脸歉意的看着李盛袭,“山中情况未明,猛虎虽死,但是不知是否还有其他凶兽。未免不测,烦请娘子先上船避让。毕竟同船下相比,船上到底安全一些,如有不适,还请娘子稍些忍耐。改日容某必定亲自上门赔罪,还请娘子勿怪。” “这是什么话?妾这算什么辛苦。郎君屡次救妾性命,再说这些话,倒像是怪妾身了一般。”李盛袭似是勉强稳住心神,她的表情仍然惊慌苍白,仿佛惊魂未定,闻言却不由得皱眉,她担忧的看着容治,“妾身无碍,只是郎君方才与猛虎相搏,也不知受伤了没有,先上船休息,再叫人请大夫吧?” 容治摇摇头,“我无事,只是有些头晕而已,还是先上船再说吧。” “好。”李盛袭点头,便跟着容治一群人上船。 因为顾忌男女有别,李盛袭没怎么靠近容治,都是下人搀扶着容治。李盛袭隔着有些距离,她趁着容治不备,飞快的吞了一颗药丸。上船之后,容治就去换了衣服,留今赶忙上前,担忧的看着李盛袭。 李盛袭摇了摇头,示意留今安心,“我无妨的,老毛病了,坐在船上有些不舒服,你带了药香没有,让我嗅嗅,说不定就舒服些了。” 留今点了点头,看李盛袭脸色苍白的模样,实在是不放心,又乘机摸了一下李盛袭的脉,见脉象紊乱,不由得惊慌。只是李盛袭的目光实在是坚定,想到李盛袭最有分寸,念在是容治的船上,她虽然悬心,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先拿出了一个药瓶。 李盛袭嗅了一嗅,脸色才好看了一些,便叫留今带着她去更衣。还好猜到容治借船生事,她带了药丸,有所防备。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容治那么大胆,居然敢引猛虎过来。 他怎么就笃定她不会杀他呢?毕竟有猛虎在,她能让他死的合情合理。 李盛袭出去的时候,容治已经换好了衣服,身上还一股药气,显然是已经处理过了。 见李盛袭面色不佳,他赶忙将人请的坐下。 “郎君可请大夫了?”李盛袭关切的问道。 “此地不安,不好再叫人走动,恰好容某也略知岐黄,便没有叫人去请大夫。”容治顿了顿,看着脸色苍白的李盛袭,“只是可能要辛苦娘子了,还是先将船开到对面去安全些。” 李盛袭轻轻摇头,只见容治又继续说道:“我看娘子面色苍白,许是受惊了,不如让容某为娘子探一探脉。毕竟娘子是受容某所累,若是再因容某有什么三长两短,容某怕也无颜立世了。” 他话说的恳切,李盛袭也不好再过多的推辞,只是轻轻点头,就将手伸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容治才收回手,他垂了垂眼眸,掩盖住了他眼中未明的神色。 梁音的确身体不适,而且她的脉搏虚弱,不像是习武之人。 如此,基本上可以排除掉梁音是暗探这种可能。 但是容治却说不上自己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因为好不容易查到的消息就此终结。 梁音不是赵妤,那么赵妤又在哪里?返回临熙了吗?不大可能。南晋虎视眈眈,那样级别的人,没那么容易走的。 “还好娘子无甚大碍,这样,容某让人给娘子熬一碗镇静安神的汤药,娘子服用后,便去房内小憩一会儿,下船时,容某会差人告知娘子。”容治松了口气,毕竟,他并不想让无辜之人因他而受伤。 李盛袭点了点头,“有劳郎君了。” 留今扶着李盛袭到厢房,她脸色有些难堪。容治未免也太过于精明,引来了老虎还不放心,见到统领脸色苍白还不放心,还非要探一探统领的脉。若不是此前统领早有准备,只怕还瞒不过去。 似乎是猜到留今所想,李盛袭只是轻笑,“还没完呢。” 留今不解,还没来得及问,就见婢女端着药上来,她连忙接过药碗,为李盛袭喂药。 “有我在这里即可,不劳烦这位娘子了。”留今得了李盛袭的授意,打发走了丫鬟。 留今没有急着给李盛袭喂药,而是自己先闻了闻,她又尝了一口,“这……这不是……” 这不是什么所谓镇静安神的药,只是寻常草汤,闻着尝着味道相似,却对梁音晕船的症状没有任何的缓解作用。 李盛袭并不意外,答应赴容治的约后,她便猜到了每一步都是算计。若是她真当这是药喝了,下船之后又一副健健康康的样子,容治必定疑窦再起。 见留今还有些愣,她自己接过草汤一饮而尽,不料刚喝完,整个人的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三娘……三娘……”留今满脸担忧。 李盛袭第一次怒瞪留今,“为什么不告诉我这里面放了黄连?” 留今:“……” 留今顿时哭笑不得,她自己很能吃苦,也比较偏好苦味的东西,所以尝出有黄连的味道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她却忘了李盛袭不是她。 李盛袭虽然没有娇气到一点苦都不沾,但是也没有强悍到吃黄连也没有半分感觉。 留今连忙抓起桌上的蜜饯,那是刚才的丫鬟同药一齐送上来的,她刚要送到李盛袭的嘴里,就被李盛袭一把拦住。 “你看看这是什么蜜饯。”李盛袭第一次有些后悔留着容治的性命。留着他的命倒叫自己吃了大苦头。 留今定睛一看,越发的哭笑不得,这是青梅蜜饯,而梁音青梅过敏,根本吃不得这个蜜饯。 李盛袭也是气笑了,她百般容忍,容治倒是得寸进尺,先是脖子,又是老虎,再放了个黄连还不够,还要在青梅这里摆她一道。 她李盛袭贵为公主,后来在南晋又是一人之下,当真是许久不曾受这样的气了。 “若是我逮着机会,定不饶他。”李盛袭咬牙切齿的说道。 章节目录 第79章:遇刺 下船之后,容治见李盛袭面色如常,原本按下去的那一点疑惑虽知浮现。 不过当他看到那一碟完好无损的青梅蜜饯之时,他就已经明白了为什么李盛袭依旧脸色苍白,却并未起疹,只是他还是不免多问了一句,“方才的药汤里面为了药效,多加了些黄连,苦的厉害,这才叫人给娘子备了蜜饯,怎的娘子不曾用吗?” 李盛袭听着容治看似关切的话,内心却想着该如何将人打一顿,她柔柔一笑,“妾自小便不能食青梅,每每食用,便会身体不适,面上起疹,故而未曾服用。” 容治故作不知,“竟是如此吗?还好娘子未曾食用,否则再有三长两短,那容某就要寝食难安了。不过,娘子既不能用青梅蜜饯,也该叫人出来说一声,换一盘才对啊。” 李盛袭摇头,“郎君差人为妾熬药,已是叨扰,怎好再麻烦呢?不过一点点苦而已,有什么不能喝的。” “娘子也太客气了。”容治叹气,松了口气之余,心底五味杂陈。 因为李盛袭的车驾和马夫又在对岸,所以容治便承揽了送李盛袭归家这一重任。 因为男女有别,又只有一辆马车,所以容治又是坐在外头,担任车夫一职。 李盛袭虽然不晕船,但是被容治折腾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好不容易下了船,她也不想说什么,在马车中闭目养神。 只是老天似乎没有想让她安宁。 容治是约的李盛袭用午膳,这么折腾下来,回到清泉山庄的时候也已经临近傍晚,恰巧此时又下了雨,天色便一点一点的暗了下来。 李盛袭素性警惕,敌人帮她拉车,她无论如何睡不着,她虽在车内,但是对于车身的动向却是明明白白。故而,当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感觉到了。 “怎么了?容郎君?”李盛袭疑惑问道,刚要打开车门,却被门外的人一把制止住,她怎么都推不开车门。 “不要出来。”容治面色阴翳的看着雨中的人,他们做寻常山民打扮,手中拿着各色的刀兵,眼神阴沉锐利。乍一看是匪,但是容治却隐隐觉得,不会是那么简单。 坐在马车中的李盛袭与留今对视一眼,皆是不解。 李盛袭小心翼翼的掀开一角车帘,便与一双凶狠的眼睛对视。 这是为她而来。 看到那双眼睛的一刹那,李盛袭心中就冒出了这个想法。 那双眼睛里面闪烁着杀意与凶光,这不仅是为她而来,更是为了杀她而来。 李盛袭放下了帘子,留今忙问道:“是什么情况。” “外头有贼人。”李盛袭声音忐忑,仿佛极为害怕的模样,但是她的表情却镇定无比,她摸着手中的戒指,无声的吐出一个“杀”字。 留今眉头紧锁。 “试探?”她低声问道。 李盛袭摇头,这不符合容治的作风。 容治这个人,不愿意伤害无辜,没有确定她的身份之前,轻易不会动杀心。 车外的容治不知两人的打算,他见来者不善,早就摸出了袖中短匕,只是他将手背在身后,所以没人知道。 先礼后兵,他微笑的看着前方的那群人,“诸位可有什么事情?” 那群人却不同容治废话,直接朝马车杀来。容治眉宇一凛,赶忙掏出短匕,与来人缠斗。 平心而论,容治武功极高,想要对付这些人并不难,但是那群人也不弱,而且他们的目标并不是容治。或者说,不仅仅是容治,更有容治身后的马车。 他要顾及马车,又只有一个人,就难免有些分身乏术。容治一时庆幸因为今日的试探,李盛袭的人还留在宛江对岸,如若不然,凭他一人之力,根本护不住许多人。 马车剧烈的摇晃了起来,时不时传来女子的惊呼。但是马车中本该惊慌失措的两人却一个比一个的镇定。 李盛袭死死拽着马车车壁,又轻轻掀开一角车帘,仔细的盯着外边的境况。 那群人每一招都是杀招,不过也不难看出,他们对容治下手虽也毫不留情,但是他们的主要目的却是为马车而来。 李盛袭时不时扣动自己的戒指,暗中助容治一臂之力。 不过容治被马车牵制,李盛袭亦是被马车掣肘,两人都没有办法尽全力,一时之间,还是那群“匪”占尽上风。 为了防止那群人对马车中的李盛袭下手,容治夺过一人的长刀之后,就站在车顶。一时之间,小小的一方马车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擂台,而容治成了守擂之人。 不过那群人并不是寻常匪寇,他们见一时之间动不得马车,便狠心往马身上刺了一刀。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嘶鸣,马提蹄而且,整个马车便轰然倒地,容治一惊,赶忙从马车跳下。 而马车中的李盛袭与留今二人,也从车门滚出。 容治赶忙弃刀在地,一左一右拉起两人,他将人护在身后,正要去捡掉落在地上的刀兵,却已经失了先机,对方迎面就是一刀送来。 “容郎——” 李盛袭惊呼,容治赶忙起身,胳膊却还是被划了一刀。 容治看着李盛袭,“我牵制住他们,二位娘子赶紧跑。” 李盛袭摇头,留今却有些不敢置信。 “快走,二位留在此处,只会使得容某分神。”这话虽然不中听,却是实话,若只有他一人,对付他们并不是难事。 李盛袭依旧面带犹豫,她看了看留今,留今会意,当即就拉着李盛袭跑了起来。 这群人本就是为李盛袭而来,又岂会如他们的意放走李盛袭。 他赶忙追上,容治一面阻拦一面捡刀,李盛袭没跑两步,刚一回头,就看到满身是伤的容治。 他挥刀如花,却在杀了两人后,又硬生生受了一刀。他身形一颤,立刀在侧才勉强稳住身形,只是此刻他已经彻底落于下风。 那群贼人留下一两个对付容治,其余所有人,则朝着李盛袭飞奔而来。 李盛袭沉着眼,拨动手中的戒指,迷晕了容治和容治身侧的两人之后,她漫不经心的捡起了一根树枝。 眼下,到了她出手的时候。 章节目录 第80章:出手 在南晋之时,论起谋略,首推宏兴帝,比之武艺,无人能比李盛袭。 十二岁弯弓射虎,十五岁手刃亲夫,十八岁驱逐狄夷收复失地。这还只是众人所知。 在众人不知处,十六岁的李盛袭协助其兄重建内卫。并且化名赤霄,掩盖身份,在内卫众多高手中脱颖而出,成为内卫第一。 哪怕只有一根树枝,李盛袭也足够杀人。这群人的确是精锐,只是他们已经被容治耗去许多的体力。 而且,他们遇到的是她。 “去通知神策军,说他们容治在此处遇险。”李盛袭漫不经心的安排。 留今点头离去,如今容治已然晕倒,她一点不担心李盛袭孤身一人对上这些人会遇到什么不测。她自小跟着李盛袭,最清楚李盛袭的身手。 那群人似乎没有想到,短短一瞬,眼前的弱质女流就大变了模样。原本惊慌恐惧的她,在容治死后则变得格外从容淡定。 只是那双眼睛,看着他们,活像是看着死人。 她挥枝如花,行云流水之间,那群人已是轰然倒地。 李盛袭看着奄奄一息的人,她随手捡起了一把刀,一个一个的了结了性命。这群人想要取她性命,又见了她出手,她绝对不会留下隐患。 若不是还需要问话,她本不想留一个活口。 杀到最后一人时,那人惊惧的看着李盛袭,他不住的向前攀爬,仿佛眼前的美人是烈狱而出的魔鬼。 明明前一刻还是弱质女流,下一刻却变成了嗜血修罗。 李盛袭在他跟前慢慢蹲下,那人惊恐的看着李盛袭,“你……你不是……不是梁音……” 原来不是为李盛袭而来,而是为了梁音而来。李盛袭微微一笑,很快就明白了这群人的意图。 眼见那人想要自尽,李盛袭手法娴熟的牵制住那人的下颌,一拳下去,连着牙齿将毒药打出,她又敲晕了这人,拖回了清泉山庄。 李盛袭将人丢入暗室,让盈笑看着,而自己则是先去更衣沐浴,洗去一身血气。 她闭目靠在温泉的石壁上,却并不在养神。她原本以为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却不曾想是为梁音而来,可是梁音一向深居简出,又怎么会得罪这么厉害的人。 这些时日“梁音”接触的人,只有两位,一是容治,二是赵长同。容治是没有可能的,毕竟如果是为了容治,刚才就不会是那样的情况。 毕竟那群人几次三番是想要越过容治来杀“她”。 那就很有可能是因为赵长同,想到这里,她猛地睁眼,换上衣服出门就吩咐道:“派人去看着赵长同,不能让他出事。” 赵长同的钱她还没有拿到,轻易不能叫人死了。 “把吴旸调回来,让他亲自保护,就说是我亲自下令。”李盛袭又说道。 “那南边怎么办?”手下问道,毕竟再没人比吴旸更合适去南边了。 李盛袭摇了摇头,没多说什么,只叫人去做。南边有阿兄,有徐焕之和穆璟,一时半刻怎么都闹不起来。 留今此刻也已经回来,李盛袭看着她,“如何?” “神策军已经赶过去处理此事了。”留今赶忙回答,末了,又补了一句,“容治也被带回去了,估计不会有事。您没事吧?” 李盛袭摇了摇头,“如今我担心赵长同。” 留今不解,李盛袭便将自己的猜测讲与留今听,留今这才了然。 “若真如此,也不知他是怎么招惹到这些人的。”留今唏嘘,“那群人武功不差,只怕比之内卫也不趁多让,容治伤的严重,还逼的您也出手了。” “是啊。”李盛袭带着留今进去。 “只是属下没有想到,容治会受这么重的伤。他本可以走的。”留今是真的不明白,不管梁音是不是暗探,但是对于容治而言,梁音到底只是一个陌生人,纵有来往,却也是百般试探,说起来,其实并没有多熟稔。何以舍命相护呢? “没想到吗?”李盛袭帮着留今更衣。 “诶,我自己来就好。”留今赶忙阻拦。 李盛袭摇头,她抬了抬手,“又不是第一次了。” 留今有些无奈,自打进了内卫之后,长公主就越发不像个公主,从前帮她试药还不算,如今还帮她擦头发换衣服。 “若是异地处之。你在南晋之时,有百姓与你同行,若是有刺客朝百姓而去,你会坐视不理吗?”李盛袭撩起留今的头发。 “身为内卫,是天子耳目,代天子行事。护卫百姓,亦在职责之内,属下会尽力相护。却未必愿意为其豁出性命。”留今似乎有些明白。 留今换好了衣服,李盛袭又帮着擦头发,“若是此人是你约出,又在此前因你涉险呢?” 留今抿了抿嘴,“那就很有可能会了。” “所以说,他有此行径,也不在意料之外。”愧疚与责任的双重驱使,再加上容治心中的那点傲骨气性,足够他这么做了。 她看中容治,不仅是因为容治的人才华与能力,更有这个人的品性。而且,在很多时候,她甚至觉得容治有些像她。 “也还好他愿意豁出性命救‘我’,若是他逃了,我也不好杀掉这些人。不然今日的成果,又功亏一篑了。” 今日这些人的死,她可以推脱不知,容治也不会有过多的怀疑。但是若是容治弃她而去,她还能安然无恙,那么容治很快就能确认她的身份了。 毕竟梁音是弱女,怎么可能会应付得了这些高手,那就只能是暗探。 “若是如此,您也不会留他性命了吧?”留今了解李盛袭,李盛袭怎么都不可能为自己留下隐患。 若容治当真弃她们而去,李盛袭必定会连着容治和那群人一起诛杀。而后便对外声称容治是保护她而死。 李盛袭点了点头,浅浅一笑,“的确如此。” 纵然容治于此事无辜,可是她依旧不会放过他。梁音这个身份不像是赵妤,能够说舍去便舍去。她既然不能舍去梁音的身份,那就只能舍去容治的性命了。 所以,这次不是她救了容治,而是容治自己救了他自己。 章节目录 第81章:就我 李盛袭和留今都整理好了仪妆之后,为避免夜长梦多,故而一同去见了那最后一个活口。 那人被人用铁链子锁住四肢架在暗室之内。 那铁链子的高度是为他量身设计的,比他的身量高一些,他只有将脚尖踮起,脚才能勉强沾地。要升不升,要落不落,十分磨人。 这和住在他隔壁的盈笑的差距简直是天壤之别。 《盛袭》第81章:就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82章:首饰 又是一个雨夜,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却依旧掩盖不住清泉山庄附近刀兵相见之声以及腥血弑杀之气。 没人知道为什么清泉山庄附近埋伏了那么多的官兵,也没人知道为什么清泉山庄的护院那么能打,总之那一夜有无数山匪,连清泉山庄的门也不曾进来,就已经成为刀下亡魂。 有少数“侥幸”的山匪得以进入清泉山庄,却 《盛袭》第82章:首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83章:刺青 李盛袭一时之间有些心烦意乱。她已经许久不曾再做那个梦,但是每每想起那个梦时,她就不由得焦躁,而那股回国的欲望也就越发的强烈。 “先前留下的活口招了什么没?如今的这个活口又有什么端倪没?”李盛袭揉了揉头。 留今沉吟,“先前那个嘴巴硬。” 或许是因为流水刑下去,再吐露出来心有不甘,又或 《盛袭》第83章:刺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84章:茫然 这人是锦中的军户,那就是隶属于焕之名下。 那么他身份的“消失”,是在锦中还是在别的地方? 如果是在别处还好,可若是在锦中,那就是焕之的眼皮子底下。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很有可能焕之的麾下有生了异心的人,瞒着焕之把一个犯了事的军户给救了出来,而焕之,却并没有察觉。 这是极为危险的事情。在 《盛袭》第84章:茫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85章:学子 容治因李盛袭受重伤,于情于理,李盛袭也应该上门去探望,等到外头局面稳定,神策军又已经以风卷残云之速清剿完匪之后,李盛袭便上门拜访。 容治因为重伤,一连搬了好几次的家,却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搬到了西市。 既然是拜访,自然不可能空手而来,李盛袭自己命人做了些东西之后,途径西市的袁记食肆,便又派 《盛袭》第85章:学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86章:歉意 留今拎着糕点回来的时候,李盛袭不免多问了一句,“怎么来的这么迟?” “食肆里头发生了些事情,故而多耽搁了一会儿。”留今说罢,就将食肆之中的事情尽数告之李盛袭。 “这个詹歧睿,倒还有些文人品性,我一开始还当他是那种想要踩着容治上位的沽名钓誉之辈呢。”李盛袭微微诧异。 “这倒不是最要紧 《盛袭》第86章:歉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87章:“辜负” 还没有等他开口,留今就将糕点奉上,容治看了一眼精致的糕点,却并未食用,“容某不爱吃甜食,只怕罔顾娘子心意了。” 李盛袭并不意外他的反应,她也没想容治吃她的糕点。闻言,她面上浮现轻微的落魄,但是却仿佛并不意外,“原是这样……” 容治玉面风流,昔年御马游街,也曾被掷果盈车,不过他心性坚定,从不动摇。面对示爱的女子,他不会像寻常毛头小子一般不知如何自处,也不会似那些风流郎君一般处处撩拨。 他只会坚定的拒绝。 不过面对的是梁音,或许他的心态又会有所不同,或许会无奈懊恼。毕竟,可是他先“招惹”的梁音呢?他的几次试探虽然都让梁音涉险,但是却又是实打实的“英雄救美”。梁音不是未知世事的少女,却也不是无欲无求的道姑。 容治几次相救,又生得好面皮,她会动心,也不在意料之外。 容治这个人啊,骨子里刚正而又悲悯,不慎“辜负”了旁人,就会心怀愧疚。李盛袭就是想要借用他的这份“愧疚”。一旦心怀愧疚,对她也就不会又那么重的怀疑,甚至还会因为想要躲避她而失了提防。 她勉强笑了笑,又找了个借口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话说起来,妾今日差留今去买这盒糕点之时发生了些许波折,正巧遇到了神策军行事,耽误了些时间,只怕这糕点也不新鲜了,郎君不吃也好。” “神策军?”容治的注意很快就被“神策军”三字吸引走,如今管知重掌神策军,神策军又因为剿匪的事情,可谓是威风凛凛,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神策军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事实也是如此。 李盛袭看了一眼留今,自己则是一言不发,有些落寞的拨着茶盖。 留今会意,一点没保留的说了出来。 容治听到詹歧睿护住了书生之后松了口气。前些时日管知以“暗探”之名抓了不少书生,惹得不少学子非议。所幸管知抓捕只是为了震慑,抓了没几日就放了出来,加之詹歧睿听进了他几分话,心思放在了民生上,而不再只将目光落在清剿管党上头。 如若不然,有此人一加煽动,必定引得学子惊变,正好给了管知一个名正言顺打压学子的机会,后果不堪设想。 他想到这里,下意识的看向李盛袭,却见对方完全不管留今说了什么,只是呆呆出神。 容治心中升起一抹不自在出来。 两人又随意说了几句话,李盛袭就自请告退。容治看着那道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心中越发复杂。 李盛袭回到马车后却是笑开了花,“留今,你有没有瞧见他那副模样。从前我总说她少年老成,为人精明,如今一看,还是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险恶啊。” 她的声音含笑,若不是顾忌这是在外头,她只怕要笑出声来。 到底是正统礼教出来的学子,如今虽以身侍贼,骨子里的一些东西还是不曾有丝毫的改变。 他虽有才华与手段,但是若是在同她易地而处,经历她少年时经历的事情,他怕是玩不过那些老东西和小东西。 留今有些无奈,等到李盛袭稍微正常了一些后,她才又问:“三娘缘何告之容治食肆之事呢?” 李盛袭笑意渐淡,却并没有回答留今这个问题,说句实话,她也不太相信自己的理由。 她想让容治注意到詹歧睿。售卖考题的事情李盛袭不认为管知会瞒着容治,至少不会瞒许久。 容治必定会有对策,但是他却未必会注意到詹歧睿。 平心而论,李盛袭并不想要詹歧睿因此事被管知拖下水。有识之士受到这样的冤屈,无异于一生尽毁。 或许是因为那个梦的缘故,坐看詹歧睿如此,她心中不由得生出了物伤类己,秋鸣也悲之感。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矫情而又可笑,北齐是将倾之大厦,蒙难蒙冤者数不胜数,何尝是自己能够救得来的? 还是先救下自己的身边人再说吧。 不同于李盛袭的思绪万千与万事俱备,容治这边却是万事不顺。除却羽化丹的事情有所进展之外,其余的事情,他暂时还没有头绪。 梁音的身份基本上可以暂时确定。可是如此一来,赵妤的消息就石沉大海。还有管知那边,这些日子管知实在是太过于平静,就连本该得意洋洋的神策军也安分不少,除了上回食肆中的小插曲外,他们再无动向。 从前还偶有拘捕学子,如今却什么都不做了。 难道是因为科考在即?不对,这不像是管知的作风。 眼前的平静让容治心生起已故不安来,他又想起管知说要给他铺路的话来。 若是小事没有动作,那就必然有大的图谋。 容治今日找了个借口,避开管知安插在自己身侧的人,做了便装的打扮,去食肆中见了左新一趟。 “师兄,听说前些时日你受伤了,你如今怎样?身体可好些了?”左新一见容治走了进来,就关切的分到,他又四下打量着容治,见他中气十足的模样,不由得松了口气。 “我没事。”容治有些好笑。 “没事就好。”左新松了口气,他又拿出一只锦盒,“师兄,这是我购来的一支山参,你可收好了。” “你哪来的钱?”容治挑眉,他已经够穷了,说实在的,上次做戏的那只画舫还是他租的,都不是他买的。左新比他更穷,哪来的钱买山参? 左新尴尬一笑,“这不是师兄你叫我去查查羽化丹嘛——这种东西除了在一些高官那边,就是在西戎人身边。高官那边我接触不到,只能从西戎人那边下手。他们倒是闲,不是逛青楼,就是去赌坊的。我就跑了几下子赌坊……不过师兄放心,我真的没怎么赌,只是为了跟他们套近乎,不得不下场了两局。谁知那两局运气还不错,就赢了些银子。师兄,我不会沾染赌瘾的。” 左新几乎是连忙保证。他虽然没怎么读书,却也知道有些东西是万万沾染不得的。 他这也是无可奈何。北齐与西戎虽未开展贸易,但是并不代表不往来,西市中还是有不少的西戎人在的。要想不动声色的接触,只能去青楼和赌坊。 青楼熟客他装不来,赌坊的瘾君子他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章节目录 第88章:水峡 容治没有过多的在意,就是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这也是破费,我虽然穷,但是送礼的人不少,你这钱花的冤枉。” 左新闻之哭笑不得。 容治则是稍敛神色,“如今管知的人盯我盯得紧,我只怕不好出来太久,你如今来联系我,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左新亦是正色,他点了点头,眉目之中浮现着雀跃,“师兄,我找到了赵长同与西戎人交接的关隘。” 赵长同先是走私羽化丹,将其遇到北齐境内,再借梁氏以及他们自己的船只分而化之流入望京。找到了交接处,无异于是断了源头。 容治闻言亦是喜上眉梢,“在哪里?” “西南之境,西昌南面、菱花渡以北的萧山水峡。” “竟是此处。”容治面色微凝,又有几分唏嘘,“还真是‘富贵险中求’啊。” 顾凌虚将西昌捏的死死的,他们想要走陆路几乎是没有可能。而且如今顾凌虚越发的警惕,西戎人在水面上的活动空间大大紧缩。 而菱花渡以北的萧山水峡,水势湍急而凶险,又是三军相接之处,顾凌虚若是驻军于此,极有可能与南晋刀兵相见,南晋亦是如此。这道水峡,可谓是最鲜明的分界线。 选的这个位置,凶险却又精妙,可以巧妙避开北齐驻军。但是问题来了,他们选在这个地方,除非军方那边有人牵线搭桥,不然的话,绝不可能平安度过。 顾凌虚自然是不可能放这个水。那就只能是北齐。 萧山水峡边上就是菱花渡,菱花渡隶属于南晋锦中,哪里的守将是徐焕之。 徐焕之和穆璟二人,打得西戎节节败退,怎么可能会放这个水。 不过,也未必,毕竟羽化丹流入的是北齐。徐焕之与西戎是旧敌不假,但是徐焕之效忠的是南晋的宏兴帝与长公主。 宏兴帝雄才大略,亦是野心勃勃,虽然现在他还没什么动作,但是看望京中的暗探,就不难猜出其人想要一统江山之心。 未必不会是他们。 再者,就算不是徐焕之,可是锦中的将领又不只有徐焕之。南晋朝中皇帝一人乾纲独断,但是未必没有蝇营狗苟之辈。 容治面色微沉,“萧山水峡,那就不好办了,一个不小心,就是三方之战,容易引出打乱。” 左新却摇了摇头,“赵长同是在萧山水峡取货,而后行船上陆,再运往梁氏,由梁氏运送入京。” 容治抬了抬眼,左新这话提醒了他,“若是在我方境内,赵长同下货之时,叫顾凌虚拦截了羽化丹,赵长同必定百口莫辩。” 唯一怕的就是搜查师出无名以及赵长同卸货的地方不在西昌境内。 但是那又如何?顾凌虚行事飞扬,一遇到管知与西戎就难以自持。他不会惧怕这些。再者,顾凌虚抓到有人走私羽化丹,那也是功大于过。 在如此大功之下,谁去抓他那么一点小小过错,太傅手下的御史可以弹劾死他们。 而且以顾凌虚的性格,只怕还会想方设法带出管知。 容治难掩喜色,他看着左新,“阿新,你再将此事通知太傅,叫他传书给顾凌虚。” 顾凌虚敬服太傅,若是太傅有此书,顾凌虚不会不听。若如此,不愁事情不成。 左新点头,又想了想,说道:“最近妙端也联系了我,周四娘子近来常在明月庵清修,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借妙端之手告之周氏,让周氏也入局。” “不行!”容治斩钉截铁,他目光之中满是不赞同,“周氏已经被按下,绝不能给予一丝一毫复起之机。先帝引狼驱虎之计,决不可效仿。” 如今北齐满目疮痍,甚至还不如当初周氏一家独大之际。这和党争脱不了干系。两党只知为己谋私,城门失火,殃及的却是北齐江山这条大鱼。 先帝的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若叫周氏牵连其中,他们最先想到的,只会是自己的利弊,到时候管知或许会被诛杀,但是羽化丹能不能遏制还两说。 而且管知与周氏为敌已久,他对周氏格外的敏感,若是让周氏插手其中,谁知会不会打草惊蛇。 左新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只是,管知的人最近盯太傅他们也盯得严实。若叫太傅派人给襄成侯送信,管知或许也会察觉。” 容治看了看左新。 左新明白容治的意思,他摇了摇头,“襄成侯未必信我。” 他这话还说的保守了,若是叫襄成侯知道他和师兄的关系,又让他想起了师兄同管知的关系。 襄成侯十有八九把他当管知走狗,不杀了他就不错了。要知道当初顾凌虚就是在街上将师兄打了一顿。 “妙端……”容治呢喃,当初妙端被顾凌虚所救,且据妙端所说顾凌虚对她很好,一度想要带她远赴西昌。 “啊?”左新先是不明所以,而后就反应了过来,“师兄你的意思是,我带妙端远走,而后叫妙端引信至顾凌虚跟前。” 顾凌虚对妙端很好这件事,他倒是有所耳闻。 “就是周四娘子也在明月庵清修,若是惊动了她,她未必不会将消息传与周氏。”容治有些担忧,周四娘子并非泛泛之辈,她娴静睿智,是周家精心教养大的女郎。 左新摇头,“没有关系的,正好妙端过段时间要跟着静玄师太远游,也会离寺。静玄师太那边还算是好糊弄。” 容治点头,随即疑惑的问道:“襄成侯对妙端礼遇至此,想来妙端的话他还是有些信任。只是,我们并不知道这份信任究竟有几分。加之……我其实一直不明白,襄成侯为何对妙端如此礼遇。还有秦轻鸿,顾凌虚并不像是会为色所迷的样子,那又为什么会为秦轻鸿做那么多呢?” 为秦轻鸿脱籍,拒婚周氏,甚至带秦轻鸿远走高飞……民间已经又不少百信照着他们写话本子了。 “秦轻鸿与妙端是不是有什么干系?”容止又问。 左新摇头,“妙端有所猜测,但是她也想不明白。” “先这么做吧,到时候再问太傅要一件信物,多一重保障。至于其他的秘密,来日方长。”容治叹气。 只要确保顾凌虚相信手书是太傅亲笔即可。至于妙端的安危——顾凌虚虽然性格暴躁,遇到宦官相关就难以自控,可他的为人还是信得过的,他不会伤害妙端。 章节目录 第89章:售卖 两人敲定细节之后,就分次从隔间走下。左新有要事在身,走的匆忙,而容治则是不紧不慢。 他走到一楼来,正想买两份糕点回家吃,就有一人走到他的身侧,「郎君,还请借一步说话。」 容治认识这个人,这人是神策军的执戟郎。 只不过,这人应该认识他才对。 说是借一步,也不过是带着他往外走了几步,而后递了一个食盒给他。 容治满脸疑惑,却见那人笑得神秘,「恭祝郎君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这是把他当成寻常书生了? 这个想法稍一冒头就被容治给否定了。不可能,这人话里话外是不认识他的模样,但是看这人的神色分明还是认识他的。 容治心中浮现一抹不祥的预感,右眼皮也是突突直跳,仿佛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回了自己宅子里之后,就遣散下人,而后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食盒,食盒之中整整齐齐的躺着三块贵妃饼。 但是奇怪的是,这饼上并不是各式精巧的图案,而是一些字,「一百两白银」、「一千两白银」、「一千两黄金」。 这是价位。 他眉头微皱,不由得掰开糕饼,依次取出了三张纸条。 那张一百两中的,写的是「民生」二字……而余下两块糕饼中的,分别是两句话。 他死死的攥着纸条,闭了闭眼,仿佛这样就能压住眼中惊涛骇浪。 他是六首状元,进士出身。也曾参加过会试,只需要看一眼,他就大概猜到了什么。 他说刚才的执戟郎怎么一副不大认识他的模样,原来是为着这个。 容治忽而又想起来管知那副神神秘秘,说要为他谋求刑部侍郎之位的样子。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如今离会试不过几日,这个时候让他知道了有人在售卖考题的事情,不就是为了让他闹出来,查明白,而后上呈天听。借他的手排除异己,也顺便为他「铺路」。. 考题泄露,只可能是源自考官和几位副考官,而这些人都是太傅的人。这些人雅正孤高,怎么会想到自己会遭受如此算计? 又有管知布局,他想要查到必定轻而易举。到时候一旦东窗事发,朝中的直臣必定元气大伤,而太傅也会因为瓜田李下,不得不避让,甚至还会落得和周珐一个下场。 届时,满朝上下,将无人能与管知抗衡掣肘。加之他又亲手勘破「考题泄露案」。管知想要将他捧到刑部侍郎的位置也是轻而易举。 而管知在这个时候才告诉他,一是为了周密某事,其二,必定还是怀有试探之心。 不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才告诉他。 他如今已经收到了管知的暗示,若是不能在会试之前将此事「查清」,管知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容治只觉得自己的咽喉仿佛被人制住,他几乎没有路可以选。若是他按下此事,管知必定还有后招。再者,这件事只怕也不是他想按下就能按下的。 会试在即,考题泄露,即便不是管知布局,会试也必须即刻暂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国家的人才选拔,怎么能出这样的纰漏。 可是若是按着管知布的局走下去,这无疑是叫他亲自举起屠刀,对向朝中的清正直臣。 想到这里,容治的手又用力几分,仿佛想要将手中的纸条揉作齑粉。 一时间,他不知道是该怪管知太过诡计多端,还是该怨自己太过于不设防。他若是能够在管知将消息递到他跟前之前就觉察此事,便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过了好一会儿,容治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眼中的愤怒已经被他压下,取而代之的则是夹杂着野心的雀跃欢喜。 对于汲汲营营,不惜一切想要往上爬的宦官义子来说,收到这个一步登天的消息的时候,他理应是这般欢喜的。 他决定按照管知给他的路走,因为是他查这件事,是他判这桩案子,那么万事都把握在他手上,一切就还有转机。可若是让管知的人来做这件事,那么就完了。不用多想,都能猜到管知必定会不留余力的打压这些清流直臣。 管知将纸条收好,整理好了自己的神色之后就叫了人进来收拾。 下人见主人春风满面,又见到了那些贵妃饼的碎屑,就不由得问道:「郎君今日出去是去见梁三娘子了吗?」 容治:「……?!」 「何出此言?」容治稍稍收敛了神色。 那下人亦是淳朴,「郎君今日格外的高兴。再加上又拎着这么一个食盒,奴才这么说。」 「食盒?」容治疑惑的看着这只食盒,这只食盒和梁音有什么关系吗? 那下人继续回话道:「前几日梁三娘子来看望郎君,奴记得带的糕点就是用这样的食盒装着,估摸是一家食肆的,所以做的食盒都差不多。这是袁记食肆的吧?他们家的点心可不便宜呢。」 「你也认得?」容治笑问,似乎是不便宜,他常在那里同左新密会,时而会点一些点心,而后便去了好几两银子。 如此看来,的确是不便宜。 「是啊。不过奴可买不起,只是听说他们近来给学子们的折扣很大,奴倒是常见一些学子们拎着他们家的点心呢。」 这也是西市这些食肆的惯用手段。毕竟这些来参加会试的学子中,少不得有来日金榜题名的。 若是教他们撞见了一个,来日也可以打响自己招牌的名声。 容治垂了垂眼眸,一下子就想到那日留今所说的事情。 神策军的执戟郎曾今在袁记食肆与詹歧睿起冲突。 詹歧睿…… 管知会放过詹歧睿吗? 怎么可能! 若是这位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名门贵子也参与到了科考舞弊之中,那对清流也好,世家也罢,都是一记重锤,管知怎么可能会放过詹歧睿。 不过这也提醒了他。 如今管知将这一句盘到了他的跟前,又是试探,又是铺路。必定会差人盯着他,防止他出纰漏。 他不能去给孟公通风报信,这样会打草惊蛇,最终结局,只怕是他自己性命不保,而管知这一局还会继续走下去。 为您提供大神殊乖的《盛袭》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89章:售卖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90章:卖饼 容治呢喃着这个名字,虽然不知道管知会对詹歧睿做什么,但是这个书生,却或许可用。 此人虽年少轻狂,却并非无脑狂徒。并且此人知错能改,纵然心中看不上自己,却依旧能够汲取自己话中的道理。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并不是那种读书读的迂腐的书生。他手中有分寸,不会轻举妄动,或许能够替他给孟公报 《盛袭》第90章:卖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91章:詹郎 詹歧睿压下心中的怒火,事到如今,他已经可以确定眼前之人就是在售卖科举考题。 詹歧睿世家出身,素来清傲。有人售卖考题甚至售卖到他跟前,简直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只是他深知不能打草惊蛇。 “我怎知内容是真是假?”詹歧睿质问道。 那人微微一笑,“富贵险中求,全看郎君,敢不敢做赌。” 《盛袭》第91章:詹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92章:内鬼 李盛袭回了清泉山庄之后,就改掉了盈笑的装扮,她今日回来是因为原本南边的人回来了,需要找她汇报事情。 “你是说,那个盗墓贼被人杀了?”李盛袭托着下巴,并不意外盗墓人的下场。对方既然能够翻山越岭不惜制造灭门惨案来杀她,可见其十分看中这批首饰,连无辜的“梁音”尚且如此,何况是始作俑者的盗墓贼。 《盛袭》第92章:内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93章:自欺 这些年来每每同西戎交兵,虽都是他们取胜,但是这其中有不少次的战役都是惨胜,惨胜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取胜,意味着他们死去了无数的袍泽,才取得胜利。 这份胜利悲凉而又惨烈。 这其中,有没有内鬼的手笔? 这是背叛,这样的背叛,与当初魏运为色所迷的背叛别无二致,唯一的区 《盛袭》第93章:自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94章:吐露 他的确没有泄密,可是他凭什么保证他的女儿不会因此而死?他与背后之人的关系本就不对等,他没了价值之后,人家凭什么不杀他的女儿。 一行浊泪从眼中滑落,他看着眼前的李盛袭。 李盛袭见他有所松动,继续说道:“可是我不一样。你对我还有用,你的族亲性命,掌握在你的手中。若是你向我吐露事情,我可以不杀 《盛袭》第94章:吐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95章:推迟 这下子,轮到李盛袭无奈,她心狠手辣不折手段的形象已经深入屠昌之心,她再怎么保证说自己一定会顾及屠昌女儿的性命,不会轻举妄动,他也不会轻易信他。 毕竟,像“她”这样的人,凭什么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民女,而坏了自己的事情呢。 而且,她本就不能做出什么保证。因为她不知道幕后人的势力有多大,她不 《盛袭》第95章:推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96章:退让 孟太傅进宫的时候,元嘉帝正和皇后在钓鱼,听说太傅拜见,他稍稍吃了一惊。 “太傅怎的这个时候突然进宫?”元嘉帝满脸疑惑,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鱼竿。 “太傅进宫,必然是有要事。陪妾钓鱼什么时候都可以,并不拘于一时,圣上不如先去见见太傅,免得耽误了国事。”江沐颐温言劝说。 元嘉帝点了点头, 《盛袭》第96章:退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97章:兜转 因为还想要抓住幕后主使,因为还有很多待权衡的细节不曾拟定,所以朝廷推迟会试的诏令还没有正式下发下来。 在此之前,詹歧睿见了一个人,卫尉寺卿。他没想到是由卫尉寺卿协理他办事。 管党掌管着神策军,周氏手里有金吾卫,而卫尉寺,则是负责二者的兵器,从一定程度上能够对其形成掣肘之势。 詹歧睿 《盛袭》第97章:兜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98章:弹劾 考题泄露的事情终究没有如元嘉帝的愿被压下去,而掀出这件事亲的则是他最为看中的神策军。 “圣上,被捉住的人名唤詹歧睿,是下丘詹氏子弟,出身不凡,其祖母更是当初的宜和郡主。因为事涉皇亲国戚,又是科举大案,末将不敢擅专,已经将人提到了神策军大牢,该如何处置,还望圣上圣裁。” 神策军将军郑鸿虽为 《盛袭》第98章:弹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99章:辞官 考题泄露一事既然已经闹到了明面上,那么彻查就已经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是真正让人举棋不定的,则是彻查的人选。 “微臣以为,事涉国本,不容小视,当令三司彻查此事,以正朝纲。”吴王进言道。 “圣上,微臣以为不可。”郑鸿当即出来反驳,他似乎意有所指道:“此次科考的副考官之中,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之 《盛袭》第99章:辞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0章:专权 无论天子愿不愿意孟颂延辞官,最终孟颂延还是暂时卸任,容治心中恨极,一时间甚至想过,若是当初他不是选择蛰伏在管知身侧,而是选择以匹夫之怒刺管知,如今的管知,或许已经不在朝堂之上。 但是现如今再想这些也没了用处,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往。 孟颂延辞了官,现如今的话题又重新绕了回来,管知依 《盛袭》第100章:专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1章:熙攘 今日容治上朝并不是骑马,而是坐的官轿,下朝之后他去了管知府邸议了好一会儿的事情,无非都是敲定一些细节,容治一时之间并不想多谈这些,随意搪塞了几句,就离开了管知的府邸。 从管知府邸出来、进了轿子之后,他面上的喜色才就此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穷的忧虑。 一时之间,他真的很希望顾凌虚此刻在京,若 《盛袭》第101章:熙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2章:夸耀 没一会儿又来了客人,二人只好暂停了闲谈。 “这位娘子,帮我拿些伤药。”来的是个熟人——正是刚从神策军大营里面出来的詹歧睿。 在神策军那里住了一个晚上,虽说神策军顾念他的出身,没敢给他用什么刑,但是想要全须全尾的出来还是很难的。 毕竟他视宦官为死敌,宦官又怎么可能给他好果子吃,多少还 《盛袭》第102章:夸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3章:冤狱 见詹歧睿走了,李盛袭似是才松了口气,她收好了银子,又叫人来收拾岁瓷片。 容治略带歉意的看着李盛袭,他神色复杂而又未名,“今日,多谢曲娘子了,还请曲娘子为我拿些伤药。” 詹歧睿那一拳头可下手不轻。 李盛袭点了点头,仍旧去拿药,她对着容治面色如旧,只是较之以往的温润而添了几分疏离。 《盛袭》第103章:冤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4章:煽动 詹歧睿最擅长的事情,不就是清谈辩论,煽动人心了吗? 当初无数书生在管知门前题字,不就是因为詹歧睿的煽动吗? 得了妻子的提点之后,詹歧睿当即广下名帖,在禅思寺中开了一场座谈会。 与往日的清谈不同,此次的座谈,是大谈特谈局势。 “诸君皆是幼承庭训,饱读诗书之辈,我们参与科考,投身 《盛袭》第104章:煽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5章:见血 顶着烈烈的毒日头,学生们仿佛不知疲倦的念着请愿书上面的字,一遍又一遍。而站在最前头的詹歧睿,亦是不知疲倦的敲击着登闻鼓。 皇城守卫见此,亦是无可奈何,他们没有权利禁书生的足,至于敲击登闻鼓,他更是无权阻拦。 监门卫早已经将消息报了上去,圣上的谕诏他们还没见到,就看到了身披甲胄的神策军。 《盛袭》第105章:见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6章:国杀 刀柄饮血既成事实,纵然后来神策军在郑鸿的授意下收回了刀兵,也改变不了死人的事实。 神策军之人并不是没有杀过人,可是他们这回杀的,是一个身负功名的举子。而且还是误杀。 学子们本就不忿,见此情状,越发的激愤,一时之间便什么都不管不顾起来。他们抄起东西便朝着神策军打过去。神策军因为误杀举子以及 《盛袭》第106章:国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7章:恨极 太极殿内,管知正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 外面一声皇后求见,才打断了管知的话,他略略敛去了神色。神策军虽是他指派出去的,但是若是没有圣上的旨意,神策军怎么也不敢在宫门前和学生起冲突,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些学生竟然这么不怕死。 “叫皇后进来吧。”死了一个学生,元嘉帝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他也没 《盛袭》第107章:恨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8章:恐惧 “妾并不懂政事,也不知好端端的太傅为何要辞官。只是容治查了那么久,酷刑频出,却也没有拿到什么确凿的证据,由此可见,如今是人人都有嫌疑,却又人人都不能算有罪。再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是看往日人品,不是么?” 若是论人品贵重,自然是孟颂延与吴王,只是因为孟颂延是知道考题之人,吴王是选任考官之人,才没有 《盛袭》第108章:恐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9章:救下 容治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等待梦,他想不起来梦的内容,但是隐约记得,那是一个十分温暖光明的梦。 梦中一片美好,他也是春风得意,他贪恋而沉溺于那个梦,却又清醒的知道那是个梦。所以他并不愿醒来。因为梦中多美好,现实便多险恶。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清晨,灵耀升起已久,暖光穿透轩窗,洒落 《盛袭》第109章:救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0章:知己 “自然了,若您是奸佞之辈,自可杀妾。”李盛袭目光纯净而又真挚。 容治看着李盛袭,倏忽之间便有泪意袭来,只是他并不曾落泪,取而代之的便是一笑,“有娘子在,容某做的一切便都值得。” 他并不怀疑曲盈笑是管知派来试探他的。因为此刻,他已经无所畏惧。再者,只怕管知此刻也不好过,难道还有功夫来管他不 《盛袭》第110章:知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1章:读书 詹歧睿攥紧了被子,是这样吗?当真是这样吗?若是容治没有注意到寻常的书生,那么一开始为什么又要大肆的抓捕呢? 他将书生抓捕进去做什么,仅仅是因为这些书生曾经辱骂过他吗?可是既然是公报私仇,那为什么只是仅仅将人抓进去呢?哪里有这样报仇的? 詹歧睿忍不住发出一丝讥笑。 徐益不知他笑什么, 《盛袭》第111章:读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2章:尘缘 周令望抿了抿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心中的愁苦千丝万缕,本就存在,只是它们从前是四散在心,所以才能不察。而如今,因为某些缘故,它们渐渐凝起,让她难以忽视。 “是与情理有关吗?”静望师太或许猜到了什么,又继续问道。 周令望一怔,而后就点了点头,“师太,我曾 《盛袭》第112章:尘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3章:姐妹 周令望点了点头,目光之中带着浅淡的怜惜,家里人要是不知道,她根本进不了宫。 周令闻眼眸之中吧瞬间绽放出点点光华,不过很快就黯淡了下去,因为她明白,以周氏的冷血,怎么可能会不放弃她,至于周氏为什么还愿意放周令望进宫来看她,无非是想要以她为前车之鉴,向周令望展示背弃家族的下场,杀鸡儆猴,好震慑周令 《盛袭》第113章:姐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4章:令望 作为臣女,便是在周氏最为煊赫之际,周令望在内宫之中也是不能用轿子的。 离开了周令闻的宫殿,周令望便在宫道上边慢悠悠的走着,没走几步,她就忽而想起一些事来,“红豆,我进宫拜见内命妇,是否应该先去拜见清宁宫。” “话虽如此,可是在您进宫之时,皇后娘娘并未特意传召,您如此,其实也不算是失礼。” 《盛袭》第114章:令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5章:拿人 和容治结为知己之后,李盛袭的日子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容治是个极为有分寸的人,他对李盛袭一切如常,平时轻易也不来医馆,免得叫人察觉。 正如他所说,知己只是知己,是萍水相逢,更是倾盖如故,无需过多的交集。只要心中知道有这么一个知己,暂留心中慰藉而已。平日里,二人也多是互不打扰。 科考泄的消 《盛袭》第115章:拿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6章:险恶 顾凌虚越地拿人,虽然他将消息捂的死死的,不让人知道他是为什么抓人,可是抓的是谁的人却不好瞒。毕竟赵长同派去的那批人那么多,一下子没了动静,两两结合,傻子都猜得出是为什么。 管知稍微一查,就大概猜了出来。 他在屋内焦急的来回踱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羽化丹的事情是事涉国本 《盛袭》第116章:险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7章:近杀 “只是这东西忌讳,要周娘娘献上去最好。可是后宫被皇后娘娘把持得死死的,周娘娘一时半会儿也伸不出手,更见不着圣上,这献上去的门路一下子就没了。”翟柄又有些苦恼。 只是他并不认为这对于管知来说是什么大的问题,送东西到圣上的口中,管知总比他办法多。 要想用这丹药保住管知,那最好就是让管知亲自献 《盛袭》第117章:近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8章:闹上 越明云的动作很辣而又无情,徐焕之的动作迅速而又周密,他很快就阻断了西戎人的退路,那批运送羽化丹的人很快就被抓到了锦中大营。 徐焕之的动作很快,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从出手到收手,前后来回不到两个时辰,西戎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连西昌军,也没怎么惊动。 李盛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大喜而 《盛袭》第118章:闹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9章:“底牌” “管监现在是什么境地?你自己跟我说说,你常跟他接触,应该比我清楚才对吧。”李盛袭似笑非笑,面露讥嘲,“前些日子的事情闹得那么沸沸扬扬,我在清泉山庄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见闹的是有多大。我虽然不知道朝政,但是容御史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就断断续续的病着。可见那事儿是有多严重,只怕管监自己都不好过吧?你还指望 《盛袭》第119章:“底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0章:丑态 “阿音,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赵长同直接开门见山。 李盛袭神色一凛,而后又得意的说道:“与你何干?你这么对我,就算我有什么求生的法门,难道还能分享给你不成?” 这就是变相的承认了。 赵长同这样的人,最是不要脸面,他见李盛袭这么说,连忙走近了两步,“阿音,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要相信我, 《盛袭》第120章:丑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1章:暴富 上了马车之后,留今就脸色铁青,“这样的人,若不是还有些用处,我真想将其斩杀在地。” 为了一己活路,抛妻弃子,这也就算了,还要恶语相向,背后中伤。 留今素来温柔静默,很少这样疾言厉色,如今她都这般,可见是被赵长同气的狠了。 李盛袭摇了摇头,“他虽然是丑态毕露,但这其中未必没有为他儿子 《盛袭》第121章:暴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2章:蒙骗 处理好了赵长同,留今就回了船舱之内。 “他的那几个心腹呢?” “也已经解决了,等到了下一个渡口,就将其火焚,保证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盛袭微微一笑,“这便好。” “您预备将这些钱用到哪里去呢?若是加快进程,在凌汛之前回到南晋,并不是难事。”船夫早就换成了内卫的人,个个都是 《盛袭》第122章:蒙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3章:反悔 顾凌虚进京,比所有人想像的都要快,连日来的快马加鞭,他把本该要半个月的行程缩短到了八日,其实要不是顾忌带了个累赘,他可以五日就进京。 其实他一开始没打算带着秦轻鸿,但是奈何他扣着妙端的事情被秦轻鸿给知道了,秦轻鸿非要跟上来,他就不能不管她。 原本他们二人去了西昌之后,他就给秦轻鸿置办了宅 《盛袭》第123章:反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4章:心虚 就这样,他带上了秦轻鸿。说句实话,他是真的不想带着秦轻鸿。 秦轻鸿虽然不娇气,什么苦都能吃,路途颠簸也不喊累,可是她的身体跟不上她的意志。人倒是坚强,但是脸色藏不住啊。他不免要照顾她两分,哪里能真的不管。 可是不带她也不行。秦轻鸿有手有脚,他有不可能把人捆起来关起来。他要是不带秦轻鸿,难 《盛袭》第124章:心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5章:下狱 “此言当真?”吴王厉声问道。 “人证物证尽在城外,殿下可派人去查探。”顾凌虚答道,他又看了管党一行人,继续说道:“微臣所抓的人,他们的东家是望京富商赵长同,而赵长同本人,则一直和鸿胪寺少卿苏长泰以及管知等人来往颇多。而且当初管知与西戎人的不少生意往来,都是赵长同在其中牵线搭桥。足矣见其人勾结。 《盛袭》第125章:下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6章:灭口 李盛袭换了一身衙役的衣服,小心翼翼的摸到了苏长泰的牢房。 苏长泰的确是单独关押,周围有衙役把手,寻常人不好靠近。但是李盛袭武功高强,足矣悄无声息,加之她又换了一身衣服,也足够的掩人耳目。 李盛袭来的时候,正是衙役给苏长泰送饭的时候,因为苏长泰受了重刑,被架在了架子上,所以每次送饭都需要人 《盛袭》第126章:灭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7章:硝石 李盛袭擦干净了手,就回到了医馆之中。 自今日起,北齐再无梁音。清泉山庄有关人员一部分撤回南晋,一部分则是前往南地,至于剩下的,换一张皮,继续留在南晋。 留今就换了一张脸,继续待在了盈笑的医馆中。 李盛袭回来的人时候,留今整个人松了口气。 “这么紧张做什么?”李盛袭见留今紧张的 《盛袭》第127章:硝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8章:疯气 容治解决了苏长泰之事之后,便离开了大理寺,余下的事情就轮不到他,他在此之前已经将他调查到的望京所有的包含羽化丹的场子告知了太傅。 余下的事情,就轮不到他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容治心中轻松许多。苏长泰已经决定吐口,管知脱不了身,扳倒了管知,朝中又没了周氏,他或许就能够功成身退。 酷吏 《盛袭》第128章:疯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9章:借酒 收拾好了容治的伤口,李盛袭去洗了手,这才有空坐在容治的跟前。 “容郎这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她神色淡然,只是眼中有继续担忧与疑惑。 容治摇了摇头,似乎是不愿意多言,“寻常事罢了。” 毕竟从他拜入宦官门下的第一天,就有不少人想要杀他。刺杀他就遇到过好几回。 方才 《盛袭》第129章:借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0章:狠心 容治宿醉一场,第二日中午才醒,还没来得及离开医馆,就听说了苏长泰已死的消息。 容治咬牙切齿的唤了一句“赵妤”,而后一个没撑住,口中腥甜,胸腔中的血便已经喷出。 李盛袭一惊,而后又无奈的摇头,郁结于心,彻夜宿醉,大喜大悲,再这样下去,不死也疯。 “郎君还是要……”珍重自身还没说出口, 《盛袭》第130章:狠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1章:孤行 顾凌虚回到自己宅内便大发雷霆。桌上的器皿一扫而空,他整个人沉闷的坐在书桌前,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他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当即便换了一件衣服,提剑而起,刚欲出门,就与款款而来的秦轻鸿打了个照面。 “你这是要到哪里去?”秦轻鸿看着一身黑衣,头上还裹着头巾的顾凌虚,整个人吓了一跳。她秀眉凝起, 《盛袭》第131章:孤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2章:挡刀 顾凌虚已经打探清楚了管知的行踪。 苏长泰和赵长同倒了之后,西戎的生意也断了,他必须继续安排人去处理。 往返于西市与宫城奔波,一天忙碌下来,夜色已昏,也已到了宵禁的时候。他自然没有这么大的脸面,夜叩宫门。就干脆去了自己在外的私宅。 他出行谨慎,虽坐在轿子里。但是四个抬轿的轿夫都是身强 《盛袭》第132章:挡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3章:愧对 顾凌虚很快就来见了妙端,不过还没有等妙端说话,他就率先开口,“你背后的人是谁?容治吗?” 妙端听到“容治”二字之时,神色一变,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她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顾凌虚几乎已经可以确认这一点。 “你竟然是容治的人,你是容治的人,你又给太傅送信,你……管知……” 《盛袭》第133章:愧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4章:南行 顾凌虚情况如何,李盛袭并不清楚,但是她知道容治伤的很严重。 如今容治不宜移动,管知虽然担心,但是也没守一夜。 她在为容治诊治完了之后,就回到了自己屋内,她在望京耳目众多,很快就收到了消息,明白了来龙去脉。她有些惊讶,随即又了然。容治有这样的选择,倒是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而她也在这个 《盛袭》第134章:南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5章:爆炸 容治养好了身体之后,很快就带人去了南地。而李盛袭,也以老家有事的名头,先关了医馆,这次的她,换了“宁如霜”的脸,一路南下。 从望京去黎江北岸的需要走大半个月,哪怕是最先出发的顾凌虚,此时都没有到南地。 又是一个雨天,李盛袭和留今正打算出城。就听飘雨的官道骏马疾驰,马蹄在道路上溅起泥点。为 《盛袭》第135章:爆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6章:埋怨 周珐虽未上朝,更没有到太极殿,但是朝廷的选择,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因为这也本就是他一手策划的结果。 “祖父。”周珐正在看书,周令望就进来拜见。 “令望?你坐吧。”对于周令望的来访周珐有些惊讶,这个小孙女最和光同尘,一向深居简出,平日里里一般都是待在明月庵中,就算偶尔回复,也要么待在佛堂, 《盛袭》第136章:埋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7章:大义 周令望再次见到周令闻时,周令闻神色颓唐越发的不如前,但是待遇似乎好了不少。 周令望带了些东西进宫来,其中除了一些补品,还有些是周令闻在家时爱吃的糕饼点心。 “难为你还能想着来看我?”周令闻有些嘲讽,她不知道为什么皇后那次之后就注意到了她,但是她知道她的这个好妹妹,上次见完她之后就去拜见了 《盛袭》第137章:大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8章:改变 江沐颐不由的高看她几眼,随即又继续问道:“那为何偏偏是本宫?本宫也只是内命妇,虽说在情势危急之时,可以改朱行蓝,可如今天子尚在,你要揭发,也不该是来寻本宫。退一步来说,哪怕不是去找圣上,朝中有孟太傅,望京有京兆尹,宗室有吴王,你又为何要来寻本宫呢?” “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如今周氏煊赫如何?娘娘 《盛袭》第138章:改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9章:灾民 刚一走进破庙,就有一股异味传来。这是汗水、泥水、血水等等杂糅的味道。他们来的时候破庙里面已经有了很多人,那些人形销骨立,衣衫褴褛,估计都是来躲雨的灾民。 李盛袭和留今一路南行,快马加鞭,走的基本上都是没有人的小道,虽然知道南边乱,但是进到了这破庙之中,才知道什么叫人间炼狱。 破庙中的灾民 《盛袭》第139章:灾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40章:吃人 两人正在说些什么,不远处就传来了一丝躁动。两人齐刷刷的看过去,只见好几个大汉围着刚才的那个妇人。 李盛袭和留今都不约而同的皱眉。 “你们要做什么?”那妇人尖锐的哀嚎道。 “你吵什么?你的孩子不是死了吗?”一个大汉怒道。 “我的孩子没有死,你不要胡说八道。” “你自己看看 《盛袭》第140章:吃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41章:武痴 “不过你也不要过多的担心,你救不了他们,但是有些人或许可以。”李盛袭抬头看着远方,只见一队车马而来,似乎也打算在庙中避雨。 马车上面率先下来的人是个熟人——容治。 “容巡按,前面有家破庙,是否有先行躲雨?”有小吏问道。 容治点了点头。 “庙中似乎有不少难民,是否要先赶出去?” 《盛袭》第141章:武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42章:指点 雨还在不停的下,今夜大部分的人都宿在了破庙,因为容治的到来,灾民们变得平静许多。只是等待他们的依旧是迷茫,容治能就他们一个晚上,但他们以后该怎么办呢? “宁大娘子对本官似乎有许多偏见。”安顿好了灾民之后,容治就走到了李盛袭身侧。 这对姐妹虽应答如流,但是他心中还是存着几分怀疑,要不然也不 《盛袭》第142章:指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43章:遇匪 李盛袭为人一向警惕,没有在野外睡觉的习惯,你不要提示这样充满着不安因素的破庙。就算是入了夜,就算是来日奔波,她也不敢轻易睡着,只是趴在横梁上浅浅的小憩了一会儿。 夜色已深,原本喧嚣的寺庙变的成绩,只余留下稀稀落落的雨声和柴火燃烧的木屑爆裂声。 李盛袭拍醒了留今。 “中……阿姐……” 《盛袭》第143章:遇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44章:心思 盗匪主力在大殿,而容治手中大部分的人都在大殿,又有留今在,足够牵制住大部分人。 余下的人虽然是高手,但是人手不多,这些人对于李盛袭来说,对付起来不过是砍瓜切菜。 故而这虽是她和容治这是第一次配合,默契却是极好。 不过半个时辰,整个破庙中的刺客已经被全部镇压。 容治连忙去先去安 《盛袭》第144章:心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45章:怀疑 有了李盛袭和留今是帮助,南下的时候就更加的顺利。一路上虽然遇到了不少劫匪盗匪,但都很轻易的解决。 知道快要入安夏之时。一路上都是山路,他们或投宿客栈,或野外扎营,虽是风餐露宿,但是到底是有人值守,又时时小心警惕,不会出意外。 可是一旦入了安夏,那就不好说了。容治心中对于那些试图毁粮的人还 《盛袭》第145章:怀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46章:安夏 留今带着那批真正的粮草去奔赴了顾凌虚,李盛袭则是跟着容治入的安夏。 李盛袭并不担心留今会不会出事,容治和顾凌虚的人品还是可信,留今又没有什么坏心思,他们不会对留今做什么。 甫一进入安夏县,安夏县令张炳生就在外等候,张炳生原也不是县令,原本的安夏县令被革了职,张炳生是临时顶上的。 容 《盛袭》第146章:安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47章:幸运 “住手!”容治不满道,他看着张炳生:“哪里有你这样断案的?竟然不给他一句分辨的机会。” 张炳生连忙陪笑:“也不是下关不给他分辨的机会。这人下官也认识,他叫徐三,是有名的刺头,修堤坝的时候就经常闹事,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容治并不搭理他,他看着徐三,指着另一个青年问道:“他说的是否属实? 《盛袭》第147章:幸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48章:障眼 把张炳生训斥一番之后,容治就没再让他跟着,李盛袭随口找了个由头和容治分别。 她去了徐杏娘家,但是在房屋尽毁的安夏,哪里有什么家呢?不过是一些救灾的帐篷罢了。 徐父看到徐三领着徐杏娘回去,整个人先是吃了一惊,而后便把两个人都骂了一顿。 而后徐三就和徐父徐母吵了起来,“你以为杏娘被带走 《盛袭》第148章:障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49章:异样 徐父老成,徐三却不一样,他最是少年意气,有什么不满与不屑,都是宣泄在口,问他,一定能问出很多的东西。 徐三是被拐走的,他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容治与李盛袭二人。这两个人他有印象,是白天遇到的人。其中有一个,还私下来找过杏娘。 他对官府中人并没有什么好感。即使这两个人今天白天还帮了他。但这在 《盛袭》第149章:异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50章:动手 江北官官相护,官员勾连成网,而这网,必定有织罗之人。至于这个织罗的人是谁,舍周氏其谁呢? 想要织罗网,威望人脉实力一个都不能少,而这一点,不要说是江北,就是放眼整个北齐,能够比得过周氏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周氏虽然式微,却有底蕴,更有遍布天下的门生故旧。他们想要在圣令难至之处作乱,简直是轻 《盛袭》第150章:动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51章:熟悉 容治和张炳生刚离开不久,远远就看到了冲天的火光,而驿馆之中隐约传来的刀兵相见之声隔着一条街都能隐约听到。 “这仿佛是驿馆的方向。”容治轻声呢喃,不可置信的看着张炳生,他“不由得”质问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城外民变吗?城内怎会出事?” “民变,什么民变?”张炳生似乎是不明白他在说些 《盛袭》第151章:熟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52章:变数 止住容治与张炳生打斗的,是匆匆而来的周书湛。他带着大批人马而来,镇源知府因为决堤的事情被撸了官位,知府官衔不小,不如县令那般,所以镇源知府的官职一直没能让人顶上。 朝廷那边折中了一下,反正安夏泽成靠近铜江,就干脆让周书湛身兼两地州府之职。 张炳生没有想到容治会那么难缠,他也不知道驿馆的那 《盛袭》第152章:变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53章:下狱 顾凌虚看着并没有完全相信容治,但是他看向张炳生的目光也变得锐利了许多。 毕竟谁都知道容治不是傻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撒随时都有可能被戳破的谎言,不是他的作风。 “空口无凭,容巡按不要倒打一耙。”张炳生硬着头皮说道。 “闯入一管的贼匪已经被我尽数诛杀,尸体陈列于庭中,至于粮食……容巡按早 《盛袭》第153章:下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54章:下跪 “笑娘?”留今皱了皱眉,曲知离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殿下居然就要放了笑娘,“您是发现什么了吗?” 她信任笑娘,也不愿意怀疑笑娘,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在曲知离的事情当中,曲盈笑必须避嫌。倘若有一日念昔背弃殿下,她也必须避嫌——当然了,不会有那么一天。 “我本来就没有怀疑过笑娘,而且这次放笑娘出来 《盛袭》第154章:下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55章:相合 容治垂了垂眼,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是有些无奈的说道:“襄成侯诚挚至此,我又怎么会怪罪?当初之事本就不怪襄成侯,侯爷赤胆忠君,又有什么错处?还请襄成侯起身。” 顾凌虚的道歉诚心与否,他看得出来。而且他深知顾凌虚的品行。顾凌虚从来不是虚伪的人。在道歉这种事情上面,如果不是发自真心实意,顾凌虚不会愿意 《盛袭》第155章:相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56章:王剑 容治和顾凌虚的合作完全在李盛袭的意料之内,这件事情稍稍平息之后,李盛袭就和容治告别,去见了吴旸。 这倒是令容治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宁如霜若是另有所图,应该不会这么快走才是。 不过容治并没有阻拦李盛袭。 留今其实不明白李盛袭为什么走的那么干脆利落,但是李盛袭的决定,她听命就是了。 《盛袭》第156章:王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57章:审视 其实圣上没有说那句话,长公主也有权力节制内卫。她手握赤霄剑,见之如天子亲临,本就有节制之权。 吴旸神色一凛,话虽如此,但是长公主这些年来并没有插手过内卫之事,他倒是忘了这件事。 见他稍有讪然,李盛袭也知道敲打的差不多了,她抬了抬眼皮,继续说道:“说说吧,你这些时日你查到什么了?” 《盛袭》第157章:审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58章:遇刺? 李盛袭眼中划过一丝惊诧,不过很快就归于平静,吴旸自然也有吴旸的本事和手腕,能够知道这些也不稀奇。 只是这“卿卿我我”说的,让李盛袭感到头大,她忍不住说道:“内卫是圣上的耳目,无的放矢,无异于是干扰圣上视听,吴旸,我的确与容治有交,但是你说话还是要注意点好。” “我懒得同你争那么多。你只说 《盛袭》第158章:遇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59章:浮动 “是穆氏余孽。”吴旸说完,又扫了一眼李盛袭身侧的留今,眼神中是意味深长,更有难以掩饰的幸灾乐祸。 留今似乎是猜到了什么,脸色一沉,并没有开口辩解。 这怕是又有有心人要将这件事情和殿下扯上干系了。毕竟殿下曾为穆氏妇,殿下心腹之一的穆侯爷更是穆氏子。 李盛袭倒是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猜疑,总 《盛袭》第159章:浮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60章:洪怀 面对宁家捐赠的物资,容治是欣然接受的。就算知道李盛袭或许另有所图,容治也不会拒绝她送上来的粮食。 朝廷真正的赈灾粮还没到,他虽然带了一点粮食下来,但是和镇源庞大的灾民数量相比,算不了什么。更何况那批粮食什么时候下来还未定呢?毕竟京官最擅长推诿。 正如当处顾凌虚所说,黎江的水淹不到望京。 《盛袭》第160章:洪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61章:詹郎 那群百姓之中,有不少人在山贼的劫掠之下受了重伤。再加上这群百姓之中就有不少是饥肠辘辘,流离失所的灾民。李盛袭心下不忍,干脆就叫人拿出了一些预备要送到安夏的药材和粮食,加以接济。 毕竟,哪里的灾民不是灾民呢? 她不担心洪怀那里,总归有留今在套话。想到洪怀,李盛袭目光又是一暗。 李盛袭 《盛袭》第161章:詹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62章:刀料 处理好了这些事情,李盛袭一行人就继续上路,当然了,也顺带带上了詹歧睿夫妇。 因为李盛袭他们没有多余的马,就干脆让詹歧睿夫妇坐在运送粮食的车上。他们夫妇也不介意,坐在车上和一旁的护卫闲谈。 留今跟在李盛袭身侧,小声的说道:“阿姐怎么想着带着他们同行?” 沿路以来要去安夏的人不少,但是 《盛袭》第162章:刀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63章:开卷 容治虽然不用李盛袭,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用了留今 他不用李盛袭是在意料之内,毕竟他对自己还有防备,可是没想到他居然会用留今,这当真是缺人用呢?还是单防着她一人。 还是说,容治说的是实话,当真觉得把她留在账房大材小用? 其实容治用的不只是留今。当留今去账房的时候,还看到了另一道身 《盛袭》第163章:开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64章:劝离 容治找了詹歧睿帮忙这件事情周书湛是不知道的,他如今要防着容治,还有两地的公务要处理,自然注意不到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况且他也不知道那时詹歧睿夫妇,只以为是什么落难的百姓。 “襄成侯还在这?”周书湛与顾凌虚一同巡视河堤之时,恰巧遇到了容治与李盛袭,看到顾凌虚,容治不由得疑惑一问。 《盛袭》第164章:劝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65章:旧仇 “我的确不喜欢他,难道你喜欢他不成?”秦轻鸿虽然不过问顾凌虚的事情,但是她最擅长揣度人心,更何况还是顾凌虚的心思。 再加上近期顾凌虚动作频频,这再猜不出来,她就是傻子了。 “你似乎和周家人有旧怨?”他没有管秦轻鸿反驳的话,他又继续追问道。他知道秦轻鸿厌世,但是厌恶和厌恶之间那也是有区别的 《盛袭》第165章:旧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66章:下药 在离开镇源之前,顾凌虚带着秦轻鸿去见了李盛袭和容治。 闻说秦轻鸿所说之事,二人都是吃了一惊。容治惊讶于周家的胆大包天,李盛袭则是惊讶于时间之长。 走私的事情,十年前就已经开始了吗?若是十年前就已经开始,那么买卖兵器的事情,又进行了多久呢?这十年间,和周家人走私的人又有多少呢? 周家 《盛袭》第166章:下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67章:猜忌 周书湛心也够狠,当机立断就想要趁乱杀了容治。顾凌虚是死是活已经无关紧要,这件事情要事能脏到容治身上去,望京里面的管知也别想跑。 至于顾凌虚,死活都已经不重要。顾凌虚与周氏不远不近,且拒了周氏的姻亲,若是顾凌虚死了,他的旧部必然四分五裂,到时候西昌军权也好笼络,不必如现在一般。虽不能一次性吞没, 《盛袭》第167章:猜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68章:擒拿 周书湛的衙役将整个驿馆给围了起来。 容治匆匆干了出去,看到一身戎装的周书湛,似乎有些惊讶,他神色温润面上却是带着深不见底的笑意,“深冒雨而来,也不知是什么事情值得周府尹跑这一趟?” “有人内外勾结,使得襄成侯落难,兹事体大,还望容巡按海涵。”周书湛话语平淡,但是周身的居高临下之气却掩盖不 《盛袭》第168章:擒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69章:妄言 回到驿馆中之后,容治先没去搭理周书湛和宋永津,而是先去了李盛袭的门前。 彼时留今正在屋内给李盛袭上药,听到外面动静之后,也就干脆让容治站在外面等着。 “您也是的,也不好生注意一二,我一不在就受伤了。”留今责难道。她是和左新负责送詹歧睿夫妇去安源的,所以也没看顾李盛袭,谁曾想李盛袭就受伤了 《盛袭》第169章:妄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70章:放权 “即是妄言,自然要狂悖几句。”李盛袭说完,就看了留今一眼。 留今会意,默默的去门口坐下。 容治看着李盛袭,仿佛转瞬之间,眼前就换了个人,明明还是与以往一般的容貌,气韵却改变了许多。 宁如霜性子清冷,而眼前人,潇洒不羁,颇有城府。 他忽然就想起了她刚才所说的假设。 拥有强 《盛袭》第170章:放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71章:假账 容治放不放权其实没有什么区别,他本来也没有什么权力,但是周书湛的放权对于他来说可是开了一个不小的便利。 没有了周书湛的干扰,容治的动作一下子就快了许多,加之孟纨与留今两人的动作也足够快,很快账目和公文就点算完成。 而此刻,公文之中异样也浮现而出。 小小的矮几四周坐着好几人。 《盛袭》第171章:假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72章:京讯 “詹郎性情清直,颇有几分年少气盛,我最近查这些事情,他只是以为我是在细数安夏县的账目,如果让他知道了真相,只怕一时气急,会惹出大的乱子。” 容治微微低头,看着搭在信封上的手,手指葱白但是上面依稀附着老茧,这是多年练武得出来的痕迹。 “这些时日周家屡屡派人去寻令弟,言语之中恩威并施,许以重 《盛袭》第172章:京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73章:防范 “娘子英明。”盈笑目光晶亮。 李盛袭摇了摇头,她又看着盈笑,关切的说道:“许久不见你了,你消瘦了许多。” 盈笑只是摇了摇头,“属下过得很好。” “你接近了洪怀吗?”李盛袭又继续问道,她岔开了话题。 吴旸虽然怀疑盈笑,但是吴旸生性高傲,从来不屑在没有证据的时候做磋磨人的事情,他 《盛袭》第173章:防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74章:无哀 两人走了许久,就隐约看到了一间别院,那座别院占地不小,似乎是因为白事不久,屋内外都显现一股萧条之气。 两人不请自来,又怕打草惊蛇,自然是摸着墙进去。 胡宅之中萧条冷清,下人也不多,也不只是因为天灾的缘故还是因为这家的男主人去世的缘故。 因为婢仆不多,二人在空落落的宅院反倒是轻松不少 《盛袭》第174章:无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75章:没死 胡夫人一日都不曾离开自己的屋子,她在屋内也只是单纯的绣绣花,赶赶针线,或是歪在床上养性。直到到了晚间之时,耐不住两个儿子的请求,胡夫人才去庭院内走动了两圈。 而李盛袭则是趁此机会将胡夫人的床翻了一翻,这一翻,还真就叫她翻到了机关。 摸到机关的时候,李盛袭是诧异的,这个机关繁琐复杂,寻常人 《盛袭》第175章:没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76章:野心 当容治回去的时候,正好受到了襄成侯“脱困”的消息,他连忙带人赶了过去。 路上恰好遇到了周书湛与宋永津,纵然三人各怀心思,此刻也不得不结伴而行。 三人见到顾凌虚的时候,顾凌虚方才下马,他身上的甲胄已经破损,墨色的衣袍上尽是暗沉的血块,也不知是谁的血。 他身后跟着很多人,有寻常士兵,也 《盛袭》第176章:野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77章 事散之后,容治看着坐在屋内的李盛袭,他立在一侧,冷脸开口,“你刚才,为何要拦我?你是否早已猜到了此事。” “是。”李盛袭坦坦荡荡。 “你明明提醒了我,却为何不曾告诉我?”容治不解,他蹲了下来,一双清润的目光疑惑而又难过。 “我已经提醒了你,容巡按。是你将一切的结果都往好的地方看去。 《盛袭》第177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78章:黄雀? 容治目光怔然,心中复杂。 “容治,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李盛袭推开了容治,转身离去。 她去见了留今,自从胡宅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奔波,还没来得及和留今说上几句话。 “阿姐……” 李盛袭摇了摇头,于床榻边上坐下,她半撑着头,“胡文若很有可能往西昌那边跑了,叫吴旸把人抓住。这个人身上 《盛袭》第178章:黄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79章:旧梦 李盛袭只觉得自己置身于一片的混沌之中,迷惘无路,看不清这填写。就连眼皮也是重如千钧,怎么都睁不开。 废了好大的功夫,她才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不在置身与室内。耳边喧嚣而又嘈杂,人群密集,摩肩接踵。 人来人往,仿佛发生了很大的乱象,她不由得皱眉,想要拉一个人问情况,却发现她的手刚一碰到身边的 《盛袭》第179章:旧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80章:旧账 吩咐完了这些,李盛袭才稍稍心安,她面上略有些疲倦,她看了看天色,懒懒的问道:“我睡了有多久?” “快两个时辰了。” “够了。”李盛袭低喃,她又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勉强才压住了心中的烦躁。“你去见了暗探?除了阿珣的事情,可还有其他的消息?” 留今点了点头,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倒还有个 《盛袭》第180章:旧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81章:待时 离开了容治的宅院,詹歧睿夫妻上了马车。 “夫君素来率直,为什么没有在容巡按面前提起襄成侯的僭越之事呢?要知道在前几日,夫君听闻此事之后,可是怒骂了襄成侯好几句的狼子野心呢。”上了马车之后,孟纨就忍不住问道。 “纨娘想知道吗?”詹歧睿神色复杂。 孟纨点了点头。 “我曾以为容治为 《盛袭》第181章:待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82章:身份 这几日李盛袭没有见容治,既然已经和容治闹开了,又能确定容治暂时不会对她做些什么,她就跑一趟下丘。 用的自然是盈笑的脸。不日就是洪怀五十大寿,他设宴会,到时候人多,最是鱼龙混杂。 作为洪怀如今最为倚重的医师,再这样的宴会上,自然有曲盈笑的一席之地。 李盛袭照例给洪怀诊脉施针,洪怀的确 《盛袭》第182章:身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83章:石洞 容治将詹歧睿夫妇所发现的事情同李盛袭说了一遍。 李盛袭有些惊讶,不是惊讶詹歧睿夫妇所发现的事情,而是惊讶容治居然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她。 詹歧睿夫妇所发现的事情的确值得容治跑一趟下丘。但是这件事情听起来和周家运送硝石的事情没有半分的关系。 反倒是和她所查的军器走私之事有关系。 矿 《盛袭》第183章:石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84章:不弃 容治看着这些账册,越发的心惊肉跳。 洪氏、周氏,好大的胆子。 他将账册重重的敲在桌上。 李盛袭看了他一眼,“你再好好看看。” 容治皱眉,又细看了一遍,突然琢磨出不对味来。而李盛袭,已经神色淡淡的将所有的账本放了回去。 “假的?”容治一愣。 李盛袭点了点头,“假的。 《盛袭》第184章:不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85章:十三娘 “容郎,你要背弃于我吗?”李盛袭神色未改,只是目光稍冷。 “容某说话算话,绝不背弃。” “那你如今所作所为,又是为了什么呢?”李盛袭咬牙。 “容某绝不背弃,去没有说不背弃谁,既然要践诺守信,也要知道是为谁守信。所以,宁大娘子,您是谁呢?”容治说到后面,笑意渐收,看向李盛袭的目光也正 《盛袭》第185章:十三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86章:受伤 容治这样想,拿走了几本册子。 李盛袭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容郎想要做什么?” “这样的蛀虫,不配存活于人间,此物铁证如山,自然不能白白辜负。”容治义正言辞的说道,他这话并不是敷衍李盛袭,而是句句真心实意。 他一开始投入宦官门下,就是为了铲除周氏与宦官,为百姓谋一个盛世太平。 无 《盛袭》第186章:受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87章:效命 这个人认识她,李盛袭虽然不知道他是此前就猜测她是李盛袭,后来容治喊了那句“十三娘”之后才确认,还是此前不知道她是李盛袭。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他是知道李盛袭的,并且是可以通过她排行十三猜到她身份的。 她倒要看看,这人是谁。 想到这里,李盛袭顾不得身上的伤,她连忙去摘下那人的面具。 《盛袭》第187章:效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88章:叶松 离开洪府之后,盈笑赶忙将李盛袭带到她在下丘的一处宅院,甫一进去,她就拿了药箱出来给李盛袭上药。 李盛袭趴在软榻上,脸色苍白,但是神色不改,“传令下去,全城搜救容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盈笑一愣,还是点了点头,吩咐了下去。而后,她就剥开了李盛袭的衣服,小心翼翼的处理李盛袭的伤口,她不由 《盛袭》第188章:叶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89章:不复 很快,打探的人就赶了回来。 那人对着倚靠在床榻上的李盛袭禀报道:“回中尉,今日去洪府赴宴的宾客,无一生还。” “你说什么?咳咳咳咳……”李盛袭闻说此言,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中尉——”一旁的盈笑惊呼,赶忙帮着李盛袭顺气,又点了李盛袭的穴道,她对着那人又反驳道:“胡言乱语!纵然地基塌 《盛袭》第189章:不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90章:垂死 容治策马而出,很快就吸引了大批人的动静,他也不傻,先将追杀的刺客引向官兵一处,自己则是趁乱朝着南门而去。 天空不知何时下了雨。 因为容治吸引了大部分的人,李盛袭的人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她很快就来到了南城门。 李盛袭将长剑抽出,而后又将烟花放出。 “中尉……”盈笑不可置信,李盛 《盛袭》第190章:垂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91章:殿下 李盛袭将容治驮在马上,她纵马至城门前,飞快地打开了城门,城墙上的内卫一半射箭牵制着追兵,而另一半则是借着铁索从城墙而下。 “中尉——”城外有一队人马疾驰而来,声音是李盛袭最熟悉不过的留今的声音,李盛袭并没有因此感到高兴,常年蛰伏养成的政治敏锐让她心中升起一丝不安来。 留今来的太快了,安夏 《盛袭》第191章:殿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92章:返晋 李盛袭一怔,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一时之间,她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阿珣性命得保,自然是欢喜之事,可是阿珣能够保住性命,不是因为阿珣身侧的人护卫得力,也不是因为阿珣武功高强,而是因为她所赠予的护心镜。 如果没有护心镜,那么阿珣就会死去,如她梦中那般死去,这说明什么? 那个梦,是真的 《盛袭》第192章:返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93章:始末 李盛袭的动作很快,吴旸在这方面也同样的得力,在她写信出去不过三天,吴旸就准备好了船。 只是李盛袭没有想到的是,在船上她居然等到了吴旸。 吴旸站在帘幕之外,低头等候,直到听到里头的动静,他才警惕了起来。 里头的女子坐定之后,吴旸赶忙行礼,“微臣内卫左司中尉,吴旸,拜见长公主。” 《盛袭》第193章:始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94章:长史 没有人知道李盛袭和吴旸谈了什么,总之,吴旸走后,便是心满意足,愈发志满。 送走了吴旸之后,李盛袭小憩了一会儿,就听留今说容治要求见,她叫人将容治带了进来。 容治的这些日子过的很……无趣,他一直养着身体,没能进出,而这船上的守卫皆是不凡,哪怕是侍奉的下人也是如此。个个滴水不漏,不透露一丝风 《盛袭》第194章:长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95章:李珣 几人在船上待了好几天,这段时间,容治一直都是跟在李盛袭的身侧,李盛袭处理公务,他也在一旁陪伴,像极了一个长史。 李盛袭没有刻意的将自己手中的所有的事情告诉容治,也没有刻意的阻拦,容治有问,她必定回答。平心而论,李盛袭是个很好的老师。 在船上的日子,两人相处的还算是融洽,而容治也知道了李盛 《盛袭》第195章:李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96章:夺权 李盛袭到主厅的时候,洪阴的官员已经按照次序站好。 随着李盛袭落座,便是整齐有序的“参见长公主”。 李盛袭轻轻颔首,示意众人起身。 文臣武将左右排列,站在左边的就是洪阴的文官之首,她的表兄,沈继川。李盛袭年岁不大,但是辈分不小,沈继川虽是她表兄,但是儿子都快及冠了。 “微臣来迟 《盛袭》第196章:夺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97章:雷厉 “大胆——”一旁的内卫倏忽变了脸色,看向那人面色无比的不善。 李盛袭轻轻看了一眼留今,留今点了点头,很快将一柄长剑呈了上来,李盛袭缓缓起身,将长剑抽出,剑锋直对那名御史,那名御史面色一凛,却不带丝毫惧色。 “公主这是想做什么?”那人并不惧怕,他倒希望李盛袭能够挥下这一剑,如此,他们就可以 《盛袭》第197章:雷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98章:形疯 正当几人计议之时,给李珣诊治的曲盈笑就走了上来。 “阿珣的身体如何?”李盛袭赶忙问道。 “殿下身子强健,除却双腿,并无大碍。”曲盈笑叹了口气。 而那一双腿,只怕是华佗在世也救不来了。 后面的话,她不说,李盛袭也明白。 只是,绕是李盛袭明知结果如此,她面上依旧是难以掩盖的 《盛袭》第198章:形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99章:追查 盈笑赶忙上去给徐焕之把脉。 “如何?”李盛袭关切的问道。 盈笑没有言语,而是深深的皱眉,她抓起地上的草团,闻了一闻,而后又将草拨开,再继续闻。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抬头。 “怎么回事?”李盛袭皱眉,盈笑八成是看出了什么不对劲来。 “这地上的草被人用迷心香烘过,能使人心 《盛袭》第199章:追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00章:天道? 第二日,徐焕之的副将就到了李盛袭的跟前。 “如今徐焕之的军中事物都是你在负责?”李盛袭看着副将,她也认识副将的,此人是徐焕之的长随出身,跟随徐焕之多年。 “是。” “汇报一下军中诸事吧。” 袁副将点了点头,很快的就将有关事项禀报给了李盛袭,他跟随徐焕之多年,对于这些事情很是清 《盛袭》第200章:天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01章:断线 李盛袭轻笑,郭老头这是告诉她,阿兄能容她,但是后继之君未必能容她,权柄到了鼎盛,就应当功成身退。 至于最后一句的天道,更是直指她的女子身份,本不应该立于朝堂。 可是,凭什么呢?她的确想过放弃权柄,但是这纯粹是因为她不喜朝事烦杂,但是她凭什么不能立身在朝堂呢? 她的才华出众,她的武艺 《盛袭》第201章:断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02章:情面 “那日你去巡视河堤,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有旁人暗示过你?”那日李珣的行踪其实有很多人知道,太子出行,防守总要妥当。 她在这之前已经看过了相关的布防安排,李珣之所以会出事,的确有徐焕之的失误在里面,不过对方的布局也很高明。 李珣巡视河堤是前一天做的决定,那样精密的埋伏,估计是一开始就收到了 《盛袭》第202章:情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03章:顺利 “这个自然不必你说。但是如今长公主已经把握住了洪阴的局势,就连郭御史都没办法和他叫板。府衙上下处处都有内卫盯梢,稍有风吹草动,那群煞星就要来抓人。你让我怎么办?” 他自己还不是自顾不暇,现在只是核对人口和户籍。但是一旦查阅文书,凭着长公主的精明,谁知道会不会看出什么来,一旦发现了什么,头一个跑 《盛袭》第203章:顺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04章:不疑 沈继川被内卫带走之后,李盛袭的面色更冷。 容治也看出了这件事情的古怪,他对着李盛袭说道:“殿下,此事未免也太顺利了一些。” 沈继川明显不是个硬骨头,但是他偏偏又是在走私之中最重要的一环,他一旦落马,必定会牵扯到很多人。 这也是李盛袭罔顾沈继川的哀求,执意将其下入内卫大狱的原因。沈继 《盛袭》第204章:不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05章:密谋 郭御史正在看公文之时,房门被人敲开。 郭御史抬了抬头,只见是一个较为面生的小厮,“你是何人?来找本官又是何事?” “回御史,岳别驾有请。” “岳别驾,他寻本官何事?”郭御史放下的手中的公文。 “有要事相商,事关重大,别家并未同小人言明。” 见那人神色郑重,郭御史倒也不曾 《盛袭》第205章:密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06章:错处 等到郭御史走后,众人看向岳别驾,有官员忐忑的问道:“岳别驾,事情能成吗?” 岳别驾早没了在郭御史跟前的小心谨慎,他点了点头,“郭御史与长公主素来不睦,这件事情又事关重大,在没有查出结果之前,以长公主的谨慎,绝对不可能跟他吐露一星半点。到时候郭御史必然怀疑长公主心中有鬼。必然会向圣上上书。” 《盛袭》第206章:错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07章:达者 “长公主殿下!”郭御史不可置信,他甚至有几分咬牙切齿的说道:“长公主殿下,您能用公务与强权堵住下官的嘴,但是您能堵住天下人的嘴吗?您这般执拗,可知天下人如何看您?公道自在人心,你就不怕为自己招惹灾殃吗?” 李盛袭听到这番话,反倒是笑了,“郭御史此言,说的倒是好笑。” 她随意指了个奉茶的人 《盛袭》第207章:达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08章:挑出 无论有什么因素,都不可否认她的锦衣玉食。 在这个世道,她拥有最好的衣食住行,最好的教育,从出生起,她就荣耀加身。 作为达者,只要她想,她就有能力去做这些事情。 而且,她也是这件事情的受益者。 放眼天下,再没有比李盛袭更合适的人。 李盛袭一怔,聪明如她,自然听懂了容治的话 《盛袭》第208章:挑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09章:试试 郭御史从李盛袭的屋内愤然而出,他为官多年,时时自省才坐到今日正三品御史大夫的位置。如何被人这般羞辱过,而且,羞辱他的,还是李盛袭身边的一个小小宫女。 回到屋内,他就将自己的官帽摘下,看着身边的长随,当即吩咐道:“拿纸笔来。” 他今日便要上书弹劾长公主,长公主嚣张跋扈,自持有功,还独断专权 《盛袭》第209章:试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10章:器与名 曲盈笑已经很久没有单独的和李盛袭说过话,她这段时间又要忙着照顾李珣的腿又要去调理徐焕之的身体,而李盛袭这段时间也忙的厉害,日日都要批阅公文到深夜,休息的时间都不多,更何况是谈心。 “殿下。”曲盈笑行了一礼。 “坐吧。”李盛袭指了指身边的位置。 盈笑点了点头,坐在了李盛袭的身侧,“不 《盛袭》第210章:器与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11章:议储 李盛袭遣走了曲盈笑之后,她又开始忙碌手中的事情,知道用晚膳的时候,才有人来报,说是李珣求见。 李盛袭赶忙将人请了进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李盛袭正吃着饭,她又吩咐道:“给太子殿下也上一份饭菜。” 李珣坐在一旁,他看着李盛袭,未免有些心疼。 李盛袭并不是正经的在餐桌上用晚饭, 《盛袭》第211章:议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12章:示好 郭御史的奏疏和信件离开了洪阴之后,岳别驾就去了郭御史的房中。 彼时郭御史已经换了官服,一身常服,看着苍然无比。 “郭御史您这是......”岳别驾有几分惊讶。 郭御史虽未着官服但是却不限落魄,看在旁人眼中,或许会被赞一句“直臣风骨”,但是看在李盛袭的眼里,那就是脱了官服也掩盖不了他 《盛袭》第212章:示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13章:疑惑 很快留今就带了消息赶回来。 “姑姑手下的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留今办事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李珣不由得感叹道。 “太子殿下过誉了。”留今微笑,而后将手上截获的信件和内卫所查到了情报给了李盛袭,她一面说道:“郭御史上书弹劾了您。” “意料之中的事情。”李盛袭翻开了信件,看着里面 《盛袭》第213章:疑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14章:涉险 洪阴的官员你一言我一语,李盛袭坐在上首不置一词。 那些官员本来还议论纷纷,见李盛袭如此,心中不由得惴惴,讨论到后面,他们声音渐熄,而后继续看着李盛袭。 李盛袭似是漫不经心,她的眉宇之间带着几分疲惫,“说完了?说完了就退下吧。” “那长公主,商贸之事?”岳别驾赶忙开口。 “长公 《盛袭》第214章:涉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15章:冒犯 容治并不打算阻拦李盛袭,李盛袭很有自己的主见,而且也只有李盛袭有那个价值。 但是他想要陪在李盛袭的身边,就算知道李盛袭武功高强,他依旧不放心。 “那些人不过是跳梁小丑,我的身手你也是知道的,一人就足以应付了。何况今天我打算去见一个人,带上你不大合适。”李盛袭摇了摇头,就这区区千人,还不足 《盛袭》第215章:冒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16章:诬陷 “所谓证据就在长公主的房间之内,若是下官所料不错,郭御史此刻只怕已经惨遭毒手。”岳别驾说完,又从怀中拿出半封信。 那信纸已经皱头,上面还沾着泥渍与血迹。 “这些是郭御史预备上书圣上的奏章。他前几日就派人送出,谁知道送信的人遭到了劫杀,那封奏疏如今只剩下半张。若是微臣所记得不错,长公主近日 《盛袭》第216章:诬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17章:假死 “长公主殿下,郭御史可是您所杀?”客烟岭也懒得理岳别驾,他虽然不明白长公主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为内卫多年,要是他还看不出岳别驾有鬼,那他就枉为内卫了。 “不是。”李盛袭赞许的看了一眼客烟岭,到底是她手底下的人,做事知道过过脑子。 “长公主还想三言两语摘个干净不成。郭御史是长公主您所召 《盛袭》第217章:假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18章:训斥 “那么殿下,院外的三百人又该如何处置?”客烟岭开口说道。 李盛袭如今杀掉了这几个武将,但是他可没忘记在这之前还有三百人在外头守着。 “你去外面同他们解释清楚一切,若是他们听得进去也就罢了,若是听不进去,那就闭户不管。”李盛袭冷冷的说道,其实她也清楚,能够被煽动到这里的将士,多半是听不进去 《盛袭》第218章:训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19章:内卫 内卫的人将李珣和徐焕之等人护卫了起来。所谓狡兔三窟,内卫在洪阴之中的宅院很多,而且设有精密的机关和密室。 李珣藏在密室之中,室外是镇守的太子卫率,而密室之中除了尚在昏迷不醒的徐焕之之外,还有几个内卫。 李珣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徐焕之,心中沉沉。 徐焕之是他的小舅,若干年前,徐焕之还不 《盛袭》第219章:内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20章:重逢 正当那挟持者一凛,刚想去挟持徐焕之时,方才动静传来的的方向一道青色的身影传来,那人挽剑如花,加之另一名内卫从旁相助,三招两式之间,就将挟持之人制服。 李珣抬眼向那道青色的身影看过去,正是容治。 容治将人敲晕了过去,又熟稔的拿出一根麻绳将人给绑了起来。 “容长史。”李珣神色未明。 《盛袭》第220章:重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21章:嫦娥 阿玺?李盛袭微微一愣,她有多年不曾闻此称了,阿玺乃是她小字,阿兄亲自所取,天下见知道这个小字的,也不过几人,真正唤的,也不过曲知离与阿兄。 自从她北上后,再无人如此唤她。 如今乍闻此称,李盛袭没有升出什么旖旎的心思,只是思念无垠,愈发想要回京。 李盛袭叹了口气,“将士哗变,企图杀我 《盛袭》第221章:嫦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22章:难易 “阿玺还是一如既往警醒,却不知道这一局的生门在哪里?”曲知离含笑问道。 李盛袭摇了摇头,“我没有留生门。” 既然猜到了对方要做什么,那自然要尽自己的所能,堵死对方所有的路,又怎么能给对方留下生门呢?连自己都知道有生门的局,对方能够知道那也不在意料之外。 “其实我也曾糊涂过。”李盛袭 《盛袭》第222章:难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23章:山崩 洪阴城外,漆黑的夜色之中,一队人马隐匿在丛林之中,为首的少年匍匐在地,双眸如星,盯着城外的一举一动,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狼。 他注视着城门的动静,心中盘算着此行的计划。 忽而身后传来喧嚣,方才派出去的斥候在身边耳语几句,少年露出一抹笑容,他飞快的辗转上马,拿出手中的水壶喝了口水,“跟我杀—— 《盛袭》第223章:山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24章:穆璟 “叛军?五千人?”曲知离有些不解,“若是我所记不错,洪阴的驻军才五千,哪里来的五千叛军呢?” 他的目光清明,似乎真的不解。 李盛袭没有打算和他解释,而是摇了摇头,“这并不重要,知离,今夜事情已定,可以安睡了。今日在你这里借住一宿,明日我们一起去见瑾瑜。” “好。”曲知离笑得温润,赶 《盛袭》第224章:穆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25章:姑姑 两人一道看向已经拉出一段距离的李盛袭,李盛袭点了点头,“这话我的确说过。” 当年她对曲知离有意,自然不会想要做什么师徒。 想到这里,李盛袭不免有些尴尬,忽而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打断了几人的交谈。 “姑姑……”李盛袭回头,只见容治推着李珣过来。 “阿珣?你无事吧?”李盛袭不免有 《盛袭》第225章:姑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26章:名声 山崩地裂的情况的确十分骇人,碧螺山下的溪水之中尚留残红。 穆璟行事张扬,叛军的几个主将在死后还被穆璟找了出来,他将人给枭首,“姑姑,我打算把这几个挂到城门口去,姑姑以为如何?” “很好。” 穆璟听到这里,笑盈盈的把几个人头给拎了过去。 也不知道穆璟是不是故意,他特意拿着人头从 《盛袭》第226章:名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27章:兄妹 同穆璟分开之后,李珣就坐着轮椅过来,“穆璟刁难你了?” “殿下似乎并不意外?”容治有些意外。 “这有什么不意外的?连孤……受过他刁难的人不少,上到高官贵族,下到贩夫走卒。孤并不认为你会幸免,尤其是你还是姑姑的近侍。穆璟最是忠心,对姑姑身边的外官最是严格。”李珣笑的意味深长。 “定宁 《盛袭》第227章:兄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28章:泯然? 曲盈笑有些惊讶于他的爽快,“多谢曲郎君了。” “不必如此客气,都是为了殿下。”曲知离笑得十分温润。 盈笑心中不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继续问道:“叶松人呢?叶柏怎么也没见着?” “昨夜将士哗变,为了安顿好手下的人不要生事,叫他们几个去了各个铺子。现在还没回来。”曲知离的解释亦是合情 《盛袭》第228章:泯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29章:自刎 车马很快就到了洪阴府,几人一同去了议事,厅堂之中早早候着一人。 郭御史神色有些呆滞,显然被放出来之后就有人同他说过了一切的事宜。 “哟,这不是郭御史吗?”穆璟笑嘻嘻看着郭御史,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的面色不善。 就算没有洪阴的事情,穆璟都不喜欢郭御史。 “您老人家怎么在这杵着?您不 《盛袭》第229章:自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30章:醒来 安顿好了郭御史,李盛袭才正式开始办事。 昨夜之事乃是当地官员联手发难,他们是冲着李盛袭而来,加之李盛袭及时下令百姓闭户,所以百姓们基本上都相安无事,这令李盛袭松了口气。 百姓们平安无事,官员们却不一样了。参与走私官员都牵涉其中。这些人自然不必说,该拷问拷问,没了价值之后自然也就没有再留着 《盛袭》第230章:醒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31章:问责 穆璟难得吃瘪,这一切看在李珣眼里,他只觉得赏心悦目,虽然知道因为这是有姑姑在穆璟放不开的原因,但是不管,舅舅赢了就是舅舅赢了。 有穆璟在其中搅和,氛围也好了不少。原本残余的悲伤之气也一扫而空,李盛袭便问了柯永昭的事情。 徐焕之摇了摇头,“只是看他有些古怪,还没有切实的证据,便想着要改换他 《盛袭》第231章:问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32章:奏疏 果然,宏兴帝闻说此言,面色稍霁,似乎是会想起往日里李珣与李珩兄友弟恭的模样,没有再计较这件事情。 众臣又继续议事,而黎王则是退回自己的位置。他为二皇子说话,倒不是因为他是二皇子一系党羽。而是因为圣上膝下唯有两子,二皇子虽不如太子,却也聪慧,若能好生教导,日后承继天下,未必不能成为明君。 《盛袭》第232章:奏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33章:造势 “你们口口声声说晋宁有不臣之心,那正好,朕今日也收到了一封来自洪阴的奏疏。”宏兴帝说完,就看了一眼过去身边的内侍。 内侍伶俐,当即就把李盛袭的奏疏给殿中众臣传阅。 等到众人看完,宏兴帝又道:“晋宁为国谋划,出手便是诛灭叛军五千人,且清算洪阴之中走私势力。诸位爱卿孰能有此才,在非战之时,不 《盛袭》第233章:造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34章:幼子 罢朝之后,宏兴帝并没有先回式乾殿,他先去了看了李珩。 外间的风波似乎并没有吹到李珩的耳中。宏兴帝到的时候,崇文馆学士正在考校李珩策论。 原本才十二岁的孩子,本来还到不了考校这个时候,只可惜,这些年皇室的孩子,到了这个年纪,都能够开始品点时局国事。 宏兴帝的到来并没有惊动李珩,孙学士 《盛袭》第234章:幼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35章:同乐? “贵妃娘娘近些时日时常私下召见命妇。” 宏兴帝挑了挑眉,李珣才刚出事,她就蹦跶的厉害。这么着急,生怕旁人不知道她的心思吗? 陈氏不过贵妃,原本是没有传召外命妇的资格,不过是为着当初的“救驾之功”,他给了她近乎皇后的待遇,她就当她自己是皇后了吗? “还有呢?她还做了什么?”宏兴帝面不 《盛袭》第235章:同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36章:敲打 笙乐在宫中再度响起。自打太子出事之后,皇城就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乌云给笼罩,别说是丝竹管弦之声,就是欢声笑语都鲜少出现在宫中。 但是今日不同,宏兴帝今日似乎是格外的欢喜,他既然欢喜,那么无论是任何人,都不能扫兴。 “舅父……”宏兴帝忽而开口,目光落到了平国公身上。 “臣在……”平国公 《盛袭》第236章:敲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37章:加恩 “前些时日读书,每每读到读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朕便觉愧疚。虽有贵妃替皇妣祈福,只是朕仍然觉得不够,皇妣早逝,朕不曾以天下养,当真是愧为人子。”宏兴帝说到此,神色无比哀恸愧疚,他又看了一眼平国公,仿佛真的像是一个外甥在跟舅舅叙旧。 “昭仁皇后柔嘉维则,心肠纯善,心怀苍生天下。而 《盛袭》第237章:加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38章:昏君 “法度?若是一味只知祖宗家法,而无变通,那么何来商鞅变法,何来胡服骑射,因循守旧,固步自封,这是万万不可。”裴殿成冷声,他又继续说道:“况且圣上威震宇内,长公主驱逐外敌,天下万民都蒙受圣上与长公主恩泽,难道读书人不在其列吗?圣人之道与君子之行,是教导他们忘恩负义的吗?” “裴公!你莫要胡搅蛮缠 《盛袭》第238章:昏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39章:开始 “昏君?黎王,若是加封晋宁都是昏君的话,那么朕也的确做了多年的昏君了。”宏兴帝不紧不慢的开口,只是他的目光微沉,看着人心底发冷。 “你掌管宗室,本朝有多少亲王你比朕清楚,旁的不说,就说楚王,那样的乱臣贼子,在其世子死后,朕依旧追封其楚王之尊。那李瑞算是什么,不过叛逆之后,他都能封王,而晋宁有实 《盛袭》第239章:开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40章:求情 对方谈吐不凡,对答如流,李盛袭心中满意。便又和对方谈起了治理洪阴的问题,对方也有自己的想法。 她并不刻意招揽。因为完全没有必要,正如她没有告诉自己身边的人自己有心大位一样。因为只要时机成熟,他们自能领会。而到了那个时候,真心跟随她的人自会想着鼎力相助,毕竟她的身边可没有黎王和郭鍪那样的老顽固。 《盛袭》第240章:求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41章:旧事 她一向不喜欢广行株连,此次涉事之人,均被斩首,他们的亲眷大多没为奴籍,这已经是法理之内的最大人情了。 而沈继川,他的身上的法外开恩就更多了。只死了他一个。平国公府,甚至沈继川这一房,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虽说充公了一部分的财产,但是对于平国公府这样的高门大户来说,根本不会因此而丧失富贵。 《盛袭》第241章:旧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42章:诛心 李盛袭从小对这些晚辈就极好,除了对要承继帝位的李珣稍稍严厉一些,旁的小辈,只要他们不做什么恶事,李盛袭从来不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尤其是对沈云嵩。 面对李盛袭这般怒火,沈云嵩先是一愣,有些不可置信,随即信中的那几分气性也就此上来,他也不喊“姑姑”,阿耶和殿下都是端方君子,偏我等尽是小人,殿 《盛袭》第242章:诛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43章:根生 只是沈云嵩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感觉脖颈一阵钝痛传来,双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留今是看不下去了,她怕是她再不出手,等出了这个门,穆璟就要带人把沈云嵩打死。 李盛袭面对留今突如其来的动作,只是抬了抬眼皮,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姑姑,这小子脑子犯抽了这么想,丢出去喂鱼算了。”穆璟瞪了一 《盛袭》第243章:根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44章:分忧 “殿下心中有章程就好。”看李盛袭胸有成竹的模样,容治点了点头,“那么这位沈世子,殿下想要怎么安置?” “他既然来了边地,那就不能白来,他身上或许可以挖出不少东西,让他跟着我吧。”李盛袭别有深意的开口,舅舅虽然也说不上多有本事,但是到底人老成精,多几分阅历,可是沈云嵩就不一样了。 真要有什 《盛袭》第244章:分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45章:巧合 李盛袭回了内厅,到的时候,留今已经等候多时,见她手上拿着一封带着内卫独有纹样的信件,李盛袭顿时明了。 她随意坐在罗汉床上,“查到什么了?那几个内鬼?” 对李珣不轨的那几个内鬼李盛袭可还记得,上次安排手下的人去查探了一番,估计查到了不少东西。 “顺藤摸瓜,查到了不少,甚至有几个还是内 《盛袭》第245章:巧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46章:前缘 李盛袭在离开洪阴之前先见了一面曲知离。 和上次面见曲知离不同,这次见他,李盛袭用了几分心思在打扮上,她一身白色的如意纹长裙,大红色的石榴图案对襟衫,身披青绿色的如意披帛,乌黑的发丝挽成倭堕髻,身佩珊瑚头面,耳配珊瑚耳坠,明艳至极。 平日里的李盛袭,多是身穿劲装或是男装,英气十足,就如同一 《盛袭》第246章:前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47章:坐牢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容治疑惑的问道。 “落花的确有意,但是流水,谁知道呢?”李珣颇为嘲讽。 看着不像,他见过曲知离,曲知离看向李盛袭的时候温柔无比,与旁人不同,而且若真是无意,当年又怎么会有那些的风花雪月。 容治目光幽然,李盛袭不是耽于情爱的人,可是当年的事情蒙上感情,就有一层 《盛袭》第247章:坐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48章:狠心 终于发问了啊。 李盛袭心下感慨,若是曲知离不提出这样的疑惑,她几乎可以断定曲知离有嫌疑,而曲知离,也别想从这里走出去。 如果曲知离不问,那就说明他认为李盛袭对于他的针对和恶意都是理所应当的。既然理所应当,那就说明李盛袭的猜想怎么也对了七七八八。 不过,就算曲知离问了,他也难以摆脱加 《盛袭》第248章:狠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49章:急报 正当李盛袭要给曲知离蒙上眼睛的时候。容治和盈笑从门外闯了进来。 “殿下——锦中急报。”容治扫了一眼二人,一时之间没有明白两个人在做什么,不过眼下这个时刻,他也来不及搞明白他们在做什么。 李盛袭的手一顿:“锦中?” 容治点头,“殿下快随我来,此事不容疏忽,有将士疾驰送信,要上呈殿下。 《盛袭》第249章:急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50章:先行 “为何会失守?细细说来,如今锦中情况如何?又是哪一州被夺?”李盛袭冷声开口。 “开州失守,若不是几位将军,防备及时,只怕他们要打到望陵关来。或许是因为西戎断了与北齐的商贸,他们要为冬日做准备,而正好徐大帅出事,定宁侯又不在青夏他们就夜半突袭。因为事发突然,所以轻易被他们得了手。幸运的是他们并没 《盛袭》第250章:先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51章:重伤 “殿下,属下建议摧毁密道,机关一旦启动,曲知离必死无疑。”弓弩手提议道。 “那笑娘呢?”李盛袭冷冷的扫了一眼。 弓弩手低下头去。 李盛袭没有心思在这个时候教训他,“一切按照留今说的做。” “殿下,当断则断,切不可妇人之仁,况且笑娘未必无辜。”弓弩手跪在地上劝阻道。 “放 《盛袭》第251章:重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52章:失落 为了让盈笑好好休息,李盛袭没有在里面久留,她移步到偏房,这才注意到容治身上也沾了血。 “你也受伤了?”李盛袭摆了摆手。 “并不碍事。”容治摇了摇头。 “什么碍事不碍事的?现在这样的关头,任何人都不能出事。”李盛袭本想叫大夫,但是想到大夫已经离去,她拿出了药箱。 “殿下。” 《盛袭》第252章:失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53章:局势 “除非楚王世子能够给予他更大的利益,或是他手中有什么能够让他臣服的东西,抑或是,他们是天然的一党。”容治断定道。 “更大的利益不可能,帝王枕畔,岂容他人酣睡。就算楚王事成,能够予以他的,不过封王拜相。若是袍泽情再深一些,至多也不过是一人之下,位极人臣,如我这般。可是什么样的关系,才能走到我这一 《盛袭》第253章:局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54章:身份 其实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李盛袭本该留下亲自去查,但是万事打不过军机,西戎虎视眈眈,李盛袭不可能放任。 他把事情一切都交给了李珣。 李珣自然不会跟着她去锦中。 如今洪阴被她层层封锁,曲知离虽逃,却也是身受重伤,洪阴其实十分安全。 锦中才是危险的地方,外有西戎寇边,内有内鬼搅局,瞬 《盛袭》第254章:身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55章:古怪? 这一夜李盛袭并没有休息,她一直对灯看着书,到了深夜之时,就听到外界传来,李盛袭淡然的翻着书,丝毫不害怕。 忽而一道凉风吹入,主帐被人掀开,李盛袭眉头一皱,外面的人是干什么的,居然让贼兵攻入了她这里,而且还是这么快的攻入。 “殿下。” 李盛袭抬头望去,只见容治闯了进来。 “你怎 《盛袭》第255章:古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56章:试探 就刚才来突袭的那百来人,自然不可能伤他们多少,是安排徐焕之叫一部分的将士隐匿了起来。 其一是为了示弱——毕竟李盛袭一开始料想的只是柯永昭一个来,没成想来了两个。倘若柯永昭真是内鬼,他率大军前来驰援,看到他们只剩下寥寥几个兵,他会怎么做?继续虚以委蛇?怎么可能? 如果她是这个内鬼,她必定会 《盛袭》第256章:试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57章:清贫 因为事发突然,所以天还没有亮,李盛袭就进了熙州,其实经此夜一闹李盛袭到达城门口的时候,也已经到了开城门的时间。 柯永昭的府邸是一般武将的规制,本朝因为宏兴帝和李盛袭的缘故,对于武将也称得上是宽厚,只要有战功在身,金银珠宝绝对少不了。柯永昭跟在徐焕之身边已久,大大小小的战功立下不少,身上亦有伯爵 《盛袭》第257章:清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58章: “你方才和安怀在外面说什么呢?”马车缓缓行驶,李盛袭看着上来不久的留今。 “安将军对容长史敌意颇深,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旁的倒也罢了,偏偏还扯到殿下身上来。属下便敲打一二。”留今摇了摇头,如果只是说容长史身体缠弱那倒也罢了,毕竟这本来就是殿下和容长史故意为之,让旁人以为容长史只是一个文弱书生。 《盛袭》第258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59章:好赌 很快就到了衙署之中,武将们纷纷等候在外接见。 李盛袭轻轻挥了挥手,便带着人走了进去。 她端坐在主位上,听着身前两侧的武将汇报着军情。其实她并不是很将西戎看在眼里,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有内鬼,这次西戎寇边,她来都不会来。 眼前的这些将领,每一个都是身经百战,而且他们天然的对手就是西戎,在 《盛袭》第259章:好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60章:管教 正当孙介想走,就被留今拦住。 孙介微微一惊,不知道刚才他和安怀的话,留今听去了多少,总之他没有察觉到。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安怀,果不其然,安怀的神色要比他心虚的多。 “留今姑娘,可是有什么要事吗?”孙介镇定的说道。 留今轻轻摇头,目光别有深意,“倒也没什么要事,就是殿下宣孙将 《盛袭》第260章:管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61章:骁勇 留今回去的时候,李盛袭正在和容治商讨这熙州的公务,这样的事情落在旁人身上是实打实的僭越。 但是李盛袭这里,却没有人敢多说一个字,圣上默许之事,谁又敢真的说什么? 见到留今进来,李盛袭放下了手中的公文,“事情办得如何了?” 留今点头,“已经把沈世子带到孙将军那里去了。孙将军也明白了殿 《盛袭》第261章:骁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62章:准备 穆璟和孙介回来的时候,李盛袭早已经收到了消息。 李盛袭几乎是最早见到这两个人的。回来的时候,孙介一脸羞愧,而穆璟却是臭着一张脸,看到李盛袭的时候,他才有片刻的欢喜,“姑姑。” “情况如何。”李盛袭抬了抬手。 “姑姑放心,开州背后的粮草线给他们切断了,青夏军守在那里,开州运不进粮食。 《盛袭》第262章:准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63章:是谁 其余的将领很快赶过来,这一场仗可谓是出师不利。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是这回可是和穆璟联手。 李盛袭遣走了沈云嵩,毕竟是军机大事,万一这小子到时候又发疯,他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该不该处置他,索性就把人赶走。 孙介又重新讲了一遍来龙去脉。众人对于孙介倒是没有什么不满的,虽说这件事情有他的疏漏在, 《盛袭》第263章:是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64章:品行 安怀也没有想到柯永昭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但是他却不以为然,“柯将军此言差矣,找出内鬼固然重要,但是确定容长史的身份也很重要。就算他不是西戎人的内鬼,未必不会是北齐人内鬼,他毕竟是齐人。” “南晋兼容天下,圣上与殿下不拘一格用人才,故而才能收天下英才于囊中,开疆拓土,创建不朽大业。若是下官所记不 《盛袭》第264章:品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65章:玩笑 “定宁侯……一事归一事。容治的身份摆在那里。”孙介抬头。 “说到身份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昔年殿下执意用本侯,当时你们不也反对,说本侯是穆氏遗孽吗?这么说来,本侯的出身也不比容治好在哪里。”穆璟抬了抬眼,神色带着几分邪气和乖戾。 “这如何能一样?”安怀不认同。这些年来,凡为武将,没有不以穆 《盛袭》第265章:玩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66章:醋气 “左右殿下不也叫内卫去盯着了吗?若有狐狸尾巴,只怕也难藏住。” 李盛袭摇头,“难啊。比起谋略武功,武将比起内卫未必逊色,这些都是重臣,若是被他们发现了,反倒是要离心离德,若是不想叫他们发现,得找高手盯着。盯柯永昭估摸着会容易一些。” 柯永昭现在脑子里想的应该都是他的亡妻。 “这回知 《盛袭》第266章:醋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67章:构军 李盛袭掀开帐篷之后,就看到这两个打斗的场面。 看到李盛袭走了出来,穆璟连忙停了手,只是他轻而易举的擒拿住了沈云嵩。 李盛袭一言不发,转身进了主帐,穆璟很快把沈云嵩押了进去。 李盛袭坐在主位之上,一言不发的看着两人。 “姑姑……” 李盛袭扫了穆璟一眼,似笑非笑。她看了一眼 《盛袭》第267章:构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68章:是君 沈云嵩凝望着李盛袭,双唇嗫嚅,却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道歉?认错?为什么而道歉,为什么而认错? 构军之错是对主帅有愤懑之心,而自己难道道歉了,愤懑之心就会烟消云散吗? 怕是不会,反而会渐积渐深吧。 还是说,李盛袭要的,只是粗暴浅陋的表面臣服?如果是,她的确能够轻易得到。可是她不是一向 《盛袭》第268章:是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69章:比方 “说来说去,还不是他的缘故。”柯永昭扫了一眼沈云嵩。 沈云嵩敢怒不敢言。 孙介见此,也是复杂的看了一眼沈云嵩。等到众人走后,沈云嵩倒也没了往常的愤慨。 “孙叔……”沈云嵩看了一眼孙介,有几分委屈又有几分愧疚。 孙介无奈,却又训诫道:“谨言慎行,戒骄戒躁。世子,你是读书人,莫要 《盛袭》第269章:比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70章:而已 安怀轻嗤,“我能做什么?太宗既然能够杀妖妃而谏太祖,难道我就不能效仿。自然了,我比不得太宗,杀不了容治,那就那小子抓过来,严刑拷打一番,事情也就水落石出了。就算不能水落石出,把他钳制在手,也能换一段时间的安宁,说他真是内鬼,无论他招或不招,也都没办法向西戎送信了。” “你疯了不成?那是殿下身边 《盛袭》第270章:而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71章:惊变 见留今离开,李盛袭才看向容治,她放下了手中的公文:“你从来稳重,刚在我身边不过两三个月,竟然越发大胆了,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提。” 容治看了一眼李盛袭,见她抬眸,手轻拈着公文,姿态轻盈,宛如拈花,她的姿态不羁飘逸,面带浅淡的笑意,目光却是晦暗难测,叫人看不透虚实。 李盛袭的转变,他是 《盛袭》第271章:惊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72章:凭何 “况且,你自己想一想,这是去望陵关最近的一条路吗?” “这怎么可能?”安怀仍然是不可置信,“这其中说不定有隐情。殿下,我们跟随你已久,大家是战友袍泽,一起杀敌的,老柯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只是事到如今,怕也想不出第二种解释了。”李盛袭叹息,她也不愿意相信。 《盛袭》第272章:凭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73章:清明 李盛袭一身戎装,率军而出,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安怀久久不能言语。 恍惚之间,仿佛又见当年驰骋疆场的少女。穆璟年少扬名,成为南晋不败神话,李盛袭又何尝不是如此。 李盛袭的那番话历历在耳。 李盛袭所说的那些话,他年少处从军之时,也曾说过类似的豪言壮语。如今听来,倒有几分唏嘘。这倒是不像他 《盛袭》第273章:清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74章:赴宴 李盛袭离开之后,安怀却迟迟没有发兵。 下层的将士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命茫然的郎官看着安怀,疑惑的问道:“将军,殿下已经出发,将军何时启程去驰援望陵关?” “驰援?”安怀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刚才的谋划都是他和李盛袭一同谋划,在场的人只有他和李盛袭的心腹,没成想还有这么一个郎官 《盛袭》第274章:赴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75章:稻草 安怀看着倒在地上的郎将,殷红的血色倒映在他的瞳孔之中,摧毁掉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犹豫。 他们命人清理掉了尸体,就着急了熙州剩下的将领和官员,「长公主谋大逆,联合西戎,予以自立,如今已经派人突袭粮道,意图将徐大帅等人陷于困兽之境。传我令下,一千人驰援粮道,另外三千人,随我支援望陵关,不得延误。」 熙州之中,李盛袭的心腹尽数离开,余下的大多都是安怀的心腹,他一声令下,旁人自然无需多想,只管听令就是。 「长公主殿下一向忠君体国,此事是否有误会?」有文臣反驳。 安怀只是看了他一眼,下一刻,便用长刀刺穿了他的身体,一击毙命,众人骇然。 「长公主谋逆,铁证如山。若有质疑,便为同党,当诛之。」安怀手腕铁血行,武将本就是他的心腹,无不臣服。 文官若有反驳,也不是他的对手。无奈之下,只得听令。 曹副将和于副将一路疾行,于副将却忽而勒马而停,他勒紧缰绳,回头看向远方。 林动鸟飞,杀伐之气不绝于耳。 曹副将面露疑惑,「于副将……」 「看来是来者不善。而且只怕局势焦灼,杨副将不能敌。曹副将,你先行,我去驰援。」 曹副将没有犹豫,「好。」 「不过在这之前,需要向曹副将要两样东西,以绝后患。」 「什么东西?」 「你的项上人头,以及这满车粮草。」于副将面目阴鸷,下一刻,他就挥舞起了手中的长戟,朝着曹副将而去。 曹副将一惊,却并没有旁人想象中的惊慌失措,手忙脚乱。他整个身子后仰,躲了过去。 于副将挑眉,只是他也不是吃素的,须臾之间,两人缠斗了起来。而身后的将士,也分成了两路人马,交相打斗。 于副将带来的那一队人马,拿出硝石,直接往粮草之上丢。很快,就燃起了大火。 「你——乱臣贼子你要做什么?」曹副将不可置信。 于副将却是洋洋得意,「曹副将,你我相识已久,你应该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没有粮草,徐焕之必败,而长公主深陷粮道,凭借望陵关那一点人马,必定组拦不住西戎人。你早些束手就擒,或可活命。」 「小人得志。你与西戎人合谋,与禽兽何异。曹某一生尽忠,哪怕只是一个副将,也绝对不愿投敌叛国。」曹副将说完,长枪便向着于副将横扫而去。 「我看你是冥顽不灵!」于副将持长戟抵挡,却因躲闪不及,险些摔下马去,他长戟戳在离他最近的粮草上。 那粮草并未被烧,他拔出长戟,却见一堆稻草被他带出。 于副将不可置信,「稻草?怎么会是稻草?你——你偷换了粮草?」 「不是我。」曹副将杨眉一笑,「殿下英明神武,早防着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猜到你们狗急跳墙,又怎么敢用真的粮草。」 「真正的粮草,到哪里去了?又是什么时候置换的?」于副将质问。 「自然是去该去的地方。你的话有点多。」 下一刻,曹副将就不与之废话,又和于副将打了起来。 于副将皱眉,不欲与曹副将再行颤抖,此处已然生变,再打下去绝对没有好处。他要赶紧回去,通风报信提醒将军。 于副将长戟一挡,便调转马头欲走,曹副将也没有追,而是命人灭火。 谁料他没有走几步,就看到了一队人马,远远的等着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于副将不可置信。 容治坐在马上,哪怕是一身戎装,也 是翩翩书生。于副将是认识容治的,换句话说,凭着他的脸,和李盛袭的偏袒,锦中将领,没有人不认识他的。 「自然是殿下叫我来诛杀乱臣贼子的。」 「一介书生,我还怕你不成。」于副将说完,就率军而前,与之厮杀,只是很快,他就落了下乘。 于副将不可置信,但是在下一刻,他就被人挑下了马,被容治生擒。 「怎么会……」 容治轻轻的看了他一眼,耳后高声道:「安怀叛乱,将士受其蒙蔽,殿下仁德,由我授令,现在束手就擒者,可活——」 叛军大势已去,加之他们也的确是受人蒙蔽,后来反抗,也是因为没有了退路,而如今容治一声令下,既然有了退路,他们又何必再负隅顽抗,做乱臣贼子呢? 而且锦中的将士也好,百姓也罢,对李盛袭本就带着天生的崇敬,心中对于李盛袭谋逆,本来就心中存疑。而且,方才曹副将指摘于副将谋反,于副将也不曾反对。很快,后方的叛乱就被平定。 曹副将看着将于副将擒来的容治,微微挑眉。 「末将还以为殿下会派留今姑娘过来,没成想是容长史。他虽谋逆,但是身手却着实过人。」 若是留今挥军而来,将于副将擒拿,他并不会有多意外。留今虽纤纤弱质,论及武功也不如吴旸等人。但是也是上过战场的。若非她一心留在公主府,否则以她的军功,也不在他之下。 「若留今走了,柯将军未至之时,谁在望陵关主持大局呢?」容治并不在意曹副将话语之中隐约的针对。 留今不能力不突出,当然了,是对于她自己而言。虽然医术不如盈笑,武功不必吴旸,机敏逊色越明云。但是不可否认她每一项都十分优秀,只是不突出而已。 他虽自诩才高,玩弄人心,但是名声实在是差,又没有权势。要是是他留守望陵关,留今前来粮道驰援。粮道这边的确稳定,但是望陵关只怕大大不妙。 留今却不一样,她是有威望与话语权的,她长袖善舞,玲珑剔透,就算没有实际官位,但是能应付安怀一段时间。 「其实我很好奇,殿下是如何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派出数百人帮着你押送粮草的呢?」曹副将疑惑的问道。 粮草是柯将军负责押运,但是早在此之前,早已被柯将军用稻草替换。 章节目录 第276章:束手? 而真正的粮草,则是被容治押运而去。容治一个人离开望陵关,自然引起不了旁人的注意,他走的无声无息。 但是纵然容治武功高强,就凭他一个人,也不可能押运这么多的粮草。若是从熙州调离数百人,那么势必会惊动旁人。 「不知曹将军可记得,在殿下进城的前一日,曾被叛贼伏击之事吗?」 曹副将点了点头,「那也我也随柯将军前去救驾,知道此事。如今看来,那批人未必是叛军。而是安怀的私兵部曲。」 「叛军也好,部曲也罢。只是那点子人,如何会是殿下和徐将军的对手。殿下那一日其实早有防备。根本没有损伤那么多的将士。殿下早已料到城中会生变,就命这些将士藏匿在外,以待时机。」 曹副将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殿下当真是高瞻远瞩。」 「真正的粮草如何了?」曹副将问道。 「已然成功转移。留了数百人看手,还请曹将军率兵押送,我先去相帮殿下了。」 「好。」曹副将点了点头,并没有犹豫。 虽说长公主那边的局势是敌众我寡,但是想来对于长公主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而今柯将军不在,他押送粮草,自然不能有丝毫的疏忽。 望陵关中,安怀的人马率先到来。 留今看着一身戎装,来势汹汹的安怀,她素来温和的眉眼染上了凌厉,「安将军,你怎么来了,殿下呢?」 「长公主听信容治谗言,意图谋逆自立,勾结西戎,尔等还不快束手就擒好。」安怀的话说完,跟他而来的将士便纷纷拔刀,他扬了扬手,众人才把刀放下。 「一派胡言。」留今扬眉,丝毫不惧,「安将军,无凭无据污蔑公主,这可是要诛九族的。」 她这话虽是对着安怀,但是目光却从他身后的将士身上扫过。 安怀通敌,等到西戎入关,他的一切的借口都立不住脚。他所来,并不为夺城,而是为了杀死望陵关守将,使得西戎入关。 而他之所以不直接带兵杀入城,是因为他没有办法完全控制身后的将士。 他们或许会在安怀一声令下便杀敌,但是对自己人下手之时,他们就会犹疑,尤其是,他下手的人,还是李盛袭。他要是直接杀入,留今就可以直接将人拦在望陵关外。于凛然而言,比口才她虽不如容治、詹歧睿之流,但是也有六成把握,策反安怀身后的将士。 他来和留今纠缠,目的就是让她「负隅顽抗」,他好名正言顺的制造乱局。 不得不说,安怀虽说莽撞,但是在谋局之时,可谓是心思缜密。 留今这番话,主要是对安怀身后的将士的。 「长公主率兵袭击粮道,铁证如山。还有什么好说的。留今姑娘,念你之功,束手就擒,说不定还能留有一命。」安怀握着刀柄。 「安将军,殿下和你留在熙州之内,五千将士之中,几乎都是你的亲随,而殿下的人,却几乎都在望陵关。你说殿下兵袭粮道,是否要我清点兵数?核对人数?」 「长公主调遣的乃是熙州守将。」 「既然如此,你一开始为何不阻拦殿下出兵?」留今目光轻蔑,她扬起下巴,「难道你是故意让她兵袭粮道。」 「长公主贸然出兵,我反应不急,又骤闻西戎压阵,如何反应得急?若不安内,如何攘外?留今姑娘,你也曾上战杀敌,如今外敌压境,你束手就擒,将士联合,倒也可以一致对外。」 留今闻言,反而笑了,「既然如此,那我束手就擒,等击退外敌,再同你好好论一论事非功过。」 留今说完,便摊了摊手。 安怀: 「……」 不应该啊,依照留今对于李盛袭的维护,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束手就擒,不应该拼死反抗才是吗? 她若是束手就擒,他反倒没有借口厮杀了。若是不能厮杀,消耗兵力,等到时候西戎将士压境,又怎么让他们进望陵关? 他要是直接叫人开城门放西戎人进来,只怕到时候城门还没打开,他的脑袋就要被身边的将士给削开了。 留今笑意盈盈,如春日和风,只是温和的目光之下,是未褪却的冬霜凛冽。 「我如今束手就擒,足见诚意,只是我也好,殿下也罢,在没有实际证据之前,你也不能将我们杀死。还请安将军将我下狱,以稳定军心,共同抗击外敌。正好也让我自证清白。」 她泰然而立,不带一丝一毫的慌张与畏惧,气度高华,顾全大局,如何像是一位意图谋逆的乱臣贼子?分明坦荡至极。 事已至此,安怀若是让她下狱,他就没有办法继续下一步动作。可若是不让他下狱,那么怎么都说不清楚。他进退维谷,根本无路可走。 当然了,安怀驻守望陵关许久,他在望陵关之中,不可能没有人手。 下一刻,一支羽箭从留今身后射出,留今微惊,但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大胆,你竟然巧言令色,迷惑我等。」安怀说完,就持刀上前,而留今速度也快,飞快的抽出了身旁将士的剑,和安怀动起手来。 双方的将士颤抖交相。 留今眉目沉垂,柯将军还没到,为今之计,只能尽力将安怀擒拿,擒贼擒王,到那个时候,还能控制住局面。 若论武艺,安怀久经沙场,虽然不如李盛袭、穆璟之流,但是绝对远在留今之上。留今虽说也会武功,且武功不弱,但是到底难以与安怀这样的猛将相敌。 不过几百回合,留今就已经落于下风。 留今咬牙硬撑,安怀挥刀而起,正要落下之时,他的手臂却被一只羽箭射中。 留今乘势一躲,右手扬起长剑,往安怀腰间刺去。 安怀连忙躲闪,他仰头一看,之间城门处柯永昭率军而入,势如破竹。 「怎么可能?」他私养了一队部曲,就在柯永昭奔向望陵关的路上埋伏,又在此前在柯永昭的水壶之中下毒,柯永昭怎么可能活着,还这么快就到了望陵关。 章节目录 第277章:应承 在柯永昭去见安怀的前一天,他先来见了李盛袭。 严格来说,是李盛袭召见了他。李盛袭坐在主位上,她看了一眼身边的留今,留今就拿了一碟东西给他。 “柯将军,好好看看吧。”留今微微一笑,落落大方。 柯永昭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但是依旧仔细的看了过去,方翻了几页, 洪阴发生的走私案,他一 《盛袭》第277章:应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78章:妻儿 “诸将——安怀勾结西戎,戕害本将在前,陷害长公主在后,莫要为其蒙蔽而自相残杀。”柯永昭的这番话落下,原本正在搏杀的将士动作停了下来。 安怀和柯永昭,两个人都是南晋名将,二人的话在将士们心中分量差不多。 但是此前安怀已经说过柯永昭在粮道遭到李盛袭伏击,而柯永昭却亲口说安怀反叛。这话一出,他 《盛袭》第278章:妻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79章:反省 没等李盛袭从他嘴巴里问出什么东西,就有人走了进来,在李盛袭身旁耳语。 紧接着,几人就看到李盛袭毫不掩盖的喜色。 “开州大捷。”李盛袭轻轻开口,将这件事情分享给了身边的几人。 柯永昭和容治亦是欣喜。一边的安怀闻言,神色莫辨,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 见事情都说开了,一旁前来报信的 《盛袭》第279章:反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80章:鸿鹄 撤去了柯永昭的熙州将军之职,收拾完了熙州残局之后,就去了开州。开州方经大难,李盛袭忙的脚不沾地,好不容易等来了朝廷派过来的官到了,她又要忙着交接,几乎过了一旬,她才闲了下来。 北地风雪先至,不过十月多,就迎来了第一场飞雪。 李盛袭立于城墙之上,看着漫天的飞雪,向西远眺,“也不知道这第一场 《盛袭》第280章:鸿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81章:新师 两人正吃着饭,留今就领着打完架的两个人走了进来。留今也没说话,自己找了个地方吃饭。 李盛袭甚至没有看这两个一眼,继续吃饭。 徐焕之摇了摇头,这两个人,多多少少都挂彩不少,“罢了,再来两个暖锅子,给二位摆上。” 徐焕之话音落下,就有人搬了席来,一左一右列在徐焕之于留今之下。穆璟坐在徐 《盛袭》第281章:新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82章:螳螂 李盛袭带着容治进的屋。 “瑾瑜不懂事也就罢了,你怎么也不懂事?你不是他的对手,和他斗什么气?”李盛袭坐下,而后招了招手,引容治坐下。 “也想见识见识这位少年将军身手,到底没有什么大事。”容治没有过多的解释。 他劝穆璟返回青夏,穆璟一身反骨,后面就挑衅了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当时亦 《盛袭》第282章:螳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83章:舅舅 李盛袭一行人很快就进了京,李盛袭走的是缃宁归京,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几次刺杀。 入城的那一天,李盛袭先回去沐浴更衣,洗去一身风尘再行进京。 李盛袭沐浴而出,留今就已经准备好了一衣裳,「属下已经朝宫中请令了,圣上将会再式乾殿接见您。」 李盛袭点了点头。 「殿下进宫的时候,怕是正好是.下朝的时候,只怕殿下又要和黎王殿下撞上了。」她摇了摇头,其实只需要向淑妃请令,走内宫而入,就不会遇见黎王。 那是命妇走的路,李盛袭本也走得,但是她想,李盛袭应该不会想要跟这群老头子避让。 李盛袭轻笑,由着留今摆弄穿好了衣服,「笑娘呢?阿珣怎么没把人送过来吗?」 留今摇了摇头,「据说是怀王病重,圣上将笑娘派出去了。」 「什么时候派出去的?」 「听说是昨日。」 「这么巧。」李盛袭轻轻皱眉,又继续说道:「怀王虽是宗室,但是我记得他没有封地,他生病难道不在京吗?」 「哪能呢?据说是京中风水不好,和怀王命相克,所以特意在京外道观休养。」 李盛袭:「.」 什么乱七八糟的?怀王连这都信?怀王自小在京中长大,这要是相克,早把他克死了。 「罢了,左右在京,不急于一时,先进宫吧。」李盛袭摆了摆手,而后便进京去。 她入宫的时候,正好是散朝的时辰。 李盛袭是骑马至宫门口,内宫之中早有给她准备的轿辇,轿辇自式乾门而落,李盛袭缓缓下轿辇。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李盛袭下轿辇之后,就遇到了黎王与几位宰相。 「拜见长公主。」几人纷纷行礼,李盛袭的行程没有瞒着旁人,但是谁也没想到她那么快,见到她的时候,他们有些惊讶。 李盛袭点了点头,而后又笑盈盈的同黎王打招呼,「黎王叔,好久不见。」 「长公主客气了。」黎王声音微沉,「不知长公主及时回的京?」 「刚回来,着急拜见圣上,更衣之后就过来了。」李盛袭若无其事的与之寒暄。 「长公主还是来的早了些,其实不必如此着急。」 李盛袭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式乾殿,「怎么?」 「太子殿下在里面同圣上议事。」 「多谢黎王叔告知了。」李盛袭轻笑,就要越过黎王而入。 黎王忽而开口,「长公主,许久不见,不知长公主在面见圣上之后,可有功夫来本王府上用个晚膳。」 「本宫初回京,只恐宫中留饭,怕是不能先应承了。若是有空,必定亲自登门。」李盛袭微笑婉拒,而后就向式乾殿走去。 李盛袭微笑的看着门外的内监,内监点了点头,很快走了进去,而后就出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李盛袭跟着进去。 李盛袭进去的时候,父子二人正在说些什么,李珣虽残,但是经历此劫之后显然成长不少,对待宏兴帝,反而较之从前要更从容。 宏兴帝神色不变,很快,二人谈完了事情。 李盛袭行了个大礼,「微臣拜见圣上。」 看到李盛袭,宏兴帝那张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才有几分情绪,抬了抬手。 李盛袭赶忙起身,而后便轻快的走到了宏兴帝身侧,「阿兄。」 「回来了。」宏兴帝端详着李盛袭,几年没见,李盛袭已久没了往日的稚嫩,如今的她,越发的成熟老练,只是在他身边,才偶有几分小女儿娇态。 「坐。」宏兴帝指了指身边的 位置。 李盛袭应声落座。 宏兴帝身音微缓,「这些年在外幸苦,眼见都瘦了不少。想来辛苦。」 旁人或许不知道李盛袭干什么去了,但是他却是知道的。李盛袭亲自北上,就是他一手安排。 李盛袭摇了摇头,「为国而已,到也说不上辛苦。只是很想念阿兄。」 宏兴帝淡淡一笑,他扫了一眼一旁的大儿子,煽情的话到了嘴边一时之间也说不出口,一时之间,倒也只能问一句:「用了早膳吗?」 李盛袭摇了摇头,「倒是还没有。」 「那正好,朕也没有用膳,你我兄妹一同用膳吧。」 「好。」 「阿耶,姑姑」一边几乎没有存在感的李珣默默的开口。 「你还有事情要说吗?」宏兴帝看着还没走的大儿子,似乎是有几分疑惑,很显然,他没打算留李珣吃早饭。 「呃没有。」 「那你走吧。」 李珣可怜巴巴的看着李盛袭,他们这些儿子,在宏兴帝跟前可没有什么撒娇的余地。 他不敢求宏兴帝,只能寄希望于李盛袭,可是谁知李盛袭不仅没有为他说话,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李珣:「.」 他得罪姑姑了吗?姑姑居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没办法死乞白赖的留下了。 若是只有李盛袭他或许还能耍赖,可是当着宏兴帝的,他是万万不敢的,想到这里,他只能由着身边的人把他扶上轮椅,推了出去。 兄妹二人换了个地方用膳。 「太子招惹你了?」宏兴帝喝了口粥,不紧不慢的问。 阿玺和阿珣关系一向好, 李盛袭想了想徐焕之说的话,不知道这么说,端着粥做掩饰,「编排了我几句,被我给知道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若是朕记得不错,你们最少一两个月没见了,不是什么大事,你应该记不了这么久。」 「来京之前知道的,倒也没多久。」李盛袭吹了吹粥。 宏兴帝见她没有多说的意思,倒也没有多问。 「听说你吧云嵩丢给了穆璟教育?」 李盛袭点头,「毕竟是表兄唯一的儿子,得让他学点真东西,临熙虽好,但是人人让着他,不如放在边境磨练一二。」 她没说沈云嵩对她大不敬的事情。 宏兴帝微微一笑,「如此,舅舅怕是要病了。」 当初平国公说要把沈云嵩送往边关,他就想过这个结果。虽说他没有强求说沈云嵩一定要留在边关,但是阿玺,他可不管。 李盛袭轻笑。 「说起舅舅,舅舅如今已经年迈,又两经丧子之痛,只怕已经无力于正事,再在兵部,是否有所不妥?」 宏兴帝看了她一眼,而后盛了碗汤交给身边的内侍,由内监递给李盛袭。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事?」 平国公在兵部也没有在做事啊,兵部的事情一直都是由两位侍郎负责,给他一个兵部尚书的位置,也不过是为着好听些,兵部的事情一直以来也不归他管。换不换又有什么关系。 阿玺突然提起这事,只怕还有别的缘故。 「只是觉得,舅舅在兵部什么事情不做,也不像样子,再者又有沈继川的事情,他只怕越发力不从心。加之沈继川大逆,沈云嵩立不住,未尝没有舅舅教养不力的缘故在里面。种种因素之下,倒不如先撤了他兵部尚书一职。」李盛袭接过了汤。 「只有如此吗?」这么说倒也说得过去,但是没有必要,只是他觉得不只 是这么点原因。 见宏兴帝问到了这里,李盛袭倒也不好继续含糊过去,不为别的,她不对阿兄撒谎,至多只是隐瞒。 「倒是还有些旁的缘故,但是终究只是怀疑,为了以防外一,倒不如先把兵部尚书这一职位给撤了。」 这么些年虽说平国公不管兵部的事情,可是不管是一回事,能不能管又是另一回事。 平国公的确不管事,但是他要是想知道一些消息,还是要易如反掌的多。我军军事,多个州府的兵力安排,甚至布防,只要他问一句,谁又会觉得有什么,谁又会说些什么?旁人只会觉得是理所应当。 收回兵部尚书一职,是为了国家保障。 只不过,这一切只不过是她的猜测而已,所以她不曾明说。 「是什么让你起了怀疑?」宏兴帝大约明白了什么,但是依旧追问道。 李盛袭有几分犹豫,又似乎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从前只是以为,沈云嵩与我生分是因为表兄之死,直到如今我才知道,他一直怀疑,是我与瑾瑜联手害死了表兄。」 「若是朕所记不错,沈云嵩乃是舅舅亲自教养.因为这个,你怀疑舅舅的忠心?」 事发之时,沈云嵩只是一个孩子,如果不是有人和他说了什么,他不会这么想,而他又是平国公亲自教养的。很有可能是平国公自己心怀怨怼。 可仅仅是怨怼,也不至于如此。 「也不只是如此,一时之间说不上来,有备无患总没有错。而且,若是舅舅心有此年,时至今日,在他心中,我已经「害死了」他两个儿子了。」沈继川亦是死于她手。 「这倒也是。」宏兴帝点了点头,找个由头撤了平国公的兵部尚书一职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 「一开始为什么不全都说出来呢?」宏兴帝看着李盛袭。 其实他从前教过李盛袭,宁可错杀,也绝不要放过。 李盛袭露出一抹微笑,试图掩饰,「那毕竟是舅舅.」 「也只是舅舅而已。」宏兴帝放下了碗。 章节目录 第284章:兄弟 李盛袭抿了抿嘴。 「罢了,朕会让中书省拟旨的。」宏兴帝摇了摇头。 他并没有生气李盛袭有如此猜想,因为,他说不定真的会有李盛袭所担心的做法也说不定。 李盛袭松了口气。 用完早膳之后,宏兴帝就遣走了宫人,独留他们兄妹二人。 「阿玺,你到底还是心软了一些。大争之世,对待敌人,就不能手软。」宏兴帝引得李盛袭到另一侧坐下。 阿玺不是李珣,阿珣若要继位,有天然的大义名分,在内有良臣相佐,在外有李盛袭开疆拓土,他会一切顺利。 李盛袭不一样,大义名分这种东西虽然虚无缥缈,却又至关重要。尤其是对于李盛袭这种足够强,几乎什么都有了的人,大义名分就更为重要。 她日后若要更进一步,就少不得要用手段。她的阻力比旁人更多,他只能尽力为她铺路,却不能替她走完。这条路容不下一点错,她不狠,就只会迎来万劫不复。 君子之道留给天下,心狠手辣予以对手,方是她的立身求存之道。 「是。」李盛袭没有反驳,因为犹豫无断,心慈手软,才导致曲知离逃跑,盈笑重伤。 若是此前就能杀之,那么顶多也就是日后多些愧疚,却能解决不少麻烦。 「过段时日,朕预备封王。」宏兴帝又继续说道。 「阿珣吗?」 「不止是阿珣,连着阿珩也一起加封。」 李珣的腿,他已经问过了曲盈笑,此生是没救了,从前让他留着太子之位,是为了借他腿伤之事清理朝中一些大臣,如今他已经归京,朝廷里也清理了一批人,也该给他封王了。 李珣再继续担着太子之位,只怕朝臣忙着揣度他的心思,这般心思浮动。不利于北征,如今废李珣太子之位,也算是表明态度。 至于李珩,他没有打算传位李珩,自然不可能封其为太子。 若是封了太子,难道来日又要废掉。若是来不及废掉,到时候李珣就是名正言顺的君,阿玺又该如何呢?总不能真的造反吧? 一时封王,也只是为了先稳住朝臣们,总归在他们眼里,废了李珣和立了李珩没有区别。 再者,名不正则言不顺,就算最后来不及选定阿玺嗣君,谁又能与之相争呢? 李盛袭明白了宏兴帝的意思,「如此也好。」 如今距离北征,就差一个契机,左不过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朝臣稳定也好。 「既然封王,就算不就藩,也该出宫开府别居,阿珩年纪尚小,倒是不必着急,只是阿珣,他如今十七,明年十八,说大,也没成年,说小却也偏偏有这个本事了,远赴洪阴,虽是遭遇不测,但是也正经处理过地方政务。阿兄是打算日后让他继续读书,还是直接入朝呢?」 其实李珣从前就许听政,只是还没有正式领职,每日也只是议政的时候听政一二而已,听政之后还是该学习学习,该读书读书。如今封王,也不知道阿兄有什么打算。 「直接入朝吧。选王妃的话,倒是先不急,看他也暂时没这个心思。」历来皇子一般是娶了正妃之后再入朝为官,李珣这样子,只怕是无心。 李盛袭心下可惜,又继续问道:「那阿兄预备将他塞到哪呢?」 「这段时间考校他政务,他的确长进不少,你和你的长史教的很好,就让他进门下省吧。」 李盛袭主动忽略了那句「你和你的长史」,听到「门下省」之时,李盛袭若有所思。如今的门下侍中似乎是顾煦。这个安排,未必没有防备和掣肘之意。 顾煦是世家,儿子又与公主有婚约,而他自己又位列 侍中多年,势力庞大。阿珣虽然年轻,但是到底先是太子,后是最年长的皇子亲王,让他进中书省倒也好。 李盛袭没有多问,她忽而想起了一件事来,开口说道:「今早留今同我说,如今女眷入宫,当禀明淑妃,但是若论位次,当是贵妃才对啊?而且此前,她不是一应待遇比肩皇后吗?」 提起陈贵妃,宏兴帝就摇了摇头,「她不会教养儿女,归善还好,阿珩险些被她教坏,干脆把她禁足了。」 李盛袭闻言也没细问,但是想也知道是因为阿珣腿伤,陈贵妃太过于活络,煽动阿珩做了什么,这才惹得阿兄不悦。 「从前也就罢了,毕竟也过去了。归善倒是好,她从前就稳重,如今也大了,应当很有自己的主见,再有几年也要出嫁,倒是无妨。可是阿珩还小,如今又要封王,少不得要好好教导。」 她从小长在宫里,虽说和李珣关系最好,但是和陈贵妃的两个孩子关系其实也还不错。若非万不得已,并不想走到对立。 「这倒也是,只是人选怕是犯难。交给阿珣原本可以,但是在这个关头,却显得尴尬。」 李珩说小,今年也十二了,这个时候放到别的妃子宫里去,怕是也不合适。到时候他一心要自己的母亲。反而叛逆。 他和李盛袭的意思,所谓的教导,就是遏制住李珩的野心,不要让他对皇位抱有希望。能够教育李珩的人,必定是要与李珩足够亲近,且和他们想法一致的人。 陈贵妃,那是绝对不行的。 他和阿玺,只怕没那个功夫。 交予臣子或是其他妃子,不合适。 而李珣,他曾是太子,如今眼见储位无望,却反过来劝自己的弟弟不要惦记太子之位,这算什么? 李珩也许不会多想,但是要是有人在李珩耳边煽动两句,难保两兄弟不心生芥蒂。 如果只是龃龉还好,若是和沈云嵩一样,岂不是积祸无穷? 「既然一时之间挑不出合适的人选,倒不如先交给阿珣,只是阿珣又要开府,总不能二人一同封王,又都住在外面,却只给阿珣开府吧?」 「把王宅建在一处,二人比邻而居,也就是了。到时候他们怎么住,又另当别论了。」 李盛袭点了点头。 章节目录 第285章:触怒 「对了,阿兄,我剥夺了柯永昭熙州将军之位,将他带回京了。」李盛袭看着宏兴帝。 宏兴帝点了点桌子,「他渎职日久,此次虽戴罪立功,但是到底有过,剥夺了就剥夺了。至于如何安排.卫尉寺卿前些时日告老还乡,就让他去武库看兵器吧。」 李盛袭轻轻一笑。 卫尉寺卿也负责皇城警卫,但是更多的是负责京畿兵器,掌管武库。若是有哪只军中军队调用了兵器,那都是要向卫尉寺请示的。 若是有人造反,有柯永昭做卫尉寺卿,虽不能说万无一失,但是有他在,到底也能监察一二。阿兄和她想的不谋而合。 「说了这么久他们,你既然说把舅舅的兵部尚书之职给撤了,那不如就由你顶上吧。」 李盛袭没有拒绝,「只是,既然如此,黎王叔怕是有的闹了。」 二人心照不宣一笑。 兄妹二人聊完天之后,宏兴帝久召了大臣过来商讨政务,李盛袭从旁听着,是不是发表自己的意见。 几位臣子不由得觉得愕然,从前长公主虽也插手朝堂事务,但是那时是战时,长公主作为主帅,商讨军务也是应当,可是现在却是不一样,几人有几分拿不准。 但是看宏兴帝在旁,便知是宏兴帝所默许,也就没有多说。 李盛袭才思敏捷,看待政务老辣,又能提出许多可行的方针政策,这些人倒是一致好评。加之她为人又谦和,更是博得了好感。 这一批人都是宏兴帝的心腹,见宏兴帝如此,心中隐隐猜出了宏兴帝的态度,心中也有了几分的思量,久而久之,对李盛袭也更加恭敬。 时至日中,宏兴帝又留李盛袭用了午膳,才放李盛袭回去。 李盛袭没着急出宫,自式乾殿而出之后,她就辞了轿辇,自己在宫中闲步,宏兴帝也没阻拦她,她若是想,住下都可以。 李盛袭并不意外自己的兄长知道自己在远方的一举一动,她将阿兄的「手眼」用的如自己的「手眼」,但是那到底是阿兄的「手眼」。 只不过,让她惊讶的是旁的事情,她匆忙安排,是因为她担心阿兄的身体而不得不为之。那个梦并不是什么好的兆头,梦中的一些事情是因为她的干扰才出现偏差。 但是生死乃是天命,她未必能够左右。 若是阿兄好,那自然是好。可若是阿兄不好,届时她又北征,那么京中一旦生乱,又该如何呢? 可是阿兄不应该这么做,因为只要他在,临熙就不会乱。 可是阿兄显然也有在为日后考量的心思——譬如说,任用柯永昭为卫尉寺卿。 这让她不得不多想。 只是阿兄若真有什么,怕也不肯轻易让她知道,怕耽误她北征——那是阿兄此生执念。 即是如此,那么太医署的脉案她肯定查不到,阿兄也不会给机会让她探脉。 若是盈笑在此那还好,说不定有旁的办法,偏偏盈笑不在这里。 李盛袭正出神,却感到右手手臂劲道一个加大,李盛袭忽而回神,看了一眼留今。 「您在想什么?如此出神?」留今抬了抬眼睛。 李盛袭顺着留今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远处一位郎官正在一旁呕吐。 那人也停了下来,刚一抬头,就看到了李盛袭,赶忙绕到那堆呕吐物前面,朝着李盛袭大拜:「奴婢死罪,冲撞了长公主,还请长公主见谅。」 「无妨。」李盛袭摇了摇头,示意眼前人起身,「你这是怎么了?」 「今日有些不适而已,并不影响当值。」 「倒也不必如此,既然不适,告假即可,称病担职固然是勇, 只是对于内官而言,不仅容易办坏事,甚至还可能影响到宫中贵人。回去休息吧,就说是我说的。」李盛袭吩咐道。 「多谢长公主。」那人感激一笑。 李盛袭点了点头,她的目光落在那人的衣服上,想到了什么,又不由得说道:「你是殿中省的?」 「奴婢尚食局奉御,拜见长公主。」 「尚食局的,那更要好好休息了,虽说不负责制膳,但是到底是与吃食打交道的。」 「是。」 那人正欲走,李盛袭又开口问道:「你方才说,你是尚食局奉御。」 「是。」那人不解。 「尚食局,奉御郎。」李盛袭皱了皱眉,轻轻呢喃,她看着那人,「抬起头来。」 那人连忙抬头,李盛袭仔细的端详着他的脸,平平常常的一张脸,倒是没有什么留心注意的,只是,她并不认识这个人。 她眯了眯眼:「尚食局的两位奉御我都认识,独独没有见过你,若我所记不错,他们似乎也没有到年龄,怎么就突然换了你成为奉御?你是何人?」 「奴婢不敢欺瞒殿下。」那人赶忙开口,她连忙解释道:「先前的董奉御因为触怒圣上而被圣上杖毙,奴婢是新来的秦奉御,故而长公主不认得。」 「杖毙。」李盛袭目光微暗。 奉御乃是替皇帝试菜的人,按理来说不会轻易改换。 而奉御也仅仅是试菜,轻易见不到阿兄,又怎么会触怒阿兄,以至于被杖毙。 「因何杖毙?」李盛袭继续追问。 「奴婢不知。」宏兴帝乾纲独断,宫人不敢轻易揣测他的言行举止。 李盛袭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秦奉御赶忙退下。 李盛袭又是出神。 见此,留今不由得开口询问道:「怎么了?那位奉御郎可是叫殿下想起了什么?以至于殿下如此出神。」 李盛袭摇了摇头,只觉得心中隐隐有些惴惴。 如此秘而不宣而又雷厉风行,如果董奉御真的有什么,那么必定是内卫调查。 可是问题来了,如果是内卫调查的,内卫会告诉她吗? 不会。 李盛袭很快就得出了答案,内卫对于她的无条件服从以及忠心,源自于内卫对阿兄无条件服从与忠心,如果阿兄不许,那么她就问不出什么。 而且董奉御的死,也并非内卫出手,而是因为他「触怒」了阿兄。 今天有点事,还有一章白天更,大家早点睡。 章节目录 第286章:脉案 阿兄不想让她查到的东西,她几乎很难查到。她如今掌控的内卫,首先是效忠阿兄,而后才是她。 甚至盈笑都是如此。 而且这件事情,也很难确认。 若是一切均是巧合呢? 若是那名奉御郎当真是触怒阿兄而死呢? “殿下……”留今轻轻的唤了一句。 李盛袭稍稍回神。 “去太医署 《盛袭》第286章:脉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87章:归善 离开了太医署之后,李盛袭找了个僻静的地方。 “情况如何?”李盛袭看着留今。 留今点了点头,一边说道:“属下设计打翻了书架,藏起了太子的脉案,借口帮着那名医官找脉案为借口,翻阅了圣上的脉案。因为时间紧迫,属下翻阅了近一年的脉案,属下并不曾看出什么异常,只是以防万一,属下还是想,回府之后将其 《盛袭》第287章:归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88章:拦架 “三娘,姑姑若是无情,如今身首异处的,就未必是表叔了。”李书仪走到了沈三娘子身侧。 李书仪按住了沈三娘子的肩膀,娇柔的面容上又难得一见的厉色,“三娘,我知道表叔死去,你心中悲愤,偶有昏言,也不足为奇。这些话,日后万万不可再说。 祖父治家宽松,可是到了外头,未必有人能够容你。如今两位表叔皆 《盛袭》第288章:拦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89章:托出 「奉圣上令,阻拦殿下今日出城。并且,叫微臣带一句口谕给殿下。」 李盛袭闻言,一把从马上下来。 「圣上说了,殿下站着听旨即可。」中郎将赶忙说道。 李盛袭行了一个叉手礼。 「圣上有令,传晋宁长公主即刻入宫。」 「什么时候?」李盛袭玩味问道。 「殿下听到旨意的那一刻。」 「若是我今日不出城呢?」李盛袭上马。 「这道旨意,只在今日有效。」中郎将不卑不亢。 「知道了。」李盛袭调转马头,面上轻松,心却沉了下来。 阿兄在这个时候阻止她出城,大约是猜到了她想要做什么。而阿兄这么阻拦,那就说明她的猜想十有八九是对的。若是这份脉案真的有猫腻,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作为杏林圣手的留今必定能看得出来。 阿兄的这道旨意这么颁布,就是不确定她是否知晓真相。若是她今日出城,那么必定是知道了真相。 而她若是今日不出城,那么明日必定早朝。早朝之后阿兄可以将她留下试探,再行定策。 而如今阿兄召她入宫,估计会和盘托出,毕竟眼见瞒不过她了,她可没有那么好忽悠。 李盛袭到宫门口时,宫内的步辇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李盛袭坐上步辇,跟着引路内侍去了式乾殿。 「用了晚膳没有?」没等李盛袭行礼,宏兴帝就把李盛袭招呼坐下,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也就是了。至于他们自己人,今早就李盛袭行了一个大礼,没有必要行礼了。 「没有。」李盛袭摇了摇头,有几分小女儿娇态。 「没有还跑出去?」宏兴帝挥了挥手,示意宫人传膳,「怀王别院虽说在京郊,但是离皇城也不算近,今日出城,明早又要赶着早朝,只怕一晚都不能休息了,晚饭用不了,早饭也要等许久,哪里有这样过日子的?留今替你打理公主府,不曾劝你吗?」 今天的晚膳两人是在一张桌子上用的,二人并坐桌案两侧,倒是大大拉近了距离。 李盛袭摇了摇头,「留今自然是劝了,只是怎么劝的住?若真的劝的住,阿兄也不需要派个中郎将在城门口等我了。」 「你倒是喜欢护着身边的人。」宏兴帝轻笑,他看了看身边侍奉的内侍。 那人会意,带着所有的宫人退了下去,一时间,屋内只有他们兄妹两人。 其实在李盛袭七岁之前,一直都是宏兴帝抱着李盛袭喂饭,七岁之后。也大多是如现在一般同桌同席,只有外人在的时候,他们才会分桌而坐。 而同桌之时,也不会有宫人从旁边布菜,一开始还会有人劝谏宏兴帝,后来,就没有人劝了。 只是李盛袭离京多年,二人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吃饭了。 「说不上什么护不护的。」李盛袭摇了摇头,又轻轻一笑,继续问道:「阿兄,为什么突然召我入宫?」 「那你又为什么要出城呢?朕的妹妹这么聪明,难道还猜不到吗?这一次,算是阿兄输了。」他没有瞒住李盛袭。 李盛袭微微低头。 「为什么突然怀疑朕的身体?」按理来说,他春秋鼎盛,南晋的皇帝命不短,他正值最年富力强的年纪,就算有些事情看起来做的早了一些,却也不至于怀疑他的身体,必定还有什么旁的缘故。 「天命有召,降梦于我。」李盛袭不由得感慨,说罢,就将梦中所见向宏兴帝尽数和盘托出。 梦中所记不多,不外乎「李珣身死」「徐焕之自尽」「宏兴帝英年早逝、李珩幼主登基,皇权旁落」「她于菱花渡被人用箭射 杀」。 而这些事情,已经能挖出不少东西了。 「阿珣未死,那是因为我将阿娘留下的护心镜赠与他。而且在那个梦中,我亲眼所见阿珣双膝沁血,胸口中箭。而阿珣虽未死,却双腿残疾。而焕之在狱中险些被人逼疯,若非我及时赶到,说不定也悲愤自尽。而阿兄您」李盛袭神色黯然。 「被奉御郎下慢性毒药,命不久矣。」宏兴帝轻描淡写的说出了对于李盛袭而言残酷的真相。 「当真如此严重?」李盛袭不可置信,「笑娘看过没有?」 「太医署几位太医一同把脉,回天乏术,再告诉笑娘,其实也没什么用,反而会惊动了你。」宏兴帝看来一眼李盛袭,郑重的说道:「阿玺,生死有命,没有人能够永远活着。若是庸庸碌碌,那么就算是长寿延年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阿兄,你今年才三十六岁啊。」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北征,若是我活着的时候,你能够北征成功,中原大地能够统一,如此之功,谁会只记得朕只有三十六岁?他们只会记得朕的功绩。 阿玺,要站在顶端,就不能轻易被情绪所左右。你很好,文治武功,都十分优秀,是个再合适不过的继承人。 但是同样的,你的缺点也太过于明显,就是太过容易被情所左右。所有人都知道你重情,所以,很多人都能利用你所在意的人来挟制你。」 平国公,徐焕之,留今,穆璟,甚至盈笑,都能左右李盛袭。或许她不会为了他们坏了大局,但是她不够狠,不会轻易割舍。 李盛袭垂下了头,凤目沁泪,「阿兄,你告诉我,你还有多久」 李盛袭记事至今,这是第一次落泪。父母之爱,于她而言,太过于的渺远。男女之情,不足与损毁她的潇洒体面。 只有宏兴帝,如兄如父,如师如长的宏兴帝。他们相依为命,风雨同舟,一起度过了那些强敌环绕的岁月。 她成为他最锋利的刀剑,为他开疆拓土,巩固帝位。 他成为她最坚固的盾牌,对她百般逾制,千般恩赏赐,费劲心思为她铺路。 宏兴帝擦掉了她的眼泪,严肃的说道:「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情从前不告诉你,是不想要影响你北征。如今告诉你——朕要你向朕保证,来日,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能阻拦你前进的道路。北征也好,夺位也罢,都要顺顺利利,都绝对不能手软!」 章节目录 第290章:上朝 宏兴帝看着李盛袭,正值盛年的帝王目光锐利如鹰,没有什么能够影响他丝毫的情绪。 他命不久矣,但是看在世人眼中,他仍然是那个喜怒不形于色,年富力强的帝王。 「好」李盛袭忍住心中积蓄的泪水,她吸了一口气,自己抹去了另一边的眼泪,「阿兄,是谁指使奉御郎给你下毒的,下的是什么毒」 「所有的线索查到楚王府之后就断了。说起来,也是因为你的异常举动提醒了,如若不然,我也注意不到这位奉御郎的异常。」内卫是李盛袭手中的刀剑,但是归根结底,忠心的是他,李盛袭很多事情,他都清楚。 只不过他与李盛袭相隔千里,李盛袭又不会将所有的心事都说出来。他不清楚李盛袭的异动是为了什么,但是能让李盛袭如此异动,大约是因为有什么隐藏在暗的凶险被李盛袭察觉。他也警惕了起来,所以也就出手干涉干涉了朝局,也揪出了身边的内鬼。 「皇长兄这个儿子,还真是恨毒了你我兄妹啊。」李盛袭几乎咬牙切齿,她想到了什么,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宏兴帝。 「阿兄,沈继川的外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盛袭赶忙问道,其实这些事情,问宏兴帝比问吏部更合适,毕竟吏部对于沈继泽的安排,大都是宏兴帝的授意。 「他当初是自请外放,说是思念他的兄长,想要去边地。他虽庸碌,但是的确是重情,当时朕不曾多想,沈继泽是青夏大将,只是青夏是要地,不可能真的放他去,就把他放到了洪阴。」 李盛袭头微微扬,「或许沈继川自己都不知道舅舅为什么要他去洪阴。」 「走私对于旁人来说,或许是为财为利,但是对于李瑞来说,走私只不过是他买卖兵器的遮羞布。洪阴知府换了旁人,走私未必顺利,就算走私顺利,走私之下的真相,也很容易就被发现。沈继川的本事你我都心知肚明,他发现不了真相,就算发现了,有舅舅兜底,什么掩盖不住?」宏兴帝一阵见血。 李盛袭点了点头,「而从他对儿女的教导来看,他也认为是我害死表兄。加上有心人挑唆,他投了李瑞,并且帮着李瑞买卖兵器。对了,他是兵部尚书,我军布防,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知道,也因此,可以帮着李瑞掩护兵马藏匿之处。」 「他虽是沈继泽的父亲,但是那一战的细节并不清楚。沈云嵩怀疑你害死沈继泽,是因为舅舅的教育,可是舅舅为什么会这么想。可以煽动他的人,必然是能够取信于他,并且,这个人参与了诛灭穆氏之事。」宏兴帝接话。 「八成是表兄身边的几个副将,这几个人得着重去查。当然了,除了焕之和瑾瑜,都要去查啊啊。」 宏兴帝点了点头。 李盛袭又继续说道:「李瑞手中兵马来自于天灾灾民,但是有一部分来自于各地的牢狱死囚,户部、刑部那边也要着重去调查。」 「内卫会去做的。」 「那阿兄想要怎么对付舅舅呢?」李盛袭又继续问道。 「舅舅,还需要对付吗?」宏兴帝反问,阴差阳错之下,如今的平国公,没了兵部尚书之位,没了儿子,只剩下一个平国公的虚位,做不了什么了,「阿玺,你应该问,怎么把舅舅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李盛袭点了点头。 「现在再处死舅舅,别说没有什么证据,就算是有,也不能轻举妄动了,你再出手,少不得会有薄情寡恩,心狠手辣之名。」 在世人眼中,沈继泽是因为李盛袭的失误而死。沈继川虽是触犯国法,却到底是李盛袭亲手下令处死。平国公府这一辈两个皆是了结在李盛袭手中,她再做什么,若是被有心人煽动,只怕旁人会觉得她赶尽杀绝。 「那么阿兄,你想 怎么做?」李盛袭默认了宏兴帝话中对平国公的杀意。 「你不杀,自可交给别人杀。很多人都能够成为手中刀。」宏兴帝轻笑。 天色渐明,李盛袭换了宏兴帝早早叫人给她备上的朝服,到了时辰就去上朝。 李盛袭的衣服并不是公主在重大场合穿的翟衣,应该是比着亲王的服饰做的,只不过形制是女子的形制,显然是定做设计。既能体现亲王之尊,又有女子独特的美丽风姿。 李盛袭站在了最前端,当黎王看到她的时候,整个人眼睛都瞪大了。 李盛袭的确插手过朝政,也进入过朝堂,却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正儿八经的上朝。 「长公主,你在做什么?」黎王质问道。 「高殿之上,不可喧哗。」李盛袭温和的提醒道,她又解释道:「昨日圣上已经册封我为兵部尚书,在其位,任其职,自当上朝,不可懈怠。此乃为臣之道。」 圣旨是傍晚发出的,在这之前,黎王只知道圣上夺了平国公的职位,却并不知道兵部尚书之位给了李盛袭,他还以为会是李盛袭带进京的那个武将。 本来这也没什么,平国公在其位不谋其事,早该撤掉。那位柯永昭将军虽是李盛袭的人,但是却是有着实打实的功绩的,兵部尚书之位,本也担的。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兵部尚书之位竟然落到了李盛袭的身上。 看看李盛袭这件衣服,圣上显然蓄谋已久。 「你!」黎王压下来想要说的话,站在了一旁。 很快,公卿宰相也陆续到来,他们看着身着华服的李盛袭之时,皆是目露惊讶。唯有李珣并不吃惊,反而有些意料之内的意味。 李盛袭见到他们,皆是含笑点头,与天子的不苟言笑不同,李盛袭要显得如沐春风的多。只不过,看在旁人眼中,这对兄妹却有一种诡异的相似。 都是那么深不可测,难以捉摸。 很快,人陆陆续续的到齐,随着太监一声尖锐的声音,宏兴帝缓缓走到殿内。 众人跪拜行礼。 宏兴帝道一句平身之后,黎王直接跳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291章:上班 「圣上,长公主女子之身,岂能轻易担任兵部尚书一职,古往今来,从无此先例啊。」黎王正色说道。 「黎王殿下此言差矣。」裴殿成站出来反驳,「长公主享有亲王待遇,既是亲王,如何不能入朝为官,再者,在本朝之前,也不曾有开科举选士的先例,难道科举还错了吗?既然没有此例,那么新开便是了。」 黎王这边刚想反驳,宏兴帝就开口说道:「此事不必多议。」 宏兴帝说完,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内侍,内侍会意,宣读了旨意。 圣旨的内容倒是简单,改皇长子为雍王,享双王份例,即日起入门下省为官。册封皇次子为代王。 改皇长子为雍王,享双王份例倒是不在意料之外。其实说起来,这道旨意早就该下下来了。李珣双腿残疾,本也不应该担任太子之位。 只不过,册封皇次子为王又是什么意思? 圣上膝下唯有两子,皇长子残疾,那么理所应当就是皇次子。为何只是封王,而非册立太子。 不过圣上如今才三十六岁,正值春秋鼎盛,未必日后不会有子嗣,而且,没有儿子,难说没有孙子。皇太子哦不,雍王殿下如今也十八的,日后说不定直接立太孙。 朝臣想到这里,大约也明白宏兴帝对于这位代王殿下的不喜。心中的态度倒是更斟酌了几分。 李盛袭就站了出来,汇报起了兵部军务。 有了李盛袭这个开头,后面的朝臣也陆续开始汇报公务,黎王的那点事情,反而被压了下去,李盛袭并不像跟他吵架。 直到散朝之后,官员们廊下食之时,李珣推着轮椅而来。 「姑姑,你不留着用饭吗?」李珣看李盛袭穿着鞋子,一副要走的样子。 「阿兄要我去陪他吃早饭。你要同去吗?」李盛袭穿好了鞋子。 李珣:「.不必了,你自己去吧。」 他们这些皇室成员,除了姑姑之外,和圣上都是份属君臣,除了开宴,他们就没人和圣上一起吃过饭。 「长公主。」 李盛袭眉头一皱,真烦。 「黎王叔。」李盛袭微微一笑。 「黎王阿翁。「李珣也跟着叫了一句。 「长公主与雍王客气了。」黎王面露不善。 李盛袭并不在意黎王的恶意,她感激的看了一眼李珣,「黎王叔,阿兄召我去用早膳,就不奉陪了。王叔,你也多用些早饭吧。」 李盛袭说完,脚底抹油的走了,倒不是她怕黎王,只是她这也不是第一次和黎王吵架了,真的烦。他们谁也说不过谁,都认为对方冥顽不灵,她实在没这个闲心和黎王浪费口水。 李珣不明白李盛袭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但是当黎王朝他看过来的时候,他顿时明白了什么。可是他是个瘸子,黎王叔老当益壮,他根本跑不过。 「雍王,你是圣上长子,还是要多劝谏圣上一二啊。」黎王叹了口气。 李珣含笑点了点头,「自然,自然。」 「女主干政,长久以往,只怕是祸患无穷。」 「是,是。」李珣及其敷衍的点头。 黎王看了李珣一眼,想到了什么,有继续说道:「雍王殿下既已经开府封王,也到了该娶妻的年岁了。不知道圣上和淑妃娘娘有什么打算。」 宏兴帝不常去后宫,不然也不至于登基十九年,才两子一女,后宫嫔妃零零散散至今也不到十人。在皇嗣的事情上,与指望宏兴帝,倒不如指望李珣。 看着样子,宏兴帝怕是也不喜欢代王,想要册立皇孙的可能性还大一点,前提是,李珣有儿子。 李珣:「.!」 怎么又到这件事情上面了? 他瘸了半年不到,就有人催他娶妻生子了。他不过十七八,哪怕是虚岁也不过是十九岁,怕是还没到正冠的年纪,虽说嫁娶之事没有那么严格,只是他真的暂时还没想过要娶妻。 「此事倒还急不得。」李珣尴尬一笑。 不过索性黎王也不好多说什么,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李盛袭用完早膳之后,就去了兵部,两位侍郎一直都是把握兵部正事,从前平国公是兵部尚书,不过挂个名字不管事。李盛袭自然与平国公不同。 两位侍郎自然不敢轻慢她,虽说李盛袭是女子,但是南晋官场,若论军事,谁能比得过李盛袭,再加上又是天子胞妹,亲王待遇,所以在这之前二人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李盛袭问及军务,他们对答如流,无不尽心。 不过一个上午,李盛袭就将兵部的事情问了个清清楚楚。直到到了下午散值的时辰,李盛袭还意犹未尽。 「殿下,您还不走吗?」有个郎官开口问道。 李盛袭摇了摇头,「不过申时,其实还为时尚早。」 郎官默默的没有说话,只是停下了自己收拾东西的动作,虽是申时散职,但是卯时四刻就要上朝,他们住的远的,卯时就要出门了。 不过,李盛袭作为兵部的长官,她都没有走,他们怎么敢走啊。 不过很快,他们的救星就来了。 留今来了。 「你怎么进宫了?」李盛袭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处理公务。 「见殿下迟迟未归,就请命进宫了,后来才想起来殿下来了兵部当值。就去淑妃娘娘宫里喝了两杯茶,眼见到了时辰,没成想殿下还在兵部。」 「不过申时,时辰还早。」公主府离皇城不远,若是下钥了,她可以在宫内住下。 「殿下不走,他们怕是不敢走。」留今指了指外面,低声说道:「住的远的,怕是要半个时辰才能回去呢。起得早的要卯时就要起来,虽说是兵部,但是大多都是文臣啊。」 李盛袭闻言,有些遗憾的放下了手中的公文,跟着留今离开了兵部。 「皇宫附近有王宅,或许朝廷可以出一笔钱,在宫城旁边做一批官宅。做给上朝的官员,他们往来也方便。」留今看着李盛袭意犹未尽的样子,宽慰道。 李盛袭摇了摇头,「有这个钱,倒不如给百姓建一些宅子。」 章节目录 第292章:激怒 「这话说的也是。」留今点了点头,南晋的官员俸禄还是很多的,若是她记得不错,南晋房子也不贵,官员们想买还是买得起的。 「我这身衣裳好看吗?」李盛袭扯了扯自己的衣裳。 「好看。」留今笑着点头。 「给你也来一身差不多的。」 「那可是大大的逾制。」留今摇了摇头。 「倒也不是做一身我这样的,罢了,到时候去了望京,见到了念昔,叫她帮着做一些女子穿的官服。」 内官有相应的服制,而李盛袭这番话,分明是想要念昔制作相应的女子外官的服饰。 「去一趟平国公府。」李盛袭跟外头道。 昨日叫人帮着去平国公府探了探底,今天,也该她亲自登门了。 很快,马车就到了平国公府门口。见她前来,不管平国公府愿不愿意,至少表面上都是殷勤十足的。府门大开不说,平国公收到消息之后,就急匆匆的来接见了李盛袭。 「拜见长公主。」平国公连忙行礼。 「舅舅折煞我了。」李盛袭搀扶着平国公。 平国公看着比几年前年迈枯槁了许多,浑浊的双目深深凹陷,眼中难言忧伤,却又不得不挤出一抹笑来,勉强支撑。 旁的不说,悲伤一定是真的,老年丧子,不是任何人都能承担得起的。 「殿下客气了。」平国公叹息一声,两人一同进去。 平国公府萧萧条条,清清冷冷,看着不像是国公府的样子。 「几年未见,舅舅苍老了许多啊。」李盛袭不由得感慨,又叮嘱道:「舅舅还是要保重身体才是啊。」 「微臣已然年迈,苍老也是天时,倒是殿下,风华正好。」平国公摇了摇头。 「舅舅不必发此悲声,舅舅如今,也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了,阿兄夺去舅舅兵部尚书一职,并非加罪,而是想要舅舅不要那么辛苦,舅舅不要多心。」李盛袭劝慰道。 「便是加罪也是应该的。都是微臣无能,未能教养好亲子,以至于那个逆子在边关肆意妄为,以至于才有今日之祸。」平国公老泪纵横。 李盛袭眉头微皱,说不出什么来,「事情已经过去,二表兄虽是大逆,但是人死事去,烟消云散了。只不过平国公府儿孙尚幼,未来数年,还是要靠舅舅支撑门庭啊。」 「说起这个,云嵩那孩子在边关,没有冲撞殿下吧?」平国公担忧的说道。 「少年意气而已,说不上什么冲撞不冲撞的,都是有一家人,孩子不懂事,我们做长辈的,好好教就是了。」李盛袭摇了摇头。 「那孩子幼年丧父,微臣一个不留神,就让他养成了个孤拐执拗的性子,只怕若是常留边关,会给殿下招惹祸事啊。就像那个逆子。」平国公开口道,他的意思很明显,并不像让沈云嵩一直待在边关。 「青夏是昔年继泽表兄驻留之地,云嵩去那边,也算是子承父业。瑾瑜那孩子虽说脾气不好,却有实打实的真本事,有他管教,想来云嵩也能尽快长成。」李盛袭婉拒平国公的要求。 「殿下将云嵩交给了定宁侯管教?」平国公神色一滞,有些不敢置信。 李盛袭点了点头,「一开始本来是交给孙介,只是孙介是继泽表兄的副将出身,对云嵩,就像是对待子侄,真心是无可挑剔,只是未免纵容。以至于那孩子竟然在我军帐之前生事,所谓严师出高徒,就把他交给了瑾瑜。 瑾瑜脾气虽不好,但是青夏毕竟是昔年表兄驻留之地,瑾瑜会有分寸的。舅舅放心。」 平国公面带惶恐,赶忙就要起身请罪,被留今给及时扶住了。 「都怪微臣无能,教导 无方,才导致这个孩子这般跋扈,竟然敢在殿下军帐之中生事。」 「还是孩子,我同他计较什么,舅舅宽心就是了。」李盛袭摇了摇头。 「这孩子桀骜跋扈,军营乃是重地,只怕他再留在军中,也只是给殿下添乱,还是让他回来好好读书,不求金榜题名,建功立业,只求他能读书明理,百年之后,微臣也可安息了。」 李盛袭摇了摇头,声音虽然温和,听在平国公耳中却是无比的冰冷。 「在军营,也不一定是要建功立业,也可以强身健体,磨练心性。说句实话,舅舅,云嵩这孩子,未免太娇了一些,身体文弱,性情旱烈,但是未免娇气。男儿不当如此。尤其是云嵩,他可是实打实的将门之后。继泽表兄在天有灵,想必也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孩子如此文弱。」 平国公虽有不甘,却不得不垂头。 李盛袭又宽慰道:「我知道舅舅在担心什么,舅舅放心,有瑾瑜看着,云嵩出不了事的。」 李盛袭虽是这么说,却没有向平国公许诺不会让沈云嵩上战场。 当然了,她是绝对不会带沈云嵩上战场了。别说上战场了,北征她都不会带沈云嵩去的。娇弱的小公子,几乎是身无所长,还和她不是一条心,若是带去了,只怕会给她添尽乱子。 当然了,这些话她是不会同平国公说的。 因为她的来意,本身就是为了激怒平国公。 平国公谦卑庸碌,但是若论世故圆滑,没有人比得上他。 这样一个人,他该庸庸碌碌,荣华富贵一生,对于外戚来说,平庸和圆滑才是富贵长久之道。 但是他若是真的反叛,原因就是沈继泽之死。那是他最优秀的儿子,是平国公府未来的希望。但是沈继泽一死,平国公府就再没有支撑的起门楣的人。 所以他恨,他想要报复他们。 他利用自己并不聪明的儿子和孙子。如今又丧一子,他依旧能够周全圆滑,滴水不漏,但是心底必然是怒火滔天。 而她方才的话,就是想要让沈云嵩上战场。 这放在平国公的眼里,就是她逼死他的两个儿子之后,有又要逼死他的孙子。 就算面上再如何不显山露水,心中也必然是愤懑至极。 事情发展到这个关头,他又已经失去了兵部尚书一职,一定会有其他的动作。 可是这个时候,光靠他自己的能力根本做不出什么。 他必定会求助李瑞等人,但是对于李瑞来说,眼下则不是动手的最好时机,他们必定会多加劝慰,要平国公冷静。 可是平国公,只怕冷静不了了。孙子要是再出事,那他可就真的断子绝孙了。 章节目录 第293章:孙介 「殿下,云嵩偏执执拗,对定宁侯多为不敬,只怕会冲撞了小侯爷。小侯爷性情勇烈,云嵩又跋扈,二人若是对上,难免得罪。」 「舅舅放心,就算是云嵩没有分寸,瑾瑜也是有分寸的。他绝对不会因为一时之气而对云嵩不利。」任由平国公怎么说,李盛袭都没有松口。 当她离开平国公府的时候,眼见平国公都要憔悴了几分。 李盛袭上了马车。 「殿下方才怎么不问平国公让沈继川待在洪阴的事情。」留今不解。 「问了,反而就打草惊蛇了,这件事情内卫会去查的。」李盛袭摇了摇头,她掀开车帘,看着门庭逐渐冷落的平国公府,「沈继川的尸体入京以来,可有人来过平国公府?」 「沈继川是罪臣,不过是因为先太后和沈将军的面子,才不曾祸连家族,怎么可能有人登门,也只有归善公主来探望了一番沈三娘子。可谓是人情冷暖。不过今日殿下登门,想必日后也逐渐会有人登门了。」留今开口道。 平国公府底蕴不深,不似顾氏那样的世家,也不像裴家、萧家、以及当年的屈家那样,祖上曾是累世公卿。 平国公府就是外戚起家,底蕴太薄,平国公庸庸碌碌,圆滑自保,又胆小——至少看起来是这样。所以与他们相交的人,大多是因利汇聚。自然了,这样结交来的人,也只会利尽而散。 如今沈继川大逆不道,虽说宏兴帝看在外戚的份上,只杀沈继川一人,但是谁知道平国公和宏兴帝是否还如往常那般亲近。毕竟宏兴帝素来喜怒不形于色,谁知道会不会秋后算账。而且,平国公的兵部尚书之位不也撤了吗? 不过李盛袭的登门,就是表达了一个态度,皇室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和平国公府生出嫌隙。宏兴帝和李盛袭兄妹两个,对待平国公依旧。 而且沈继川也已经下葬,人事灯灭,这一页,也算是揭过去了。 「就叫人好好盯着。舅舅圆滑,有余力接待旁人,但是到底刚经历了丧子之痛,绝对没有功夫去拜见旁人。」李盛袭轻轻开口。 留今笑着点头。 「听说今儿,黎王殿下问了雍王殿下的婚事呢。」留今开口说道。 「哪儿听来的?」 「在淑妃娘娘宫里喝茶,雍王殿下说的。」 「那小子怎么说的?」李盛袭轻笑。 「烦。」留今笑眯眯的。 李盛袭笑意愈盛。 「怕是看阿兄没有立阿珩为太子,怀疑阿兄起了立皇孙的心思。毕竟在黎王心中,立太孙其实要比立阿珩好一些。」 李珩登基,少主继位,那么她要争辅政之臣,几乎没人能够争得过她。 就算不是少主继位,而是在李珩长成之后继位,只怕也压制不住她李盛袭。 但是若是立皇孙,那么就跟传为给李珣没有什么区别。毕竟到时候,摄政之王必定是李珣。到时候,说不定她就不会「蹦跶」的那么厉害。 毕竟从前,李珣还是太子的时候,她虽然也插手朝政,到底没有现在这么厉害。而且到那个时候,李珣好歹比李珩中用,以皇父摄政,还是能够压制住她的。 「说白了,还是为了压制我。」李盛袭摇了摇头,黎王匡扶社稷,可是偏偏喜欢追着她打。 「想的美呢。」留今轻笑。 「不过这件事情在淑妃娘娘那边过了一耳朵,不知道淑妃娘娘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呢?不过是听圣上的就是了。」 淑妃懦弱,有宏兴帝在,她又怎么敢说什么做什么呢? 李盛袭点了点头,淑妃懦弱,贵妃浅薄,不过有阿兄在,都不敢在后 宫掀起大的风浪。 不过除了平国公府,安国公府和焕之都是外戚呢。 后面的这些时日,李盛袭都在兵部打转,她在政治上的天赋奇高,不过几日,兵部的事情也依旧得心应手。同样的,她也修改了北征的方针,许多的细节也更加的完善。 毕竟,从前平国公是兵部尚书,北征的方针,他可知道不少呢。 盈笑也从怀王别院那边回了临熙,毕竟只是风眩而已,根本用不上盈笑。 而同样的,内卫也查到了,频繁出入平国公府的人。 其实在沈继泽死后的那段时间,沈继泽的副将都时常出入平国公府,其实别说他们,与沈继泽有交的将领都时常出入平国公府。 而在后来,将领重新分布调遣,大部分将领出京,后来留在京中的将领之中,最常出入平国公府的是——孙介。 但是留在京中的武将当中,孙介是唯一一个沈继泽的副将,按理来说也不奇怪,有着这样的情分,他时常来往平国公府也不奇怪。 但是孙介留京,是他自请留京的。 当时问及缘由,他是说要为他舅母守孝,可是既然是守孝,就应该闭门谢客方显诚心,而不是时常与外人往来。 而且孙介虽是被他舅母养大,但是,他舅母抚养他,纯粹是贪图孙介父亲留下的家财,对孙介近乎虐待。而且后来孙介长成,除了逢年过节差遣人去送礼之外,几乎没有往来。 怎么会说突然要给他舅母守孝? 当时他们没有怀疑,是不清楚孙介的往事,只是略有耳闻。 而且孙介以旧事为耻,熟知他家旧事的人,似乎只有沈继泽,而今沈继泽已死,孙介又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谁会费尽心思去翻他的旧事呢? 内卫把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李盛袭又去查了查这些年孙介在锦中的经历。 一旦有心,就很容易查到痕迹了。 孙介没怎么打败仗,但是有几次的败仗和惨胜,都或多或少因为他。 李盛袭就见证过一次,第一次打开州,本来穆璟势如破竹,眼见可以以最少的兵力,最快的速度打下开州。 可是因为孙介拖后腿,才打了两次。 「这是钝刀子割肉,想要消耗我南晋兵力,等到他们自己谋反之时,便可势如破竹。当真是好打算,好计谋。」李盛袭看着宏兴帝,目光阴沉。 「孙介是名将,不可轻疑,更不可轻动。」宏兴帝的话轻飘飘的,但是话语之中的杀意,却是掩盖不住的。 「继续去查,要证据确凿。」李盛袭对着身边的内卫说道。 章节目录 第294章:特征 孙介做的很多事情藏得隐秘,却并非无痕迹可寻,内卫去查,各种手段齐下,要想证据确凿其实不难。 但是平国公就很难说了,他太圆滑了。李盛袭话说道那样的地步,平国公竟然还能面无丝毫的怨怼。 而且他往日之事,难以留下实证。 李盛袭这一回能够确信平国公会坐不住,是因为他快要断子绝孙了。 只是不知道他会做什么,李瑞是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手的。而平国公虽有心机,为人圆滑,但是他可谓是无权无势。 想要把沈云嵩从青夏捞出来,没有李盛袭和宏兴帝松口,几乎没这个可能。 自李盛袭登门之后,往来平国公府的人就多了起来,大多都是寻常拜访,宽慰宽慰平国公,停留时间也不算是久,几乎是来了一趟,打个转就走了。 平国公此间出过一次门,他去了宫外的慈恩寺,平国公信佛,这不算是稀奇,当初沈继泽死的时候,他将他的牌位放在了慈恩寺中,并且斋戒了三个月。 沈继川是罪人,虽不能将牌位放入慈恩寺,但是他若是要斋戒,倒也不足为奇。 李盛袭也去了慈恩寺,她并不信佛,若不是为了平国公,她也不会来慈恩寺。 不过,还有另外一个缘故。 「新制的糕饼,长公主尝一尝。」慧能端着两碟糕饼放到了李盛袭跟前。 这位慧能和尚在慈恩寺之中也有十余年了。 资历说不上多高,但是年纪大,不过他在临熙却是小有名气。不为别的,这位慧能和尚极为擅长制膳,因为他的存在,慈恩寺的素餐十分有名。他在京中的达官贵人中也很受欢迎。 若不是慈恩寺能够供养他,只怕他恨不得还俗。 说起来,他能进入慈恩寺也有他擅长制膳的缘故。 据说当年流民入京,慈恩寺搭建灾棚,赈济灾民,这位慧能受慈恩寺接济,凭借一手好厨艺,让方丈收了他。 要知道在南晋,太宗一朝是极其信佛的,但是太宗后的两朝皇帝,却是分毫不信的。 先帝不必多说,直接拆了南晋三成寺庙,勒令这些和尚还俗。至于今上,他加强了出家的管控,出家的标准比从前难了许多。 慧能也是命好,遇上了个贪吃的方丈。 李盛袭看着这个和尚,笑起来乐呵呵的,活像一个弥勒佛。 李盛袭拈了一块糕饼尝尝,随即久点头称赞,「当真是好吃。」 「殿下过奖了。」慧能笑了笑。 「若是不曾出家,倒真想让你入我公主府。」李盛袭又吃了一块。 慈恩寺的方丈贪吃,慧能又是真有本事,难怪能让方丈把他留下来。 「殿下过誉了。」若是李盛袭早几年说这样的话,他指不定就还俗跟李盛袭走了。 如今他年事已高,看事更为通透,长公主府的确鲜花着锦,但是到底没有慈恩寺逍遥清静。去了长公主府或许能够收获荣华富贵,只是他无儿无女,无牵无挂,冒着风险图这些做什么。 「慈恩寺中风光奇佳,又沐浴佛光之下,的确是个好地方,比锦中那样的边地,要安稳舒服许多。」李盛袭喝了口茶。 慧能吃糕饼的动作一顿,着急掩饰眼中的惊慌,他连忙低下头去,吃掉了手中的糕饼。 「乌自秋。」李盛袭吐出了这个名字,淡淡的看着他。 这个名字,慧能应该已经数十年都不曾听到了吧。 乌自秋曾是当年曲家的下人,他的姐姐,就是弄丢了盈笑的人。而他则是被安排去寺庙里侍奉曲知离。 后来因为他姐姐弄丢了盈笑,曲家人盛怒之下, 将他们姐弟两个发卖了出去。他姐姐后来意外病死,他则是因为受到人伢子虐待,直接逃了出去。 后来因为西戎人屠城,洪阴发大水。阴差阳错之下成了流民,意外入了京。 在南晋逃奴是大罪,他就故作失忆,忘却前尘,出了家。 昔年曲家旧人皆难逃一死,偏偏他阴差阳错,活了下来。 「殿下,您在说什么?」慧能故作不解。 李盛袭看了一眼盈笑,盈笑会意,走到一旁坐下。 「这事我的医女,名唤盈笑,乃是当年洪阴富商曲家的姑娘。她的兄长,名叫曲知离。」 乌自秋脸色一变,连忙跪在一旁,「殿下,贫僧」 「我无意追责,盈笑也不念前尘,今日前来,是为了一件事。」李盛袭抬了抬手,示意乌慧能起身。 「愿为长公主鞍前马后。」慧能再次跪下。 李盛袭:「.」 她无奈的再次扬手。 「听说你当初是跟在曲知离身边?」李盛袭缓缓开口。 「是,殿下。贫僧当初,的确是负责照顾曲家小郎君。」慧能点了点头。 「你当年被赶出曲家的时候,曲知离也十岁了,你可还记得他?」李盛袭漫不经心的发问道。 慧能微微皱眉,「贫僧离开曲家至今,已有十五年,许多事情早已记不清了。」 「不着急。」李盛袭喝了口茶,「若是想不起来,回长公主府想也是一样的。」 「但是细说起来,还是记得不少的。」慧能赶忙说道,生怕去了长公主府。 他虽然不知道李盛袭这么问是为了什么,但是,他隐隐觉得,这事并不简单。 当年曲家不过商户,勾心斗加都如此严重,长公主身处皇家,又是如此传奇,只怕她的长公主府也是杀机重重。 慧能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盈笑,斟酌开口,「曲家小郎君当年虽说只有十岁,但是聪明伶俐,风姿俊秀,可谓是异于常人」 「说特征,不要说这些虚的。」聪明伶俐,风姿俊秀,这样的人怎么找? 「换句话来说,我现在想要找到这个人。」李盛袭又继续说道。 慧能微微皱眉,曲知离当年不是进京过吗?不过,慧能没有开口询问。 这件事情想来还有别的缘故,不然的话,长公主不可能特意跑来一趟问他。 而这背后的缘故,想来不是他能探究的。 别的不说,保命他还是擅长的。 章节目录 第295章:眼痣 「小郎君额角曾经擦伤」 「这样的疤,两个月就没了吧。」李盛袭打断了慧能的话,又继续说道:「我不要知道他后天的特征。」 伤疤可以伪造,但是有些东西却是伪造不了的。 慧能微微皱眉,思索良久,这样的事情的确不好想。 过了许久就,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目光一亮,「小郎君的眼珠上方有一颗痣。」 李盛袭疑惑地指了指自己的眉毛下方,「曲知离」似乎没有这一颗痣,但是如果真正的曲知离有这一颗痣,他不可能不点这一颗痣。 而且在这里有一颗痣,算不上什么特点,谁脸上不长几颗痣呢?时隔十五年,慧能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 慧能摇了摇头,「并不是,那颗痣位置特殊,并不是长在眼眶外。而是长在眼白上,要是不掀开眼皮,根本发现不了那颗痣。 当初小郎君误食毒菌,贫僧掀开他眼见,正好看到了这一颗痣。后来急忙救小郎君,贫僧一时忘了此事。 这颗痣知道的人并不多,怕是小郎君自己都不知道。」 毕竟谁没事掀开眼皮呢? 「你确定是长在眼白上?」 慧能点了点头。 李盛袭面色淡淡,并没有再继续说话。 当年穆家的人想要毒死他,结果那一盘糕点不慎被曲知离给吃了,然后她当时掀过曲知离的眼皮,曲知离眼睛里绝对没有痣。 他不是曲知离。 李盛袭慢慢起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殿下.」盈笑看着有几分失神的李盛袭。 「他不是。」李盛袭轻轻说道。 盈笑瞬间明白,惊讶之余,欢喜更甚。 李盛袭不知道盈笑在想什么,她神思悠悠。 如此,倒是说得通了。 「曲知离」改名换姓,取代了原本的曲知离。既然要李代桃僵,就说明他的身份不容于世。 而他帮助楚王世子,就说明他也是当年四王之乱的成员之一。 四王之乱啊,牵扯进去的人太多了。 不过这么费心给他谋划,可见有一定的分量。 又是这个年纪 若是她记得不错,李瑞今年似乎也是二十五岁。 想到这里,李盛袭面色一沉。拳头忍不住攥紧,又是恶心又是生气。 见李盛袭面色不善,盈笑不由得皱眉,「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李盛袭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 「殿下。」留今匆匆赶来。 「怎么了?」李盛袭略略回神。 「有人要杀平国公。」 李盛袭瞳孔一缩。 「平国公途径湖畔,溺水了,得亏救得及时,性命没有大碍。」留今三言两语讲清楚了来龙去脉。 「意外还是人为?」李盛袭问道。 「人为的意外,湖边有冰块,而围栏的木头失修已久,平国公踩上冰块,难免滑一跤,撞断了栏杆,就摔倒了水中。」临熙气候温暖,哪怕如今快要十一月,比之北地还要暖和的多,至今不曾下雪。 如果不是他们去的快,只怕到时候冰都化了,哪里还能巡查的刀踪迹。 她倒是忘了,她料定平国公会出手,旁人自然也能猜到。 既然劝不动平国公,那么久干脆杀人灭口。 毕竟如今的平国公也没了利用价值。 「把冰块收好不对,到那个时候估计已经化了,随便弄块冰来。」李盛袭摆了摆手,就去了平国公的屋内。 李盛袭去的时候,太 医署的医官刚从屋内走了出来。 「平国公情况如何?」李盛袭看着医官问道。 「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李盛袭松了口气。 「只是.」太医欲言又止。 「怎么?」李盛袭皱眉。 「平国公万年丧子,心情郁结,又遭此一劫,只怕要早做准备啊。」 太医的话说的算不上多含蓄。 李盛袭的脸色微黯,没再说话,而是走了进去。 对于这个舅舅,她真的说不上来。 感情说深其实并不深,但是她自认也没有哪里对不起他的,除了那一次误判。 沈继泽之死,她难辞其咎,但是要说她为了穆璟害死沈继泽,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她也没有想到,平国公会因为这样的事情来背刺他们兄妹。 李盛袭进去的时候,平国公已经醒了过来,李盛袭从身旁的内卫手中接过了汤药。 「舅舅,喝药。」李盛袭看了一眼平国公,示意内卫将平国公搀扶起来。 平国公抿着嘴,看着李盛袭,不见往日谦卑模样,这么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表情对着李盛袭。 他不傻,他前脚刚见了人,后脚就落水,醒来之后就看到了李盛袭。 怎么就有这么巧,李盛袭必定是早就怀疑上了他。 「平国公府,还是要靠舅舅支撑的,若是身子都垮了,还怎么支撑门楣呢?」李盛袭声音轻悠。 「只怕今日之后,平国公府在望京之中再无立足之地了吧。」平国公自嘲道。 他做下的那些事情,都够诛九族了。宏兴帝对于平国公府的容忍只怕已经到了极限。宏兴帝从来心狠,李盛袭也不遑多让。 「平国公府自然是保不下来了,但是沈家那些小辈的性命,可是捏在舅舅你的手里呢。」李盛袭将药喂到了平国公的嘴边。 别说阿兄,就是她,对平国公府的容忍度也到了极限。爵位是不可能再保得住了。 平国公的命也不可能再留着了。至于那些小辈,她没打算要他们的命,但是该威胁还是要威胁的。 平国公愤愤看了一眼李盛袭,开口喝了药。 这一碗药喂完,李盛袭默默放下了手中的药碗。 「一碗药的时间,舅舅想好了要说什么了吗?」 平国公沉默不语,李盛袭见此,轻轻一笑:「还在考虑吗?舅舅,现在除了我,没有人能救沈家了。舅舅,无论你从前所图为何,只怕都成不了了。只是不管有什么打算,若是断子绝孙了,只怕什么都烟消云散。」 她说的没有错,沈云嵩和沈家小辈的性命,已经捏在了她的手中。平国公背后的人就算本事再大,她要了结这些人的性命,几乎没有人能阻拦。 「而且」李盛袭看了一眼留今,留今会意,很快就让人捧着冰块进来。 「舅舅以为自己为什么会落水?这个季节哪里来的冰块呢?」 章节目录 第296章:李瑞 「长公主殿下想知道什么?」平国公有所动容。 「自然是舅舅你所知道的所有。舅舅,你说的越有利,对云嵩那些孩子就越发的有利。」李盛袭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就从继泽表兄的死开始说吧。是谁挑唆的你,说是继泽表兄是我害死的。」 李盛袭有几分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平国公惊愕,他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如何能算的上挑唆?难道孙介说的不是实话吗?」 「孙介和你说了什么?」李盛袭甚至懒得辩解。 平国公见她并没有反驳,只是那一脸「你认为如何就如何的模样」,他一时间牙痒痒,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说,看似是穆璟来迟,救命不急,实则是他暗箭伤人,击杀继泽。」 李盛袭:「.」 「若真是如此,他为何不早开口,穆璟当初不过是穆氏子弟,并无功绩,孙介若是说出此事,穆璟能有什么好下场?」 「穆璟自是乱臣贼子,无权无势。可是穆璟背后的你,可是堂堂国朝长公主,真正的权势滔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又敢轻易得罪。」平国公怒道。 「我有什么理由杀表兄,就为了让穆璟扬名?」李盛袭气急反笑,她又继续说道:「沈继泽是我嫡亲表兄,骁勇善战,就算偶有不和,我也不至于杀他。 再说穆璟,舅舅,你不曾远赴边疆,没有看到过穆璟驰骋疆场的样子,但凡你和他打一场仗,你就说不出他需要靠别人的性命扬名这样的话。」 那是真正的将星,力压南朝诸将,一人足以定关。 李盛袭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都说舅舅你一生小心谨慎,可若是你当初但凡来质问我一句,事情就不会走到这样一步。那一战我远比你清楚。 穆璟因为是穆氏子弟出身,根本没有兵卒。他的那一队人,都是表兄的人,没有一个是他的亲信,他若是对表兄不利,那一队人只怕要先杀了他。 若说是他偷袭,也要先落单,可是那一战结束之后,我是问过那些将士的,穆璟从没有孤身一人,他身边一直都有人跟着,他怎么偷袭。」 平国公一怔,但是事已至此,李盛袭没有必要继续骗他。而且李盛袭这般信誓旦旦的模样,不像是再撒谎。 「不可能,孙介没有理由来骗我。」平国公反驳,他跟这两个外甥、外甥女其实还不如跟他儿子的副将亲近。 「他?他本就是楚王一党,多年来领兵作战,就是在损耗我军实力。内卫搜集好了证据,铁证如山,舅舅若是不信,即刻证据就能送到你的手中。」李盛袭气急反笑,她吸了口气,「而且如今想来,继泽表兄和好几位副将之死,只怕和他也脱不了干系。」 「不可能,不可能。」平国公难以置信。 若是如此,那么他这么多年来一切的谋划,岂不是一场笑话。 为此赔上了平国公府的门楣,和他仅剩的一个儿子。 那个儿子再不好,但是却也是他的儿子。 李盛袭轻轻叹了口气,倒也是孽债。 本来平国公府依仗着阿娘和沈继泽是可以荣华富贵一辈子的。 沈继川虽说无能平庸,贪图小利,但是若让他待在京中,如平国公一般挂一个虚职,他能翻出什么浪来,一辈子虽没什么大的作为,但是对于外戚来说,也够荣华富贵一辈子了。 沈云嵩再好好教养,他也不会和那些武将关系这么差。他日后想要学文,自有她和阿兄铺路。想要习武,也有一堆武将愿意帮衬。何愁前程。 一副好牌打个稀烂,真的是造孽。 李盛袭深深吸了口气,又摇 了摇头,她没工夫听平国公的愧疚修坟,她只想知道真相:「舅舅,你呢,你是怎么和楚王一系的人联系的?你又帮着楚王世子做了什么?」 毕竟,平国公的身体眼见不好,时日无多,而且楚王世子的人眼见盯上了他,敌暗我明,防不胜防,今天不说完,她都担心日后没有机会再问了。 若是猜得不错,应该不是孙介帮忙搭的线,不然的话,他多少也会怀疑孙介几分。 平国公仍旧是不可置信的模样,听到李盛袭此言,才勉强回神。 「我儿死后,我来慈恩寺斋戒三月,福王妃的人和我搭上了线。后来,我就让继川去了洪阴,帮忙打掩护,帮着他们走私兵器。加之我位列兵部尚书,兵部的军机也由我不时传递。」 福王是参与四王之乱的亲王之一。 四王处死之后,他们的妻妾大多幽禁,唯有福王妃是个例外。 福王妃是顾氏女,世家在四王之乱中立下汗马功劳,功不可没,别说顾家了,就算后来有悖逆之实的穆氏,也是出了不少力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福王妃才得以归家,自行婚嫁。 福王妃后来改嫁不到一年,就又守了寡,据说,在此之后,她就心如死灰,再无婚嫁之心。 后来又出家做了女冠,日子过得还算舒服。 她后来还见过福王妃一次,远远看着,宛如逍遥散仙,超然世外。 没成想到,竟然还有这样一折。 而且,还这么早。 不过,就是不知道顾氏在这其中扮演者什么样的角色。 李盛袭在留今耳边耳语两句,留今点了点头,对着内卫叮嘱,那名内卫飞快地跑了出去。 「她是曾经的福王妃,倒是有些说服力,只是舅舅你如此小心谨慎,在没有见到李瑞之前,你敢信他?你会帮着做那么多株连九族的事情?」李盛袭垂眸 「我见过李瑞一次,他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你见过他?」 平国公点了点头。 李盛袭气急反笑,「留今,去把那副画像拿过来。」 「是。」留今虽不知道李盛袭为什么会这么情绪不稳,但还是快步跑了出去。 她当初曾经画过一幅曲知离的画像。后来在他婉拒她之后,她就烧了那些画像。她带来的那幅画,还是为了见慧能提前画的。 后来慧能一说原本的曲知离眼睛里有一颗痣,她就确定她认识的这个「曲知离」并不是真正的曲知离,也就没拿出来。 谁知道,平国公见过真正的李瑞。 章节目录 第297章:恶心 画像在平国公跟前展开。 画像中的郎君风姿俊逸,温润如玉。 「舅舅,你来看看这个人。」李盛袭声音微沉,叫人听不出喜怒哀乐。 「是他。」平国公虽惊讶于李盛袭手中有楚王的画像,但还是点了点头,虽说只见过一面,但是他至今记忆深刻,不曾忘却。 李盛袭拼命攥紧拳头,这才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不外泄。 「这些年你一直都是跟福王妃联系吗?」 平国公不明白李盛袭的情绪变化,不知为什么,只觉得她越发难以捉摸。 「是,每月十五,就约好在慈恩寺相会。若是平日里有事相见,就叫我在侧门前插一支香。若她要见我,也命人在平国公府侧门插香。而后第二日就在慈恩寺会面。」平国公解释道。 李盛袭目露了然之色,也难怪她没能察觉,她不信神佛,平国公却是信神佛的,时不时插根香在门口,谁会注意。 「只跟福王妃联系?」 「是。」 「利来利往,舅舅,总不能是你白给李瑞做事吧?」 虽说平国公帮着李瑞是为了报复他们兄妹,但是在这之前总不能连一点甜头都没有吧。平国公府这些年的显赫明显是依仗外戚的身份。 「东南那边,他们给了我一座矿。」 李盛袭瞳孔一缩,气急反笑,她说呢,李瑞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矿产国用,不许私开。 「什么矿?」李盛袭又问。 「金矿。」 「他还真是大方。」李盛袭冷笑,她本以为是铁矿或者铜矿,但是想想,铁矿和铜矿拿来做兵器不是更好,何必拿来笼络平国公。 李盛袭点点头,而后向平国公伸了伸手。 意思很明显,她要矿。 李盛袭很快就离开了慈恩寺,她叫人把平国公送回了平国公府。名为修养,实为监禁。 平国公身边所有的心腹全部被换掉,他被重重内卫看顾的死死的。 「殿下,福王妃死了。」留今传了消息过来。 「怎么死的?」李盛袭看着留今。 「误食有毒的菌菇死的。」 「啪——」李盛袭愤懑一扫,桌上的瓷器一扫而空。 李盛袭胸口上下起伏。面上难掩怒色。 留今一惊,不由得后退一步。 殿下从来喜怒不形于色,再如何生气,都不会这么失去理智。很多时候,都是声音越轻,怒气越甚。几乎没有这么怒气外泄的时候。 「李瑞!」李盛袭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两个字。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戏耍于她。 他一个逆党,一个乱臣贼子,他怎么敢这么对她。 他怎么敢。 从前那些轻松快乐,风华雪月的时光,如今想起来分外的恶心。 就算有血海深仇,但是她是他亲姑姑却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他们是有着确确实实的血缘关系,这事更改不了,割舍不去的血脉。 他是怎么做出这样有悖人伦的事? 而她的初恋情人,竟然是自己的亲侄子。亲侄子! 想到这里,李盛袭忍不住又砸了几个瓶子。 他不觉得恶心吗? 她不知他的身份,所以沉溺其中。但是他是知道的,他清楚的知道她是他的姑姑,清楚的知道他们的政治对立和血海深仇。 他是怎么做到的。 「殿下.」留今声音轻颤,她耐着性子劝道:「乱臣贼子,诛杀便是,殿下何必如此动怒?怒极伤身,易 乱神智,岂非亲者痛、仇者快。」 留今说完,就从丫鬟手中接过茶盏,她又示意人收拾地上的茶盏。 留今将茶奉到李盛袭的跟前。 李盛袭看着留今,目光渐凝。 留今又将茶捧近了几分。 李盛袭接过了手中的茶,喝了一口之后,就将茶杯放到了桌子上。 「我要进宫。」 「是。」见李盛袭稳定了下来,她展颜一笑,赶忙带着李盛袭去更衣。 李盛袭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宏兴帝。 「曲知离就是笑娘的兄长,也是」宏兴帝的话戛然而止,「他是楚王的儿子?」 「他是李瑞。」李盛袭点了点头,每每想到这里,她只觉得分外的恶心。 「孙介已经被捉拿入京,在进京的路上,这个人知道不少东西,内卫会让人好好审问。」 李盛袭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我已经传信给了穆璟,叫他命人把沈云嵩送入京。东南那边的矿场我也叫人去了。平国公身边的人,我也命人严刑拷打。 就是平国公那里,我也叫他一遍一遍说着这些年的来龙去脉,绝对不会放过一丝蛛丝马迹。福王妃那边我也叫人封锁了起来,就是不知道顾家的人是否参与其中。」 「无论是否参与其中,顾煦都不能继续坐在门下侍中的位置上了,穆氏已倒,顾家,自然不好再久立朝堂。」宏兴帝摇了摇头,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还有,平国公手中的矿产在东南,顾家似乎也在东南。而且当年楚王府被人看的死死的,楚王妃与李瑞能够金蝉脱壳的这么顺利,想必是有人在其中牵线搭桥,里应外合。」 李盛袭点了点头,想到了什么,又继续问道:「可是归善与顾家有婚约在身。」 「嫁了人尚能改嫁,何况只是刚刚定亲。况且婚期定在四年后,归善二十岁时再出嫁,时间还早,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宏兴帝并不在意。 李盛袭倒也没再说什么:「顾氏是世家大族,纵然实力大不如前,但是实力不弱,若无缘故,只怕不好驱逐朝堂。」 「舅舅不是快不行了吗?」宏兴帝反问。 李盛袭顿时了然。 「那平国公府,阿兄想要怎么做?」李盛袭又继续问道。 平国公的事情绝对不能公之于众。若是公之于众,那么这么些年来他们对平国公府所有的加恩,就都成了一场笑话。 而且此事若出,沈家那群小辈,必定无法保全。 可是,平国公做出这样的事情,又凭什么再高居国公之位?沈家子孙的荣华富贵,也就到此而至了。 「私自开矿吧。」宏兴帝轻飘飘的说道。 章节目录 第298章:夺爵 沈云嵩快马加鞭的赶回来,李盛袭让他见了平国公一面,也讲清楚了这些年的一切。 沈云嵩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失魂落魄,看到李盛袭之时,他目露不可置信,「是不是假的,是不是你为了骗我,所以和祖父编出了这些谎话?」 李盛袭甩开了沈云嵩,已经没了从前的那些耐性,「随便你信不信。」 「你把话说清楚。」沈云嵩扯住了李盛袭的袖子。 李盛袭顺势甩了沈云嵩一记耳光,「平国公身体已经快不好了,孙辈的孩子当中,你是年纪最大的,若是你还这么立不住,沈家就算有后嗣留世,那也和断子绝孙没什么区别了。」 沈云嵩被打倒在地,这一记耳光,把他人都给打蒙了。 他脑袋乱成一团,没有明白为什么事情就变成了这样,过往多年的认知全都化为虚妄。 父亲的死,祖父的立场。 平国公府本是地位最稳固的外戚,一夕之间就变成了乱臣贼子。 而且须臾之间,沈家的门第就轮到了他来支撑。 父亲死了,叔父抄斩,祖父也命不久矣,沈氏的重担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而且,他倒也没有傻的彻底,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是有再多的情分,也要消磨殆尽。沈家的门楣与辉煌,只怕到今日也终止了。 别说荣华富贵,家族门楣,只怕是性命都难以保全。 沈家,是完了。 第二日,平国公私开金矿的事情就传了出来,朝野骇然。 宏兴帝痛心疾首,哀恸不易,黎王率先站出来,直言平国公有负皇恩。 他看不惯平国公府已经很久了,不过外戚出身,倚仗沈继泽往日的功绩才有今天,不知道谨言慎行,却偏偏徒惹是非。 沈继川已经长成,倒也就罢了。偏偏沈继泽唯一的孩子都没有好好教导,养的嚣张跋扈,性格孤僻,半点支撑不起门楣。 而且对李盛袭并没有半分的敬意。 他虽然也讨厌李盛袭,但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李盛袭没有一丝一毫对不起沈家。 李盛袭乃是长公主,是君。平国公世子又是臣子又是晚辈,又百般蒙受皇恩,有什么脸面对其不敬。 沈继川当初的走私案,他就对处理结果很不满意。这样祸及满门的事情,竟然只处置他一人,苹果公府还继续让他们的儿孙住着。 平国公不知感恩戴德,竟然还这么不明事理,叫自己的孙子千里迢迢赶赴洪阴。 幸亏李盛袭拎得清楚,如若不然,置国家法纪于何物? 而如今平国公私开金矿,犯下如此大罪,辜负皇恩,无论如何都必须严惩。 他不清楚宏兴帝的意思,但是眼见宏兴帝这幅声泪俱下的样子,他真的担心宏兴帝就把这件事情轻轻揭过去。 而且宏兴帝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令人难以琢磨。他高兴未必是真的高兴,发怒也未必是真的发怒。 他这般痛心疾首,怒不可遏,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万一就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呢。 他想到这里,当即请令道:「平国公辜负圣恩,是他负圣上而非圣上负他。昭仁皇后德披天下,沈将军忠君体国,若是昭仁皇后还在,必定痛心疾首。昭仁皇后在时,常规劝先帝,先帝欲加封平国公位,昭仁皇后亲言推辞,数次方承。若她知今日之事,只怕也不会为了亲眷罔顾国法。」 「可那毕竟是朕的亲舅舅,焉有外事杀亲舅之理?况且此乃他一人之过也,小辈未知,又岂能牵连九族?」宏兴帝犹犹豫豫。 黎王:「?」 他也没说要牵连九族啊。 他忽 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平国公虽大逆不道,但是到底是皇亲国戚,又是昭仁皇后之兄,沈将军之父。况且后被皆是无知稚童,若是无端牵连九族,怕也太过严苛。还请圣上三思。」李珣开口劝道,他想了想,又说道:「平国公前几日落水,身体也已经江河日下。人死灯灭,圣上又何必再与一老人为难。不如夺去平国公之位。将沈氏一族驱逐出京,倒也罢了。」 宏兴帝闻言,仍然是面露犹豫,黎王又忙劝谏道:「圣上,雍王殿下所言甚是啊。若不惩处,无以正法纪。留下沈氏子孙性命,亦是圣上仁德。」 李盛袭也跟着劝说:「昔年沈将军在时,和微臣相交尤甚,沈将军为人恭谦,常常自省,担忧日后难担国公之位。若是知有今日之事,只怕要悲痛欲绝。若是圣上感念亲情,不如将平国公之爵追赠沈将军,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众人闻言,又是争相附和。 直至最后,宏兴帝「千般不肯,万般不愿」的对平国公府下了处置。 平国公削去爵位。 沈氏一族驱逐出京,三代不许入朝为官。 这个惩罚,倒也不算重,只是夺爵,抄家也只是抄去金矿和走私进库的财产。至于皇家所赐和此前正经的俸禄继续,那可是一分没动。 要知道平国公府在鼎盛时期亦是鲜花着锦,所积累的财富,也足以富贵一生。 至于三代之内不许入朝为官。要知道算到沈云嵩这里,已经是第三代了。 沈云嵩是废了,但是若能尽心培养后代,加之手中又有巨富,何愁不能再光耀门楣。 只不过,这以后的日子,就要靠他们自己经营了。 沈氏一族幸运,但是同为外戚,陈氏一族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平国公私开金矿,而好巧不巧私开金矿的地点在灵州,而灵州刺史,又恰好是安国公世子,平国公私开金矿,灵州刺史未曾察觉,亦是难辞其咎。 众所周知,宏兴帝只有李盛袭一个亲人。南晋的外戚,也只有沈氏一族。 灵州刺史疏忽其事,加上此事牵扯的又是宏兴帝最「敬爱」的舅舅。灵州刺史官位被夺,连带着安国公府也受到牵连,被宏兴帝申斥,父子两个一起革了职。 若不是黎王等朝臣力劝,只怕安国公的爵位都要保不住。 章节目录 第299章:御前 陈贵妃早早的收了消息,她一听说这件事情,就急忙火急火燎地打算去见宏兴帝,脚还没来得及踏出宫门,迎面就见到了一个人。 「阿娘,你这是要到哪里去?」李书仪款款行礼,然后就堵在了宫门口,很显然她并不打算让贵妃出去。 「你听说了你舅舅的事吗?」 李书仪点了点头。 「那你还拦着我做什么?」陈贵妃看出了李书仪的意图,这分明是阻拦,不想让她出去。 「阿娘,你似乎还在禁足。」名为斋戒,实为禁足,虽然无人点破此事,但是谁看不出来呢。 「你……你这是特意来堵我的?」陈贵妃目光一凛。 「进去说吧。」李书仪微微一叹,她的步辇堵在了宫门口,很显然她今天并不打算放陈贵妃出去。 陈贵妃虽是愤然,却也无可奈何。 母女二人进到殿内。 「阿娘,如今你还在禁足,这件事情刚发生不久,是谁透露的风声给你?」里通前朝,这可是不小的罪名,要是叫阿娘现在就这样跑去了,只怕后果不堪设想,阿娘在圣上那里,大约是没什么情分的。 平国公府都削了爵,阿娘还能讨得什么好到? 陈贵妃禁足多日,按道理应该是消息闭塞,前朝的事情,她怎么可能收到的这么快? 陈贵妃未免有些心虚,随即想想,眼前之人是自己的女儿,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遂被禁了足,还能真的闭塞视听?」陈贵妃并没有告诉李书仪。 「如此说来是阿娘自己的人了。」李书仪眉头微皱,如果是旁人故意把消息泄露给阿娘,那倒还好,大不了把这个人揪出来,此人别有用心,还能拿去邀功。 可若是阿娘自己的人探听到的消息,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我经营后宫多年,自然有我的人手。」想到这个,她就不免生气,李书仪和李珣只相差一岁,如果当年李书仪是个男孩,那么一切说不定就会不一样。 她非太子之母,尚且能位尊后宫第一,若她的儿子是太子,说不定就能登临后位,又如何是现在这般模样?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皇长子的腿废了,身上只有两个儿子,就算现在没立她儿子当太子,难道还能立别人? 「阿娘,若是你不想被牵连,还是尽快撤去您那个所谓的人手。否则的话,长此以往便是取死之道。」李书仪劝谏道。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阿娘探听帝踪,甚至探听前朝消息,若是让圣上知道了,必然是勃然大怒。 「你什么意思?你不但不帮着你舅舅家,现在连我的人手你都要裁撤了?」陈贵妃微微皱眉。 「外戚之家,圣上最看重的就是平国公府,平国公尚且被夺爵。安国公府虽是无妄之灾,却好歹保全了爵位。」 「你也知道是无妄之灾,平国公府被夺爵,是他们自己嚣张跋扈,咎由自取。」陈贵妃不以为然。 「阿娘也知道平国公府的亡亡于嚣张跋扈。那么我们安国功夫自当谨言慎行,不要一个不慎布了平国公府的后尘。」 「什么叫步后尘,这本就是无妄之灾。」陈贵妃难以理解,「若不是圣上迁怒,何至于此!安国公府本来就不该经历这些。」 「阿娘慎言。」李书仪皱眉。隔墙有耳,这句话要是传到圣上耳中,只怕又会招致祸患。 陈贵妃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李书仪又苦口婆心的说道:「阿娘也说了,舅舅家这回是无妄之灾,过错其实并不大,只不过是因为正好撞上了沈家的事情。圣上圣明,盛怒过后,安国公府也就不会有事。可是阿娘 现在这样一闹,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都给翻了出来,这才是真的惹祸。不要说官复原职,不夺爵都是好的。 还有阿珩,您为了舅舅着想,却也要为阿珩着想一二才是啊。你冒冒失失的前去求情,正碰上圣上盛怒,到时候连带牵连阿珩又怎么是好。」 李书仪知道陈贵妃的软肋是李珩。所以才提了一句。 圣上寡情,别说是后宫的女人,就算是儿子女儿,阻碍了朝政只怕也得让步。 圣上若是真的要法办于谁,只怕谁去说情都不好使,更何况是阿娘。 而且阿耶从来英明,无缘无故的,怎么会这么严惩安国公府,夺去舅舅的官位也就算了,夺去外祖父的官位又是为何呢? 这其中深意,李书仪不敢细想,安国公府无论做了什么,她都不想细究,也鞭长莫及,牵扯不到。 但是她的母亲,她还是能尽力劝一劝的。无论前朝如何,只要她阿娘不去做什么,那么凭借着代王生母的身份,她的日子还是能过得不错的。 陈贵妃只觉得汗然,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如果她现在去求情,指不定还真会牵连阿珩。她这回禁足,她虽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但是听御前的人说,大约和两个孩子也多少有些关系。 见她面色松动,李书仪微微舒了口气,又乘热打铁再劝了两句,陈贵妃才止了这份心思。 李书仪又继续追问陈贵妃是哪里来的消息,陈贵妃吞吞吐吐好久才说,说是从前阴差阳错收买了个御前的人,时不时的会向他问两句御前的消息,这才有了联系。 今天的事情一出,那人就赶忙送了消息过来。陈贵妃这才得到了消息。 李书仪被吓得差点茶盏都没端稳。 收买御前的人,阿娘她怎么敢的啊。 「阿娘,您还是尽快与此人断了联系,若是被圣上知道,只怕是后患无穷。」 没有一个人会愿意自己身边有别人的眼睛,何况是帝王? 这样的死罪,若是真的让圣上知道了,阿娘就死定了。 陈贵妃面露心虚,话也有些含含糊糊的,「知道了知道了。」 「阿娘!」李书仪难得露出厉色,又不由得苦口婆心,「阿娘,您别犯了糊涂啊。欲壑难填,早晚自寻死路。平国公府,就是前车之鉴。」 章节目录 第300章:不对 「我知道了。」陈贵妃有几分不耐烦,自己的这个大女儿,从小就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现在竟然还来教育她来了。 李书仪叹了口气。 陈贵妃眼见天色不早,就对她说道:「行了行了,现在时辰也不早,圣上叫你们搬出去,虽允许你时来看望,却未必喜欢你留宿。」 李书仪见她有逐客之意,只是叹了口气,叮嘱两句,就坐上了自己的步辇回宫。 坐在步辇之上,李书仪神思悠悠,回想起陈贵妃刚才的态度,她总是不免忧心忡忡。 阿娘这些年来胆子是越发大了,御前的人都敢伸手,圣上若是发现了端倪,只怕大家都有得好受。圣上是什么样的人啊,她竟然自诩能瞒的过他? 想到这里,李书仪的捏着团扇的手猛然一顿,她逐渐回神,是啊,阿娘动御前的人,御前能够一无所知?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圣上这样的人,经历四王之乱,穆氏谋逆,是从腥风血雨中搏杀出来的皇帝。这样的人,怕是对整个皇宫的把控都要比历朝历代严上几分。 阿娘能够悄无声息的把手伸到他的跟前,还没被他察觉,还能顺利的传递朝堂内外的消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圣上和阿娘的本事她是清楚的,正因为清楚,她才更知道阿娘做不到这一切。 既然阿娘做不到这一切,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那名所谓御前的人是别人安插的人,目的就是别有用心煽动阿娘,就如同这回。要么就是,这是圣上的人,阿娘的一举一动都在圣上的掌控之中。 李书仪更偏向后者。因为那名御前的人或许机灵谨慎,可她阿娘却是粗枝大叶。阿娘与御前人往来,御前很难不察觉。除非是,御前故作不曾察觉。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种可能。 可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件事情,就变得越发难以琢磨了。圣上故意递消息给阿娘是为了什么。 以圣上的才智,难道不知道他一旦这么做,阿娘必定会犯错。 他一门心思想要阿娘犯错又是为了什么? 李书仪又想起了安国公府无端受牵连之事。安国公府其实本不应该遭到这样的无妄之灾,可是他们的的确确经历了。 李书仪又想起前段时间李盛袭派了个人跟着她去平国公府的事情。 现在想想,其实姑姑和圣上,对平国公府有感情是真的,可是想扳倒也是真的。或许今日之事,就是他们谋划已久的结果。 也顺带着,动一动安国公府。 可是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平国公府也就罢了,他们的确是有错在先,可是安国公府在这一场事件中的确是无妄之灾。 安国公府还是她和阿珩的外家。圣上和姑姑这么做,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书仪有些想不明白。 这把剑朝着安国公府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如果她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他帮助安国公服躲过了这一次的剑,又能再躲过下一次的剑吗? 「停。」李书仪轻轻开口。 步辇应声而停。 「我记得雍王兄今日留宿在宫中?」 「雍王殿下今日留宿清凉殿。」 「去看看雍王兄吧。」李书仪轻声说道。 步辇立刻调转,缓缓走驶向了清凉殿。 今日留宿在宫中的不只有李珣,还有李盛袭。 李盛袭自然是留宿在式乾殿,只不过是睡在她原本所居的偏殿。这边的一应陈设还是当年她出嫁的时候的样子,不曾有过半分的改动。相反,宏兴帝还时常叫人来打扫,以便她能随时入住。 李盛袭没 有先回寝殿,而是先和宏兴帝一起下棋,二人有来有往,杀伐肃然。 忽而有内侍入内,跪在了二人的身侧,「圣上,归善公主今日去拜见了贵妃,暮色而出,而后去了清凉殿拜见雍王殿下。贵妃原本打算出门,但是归善公主去后,就不曾出门了。」 宏兴帝抬了抬手。 李盛袭摇了摇头,原本一本正经想着棋路的脸露出了一抹笑容,「没成想在朝堂上英明决断的阿兄,还有今日这般用小儿家手段的时候。」 「手段不在大小,在乎有用。」宏兴帝说完,就吃了李盛袭几枚棋子。 「可是今日这番似乎没用了。」李盛袭微微一笑,也吃了宏兴帝几枚棋子,「话说,阿兄的后妃不尽人意,但是儿女,却是个个出挑。」 宏兴帝的后妃的确没有一个能扛事的,甚至还不如四王之乱的那几个王妃,虽说立场不同,倒也能赞一句「女中豪杰」。 而宏兴帝的后妃,陈贵妃色厉内荏,徐淑妃懦弱胆小。这两个位分高一点的都尚且如此,何况是剩下的那些。 儿女倒是出众,李珣自不必多说。李书仪也是蕙质兰心,聪明伶俐,李珩虽说较之兄姐要平庸几分,却胜在心境纯良,赤子之心。 只不过宏兴帝的要求高一点。 「也未见得吧。」宏兴帝摇了摇头。 李珣守成有余,难以开拓。李书仪在女子之中可谓出挑,但是若放在男人当中却稍显不足。至于李珩……不提也罢。 这几个孩子天资倒是差强人意,若是由他精心培养,说不定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只是他忙于朝政,从前忙着四王之乱,后面收拢权柄,清剿穆氏,驱逐外敌。在内还要发展经济,整饬吏治,重视民生。忙都忙不过来,一年到头闲暇的时间有限,后宫都去不了几次,更别说带孩子了。 若是个个都有阿玺这般的资质,他倒是还能抽出些时间来,若是没有,那还是算了吧。 李盛袭轻笑,「其实也不必如此严苛。」 其实她从前想过,阿兄为什么没有好好挑选一个皇后。天毓灵秀于世,世上也必然有能够担当得起皇后之位的清流淑女。何必只重后妃颜色? 等到她自己开始参与政事之后她才明白,实在是太忙了,哪里有时间挑选伴侣呢? 尤其是阿兄还是个男人,整日里又是时常对着一堆大老粗,后宫又没个张罗的人,可不是就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选妃了吗? 章节目录 第301章:提醒 “只不过这一计不成,阿兄又当如何呢?”既然是削弱外戚,那么最好就是两个国公府一起削弱。 平国公府是因为有不臣之心,而安国公府虽看着忠诚,但是也活络的厉害。 当然了,这其中也有宏兴帝放任的缘故——自从李珣断腿之后,他就刻意纵容着安国公府,就是看看在这样的利益之下,他们能做到怎样的地步。才好 《盛袭》第301章:提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02章:求救 李书仪皱眉。 李珣合上了扇子,“归善,楚王、福王四王,穆氏一族,还有平国公府,都是前车之鉴,自当引以为戒。自圣上继位至今,想要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做不成的。” 他们没有必要去和圣上掰腕子。 李书仪沉思许久,最终选择了让步,“圣上想要做的事情,我身为儿女,既不应该阻拦,也无阻拦之力。只是 《盛袭》第302章:求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03章:萧规曹随 “这件事情,我会去同阿兄说的。你也放心,贵妃侍奉阿兄多年,又有一儿一女。看在你跟阿珩的面子上,阿兄也不会要她的性命的。”李盛袭扶起了李书仪,话说到这里,也算是打了包票。 李书仪松了口气,只听李盛袭又继续说道:“只是窥探帝踪,实乃大罪,纵然性命得以保全,只怕贵妃尊位却不能不去了。” “能够 《盛袭》第303章:萧规曹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04章:真的 李书仪轻轻掀开车帘,“顾二郎,幼弟在侧,只怕今日无暇闲话,不如改日再叙?” “原来代王殿下也在,是草民唐突了。还望公主见谅。” 顾长瑞看着马车内李书仪,见她略有颓丧之色,点了点头,他料想今日陈婕妤出京,公主必定不悦,本想一叙,却忘了既然是婕妤出京,那么代王殿下必定也在。 “有劳郎君 《盛袭》第304章:真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05章:学习 当初事发突然,沈兆业伤重,而平国公府也被收回,恰好沈兆业出事的地方离李盛袭的府邸不远,李盛袭就把人带了回去。 现如今,沈兆业一家子都在李盛袭的府上,连带着太医署的医官也在,不少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长公主府。 奈何那是李盛袭的府邸,轻易伸手不去。 而且这些时日李盛袭也闭门谢客,不许任何 《盛袭》第305章:学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06章:示弱 孙介很快送入了京中。 李盛袭看着被压到自己跟前的孙介,他已经没有了往日之风姿。 虽是押送入京,但是送京之前就遭受酷刑,送到李盛袭跟前的时候,几乎已经只剩下了一口气。 李盛袭居高临下的看着孙介。 “问出什么了吗?”李盛袭并不是问孙介,而是问身边的内卫。 “这是个硬骨头,无 《盛袭》第306章:示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07章:箭矢 这几日,李盛袭并没有放弃严刑拷打。但是同样的,她依旧是不着痕迹的示弱,孙介坏就坏在,他是个聪明人,他敏锐的从李盛袭一行人手中捕捉到了李盛袭的情况。 李盛袭……或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春风得意。 而且这段时间内卫之中一直有人陆陆续续的被送进来。 内卫陡然被送进来这么多人,他可不认为对于 《盛袭》第307章:箭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08章:大夫 “沈将军的棺椁之中。”停灵的时候,他乘旁人不备,塞了进去。 李盛袭都暗暗吃了一惊,随即心中泛起几分薄怒,藏在棺椁之中,亏他们想的出来,这是要闹的沈继泽死后不宁吗? “既然有这样的证据,何以不告知平国公呢?”李盛袭又问。 孙介则是在品味这句话,不告知平国公,是没告知什么,没告知平国公 《盛袭》第308章:大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09章:凌迟 说完这句话,孙介忽而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对面的赤霄却快步站了起来。 李盛袭亲自带着乔装打扮的内卫去了医馆,将朱万忠“请”了过来。 这并不是射入沈继泽胸口的箭矢,如果朱万忠真的认识这支箭,那么就说明一件事,孙介是先将原本那支箭拔出,而后在将这支箭插入。 重复的插进去,伤口必定会有异样 《盛袭》第309章:凌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10章:昏迷 清除了一批重要官员,宏兴帝又提拔了不少人,这些人多为李盛袭举荐。至于那些中层官员,大多都是李盛袭身侧能人。 李盛袭的势力,已经慢慢渗透在南晋朝堂上下。 李盛袭这边一切顺利,但是北齐的朝堂却没有那么平静。 容治不知所踪,周氏在下丘吃了大亏,顾凌虚在西部自立,割据一方,可谓是一片混乱。 《盛袭》第310章:昏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11章:匕首 既然定了主意,那么就不容迟疑,当即就让周令望出了宫。暮色之时,在相思的帮助下,她顺利的进了宫门。 她本就是周氏贵女,糕点又是要进献皇后的,又有皇后身边的人帮衬,监门卫没有多犹豫,很快就放了人进来。 江沐颐看着这把锐利的冷锋,看着周令望,开口问道:“这是哪里来的匕首?” 她并非真的问 《盛袭》第311章:匕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12章:真疼 只见管知衣衫不整,鞋子也没穿上,他手指匕首,神色慌乱。而相思则是摔倒在地,她的手上还有鲜血流出。 “相思——”江沐颐惊呼一声,而后就看向管知,“管监,你这是做什么?竟然敢在本宫宫内行凶。” 管知来不及开口,就听相思艰难的捂着手,开口道:“娘娘,管监他竟敢私携兵器入宫,被奴婢发现之后,还想 《盛袭》第312章:真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13章:诛宦 江沐颐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管知也是无比震惊的看着血肉横飞的相思,他没想杀了这个宫女,至少现在不想。 这个宫女在皇后心中应该有几分分量,能够掣肘皇后几分。虽说不足以让皇后放过他,但是也能让皇后有个忌讳,不敢轻易动手。 但是这个丫头死了,下一个就是他自己。 江沐颐来不及悲伤,她瞬间回 《盛袭》第313章:诛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14章:丹药 稳定好了内侍省与神策军之后,皇帝也渐渐的醒了。 江沐颐闻言,闻声赶去。 年轻的元嘉帝看着自己床前的皇后,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如今不在皇宫,而是回到了王府。 夫妻数载,年少走来,皇后终究是与旁人不同。 连着几月的放浪形骸,两日的昏迷,反倒缓冲了不少,如今醒来就看到皇后,他只觉得 《盛袭》第314章:丹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15章:问责 周令望点了点头。 江沐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继续说道:“若是我出了事情,你该怎么办呢?” 她原本还能笃定元嘉帝不会杀她,可若是这真的是羽化丹,她就难以确定了。 周令望虽是依托周令闻的名义在宫里住着,但是实则吃住都在她的宫里。 若是她出了事情,被废或是被赐死,那么周令望又何去何 《盛袭》第315章:问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16章:废立 江沐颐在宫中的腥风血雨,周令望暂时不知,她斟酌一番,去拜见了吴王。 她是女眷,自当是吴王妃接待,只是吴王妃对周氏女子没什么好感,也不常往来,本想不见,谁知周令望拿出了皇后宫中的令牌。 吴王妃听着对方摆出了皇后的名号,便不敢怠慢,前一日的事情已经传遍了高门大户,皇后娘娘诛杀管知的事情自是人 《盛袭》第316章:废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17章:提议 “住口!”吴王虽无那般盛怒,但是依旧要训斥,“念在你是皇后特使,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本王饶你一命,若是再发如此狂妄悖逆之言,纵然你祖父位列三公,本王也定斩不误。” 他不知道眼前之人是周氏派过来试探他态度的,还是她真的只是一个未曾经历世事打磨从而这么锋芒毕露的小姑娘。 但是无论是那种情况 《盛袭》第317章:提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18章:自毁长城 吴王得到消息之后就去了太傅府,而二人商讨一阵之后,第二日就进了宫。 江沐颐自得知消息之后,就一直派人注意着外界的动向,她自己则是用心的将内侍监的势力收为己用。 她有些心神不宁,如果圣上当真不听劝告,那么这件事情又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吴王与孟公是否讨论出了一套可行的方案。 她拿着一卷书 《盛袭》第318章:自毁长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19章:坍塌 正如念昔所说,孟颂延已经年迈,多年以来在朝野之中倾轧,心力交瘁,难以长久。如今遭此一劫,已然是难以长久之势。此事过后,孟颂延就卧病不起,难以起身。 南晋暗探散布,只是为了让消息扩散的更快而已,北齐的边境已然乱了,他们要做的,只是让这份“乱”深入腹地而已。 元嘉帝自是慌得团团转,他的心中又 《盛袭》第319章:坍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20章:教导 随即,兄妹二人又讨论了一番朝局部署。 她回京将近三月,如今宫城防卫已经尽数把控,禁军上下全部换成了她的人。朝野内外的亲附之臣更是数不胜数。 换一句话说,若是她在此时发动宫变,哪怕是宏兴帝都无力阻拦。 宏兴帝已经为她铺好了路,他的心腹,最后也会变成她的重臣。内卫之中宏兴帝也下了密令, 《盛袭》第320章:教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21章:重伤 西昌之内的情况,早已不容乐观。 三州沦为孤岛境地,顾凌虚无奈发书朝廷,但是元嘉帝前脚害死了孟太傅,如今又是羞愤,又是生气,还有一丝的委屈以及叛逆,眼见顾凌虚低头,他难得心中畅快。 想到顾凌虚前些时日的嚣张跋扈,他就不悦。朝廷立刻下派使者,言明朝廷之意,朝廷可以出兵襄助,朝廷也可以退兵。 《盛袭》第321章:重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22章:献计 秦轻鸿知道他是在逞强,意气如顾凌虚,此刻也没了多少的底气。 因为他此刻,已经陷入了如他父亲当年那般光景。只是当年有他力挽狂澜尚且没能救下父亲。如今他孤立无援,谁又能救西昌,谁又能救他? “我带了一个人来。”秦轻鸿指了指詹歧睿,起身侧让。 “拜见襄成侯。”詹歧睿俯身行礼。 “詹 《盛袭》第322章:献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23章:劝降 “先生请讲。”顾凌虚不由得正色。 詹歧睿也不卖关子,当即说道:“顾侯此地与南晋仅一江之隔,可知南晋长公主亲自往边地而来,而南晋也开始调兵遣将,磨刀霍霍。” 顾凌虚目光一颤,他并不知道。这些时日在外要与西戎纠缠,在内要与朝廷相斗,却忘了南有猛虎,虎视眈眈。 詹歧睿见他这样,便也知道他 《盛袭》第323章:劝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24章:认降 詹歧睿走后,顾凌虚沉思良久,一直在思忖着这件事情该如何解决。 “还在考虑吗?”秦轻鸿一直没有走。 听见她忽而开口,顾凌虚猛地回神,“你怎么还在这?” “我一直就没走啊。”秦轻鸿觉得莫名其妙,不过她也没心思管这些,见他出神,就不由得问道:“你还在想吗?这有什么好想的呢?” “你 《盛袭》第324章:认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25章:劝主 李盛袭闻言停下了动作,又慢慢坐下,她不解的看向容治,“你还想说什么?” 容治拿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李盛袭。 李盛袭有些狐疑,但还是拿过来一看,看完之后,她又看了一眼容治,“詹歧睿劝降顾凌虚?此事是你一首谋划的?” “微臣自作主张,还请殿下见谅。”容治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只不过, 《盛袭》第325章:劝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26章:闲话 “殿下莫急。”容治摇了摇头,又微笑道:“是他们有求于我,而非我等有求于他们。詹歧睿不日将会乘船南下,到时候,殿下想做什么,就都能做了。” “难为你为我谋划,辛苦了。”李盛袭温言说道。 容治这些时日乍闻孟公噩耗,遭受打击,却还能为她谋划,替她谈成此事,不可不谓用心。 无论如何,若是能 《盛袭》第326章:闲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27章:入军 很快,李盛袭就重新拟定了一切的军政事宜,而詹歧睿,也在早早的就抵达了锦中。 李盛袭见了他。 “下丘詹歧睿,拜见晋宁长公主。”詹歧睿行了一礼。 李盛袭示意其起身。 詹歧睿来见李盛袭之前,就去见了容治,心知李盛袭这边已经妥当,自然了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的寻求李盛袭的帮助。 《盛袭》第327章:入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28章:劝摄 顾凌虚不明白,但是面对李盛袭交给他的这个任务,却没有丝毫的懈怠,他或许不是全心全意臣服李盛袭,但是对于他来说,谁在打西戎的时候耍鬼心眼,谁就是畜牲。 他完成的,到也算尽心尽力。 同样不理解的还有詹歧睿。倒不是不理解李盛袭对于军队的考量,相反,他觉得李盛袭这个安排十分的妥当。 他觉得 《盛袭》第328章:劝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29章:重病 江沐颐沉思良久,从前她拒绝过周令望的这个提议,如今她的默然,其实就代表了默许。 并且在第二日,她就做出了具体的行动。 如今皇宫尽数掌握在她的手中,想要架空皇帝,实在是过于的简单。 北齐也好,南晋也罢,圣上有疾的时候,在皇帝的允许下,皇后是可以代为批阅奏章的。 而在皇帝重病的时 《盛袭》第329章:重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30章:贼船 江沐颐出自梁州名门,纵然家族没落,却也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最擅长的便是书法一道。 她与元嘉帝少年夫妻,也曾有过一段时间的缱绻时光。对于天资聪颖的江沐颐来说,如今伪造一封奏疏简直太过于的简单。 她嘱托完太医令之后,就假借元嘉帝的名义宣吴王入太极殿。 吴王一进来,就看到昏迷在床的 《盛袭》第330章:贼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31章:矫诏 吴王最终还是上了江沐颐的这艘贼船。 猜到江沐颐或许对元嘉帝做了什么,比起愤怒,吴王更多的是心安。若不是此刻不是废帝的时候,他都想联合宗室废了元嘉帝。 但是他心中又是隐隐不安。 如今江沐颐这么做,元嘉帝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了,若是那时候要再立新帝,只怕又是一件麻烦事。毕竟皇后无子,其实不 《盛袭》第331章:矫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32章:比试 在皇后的百般周旋之下,那道诏书终究是从皇宫之中发了出去。 但是诏书在到西昌之前,西昌就已经更换了主人,皇后的那道旨意,终究是下了晚了一些。 而北齐朝廷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朝堂都炸开了锅。 北齐朝堂上下都痛斥顾凌虚叛臣的身份。而后商讨如何兴兵抵御南晋的身份。 江皇后惊愕失悔 《盛袭》第332章:比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33章:留今 顾凌虚闻言,心中涌上几分恼意,李盛袭这话说的极为含有深意,仿佛一眼将自己的小心思全部看透,并且,她确定自己可以赢。 看着李盛袭远去的身影,穆璟走到了顾凌虚身侧,看着顾凌虚,语气不善,“顾凌虚,你连我都赢不了,怎么要去挑战姑姑?” 他不傻,看的出顾凌虚向李盛袭挑战摆明了是来者不善。 《盛袭》第333章:留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34章:沉吟 想要什么? 容治看着说完这句话就转头去跟小贩交谈的李盛袭,仔细琢磨着这句话。 他所欲,皆为公,这些公欲。他和李盛袭是一类人,以他对李盛袭的了解,那些公欲,即便他不开口,李盛袭也会去做。 所以李盛袭这回问的,十有八九是私欲,私欲? 他的私欲,大部分的时候是在没有读书之前的口腹之 《盛袭》第334章:沉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35章:打下 很快就到了第二日。 顾凌虚再一次来到了演武场,这一日,演武场周围聚集了不少人,声势比之前一日不少反多。 对于将领和将士来说,无论是王不见王的南北名将相争,还是那名九州称奇的晋宁长公主出手,都是难得一见的盛景,自然要来观瞻。 顾凌虚看着劲装而来的女子,一身红衣,干练英气,但是神情却是 《盛袭》第335章:打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36章:救命之恩 顾凌虚这一昏迷,就昏迷了两三天,这期间秦轻鸿几乎是一直守在他的身边了。 以至于一醒来,他就看到趴在他身边的秦轻鸿,娴静美丽,别有风姿。 神不知鬼不觉地,他就想伸手过去,可是下一刻,他的手刚抬起来,他就感觉自己全身都快要散架了。 然后他心中那点说不明的心思尽数消散,在他昏倒之前,他和 《盛袭》第336章:救命之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37章:活着 “还请娘子指教。”顾凌虚开口道。 留今丝毫不意外顾凌虚的茫然。 她开口说道:“顾侯是否还记得,大约是一年前,顾侯奔赴望京,中途遇到管党联合西戎人半道截杀。顾侯不慎遭其暗算,险些身死之事?” 顾凌虚再次看了一眼秦轻鸿,而后点了点头,“确有此事。只不过,那一回本侯虽是性命垂危,但是本侯 《盛袭》第337章:活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38章:宁王 等到顾凌虚身体好全之后,她又去见了一次李盛袭,他是单独见的,没人知道他们两人聊了什么,但是此后,朝廷的圣旨就又到了。 别的也就罢了,有一道旨意尤为巧妙,这道旨意是将襄成侯爵改为抚远侯爵。虽同是侯爵,但是南晋改爵,终究算是接纳了顾凌虚。 而李盛袭于此,也开始了大规模的进军,李盛袭的军队势如 《盛袭》第338章:宁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39章:压抑 李盛袭一个人中待了三天,这三天,她几乎是不吃不喝,也没有见任何人。 她情况如何,旁人未知。但是其他人却是急的团团转。如今情势一片大好。若是一鼓作气,来年二月,便可直取望京,但若是李盛袭在这个时候掉了链子,或是在这个时候想要回临熙奔丧,那么此前所做的一切,可就功亏一篑了。 可是无论是谁去, 《盛袭》第339章:压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40章:见客 又过了一日,李盛袭悠悠转醒。好不容易睡了一觉,此刻她倒是清醒了几分。 她下意识的揉了揉头,不由得回想起昨日发生之事,她面色一变。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 昨天,容治翻窗进来,看到了她一身素衣,仪容不整的样子。后来那个胆大包天的居然还来骂她。 果然,这个人之前就有反骨,从前很多时候就暗戳 《盛袭》第340章:见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41章:“心腹” 听雍王长史这么解释,李盛袭大约了解了京中如今的局势,和她之前预想的差不多。 这一年来,阿珣在门下省也成长了不少,能仅凭一年一路干到门下省一把手,迅速取代从前周珐的地位,想来也不仅是因为他是阿兄长子,他也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 有他在,又有黎王和柯永昭等人在,望京那边应该是一时之间出不了乱 《盛袭》第341章:“心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42章:迁都? 而李盛袭也秘密召来了其他的军中将领议事。 “本王要回京奔丧。”李盛袭开口道。 “万万不可。”穆璟第一个开口反对。 李盛袭看了她一眼,这小子也骂她来着。 “穆侯莫急,且听殿下说完。”容治赶忙开口解释道。 穆璟瞪了他一眼,容治翻窗的事情他听说了,要是他猜的不错,容治应该不是 《盛袭》第342章:迁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43章:奇袭 江沐颐心中思绪纷纷,只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正当朝臣们争论稍歇时,急报从宫门一路传来。 “南晋宁王率军而来,直取望京而来。” “怎么回事,不是说晋军尚在下丘外吗?怎么忽的就到望京了。”江沐颐一个激灵,掀帘而出,一时之间,竟然顾不得礼数。 “说是宏兴帝驾崩,南晋宁王急走奔丧, 《盛袭》第343章:奇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44章:危险 当忙完了手中的事情之后,江沐颐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清宁宫中。 “很累吧,娘娘。”周令望温声说道。 好不容易在江沐颐的经营之下,朝局有复春之兆,结果外敌迅猛,眨眼间,就已经打到了下丘,打下了北齐的半壁江山。如今更是即将兵临望京。 江沐颐虽然在朝侃侃而言,她的一番说辞之下,仿佛真的她 《盛袭》第344章:危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45章:乱起 其实李盛袭比所有人想的来的都要快,之所以放出消息说还有两日才到,其实也就是为了给北齐朝廷一个“乱”的机会。 很简单,北齐朝廷本就是一个足够乱的环境,大敌当前,有志士仁人,自然也会有贪生怕死之辈。 望京若是真的上下一心,又有郭老将军在,她一时之间或许还奈何不得,但是望京一旦乱了,那么就是不 《盛袭》第345章:乱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46章:降书 在江沐颐的话语中,本就生命颓颓的元嘉帝,已经濒临死地,过了许久,脸色涨红的他,结束了他短暂的生命,长辞于世。 “娘娘,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杀了他?”周令望有些惊诧,她不解的问道。 “你既然觉得我做得不对,为什么刚刚不来阻拦呢?”江沐颐合上了元嘉帝的眼睛,眼中泪水夺出,眼底却不见悲色。 《盛袭》第346章:降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47章:再归 到底赵王是从军营里出来的,手中的兵又多,叛军最终还是被镇压,但是在望京也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叛军之中有一人,眼见穷途末路,直接自焚于家中,以至于火势连绵,点那个旁边好几家民宅。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而赵王虽然取胜,可他手中的兵将已经是疲惫不堪,赵王自己也被人砍伤了手臂,情势不容乐观。 《盛袭》第347章:再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48章:谈判 北齐的朝臣将容治请入宫中议事,在场的人,都是如今北齐朝中最为核心的人。 容治敏锐的注意到没有周珐,同样的,他也看到了被砍伤了手的赵王。 看来,今日传来的消息是真的。 他目光微收,神色淡定。 他是淡定,但是在场的其他人确是难以淡定。 除了皇后,他们可都是认识容治这一张脸的 《盛袭》第348章:谈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49章:齐灭 其实这场谈判,谈到这里其实已经差不多了。 他们在意南朝对齐戾王的恶评,无非是觉得这是在打宗室脸面,又不是真的拥护齐戾王。 很快,他们就做好了决定,答应了李盛袭提出的一系列的要求,徐焕之顺利的领兵进入北齐的王都,他先收编了军队,而后再让容治去安抚百姓,至于望京之中的其余事物,就静待李盛袭的 《盛袭》第349章:齐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50章:恩赦 “恩赦?你是想要为自己的家人求情?”李盛袭一下子看出了周令望的想法。 “民女出身周氏,是周氏女,这是无可更改的血缘羁绊。民女并非圣人,亦有私心。”周令望算是默认。 “周娘子,你并非是非不分之人,周氏之罪,想来你自己也清楚,否则的话,你也不会倒戈向梁国夫人。”李盛袭耐着性子说道。 “ 《盛袭》第350章:恩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51章:清谈 李盛袭的这个提议,众人是不会有意见的。 夜宴在场之人,要么是李盛袭的心腹,处处为李盛袭马首是瞻。要么是前朝旧贵族,迫于李盛袭的威势,不敢反抗。 而且也不过是清谈而已,他们当中有不少人,也是极为喜欢清谈的,而且不过动下嘴皮子而已,又不会有什么损失。更何况如今是李盛袭提起清谈,众人自然不敢不 《盛袭》第351章:清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52章:九锡 宏兴二十年的除夕一过,就迎来了明章元年。李盛袭在望京只停留了几日,便将一切事宜交给了容治,而她亲自率兵去扫平残部。 因为北齐的献降,有些州府选择投降,而有些州府的掌长官却竖起了“匡扶萧氏”的反旗,展开了新的一轮割据。不过对于李盛袭来说,这一切都算不得什么。 等到明章元年的六月,北齐的所有 《盛袭》第352章:九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53章:侍郎 “他们说要给殿下选夫。” “噗——”李盛袭口中的茶全给喷了出来,一旁的婢女赶忙拾帕子帮着擦拭。 李盛袭神色复杂,五味杂陈,“这个昏招,是黎王叔想出来的吧?” 念昔憋着笑点头,“后来是雍王殿下阻拦了此事,他们说,等到殿下回京,满城公贵任由殿下挑选。” “这就是打下北齐的奖励?” 《盛袭》第353章:侍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54章:站队 “好!”李盛袭点了点头。 她以女子之身走到政坛之上,她无比的清楚,这条路想要走的稳,她就必须要提拔一群“利益共同体”。 女人,是天生的盟友。 或许有些事情在当世来看,在男男女女眼中,是惊世骇俗之事。 但是如果她因此而放弃了那些戴着枷锁的女人,而去选择那些给女人带上枷锁的男人, 《盛袭》第354章:站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55章:谈和 李盛袭并没有着急回京,而在滞留望中的这段时间,李盛袭还做了一件事情——接待西戎的使者。 西戎正式献降,各种事宜还需要敲定,于是临熙那边就要李盛袭负责处理此事,李盛袭也没有拒绝。 只不过,临熙那边,还送了一些官员过来。其中就包括两位礼部侍郎,以及一个望中府尹。 望京,本称“望中”,因 《盛袭》第355章:谈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56章:两全 谈和的这件事情虽然简单,但是也忙了李盛袭三四个月。 而在这三四个月中。顾凌虚、穆璟以及徐焕之等人相继回了自己的地盘,而朝廷对于李盛袭归京的催促,也越发急了一些。 放任李盛袭在外,终成尾大不掉之势。更何况李盛袭手中有兵权,而且就算没有兵权,放任她在外,她也是一呼百应,在这个时候,朝廷就更希 《盛袭》第356章:两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57章:机会 于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李盛袭,就收到了自己封地被换的消息。 如此一来,她来日回京之后,很有可能就要受制于朝廷。但是她偏偏看不出说这话的小皇帝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 小皇帝与她相差十岁,若说感情深厚,却又没有如李珣那般推心置腹。但若说情感淡泊,那也不至于,至少不像黎王那般剑拔弩张。 正是因 《盛袭》第357章:机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58章:性子 “那就找个理由罢免了吧。”李盛袭接话说道,一瞬间,她觉得这不像是正常的君臣交流,倒像是什么奸佞馋臣在铲除异己。 怪到容治能够扮演一个奸臣。 不得不说,容治的确是仪容甚美,令人心折,只是这是她日后的重臣,不可轻对,当得礼遇。 想到这里,李盛袭心中暗暗摇头,别过身子去。 “其实那些旧贵之所以难以对付,不外乎是因为两点,第一是因为他们在这里盘踞多年,势力庞大,不过这不足为惧。要命的是第二点,这触及了他们共同的利益,他们联起手,让人无从下手。”李盛袭不动声色的拉开了一些距离,说出了当前的局势。 容治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他听说了这话,又慢慢的坐下,“力排南山三壮士,齐相杀之费二桃。” 李盛袭闻弦歌而知雅意,会心一笑,心照不宣。 二桃杀三士,借计谋让敌人自己之间产生矛盾,那才是最好的。 商讨完之后,李盛袭就听人来报,说是望中府尹求见,李盛袭没有推辞,叫人引了进来,自己也去了外间。 临熙来的这位府尹李盛袭此前没怎么见过,说话说的也不多。本来李盛袭觉得,这是临熙那群老头子派过来的人,大约和那些老头子一样顽固不化,可没成想这人对她还算是恭敬。和那些古板的老头子相比,他要显得油滑的多。向她发出求助的时候,那更是一口一个“宁王殿下”叫的顺溜。 这人名叫褚弗超,其实李盛袭知道他,在她出嫁的时候,阿兄命人给她写贺词,当初选出了不少有文采的人为她写贺词,也有不少赞颂的诗篇,都很出彩。但唯独此人写的贺词,让她记忆犹新。 褚弗超的贺词,可谓是与众不同。虽说写的都是奉承之语,可是只有他写的像是发自真心,当然了,也只是“像是”而已。而且这种看似发自真心的作品,落在旁人眼中都多少,显示出一些谄媚之气。只有他的作品,仿佛是真的很欣赏她这个人一般。 以至于她当初看到这些作品的时候,她一直在想,自己此前是不是见过褚弗超,答案是没有。 褚弗超看着同时出来的二人,目光微微一动,而后又看着李盛袭说道:“殿下新任望中牧,忙于降等之事,微臣无能,此前处理此事,收效甚微,如今将手中事务移交殿下,还望有所助益。” 他说完,就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了婢女,由着婢女呈了上来。 李盛袭大致翻阅一番,说人家这段时间没做什么实事,倒也委屈,毕竟是老头子们千挑万选送过来的人。可是说做了什么事嘛,他又是没干成几户降等的事情。 老头子们不至于派这么无用的人来制衡她,李盛袭原先还在想,褚弗超这段时间到底是来干嘛了,以至于几乎一事无成。 看了这本册子,她终于明白褚弗超是来干嘛的了。 这个人把各家各户的旧贵族们的性子摸的清清楚楚,全部记录在册交给她。 抱歉,明天停更一天,今天实在是难受,估计又病了。大家也要好好休息。 章节目录 第359章:府尹 按理来说如褚弗超既然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就说明这个人应该是极为擅长察言观色、揣度人心的。可既然是一个擅长揣度人心的人,既然已经摸清楚了各个勋贵的脾性,那么降等之事应该已经不难办了。 可是为什么会办不成了呢,李盛袭和容治交换了眼神,二人眼中都露出了疑惑地神色。 褚弗超低眉垂首。 “褚府 《盛袭》第359章:府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60章:挑拨 褚弗超对于她的这个安排,并没有什么意见,李盛袭吩咐完了之后,他就十分识时务的乖乖退下。 李盛袭招了招手,叫人打探褚弗超的底细,而后又看着容治,“他这么急忙的凑上来,又是出谋划策,又是提供讯息,只怕一时之间,难以罢免。你帮我盯着他,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殿下并不信任他?”容治笑问。 《盛袭》第360章:挑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61章:落荒而逃 康国公走了之后,容治从内室走了出来,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褚弗超,这个人倒是对任何人都是十分的嘴甜啊。 看看刚刚夸的。 而且哪怕是对康国公,亦是如此,这也算是口蜜腹剑了吧。 “褚府尹有把握吗?”容治缓缓于下侧落座。 康国公方才气是气,但是也没有说要吐露的样子啊。 “长史放心, 《盛袭》第361章:落荒而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62章:神女 回到宁王府之后,容治又有些气恼,他落荒而逃做什么?把他和李盛袭那些流言说出来。就说自己误会了不就是了,他逃跑做什么。 想到这里,他愈发懊恼,一时之间,反倒不想见李盛袭了,左右这些事情也不算什么大事,李盛袭自有耳目,他不去汇报李盛袭也能知道。 想到这里,容治的脚步朝自己屋内走去。 但 《盛袭》第362章:神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63章:湘夫人 “那么褚弗超呢?”她叫容治过去,有两个目的,其一是为了降等的事情,其二就是为了让容治盯着褚弗超。 “此人……”想到褚弗超说的那些话,容治有些犹豫,顿了顿才说道:“颇为圆滑,城府极深,暂时还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只是殿下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以为他是寻常臣子。他有的时候,会攀扯一些其余的话题来掩盖他本来 《盛袭》第363章:湘夫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64章:湘君 看到慌忙而逃的越明云,盈笑有些不解,笑着调侃问道:“副统领,你这是怎么了?” 越明云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来,看着盈笑:“曲娘子,你这是去做什么?” “我想重新修篆医书,特意去求见殿下。”曲盈笑解释说道,她醉心医道,如今内卫之事,几乎已经归于吴、越二人手中,她就越发沉醉。 今 《盛袭》第364章:湘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65章:云开 “殿下心中有分寸就好。殿下与旁人不同,微臣坚信殿下不会耽于情爱。再者,再如何深切的情爱,都不如殿下对天下的大爱,都不如殿下与先帝的兄妹之情。只要苍生仍在,殿下就不会放任自己沉溺。而且,就连殿下与先帝那般深厚的感情,也仅仅是失措三日,并且在那三日中,以谋破齐。殿下放心就是。” 李盛袭一愣,随即展 《盛袭》第365章:云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66章:德公 德国公闻言,神色微变,原本的烦躁恼怒此刻都变得微妙,他这才发觉,原本看着和善的容治此刻虽是带笑,却没得令人发怵,丝毫不见往日春风拂面的模样。 “可是殿下对长史有所怪罪?”德国公忐忑的问道。 “德国公以为呢?”容治依旧带笑,不过落在德国公眼中,倒是比方才还要可怕些。 在德国公眼中,容治是李盛袭的心腹加枕边人,可以说是最为亲近的人了,而这个最为亲近的人和自己交好,而自己又隐瞒了奴隶数量和田产,转而却被褚弗超给扒了出来,李盛袭不生气才怪。 李盛袭如今渐成尾大不掉之势,而今望中是她的封地,而封地的长官不是李盛袭的心腹,却是自临熙而来的官员,谁清楚这其中深浅。 如今这事被褚弗超捅到了李盛袭跟前,说不定李盛袭如何大失颜面呢,必定迁怒。而容治在此事上又有隐瞒的嫌疑,李盛袭迁怒于他,就再正常不过。 这位容郎受了冷遇或迁怒,那么下一个受迁怒的,不就是他了吗? 毕竟这事儿,也算是他把容治拖下水的。 想到这里,他莫名的心虚。 “这件事情,德国公也该给我一个解释,我才好回去向殿下交待啊。”容治意味深长的说道。 “这……”德国公神色微闪,他自己又失田又失人的,他还想别人给他一个解释呢? 但是他又不可能对着容治说这样的话。虽说容治如今是“失宠”了,但是谁知道他会不会“得宠”呢?再者,就算“失宠”了,容治在宁王那个土皇帝跟前的分量,也比他这个前朝萧氏贵族来的强吧? “长史的意思是?”德国公试探道。 容治将手中的扇子放在桌子上,看着眼前德国公,半真半假的说道:“黎王视我们殿下一直如同眼中钉,肉中刺,而那个褚弗超,却是黎王派来的人。降等的事情倒是其次,只是因为德国公的欺瞒,让殿下在褚弗超跟前下了脸,甚至白送了一个把柄给黎王。 今日之事,不仅是你欺骗我这么简单。落在黎王等人眼中,只怕是殿下因为我与你私教甚笃的缘故,颇为偏袒。若是朝中那些御史听闻,闻风上奏,此事又该谁担待呢?” 德国公一愣,继而明白了什么,北齐朝中有斗争,南晋朝中自然也有弯弯绕绕,而这件事情牵扯的不仅仅是降等,更是宁王与黎王之间的两党争斗。 这一下事情更大了。若仅仅是因为宁王在褚弗超之间下了脸面,宁王迁怒容治,那么他最多也就是容治。 但是这件事情要是牵扯到了党争,那他就是得罪了宁王,这才是大事啊。这件事对于宁王这样立下灭国大功的人来说,自然是不痛不痒,但是一旦宁王因为这件事情迁怒了他,他就死定了。 宁王是望中的土皇帝,他不过是前朝的没落贵族。 “若是因此害了殿下,岂非是我的过错。长史乃是殿下身边第一知心人,以长史看,这件事情,就应该怎么做?还请长史教我。”德国公抬手道。 容治有些无奈的说道:“德国公啊,你素来是个通透人,怎么这个时候反倒是糊涂了呢?当此之时,当然是为殿下排忧解难,只要降等的事情解决,那么殿下就算是及时补救,而此前的一切的捕风捉影,就成了空穴来风,也算是为殿下赢了一场漂亮仗。 毕竟此前褚弗超处理此事四月有余,可谓是毫无进展。而且,他不也和旧贵族走得近吗?” 这个旧贵族,指的自然是康国公。 德国公微微皱眉,虽说宁王迁怒极为可怕,能扳倒康国公也是天大的好事。但是降等的事情切实的牵扯到了他们贵族的利益,一笔难写两个萧,德国公不免装糊涂的说道:“褚弗超在无能,降等的事情处理四月无进展,可见此事不易,我不过旧朝纨绔,凭借父辈之荣才有今日,如何帮殿下分忧呢?” 容治意味深长的看了德国公一眼,“别的也就罢了,但是降等之事为何不易,德国公难道不明白吗?难道欺瞒的人,只你一人吗?只怕舍不得田产和奴隶的,不只是康国公一人呢。德国公,你是勋贵世家,想来对于其他家族的根底,多少也是知道一些吧。” 德国公有些为难的说道:“虽都是萧氏,可是,可是到底不是一家,每个家有每个家的事,我于他们不过是外人,哪里能清楚的知道呢?” “也就是说,知道一些。”容治敏锐的抓住了一个关键,他继续说道:“这也没有关系,所谓见微知著,这句话用来形容内卫中人再合适不过了,若是德国公将所知的告诉内卫,他们自然能够推断出相关。” 德国公脸色微白,神情尴尬,双唇嗫嚅便又归于默然。 “怎么,德国公不愿意?”容治眯了眯眼语气有些冷。 “这是朝廷之事,我怎么会不愿意呢。”德国公连忙摇头,又有些为难道:“只是,我毕竟姓萧,若是此事此事由我说出,只怕日后,萧氏一族再不容我了。” “那就不要让旁人知道就是了。”容治微笑,又继续说道:“康国公能出卖你,难道不能出卖旁人?德国公或许不知道,因为在圣上孝期饮酒的事情,如今官差只怕上他门了。只要德国公愿意帮殿下这个忙,我就能说动殿下放出康国公。到时候,勋贵们会觉得,康国公是怎么从天牢里出来的呢?是谁出卖萧氏,自是不言而喻。” 德国公目光一动。 如今他家已经降等了,旁人降等他并不关心,他之所以不愿意说,不过是因为怕让别的勋贵知道了,从而对他口诛笔伐,让他在望中难以为人。 但是如今能让他从这件事当中脱身,倒也不是不能为之,而且,既不用得罪宁王,还能坑害康国公,弊除去,利尽得,他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亲们,这件事情还没有解决,我在停更一天,元宵后一天一定稳定更新。今天一章,大家早点睡。 章节目录 第367章:分化 德国公这边松了口,很快就让容治问了七七八八。 德国公当然不清楚其他勋贵全部底细,但是他总有相熟的亲戚,而这些亲戚当中,他大概也知道一些底细,而且他也是宗室,宗室之中的那些弯弯绕绕比谁都清楚,大略也猜得出来。 并且,正如容治所说,只要德国公开了口,那么很多东西都好推出。 而一边因为孝期饮酒而进了大牢的康国公,牢饭也不是白让他吃的,李盛袭亲自去见了他,用了差不多的话术,也叫他说了些宗室内幕。 只不过康国公在德国公府的时候,虽是嫡子,但并不受宠,他被继母设计,以至于接触不到什么宗室,他也就清楚德国公府那点事情了。 对于李盛袭来说,用处着实是不大,关了他几天,就放他出来给德国公背锅了。 容治越拿着一堆内卫整理出来的册子给了李盛袭。 “康国公所述不过两家宗室,而德国公所述却有十二家,一共十四家宗室,而且都是公侯级别。”容治笑道。 “公侯级别的宗室,也算是先朝大枝了,这十四家宗室,一旦解决,就能继续分而化之,而只要大头都解决了,那些细枝末节也就好解决了。 降等之事,不过三四月就能完成。这还是多亏了殿下英明神武、谋略无双啊。”褚弗超感慨道。 李盛袭现在对于褚弗超的油嘴滑舌已经见怪不怪了。 “而且,降等之事一旦解决,这些旧朝遗老之间必定互相猜忌,互相攻讦,再难联合,旧朝宗室,再没了反扑之力。可谓是一箭双雕。”褚弗超不由得感慨。 李盛袭惊讶的看了一眼褚弗超,若是这话是容治说出来,她并不会觉得奇怪,可是这话褚弗超说出来,说明此人不但擅长揣摩人性,也擅长观察时势。 而且他处理其他的事情,也是能力不错。 老头子们送过来的这个人,的确有些本事,只不过褚弗超的用意,她实在是看不明白。 褚弗超明明自己可以解决这件事,但是他非要让她来解决此事,还还得她的封地换成了望中,于她而言有利有弊。 也不知道,他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她叫人盯着褚弗超,却也看不出什么东西,这人油滑谄媚无比,却滴水不漏,也没怎么见他和望中有什么联系。 “既然已经收集到了宗室讯息,那就开始解决降等的事情把,按照册子上的讯息,开始去收回田地和奴隶吧。” 容治点了点头,“不知道殿下想要派谁去处理此事?” “本王亲自去。”李盛袭开口道,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婢女:“去拿我的赤霄剑来。” “如今渐起风雪,天寒地冻,此事事到如今,已然是水到渠成,微臣去即可。殿下金枝玉叶,身份尊贵,此事由微臣去做就好。”褚弗超说道。 容治:“……” 这个褚弗超,还挺关心人的。 李盛袭摇了摇头,“这名单上第一位宗室是惠国公,也就是从前的惠王,这个人的脾气,旁人或许不清楚,策臣,你应该知道这是个什么臭脾气。” 容治点了点头,“的确如此,惠国公没有吴王……不,吴国公的本事,但是脾气很大,性格顽固,极为护短,而且资历并不逊色吴国公与赵国公。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李盛袭点了点头。 褚弗超了然,又不由得感慨道:“殿下来望中不久,对于望中之人的品行却如此了解,不愧是殿下。” 李盛袭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褚弗超觉得有几分怪,而后猛地反应过来,李盛袭怎么会对望中的事情这么熟悉,要知道,她虽然来的久,但是每日都忙于公务,也不过偶尔设宴,怎么会对这些人的人情人性这么熟悉。 但是褚弗超并没有开口去问,这其中辛秘,只怕不是他可以轻易窥探。 很快婢女取来了宝剑,李盛袭带着人就去了惠国公的庄子上。 今日大雪,几人不曾骑马,而是选择坐马车,李盛袭的马车很大,容纳这么多人也够了。 褚弗超却推辞道:“马车狭小,微臣位卑,就不与殿下同乘了,殿下与容长史同道吧。” 听着褚弗超的促狭话,容治有些讶异,刚想要说些什么,只见李盛袭似笑非笑的说道:“褚府尹还真是贴心。你又帮本王了降等之事,真实难得。这样,我有一婢,娇柔貌美,不如赠于你如何?” 正出大门的褚弗超猛地被门槛给绊了一跤,身边的婢女刚要来扶,褚弗超久连忙推辞,自己扶住了墙,“不了,不了,多谢殿下好意,这是微臣分内之事。殿下身侧,即便是婢女,也是集尽天地灵秀,岂是微臣堪配?” “褚府尹过谦了,他们虽好,可是褚府尹你也是才华出众,能力超群,所谓君子配淑女,当为良配。”李盛袭意味深长的说道。 褚弗超后背一寒,猛地看向一边的容治,这话听得耳熟啊。 容治微微一笑。 容治怎么回事,怎么什么都和宁王说?他一定是故意的,宁王也一定是故意的。 褚弗超有几分哀求的看着李盛袭:“还是算了吧,殿下身边的人,如何委身微臣为妾呢?微臣也并无纳妾之心,多谢殿下抬爱了。” 李盛袭见此轻笑,“既然如此,那么本王也不强求了。” 褚弗超当即松了口气。 李盛袭只觉得好笑。 她没想真的赐妾,也没有想过赠婢。只不过看这段时间,褚弗超往来她的府上,他不小心打翻杯盏,婢女帮他擦拭,他连连退避,擦拭也要自己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的婢女是吃人的老虎呢。 而且容治说褚弗超身边都不用丫鬟侍奉,她当时就觉得奇怪,后来听内卫讲褚弗超在府中与夫人的相处,李盛袭久猜到了什么。 没想到褚弗超也赶上了畏妻如虎的当世风尚啊。 一时之间,李盛袭还真的搞不明白,褚弗超不愿意与她同乘,是因为容治,还是因为害怕妻子生气。 不过李盛袭没有多想,她开玩笑说要赠婢,无非就是想要吓一吓他,省的他一天到晚的,看到她和容治就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章节目录 第368章:丈量 其实当容治听到那句“君子配淑女”的时候,他也有些意外,但是意外之余,更有几分小小的欢喜。 李盛袭掩盖喜怒的本事并不在他之下,他是猜测李盛袭会派人监看褚弗超,但是是否真的监视,他也不清楚。所以他更不清楚李盛袭到底知不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情。 但是听李盛袭这么说,也就知道她是的的确确的,知道那一日的事情。李盛袭是知道那件事情的,虽说她也不曾说出,但是她,依然知晓自己的心意。 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日的表现,实则是表达了自己对李盛袭的李盛袭。 以李盛袭的聪慧,她如何听不出他的心意。 而今李盛袭以那日的言语调侃褚弗超,那就说明一件事,李盛袭对于他的心意,并不排斥。 上车之后,李盛袭就不由得笑了出来,“畏妻如虎,名不虚传。” 本朝开放,虽说只有她正式登上政台,正式被授予官职,但是在她之前,早已有了许多女子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参加政事。而除了政事,在其他方面,也有女子绽放光彩。 畏妻的官员李盛袭见过不少,第一次见到这种把其他女子都视为洪水猛兽的。 容治笑着摇了摇头,“褚府尹有自己的本事,又身居高位,而他的妻子却是出身贫贱之家,在这样的情况下,褚府尹却依旧畏妻如虎,除了自己的性子,只怕还有对夫人的真心实意。” 李盛袭轻轻一笑,“如你所言,那只怕还是个痴情种子。” 容治轻笑。 很快就到了惠国公的庄园,惠国公的这座庄园地势极佳,园中有天然的山泉,冬日来这边,可谓是十分舒服了。 而今,惠国公也来了这边泡温泉,可真是会享受啊。 李盛袭看着这座漂亮精致的山庄,看了看身后的将士,“把这里给我围起来。” 惠国公此时刚用完午膳,就听说有人围了庄子。 猛地就把碗敲在了桌子上,“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围攻我的庄园?来者是谁,竟然敢如此无礼。” 按理来说,就算官府有人来找他,也应该是先派下人请见,而不是以这样的方式登门。 “是……是新人的望中牧,那位宁王殿下。”小厮小心的禀报道。 惠国公脸色微愣,有几分惊讶,但是作为着拥有吴国公的资历和赵国公的脾气的人,他并不害怕李盛袭。 李盛袭虽然为名在外,但是他也是前朝显贵,虽说如今北齐不再,但是在望中,他们宗室也是有着自己的分量的,岂会怕她? “宁王人呢?叫人围起来庄园之后就又做了什么?”惠国公又问。 “他们直接进来了,但是似乎并没有来见国公您的意思。” “好歹公主出身,竟然这么不知礼数。”惠国公轻嗤,不屑一顾的说道:“带我去见她。” “是。”小厮连忙带过去。 过去的时候,李盛袭一行人已经不在外院,她开始叫人丈量此处土地的大小。她自己则是坐在田地边的亭中。 风雪极大,褚弗超只觉得有些冷,喝了口热茶才好些。他忍不住看向一旁两人,只见李盛袭面色如常,仿佛不觉得天寒地冻。 至于容治,已经去下田指导人们丈量土地了。 一开始赐下这个庄园的时候,本来没有那么大,后来庄园扩大,据说是购买了土地的,但是这其中有多少是购买,多少是官员私下并入,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真没想到,容长史不仅文才出众,辩才过人,精通数算,还通晓这些。”褚弗超有些真心实意的说道。 “是啊。不仅如此,农与工事,他也清楚,这一点,我甚至都逊色于他。”李盛袭点了点头。 “只是,容长史也穿的也太单薄了一些,大氅都脱了。” “大氅厚重,披在身上不便行动,也不好指导。” “殿下还是叫人给容长史送大氅过去吧,这般天寒地冻的。”褚弗超握紧了手中的茶杯。 李盛袭不由得看向他,“你倒是对容治十分关心。不过……你放心就是了。容治是习武之人,身体一向好。” “习武之人?”褚弗超有些讶异,又继续说道:“书生会武,并非异事情,但是到底不是寻常武人啊。” “他可比寻常武人能打多了。”李盛袭轻笑,容治的武功可谓是佼佼者,如实他专心修武,绝不是如今这个水平,只是他当时选择了另外一条道。 在当时北齐的那样的环境下,习武的只怕是自身难保,更遑论是兼济天下。 褚弗超见此,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李盛袭端起茶喝了一口,等待着惠国公的到来,容治在前面帮助测量,而她却是负责应付很有可能诘难的惠国公。 惠国公这个牛脾气可不会看着别人来抄他的家。 “宁王殿下。”惠国公气势汹汹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李盛袭坐在凉亭之中喝茶,而跟随李盛袭来的那些人,则是以及下去丈量土地了。 “惠国公,你来的正好。”李盛袭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本王为处理降等之事而来,请你将府中所有家奴叫来,咱们一一核对,再行降等之事。” 惠国公看着李盛袭这个样子就没来由的气恼,他努力深吸一口气,勉强抑制住了自己的脾气,开口说道:“长公主殿下,降等之事,此前不就已经结束了吗?” 一开始这个命令出来的时候,他们这些勋贵开会一合计,就整了个对策出来。 先是主动的将自己府上逾制的东西拆除——这个是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若是不拆除,只怕对于新朝来说是极为大的挑衅。 不过这也就是一些面子上的东西,北齐都没了,要这些面子做什么?还容易惹人忌惮。 但是奴仆和田宅,那可是实打实的里子啊。他们这些年悄无声息的并入了多少田宅,多少奴隶,这些怎么能交出去。他们所交出去的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章节目录 第369章:指摘 只是没想到那位望中知府这般精明,不过庆幸的是,他再精明,也不过是文臣,这样的身份,以至于他在望中根本没法强硬调查。 若非还一个李盛袭在这里,众人畏惧,只怕没人会把褚弗超放在眼里——不管褚弗超是谁的人,至少在他们看来,他和李盛袭都是望中来的人。 只是没想到,也不知道褚弗超做了什么,李盛袭一下子就成了望中牧,亲自处理此事。 屈居一个女人之下,褚弗超他也甘心? 而李盛袭的行事之雷厉也是他没有想到的,一出手就是两位公爵宗室。 他们看到李盛袭这般手段时,虽说防备了几分,但是也着实没有想到她的姿态如此强硬,说来就来,上门连个招呼都不打,完全难以应对。 而且她一来,就是来了田宅有问题的庄子。 “有人揭发,说宗室所有的田宅与奴隶与实际不符,本王身为望中牧,自然要查探一番。”李盛袭微微一笑。 “何人揭发?”惠国公咬牙说道。 李盛袭摇了摇头,“这就不劳惠国公关心了。” “空口无凭,殿下如何让微臣信服?”惠国公被李盛袭这样的流氓性格气得不轻。 “信不信服不打紧。”李盛袭看了看远方的田垄,青衣郎君立于雪中,虽数人拥,仍旧显得遗世独立,“关键是,揭发的内容是真是假,若是真的,惠国公知道是什么罪名吗?” 康、德二位国公没事,明面上是因为他们在李盛袭身边有可以说得上话的人,可以为之周旋,如褚弗超之于康国公,容治之于德国公,可是惠国公又有什么呢? 惠国公脸色微变,“殿下因为不知什么无名小卒的揭发,就这般无礼上门,若是揭发为假,难道不怕寒了我萧氏一族的心吗?” “本王身为大晋宗室,望中之牧,为国分忧乃是职分。本王不知道揭发为假会不会寒了萧氏一族的心,但是本王知道,若是揭发为真,那就是萧氏一族当着本王的面,罔顾律令,如此,如何能容?” 李盛袭并不在意他的诘难,她早在来之前就知道惠国公是个什么样的人,来这里显然有拿惠国公开刀的意思在。寒了萧氏一族的心,已经不重要了,她在这边经营许久,各个重要机要安插的都是晋人。 至于齐人,有能力的她都是一封举荐信把他们送到别的地方做官。 宗室更是一点权柄都别想拿,萧氏一族是否寒心,她已经不在意了,萧氏一族若是乖乖的不惹是生非,朝廷自然可以以勋爵之家的份例供养,但是,若是他们不安于室,她也有的是办法处理掉。 “你——”惠国公咬牙切齿,万万没有想到,李盛袭会是这样的态度。 “即便如此,大长公主也该事先通知,而不是这么毫无教养的强闯我宅,兵攻我府。” 李盛袭乃是皇帝姑母,一句“大长公主”本也当得,但是惠国公这回突然改口称谓,无非是讽刺李盛袭以女子之身从政,和后面那句“毫无教养”相为呼应。 李盛袭微微一笑,说不出的气定神闲,“拿下。” 周围的侍卫一听,连忙将人拿住。 “大长公主——你做什么?”惠国公有些功夫,但是绝对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他们一出手,他几乎没有反抗之力,很快,他就被人按倒在雪地里。 褚弗超何其知心,在李盛袭还没开口之前,就连忙训斥道:“殿下一统乱世,功盖千秋,岂是你能置喙?殿下自小就是先帝教养,你敢辱骂殿下,岂非是在非议先帝。你不仅有眼无珠,你还胆大妄为。” 李盛袭看了褚弗超一眼,褚弗超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他说这话,是给李盛袭一个借题发挥的理由。 放眼晋朝上下,谁不知道宁王与先帝的兄妹情深。 康国公因为一些原因的确离开了天牢,但是一想就知道康国公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至于惠国公,他脾气大,又如此倔,李盛袭来找他就是为了杀鸡儆猴,只怕压根没有什么别的价值。 原本他隐瞒宁王,宁王至多让他出点血。说了这样挑衅的话,最多再吃点皮肉之苦。 可是褚弗超一说这话,那意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李盛袭若是因此借题发挥,可以把惠国公的爵位削得干干净净。 “你莫要信口雌黄,我如何指摘先帝。”惠国公也知道大事不妙,连忙分辨道。 “拖下去,压入天牢,立刻传书临熙,上请圣上,惠国公妄议先帝,犯大不敬,削去公爵之位,流放青夏,其子女贬为庶人,家产尽没。”虽说是褚弗超的自作主张,但是李盛袭还是顺着这话说下去。 这时候,她不免感叹褚弗超的圆滑与老辣,他一眼窥破了她的心思,他清楚的知道,她对于前朝宗室的打压,以及压根不把前朝宗室放在眼里。 他也深知,惠国公对她的作用以及惠国公本身的分量,所以,他主动的给了李盛袭这个借口。 这个人,在揣摩人心与政治斗法上都太过厉害。 而且他媚上圆滑,极为容易把别人骗了过去。 这样的人,不用就只能杀了。 “贱婢,你敢——”惠国公显然气得狠了,练练咒骂道。 “啪——”甚至不需要李盛袭开口,拿住他的侍卫就给了他一耳光,侍卫连忙训斥道:“混账东西,还不住口。” 当然了,侍卫也没想过惠国公乖乖闭嘴,他连忙捂住惠国公的嘴,又做出请罪态度,生怕李盛袭因此而责怪他们。 “你算什么东西?我如何不敢呢?你们的皇帝,我都能给他上个‘戾’字,北齐的疆土,也是我亲自打下。败家之犬,安敢在我面前叫嚣?”李盛袭并没有旁人想象的那样盛怒,她目光讥诮至极。 宗室的确金贵,但是前朝宗室,还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宗室吗? 所谓前朝宗室,前朝不在了,宗室就早没了原本的根基。 本朝的寻常宗室都能不是他们能够对上的,更何况是手握重权的李盛袭? 章节目录 第370章:逼问 被堵嘴的惠国公闻言更是暴怒,奈何被限制住,他只能发出“呜呜”的嘶鸣,还真有些败家凶兽的模样。 李盛袭摆了摆手,很快,侍卫就把人拖了下去。 李盛袭又看向一旁的褚弗超。 褚弗超已经洋洋洒洒的写完了那封要削去惠国公爵位的奏疏,恭恭敬敬的向李盛袭献上,“殿下,奏疏已拟定,还请殿下过目。” 李盛袭就这么盯着褚弗超。 褚弗超的种种行为究其根本,似乎都是在向她示好,可是李盛袭十分好奇,褚弗超的内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究竟是真的向她示好,还是只是在麻痹她。 同样的,若是真的向她示好,为什么选择她? 如果是麻痹她,那么他又想借此做什么? 别人她或许还能信任一二,但是面对这个油滑无比的褚弗超她却难以信任。 “殿下。”褚弗超硬着头皮开口说道。 李盛袭微微抬手,周围的侍卫就非常懂事的从亭子内往四周退开,“褚府尹,随意揣摩旁人心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褚弗超心中一“咯噔”,显然是忘记了这一点,上位者不是不愿意下属猜到自己的心思,但是下属若是将君上的心思猜的那么准,那可就是犯了大大的忌讳了。 这些话,若非真正的推心置腹,是不能去说的,换句话说,这些话容治说得,但是他绝对不能说。 褚弗超有些埋怨自己怎么就说了这话,一时又要想办法找补。 李盛袭并不给褚弗超反应的机会,“莫不是褚府尹自恃智术,认为天下人心尽你揣度。” 她的声音平和,却令人毛骨悚然,“今日是本王的心意,来日,是否就是圣上的心思了?褚府尹,你好聪明啊。” 李盛袭如此威势,褚弗超来不及多想,只是连忙辩解道:“微臣只是想为殿下分忧,并无揣摩殿下心意之意,更不敢僭越犯上去揣度圣上之心。还请殿下明鉴。” “你说本王冤枉你?”李盛袭的声音依旧不辨喜怒。 “微臣不敢。”褚弗超发现了,当一个有着绝对权力的上位者想要找人的麻烦的时候,仅靠智慧,根本没法度过。 更何况这个上位者的智术计谋并不在他之下。 “说说吧,明明你有本事独自完成此事,为何要让本王插手其中?”李盛袭轻嗤,不再去纠结褚弗超敢或不敢。 褚弗超只觉得后背一凉,这个问题,曾经李盛袭就问过他一个差不多的问题,让他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 但是如今,他若是再用那个李盛袭不满意的借口来搪塞李盛袭,那他就死定了。 李盛袭捏死惠国公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但是捏死他又何尝不是呢? “真正的目的,当是当即便能说出,无需多思吧?”李盛袭继续开口说道。 “微臣,都是为了殿下。”褚弗超赶忙说道。 “继续编。” 褚弗超:“.” “微臣真的是一心为了殿下着想,还请殿下移步。”褚弗超咬牙说道,显然有些话不能再这里说。 其实李盛袭不信他也实属正常,面对这么一个油滑至极之人,谁人能不多一些心眼子呢?而且,方才褚弗超的那般解释,真假且不论,就算是真的,那也听着像是假的。 “事无不可对人言,就在这里说吧。” 褚弗超:“.” 这一刻真的很想骂人,说这话宁王自己不亏心吗?什么“事无不可对人言”,宁王想要更进一步的心思敢和别人说吗? 不过李盛袭坐在石凳上,显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如褚弗超所想,如果褚弗超今日不能取信于她,那么褚弗超就死定了。 褚弗超看了看周围的侍卫,这些侍卫难道都是李盛袭的人?她才敢这么张狂,可是即便是李盛袭的人,想必李盛袭更进一步的心思也没有完全显露,这个时候告之,李盛袭就不怕泄露吗? 还是说,周围的侍卫并不完全是李盛袭的人,可是她已经可以不顾及了。 褚弗超不敢赌,只能尽力把话说的委婉,一个不好,要么他被李盛袭杀了,要么他被李盛袭卖了。 “殿下为稳定北地局势,不肯回京,而封地却在缃宁,如此一来,一则殿下无缘无故盘踞北齐旧都,容易惹人非议,二则缃宁毗邻王都,虽是殿下封地,但是却容易被旁人操控。 而封地一旦置换,殿下留在望中就是名正言顺,殿下也可以在望中经营,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褚弗超硬着头皮分席道。 “这与你何干呢?”李盛袭听着他分析利弊,神色不变,并不被褚弗超带跑,“你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需要想该如何为国谋划才是。”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殿下乃是圣上姑母,与先帝和圣上感情深厚,若因殿下留在北地,而引起圣上误会,以至于君臣失和,如此,岂非家国不宁?故而微臣才有此举,毕竟圣上年幼,家国大事,还是要殿下决断才对。” 如果说前面的话是冠冕堂皇,那么后面的话,暗示性就很强了。 李盛袭“噌”的一声拔出了自己的剑,神色意味不明,目光之中隐匿着凶光,“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家国大事,当是圣上决断,众臣辅佐,即便是圣上年幼,不曾亲政,也该由大臣们商议决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褚弗超真的想在这个时候来一句“虚伪”,但是赤霄剑在别人手中是身份与权位的象征,但是对于李盛袭来说,这可是真的饮血而出的宝剑,他不敢保证李盛袭下一刻会不会砍了自己。 周围虽然有侍卫,但是他那句暗示性的话已经说出了口,身边的侍卫无论是不是李盛袭的人,李盛袭都有理由杀他。 “国无二主,天却有二日,殿下乃是当世雄主,若屈居王爵之位,岂不屈才?微臣此来,只是为投效殿下,既然如此,自当献出投名状。”褚弗超彻底不找借口了,说出了他本来的目的。 章节目录 第371章:占地 若是李盛袭愿意要他,周围的侍卫无论是不是李盛袭的人,都没有关系。周围是李盛袭的人,那自然是不必多说。周围若不是李盛袭的人,那又有什么关系,李盛袭能杀他,难道杀不得护卫? “还在胡言。”李盛袭目光冰冷。 褚弗超听到这话,反倒是松了口气,李盛袭这么说,反而是信了他几分,如果不信他,李盛袭根本不会再让他说下去。 “微臣不敢胡言,愿在此比誓。”褚弗超当即就要开口发誓,不过他的发誓,被丈量完土地而来的容治给打断。 “殿下。”容治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幅场景。 李盛袭没有过多解释,“不出殿下所料,这家庄子比原本的规模扩大了近乎一半,多的这一半,都是上好的农田。” “农田?”李盛袭皱眉,心中忽而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原先农田的主人呢?” “这个微臣不知。”容治摇了摇头。 “田地是百姓根本,轻易不会出卖,这事我总觉得有鬼,派人去审问惠国公,再把从前惠王府的长史叫过来询问。”李盛袭当即吩咐道。 容治点了点头,又疑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褚弗超,“殿下,褚府尹这是.” 李盛袭微微一笑,“他啊,忽悠人呢。” “殿下,微臣绝对没有半分欺瞒啊。”褚弗超欲哭无泪。 “你猜一猜,我为什么会对望中事务如此熟悉?”李盛袭没搭理他,而是继续反问道。 褚弗超一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李盛袭缓缓附身,“我曾北上埋伏,以暗探之身潜伏北齐,你猜猜你能不能骗过我?” 褚弗超头皮发麻。 “微臣当真没有欺瞒,如殿下所见,微臣所做的一切,无论是于殿下今日,还是于殿下来日,皆是有利无害啊。”褚弗超连忙说道。 “那你说说,我作为圣上嫡亲姑母,区区女子,能得王爵已是难得,要更进一步做什么?退一步来说,哪怕我真的要更进一步,我一是女子,二是小宗,于名分大义上远不如今上,你选我做什么?”李盛袭得话不大不小,一旁的容治刚好能听到了。 容治目光微闪,大约猜到,估计是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李盛袭对于褚弗超十分的忌惮,甚至不惜在风雪之中审讯。 容治拍了拍身上得雪,披上了大氅,其实,若不是褚弗超是朝廷派过来的,而朝廷派他过来本身就是为了制衡李盛袭,否则的话,就他做的这些事情,他们或许还真能信他个七八分得忠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于褚弗超而言,不说实话,必死无疑。 “殿下虽为女子,却并不逊色天下任何的儿郎。殿下若无更进一步之心,又何必久居北地不归?虽是为了北方安定,但是北方只要有强军坐镇,殿下又何愁北地不宁? 而以殿下,如今得权势,若不上行吕武事,只怕也只会落个兔死狗烹之命,如今,已然不是先帝一朝了。 至于为什么选择殿下?”褚弗超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殿下缺的是大义名分,但是相对今上,多的是权势权柄、赫赫战功。今上稚嫩,无论是智计还是对于政事的熟练都远不如由先帝一手教导出的殿下。 而朝中百官,支持今上的无非是宗室和一些士人,唯一能稍稍和殿下相较一二的不过是一个黎王。而殿下的支持者,是上到文武百官,下到将士百姓。所谓得道者多助,又有良禽择木而栖,微臣不才,智术逊色殿下,但是却也不是笨人。” 这一番解释,也算是合情合理。 “有几分道理。”李盛袭轻笑,继而又说道:“可是此前的你行事,不是一直都选择中立,不掺和斗争的吗?” 李盛袭叫人查过褚弗超,褚弗超出身江南,和那些不喜欢她掌权的江南士人走得近,这才得黎王看重。但是褚弗超本人却没有黎王想的那么激进,他似乎没有兴趣掺和进朝堂斗争,选择做好自己手中的事情,明哲保身。 褚弗超闻言,就知道李盛袭必定是查过自己的生平。 李盛袭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了褚弗超之事怕是还有别的缘故,他那一瞬间的表情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是还是瞒不过她。 “所以归根结底,选择我,到底是为什么呢?”李盛袭并不担心褚弗超是在诈她承认有更进一步之心。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算她没有,时至今日,黎王也只会觉得她有。 “还请殿下移步。”褚弗超再次强调了自己的要求。 李盛袭这一回并没有拒绝,而是同意了褚弗超的提议,话已经说到这里,褚弗超必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方才在寒风中逼问,也不过是想要以此威慑他而已。 李盛袭深深吸了口气,而后又和容治褚弗超继续去处理惠国公府的一批事情。 惠国公府逾制的不只是一处庄子,但是如今李盛袭已经打算剥夺惠国公的爵位,再说查也没有什么意义,家产全都没收了就是了,关键的是,李盛袭比较想知道,那些不属于惠国公的田地原本的主人,究竟何去何从。 很快,惠国公府原本的长史就被“请”了过来。 原本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惠国公还不肯说,但是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在李盛袭手上过招。李盛袭甚至不需要真的对他用刑,只需要威慑一二,很快,他就吐露出了实情。 原本田地的主人,不过是些平民老百姓,面对曾今的惠王府,哪里敢说谢什么。土地被抢占有也只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罢了。 听着长史说完,几人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他们本来以为是低价购买,没想到却是直接抢占。 “田地乃是百姓根本,他们当中,难道没有想去闹的?想要揭发的?”李盛袭眯了眯眼,锐利的问道。 “惠王势大,这些百姓出身寒微,望中宗室又大都如此,勋贵相护,百姓们只怕是求救无门。”容治有几分胆寒的说道。 “你说说,那些百姓最后的下场。”李盛袭冷冷的看向那位长史。 章节目录 第372章:无关利弊 “起初,百姓们闹到了县衙去,但是从前王爷不,惠国公是宗室元老,望中县令把这事给压了下去,后来.后来” “再吞吞吐吐的,就叫人把人扒光了一副吊在外面回话。”李盛袭厉声说道。 “后来宗室里的王爷国公们就想了个法子,他们联合起来,抢占田地之后,就想办法将原来的百姓弄成奴籍,而后买为自家的奴隶.” “嘭——”李盛袭扫了一只飞盏下去,显然是已经怒不可遏。 她真是没有想到,这些人为了利益,居然敢如此丧心病狂,做这般龌龊之事,难怪北齐自上到下腐朽之际。 然而李盛袭又想,北齐有这样的人,那么晋有没有这样的人呢?晋朝宗室再阿兄的几轮血洗加敲打下,比北齐的宗室要乖上不少,但是谁知道他们底下有没有这样胆大妄为的人。 几人纷纷看向李盛袭,李盛袭从来喜怒不形于色,就连方才惠国公骂她“贱婢”,她也是气定神闲,如今一盏杯子飞出,可见是气得不轻。 “好一个官官相护。”李盛袭咬牙切齿的说道,她本来还没打算赶尽杀绝,如此看来,从前所谓的挑拨之法如今已然是不需要再用了,直接动武,血洗望中算了。 李盛袭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勉强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这件事情不能慢了,必须尽快处理。”李盛袭说的自然是降等之事,她和容治原本商量着慢慢完成这件事情,哪里想到这下面还有这样肮脏的交易。 虽说如今朝廷刚刚统一,这些宗室为了降等的事情个个都是夹着尾巴做人,但是她多拖延一日,就有被贬为奴隶的无辜百姓受苦受难一日。 容治点了点头。 李盛袭看着跪在地上的长史,“你将被惠国公祸害的奴隶名单以及他们的田地列出来。” 说完,李盛袭又看向身边的侍卫,“你们去詹府将孟娘子请过来。” 等到孟纨来了,根据不同百姓的情况,计算应补的银钱,刚好抄了惠国公府。 李盛袭本就让人畏惧,何况是盛怒之下,众人听她发令,无所不从,连忙去办。 李盛袭又看着容治和褚弗超,“你们说说。这事现在该怎么办?” 挑拨离间还是要继续的,但是李盛袭是铁了心要放奴了,如此一来,又会格外的促进宗室之间的和谐。 而且看李盛袭现在这个架势,很明显有一种想要掺和进这场肮脏交易的宗室都挫骨扬灰的架势。 李盛袭的确可以这么做,但是显然,这并不是最优解。 李盛袭一旦这么做了,将要面临的就是北地不稳,李盛袭为了稳定局势,势必要再久留,而李盛袭原本打算清明带兵入京的计划,也即将被搁置。这对于李盛袭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殿下,还是要慎重啊。”褚弗超习惯了明哲保身,也习惯了利益最大化,他继续说道:“原计划继续。但是奴隶的事情也要追查,不过手段可以稍微怀柔。 先是煽动奴隶向殿下检举揭发,再用几家宗室杀鸡儆猴。又放出暗示,若是宗室自愿交出田地,放出奴隶,补偿百姓,殿下则可以轻罚。揪出几个大头,也足以平息民愤。” 容治并没有说话,褚弗超这个主意的确算是最优解,李盛袭如果按照褚弗超说的做,他们原本的计划,还可以继续进行下去。 只是李盛袭不会愿意的。 李盛袭虽是政客,但是却与其他政客不同。她在决心谋取帝位之前,是打算做一个侠客的。 因为是天生的达者,她有兼济天下之志,骨子里是透露着仁义,她不会愿意容忍这样的人好好活着。 如褚弗超所言,那些官员最多不过是再降一等,依旧享受国朝的供养。这让李盛袭如何能容? 他们先是抢夺无辜百姓的田地,再将寻常百姓贬为奴隶,如此行为,与强盗无异,李盛袭怎么可能看着他们依旧享有荣华富贵。 “我并不想平民愤,我只想为民求公。”李盛袭冷冷的开口,很显然,她拒绝了褚弗超的提议。 “殿下。”褚弗超不由得开口,他并没有想到,这个一向以强悍和智术出众,想要更进一步女亲王,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李盛袭于政治上的老辣不逊色于任何人,她仿佛天生就适合从政,她的手段与她的年龄完全不符。但是她的这句话,又格外的符合她的年龄,初入官场的年轻人,多少都有过这样的想法,良善,却有有些天真。 “为官者若不能为民,为官做什么?”李盛袭声冷而又坚定,没等褚弗超说话,李盛袭又继续说道:“不是说给予了受害之人补偿,就算是利民。” “从利弊出发,此事不可为之,也不易为之。” “那又如何?许多的事情也是不易为之,我日后要做的事情,也是难于登天,难道能因此而不做?”李盛袭反驳,她是一定要去做的,无关利弊,她不能因为争权夺位而罔顾自己的本心。 如今她才只是刚摸权柄不久,若是这个时候就向利弊妥协,谁知她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长此以往,本心变异,终有一日,说不定会变成自己最为厌恶的那一类人也说不准。 褚弗超想要再劝,却被一旁的容治给制止住,他了解李盛袭,李盛袭既然决定了要做这件事,谁来也拦不住。 而且,在这件事情上,容治和李盛袭是一样的想法,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只谈利弊。 在此刻对前朝宗室下重手,或许会引起望中不安,可是即便是不安,那也是前朝贵族不安。前朝贵族,早就不是李盛袭的对手,只不过是将计划搁置罢了。 真正重要的是百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更何况,这么做也并非没有任何的好处,至少寻常百姓,只会赞扬李盛袭的所作所为,至于那些因为李盛袭而被放出来的百姓,他们更加会对李盛袭感恩戴德。 自古以来,从来是得民心者得天下。 其实所有为奴的百姓都是可怜的,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盛袭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的帮助一些百姓摆脱奴隶的身份。 章节目录 第373章:隐情 容治于此时开口说道:“不知殿下对于这些贵族,打算如何惩罚。” “情况严重的,直接抄家赐死,情况稍微轻的,削爵流放,而愿意自首的,贬为庶人。”简而言之,做了这样的事情,就不要想着爵位了。 容治并不意外这个结果,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不能用软的方法了,以微臣的建议是,快速击破,一夜之内将所有的相关人员下狱,免得他们反应过来。” “若是如此,那么就必须知道谁家参与了此事。”褚弗超开口说道。 “这个简单。”容治看向李盛袭,开口说道:“先全部按我们的原计划进行,至于奴隶的事情暂且推一推,让他们以为殿下不知此事。 而后,让百姓变为奴籍,这件事情八成还有户部的手笔在里面,叫人把从前参与此事的人秘密关押审问。 降等的事情一解决,我们也就知道了大约有那些人家参与此事。两相结合,便可以锁定目标,将其下狱。” 褚弗超闻言点了点头,“此计可行,如此一来,只需要封锁住今日的消息,反正惠国公也是以冒犯先帝的罪名下狱的。不过,放奴的事情要暂时先搁置了。” 李盛袭听到这里,也点了点头,这是最好的办法,如若不然,若是让这些贵族联合起来,再生变故,只会波及到更多的百姓。 李盛袭说完话,大家就去做了起来,除了褚弗超,他被李盛袭带回了自己的府上。 “现在可以说说,你真正选择我的原因了吧。” 褚弗超看了看周围,往日里含笑的表情此刻却是正经了不少。 “有一事,不曾向殿下回报,之所以选择投效殿下,有一个重要的缘故。” “说。”李盛袭想看看他能说出些什么来。 “殿下,微臣乃是灵州人,宏兴二十年时,微臣的幼子于灵州失踪,微臣托关系私下找寻,最终在山脚下,找到一角挂在树枝上的布料。官服给出的结果,乃是小儿被山中野兽所食。 这个结果,微臣原本是信的,只是家中妻子并不愿意相信此事,微臣无奈之下,只得请求再次巡山,但是被官府告知,此地乃是灵州矿地,不可随意踏足,微臣托了许多的关系和门路,都没办法进山,微臣实属觉得古怪。 时隔一年,小儿生死或许已经难料,但是朝廷这般遮掩,若是小儿身死另有隐情,只怕和那矿山脱不了干系。微臣求助无门,只能来找殿下。还望殿下,为微臣死去的孩儿寻一个公道。” 矿山这样的地方,的确是要有官府的批文才可以去,但是以褚弗超的圆滑和人脉,不可能弄不到一纸批文,这件事情显然是有人不想让褚弗超再查下去。 他要是想要再查,就必须要有个人能帮他,李盛袭的确是一个好的选择。 “既然如此,为何一开始不说,为何要先选择示好,再说出内情。”李盛袭继续逼问道。 “这件事情既然能让这么多人讳莫如深,那么必然有忌讳。微臣只是臣子,如何能轻易让殿下去犯这个忌讳。”褚弗超解释说道。 “所以,你就选择了先示好献忠?”李盛袭眯了眯眼。 褚弗超点了点头。 李盛袭静静的看着褚弗超,这样的事情像是褚弗超做得出来的事情。他擅长揣摩人心,也擅长从利弊出发,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似乎也并不奇怪。 “加之事涉极大,微臣不敢轻易和盘托出。” “你为何不去求助黎王呢?”李盛袭开口说道。 “微臣和黎王并不亲厚,何况,此事若要选择,殿下是最佳选项。黎王势大,却也远不如殿下,他更多的是资历。如今黎王更多的是想要与殿下争权,即便是求助黎王,黎王也分身乏术。除非此事与殿下有关,他才或许会愿意去查一查。可是查不查的到,还是两说。 何况,此事微臣也不敢确定究竟和谁有关系,加之朝中又派了微臣前来。” “还有后手吧?”李盛袭微笑的看着眼前的人。 “瞒不过殿下。”褚弗超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道:“微臣在临熙留了人,若是微臣死在望中,那么此事,就会立刻告知黎王殿下。” 这也很符合他的作风。 两头下注,用命做赌。 他这个时候低着头,只是为了向李盛袭表达自己的恭敬与谦卑,倘若李盛袭在这个时候叫他抬头,或许就可以看到在他眼底的威胁与执着。 李盛袭最终让褚弗超退了下去,她暂时还没有完全信任他,但是至少褚弗超这番话,足以让他自己保命。 设想褚弗超说的是真的,孩子出事的地点在灵州,还是在矿山附近。 而自从灵州的事情出来之后,灵州刺史就换了人,这件事情,很有可能牵扯到李瑞。 当年楚王何其势大?比之今日的她也并不逊色多少。 李瑞依仗父亲,加之他自己也颇有手腕,在这样的情况下,渗透一些官员,似乎也实属情理之中。 而褚弗超出身一般,想要和李瑞作对,属实是蜉蝣撼大树。别说是褚弗超,就是黎王,对上在暗的李瑞,或许也难以相匹敌。 又因为褚弗超是朝廷即将要派过来制衡她的人,加之因为朝廷前段时间追查楚王旧人之事动作频频。 所以即便是褚弗超有所怀疑,他们也没有过多的做些什么,加之褚弗超擅长掩饰自己,玩弄人心,他们可能也以为褚弗超放弃了此事。 不过有一个前提是,褚弗超并没有在这一件事上面撒谎,他说的都是真话。 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或许褚弗超本身就是李瑞的人,故意来骗她也说不准啊。 有些事情可以马虎,但是这件事情绝对不行。 李盛袭目光微暗,她召来了越明云,叫她派人去查褚弗超是否所属属实。 又叫人帮忙写了一封信,发书给李珣,让他派人去灵州查一查,看看那座矿山上,到底有没有秘密。 章节目录 第374章:试探 一切按照李盛袭原本想象的那样去做,最终前朝皇室之中各自分化,相互不信任。 而就在此时,萧远道上了门,萧远道就是从前的吴王。后来削爵成了吴国公,直到降等之事之后,他自愿交出了自己的全部的家财爵位,不愿意再享受新朝廷奉养。 无论朝廷怎么赏赐他金银财帛,萧远道都不肯接受,最终只是在京郊山中隐居,说起来,容治已经许久不曾见他了。 萧远道精力尚好,只是不如之前那般精神,面他的到来,容治十分惊讶。 “吴萧公,你怎么来了?”容治连忙叫人给人看茶。 容治并没有单独开辟自己的府邸,作为李盛袭的长史,他自然是住在李盛袭的府中。 “近来降等之事愈演愈烈,甚至还将惠国公下狱。有些勋贵,就找到了我啊。” 看来是为了降等的事情前来,容治微微一笑,“惠国公下狱是因为对先帝与宁王不敬,与降等之事无关。” 萧远道深深的看了容治一眼,忽而想起来容治自称是孟公弟子之事,此事难论真假,不过不得不说,容治的手段却与孟公大相径庭。 降等之事传到他的耳中之后,他叫人去查了一查,来龙去脉一经明晰,他就了然,不由得感叹宁王和容治的老辣。 还有坊间传说褚府尹和宁王不和,只怕也是他们布下的局,为的就是旧日贵族将自己从前吃进嘴里不属于自己的肥肉给吐出来。 如果仅仅是降等,他也不打算管,但是宁王很显然,有分化宗室的意思,这让他不由得猜测,李盛袭是否想要对前朝宗室赶尽杀绝。 他和这位宁王没有怎么打交道,不知道私下为人如何,这才想登门试探,不过以他如今的身份,只怕不好和这位新朝炙手可热的亲王打交道,这才求见了容治。 “原来入戏,只是如今京中上下,降等之事可谓是最热闹的事情,下狱了这样一位分量的勋贵,即便是与降等无关,也难免叫人多想,萧某所来,实在是受人之托,想来朝容长史问个底,以求心安啊。” 萧远道这番话算不上是隐晦,容治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萧远道是担心李盛袭是否打算将前朝宗室赶尽杀绝。 这个问题,如果要真实回答,实在是不好回答。 若说是,可是也是宗室实打实的犯了错。 若说不是,李盛袭可没有想过要将这件事情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若是问心无愧,心自然安。殿下行事雷厉风行,但是绝不是无事生非之人,降等有所隐瞒的,譬如康国公和德国公,殿下也不曾多家为难。惠国公虽流放,也并不是因为降等有所隐瞒的事情。而是因为别的缘故。”容治留了个心眼说道。 萧远道并没有因为容治的这番话而松了口气,这话旁人听着过一耳朵说不定就过去了,但是萧远道听的奇怪,尤其是那句“问心无愧,心自然安”。 当年萧泽卿在位的时候,朝局混乱,他忙着和宦官和世家争斗,没怎么管宗室的事情,所以他并不知道宗室之中的烂事。但是从宗室死都不肯降等,昏招频频,被齐人耍的团团转,他就大概知道宗室大概糜烂到了怎样的地步。 宗室有没有做什么烂事,他还真不清楚。按照容治这话,没有做什么事情,宁王不会过多追责。 但是如果宗室做了什么,宁王绝对不会放过。 所以说,宗室会不会是做了什么。 “如此看来,宁王殿下为人倒是十分的赏罚分明。”萧远道感慨道。 容治点了点头,“殿下从来赏罚分明,有功厚赏,有罪也不会轻饶。无功无过的人,也不会遭到无妄之灾。萧公既然心系宗室,倒不如叫他们配合殿下降等,如此一来,也是两相得利,倘若再耍弄什么心思,只怕是下场也不会比惠国公好到哪里去。” 容治这话算是交了底,大部分宗室的下场大约也就是惠国公这个样子了。 萧远道目光微沉。 “不知道这些不肖子孙们,可是给殿下惹了什么麻烦?”萧远道试探的说道。 容治没有打算告知萧远道事情,他意味深长的说道:“给殿下的惹来了麻烦倒是算不上什么,殿下心胸宽广,不会予以计较,但是若是给百姓添了麻烦,那么不要说是先前北齐贵族,便是大晋贵族,殿下怕是也不会放过。” 北齐对勋贵的确不错,但是李盛袭和宏兴帝对勋贵那可就不一样了。 宏兴帝继位之后,对晋朝的勋贵可谓是毫不手软,四王之乱结束之后,四个始作俑者自然不必多说,但是其他单反沾上一点关系的宗室,最好的结果都是降爵一等。 后来一有闹事,宏兴帝就一定会借题发挥削减贵族。 对于这些事情,萧远道是听说过的,“早就听闻宁王殿下有先帝遗风,如今看来,倒是名不虚传。” “自然。”容治点了点头。 萧远道神色虽不改,但是心中却隐隐不安。 他不知道宗室做了什么,但是他清楚的知道,宗室如今必定是糜烂的,不然降等的事情也不可能折腾这么久。 说宏兴帝对勋贵严苛,但是严苛最后的结果就是,供养宗室的开支减少,国库通过查抄勋贵之家而大大充裕。 如今勋贵比宏兴帝登基初年少了七成,个个的夹着尾巴做人,别说是作奸犯科,就是稍有逾矩,都要提心吊胆好久,生怕下一刻抄家抄到自己家。 可是北齐不一样。 而且,若是北齐宗室真的做了什么,李盛袭必定会赶尽杀绝,这一点甚至不用去细想。 萧远道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 “萧公将此话回转贵族,想来他们必定会心安不少。”容治微笑的说道,想了想,又继续开口:“萧公还是要好好劝说宗室,促成降等之事,此事一完,岂不是两相得宜?” 萧远道点了点头,他心中惴,却没有再说什么,若是宗室真的做了什么,只怕他也做不了什么,也不想去做什么。 齐亡,实亡于内啊。 章节目录 第375章:兄妹 萧远道没有再继续说话,他今天来见容治,还有一个缘故。 “听闻容长史乃是孟公弟子。”萧远道忽然说到。 容治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只不过,此事隐秘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有何凭证?”萧远道说道。 容治一愣,又转而一笑:“为什么要凭证呢?” “孟公虽已过世,但为人清正无比,我一向敬重,你如今虽称我为‘萧公’,却也不敢腆颜与之并肩。同样的,我也不想看到有旁人打着他徒弟的名字招摇。”萧远道话说的并不客气,但是对容治并没有恶意。 容治说的那些事情听起来惊讶,但是若是容治是孟公子弟,有此品行,似乎也不奇怪。 孟公就是为天下献身。 而容治说的如果是实话,那么他当年为了北齐献身,惹来一片污名,也是承继孟公之风。 “此事并无凭证,如今孟公已然过世,此事虽还有几人知晓,但是料想萧公也未必会信。” 李盛袭和左新,一个是晋人,一个籍籍无名,很难取信萧远道。而且就算是可信之人又有什么用呢?当年为了蒙蔽宦官,他们很多事情都做得悄无声息,就是不希望旁人能够知道。 因此并没有留下什么实际的证据,一开始他们想的本来是不过最后他们都死了,那么这些身后名也无关紧要。 如果他死了,但是孟公活着,等到铲除宦官之后,孟公自然会为他而证名。 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最终的结果,是孟公死而他活。 孟公并不死于宦官之手,恰恰相反,宦官死在他的前头。他死在了昏聩的北齐君主手上。 至于自己,是在李盛袭的手上获得了新生。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过,我可以证明我并不是宦官义子。顾凌虚的脾气您是知道的,他对宦官恨之入骨,若我真是宦官义子,他焉能容我?” “这倒也是。”萧远道点了点头,顾凌虚和宦官不死不休。 “至于当日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一是因为一时愤慨,其次则是有人希望我能说出来,不管旁人信不信,他都希望我能自己辩解一二。或许没有用,但是时日久远,说不定就有人会信。”容治想起了李盛袭,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 这一抹笑意与往日不同,虽然浅淡,却是发自内心。 这样的笑容展露在他的脸上,给人的感觉就恰似初春初阳,美好无比。 萧远道:“……” 这八成是心上人,不然露不出这样的表情来。 话说到这里,他对于容治的身份还是半信半疑,但是对于容治的人品却是信了一些。 无他,他信任顾凌虚的人品。顾凌虚虽然有野心,但是骨子里却有一股傲气,不愿意和小人为伍。据说顾凌虚与此人相处的不错,想来,此人人品过关。 至于是不是孟公子弟,已经无从证明了。 萧远道这样想着,也就没有久留,在回去之后就闭门谢客,面对拜访的宗室,也只不过让自己身边的童子回话,回的话也简单,大概意思就是,配合宁王行事,做了什么脏事,最好自己自首,不要轻易与宁王作对。 萧远道这话虽然不客气,但是不得不说,身为从前的宗正,他的话还是有几分作用,至少有一些边远一些的宗室,是乖乖的交出了自己的土地和奴仆。 到了第二年元宵,降等之事就已经解决,就等点清楚抢占土地的名单,飞速下狱这些旧日宗室了。 正月十五这天晚上,李盛袭设宴,邀请老旧贵族。 这样等之后还有爵位的宗室高达几百户,但是据孟纨估计真正干干净净的不过数十户,十中之一的样子,当真是叫人唏嘘。 可想而知为他们强占田地的百姓有多少,又是过得怎样的日子? 不过令李盛袭惊讶的是,这么多人都牵扯其中,康国公府却是干干净净,当真是令人惊讶。 康国公最近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一开始也就是他先出卖了德国公,后来他又给德国公背了锅。 如今宗室对他大加排挤,他几乎融入不进去宗室,甚至各一种非议不绝于耳,唯一能说出话的大概只有褚弗超了,而这样一来他通晋的“罪名”几乎是坐实。 当然了,他们排挤康国公,但是他们内部之间也并没有往日的一团和气,为了能够减罪,他们互相出卖,早就已经互不信任,只不过是因为康国公是最先出卖的人,他们才一致的排挤他。 康国公郁闷无比,虽埋怨南晋,但是面对李盛袭举办的宴席,他也不敢不来,一个人坐在下首喝闷酒。 如今国丧已过,元宵宴上自可再起笙歌,但是比起歌舞,李盛袭还是更喜欢叫人清谈。 于是她照例开了清谈会,只不过是请来了几位琴师乐手,奏乐提兴。 时过一年,清谈会上已经多了许多女子的身影,他们容貌各异,但是在清谈会上侃侃而谈时,总是透露着一股从容不迫,而那一股从容不迫的尽头是源于学识广博的自信。 他们有些人是喜欢读这些书,有些人是为了能够攀附富贵而读书,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些女孩子们有了书读,就是李盛袭想要看到的。 女孩子们被三纲五常,锁在深宅大院,书可以带他们到任何地方,开阔他们的思想与眼界。有些姑娘很聪明,许多男子都不能及。李盛袭也默默记下这些姑娘。有能用者,她必用之。 李盛袭看着场上的一个个漂亮姑娘“咄咄逼人”的模样,只觉得格外的赏心悦目。 今日最为出色的人是康国公府的怀宁县主。 怀宁县主因为两度守孝,又历经国破家亡,各种各样的原因加起来,她迟迟没有出嫁。 她看着比往日成熟了不少,并不只是年龄和面容,更多的是谈吐和气韵。 李盛袭听完她的言论,微笑的点了点头,又叫人赏赐了下去。 康国公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说不上来。他备受排挤,但是这个名义上的妹妹,倒是风光无比。 章节目录 第376章:告状 对于那些清谈出众的女子,李盛袭除了会在他们宴会上赏赐礼物,还会在第二天再送一份礼物过去,免得有些姑娘因为说了话而被他们的父母兄弟丈夫责难。 这次对于怀宁县主,她也是如此,她交了一个丫鬟去给怀宁县主送礼。 送的礼物倒也简单,不过是一些首饰钗环,李盛袭的首饰极多,但是她自己真正用的却不多,就送给这些姑娘。 给怀宁县主挑的是一支碧玉钗,简单却又精致大气。 只不过当婢女带着礼物登门的时候,却并没有见到怀宁县主,而是见到了府中的管家。 “奴婢奉殿下的命前来给怀宁县主送礼,还请老先生引路。”婢女对于自己明明是来找怀宁县主,理应由怀宁县主接待,没想到是管家接待感到十分疑惑。 不过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微微一笑等待着管家的下文,或许怀宁县主有事没走开也说不准。康国公府中只有怀宁县主一个主事的女郎,她若是走不开,在康国公不在的情况下,管家接待也是正常的。 谁知管家拒绝了她,“县主今日病了,为免病气过给了姑娘,有什么赏赐,不如就让奴才转交。” “昨儿还精神好好的,今儿怎么病了呢?病了也不妨事,奴婢在殿下前去探望一二。”婢女没有把发钗交给管家。 一则这是殿下吩咐要交给怀宁县主的,倘若要是没有交到怀宁县主的手上,最后落到了别人手上,那她可就是办坏了事情。 二则,要知道开始的时候,许多人就因为前一日的清谈回家之后受到家中人的为难,若不是第二次的赏赐,那么日后在家中的日子会更难过些。谁知道这位县主没能出来见人是不是经历了什么,虽说也不是家家户户都如此,但是去看一看又没有什么关系。 “这怎么好?姑娘是殿下身边的贵人,要是过了病气怎么好?”管家推辞道。 婢女摇了摇头,不由得笑道:“什么贵人呢?不过是一个婢女罢了,哪有多金贵,再贵重也贵重不过怀宁县主啊。” 管家见实在是拗不过她,只得带了她过去。 这位怀宁县主的住所倒是以往日简朴了些,不过想来改朝换代又改换门庭,这位县主的屋子还能是这样,倒也已经很好了。 管家不便进内室,婢女是由着怀宁县主的丫鬟带进去的,婢女看着周围的下人,他们的脸色似乎都不是很好。 婢女心中疑惑,面色却不显,怀宁县主似乎是真的病了,乃至于并没有起身。 凑近之后,还隐约听到女子的啼哭声,他们似乎是听到了有人到访,这才掩盖了哭声。 婢女走了过去,只见昨日还神采飞扬的怀宁县主,而今却是憔悴无比,脸上有着重重的红印子,身上也有不少淤青,在脖颈间还有手指印。 “怀宁县主……”婢女吃了一惊,一时之间倒也顾不得自己原本的来意,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县主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哪里来的狂徒,竟然敢伤县主。” 很显然怀宁县主是被人打了,婢女这话刚一问出来,她心中已然有了结果,昨日晚宴还是好好的,晚宴之后又回了自己家中,显然不可能是被外人打的,而且作为一个外人,打别人府上的县主做什么呢? 既然不是被外人打的,那么在这个府邸之中,能把县主打成这个样子的很显然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如今的康国公了。 怀宁县主楚楚可怜的抹泪,摇了摇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倒教姑娘看笑话了。” 婢女一副不认同的样子,“什么叫不是什么大事?都打成这样了,怎么能算不是什么大事呢?县主不要怕,一切都跟奴婢说,我家殿下最是见不得势强凌弱之事,若有人欺凌县主至此,县主尽管跟我说,殿下必定会为县主做主。” 怀宁县主还是不肯说,倒是她身边的丫鬟十分机灵,“还不是国公爷打的。” “住口……”怀宁县主轻斥。 婢女却是心下了然,然后就不由得气愤,这位康国公是从德国公府过继过来,承继怀宁县主父亲的爵位的,他理应善待怀宁县主,将怀宁县主事若嫡亲的姐妹对待,怎么能如此欺辱?简直是忘恩负义。 “是真的。”丫鬟继续说道。 怀宁县主脸色苍白,想要出言制止,偏又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婢女连忙帮忙顺其,而后又说道:“县主不要怕,此事若真是康国公所为,可谓是忘恩负义,像这样忘恩负义的人,我们殿下是最见不得的,若真有此事,怀宁县主不妨与我一道去向殿下申冤。莫说是一个国公,即便是一个亲王也不能如此无礼。” 怀宁县主闻言,不由得看着婢女,晶莹的眼眸之中由着些许期待,但是又隐隐由着几分担忧。 仿佛是害怕说要给她做主的李盛袭,最终只是训斥康国公几句,而后该如何就如何。 婢女似乎看出了怀宁县主的隐忧,开口说道:“不如这样,您先把事情同奴婢说一说,先等奴婢听完再决定要不要去,如何?” 怀宁县主点了点头,这才哭哭啼啼的开口,“昨日回来的时候,因我得了赏赐,兄长许是喝醉了,就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我起初倒也没说什么,直到后来,兄长说了一句‘怀宁这般聪慧,从前怎么没能帮我看出这么多阴险算计呢?以至于我如今落到这般局面?你倒是最近心思讨好了别人。’我这才辩驳了两句。没成想兄长就开始打我。” 说完,怀宁县主就开始哭了起来。 那婢女的目光微沉,不难听出,这个费尽心思讨好别人中的“别人”是在说他们殿下,至于这话里的其他意思,她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她清楚的知道一件事。 “既然不是县主的错,那县主放心就是了,没成想康国公如此胆大妄为,非议殿下又责打县主,简直天理难容。” 章节目录 第377章:传女 怀宁县主收拾好了自己的仪容,随着婢女又告到了李盛袭的跟前。 李盛袭听怀宁县主哭哭啼啼的说完,脸上的神色已经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不得不说,婢女对她的心思揣摩的的确很对。 她不会让康国公好过,别说康国公本身忘恩负义,就是那言语之中的怨怼之言,也能给李盛袭借题发挥的机会。 李盛袭看着怀宁县主,“那你想要我如何处置他?” 怀宁县主一副娇弱的模样,“此事,妾不敢置喙,无论如何处罚,妾都不敢异议。只不过,兄长承我家爵,却行如此轻狂之事,只怕九泉之下,妾父母兄弟,都要不宁,甚至埋怨妾无能。还请殿下垂怜。” 意思是夺爵?李盛袭大致领会,继而又开口说道:“夺爵如何?” “殿下……”怀宁县主有些不敢置信,她看着李盛袭,不敢确定他这话是真是假。 “你觉得如何?” “只是……这是家中之事,就因此而夺爵,又毕竟是族中兄长……。” “说真话,那我这里就不需要继续演戏了。”李盛袭调整了坐姿,微笑的看着怀宁县主,这个怀宁县主李盛袭早就认识,早在她还是怀宁郡主的时候,就是一个坚韧且有锋芒的女郎,即便如今历经世事,父母双亡,那他到底还是受皇族共养的贵女,昨夜清谈,她侃侃而谈,自信出众,这样的女郎不可能今日就变得娇娇弱弱,如同风中白花。 即便是已经学会了圆滑,但是骨子里一定是历经世事的坚韧。 怀宁县主不由得一怔,看着眼前的女子,李盛袭深色从容,目光淡淡,但是仿佛坐在那里就能把人看穿。 怀宁县主见此,也没有再假装,“殿下所言极是。” 一如当年的坚韧与锋利,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让她学会了隐藏锋芒。 “那康国公府的爵位怎么办?”李盛袭又继续问道,毕竟康王府是为数不多的干净的公爵之家。 “再从族中挑选合适的儿郎,要年幼些,品格出众,妾好亲自教养。”怀宁县主说道,如今的康国公天生坏种,已然是歪了,她往日就看不上他的所作所为,没成想作业还因为嫉妒又加上多喝了两杯酒,竟然就敢动手打人。 “何必如此麻烦?”李盛袭摇了摇头,“给你的孩子不是更好?听说有人把姑姑姐姐赶出门,却很少见有人把母亲赶出家门。” “可是妾未来的孩子,他不姓萧。”怀宁县主这回是真的吃了一惊,这个想法她并没有想过,但是不得不说,这个想法一提出来,她就十分的心动。 如果从家族之中挑出孩子来教养,那她还要先把这个孩子教养长大,能够独当一面之时才能嫁人,彼时她年华老去,很难再找到合适的门第。 若是到时候不嫁,但是就这么待在国公府里,身份也名不正,言不顺——即便这曾经是她父亲的爵位。 可如果是她自己的孩子,那么她就可以永远的待在康国公府,没有谁能把她赶出去。 “招赘上门不就可以了,孩子同你姓,到时候把爵位传给你的孩子,你想传给哪个孩子就传给哪个孩子,孩子的丈夫是谁并不重要,左右都是和你姓。”李盛袭又强调了后面那句话,她又继续说道:“如此一来,也省得后再从别的地方过继萧氏子弟承袭你父亲的爵位,再出现今日的情况。” 怀宁县主心痒痒,但是又担忧的说道:“可是这样族老们或许不会答应。” 毕竟他如果要从族中再选人过继过来,对于族中其他人来说,无疑又是多了个机会,如果按照李盛袭这么说的做,那么这个机会就是她的。 “由得他们不答应吗?”李盛袭轻笑。 怀宁县主随即了然。 是啊,由得他们不答应吗? 从前他们不答应,因为爵位是皇族所授予,萧氏一族,从前是皇室,关于爵位的分配,他们自然有插嘴的机会。 但是如今的皇室姓李,李氏一族想要如何分配这些爵位,萧氏一族自然没有说话的地方。 只不过,怀宁县主还有几分顾虑,要是这样做的话,会不会和萧氏闹得僵硬。 李盛袭如果知道她的想法,大约会想说,再过一段时间,萧氏一族还剩下几户都说不定,闹得僵硬又有什么关系? 李盛袭看着她面露犹豫的样子,就知道她有所顾忌,这很显然那些顾虑应该说不算是大,到这里,她也没有在想帮怀宁县主解决顾虑的意思,既然承受了事物的好处,就要承受事物的顾虑。 想到这里,李盛袭继续说道:“县主,没有人能所有都要的,这个主意,是我自己的想法,若是县主不愿意,我也可以按照县主刚刚说的做。” 怀宁县主微微稳定了心神,思考良久,才开口说道:“就按殿下说的做吧。” 即便会因此和宗室关系闹的不愉快,可是如今本就不是宗室可以随意来往的时候,如今新朝刚立,旧日宗室来往的太频繁只会引起新贵不满。 而且即便是她现在就招赘上门,她的孩子也要十来年之后才能长成,这十来年,只要小心经营,一切都能回来。 李盛袭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的去问,而是继续说道:“既然如此,我就该你的怀宁县主为康国夫人,从今以后,康国公府的一系事物由你打理,直到下一位康国公袭爵,你再将爵位和事物传于他。” “多谢殿下。”怀宁县主缓缓拜下。 李盛袭笑着摇了摇头,有一些家族,他们十分疼爱女儿,但是因为膝下无子,他们只能从家族之中过继子嗣,然后再将爵位传给过继出来的人。只是过继出来的继承人再好,哪里有自己的孩子贴心。 她如今开此先河,必然会引起部分家族意动,如此一来,又会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一个家族的事物掌控在女人手中。 若是这个女郎也没有儿子,那么她或许也会把自己身上的爵位传给外孙,不过在传给外孙之前会先交给女儿。 如此一来,早晚有一天,爵位或许可以真的直接传给女郎。 章节目录 第378章:放奴 送走了怀宁县主之后,容治缓缓的走了出来,看着李盛袭,不由得感慨,“那当真是个极为聪明的女郎。” 先是料到李盛袭对于女子是极为怜惜,再借助婢女的义愤,为自己当下脱困。 李盛袭点了点头,这正是她所想要见到的,所以她并没有在意怀宁县主此前对她的隐瞒,而是顺着她的心意去安排了一切。 李盛袭有又看向一边的容治,“怎么样了?” 容治点了点头,“已经全部列出来了,就差动手了。” “那就明晚吧。”李盛袭随之又问,“原先惠国公府上的那批奴隶处理的如何了?” “孟娘子的动作很快,已经统计好了,等到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就可以开始放奴了。” 李盛袭点头,见容治似有犹豫,不免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这倒没有,只是对宗室下手的事情是否要告诉褚府尹呢?”显然,如今二人对褚弗超都不是十分的信任,而围剿宗室又是大事。 “告诉他吧。这件事情就算是有变数,那也变不到哪里去。有变数才好看清楚是人是鬼啊。”李盛袭意味深长的一笑。 容治点了点头。 正月十七,坊市闭户,若是有人出了坊门,到外头一看,就会发现街道上巡逻的将士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而且与往日巡逻的将士不同,这些人个个严阵以待,面色严峻,依稀可见昔年战场上的刀剑杀伐之气。 很快,随着一声令下,将十分进入了各个里放,冲开了一家家宗室的门户,在将士们手中的火把照耀下,一位位勋贵被下狱,出了李盛袭等人,望中百姓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李盛袭突然的发难是为了什么。 康国公府内,听到外面的动静,彼时的怀宁县主.不,康国夫人披衣起身。 当她得到李盛袭的承诺之后,飞快地带人把康国公赶出了府邸。 而她已经掌管康国公府多年,对待府中事务早已得心应手。 “发生了什么?”康国夫人问。 管家神色慌张,“瞧见许多穿着铠甲的人,闯进了好多家宗室的府邸,一个个的宗室都被抓了起来,像什么齐国公,宁国公这些资历老的都没能幸免。”管家皱眉,有些忧心道:“夫人,咱们会不会.” 康国夫人有些惊讶,但是还是摇了摇头,“宁王此番发难,虽是冲着宗室而去,但是若是也打算清算咱们,昨日就不会把我封为康国夫人了。叫下人们警惕些,不要随意生事,这把火估计烧不到我们身上。” 管家点了点头,连忙吩咐下去。 或许是因为出其不意,或许是因为实力悬殊,又或许是李盛袭这边的一方人同心同德,总之,进行的非常顺利,仅仅一夜,就将该捉拿的人捉拿回来。 同时,在次日,李盛袭吩咐闭市三日,这三日她查清楚了这些人府中原本是平民的奴隶数,将相关人员编理而出。 三日之后,才允许百姓们正常出行,只不过被下狱的宗室,他们的亲眷还被关在府上,不准进出。 至于其他没有在这件事中遭受波及的宗室,他们心中惶惶,生怕自己遭殃,直到解除闭户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们就凑在了一起,想要找人去探一探这件事情,但是根本问不到结果,稍微大一些的官,近日不知在忙些什么,几乎见不到人。 直到某一天,他们拦住了容治的轿子。 往日里因为容治出身问题,他们总看不起她,如今为了探听消息,面对这位宁王身侧的红人之时,他们也不得不放下架子。 容治没有拿乔,但是也没说出什么来,只是说了几句“多行不义必自毙”“日后诸位还是要继续谨慎行事,不要触犯国法才是”之类的云云、 只不过,容治也透露出了一个重点,那就是,一时之间,这件事情和他们没有关系。 他们见此,也只得作罢。 到了二月,李盛袭才拟定出了有关放奴的事情,并且将那些宗室全部抄家流放,家眷全部贬为庶人,众人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剩下的宗室无比感叹,幸亏当初自己安分守己,不然的话,今日流放怕就只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了。 当然了,这些人当中自然也有因为亲情想要帮忙求情的,只不过,当他们凑到李盛袭跟前求情的时候,李盛袭总会回一句:“汝欲替之?” 众人顿时闭了嘴,求情是可以的,其他的就算了。 而且只不过是流放而已,又不曾处死,甚至还没有波及到他们的家人,只不过是被贬为庶人,再也不能锦衣玉食,呼奴携婢了而已。 这样下手,已经算是仁慈了。 李盛袭并不害怕因此引发什么宗室动荡,这些宗室本来也就没有几个掌兵的,他们想要作乱,也不过只能依靠家中的奴隶。 可问题是,李盛袭此举乃是放奴,奴隶想不开了才会帮助宗室对付李盛袭。 李盛袭真正担心的是那些并非萧氏出身的勋贵因此自危生乱,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李盛袭难得给了他们几个好脸,表达了自己的安抚之意。 勋贵们“受宠若惊”,但是好歹感受到了善意,也就没有过多的做什么。 为了防止有变,李盛袭原定的行程只能搁置,不管临熙的催促,一心一意的经营着望中的诸多事宜,甚至惠泽其他的地方。 一晃眼,李盛袭又在望中待了半年,这半年中,李盛袭推行国政,积蓄民力,上请见面百姓的赋税,又奖励农耕,兴修水利,做了不少的事情。 哪怕是曾今那些不肯屈身事新朝的北齐臣子,也不由得感到侧目。 北齐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景象了。 黎江以北焕然一新,呈现出新的气象。 于此同时,在北方有些地方,已经有了“圣母出,天下宁”之类的话语。 当这六个字传到李盛袭的耳朵里的时候,李盛袭知道,她差不多该要回京了。 今天返校,只有一更。 我要回学校面对可悲的开学考试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79章:猜疑 临熙,当诸如此类流言入京的时候,小皇帝的神色有一丝的讶异,随即便是愤怒,“这样的话是谁传进来的,岂不是白白挑拨朕与姑姑之间的关系。将此话上报之人,简直是别有用心。” “圣上,此等言语,在江北之上不计其数。且不论传话之人有心无心,宁王若是再不归京,只怕江北之众,会只知宁王,不知晋皇啊。”黎王劝说道,如今的望中,已经尾大不掉,而且黎江以北的政务,大多都是李盛袭亲自负责,这和分江而治有什么区别? 明章帝有一瞬间的愕然,又听黎王继续说道:“而且此言,自北地传唱而南下,可见在北地有多广为流传,这其中,未免就有大长公主的放纵。” “不可能。”李珣打断了黎王的话,他继续说道:“这样的流言,十有八九是有人故意放出,意图挑拨圣上和姑姑的姑侄之情。” “若是不是大长公主蓄意为之,那么此前朝廷屡屡召她归京,她却百般推辞呢?再者,即便大长公主不曾放纵,她也绝对不曾约束。若是约束还能流传如此之广,那就可见大长公主在江北威望之盛?如此尾大不掉,大长公主难道是想要割据一方?”黎王反驳。 “如何算是百般推辞,姑母不回京,自然是有姑母的缘故,每一次呈书,都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姑母为天下计,为国朝计,却还要无端的被黎王揣度有割据一方之心吗?公理何在?”二十岁的李珣早已不同于当年,他本就聪明,年少时被当做储君培养,这两三年更是飞快的成长,再加上有宏兴帝和李盛袭留下的天然政治力量,如今的李珣,对上黎王之时,已经不见半分逊色。 黎王一噎,便又继续说道:“是有人存心挑拨,还是大长公主蓄意为之,只要将大长公主召回即可。如今北地已宁,否则也传扬不出这样的留言,既然如此,大长公主何不归朝?本来州牧一职,也是亲王遥领。大长公主身上可还背着兵部尚书一职呢。” 说完,就看向宏兴帝,他绝对不能放任李盛袭在外面不回来了。 上首的明章帝闻言还是有些许犹豫,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那就让姑姑回来吧。” 李珣并没有出声反驳,因为姑姑已经打算回来,他方才也不过是为了帮姑姑辩驳罢了。 朝臣散后,明章帝留下了李珣。 两人在宫中的湖心亭处下棋。 夏日炎热,但是湖心亭四面透风,又因为是整个王朝最尊贵的两个在,亭中堆积不少冰块,又有宫人扇风,几乎感觉不到炎热。 湖中种着许多荷花,时至七月,竞相绽放,如同连绵纷杂蜀锦,在白日里熠熠流光,美不胜收。湖面又有水鸟略过,引得水波荡漾,平添自然风趣。 李珣正在和李珩下棋,琴棋书画这些并不是只对大家闺秀的要求,甚至可以说,大家闺秀都未必样样精通,但是在宏兴帝的严格要求之下,这些也属于他儿女的必修课。 无论是李珣、李珩乃至身为女眷的李书仪,都是技艺高超。 李珣年长,他的棋术一向是力压两位弟妹的存在。 但是如今他和小皇帝下棋,已然有了几分力不从心的感觉,小皇帝这几年,棋术精湛了不少。 “微臣输了。”李珣悠悠感慨。 明章帝则是轻轻一笑,“阿兄承让了。” “是圣上棋术高超。”李珣轻轻摇头。 明章帝接过了宫人送来的冰饮,喝了一口,而后又继续说道:“阿兄,我们许多年不曾一起下棋了。记得当年下棋,朕还什么都不懂,便是阿兄一边教导,一边陪伴,这才渐渐精通。” 想起过往的岁月,李珣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那个时候,无论是他们兄弟姐妹之间,还是他们和姑侄之间,都是极为亲近,如同寻常人家。 只可惜,时日不再啊。 想到这里,李珣不免遗憾。 “这回召姑姑回京,一是因为外面的风言风语,二则,朕实在是想姑姑了,如今阿耶已故,阿娘终身不能归京,我们几个,只有加上姑姑才是正正紧紧,相依相伴的一家人啊。”李珩有些委屈道。 李珣有些惊讶,看着已经十五岁的小皇帝,这个时候的人,未免带着天真与稚气,只是在他们皇家,却几乎是人人早慧。即便他们这一代人口简单,但是宏兴帝只对聪明的孩子才多看几眼,要是没有,他宁愿不看。在这样的情况下,几乎是人人早慧。 他就不必多说,作为昔日储君,他早早的就开始接触政务。而归善在十五六岁的时候,也是稳重至极,对于政务亦是敏感。 只有眼前的幼弟,仿佛一如既往的赤子之心,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圣上说的是。”李珣点了点头,倒地没有因为圣上看似的可怜就把李盛袭打算回来的消息尽数告之,只是有些略带敷衍的附和,继而又替李盛袭说话道:“不瞒圣上,微臣对姑姑,亦是思念至极啊。只是姑姑做事有姑姑的考量,旁人不明白,但是咱们是一家人,可千万不能误解了啊。” “是这个道理,朕自然是不会疑姑姑的。”明章帝叹了口气,又有些担忧道:“就是不知道姑姑会不会因此误解了朕,以为朕召她入京是别有用心。” 当小皇帝说出这句话都时候,他就已经在疑心李盛袭了,这就是疑而不自知。 李珣很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真正的不猜疑,当是阿耶之于姑姑,他们之间才是真正的不猜疑。当然了,李珣没有说出这句话来。 因为小皇帝有所猜疑十分正常,不要说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姑姑,就是他,一时之间也看不出来,明章帝究竟是什么心思。 他对姑姑,到底是信任还是防备,还是说两者均有? “殿下放心,姑姑一向赤忱,一定不会有此之念。”李珣继续宽慰道。 章节目录 第380章:棋诏 小皇帝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十五岁的少年处处透露着一股天真,哪怕是身着龙袍也掩盖不住这一份气质。 李珣见此,又继续说道:“微臣今日,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圣上能够答允。”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请求不请求的,阿兄请说就是了。”小皇帝笑得天真,看着李珣之时,满眼的孺慕。 “南方水患,微臣想要亲自去查探。”李珣正色道。 南方的水患的确严重,往年水患,都是黎江两岸最为严重,南方的水患比起来就像是小打小闹。只是南北两岸经李盛袭改革之后,如今应对水灾早已游刃有余,且今年黎江水患并没有多么严重,反而是南方,尤其是灵州之类的地方,水患尤其严重。 其实按理来说,这件事情不用特意来和皇帝说,毕竟皇帝还不能亲政,和皇帝说用处不大,但是皇帝不曾亲政不代表他在朝堂上说话不管用,他还是有一定的决策权的。 先征求了皇帝的同意,第二天在朝堂上一切就会顺利不少。 “水患?这要请治水老到的大臣去才是啊。”小皇帝有些犹豫。 “微臣年轻时曾跟随姑姑在黎江南岸,对于治水,也算有些心得,圣上若是不放心,倒不如再派几个善于治水的大臣跟着。”李珣说道。 他这次南下,不只是为了治水,还有就是,当初姑姑让他南下去灵州查探。他派了许多人过去,却依旧什么都没有查到,他只能选择亲自南下。 “朕倒不是不放心这个,朕不放心的是阿兄。”小皇帝说着,眼中带着几分悲伤,目光无意间落到了李珣的腿上,“当年若不是因为贼人,这皇位本也轮不到朕。” “微臣惶恐。”李珣大惊,连忙挣扎的要从轮椅上面下来跪下。 小皇帝神色慌张,看着周围的内侍,说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扶着雍王坐下。” 说完,又对着李珣说道:“阿兄,阿兄,阿耶在的时候就已经允许阿兄入朝不拜,阿兄还拜做什么?” 说完,神色之中又有几分无奈,连忙保证说道:“朕绝对没有试探阿兄的意思,阿兄不要误会了。朕朕只是担心,担心阿兄再如从前那般遭难。 阿兄从前是国朝储君,今朝是国朝柱石,在内更是先帝之子,朕的长兄。你之于朕,便如姑母之于先帝。朕只是怕失去你啊。” 李珣脸色微白,目光复杂,似是伤心,又似是因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羞愧,不过更多的是感动。 “承蒙圣上信任,微臣不胜感激。方才是微臣小人之心了。” 小皇帝这才松了口气,“这有什么?都是一家人,谁会去怪罪谁不成。” “正因如此,微臣才想要为圣上效力啊。”李珣感慨道,又继续说道:“微臣会带上足够的护卫前去,必定毫发无伤而归。” 小皇帝神色复杂,见李珣如此,最终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阿兄就去吧。只是,一定要平安回来。” 李珣点了点头,接下啦,又是一派兄友弟恭的模样,两人下了几盘棋,李珣才离开了湖心亭。 小皇帝仿佛意犹未尽,吩咐完人送李珣走之后,又立刻吩咐人去将宫中的棋诏侍请来陪他下棋。 李珣有些惊讶小皇帝对于下棋的迷恋,一时之间又明白了小皇帝为何棋术进步如此之快。 小皇帝如此勤奋,而他自从参政之后下棋就下的不多,如今不如小皇帝,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他也没有多放在心上,下船之后,就往宫门而去。 只是没想到,在宫道中,他遇到了已经十九岁的归善长公主李书仪。十九岁的归善长公主已经褪去了旧日的稚嫩,在她的身上,依稀可以看到几分李盛袭的影子。 倒不是相貌,二人是姑侄,相貌相似也不奇怪。也不是气质,李盛袭锋利而明艳,李书仪温柔而坚韧,二人的气质是不相同的。 两个人的相似,是给人的感觉,但是究竟是哪里相似,又说不上来。 皇帝去世,举国上下治丧一年,但是小皇帝,李珣和李书仪,他们三个作为先帝的亲生子女,当然要守孝三年,以全孝道,加上归善长公主和顾家的婚事本来也就在明年,所以归善长公主一直在宫内不曾出嫁。 李书仪给他行完礼之后,李珣就要离去,却忽而被李书仪叫住。 “雍王兄。”归善长公主微微颔首,她的轿辇随之停下,“听说姑姑要回来了,是吗?” “圣旨已下,估计是要回来了吧。”李珣含糊回答道。 李书仪来问,必然是知道了圣旨已下的事情,但是她之所以还要因此刻意的来问李珣,显然是想要问李盛袭是不是真的打算回来。 这件事情,如今也只能李珣给她答案。毕竟姑姑虽然有三个侄子侄女,但是最信任的只有李珣。 李珣自然没有给归善长公主能够判断的答案。 姑姑如今跟小皇帝关系尴尬,而这位聪慧的皇妹,自然也一样,这件事情当然不能告诉她,毕竟,她和小皇帝一母同胞呢。 归善长公主见此,也不生气,只是转换了话题,“圣上是留雍王兄下棋了吗?” 李珣点了点头,有一些不明白李书仪问这个做什么。 “不知道雍王兄可曾见到了那位棋诏侍?” 李珣摇了摇头,越发的不明所以。 “圣上最近似乎很喜欢下棋,听闻西昌的玉石很好,麻烦雍王兄帮我同姑姑说一声,叫她回来的时候经过西昌帮我带一些玉石回来,我想打一套棋子给圣上。”归善长公主请求说道。 她若是平白写信给李盛袭,只怕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尤其是,若是她猜测为真,说不定还会暴露自己,李珣就不一样了,他给李盛袭写信几乎是家常便饭。 李珣忽而明白了什么,一时之间摸不准李书仪真正的想法,但是还是点了点头,“好,一定。” 兄妹二人就此在宫道上分别。 章节目录 第381章:令牌 李盛袭接受了朝廷明令下发的圣旨。 当她听到那一则留言的时候,她就知道朝廷要坐不住了。 李盛袭依旧不着急,只是叫人去招待了前来传旨的内侍,而自己则是去统筹交接的一应事宜。 内卫当中,她把越明云留在了这里,而让吴旸先行回去。 越明云她是十分放心的,为了以防不测,她给了越明云一块令牌,一块独属于自己的令牌,关键时刻,可以号令这望中之内的将士,当然了,李盛袭万分叮嘱,这枚令牌只能关键的时刻去用。 越明云受宠若惊之余,又有几分惊讶于李盛袭的赠予。 她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李盛袭居然还会这么信任内卫。 当年李盛袭信任内卫,是因为她和先帝是一心。而如今,天有二日,国有二主,李盛袭和今上的关系,只怕大多数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味。 李盛袭还如此甘心的下放权力给她,难道就不怕她的背刺吗? 若是她投了圣上,那么李盛袭面对的就是腹背受敌。 李盛袭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温柔的说道:“给你令牌,只是因为害怕我不在的时候,有人意图分裂大晋作乱。我相信你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是自然。”越明云斩钉截铁,从小她收到的教育,就是忠于北齐,任何人意图危害北齐,她都绝对不能容忍。 “至于其他的……也不知道你是否清楚,很多时候,我的脸要比令牌好使。”李盛袭继续“温柔”的说道。 现在她和越明云一起出去,外面的人是会听没有令牌的她的号令,还是拥有令牌的越明云号令呢? 答案不言而喻。 越明云打了个哆嗦,真的十分不明白殿下是怎么做到这么温柔的语气和表情,却无端让人渗人的啊。 她要是投靠圣上,望中那些李盛袭留下的旧部估计要第一个撕了她。 “殿下放心,微臣必定看护好望中,不让望中生乱。”宁王也没有逼她投靠,只不过是看着不要生乱而已,这本也是她的想法。 至于投不投靠的,她为什么要提前下注呢?只要内卫不投靠任何人,到时候他们还是赢家啊。 “这件事情不许叫第三人知晓。”李盛袭又叮嘱道,这是她上的又一重保险,容治甚至都不知道。 越明云点了点头。 李盛袭的指尖轻轻略过了那枚令牌,“这枚令牌不许离身,你虽武功略逊,但是令牌如何藏在身上,我想你比我请清楚,绝对不能让旁人见了。” 越明云神色微肃,飞快的将令牌收了起来。 李盛袭见此,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就叫越明云退下。 李盛袭又将一切的事物分配出去,将望中的诸多事宜尽数交给了褚弗超。 褚弗超接手完之后,就来拜见了李盛袭,彼时李盛袭正在和容治下棋。 方才她收到了李珣的信,然后就起了性质,叫容治陪她下棋。 “可是有什么要事?”李盛袭目光不曾从棋局上面挪开,而后又说道:“自己随便坐吧。” “殿下好兴致啊。”褚弗超看着两人下棋,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棋盘。 刚想开口点评两句,就听李盛袭说道:“观棋不语真君子。若是你有什么要事,你就赶紧说,要是你就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那你就闭上嘴看。” 褚弗超有些哭笑不得,“殿下还真是气定神闲。都要回去了,还有心思下棋。” “该交接的事情都办好了,我只要等着再过两天直接出发就好,倒是你,现在你接手了望中所有的事物,怎么还一副这么清闲分模样?我当初处理望中事物的时候,可是忙的脚不沾地,怎么到你身上了就这么闲?”李盛袭缓缓落下一子。 褚弗超一噎,又继续说道:“正是因为殿下英明神武,勤政爱民,微臣才得以偷得浮生半日闲啊。” “少贫嘴,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赶紧说。”李盛袭轻嗤。 “殿下即将归京,可曾想过该如何归京?”褚弗超正色道。 李盛袭面色有一瞬间的迟疑,而一面的容治落下一子之后,就开口道:“这话问的有些意思,什么叫如何归京?” “殿下如今炙手可热,更胜从前,北地留言四起,只怕有功高盖主之嫌,若是殿下在此时进京,是否会遭遇不测。要知道,殿下带进去的人,充其量不过两千。京师当中,光是禁军就不止两万。圣上的心思难以揣摩,只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褚弗超担忧的说道。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吗?”李盛袭又问。 “途径锦中之际,想个办法调动锦中的军队去到临熙附近,甚至不需要进入京都,只需要起震慑就行。如此一来,朝廷既抓不住殿下的把柄,又能保全自身。”褚弗超建议道,若是带兵入京,虽然威慑力更强,但是容易授人以柄,也有威逼天子之嫌。 李盛袭摇了摇头,轻轻一笑,有几分轻蔑的说道:“即便是抓到把柄又如何?” 把柄不是人人可以抓的,但是难道抓到把柄就可以发作吗?郭子仪之子郭暧对升平公主动手,又发妄悖之言,也没见唐代宗如何对他啊。甚至最后还去劝升平公主与郭暧和好,将这件事一笑而过。这可是实打实可以用来发难的借口呢? 而唐高宗时期,就因为高宗怀疑公主之死与驸马有关,就敢在没有任何证据和“把柄”的情况下斩杀驸马,这可是没有靠得住的证据呢?可是谁能拦,谁敢拦呢? 两厢对比,把柄这样的东西,只有在双方实力相当的时候才有作用。 至于褚弗超的那个所谓的“把柄”,等到她带兵入京,或许会引入非议,但是那个时候,即便是再如何非议,也没有人敢动她。 只不过,如何带兵入京也是个问题,她的兵带进去是起震慑与威慑,也有可能是起政变的作用。 但是她可不打算真刀真枪的率军和临熙打。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82章:绕路 “那殿下想要怎么做?”褚弗超不由得问道,看李盛袭这个样子,似乎另有想法。 “我需要一个法子,直接带兵入京,驻扎城外。”李盛袭正色道。 褚弗超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在不想和临熙起争执的情况下,就必须是事出有因,而且一定要快。” “不错。”李盛袭点了点头。 “亲王带兵入城,除非王都需要驰援。”褚弗超不解开口,如果不是王都需要驰援,哪个亲王敢带兵入城,褚弗超想到什么,有些不可置信,“殿下……” 李盛袭几乎是将爱民放到骨子里,平白无故的不可能引起乱局。 “不要乱想。”李盛袭白了她一眼,又继续下棋,“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想法,你只需要守好望中,保持后方不生乱即可。” “是。”褚弗超有些讪讪的点头。 “为了你的事情,阿珣已经亲自南下,前往灵州了,若是再无功而返,只怕要我亲自去了。”李盛袭说道。 “多谢殿下。”褚弗超面带感激道,“若不是殿下,只怕也劳动不了雍王殿下。” “也不全为了你,主要是南边闹起了水灾。”李盛袭解释道。 褚弗超仍是面带感激。 褚弗超很快就退了下去,容治看着李盛袭,“不知,殿下究竟想要怎么做?” 李盛袭并没有解释,只是微微一笑,“其实……有一些赌的成分在里面,我在想,能不能趁着这次回京,把一些隐藏起来的鱼儿钓起来。” 容治目光微凝,一下子不明白李盛袭这句“赌”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很能明白李盛袭这句“钓鱼”是什么意思。 很快,李盛袭正式踏上了回去的道路。 她并没有按照会临熙最快的道路走,而是先去了一趟西昌,随行的内侍本想提醒,但是他们几乎是遇不到李盛袭,好不容易等到安营扎寨了之后,他们守在李盛袭的帐篷之前等候了许久,才见到了李盛袭。 “二位中官这是做什么?”李盛袭虽是这么问,但是神色却没有十分的惊讶,仿佛并不意外在这里见到他们。 “我等有要事要同殿下商议,奈何一直求见殿下未果,只得在此等候。”黄内侍说道。 李盛袭点了点头,随着将士帮她先开帘子,她带着二人走了进去:“先进来吧。” 进来之后,李内侍率先发难,“此前殿下为何对我等拒而不见。” 他们是朝中天使,宫城使者,岂容李盛袭轻慢。 “军中事忙,许是底下的人一时之间给忘了……”李盛袭有些惊讶于李内侍的态度,“不过,谁容许你这般说话?难道是因为身为天使,所以才敢如此无礼。放任你在外,岂不是坏圣上英明,教人以为圣上偏纵小人?再者,你对我如此无礼,平白挑拨我与圣上的姑侄之情,你是何居心?” 李盛袭一眼就看出了李内侍的仪杖,言语锋利,一下子就切中了要地。 李盛袭和宏兴帝很像,却又不一样,二人似乎是殊途同归。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却是一冷、一暖。 宏兴帝冷酷,看着不好相与。李盛袭笑意盈盈,亦是叫人毛骨悚然。 她很少疾言厉色,也从不刻意高声,但是天然存着一股不怒自威之气,平日里观之可亲,但是一旦发怒,便教人畏惧。 如今她语气平淡的说出了这句话,李内侍已然身形一颤。 “殿下息怒,他年轻气盛,只不过是因为事情紧急,虽有出言不逊之处,却绝无坏心,奴婢回去必定大加管束。还请殿下息怒。”李内侍恭敬的说道。 “二位最好有什么要事能够同我说,否则,一句延误军机,便可使二位人头落地。即便是宫中来使也一样,我这里这有军法,没有身份。”李盛袭并没有接他这句话。 李内侍脸色一白,似乎还想说什么,就被黄内侍给制止住。 “殿下此番南下,当走下丘,再行南下,通镇源,直接渡江来的最快,何以西进,先往西昌呢?”黄内侍不解的问。 “归善长公主想要用西昌玉石打一些棋子,赠予圣上,特意写信给我。”李盛袭给出了理由。 这是理由之一,却不是全部的理由。 走西昌无异于是绕路,而她越绕路,别人下手的机会就越多,等渡了江再想对她下手,那可就难了。 而且,西昌南下,必定走菱花渡。 不过剩下的理由李盛袭并没有和他们尽数言说,只是很显然,李盛袭给出的理由难以说服这两个内侍。 “不过是玉石玩意儿,殿下……”黄内侍是人精,想到了李盛袭方才的模样,稍稍委婉了些说道:“殿下若是想要,大可派人为长公主取来。既可以安长公主之心,又可以定临熙之意。” “临熙何意?”李盛袭有些好奇的问。 “自然是希望殿下早日归京,殿下不仅是长公主的姑母,亦是圣上的姑母,圣上对长公主可是思念依旧。”黄内侍试图打亲情牌。 “既然如此,你们就更不应该拦我。圣上喜好下棋,长公主为他制棋,我去寻来原料,说来说去,都是为了让圣上喜悦,以全姑侄之情。”李盛袭的话是歪理,但是却让人反驳不通。 黄内侍还想辩驳,开口道:“只是比起玉棋,殿下归京,想来更能让圣上欢喜。” “你有我了解圣上吗?”李盛袭反问。 黄内侍很想说自己伴驾已久,当然有这个资格,可是眼前的人是圣上的姑姑,他不过是一个宦官,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但是他还是不甘心让李盛袭绕路,正如他所想,他伴驾已久,自然知道明章帝想要李盛袭早早回去,不管为了什么。 他刚要说话,只是李盛袭已经没了耐性,“军事繁杂,二位先回去吧。” “宁王殿下。”李内侍慌忙开口。 只见李盛袭眉目一凛,目光陡然锐利起来,“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吗?” 这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总之,下一刻,营帐之中的将士已经将两人给赶了出去。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83章:断妄 很快,临音就到了西昌,两位内侍虽然想要制止,但是他们在这个军中却没有半分的话语权。 他们只得发书给临熙,但是李盛袭却早已经先送了奏章上去,大概就是将归善长公主的事情告知众人,朝中的老臣因此而不满,但是皇帝却是一副高兴欢喜的样子。 这让顽固派不由得担忧,就圣上这个样子,如何斗得过李盛袭啊。 临音不管他们想的是什么,她到了西昌之后,就见到了留今和顾凌虚。 顾凌虚是服李盛袭的,可他未必服气留今,只不过留今自有办法将其制服,如今看来二人相处的似乎不错。 留今来到西昌之后做了很多的事情,相比她之前在李盛袭的身边的时候,她以及略略有了一些不同,原本优秀的她变得更加的出众。 她身上穿着的官服并不是朝廷统一的官服,这套一副在男人的官服的基础上稍作改良,更适合女性穿,甚至比许多男性的衣服都要利落。 在念昔出关之前,念昔就留下了制衣的手稿,留今吩咐人做了一套,她知道李盛袭会喜欢这套衣服。 果不其然,当临音看到这身衣服的时候,目光落在上面许久。 “念昔的?”李盛袭问道。 留今点了点头,“念昔的手稿,叫人试着做了一套。” “很好看,等到念昔回来的时候,让人批量做吧。” 这句话里面蕴含的讯息太多,但是对于两人而言,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凌虚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个将军,只是眼见今日有些疲惫,李盛袭也没太注意。 几人进了西昌之后,李盛袭果真叫人去寻了一些玉石来做棋子打磨。 众人并不相信李盛袭来西昌是为了玉石,但是也没有谁去问。 李盛袭留在西昌的这段时间,过问了西昌的政务,西昌的政务本来就不算是混杂,留今一来更是清明。 因为是承平之地,留今也做了一些“别的”事情,她知道自己没有李盛袭那样的权力,所以很多的事情就从小事做起。 她也效仿李盛袭,挑选一些年轻聪慧的姑娘来帮自己做事,毕竟她是女子,许多的事情不好和男人交接。比如说,她就让一些写字漂亮的姑娘帮她代写书信与公文,那些足够聪明的,自然也就能通晓政务。 而顺理成章的,她身边的一些本该属于男人的官职也归了这些女人,这些官职微末,甚至可以说是不入流,但是当他们能做出一些大的成绩的时候,留今会尽己所能的为他们开辟一条新的道路。 至于底层的不通文字的妇人,留今也有自己的办法。 今年水灾之后,留今重新划分了土地,划分土地一般都是以一家当中男丁的数目来决定的。留今今年也是这样,但是也略有不同,分给寡妇家的土地,她并不是给寡妇的儿子,而是给了寡妇本人,由寡妇决定日后给谁。 或许还会有不少的寡妇等到自己的儿子成人之后给自己的儿子,但是对于这些妇人来说却是多了一重的保障,而且,留今没有规定说这些田地只能给儿子。 留今观察过西昌的女人,这边的女人因为地处边地,她们也很有力气,能够经营自己的田地。 边地的百姓崇敬她,而且此地民风开化,她又是从小事着手,一切便如春时微雨,润物无声。 李盛袭看着留今,“以你如今的政绩,可以升官了。” 留今轻笑,“殿下是要将我升到临熙去吗?” “念昔回来之后,就去临熙。”李盛袭轻轻拍了拍留今的肩膀。 升到临熙,可就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官了,留今如今是从三品,再升迁一级,又在中央做官,那就是最核心的官位了,要知道,本朝那些正一品到从二品之间的官位,可都是虚衔居多。 想到那个时候,留今就觉得心潮澎湃,她点了点头,“殿下放心,西边,我会为殿下看好的。” “顾凌虚如何?”李盛袭又继续问。 李盛袭放留今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牵制顾凌虚。 “他啊~”留今轻笑,“的确有些不安分,不过很有自知之明,心思已经渐渐熄了。微臣有一计,可以彻底砍断他复起之路。” 李盛袭好奇的看向她。 “官员狎妓之风盛行,这件事情,微臣有意制止,不如就让他来推行。”留今提议道。 她原本是想要废除西昌所有的青楼,但是想想又觉得不现实,所以打算一点一点的来,先从遏制官员狎妓来。 李盛袭明白留今的想法,“这样的事情,当在全国开始推行才是。” “这就要靠殿下了。”留今笑道,她又继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顾将军的确有些小动作,不过她却还是个痴情种子。他自己或许不知,但是旁人大约都看得出来,他对那秦娘是有心的。 从他的行事作风来看,让他去推行这道法令,他是不会拒绝的。可是只要一旦他去做了,无论细节如何,至少名义上是他,他就会得罪原本依附于他的西昌豪族。 顾将军很有自知之明,一旦他明白他失去了这份政治力量,他就没有力量再卷土重来,也无力与殿下抗衡。” “你这么说,是他又做了什么吗?”李盛袭问道,她知道秦轻鸿当年脱籍是顾凌虚所为,顾凌虚为了秦轻鸿,也废了一番心思。 只不过当初顾凌虚之所以那么做,一是因为交易,二是因为道义。而且得罪的也是顾凌虚本就不想交好的贵族,但是西昌这些人,却不一样。 “秦娘不管脾气如何,貌美是的的确确的。前段时间一个官宦子弟看中了秦娘,百般调戏,遭到秦娘拒绝之后,就言语羞辱,正好被顾将军给看到了,顾将军当场把人给废了。 只不过有意思的是,顾将军气急败坏,秦娘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没看顾将军这几日都焦头烂额,茶饭不思了吗? 顾将军的为人还不错,加之又是在这样的关头,把这件事情交到顾将军手中。顾将军即便是知道我们的用心,他也会去做的。” 禁止狎妓这件事主要还是留今去做,毕竟留今是女性。让顾凌虚做的只是和那些官员打交道,是出于制衡考虑。 还有就是,今天考了两门,还有一门在晚上,只有一更,宝子们早点睡。o(╥﹏╥)o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84章:将计就计 李盛袭没有反对留今的这个提议,留今是一个全才,她既然提出了这个点子,她就有能力完成这件事。 李盛袭没有如旁人想的那样在西昌盘踞许久,她真的只是等到那一副棋子完工之后,就坐上了南下的船只,她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如果她是李瑞,就一定会在这个时候动手,江面上面杀她可比南下之后容易的多。 所以这一回坐船,所要面临的风险极大。让她想一想,这场厮杀会以何种形式出现。 不可能是在江面上,这样大家都会死,而且也没有办法埋伏,最好的时候就在刚上船不久以及临近下船的时候劫杀,要么就是某个渡口。 如果是她,她会选择……菱花渡。 虽说如今的情况不如梦中的情况,可是不得不说菱花渡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 菱花渡这个地方不像西昌与锦中这两个地方手握重兵,自然是最好下手的地方。 可是她并不打算在菱花渡停船,最好的情况就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迫使她在菱花渡上面停船,比如说船上的补给不足,这会迫使她在菱花渡停船,自然了,突发此况,她也来不及提前通知当地的官府,让他们来接待,如此一来,就最好下手。 李盛袭想到这里,就找来了容治,“去查一查,最近接手粮草的人有哪里,不要惊动旁人,也顺便看一看粮草有没有什么问题。” “殿下是觉得,有人要对粮草动手,而殿下不打算阻拦?”容治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李盛袭点了点头,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容治,“李瑞的人,或许会在菱花渡对我动手,倘若我假意中招,就可以在短时间内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内,如此一来,我做许多事情就方便了。” “你疯了?”容治一时失态,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言语上面的冒犯,赶忙劝说道:“且不论他们是否会出手,就说殿下千金之躯,怎可如此冒险?若是不甚折损,就是满盘皆输。” “不会。”李盛袭笃定的说道,“既然已经有所防备,我就不会输。” 她不可能在同样的地方失手两次,而且这一回,她可要比梦中的条件好上太多。 梦中的她已经失去了徐焕之这个绝佳的帮手,也没有如今这般煊赫的权势,瑾瑜更是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但是现在不同,只要准备充足,她不可能会出事。 “殿下,自信固然是好,可是此事涉及生死,不能轻易去施行。殿下所代表的不仅是殿下,更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容治劝谏说道。 李盛袭毫不在意,她只是微微一笑,顺势说道:“这就要靠你为我筹谋了,你要保证,我一定能好好的活着。” 容治被李盛袭这一番有些强盗逻辑的话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微臣可没有殿下所说的那般神通广大。即便是微臣保证,却也未必能够做到。微臣并不是神仙,能够做到算无遗策。” “你可以的,容郎。”李盛袭郑重的说道,紧接着,她就开始陈述这件事情一旦成功,他们将会获得的利益,“一旦成功,焕之和瑾瑜就可以以此借题发挥,以查明我的死因为由而短暂的与朝廷对峙。 而我,则可以率领我的人去到任何的地方,包括临熙,到了那个时候,我可以随便用几个替死鬼,以抓捕逆贼的名义前往京都。我可以同临熙的官员说,此前假死就是为了抓捕企图谋逆的臣子。 朝臣们或许会看出我的心思不纯,但是却也找不到能够指摘我的地方。而到那个时候,我已经带兵到了临熙,他们就送不走我的兵。 而且,到那个时候,只有我能控制不受朝廷节制的焕之与瑾瑜,他们只会更加加恩于我。朝廷也会清楚的知道,我一死,晋必乱。” 容治并没有被李盛袭话语之中的利益诱惑,而是清楚的指出了一个事实,“殿下一死,大晋必乱,殿下一同天下,平息乱局,自然不喜欢看到乱象再启。殿下当为天下计。” “若是我就这般入京,与寻死无异,而且,可以用我的假死,从而试探出各方势力的动向,也可以炸出许多隐藏再暗面的人。这样的好处,是难以比拟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从前打过许多杖,那一场是安安全全,一点都不凶险的呢?” 容治一愣,李盛袭却又紧接说道:“你以为我的兵权是怎么得到的?我虽然好武,又有阿兄做靠山,但是到底年轻,又是女郎。若是没有打别人打不过的杖,又岂能将他们收服?” 她早年打的几场杖,情况都是各有不同,但是无一不是极为凶险,兵少、粮少,什么恶劣的情况没有见过,要是不敢出去闯一闯,又如何能有今日的成就。 容治一时之间默然,李盛袭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不由得苦笑,“殿下说的头头是道,想必也不需要我来为殿下设计,殿下心中想必已经有了确切的法子,微臣愿闻其详,不知能为殿下做些什么。” 李盛袭是个倔性子的人。 其实当容治听到李盛袭列举利益来反驳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只怕是拦不住李盛袭了。 李盛袭本就不是那种小心谨慎,事事求稳的性格。 如李盛袭这样的人,如果事事追求稳妥,那么她决计走不到今日,就是因为她能够抓住机会,不计风险,才有了今日的宁王殿下。 既然李盛袭已经下定了决心,他再去劝阻也没有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李盛袭完成这件事情,免得落败。 李盛袭见容治松口,心中也隐隐松了口气,“多谢。” “为殿下分忧,本就是微臣职分,无论是于公于私,微臣都义不容辞,殿下不必言谢。”容治无奈的摇了摇头,只是略略苦笑。 李盛袭没有管那么多,她只是微微一笑,随即就将自己的想法同容治和盘托出。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85章:茂林 入夜,菱花渡上宁静一片。 水面倒映着漫天流光,静谧而又美好。 容治的动作快,行事又十分的隐秘,他早已查到了粮草被人动了手脚,一部分粮草早早发霉,这就意味着李盛袭必然要提前停船,而菱花渡,算是最好的地方。 李盛袭得知此事之后,就召来了好几个心腹商议,做足了准备。而就在船快要靠近菱花渡的时候,李盛袭听底下的人报来了消息,说是粮草不足,于是顺理成章的,李盛袭选择了于菱花渡停船,不过她并没有听之任之,而是先叫人去查了粮草发霉的缘故,当然了,只是做做样子。 抵达菱花渡的时,已经是子时,临音倒是没有闹着要去叫官府之人前来接驾,只是吩咐在穿上休息一夜,再在第二日改走水路。 船只行驶了一日,如今已然归于宁静,除了守夜的将士,所有人都去休息,一切归于宁静,仿佛与往日并无不同。 忽而一道铁器相撞之声传来,打破了满船的宁静,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声响,船舱就变得混乱了起来。 多年来李盛袭养成了和衣而卧的习惯,听到了外界的声响,她猛地起身,抽出了一旁的赤霄剑。 “殿下,有刺客。”外头传来了容治的声音,李盛袭赶忙夺门而出。 容治看着李盛袭,两人对视一眼,便与周围不知何方的刺客搏斗了起来。 两人武功极高,很快就杀出了一条路来,两人却没有贸然去到甲板上,外面箭矢划空之声连连,哪怕里面再如何的嘈杂,他们也想象的出外界流失如雨的样子,只怕水边不远的树林处,埋伏了不少的弓箭手。 “水里的水鬼解决不少。”有心腹回话道。 李盛袭当即明白,她推开了窗户,只见窗外忽而落下一人,李盛袭一只手拽住那人,另一只手则是挥剑刺穿了那人的腹部,鲜血迸出,溅的她满脸都是。 李盛袭不管那么多,随即将人背在身上,翻窗而出,从朝向水面的甲板处跳下了船。 岑碧的江面已经染上了血迹,哪怕是月色之下,也能隐约看见水中飘散的殷红。一入水,就是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水中埋伏着的人被解决了不少,但是还是有几个难缠的角色,李盛袭挥剑而出,每一招都十分的狠辣。 不过须臾之间,李盛袭所出之处的水,已经是猩红一片,李盛袭不由得浮上水面,包括容治在内的几人也利落的解决了这一侧的刺客,他们飞快的跳入水中,而李盛袭也再一次栽入水中。 李盛袭对于这一块地方的水势十分熟悉,她飞快的朝着一个方向游了过去。 而下一刻,一把钩子从后方袭来,李盛袭虽是入水,却并没有失去其敏锐,她猛地一躲,随即飞抓住了钩把,猛地转身,却见许多银勾朝着他们一行人而来。 为了抓她,还真是下足了血本。 李盛袭抛开了钩子,冒头高声说道:“小心。” 随后又扎入了水中,这样的钩子依靠船只,在水下勾人极为方便,他们能做的就只能加快自己的速度。 很快就到了一处岸边。 菱花渡的渡口太过于空旷,若是埋伏了弓箭手她都没有躲避之力。而这里,上去就是一片茂林,敌人可以隐匿在暗,那么她自然也可以。 一上岸,李盛袭就立刻待人栽入了茂林之中。 茂林之中埋伏了不少的弓箭手,李盛袭不敢有一丝的懈怠。 他们刚一入林,就听到了弓弦拉满的声音。 随即便是箭雨飞来,一支箭矢划破了李盛袭的肩膀,她赶忙躲到了树丛后面,心中估算着大概的位置,随即从衣袖之中拿出了用油纸封锁的火折,迅速点燃,而后向箭矢前来的方向丢去。 “嘶——”又一支箭从李盛袭的手腕处划过,李盛袭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还好她收手的快,否则腕脉非要被射穿不可。 想到这里,她又丢了好几个火折子,丛林茂密,火势飞速的蔓延了起来,这个季节又是南风,吃亏的只会是对面,而且这般大火,必然会引起救火官员的注意,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不过几个人并没有松这一口气多久,因为很快,原先水中的刺客也追了上来。 林子茂密,已然形成了一道火墙,难以南下。 李盛袭隐匿在树林当中,眼见刺客靠近,下一刻,就一剑刺了下去,取了来人的性命,很快,双方再次陷入了搏杀之中。 不知不觉间,原本与李盛袭分散的容治此刻已然靠近到了她身边。 “殿下,快走。”虽是刮南风,但是着并不代表火势不会蔓延过来,若是风向突然改变,他们怎么可能跑得过风。 李盛袭点了点头,便越发不管不顾的杀了过去。 对面迎面一刀过来,李盛袭并没有去格挡,而是飞快地朝着对方的腹部刺了过去,刀刃悬在空中,跟随着人缓缓倒下。 又一人挥刀从侧面朝着李盛袭砍来,而李盛袭微微侧开,直直的往那人的咽喉而去。 容治赶忙出剑,替李盛袭挡住了那一剑,而李盛袭再次一剑封喉。 攻守兼备的李盛袭已经死令人畏惧,而只攻不守的李盛袭简直令人疯魔。 她就像是没有痛觉的罗刹,不怕死也不怕伤痛。 明明受了伤,却依旧不管不顾的向前冲杀。 刚才那一下,若不是容治用剑格挡,李盛袭取了那人的性命之后,只怕那只手也难以完好无损。 李盛袭心态如何不得而知,但是在旁人眼中,当真是惊心动魄。 容治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李盛袭,火光照映在她的脸上,发丝湿乱的发丝同殷红的鲜血一同粘结在脸上,也不知是谁的血。 只是,即便是这个时候的李盛袭,也丝毫不显得残破,反而坚毅无比。她的目光坚毅而又狠辣,仿佛下一刻就能浴血冲杀而出。 很快,几人便从茂林辗转回了水边。 李盛袭再一次扎入水中,与几人分离。 容治不由得惊叹。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86章:安排 要说这一场刺杀的发生,谁最难过,那必定是当地的官员。 宁王在他们的辖区之内遇袭他们不死谁死,只怕是他们,他就回去扣押。 以他的官职,是可以随时扣押掉一些奏疏,等到那个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会在西边,裴殿成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之下扣下几封奏疏,简直是易如反掌。 穆璟顿时了然,也就没再多问。 其实还有一点李盛袭没有说出来。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87章:死 第一点,她一旦“死”了,那么原先选择跟随她的人当中,必定有一部分人会心思浮动,想要改换门庭。 她是女子,想要夺位便不容有失,她道:“废了这么大的功夫都没寻到,大长公主只怕已经遭遇了不测。” 那夜的情况他听人说了,着实是惊险无比,李盛袭身边的人能够逃出生天,全仰赖于当地官员来的及时,若是晚一些,只怕一个都回不来。 但是李盛袭不一样,她是刺客的主要目标,又孤身被逼杀入林,很明显是凶多吉少。 加上发动了那么多的人都没有找到踪迹,八成是死了。 倘若李盛袭还活着,以她的聪明才智,并不难联系到官府,一旦联系到了官府,别说锦中境内,即便是放眼整个大晋,谁敢视若无睹? 若说李盛袭是诈死,黎王起初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是京中同李盛袭交往较近的官员又不似作假,若真是诈死,这些人不至于作此情态。 要知道有一些眼皮浅的人,见李盛袭或有不好,已经起了改换门庭的心思。 黎王虽然不喜欢依附李盛袭的那群人,却也看不惯这么容易旧改换门庭的人。 他们改换门庭并不是因为志向与信念,而是因为利益驱使。 因为他们怕自己被人清算,所以在原本的主子消失了还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就急急忙忙的找寻下家。 像是这样的人,只会使用旁门左道,还心术不正,今日能背叛李盛袭,谁知来日会不会因为利益背叛旁人。 “不可能!”皇帝不可置信的说道,他想了想,又连忙开口,“若是死了,徐焕之怎么可能找不到呢?死人又不会动,可比活人好找多了,而且姑姑还是那夜死的人当中为数不多的女郎,若真是死了,尸体很容易就被发现的。” 他这话说的苍茫,不知道是在说服黎王还是在说服自己。 “徐将军未必查验了尸体。再者,就算是徐将军查验了查验了尸体,只怕也未必没有遗漏。那夜大火延绵,大长公主被逼入火中,若是被活焚伤了面容与身体,徐将军也很难发掘。 而且,长公主被逼入火中,周围的人难以救援,很有可能是逼入了大火中心,已经化为灰烬了也说不准。” 黎王的确是厌恶李盛袭,但是他厌恶的是不安于室,野心勃勃的李盛袭。李盛袭如果是真的死了,他的确会一时心安,但是却说不出高兴。 如李盛袭这样的人,的确是百年难得。她若是生而为男,宏兴帝必定会将自己的两个儿子扫干净为她铺路。而黎王,也会极为愿意接受这位极有可能承继宏兴帝遗业,将大晋推向盛世的皇太弟。 但是李盛袭是女人,即便她再优秀,他也不可能给她冒头的机会,因为如果开了李盛袭这一个头,那么他所要面临的,便极有可能是多年宗法的混乱与崩塌,以及社会秩序的改变,这是他不愿意见的。 皇帝身形一晃,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反驳,但是一时之间却又说不出别的话来。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88章:对峙 黎王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皆是沉默不语,他们明白黎王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 小皇帝有几分失魂落魄,他没有再说话,而是有些踉跄的离开,显然是不想再谈下去。 “圣上.” “诸公,不如让圣上先静静吧。”明章帝身边的内侍还算是机灵,连忙开口说道。 几人面面相觑,到底也没说什么,而是相继离去。 原先亲附李盛袭的几个人不由得走到裴殿成身侧,似乎是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裴殿成神色未明,只是小心提醒道:“这段时间,大家无比万事小心谨慎,不可有一丝错漏。” 众人闻言一凛,心知此事或许比他们所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一听裴殿成如此叮嘱,连连谨记在心。 无论李盛袭死了还是没有死,但是这个时候对于他们这些曾经的宁王党羽来说,只怕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小皇帝他不清楚,黎王或许会乘机在这个时候,叫小皇帝换掉他们。 甚至,黎王可以在这个时候帮助小皇帝提前亲政。 而李盛袭的“死”就是最好的借口。 明章帝多么敬爱自己的姑姑,而如今他最为敬爱的姑母死了,他必定悲痛难挨。 而要是在这个时候,谁要是出了一点的纰漏,后果一定会不堪设想。 果不其然,有官员家中出现了乐器声,被人听到,报给了小皇帝之后,小皇帝当即大怒,以“姑母生死未卜,尔等竟尚有心思奏乐。”夺了官员的官职。丝毫不管乐声的内容,以及是不是官员府中演奏。 还有的官员,因为不小心穿了一件白色的一副,被皇帝认为是咒李盛袭死,就又被夺职下狱,甚至不管人家穿的根本不是粗麻的衣裳。 还有面露喜色的、举止轻浮的、打扮艳丽的,全部受到牵连问罪。 一时之间,宫城上下皆是人心惶惶。 裴殿成未免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本来想直接称病,对外说是担忧李盛袭所致,免得牵连其中。 但是他在尚书省的奏疏之中,发现了几封古怪的上奏。 奏疏的内容大约是,自西南而来的商队明显变多,而且这些商队众人,个个神色坚凛,不像是寻常商客。 另一封奏疏也有关商队,但是倒不是说商队异常,而是在商队之中发现一人,有些酷似宁王。 余下的几封奏疏也与商队有关,裴殿成打了个激灵,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当即将这几封奏疏扣了下来,他将奏疏用油纸包起,偷偷的埋在了府中池塘之下,而后又默默的记下了这几名上奏之人的名字。 只是这样一来,他就不能称病,而是要为李盛袭打掩护。 裴殿成怀揣着激动而又忐忑的心情继续去任职。 他一贯谨慎,一时之间倒是没叫小皇帝抓到什么把柄。 而当这把火在京中烧的差不多的时候,这把火成功的烧到了边地。 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无论李盛袭是生是死,都应该找到踪迹。 但是徐焕之那里仍旧是杳无音讯。而且说起来,李盛袭在徐焕之的地界出事,徐焕之责无旁贷。 还有跟随在李盛袭身边的人,他们身为官员下属,却不能保护李盛袭的安全,李盛袭生死未卜,他们却活得好好的,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小皇帝暂时没打算动徐焕之,但是李盛袭那些亲随,他却是打算问罪,当即下令将人召回,打算问罪。 只是,徐焕之拒绝将人送出。 这下子临熙这边彻底懵了。 徐焕之给出的理由是,他们是殿下身边的人,最清楚殿下的动向,也清楚殿下的习惯,留他们在身边,更容易去搜寻李盛袭,还希望小皇帝能够为李盛袭考虑吧,等到找到李盛袭之后,再问罪李盛袭的亲随。 徐焕之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若是放在平日里,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可是问题是,这是小皇帝的旨意,已经明发谕旨下了诏书,即便徐焕之再有道理,皇帝也不可能收回这道圣旨,如若不然,皇帝的威严何在? 徐焕之为人忠厚,没有人想到他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朝廷可以问罪徐焕之吗?当然可以。 问罪的了吗?这就要打一个问号了。 徐焕之有兵啊。 朝臣们这才清楚的意识到,尾大不掉的不仅是李盛袭,还有锦中青夏。只不过从前有李盛袭在,别人不会注意他们。而且他们本来就在李盛袭的党羽之中,也算是李盛袭的势力。 而现在李盛袭“不在了”,众人才惊然发现,这两个人也是朝廷难以掌控的存在。 李盛袭可以镇住他们,可以驱使他们,但是可不代表别人也能这么做。 朝廷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动徐焕之,但是明章帝的圣旨也不可能收回,在眼下的这个情况,对于朝廷来说,就是要劝徐焕之收下圣旨。 可是,任何人去劝徐焕之都不管用。 而且这些使者回来之后,也打探到了一些消息——徐焕之对于朝廷并不信任,而且使者虽然没说,但是隐隐透露出了一点,徐焕之怀疑李盛袭出事和临熙有关。 临熙官员:“.” 明明是徐焕之的失职,徐焕之反而还倒打一耙。 但是说不定还真有这样的可能,观看圣上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虽是极为悲恸,但是打压宁王殿下一系的人的时候可没有半分的手软。 小皇帝则是怒不可遏,甚至想下令把徐焕之抓入京,削去他的官位。但是及时被人制止住,因为如果徐焕之再次抗旨,那么皇帝的颜面将会一扫而空。 而且,一旦事情变得严峻起来,徐焕之一旦生乱,那么朝局又会变得无比麻烦。 更别说还有一个穆璟,如果说徐焕之还算是可控,那么穆璟就是不带半分可控了。 如果李珣还在,那还好些,李珣是徐焕之的外甥,他去说和,徐焕之估计还听的进去,可是李珣去了南地治水,总不能因为这样的事情就把李珣召回来。 李珣召回来了,南方的百姓该怎么办呢? 章节目录 第389章:混乱 然而这件事情还没有解决,另一间事情就又发生了,穆璟那边也闹了起来。 据说是朝廷派使者去了锦中之后,徐焕之就写了一封信给穆璟,穆璟那边就彻底坐不住了。 因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穆璟不好做什么,但是他下令封锁了城池,借口是有一部分人暗害李盛袭的贼人去了青夏。 先不说这个理由是否可信,但是就凭穆璟这样做,就是在跟朝廷打擂台了。 临熙这边一下子就变得微妙了。 两大藩镇不受朝廷节制,并且还怀疑李盛袭之死与临熙有关。 如今李盛袭在海内的威望远在明章帝之上,如果这个留言传出去了,各地的官员和百姓会怎么想。 如徐焕之、穆璟这样的旧部会乘机作乱。 如之前的顾凌虚那样本就有野心的人只怕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朝局会大乱。 只不过之前二人都是一副姑侄情深的样子,不曾有人怀疑。 而一旦有人开始怀疑,又加之小皇帝今日对李盛袭旧部的发难,真的很难不怀疑他的用心。 李盛袭之死所带来的后果,临熙这边难以承受,无他,小皇帝太年轻了,他根本镇压不住这些旧臣。 而如今也不是承平日久,天下才安定了没几年,正是武将势大的时候。 如今想要制衡武将,要么快找回李盛袭,要么就拉拢过一个强悍的势力。 这都无异于是吞狼驱虎。 场面一下子就僵持了起来,无奈之下,临熙这边还是决定先把李珣找回来,让李珣去和徐焕之从中说和,如此一来,形势说不定还好一些。 李珣并不想回来,他也不知道李盛袭的死活,但是即便是知道李盛袭有可能去世,他依旧没有放弃这边的治水。 如今南边的局势虽然已经好了不少,但是到底没有彻底结束,再者,他也并不想回去。 他也怀疑李盛袭的出事是临熙下的手。 这和徐焕之和穆璟明面放出来的消息不同,他是真的这么怀疑。 他当然知道朝廷是想要他去干什么,因此他才不想去,而且,朝廷不担心他和舅父联手吗? 所以李珣先是借口推辞,后来下了圣旨之后,他就是想办法拖延回去,反正他腿有疾,行动不便。 临熙这才突然想了起来,雍王虽是今上皇兄,但是他与宁王更亲,本质上和徐焕之、穆璟等人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李盛袭一“死”,朝廷原本表面上的和平一时间被打破。 而这就是李盛袭想要的效果,这可以让那些臣子清楚的知道,小皇帝是控制不住局势了。 一些“软柿子”也就罢了,但是像是徐焕之、穆璟以及李珣这样稍微难啃一点的“硬骨头”,小皇帝就制不住了。 如此一来,该犹豫要不要改换门庭的,就是皇帝身边的人了,李盛袭也不喜欢这种轻易动摇的人,但是这样的人用的好了,也能动摇小皇帝的统治。 穆璟关闭城门除了掩护李盛袭,以及做出一副不信任朝廷的假象之外,其实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青夏真的有不轨的叛军。 那天夜晚刺杀李盛袭的叛军不在少数,他们这么多人,总不可能是平白无故的出现,总是从哪里来的,锦中和青夏首当其冲,在这个时候关门闭户,借着找她的由头关门打狗,搜寻叛军,很快就有了音序,穆璟有一个算一个的全部捉拿下狱,挨个审问,多少也能问出东西来。 与此同时,李盛袭也以及到了未陵,不过她并没有急着先进京,而是借此机会约见裴殿成。 她先见了裴殿成一面,当裴殿成看到李盛袭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猜想都是对的,整个人又惊又喜。 “殿下,殿下可安好?”裴殿成不由得开口问道。 李盛袭点了点头,温和的笑道:“这些时日,有劳裴公替本王周全。” 裴殿成自知李盛袭说的是什么,不由得开口问道:“举手之劳罢了,只是不知那些奏疏,微臣该如何处理?” “明天交上去吧,你自己找个理由为自己周全过去。”李盛袭叮嘱道。 裴殿成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殿下明日‘回京’?” 这几封奏疏一旦交上去,再联合近日发生的事情来一想,大约也就能猜到一丝古怪,甚至能直接猜到了李盛袭或许已经在带兵来京的路上。 他从前扣下,是不想让人发现李盛袭的踪迹,但是如今李盛袭叫他交上去,显然已经不打算隐瞒行踪,既然如此,李盛袭必定是打算回京的。 李盛袭点了点头,“不错。” 李瑞等人必定还有盘踞的势力在京中,这几日她翻山越岭,也发现了一些踪迹,她为了隐瞒踪迹,都是走的一些鲜为人知的路,而李瑞囤积的这些人,也有许多都恰恰在这些地方,只不过因为往日里没人走这些地方罢了。 加上她手上也有一些尸体和活人,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隔得远些猜不出来,离得近了,自然也能推测一二。 她大约估量了一二,那山中窝点大约有五千人的模样,这并不难对付。这样见不得光的地方培养出来的人,她当然能够应对。 “殿下今夜来寻微臣,除却交待此事外,可还有什么要微臣去做的?”裴殿成问道。 不然的话,李盛袭没有必要费这么大的功夫在这个时候进来,对于李盛袭来说,进城虽然不难,毕竟守将大部分都是她的人,但是这临熙毕竟是天子脚下,份数王都,人多眼杂,稍不留意就有可能致使溃败。 “明天,我希望你一直留在圣上的身边,而后等到我回来之后,将圣上的一举一动,全部都告诉我。” 明天她会闹出一些事情来,她十分好奇天子的态度。 她猜到王都会有李瑞的人,但是她也好奇圣上身边会不会有李瑞的耳目。 明日她又要去剿灭李瑞精心培养的窝点,不知道圣上知道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同样的,如果圣上身边真有李瑞的耳目,李瑞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章节目录 第390章:畏惧 裴殿成在李盛袭走之后,就立刻将那堆奏疏给挖了出来,第二日一早,就递交了上去,他随便找个由头就糊弄了过去。 而事实上,他也只是想明面上过得去而已,毕竟他在明面上就是李盛袭一派的人啊,他怕什么呢? 再说了,当众人看到这些奏疏的时候,想到了一种极为难以置信的可能。 再加上裴殿成的那副模样,他们忽而明白,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李盛袭的计谋,他们所有人都被她蒙骗。 正当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只见内侍进门,开口说道:“圣上,柯将军求见。” 这位柯将军指的是柯永昭,同样也是李盛袭一系的人。 几人不明所以,不明白柯永昭在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传他进来。”小皇帝吩咐道。 内侍连忙传唤,柯永昭见礼之后,就当即说道:“圣上,微臣有要是要禀。” 众人看他喜气洋洋,有些看不明白。 “柯卿请说。” “宁王殿下归京了。”柯永昭丝毫不掩饰他心中的喜悦。 “你说什么?”明章帝愕然,看到那几封奏疏,的确不难猜到姑姑已经回来,只不过,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宁王殿下归京了。”柯永昭再次重复了一遍。 小皇帝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很快,他就做出了一副欢喜至极的模样,他不由得笑了起来,语气也有一些语无伦次,“好真好,姑姑能够平安归来,当真是天佑大晋。姑姑现在在何处?快带朕去见她。” “殿下蛰伏日久,顺藤摸瓜,发现了叛军驻扎在京都的营地,此刻正在围剿。如今她传信而来,便是不想让圣上忧心。还请圣上派兵援持。”柯永昭请求说道。 “自然。”明章帝点了点头,面上是喜不自抑,“柯将军,你即刻待人前去想帮,务必要完好无损的迎回姑姑,绝不能让姑姑有半点三长两短。” 柯永昭点了点头,而后便笑着离去。 在场之人除了小皇帝和裴殿成皆是神色复杂,尤其是黎王,他几乎是要气炸了。 如果说他前些时日因为李盛袭的死而感到惋惜,那么如今,他就因为李盛袭的欺骗感到愤怒。 李盛袭假死入京,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去围剿叛军,靠什么围剿?靠她自己吗? 而这短时间徐焕之、穆璟、以及李珣的古怪,只怕也有她的手笔在里面。 李珣他不敢说,只是李盛袭自西面而来,这事她怎么可能去瞒着穆、徐二人。 “如此说来,这些奏疏之上的商队,很有可能是大长公主率兵假扮,她身为臣下,怎可私自率兵入京,还请圣上派兵将其捉拿,以正视听。”黎王当即开口说道。 李盛袭私自带兵入京,无论如何都是逾制,这一点无可否认,以这个由头将李盛袭扣住,谁也说不出什么来,而且还可以用李盛袭去节制起先不受朝廷号令的徐焕之和穆璟。 裴殿成有些惊讶黎王这个提议,他大约猜到了黎王在想什么,只不过,黎王有没有想过,小皇帝此前的表现都是一个“好侄子”的形象,这个时候撕破脸,再加上此前的传言和这段时间小皇帝对李盛袭及其党羽的打压,他要是这么做了,岂不是坐实了迫害李盛袭的罪名。 其次,他们知道李盛袭带了多少人吗?朝中禁军又有多少人?凭什么认为他能够将其抓捕? 若是打起来了,官兵会去帮谁呢? “圣上不可,长公主一向是忠君体国,且不说是否带了私兵,即便是带了,也必定有自身的缘由,且此时的当务之急,理当是围剿叛军才是,若是在这个时候捉拿了殿下,让叛军逃脱,岂不是酿成大祸?”即便是觉得此事不太可能发生,但是裴殿成还是忍不住劝道。 “裴公说的不错,黎王,此话莫要再提。”小皇帝摇了摇头,他难以抑制自己脸上的欣喜,继续说道:“当务之急,还是先将姑姑迎回再说。” 黎王眉头微皱。 小皇帝却不管他在想什么,他先遣散了大臣。 这让裴殿成不由得苦恼,因为李盛袭想要知道小皇帝的一举一动,但是此刻他若是离开,只怕难以探知,只不过,即便他身为辅政大臣,此时也没有资格去要求留在皇宫之中,只好作罢。 而后很快,也不知道小皇帝到底经历了什么,总之,他又召来了群臣,想要亲自出去迎接李盛袭。 裴殿成心思一凛,如果说他之前还怀疑小皇帝对李盛袭是否是纯粹的姑侄之情,那么见证了小皇帝那与李氏如出一辙打压李盛袭党羽的手段之后,他深深的确信,小皇帝一定是对李盛袭有着深深的忌惮的。 只不过,正因为忌惮,才要做出一副姑侄情深的模样。 而如今面对李盛袭“死而复生”,他必定是没有什么喜悦的,即便李盛袭能够平稳住那些不受他节制的势力,但是那毕竟是李盛袭平稳住的,是属于李盛袭的势力。相比起来,其实还是李盛袭“死”来的更好些。 因为即便李盛袭没有死,那些不受朝廷节制的势力依旧是不受朝廷节制,只不过,他们如今拧成了一股绳,都合为了李盛袭的势力而已,这比他们分散还要可怕。 如今他要去接李盛袭,只怕不是出于好心,而是想要以此裹挟李盛袭,希望李盛袭碍于大义名分,碍于姑侄之情,维持眼前的平衡。 换言之,他畏惧李盛袭。 不过又不只是畏惧李盛袭,这其中,或许还有旁的算计。 因为小皇帝还召来了群臣,意思很明显,若是叫群臣去相迎,皆是若是李盛袭得胜归来,小皇帝叫群臣下拜,李盛袭受还是不受呢? 皇帝当前,李盛袭如果受了,那她就是乱臣贼子。 如果不受,少不得又要再众人面前表示自己无心帝位,如此一来,日后又如何谋事呢? 这一如当初的加九赐,看似是对李盛袭的恩赏,实则则是将人架在火上去烤。 今天只有一更,现在太忙了,抱歉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91章:归朝 不过李盛袭似乎是早就料到了小皇帝有这样的举动,就当小皇帝要率领将士出城门之时,李盛袭叫人传来了消息。 建议皇帝暂时封城,免得叛军逃窜,小皇帝自是听命。 而后就再也没有李盛袭的消息,直到李盛袭到了皇宫门口。 皇帝这才率百官相迎。 而这一下,李盛袭也没有拒绝,在皇宫门口,百官相迎,也不算过分逾矩。 至于百官跪拜,只要小皇帝敢提出口。 毕竟在宫门口,天子发出这样的施令,与让政有何分别? “姑姑。” “微臣拜见圣上。”李盛袭恭敬的下拜。 “姑姑这是做什么?长日未见,你我姑侄何至于生分至此。”小皇帝赶忙要请李盛袭起身。 李盛袭却不愿意起来,她请罪说道:“微臣有罪,还请圣上责罚。” “姑姑?”小皇帝似乎是不解。 李盛袭又继续说道:“微臣被叛军袭击之后,不慎流落青夏,发现叛军宗营或在京都。心急如焚,又担心东窗事发,便私自调遣一万青夏军入京,还请圣上责罚。” 李盛袭说完,就正正的跪在宫门口。 “姑姑说的这是哪里话,姑姑一片忠君体国之心,又是事事为了朝廷着想,朕又岂会怪罪?况且姑姑一统江山有功,后又削去前朝旧宗,今又剿灭叛军,战功卓著,朕尚未赏你,如何要去罚?”小皇帝说完,就亲自去扶李盛袭。 一边的黎王看的心惊无比,李盛袭方立功归来,而一回来,就直接在宫门认罪,为的就是将她私自带兵的事情一笔带过。 圣上可以罚她,但是绝对不能辱她,因为她有实在的功绩,所以圣上必须扶起她。而圣上扶起她,就代表不再追究此事。 “圣上仁德,微臣却过意不去,若是圣上不予以惩戒,微臣寝食难安。”李盛袭虽“被”扶起,但是却依旧不肯就这么被原谅。 “这”小皇帝有些犹豫。 “若是圣上实在不忍心,那么微臣愿捐出一年封邑收益给天下百姓,以全今日之过,不知圣上以为如何?”李盛袭提议道。 裴殿成看到这个场面,不由得感叹李盛袭的精明,做官做到李盛袭这样的地步,已经是不缺钱了。她的封邑已经到了一万户,每年的收益可以养活多少臣民,这是在给自己攒威望,又能将这件事情彻底揭过去。 小皇帝无法拒绝,因为这是利民的大事,明章帝见此,只得答应。 众人迎着李盛袭进去,李盛袭又说道:“要紧的头目已经送到了内卫,楚王势力扎根已久,想必在各地还有残余,不如让各地官兵去搜寻,挖出窝点来。” 小皇帝自然没有办法拒绝,而李盛袭身为兵部尚书,理所当然的负责这件事,她甚至拟定好了相关的方案,俨然是不愿意让人插手,黎王脸色越发的沉。 李盛袭此举的确是为朝廷根除祸患,但是更多的则是为了自己独揽大权。 “兵部侍郎何在?”李盛袭突然开口。 两位兵部侍郎都是李盛袭的人,但是在李盛袭“死”的那段时间,因为各种原因下狱,而一时间还没来得及将侍郎之位补上来。 小皇帝有几分尴尬,他说了一下大概的原因。 李盛袭疏忽色变,“两位侍郎在朝已久,虽是侍郎之位,却有尚书之才。当以国士待之,怎能随意轻辱? 虽是穿白衣,却不曾用棉麻。如何算是咒微臣?至于另外的官员,不过是府中女奴思乡,才吹了一曲思乡曲,这只能说名侍郎对下宽仁,而并非娱乐? 圣上虽是挂念微臣,也不能如此对待臣下。如此,倒教微臣不安了。” 李盛袭言辞恳切,俨然是一副长者的模样,并不以臣斥君,而是以长辈的身份教导皇帝。 即使是让皇帝下不来台,皇帝也不能训斥她。 因为她说的有理,而且她的权势更甚。 小皇帝只能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立刻下令将人官复原职。 “今日归朝,便觉朝中少了不少贤臣,若是皆因微臣之故,还是要好好核查,免得造成冤狱为好。”李盛袭劝阻道,“若是着实大不敬,酌情削官,若是冤狱,便改官复原职,再加抚恤才是。” 李盛袭似乎有些无奈。 李盛袭这一开口,又是做了一个天大的人情。又乘此机会,借皇帝的手削去那些对自己有异心的官员。再给皇帝扣上一个无能的名声,毕竟能在短时间之内下狱这么多无辜的官员的皇帝,不是无能,就该是坏心了。 皇帝素来温良,又如何会有坏心呢? 那就是无能,李盛袭甚至可以以此为由头,夺去一部分权柄。 面对李盛袭的提议,小皇帝自然没有反对,他又不由得说道:“朕年幼,朝中大事,还是要姑姑多家帮助才好啊。” “昔者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今日之祸,是圣上心系微臣所致,自然不是圣上的错,只是几位在朝的辅政大臣,尔等岂能坐看圣上关心则乱,而不多加制止呢? 先是贬谪官员,后又是将难免治水的雍王提前召回。水患严重,则害其民。雍王如何能贸然调回?还请圣上再将雍王遣归,以安百姓。” “自然。”小皇帝眼见李盛袭驳回他前段时间一项一项的政令,他险些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李盛袭欣慰的点了点头,她将目光看向了裴殿成和黎王,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黎王,裴公,你们二人受先帝托付,辅弼圣上,圣上下令之时,为何不曾劝谏呢?无论是南面百姓,还是国中朝臣,他们都是我南晋栋梁啊。” 朝臣似乎并没有想到宁王在归朝之后会将剑锋指向几位辅弼大臣。 裴殿成却是相当明白,他们这些辅弼大臣被打压的越发严重,那么李盛袭所收拢的权柄就会更多。 而且李盛袭的本意也不是想要收归他们其他人的权力,因为他们本就是以李盛袭马首是瞻。 李盛袭想要打压的,只有黎王一人而已。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92章:收权 裴殿臣连忙告罪,黎王却没有说话,因为换上皇帝的人手,本就是他提出的主意。 李盛袭并没有切实的问责二人,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光凭这么一点事情就想把黎王驱逐朝堂,几乎是不可能的。 黎王可是几朝老臣,年德高迈。 但是眼下他的无言,其实就是一种输,日后他对上李盛袭之时,只会是更加的没有底气。 最后,只是罚了这两个人三个月的俸禄,算是彻底揭过。 此后,李盛袭又上了一则谏言,“青夏军这些时日随微臣舟车,剿匪虽是以多胜少,但是叛军据点却是格外的古怪,青夏军死伤惨重,还望圣上恩德,允许他们在京修养三月,再回青夏。 加之,微臣对于青夏军有些改造的想法,也正好可以在他们身上实验。” “这倒是极好,姑姑时时刻刻为国朝着想,真乃国朝重臣。”小皇帝即便是不情愿,也不得不点头说道。 李盛袭微微一笑,并没有再说什么。 散朝之后,李盛袭甚至不急着去休息,而是直接换了一身官服,直接去了兵部任职。 勤勉的简直不像话,直到散值的时候,她都不曾休息,小皇帝本想请李盛袭前来一叙,谁知刚派人去兵部,就被告知李盛袭出了城,她去操练青夏军了。 小皇帝:“.” 他要是记得的不错的话,李盛袭自归京到现在,她甚至没有回过府吧?这般勤勉吗? 李盛袭当然是勤勉无比,她不仅自己勤勉,她在把两位兵部侍郎从的、天牢里接出来之后,只给了他们两个时辰回家洗漱和用饭,随即就拉的来一起当值。 直到暮色,才把人放了回去。 入夜之后,李盛袭没有归府,而是特意去找了一趟裴殿成。 裴殿成:“.” 李盛袭叫他将小皇帝白日里所做的事情都尽数告知。 裴殿成知无不言,“只不过,此后散朝之后,微臣就去了尚书省任职,并不直到圣上去了何处,更不曾窥探帝踪。” “圣上若是想要将我放在火上烤,应该一开始就出城迎接我才是。”李盛袭轻喃,她不由得联想到李瑞,但是这或许也是皇帝自己想出来的招,没能随机应变也不算是什么稀奇。 只不过,她是真没有想到,李瑞可以这么沉得住气,坐看那五千人被她剿灭而无动于衷。 抑或是,李瑞知道自己回天乏术,也看出了她的钓鱼之计,所以,他才故意按兵不动。 李盛袭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而是回了自己府邸。回去之后,她又召见了一个人。 她在宫里是藏了自己的人手的,只不过一直没有派上过用场,埋伏很深而已。 而今日,她特意命人传消息出来,她埋在宫中的那名宫女才想办法递了消息到外头。 “圣上今日在初次朝会之后,去见了谁?”李盛袭开口问道。 “并未见谁,只是圣上十分喜爱新来的棋诏侍,近来虽未下棋,但是棋诏侍还是时常奉诏在殿,不曾离去。”那人回话道。 “棋诏侍?”李盛袭忽而想起来李书仪叫她带的那一副棋子的事情。 当时她还奇怪,为什么李书仪要刻意叫李珣传来一句那样的话,如此想来,或许是这位棋诏侍有什么古怪。 只不过令她感到奇怪的是,今上是李书仪的亲弟弟,但是她只不过是李书仪的姑姑。 姑姑能够带来的,如何能与同胞姐弟所带来的相比呢? “那位棋诏侍,是什么来历?”李盛袭问道。 “是顾氏旁支子弟出身,名叫顾曜。无心科举,醉心棋道,便拖了家中关系,进宫做了棋诏侍。” 棋诏侍不过是末流小官,即便顾氏在朝中已经没了侍中那样的重职位,但是想要为自家子弟谋一个闲职,那也是十分容易的。 “顾曜。”李盛袭轻喃,“去查一查这个人。” 顾氏一族自贬官之后,除却还有官职在京的,几乎都南迁而归,但是顾氏一族身上的嫌疑,她是一点没忘记。 其实如今李珣治水已经差不多了,即便是走了,也没有必要大费周章的折返,但是她还是要让李珣在南边多逗留一段时间。 除了彻底稳定南方,除了查褚弗超之事,还为了看一看顾家有没有玩什么花招。 此后的日子,李盛袭依旧是疲于忙碌,皇帝想要召见她单独说说话,几乎都找不到机会。 李盛袭的勤勉和朝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些时日她无比忙碌,却有并不放过一丝收拢权柄的机会,整个人更是恨不得掰成两半用。 直到她从北方带来的人回京之后,她的情况才好一些,容治依旧是长史,却帮李盛袭处理了不少政务。 詹歧睿她本想叫他进御史台,但是想了一想,如今她在御史台并不缺人,何况詹歧睿除了口才厉害,本身也有能力,李盛袭干脆把人塞到了吏部,便于接洽。 左右不是什么大官,加上是李盛袭举荐,且詹歧睿本身也是名士,朝廷自然没有异议。 还有孟纨,她没有着急将人送到户部,这会儿塞人,朝堂上又要扯皮许久,她直接将孟纨塞到了青夏军中去,随便安了一个主事的官位给她。 朝廷对于李盛袭塞女人入朝已经见怪不怪了,和顾留今那个一地掌管以及顾念昔那个统兵三万比起来,孟纨这个主事简直算不了什么,可以说是末流小官了,再者,又是李盛袭一人所用,在他们眼里,和内官没有什么分别。 只要不是正是站在朝堂上,李盛袭用女人,旁人也不会过多的在意。 顽固派倒是有异议,但是李盛袭压根不理他们。 当初因为辅弼大臣不曾劝谏皇帝,已经被李盛袭拿了话柄,如今李盛袭又极为收拢权柄,顽固派压根斗不过她,只要李盛袭做的不是太过火,他们的弹劾,根本掀不起一点波澜。 不是被驳回,而是真的无人在意,李盛袭甚至都不理他们。 也只有黎王开口的时候,才有人听上两句,但是事实上,还是没有什么用处。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93章:不宜久留 就在李盛袭在王都逐渐大权独揽之时,李珣的也将南边的水情处理的井井有条,这两年来,他已经逐渐的能够独当一面,挑起大梁。 李珣处理好南方的水势之后,也没有急着回来,水虽然处理好了,但是水灾之后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而且,他还要差灵州的事情。 很快,一个月又过去,经过李盛袭训练过的青夏军已经焕然一新,李盛袭倒是没有恋恋不舍,直接将人放了回去,因为这个时候,她又从边地掉了一万人过来。 将士们是需要换防的,去了边关一批,她自然就又从边关调回一批前来操办,并且,她请求彻底负责此事。 朝廷为此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李盛袭终于开始举荐孟纨入户部。 这一下,遭到了以黎王为首的顽固派的反对。 “女子怎能入朝廷?”黎王公开反驳,他又说道:“别说是詹员外郎的妻子,就是那顾留今,也应当召回京中,本是内官,如何能做外官。” “留今在西昌得尽百姓称颂,黎王想要将她召回,也要看百姓答不答应,况且新令正行,把留今召回,那要换谁过去? 至于孟纨,昔年望中放奴,孟纨占半功,其数算之才,几人能与之一教高下?如今天下方入承平,快要清点户数,划分田产,孟纨精通数算,有有过相关经验,如何不能做户部的主事? 至于女子,我亦是女子,黎王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黎王年德高迈,很少有人跟他如此疾言厉色,就连先帝在的时候,都很少有人这么跟他这么说话。 黎王微惊,李盛袭从来温和谦逊,笑意盈盈,性格与先帝迥然,让人感到亲近。 但是如今的李盛袭,几乎有些蛮横了。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恭谦未篡时。 谁能想到有今日性情。 “大长公主身为女子,本就不该立于朝堂之上。”黎王气性上来,又继续开口说道。 本以为李盛袭会因为黎王这句话而愤怒,谁知李盛袭压根不管黎王,而是看向高殿上的小皇帝:“圣上也是这么想的吗?” 这算是在质问他了吧。 明章帝:“.” 他虽然是这么想的,可若是直接承认了,那么以李盛袭如今的势力,只需要她振臂一呼,朝廷就有的是人来对他进“谏言”了。 “姑姑劳苦功高,黎王此语,也不过是担心姑姑太过于辛劳。姑姑切莫介怀。至于朕,朕感念姑姑的社稷之功,更是希望姑姑不要如此劳碌。”小皇帝的一番话说的还算是漂亮。 李盛袭神色一松,面露感动:“所为士为知己者死,圣上如此体恤,微臣必定为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明章帝:“.” “既然微臣可以立于朝堂之上,那么能力出众的孟娘子,又有何不可呢?”临音再度反驳。 “若是有朝一日,孟娘得恩而高升,比詹郎还要高,岂非妻贵而夫卑?如此,岂不是尊卑颠倒?”黎王继续搬出三纲五常。 谁料李盛袭轻轻一笑,“那黎王说说,昭仁皇后与我外祖父,二人谁尊谁卑呢?” 黎王没有说话,只是脸色难看。 “昭仁皇后贵为国母,母仪天下,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外祖父即便是公爵之身,那也不过是臣属。既然女可以尊于父,那么妻为何不能尊于夫?昔年我嫁于穆氏,难道不是我尊贵于驸马?而且黎王这话说的古怪。”李盛袭古怪一笑,有几分促狭得看向黎王。 “倒像是,黎王害怕女人做出成就一般?难道堂堂大丈夫,独独畏惧‘小女子’?” 黎王脸色疏忽一变,“本王立朝多年,岂容小儿轻辱?” 说完,黎王就不再和李盛袭说话,转头看向高殿上的少年帝王,“圣上,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古来有多少祸患是因女子而起? 吕后掌权,才有诸吕之祸害;贾后专政,才有八王之乱。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李盛袭冷冷一笑,本想搬出历史上更多男祸的例子来,但是话到嘴边就戛然而止。 满殿公卿都是男人,她这个时候开口,会让属于自己的势力走向对面。 李盛袭心头一凛,忽而意识到一件事情,她的部下,似乎大多都是男人。 人想要夺权成功,最不可缺少的就是自己的势力,一个人不可能破除所有的阻碍。 而她最大的阻碍,来源于她是个女人,想要破除这个阻碍,只有男部下是不行的。 而眼前的这些男人当中,黎王是“最敏锐”的,只有除掉他,她才能组建起属于女人的势力。 黎王,不宜久留。 “圣上,也是这般认为的吗?圣上也认为,微臣、你的姑母,会给大晋带来祸患吗?”李盛袭沉声问道,她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下去,目光落到高台上的天子之时,一双眼睛慢慢的都是失望。 明章帝从没有想到原本强势的李盛袭会突然露出这样的一副表情。 如果李盛袭出言反驳,他或许还能偏袒黎王一二,但是李盛袭露出这个样子,他就绝对不能多说一句了。 “姑母何出此言?”明章帝连忙反驳,他看向李盛袭,神色略有几分慌张,“姑母是朕至亲之人,有姑母才会有如今的大晋,即便是给大晋带来什么,也应当是给大晋带来福祉,怎么会是祸患?” 说到这里,小皇帝又有几分责怪道:“黎王,不过是册封一名主事,你怎能如此诛姑母之心?” 裴殿成连忙附和,“是啊,孟娘子既然能被殿下举荐,必然有才,若是黎王不放心,不若考校一二,以安人心。” “姑姑以为如何?”小皇帝看向李盛袭。 李盛袭点了点头:“甚好。” 黎王咬牙,没有想到李盛袭会这样。 他用言语裹挟逼迫李盛袭,李盛袭就用功绩和情分裹挟天子。 如今她尚且没能做到大权独揽,就敢裹挟天子,焉知来日她会不会弑君? 不,她一定会,一旦找到机会,她就会篡帝自立。 李盛袭,不宜久留,她得死。 这个学期有两场重要的等级考试要考,实在是忙不过来,今天开始每周一更,谢谢大家陪伴我到现在。 章节目录 第394章:道阻且长 李盛袭为了孟纨争取到了这次机会,只不过这一次的争执,李盛袭和黎王几乎以到了撕破脸的地步。 小皇帝不知道是喜是忧。这两个人在朝堂上闹了起来,受伤的还是他。 李盛袭费心思给孟纨取得了一次机会,孟纨十分激动,她郑重的拜在李盛袭的跟前。 李盛袭叫人将她扶起,“若真是感谢我,那就好好准备这次考核吧。此风一旦开,造福的将不会是你一人。” 她去兵部任职的时候总会带着几个适逢的女官过去,潜移默化之中让她们接触政务。 只不过,李盛袭犹觉得不够。 她是女子,府中侍奉之人多为女郎。府中事务不多,所以闲暇之余,李盛袭会叫人教她们练武,不说变得武功高强,至少让她们身体强健,遇到什么不测之时,不必寄希望于他人就能逃脱。 孟纨点了点头,自信满满的说道:“只要考核公正,微臣必定通过。” “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我会叫人去好好监察的。”李盛袭允诺道,顿了顿,她又有几分好奇的说道:“你的丈夫是怎么想的?” “他他阻拦不了我的脚步。”孟纨坚定的说道,詹歧睿的确不反对她,但是也没有她想象的那般支持,或许是什么顽固的思想在作祟,但是孟纨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 李盛袭当即了然,随即赞叹而又羡慕的看着孟纨:“心智坚定,便已然走出了一大步。继续做下去吧。” 孟纨点了点头。 等到孟纨退下之后,李盛袭去叫人将容治寻了过来。 “我要杀黎王。”李盛袭斩钉截铁的说道。 只要黎王活着,即便是将黎王从朝堂之上驱逐而出,他也能用他的号召力来阻拦她。 黎王的确是个忠臣,但是在她这里,并不需要这样阻拦她前进道路的忠臣。 他的这一份忠,会将她害死。 “如今殿下和黎王已然势同水火,若是在这个时候杀死黎王,所有人都会怀疑是殿下所为,若是杀他,将会自损八百。”容治分析说道。 “所以我需要一个办法,不会损害到我的办法,黎王,我一定要杀,我不杀他,他就会杀我。”李盛袭并没有因为容治这番话而动摇这个想法。 “其实黎王的声名不在百姓之中,而在士人与宗室之内,后者可以忽略,只是士人的嘴,最是难堵。” “无论我杀不杀黎王,士人对我都不会有什么较好的评价。”李盛袭轻笑,在这一点上面,她十分的有自知之明。 “话虽如此,只不过,现在不是时候。殿下还需要静心等待。”容治了解李盛袭,李盛袭虽想杀黎王,却不会愿意污毁黎王的名声。 李盛袭未免有些失望。 这一点她也知道,之所以叫来容治,就是希望容治能有什么办法。 “罢了。”李盛袭轻叹。 “不过,殿下或许该想办法争取一二朝臣和士人之间的支持了。”容治提醒说道。 皇室和世家就算了,世家被李盛袭削的七七八八了,这个几乎不可能争取,而且皇室和世家不死不休,谁上位都一样。 至于皇室皇室在宏兴帝手里已经被打压的很厉害了,李盛袭上位之后还要削一拨,争不争取已经不总要了。 重要的是朝臣和士人。尤其是后者,前者或许会被利益驱使,但是后者,数量庞大,一腔热血,只怕没有那么动摇。 而这些人,他们自小所受到的教育就是和黎王一样,这一批人的支持是最难争取的。 而他们的数量庞大,李盛袭不能忽略不计,更不能全部剿灭打压。 李盛袭沉默一会儿,“寒门?” 容治点了点头。 这里的寒门并不是指除了世家子弟之外的人,而是像当初的他一样,穷的吃不起饭的人。 “还有孩童。”容治又提醒道,幼年的孩童还没有接触相关的教育,思想还没有变得那么顽固。 “还有女人。”李盛袭又吐出了这四个字。 李盛袭说完,就去桌案之前忙碌了起来。 扶持寒门倒是容易,出钱就是了,反正她有的是钱。 但是孩童和女人却不一样。若要扶持孩童,改变他们的想法,那么一些儒家之道,就不能让他们去学。 可若是不去学儒家之道,科举考试又该怎么办呢?毕竟科举就是围绕儒家典籍而展开。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是李盛袭这样,学习完了儒家之道、圣人之言之后,还能保留自己的思考。 有些人学习了儒家之道之后,就会对其奉为圭臬,尽信圣人之言。 若是要熏陶儿童,那就要从科考上面来动手。这又是大刀阔斧,有黎王在,这件事情很难顺利完成。 至于扶持女人,那就更难了,李盛袭至今废了那么大的功夫,才给孟纨争取到了一个担任主事的资格。 如果想要科举的大门为女人而开,那比前一点还要难。只怕要等到她继位之后才能继续试行,而且又要杀不少人。 李盛袭这样想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道阻且长啊。 李盛袭心中慢慢规划,手上却兵部停止,很快,她写好了一封奏疏,大约就是类似于减免面学子的束脩;若是谁家有一人中举人,就可以免去家中一人的劳役;若是中进士,就可以多分一些田宅等。 这是朝中的政策,需要向皇帝请示。但是她自己又吩咐了一些事情下去,譬如在她的封邑之内,她会用一部分她自己的银钱以及封邑的收益去补贴学子。 这般明晃晃的收买,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李盛袭这么做是在邀买人心,或许有家中富贵的学子憎恶李盛袭此行为,认为这是用铜臭侮辱他们。但是会有人因此而真的感谢李盛袭。 就比如对于少时的容治来说,这一份的补贴,就是救命薪柴。 小皇帝深恨李盛袭的这种行为,但是这样利国利民的行为,他没有理由去阻拦,于是便放任李盛袭去做。 而很快,就到了孟纨参与考核的日子。 为了公正起见,黎王和李盛袭一同到场。 章节目录 第395章:通过 考试一共分为两场,一场由户部出题,考孟纨对于户部事务的了解。 还有一场,就是算数了。 户部的人眼见黎王与宁王一左一右的坐在上首,不由得汗然,户部一次性来两尊大佛,还偏偏个个都是这样的架势,只怕稍不留意,就会得罪其中一位。两场考试分别设在上午和下午。 对于户部的事宜,孟纨有着充足的经验,自从李盛袭打算让孟纨进户部开始,她就一直在让她接受户部的事宜了,回到临熙之后,临音办公的时候,也会时不时的跟她讲述一些户部的有关事项。 孟纨聪明,又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如今对她来说,户部的事情早就是十分熟悉,很快,这一场考试就结束了。 至于数算,更是不必多说。 户部的人也聪明,搬了一堆户部还没算的账出来,孟纨算,几个户部的官员在后面帮着核对。这一场,当即就能出结果。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能把账算得这么好又这么快的,不由得咂舌,看向孟纨的时候,目光之中多了几分赞赏。 黎王沉着脸看着这一切。 至于第一场考试的卷子也是当着这两尊大佛的面评定的。 孟纨每一句话都言之有物,见底不俗,落于实处甚至还有几条可行的。 这是一张无可争议的上等卷。 一天下来,孟纨通过了这场考核。 饶是黎王这样本身就怀揣着恶意的人都不曾挑出什么毛病来,更不要说旁人了。 于是孟纨成功的入了户部。 这是很好的一个开始,即便她日后的升迁将要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但是她拥有了一个机会。 这是一件很好的开始。 李盛袭连忙叫绣娘帮她做好了官服,等候继续去户部任职。 “我会想办法让你参与户籍调查的事情,但是你得帮我留心一件事情。”李盛袭叮嘱道。 孟纨一愣。 “回京之前,我让你看过不少北齐户部的卷宗,你对于户籍的事情想必也有一定了解。如今你一旦参与了户籍调查的事情,就必定会接触到大晋的卷宗,有机会的话,看近三十年各地死于水灾的人数,若是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务必留心一二。 当然了,你若是还有空闲,便也留意一下其他的卷宗,统一也看看近三十年的事情,若有古怪,也务必留心。不过行事最好谨慎一些,不要叫人察觉。” 李盛袭说的每一件事情工程量都不小,但是如今户部的人当中,她的心腹不多,其他人数算也好,记数也罢,都不如孟纨快,所以这件事情就只能劳烦孟纨去做。 孟纨隐隐觉得这事儿怕是牵扯了什么更大的事情,心下慎重,点了点头,“殿下放心,微臣有分寸的。” “这就好,我会给你身边配个人保护你,如今你可算是有些人的眼中钉了。”李盛袭不由得唏嘘的说道。 孟纨明白李盛袭的意有所指,连忙去忙碌起了手中的事务。 而李盛袭,今日倒是难得的没有在兵部加班,在散值之后,她就换了一身衣裳,去了内宫。 她帮着李书仪打了一副棋子,至今还没有交给李书仪。 “姑姑若要送棋子过来,派个人来说一声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呢。”李书仪温和的说道,而后又拈起一枚棋子,不由得感叹,“不愧是西昌的玉石,果然是名不虚传,圣上必定会喜欢的。” “圣上喜欢,就不枉我跑了西昌一趟了。”李盛袭漫不经心的说着这些客套话。 李书仪连忙叫人收好了玉石,她担忧的看着李盛袭,“西昌之后便是渡江,渡江一事,姑姑九死一生,本以为姑姑回京之后会休息一两日,没成想抓完了叛军之后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就连宫都不常进。姑姑还是要注意身体啊。” 毕竟阿爹就是英年早逝,姑姑虽是武将出身,但是按她这样忙碌的程度,只怕是铁人都扛不住。 “国事繁杂,我忙碌一些,便能有一些百姓因此获利,想想便也不觉得累了。”李盛袭摇了摇头,而且,同样坐在这个位置上,她得比旁人更加的努力。 否则根本保不住她今时今日的地位。 李书仪点了点头,“姑姑忠君体国,非我可比啊。” “这些年不在京,你也成长了不少,何必妄自菲薄呢。”李盛袭安慰道。 “姑姑谬赞了。说起来,自姑姑离京之后,原本学的不少东西都落下懈怠了不少,也只剩下吟风弄月了。”李书仪不由得感慨,又继续说道:“雍王兄和圣上才是进益不少呢。尤其是圣上,这两年来虽未亲政,但是却勤勉无比。 不仅是政事,就连琴棋书画都不曾落下。尤其是这棋术一道,别说是我了,就是雍王兄都下不赢圣上了。” “圣上竟如此喜欢下棋吗?”李盛袭故作好奇的说道。 李书仪点了点头,“的确,说起来,那棋诏侍还是顾氏的郎君。我曾经见过一次,的确是棋术大家。” “既有此才,从前便该引荐到宫里来才是。”李盛袭轻笑。 “据说是从前他父亲一心只想叫他读书,就一直把人拘在老家,后来发现他确实不是读书的料,加之他又下的一手好棋,也就将人引进了宫,做了棋诏侍。”李书仪一边说着,一边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不由得调侃道:“姑姑这是技痒,也想要寻之切磋一二?” “若是从前,或许还有几分闲情雅致,只是如今怕是不行了,下棋颇耗心力,若是旗鼓相当,只怕还要废上许多功夫,国事繁忙,这样一来,又要耽误许多事情了。” “姑姑何必如此自谦。我虽不问政事,却也知道姑姑的贤名,因为姑姑在,许多的事情都变得井井有条,闲上一会儿有何不可?权当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而且下棋益处颇多,也不算是荒废。姑姑若是想要下棋,此番去棋院就是了,指不定圣上也在那里呢。”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96章:催婚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瞧瞧。”李盛袭轻轻一笑。 两人过去的时候,小皇帝和顾曜正在下棋。 坐在小皇帝跟前的青年风姿清朗,气质不俗。 两人下棋正入迷,一时之间也没有察觉到有旁人,一旁的内侍正欲开口,李盛袭就比了一个手势,示意内侍噤声。 可以看得出来,明章帝这些年棋术当真是进步不少,只不过比起他跟前的顾曜,却要逊色许多。 一局结束,小皇帝落了下乘,他正要说些什么,一抬头就看到了李盛袭,他面露惊喜:“姑姑和阿姐怎么过来了,也不告知一声。” 一边的顾曜则是端然的行礼。 “姑姑送来了棋子,我便同姑姑说起了此事,便一同来瞧瞧。”李书仪温和的说道,随即就叫人拿出了那两盒棋子来。 小皇帝看着这两盒棋子,神色欣喜,“姑姑与阿姐费心了。” “也说不上费心,多年未见,圣上的棋术进益了许多。”李盛袭微笑说道。 小皇帝未免有几分自得,但是想想方才败了几句,又想起李盛袭高超的棋术,便压下了那几分雀跃,“九郎棋术高超,姑姑也堪称国手,不如你们手谈一局?” 顾曜微微拱手,看着一副不通人情世故的模样。 李盛袭浅浅一笑,也对着顾曜回了一礼,而后就坐在了顾曜的跟前。 两人便对弈起来。 棋术一道与行军打仗有相同之处,李盛袭学棋时虽不如学琴时兴趣足,但是她行军打仗的经验多,而且,她天资高。 李盛袭下棋,便如她人一般,机敏而又锋芒毕露。 顾九郎则是谨慎周密,层层布局,二人你来我往,可谓是棋逢对手。 两人似乎也是许久没有遇到这般旗鼓相当的对手了,兴味都十分浓,一腔心思都在棋局之上。 顾九郎是个棋痴,从不会因为对手的身份而有丝毫的让步,李盛袭更是如此。 两人交锋许久,最终以顾曜的落败告终。 顾曜躬身行礼,郑重一拜,“殿下棋术高超,微臣敬佩。” “承让了。”李盛袭微笑的点了点头。 “好好好,九郎进宫许久,宫中所有棋手无一能胜,到底是姑姑有本事,竟能胜九郎一局。”小皇帝赞叹道。 他这话倒是真心,顾曜棋术高超,又从不让棋,进京至今,没有一人能够胜他,如今才出了一个李盛袭。 心中这般想着,看向李盛袭的目光就不由得复杂了几分。 同是李家儿女,也不知道李盛袭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天时地利,又都被她占尽。 若她是个男人,只怕这一切轮不到他,也轮不到雍王兄。甚至不需要李盛袭出手,先帝就会亲手帮着她扫平所有的障碍。 李盛袭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微笑的看着顾曜,似乎对他分外的感兴趣。 小皇帝似乎时察觉出了什么来,“姑姑可要与九郎再来一局?” 李盛袭轻轻摇头,“这倒罢了,从前倒是不知道,顾氏还有这样的妙人。” 一般换了旁人在这个时候,必定要谦虚一二,而顾曜似乎并不会说这样的客气话,只是沉默不语。 “九郎从前不在京中,也难怪姑姑不知道。”小皇帝轻轻一笑,随即看了一眼一旁的顾曜,“现在想想,若是他早知京中有姑姑,怕是会早入京来吧。” 李盛袭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小皇帝摆了摆手,示意顾曜退下。 “姑姑若是喜欢九郎,不妨召九郎多多入王府陪侍。”小皇帝又补充说道。 李盛袭和李书仪:“.” “这怕是不好,这是圣上看重的人,我怎好夺爱?”李盛袭客套的说道。 “一个臣子罢了,说什么夺爱不夺爱的。”小皇帝轻笑,又继续说道:“如今姑姑操劳国事,为国朝奔波,如此辛苦,若是朕身边之人能为姑姑解乏,朕又有什么不舍得给的。” “正是因为过世繁忙,才不敢沉溺于这些娱情之事上。下棋本就耗费时间精力,若是棋逢对手,那就更加耗费了。”李盛袭微笑的婉拒。 “姑姑勤勉,朕自愧不如啊。”小皇帝不由得感慨。 “圣上有所不知,姑姑原本是不肯过来的,还是我劝了许久,姑姑才来下了这一局棋。”李书仪微笑的说道。 小皇帝轻轻叹气,目光之中有些许担忧,“说起来,曾今留今念昔在的时候,姑姑身边还有两个帮着照顾的人,现如今她们不在了,姑姑越发忙碌了。 朕知道姑姑割舍不下国事,不过,纵然如此,姑姑也要叫个人来帮着打理才是啊。姑姑今年也二十四了,孀居久矣,何不再谯?也总好过孤身一人。” 李盛袭没有想到小皇帝会在这个时候提出叫她再婚,心中只觉得有趣。也不知道这是再打什么主意? 又想要借婚姻之名约束她? 可是她如今大权在握,他就不怕,他给她安排了婚事,对方为了荣华富贵,转手就投奔了她? 不过她可没有这个闲情逸致,李盛袭摇了摇头,“这也不着急,如今国事繁杂,天下尚未承平,婚嫁之事,不急也罢。况且.” 李盛袭顿了顿,神色微暗,“先帝虽是我兄长,于我而言,却如生父。所为如兄如父,大概便是如此。他崩逝不久,我也实在无心婚嫁。愿意为其守孝三年,届时,再谈嫁娶之事吧。” 小皇帝没有想到李盛袭会拿这个来当挡箭牌,他有几分无奈的说道:“姑姑何必如此,若是阿耶在,只怕也不愿意姑姑因为他而耽误婚嫁。” 李盛袭摇了摇头,这一回的她,与方才不一样,若说方才的她是为了搪塞小皇帝,那么这个时候,则是发自内心。 不过她并没有说话。 虽说她只是妹妹,但是她却比阿兄的儿女更了解阿兄,若是不生儿育女能让她更好的建设这个国家,她兄长也会愿意的。 感情这样的东西,和千秋万代的家国比起来,不过是掌心浮沙罢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97章:面首 见李盛袭没有说话,小皇帝又继续说道:“即便姑姑不愿意婚嫁,府里还是要备着几个人为好,这样,朕便赐给姑姑几个人,也不求他们能做点什么,能够帮着姑姑打理好府内事务就好了。” 李盛袭:“.好吧。” 反正多几张嘴也死不了人。 李书仪有些玄幻的看着这一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姑姑并不重男女之念,既然得知对方来者不善,又为什么要收下呢?换句话说,姑姑即便是重男女之念,以她如今权势,要什么人没有?非要要来者不善的。 李盛袭不知道李书仪所想。 同明章帝分别之后,二人一同走在宫道上。 “你同圣上似乎生疏了许多。”李盛袭不由得开口说道。 李书仪和李珩是同胞姐弟,自小关系亲密,自陈妃离宫之后,就一直是李书仪教导李珩,按理来说,二人的关系只会更好,而不会更糟啊。 李书仪眉眼微垂,天子和人子又怎么会一样呢? 但是这样大不敬的话她没有说,而是委婉的说道:“阿耶崩逝之后,我不大出宫门,圣上忙于政事,往来就少了些。加上这些年来,大家都渐渐大了,便也不能如少时那般了。” “无论如何,你与圣上是同胞姐弟,血脉亲缘在此,终归是斩不断的。”李盛袭颇有深意的说道。 李书仪浅浅一笑,不置可否,“或许吧。” 在寻常人家,血脉亲缘或许是斩不断的羁绊,但是在皇家,同室操戈再正常不过。 她听的明白李盛袭这话之中或多或少有着试探的意思,只是在这样的事情上,她难以自证清白,也不需要去自证。 二人说了一会子话,便各自分开。 当容治看着宫中的内侍带着几名容貌俊秀的男人入府的时候,他的神色有一些茫然。 容治:“.” “有劳公公了。”李盛袭客气的对内侍说道,随即就看了一眼皇帝送过来的几位郎君。 不得不说,李珩这是早有准备吧。 送过来的四位郎君,容貌俊秀,类型不同,而且这些人还并不是空有皮囊的木头美男,他们大多学识渊博,就连出身也算是清贵。 容治后知后觉明白了点什么,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李盛袭,李盛袭则是一脸的无辜。 “容长史,带几位郎君下去,安排好住处,不可薄待。”李盛袭有些憋笑说道。 容治看着李盛袭,心下五味杂陈,继而又有几分无奈,他看得出来李盛袭如今的蓄意,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好。 但是他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李盛袭没脸,他带着四个人下去。 宁王府很大,容治给他们安排了独立的院落,不过这几个人都是宫里出来的,不可不防。 他安排的位置,说好听一些便是清幽雅致,说难听了就是偏僻。四人是在不同的独立院落,但是总归实在宁王府一角。 “宁王府重规矩森严,几位郎君可在后院行走,但是不得随意去前院,尤其是书房和武场。若有什么要事,便直接去寻府上管家,若是要见殿下,需得先来寻我。若是没有殿下召见,不可私自去寻殿下。” 容治在一瞬间,有一种自己是那宽仁贤惠的正宫,而这些郎君则是新进府的偏房,李盛袭是只管纳不管管的丈夫。 心中只觉得荒唐又好笑。 “为何求见殿下需要征求你的同意?”一位青衣郎君开口说道。 青衣郎名叫向怀,眉目冷冽,看向容治之时有些不善。 “并非征求我的同意,而是由我转传殿下。”当然了,只传该传的话。 向怀还是不满,开口道:“你和殿下很亲近吗?为何是你传话?” 容治突然回过味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今的向怀和他,怎么有一丝争风吃醋的妻妾之感?容治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倒是并没有将向怀放在眼里。 “我是殿下府内长史,府中许多事都由我打理。”容治没工夫争风吃醋,想到这里,又委婉的说道:“国事繁忙,殿下辛劳,并不是每日都有空,几位郎君若无要事,最好不要随意请见殿下,以免叨扰殿下。” “圣上将我们赐下,便是侍奉殿下,为殿下排忧解难,容长史此语,似乎与圣上之意相悖。我们奉承圣命,又岂能在宁王府中白吃白喝?”向怀语气不善的说道。 容治也不客气,“进了宁王府,那么府内之事,便是殿下说的算。究竟是排忧解难,还是添忧增难,对于殿下来说,自然是殿下说的算。微臣卑微,不敢与圣上相悖。 可是我既然是宁王府中之人,那么为殿下尽心才是应进职责。对于殿下而言,几位郎君安分守己可要比迎逢结语,要能排忧解难的多。” 容治这话是对于皇帝的几个眼线的敲打。 几人均是脸色一变,只听容治又继续不客气的说道:“不管几位郎君从前学过什么,听过什么,或是要做什么?我都奉劝一句,收起心思。宁王府并不需要除了宁王以外的主子。” 安分守己才是他们最大的活路。 如果他们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即便是皇帝送来的人又怎么样?以李盛袭如今的权势和与皇帝的关系,难道还处置不了他们? 而且,这还给了一个李盛袭能够向皇帝发难的机会,到时候李盛袭不放过他们,皇帝不放过他们的家人,得不偿失的只有他们。 几人听完容治的话,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刚要反驳,却发现眼前这位看着温润的长史目光沉沉,隐隐透露出几分深不可测来。 几人既然是小皇帝早早给李盛袭准备好的,那么对于李盛袭府中的情况便早已有所了解。 这位长史,看着相貌出众,言语温润,但是昔年却是北齐朝中奸名在外的酷吏。 即便是如今跟了李盛袭,他的那些名声依旧是难以掩盖。 他又颇得李盛袭的看重与喜爱。 他们和他对上,只怕难以讨得了好。 章节目录 第398章:妒意 容治安置完了后院之中的男人之后,就来找了李盛袭,看着依旧气定神闲的处理着公务的李盛袭,他不免有几分恼意。 李盛袭看着容治走了进来,目光之中带着轻微的笑容。 “殿下倒是勤勉于公务,连圣上赐下的几位郎君都不曾理会。” “公务自当勤勉,别说只是赐下几个人,就是成了婚,政事也不能懈怠。”李盛袭不甚在意。 容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即便回京之前,他就猜到少帝会给李盛袭的身边塞人。但是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他却并没有想象之中的淡然。 他确认李盛袭没有男女之心,但是那些人,到底是李盛袭的后院人,有正经的身份和名分。 有些事情,他们可以做,他做绝对不行。 即便是想要亲近,也要注意分寸。 所谓至亲至疏,莫过于如此了。 “你似乎不高兴。”李盛袭将笔搁在架子上,木制的毫管敲在了陶瓷架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容治的心绪仿佛被敲动,说起来,他今年也二十四岁了,正常人在这个年纪,已经娶妻生子。 而李盛袭,若是穆氏没有动乱,此刻她与穆栩大约孩子都已经六七岁了。想到这里,容治一时之间又气闷了几分。 比后院那些郎君还要幸运的,大约就是李盛袭的那位前夫和情人了吧。前者名正言顺,后者真心实意。 唯独他只是一个长史,或许日后还能加官进爵。但是. 容治心知自己不能这样想,李盛袭也好,他也罢,已经过了沉溺于小情小爱的时候,若是因为情爱而耽误大事,李盛袭也不会选中他。 只是,欲念如何是人能所控。 李盛袭是他的欲念所在,亦是他的志向所在,两者交杂,欲念与志向便皆被放大。 愈发的难以控制。 容治不由得看向李盛袭,目光之中隐隐透着惊骇,眼底的情愫如同荒败庭院中的野草一般野蛮疯长。 他从来温润克制,很少有这样炽热的目光。 李盛袭也不由得看向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 二人就这样默默的对视着,一时之间都是一言不发。 容治容貌出众,挺拔的身姿立于窗前,满园的景致都因他而失色。此时的他仿佛是天地精华凝聚成的灵,能够轻易的调动李盛袭心底的情绪。 “容郎.”李盛袭不由得轻唤开口。 这两个字,本是最寻常的称呼,但是喊这个称呼的人一旦变成了李盛袭,似乎又有了别的情愫。 “容郎”二字似乎比唤他的字还要让人动心,明明称字才更亲密。偏偏是这句不远不近的容郎君。 李盛袭意识到了方才那一瞬间自己的失态,她不由得摸了摸书桌上独属于宁王的印鉴,原本浮动的心思于此刻平静了下来。 她撇过目光,暂略收回了方才眼中的无限情愫。 容治心中慢慢漫起一丝的甜与涩,最终,他也收回了自己原先的目光,看向李盛袭,问起了正事:“后院那几位郎君,殿下打算怎么处置呢?” 李盛袭对后院的人没有男女之间的欲念,而那些人又是今上所赐,可以说是圣上派过来的耳目。 李盛袭平白留下这些“钉子”总不可能是真的为了养闲人吧? 宁王府可不养闲人。 李盛袭目光微垂,随即一笑,“方才我叫人去查了查他们几人的底细,发现有个人和户部尚书有些关系。” “殿下想要动户部?”容治不由得问道。 李盛袭轻轻点头,“户部尚书并不是我的人,许多事情做起来也不方便。况且,这些年人口也好,钱财也罢,只要有户部尚书那边打掩护,很多事情就能很好的遮掩,我怀疑他有问题。” 既然如此,就把户部尚书换掉,一则给孟纨腾出晋升的位置,二则也好继续去查当年的事情。 “殿下想要怎么做?” “安排人到他们的身边去吧。”李盛袭轻轻说道,做什么?自然是让别人做些什么了,“圣上既然叫他们到府上来,自然是为了让他们去做什么。我给了他们机会,他们就不会老实。” “若是他们安分守己呢?”容治又继续问。 “向怀都能同你顶嘴,又如何安分守己?若是安分守己,今上又为何要将人送到我身边来?圣上既然敢将人送过来,那么必定是有一定的把握的。无论是用什么法子,必然是能够确认这些人能够为自己所用。” 这是李盛袭的府邸,容治并不意外李盛袭知道这个府上所发生的事情,不过他有些好奇,若是异地处之,李盛袭会怎么做呢? “若是殿下陷于这样的情况,因为某种缘故,譬如说所在意的家人捏在圣上手中,而殿下又不肯为圣上驱遣,殿下当如何处之呢?” “我若是他们,会想办法私下见宁王一面,向宁王投诚,实则在双方之间虚与尾蛇。双方押宝,取得两方信任,但是对两方都有所保留,直到确定了我心中所要选择的主之后,便对另一方背刺。以此大功保全自己的家人。” 李盛袭毫不留情的说道。 在选定主之前,双方都是利益纠葛,那么她当然可以无情背刺。双方将她当棋子,她也可以将双方当作棋子,只要她有本事。 “殿下这么说,倒是有些两面三刀的意味了。”容治轻笑。 “被选中作为棋子的人,就要想一想自己的利益了。身处权力角逐中央,选择更少,就只能自己保全。”李盛袭摇了摇头。 “若是这其中有人选中了殿下的法子呢?殿下会允许他在殿下手中玩弄这些小心思吗?”容治又问。 作为上位者,只怕难以容下这样“两面三刀”,对旧主无情,又心思颇多的下属。 “当然会,只要他不要叫我发现他的小心思就是了。”李盛袭不置可否。 也不要求那人能瞒她一世,只要能瞒她一时,后面有对她或是对国朝有用,她就能一直装聋作哑下去。 毕竟在获取人才之时,就会伴随这种的试探与算计。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99章:投诚 如李盛袭所料,南苑根本不可能安生起来,进入宁王府不过几日,四个人加起来就不知道请求求见李盛袭多少次,容治不厌其烦的不知拒绝了多少回,以至于几位郎君怨念颇多。 只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即便是容治曾经明令禁止不许他们私自前来,但是这几日还有不少出了南苑的。若非容治察觉,只怕一个两个都要冒到李盛袭的跟前去了。 只不过,容治也不是每回都拦,待到得了李盛袭的授意之后,他最终将向怀放到了李盛袭的跟前。 “向郎君,我不是说过,即便要面见殿下,也应该由我通传,得了殿下允许之后再见吗?你怎可私自前来?这不合规矩。”容治不由得训斥道。 “无妨。”坐在上首的李盛袭轻声开口,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向怀,不由得问道:“不知向郎君这般大费周章的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微臣是圣上赐予殿下,希望能够为殿下排忧解难,自然是希望侍奉殿下。”向怀一拜。 “若是为此,那倒不必了。”李盛袭轻轻摆手。 “微臣知道殿下繁忙,不敢强求,只是愿意时时陪伴在殿下身侧。” “你是听不懂本王的话吗?”李盛袭神色依旧温和,话语却不带客气,她就这么看着向怀,向怀只觉得心中一怵。 “微臣不敢,只是”他慢慢抬头看了一眼李盛袭,眼中是满眼的欲说还休。 李盛袭:“.” “只是如何?”李盛袭难得耐着几分的性子。 “微臣希望能够为殿下分忧。” 李盛袭有几分不耐,怎么又是这句话,她刚想开口,似乎就体会到了什么,似乎这个分忧同她想的并不一样。 “你想如何分忧?”李盛袭故作饶有趣味,但是意思却无比的明显,若是向怀所说的分忧是闺内的分忧,只怕下一刻就会被李盛袭认为是戏耍。 “殿下如今已然是鲜花着锦之势,大胆一些,说一句权倾朝野也不为过,只是越是炙手可热,虎视眈眈的人就越多,殿下还是要小心谨慎为上。”向怀的话说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但是显然他想要表述的话并未就此结束。 向怀看了一眼李盛袭,目光便示意李盛袭屏退左右。 李盛袭轻轻挥手,除了容治之外,所有人便就此退下。 见只剩下容治,向怀并没有纠结要容治也退下,毕竟若是容治是圣上的人,那么圣上派他们过来做什么? 容治必然是长公主的心腹,如若不然,不可能留下在此。 “你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容治的嘴角微微上扬。 “微臣向怀,乃是户部尚书族中子弟,原本是清贵人家,一年前,圣上召微臣入宫,希望微臣埋伏在殿下身侧,成为圣上的耳目。”向怀毫不犹豫的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只见原本还算是和颜悦色的李盛袭倏忽之间神色大变,“竖子敢尔,竟敢挑拨本王与圣上之间的情谊——” “殿下息怒。”向怀自然知道李盛袭这是在做戏,他正色说道:“殿下,防人之心不可无,如今殿下距离皇权仅有一步之遥,圣上如何能不猜忌,若是圣上不猜忌,当初殿下的死讯传入王都之时,为什么圣上就飞快的打压同殿下亲近的臣子呢?” 李盛袭神色微顿。 “殿下入京之后,圣上看似处处谦让,尊敬于殿下,但是却实则是处处扶持黎王,掣肘于殿下。如若不然,殿下举荐的那些臣子,为何在进入朝中三省六部之后,为何屡受打压。”向怀又继续说道。 这份打压,是来自皇帝的打压,而并不是来自其他臣子的排挤。 李盛袭神色复杂,当今的朝局,再没有人比身处漩涡中心的她更清楚了的。 向怀看李盛袭没有说话,他也没再继续佐证,而是讲述自己的来历。 “圣上虽然年幼,但是到底是手掌生杀予夺之权的天子,我等虽出身官家,但是到的是旁支,身份悬殊之大,恰如天堑。 圣上将微臣父母圈禁起来,虽好生供养,却难得自由,不过是用以挟持我等。皇命之下,恩威并施,微臣一介黎庶,并无反抗之力,只得听命。 圣上训练我等一年,要我等侍奉长公主,名为侍奉实为监视,不仅如此,或许还兼带盗取之责。总之,是想要对殿下不利。” 李盛袭闻言,做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假惺惺的说道:“一家子骨肉,嫡亲的姑侄,陛下何至于如此疑我?”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殿下之罪,不在自身,而在殿下手中的权势。只不过,以圣上如今对殿下的猜忌,即便是殿下交出来了权柄,圣上也不会轻易信任殿下。更何况,权势是殿下手中的护身符,岂能轻易交出?“向怀一语道破。 李盛袭眉目微凛,似乎有几许羞恼之意,“你倒是胆大,只是如你所言,你是圣上的耳目,又何必同我多说这些呢?圣上或许心思不纯,你同我说这些,便是背起旧主,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向怀并没有因为李盛袭的这一番话而生气,他继续说道:“圣上虽是圣上,却并非微臣旧主,微臣正是因为不甘为圣上所用,这才来告知殿下此事。” 李盛袭神色一顿,面露疑惑,“你的家人被圣上挟持在手,你却不为圣上所用?” 向怀点了点头,“正是因为家人为圣上挟持,才不甘为圣上所用。再者,殿下乃是我朝功臣,有开疆拓土,一统天下之功,又心系百姓,落事于实,是真正的英豪,微臣心下敬佩,不愿意对殿下不利,故而才有今日的和盘托出。” “你不愿为圣上所用,却愿意为我所用?” “殿下是世间真主,又光风霁月远胜今上,于情于理,微臣都更愿意为殿下所驱遣。” 向怀说完,就又郑重的拜下,“愿为殿下驱遣,以效犬马之劳。还请殿下不弃。”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00章:相类 李盛袭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又与容治对视一眼,料想会有人跳出来,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跳出来。 李盛袭沉默许久,才继续说道:“本王凭什么信你呢?” 户部尚书一向不为她所用,甚至未必为今上所用,向怀的家人又被今上牢牢地捏在手中,若是向怀反身,那便随时都可以背刺。 她很好奇,向怀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微臣若是圣上耳目,就不该同殿下说这些,而是应该一切按照圣上所为。殿下虽掌握生杀大权,但是若是没有实证,也难以奈何微臣。微臣没有必要以这样的方式兵行险招。 如今殿下炙手可热,就利弊辨,追随殿下方为上佳之策。若是追随圣上,日后圣上一旦胜,难免对微臣心怀猜忌。但是殿下却不同。微臣先是殿下院内人,后为殿下之臣,远比与今上亲近。 再者.” 向怀稍顿,他微微垂头,“微臣年少之时,曾经见过殿下。” 李盛袭:“.” 容治:“.” “天上有香能盖世,国中无色可为邻。殿下出嫁之日,微臣曾远远而望,殿下惊鸿一瞥,微臣心愉于侧。此番来到殿下府中,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却也心存亲近之意。” “好个巧言令色。”李盛袭轻笑。 “日久见人心,微臣是否真心,殿下日后便会知晓。”向怀说完,就微微抬头,看向李盛袭。 李盛袭有一瞬间的惊诧。 不得不说,向怀的确是皮囊出众,虽不如容治,但是也着实是风姿清绝。 小皇帝捏准了她的喜好,向怀清逸,姿容绝然,目光温柔又多情。 只不过,这有几分向昔时故人。 李盛袭做出一副微微恍惚的模样,但是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她已经攥紧了拳头。 容治注意到了李盛袭的异样,他顺着李盛袭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觉得此时的向怀有些熟悉。 疏忽之间,他想起了当初在洪阴之时所见之人。 原本因为李盛袭的神色而略略不安的容治此刻彻底安心,他松了口气。 若说在洪阴事前,殿下还对那位有着美好的记忆,如今的李盛袭,对于那位,怕就只剩下恶心了。 他虽不知道小皇帝是从哪里得知李盛袭那段过往的,但是很显然,小皇帝所知道的并不全面,如今的李盛袭,对那人怕是厌恶至极。 这一步棋,走的当真是臭啊。 但是向怀浑然未觉,最终,李盛袭挥了挥手,让他退下,等到人走远之后,李盛袭“啪嚓”一声掰断了笔。 “咳咳——”容治为了掩盖笑意轻咳出声。 李盛袭看着容治,那半截狼毫就从手中掷出。 容治轻易的接住狼毫,他走到李盛袭的身侧,将笔沾上墨就在空白的宣纸上面写下了一个“忍”字。 “即便是觉着膈应,殿下还是要稍作忍耐。”容治憋着笑温声劝道,他微微低着头,与李盛袭对视,“正是因为圣上自作聪明,殿下才能更好的‘信任’向郎君。” “可若是他在圣上身侧,旁人不清楚,他难道不清楚我对他的厌恶吗?我根本不会因为向怀与他的相似而轻信向怀。” “以为是投其所好,却不料冒犯至极。即便不是冒犯,他也太过小瞧殿下。”容治笑着摇了摇头,以李盛袭的心性,即便是心中还挂念着那人,也绝不会因为那人而对眼前之人有任何的手下留情。 “倒是你知我。”李盛袭轻笑,她伸手上去,轻轻抚上了容治的脸庞。 容治的心猛地跳了起来,轻如羽毛的触感从他的脸颊滑过,辗转至他的脖颈,而后蜻蜓点水一般的离去。一切快的仿佛没有发生过,他的耳朵爬起红晕,目光一时间难以从李盛袭的脸上分开。 李盛袭看着他恍惚的模样,不由得拉开了距离,原本心中几分怒意倒是因为他顺畅许多。 容治看着似远似近的李盛袭,只觉得有些不甘,心中仿佛被一片羽毛拂过,有些痒。 他有些气恼,倒不是恼李盛袭,而是有些恼自己,这样想着,他不由得握住了李盛袭的手腕。 李盛袭有一些惊异容治的大胆。 “容郎——”李盛袭轻轻开口,被容治抓住的手,轻轻扯上容治胸口的衣料,将人带近。 隔着衣裳,就能感受到容治的心跳,他并不像他看着的那样镇定。 二人近在咫尺,李盛袭的手却并没有再将人拉近,她的手掌轻轻拍在容治的胸膛上。 他的心跳越发的快,呼吸也不由得急促,他紧紧的盯着李盛袭的眼睛,他忍不住再度靠近李盛袭,却没想到抵在他胸膛上的手微微用了力,阻止了他的前进。 “正事要紧。”李盛袭另一只手攀附上了容治抓着她的那只手臂,她掰开了容治的手,再将人轻轻推开。 容治深吸了一口气,一瞬间意识到了方才的失态,差一点,差一点就,就靠了上去。 容治有些气恼,又有些无奈,她一定是故意的,她气恼他方才对她的取笑,所以用这样的方式来戏耍她。 她还真是小心眼啊。还好当初“十三娘”的事情不是发生在如今,不然的话,指不定他如今还要遭什么罪。 说起来,他也该恼自己,明明知道李盛袭清醒克制,寻常人难以匹敌,她除了宏兴帝去世之时,有一时的失态,旁的时候什么时候有过放纵? 她根本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去想男女之事,更不可能会在书房燕好。李盛袭在局势稳定之前,不可能会去行男女之事,因为她不会想要在这个时候要孩子。 至于避子汤那种伤身的东西,李盛袭根本不可能喝。他也不会让李盛袭去喝。 自从先帝早逝之后,他们这些人都格外的担心李盛袭的身体。纵然李盛袭身体强健,但若是和宏兴帝一般.这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不止对于李盛袭来说。 创业对于李盛袭来说很容易,但是难的却是守业,而对于李盛袭来说,守业必不可少的就是长久的寿命。 章节目录 第401章:瓜田李下 自那日之后,李盛袭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向怀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在宁王府中获得了更大的自有。 他的行动不再如其他人一般受限制,虽然去哪里还是要被过问。 他想要去见李盛袭也不需要再通过容治,可以自行求见,只要李盛袭应运即可。 甚至他还获得了在李盛袭身边侍奉笔墨的机会,这一切都表明李盛袭对他十分的信任。 向怀心中暗自窃喜。 这一日,他照旧在旁为李盛袭研墨。 李盛袭忽而开口说道:“向郎君,你是户部尚书远侄,与户部尚书是否亲近?” 向怀研墨的手微顿,他抬起头来,却发现李盛袭并没有在看他,而是继续低头在批阅,仿佛方才的问题不过是随口一问。 只不过一边的容治倒是好奇的看向他。 向怀再度低下头去,“微臣虽与户部尚书有亲,但是毕竟是远亲,说不上有多亲近,也并不相熟。殿下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倒也没什么。只是这个人,怕是不简单。” “此话何解?”向怀不解,脑子里却在飞快地揣摩着李盛袭这番话的意思。 “他很会保全自己。”李盛袭开口评价道。 户部尚书摆明了是没有站队的,而且他还很有可能是李瑞的人,这样的人,能在阿兄手下活过一轮,可不是很会保全自己吗? “嗯?”向怀还是不大明白。 只是李盛袭却没有再指点的意思。 等到事后,他忍不住去请教容治,容治只是微微一笑道:“郎君何必在乎这个,你既然是侍奉在殿下身边,只需要让殿下舒心即可。何必去揣摩殿下的一言一行。别的事情也就罢了,朝政之事瓜田李下,还是不要随意揣摩的好。” 向怀神色微凛,容治这一句“瓜田李下”很好的提醒了他,李盛袭如今还没有完全信任他,他在这个时候问的多了,说不定还会被李盛袭怀疑。 其中的分寸,他必须自己把握好。 只不过,他并不觉得李盛袭那会是随口一问。如李盛袭这样的人,心眼子只怕比头发还多,平白无故说这样一句话,只怕是别有深意。 宫中,棋院。 顾曜和李珩对棋。一局很快就结束,毫不意外是小皇帝落败。 “九郎,无论在内在外,下棋一道上,你都不会让着朕啊。”小皇帝不由得感慨。 “圣上今年的进步很大了,若是再好好练习,不难有取胜之日。”顾曜没有说别的,只是鼓励道。 只是这话双关之意明显。 “但愿吧。”小皇帝轻笑,随即就有内侍送了一封信上来,小皇帝也不避讳顾曜,直接拆开来看,看完之后,他面露几分得意,倒不如在外之时那副少年老成之态。 “是向怀的来信。我就知道,送过去那么多人,唯有向怀能够入姑姑的眼。”小皇帝笑着摇头,而后就将书信递给了顾曜。 顾曜扫了一眼书信,“为何?” “向怀酷似姑姑的故人啊。”小皇帝说道。 “故人?”顾曜不解。 “我听雍王兄提起过,说是姑姑年轻时曾有一个情郎,只可惜那人不识抬举,放着一步登天的路不要。到了后来,姑姑又再次见到他,谁料他竟然成了叛军的人。所谓爱恨纠葛,姑姑虽深恨此人对她的欺骗,但是书房中曾有一段时间挂着此人的画像。” 小皇帝虽然和李盛袭不是同一战线,但是在某个点上他和李珣的看法一致,李盛袭再有野心,也是国朝之内最好的女子,没有女郎可以与之比拟,当初的曲知离,当真是不识抬举。 顾曜的手微顿,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小皇帝,“以大长公主的秉性,她只会深恨此人的欺骗,如何还会挂画悬于屋内。” “这并不冲突,此前情郎为真,此后欺骗不假。面对背叛者,自当杀之,至于悬挂画在房中,大约只是难以割舍从前的美好时光。”小皇帝分析说道,他们李家人都心狠。 姑姑和阿耶一脉相承,姑姑虽然看起来重情重义,但是谁触碰到了她的底线,她只会将人挫骨扬灰。 此前情人为真,此后相欺不假,感情是真的,杀心也从未消弭。 这句话,顾曜倒是十分的认同。 只是李盛袭从来不是难以割舍之人,她从来清醒。 且不说后来的背叛,便是从前的相负,就足以让李盛袭割舍掉那份前尘往事,她绝对不会是沉溺于情爱的女子。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这句话用在李盛袭的身上并不合适,也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会沉溺情爱。 若是对手是女人,那就不能只用“固定”的“女人的思维”去想。人本来就是多种多样的。 有喜好红妆的男人,也有喜好武装的女人。这样的男人和女人,他们依旧是男人和女人,性别不会因为喜好和习惯而改变。 就比如李盛袭这样的女人,谁又能说她是男人? 她悬挂画在屋内,只怕还别有深意。 “只是大长公主这样克制又清醒的人,当真会中美男计吗?而且刻意又相似的容貌,只怕会引起旁人的忌惮和怀疑。”说不定还有膈应与厌恶,顾曜想到这里,目光微沉,拇指的支架从食指的指腹飞快地划过,指腹传来轻微的痛意。 “刻意相似的容貌会引起忌惮与怀疑,但是容貌是父母所给,又并非是向怀想要生成这个模样,这与向怀何干?姑姑即便是怀疑,也该怀疑朕,朕才是将向怀搜寻来的人。只不过姑姑对朕的怀疑,只怕从未消弭。”这一点,小皇帝很有自知之明,如今他和姑姑就是在互相猜疑,互相猜忌,且都不信任对方。 所以多添上一重的怀疑,又有什么干系。 但是向怀不一样,一旦姑姑相信了向怀是“受他胁迫”,那么凭借着向怀那一张脸,姑姑就会更加愿意信任他。 至于李盛袭一看到那一张脸就觉得无比恶心这个可能,李珩根本没有想过。 章节目录 第402章:“将计就计” “只是看如今的情况,大长公主只怕还不曾完全信任向郎君。”顾曜看着纸条,李盛袭无端向向怀提起户部尚书,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言语之中的试探意味不容忽视。 小皇帝点了点头,“这应当是姑姑对我们和对向怀的试探。” 姑姑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个,向怀估计也是心存怀疑,所以才传讯过来提醒。 “她想对户部动手?”顾曜有些疑惑的揣测道。 “这番话透露出来的意思,的确像是向对户部动手,将户部争取过来。”小皇帝轻轻呢喃。 “既然如此,圣上还是要看紧户部,免得户部真的被大长公主谋夺而去。”顾曜提醒说道。 小皇帝却摇了摇头,“既然姑姑有心试探,我们一旦阻拦,就会引起怀疑,此前的行动,便也归于前功尽弃。户部尚书是先帝在时就十分信任的老臣,姑姑这样的人,对于先帝留下的人是格外的爱惜与敬重,他不会轻易的去动先帝手中的老人。 对于先帝留下来的人,归附不归附她不要紧,站不站在她身边也不要紧,只要不阻拦她,且对北齐有利,姑姑就不会动他们。姑姑这个人,若是不卷入政事,或许能做个侠客呢!” 明章帝轻笑嘲讽,若是姑姑老老实实的放权,去江湖之中自在逍遥,他们姑侄也走不到如今这一步。 幼年人生之中,先帝嫌弃愚笨,即便是兄长残疾,也不肯选定他为储君; 阿娘也怨他,直到兄长出事才重视他几分。 对他好的,唯有姑姑与兄姐。 可是姑姑为了权力背弃了他,阿兄与姑姑是天然的同盟,至于阿姐,他也隐隐觉得,阿姐不会站在他这一边。 所有人都背弃他。 其实他不明白,此前的姑姑,明明更愿意做一个江湖游侠,为什么在游历江湖几年之后就变了个人。 小皇帝想不明白,他干脆不再想,而是继续说道:“户部尚书这个人,他很会自保。知道姑姑这个性子,所以他不站队,只要做好手中的实事。今后无论我与姑姑谁胜,都不会清算他。 所以姑姑应当不会去动户部尚书,而我们这个时候如果去突然拉拢户部尚书,拉拢不拉拢的到不好说,费心送进去的一个人只怕还会因此成为弃子,这一步,不能轻易去走。” 其实顾曜十分怀疑,送进去的那批人,会不会早就成了弃子,但是他并没有开口。 “无论如何,户部都是十分重要的,倘若大长公主见我们不为所动,又是否会顺势去对拉拢户部尚书呢?”顾曜提醒道。 这个时候,明章帝对于李盛袭不会对户部动手的理由竟然是对李盛袭人品的信任。 李盛袭的人品是一回事,但是,若是户部尚书和李盛袭之间有什么小皇帝所不知道的事情,那么明章帝的猜测就会完全不成立。 这位户部尚书,可远没有旁人所想的那么简单。 顾曜目光微沉,李盛袭或许是直到了什么。 不过这一点顾曜没有说出来,而是换了一个说法,委婉的提醒道。 “若是拉拢有用姑姑早就拉拢过去了,又何必再送孟纨进户部呢?”小皇帝不以为意的说道。 李盛袭不就是因为拉拢不来户部尚书,所以才送一个孟纨进去好进一步的把握户部的权力? 顾曜:“.” 送孟纨进户部是为了分权,就说明李盛袭对于户部的权力不属于自己非常不满,既然她有心扶持孟纨,谁知道孟纨长成之后,李盛袭会不会想要户部尚书给孟纨让路? 从这一点看,即便是户部尚书和李盛袭之间没有什么,李盛袭的人品也不能继续信了。 她或许君子之风,她或许和先帝兄妹情深。可是一旦一个人成了政客,就绝不会再是高山仰止的君子,至多不过保持本心。至于兄妹情深,先帝已故,还有谁能在感情上掣肘? 小皇帝是先帝唯一健全的儿子,李盛袭不是照样没有打算放过? 但是这话他没有说出来,对于小皇帝的自作聪明,他已经见怪不怪。 “即便是如此,圣上也不能眼见户部被大长公主的势力渐渐侵食,户部尚书无论怎么说,他终有年老之时,等到户部尚书致仕,大长公主一定会将孟纨扶持上去。” 如今朝中三省六部之中,大部分已经归到李盛袭的手中,眼见李盛袭坐大,最后损伤的只会是小皇帝的利益。 “依你所见?” “开恩科。于明年开春之时再开一次春闱,将新鲜的人才引入朝堂,再破格提拔人才,打破如今的局势。” 小皇帝再初登基之时就已经开过一次恩科,下次再开,应当是明章四年,而明年只是明章三年。 “国朝取士,名正言顺,到时候圣上只要随便寻一个理由,即便是长公主想要阻拦,也是有心无力。”顾曜补充说道。 李珩点了点头,“如此一来,倒也好。” 明章元年的时候虽说开了恩科,但是当时他手中的权力不如现在,没能在恩科上面做什么文章,只不过是例行公事开科而已。 但是如今却有些不同,李盛袭积攒自己的政治势力靠的是先帝的帮助,以及她自己的南征北战,还有破格提拔人才,抚恤灾民,体恤百姓。 他与李盛袭的情况略有不同,他如今的情况,反而有些像先帝。而先帝当年登基之后,先是收服内卫,而后吞狼驱虎,灭了四王。并且在这个情况下,利用他从前在民间和士子之间积攒的声望,以及一干宗室重臣的帮助,暂时遏制世家,获取了和世家一同瓜分四王政治遗产的机会。 而后,便是和世家僵持多年,彼时的他,再继续破格录用人才。直到宏兴十二年,李盛袭下嫁,兄妹联手,产出穆氏,并且逼迫顾氏退一射之地。 由此可见,破格提拔人才是必不可少的。 而且如今的他,比阿耶登基之时的情况更为艰难。 阿耶登基之时虽是群狼环伺,但是只要是群狼,就会难以一心。 可是如今他只有一个政敌,这个政敌却拥有群狼的势力,不容小觑。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03章:改图 “工部这些年事情做的越发的好了。”李盛袭不知道小皇帝的打算,她正在屋子里看着南面李珣送过来的书信。 好不容易水灾解决了,结果堤坝坍塌了,还好雨季已经过去,否则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李盛袭赶忙叫户部批了银子下去,让李珣在那边修葺堤坝,暂时不要回来。 这堤坝在两年前被洪水冲塌,在那个时候重新修建,结果又给塌了。 “将修筑堤坝的有关人员全部下狱,挨个审问。”李盛袭摆了摆手,她倒是很好奇,这么一大笔钱下去,怎么就把堤坝修成这个样子。 “其实孟娘子算过一笔账,这回工部的官员或许没有贪腐。”容治忽而开口。 李盛袭看了过去,只见容治正不停的写写画画,不曾抬头。 “什么意思?”李盛袭开口。 “这十年来,灵州的堤坝只坍塌过两次,头一回我等以为是年久失修,此次我们以为是官员贪腐。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这十年来,灵州只发过这两次大水。”容治抬起头来,放下了手中的笔,他将自己新绘制的图纸放到李盛袭的跟前。 这是一幅新的堤坝绘制图。 “或许是堤坝的问题。晋朝对付水灾很有一套,但是这一份经验则是来自于黎江沿岸的水灾,可是黎江到底不是灵州,两方堤坝或许不能相通。微臣曾经看过灵州堤坝多年前的卷宗,本朝新修的堤坝都留存不久,而前朝留下来的却保存良久。” 当年天下分裂,李氏先祖先是占据江南,这里的江南指的是黎江以南的几块地方,从那时候起,他们就开始面临黎江的水灾,但是南方真正的统一,还有过两年,彼时,那座存在多年的堤坝坍塌。 太祖于此时下令修建,而太祖身边的官员都是跟随太祖打拼,对于灵州庶务不熟,他们建造的堤坝全都是按照黎江沿岸的规制而来。 这样的堤坝对于黎江有用,加之多年来灵州并未泛起大水,所以也没人察觉问题。 “那当时工部的人,也足够懈怠。”这样的事情,依葫芦画瓢是最要不得的,李盛袭面色微冷。 容治不予评价,而是继续说道:“这是微臣根据前代堤坝所绘制,殿下可交予即将前往南方的郎官看,若是可行,不妨稍作修改。” 李盛袭点了点头,很快就将工部的官员传召过来。 工部如今捅了篓子,面对李盛袭的召唤,他们怎会不畏惧? 听了李盛袭所说之后,他们赶忙接过了容治手中的卷宗和图纸,仔细的翻阅起来。 过了许久,工部侍郎才有些颤然起身,“回殿下,容长史所言,或许属实,灵州堤坝,或许真的要改建重修。” “既然如此,此前为何不曾发现?” “都是工部失职,还望殿下息怒。”他只是一个近两年提拔上来的侍郎,哪里知道这个,这分明是工部尚书的锅。 只可惜工部尚书被眼前这位主抓了下狱了,所以只能让他来承担眼前这位主的怒火。 只不过他不好在这个时候甩锅或是辩解,无论如何宁王对工部的感观已经不好,不能再让她对自己的感观不好。 “新的工图完善,或许还需要容长史的指点,不知殿下可愿意将容长史借与户部两日。”户部侍郎又提议道。 这位长史很受宁王信任,眼下怕宁王诘难,也不知这么做能否打消宁王的怒火。 李盛袭看了容治一眼,容治却摇了摇头,“怕是不行,下官并无此才,能够提出建议,也不过是心细几分。比不上诸君多年经验。况且这图纸无论在临熙画的有多么天衣无缝,若是不能去灵州实施,都只是纸上谈兵。侍郎还是尽快南下较好,毕竟时移世易,也不知道多年前的堤坝是否还是适合如今。” 这话也算是帮着这个侍郎开脱。 李盛袭摆了摆手,“罢了,你退下把,南下与雍王会和之后,再正式着手,今日之事,不要再发生了。” 工部侍郎松了口气,略带感激的看了一眼容治,而后飞快退下。 “何必推辞?你在北朝工部待过,对于工部事宜,你也算是清楚。国家统一之后,望中的许多营造事宜也都是由你负责,你天资高,经验也有,这个时候若是跟着他们南下,事成之后,一个侍郎跑不了。” 如此一来,容治就能正式进入朝堂。 容治摇了摇头,“大晋地广,人才辈出,如工部之类的人才,天下间胜于微臣的不知凡几,将微臣放在工部,既是挡了旁人的路,也是挡了微臣的路。”他的擅长不在于此。 “你想去中书省?”李盛袭微笑道。 这是奔着宰相去的。 “这不就是殿下此前对微臣的许诺吗?”容治亦是微笑。 其实说是李盛袭对于他的许诺,不如说是李盛袭对于他的期许,李盛袭希望他成为宰相,与她君臣相得。 “但是这并不影响。”三省官员也有六部出身。 “的确,只不过,那工部侍郎并非酒囊饭袋,微臣提点到此,便足够他去做好此事,遑论还有雍王监督。微臣去与不去,意义已然不大,而殿下身畔,才是微臣该待得地方。” 灵州有工部侍郎和雍王已经够了,要他现在舍弃李盛袭南下,他实在是做不到。 李盛袭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工部的官员有许多也是科举出身,儒家典籍之上可并没有写该如何挖池通渠,修建堤坝。其实许多的事情,匠人或许比官员清楚的还要多。” 但是在大晋如今的环境下,匠人地位低下,但是实际上,他们的用途却是必不可少。 匠人备受打压,许多事情,他们可以做的比文人要好,但是地位却始终不及。 所谓士农工商,他们后面还有个“商”,但是商人起码还有钱。 李盛袭如今要积蓄政治力量,或许可以从这方面着手。 想办法抬高工匠地位,既可以促使国家发展,也可以为李盛袭取得更多的支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04章:新政 临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朝中也有不少匠官,只是匠官终究是少数,倘若匠官人数多,就不一定会出现坍塌的情况。倘若匠官权力大,也就不会任由官员胡来。” 此前未必没有要求按照新的办法修建堤坝的匠官,但是或许被户部尚书驳回。 李盛袭想到了这一点之后,就赶忙上疏,提议广征匠人,并且提高了匠官之俸。 同时,对于户部的官员的制度进行了改变。 科举官员有相关才能者,可以去报名工部相关的考试,考试一旦通过,就可以去工部做官,而非外放。 同时,她又鼓励生产,若能对现有的工具、建筑做出有利改造之人,可以上报工部,工部会按照功劳大小予以金银、田地,乃至官职。 李盛袭的这一封奏疏上去并没有遭到多严重的阻拦。 这份奏疏或许损害到了某些人的利益,那些人在李盛袭的跟前没有叫板的本事。 黎王虽说有这个本事,但是对于真正利国利民的事情他也不回去阻止。 可问题是,李盛袭借机要求担任工部尚书一职,这一点又让黎王跳脚了。 这一条政令下去,李盛袭会得罪许多她根本不在意得罪的人,而这件事若是落实好了,那么李盛袭的声望必定日益广增,甚至丹青史笔又添美名,这是她在积攒力量。 李盛袭会为了国家钻研出一条条有利的政令,同样她也会在每一条政令之下找出最适合自己利益所在之处,从而达成一种平衡。 若是李盛袭知道黎王所想,必然会嗤之以鼻。 黎王赞叹她的才华与功绩,愿意将功绩推行下去,但是又希望她深藏功与名,这怎么可能? 黎王的这一份跳脚属实是没有任何用处,李盛袭刚刚清算了工部的一批人,同时又提出了建设性的意见,而且这件事情再没有比李盛袭去做更加适合的了。 “你不去工部,那我就只好自己去了。”李盛袭最近很忙,也只有吃饭的时候才有功夫跟容治闲聊几句。 她可不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若不是怕弄脏公文,她甚至直接在书桌上面用饭了。 何至于像是如今一般搬一张桌子到下面来吃饭。 她吃的也简单,三四道菜,但是分量十足。 “殿下去的作用可比微臣去要好。”李盛袭可以无事那些阻力,他可不行。 “只怕叫你去,黎王都不会阻拦成这个样子。”李盛袭轻笑,目光之中掠过一丝嘲讽。 人人都说黎王傲骨铮铮,她却觉得黎王不过是胆小如鼠之徒。 他对李盛袭所有的一切打压,都是因为畏惧,来自对李盛袭的畏惧。 他担心李盛袭上位之后,女人能和男人并尊,他所受到的“独尊”地位会遭到改变。 可是纵观古往今来,那个朝代不是男人弱,所以女人才被约束的越多? 女人地位崇高的时候,往往国家会更加的强盛。 女人也是劳动力,上天也会赋予女人智慧与辛劳。 拥有这份能力的她们若是一直受到束缚,就是放弃上天赠与整体人类的能力。 人类自己放弃掉能力,又怎能指望家国强盛。 黎王自诩目光长远,实则是鼠目寸光,愚不可及。 这样的人,在国家危亡之时,他们可以联手而动。但是在太平清泰之时,她和他,必定不能两存。 李盛袭上台之后,就开始了对工部进行了改革。 这项政令推行不难,难的就是要钱,若是换了旁人,户部给的那点钱最多只能丢下去听个响,但是李盛袭就不一样了,户部不敢敷衍李盛袭。 而且即便是户部给的银钱不够多,李盛袭也不在乎,她非常的有钱。 出生起她就破格拥有一千户的食邑,阿兄登基之后想着法子给她加。阿兄在铲除四王之后,四王府库之中女儿家的钗环首饰都进了她的库房。阿兄甚至还把福王的全部家产都给了她,理由是她和福王关系好——实际上,当初四王当中,她是和福王关系最差的 产出穆氏之后,阿兄更是把穆氏一般家产都给了她。那可是在南方立足几代,累世公卿、名门望族的穆氏的一半家产。有些人一辈子吃的米都未必有穆氏一族的银子多。阿兄直接分了一半给她。 更不要说多年南征北战,阿兄更是想着办法给她送钱。如今的大晋朝若要斗富,怕是没谁比得过她。 而同样的,由于这是由她李盛袭颁布的一条新的政令,所以其实有不少空子可以钻。 比如说,如果有女人立了功,这个女人受到的赏赐会和男人一样,包括授官。 李盛袭府中就有拥有此才的婢女,她改造的物品被李盛袭和户部的官员认可之后,李盛袭毫不犹豫给她封了官。 户部的官员想要反驳,李盛袭直接开口说道:“此令初行,我等就要背信,既如此,又该如何取信百姓?尔等是想坏我新政?” “可她是女子。” “新政从没说要将女子拒之门外,况且,我亦是女子,你们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李盛袭毫不犹豫的说道。 官员们乖乖闭了嘴,李盛袭这句与其说是问“对她有什么不满?”,不如说是“对自己现在的官职和未来的前途乃至于自己的性命有什么不满。” 他们可不是黎王。 因为这件事是李盛袭全权负责,所以当黎王吹胡子瞪眼弹劾李盛袭的时候,李盛袭直接一句,“圣上令我全责此事,新政也不曾说此法有何不可。”将黎王反驳了回去。 而且此后,李盛袭所做的许多事情,几乎都是往黎王的雷区上面踩。 如果有男子因此而获得官职,而此人又没有父亲兄弟和儿子,为了防止农耕耽误,李盛袭会让他的母亲、女儿和妻子去种地——李盛袭会以市价买下土地,而后授予她们。 其实这些农家的女人,此前农忙之时也会下地,只不过当时土地并不属于她们。但是如今,李盛袭将土地分给了她们。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05章:论史 “姑姑原先透露出来的消息果然就是声东击西之计。”棋院之内,小皇帝垂着眉头,连眼前的棋局都失了兴趣。 姑姑果然不打算去动户部。 可是虽不曾动户部,但是谁知道她一出手,竟然把工部给端了去。 工部好歹是六部之人,她如今兼任两部的尚书,又手握重兵,势力越发的大了。 再者,如今她的新政如火如荼,所惠及的百姓数不胜数,她在民间的威望也是越发的高了。 长此以往…… 可是姑姑的政策是利民之政,他无论从发哪个角度都不能阻止。 也阻止不了,朝臣不会让他制止的,他毕竟不是先帝。 偏偏姑姑霸道,一旦发出政令,必定要亲力亲为。 她倒是得了个事必躬亲的美名。实则是收拢权柄,积攒实力。 “未必是声东击西,或许是一石二鸟。即便动了工部,也未必会放过户部。”顾曜神色未变。 户部的分量可比工部高多了。 殿下从来不能小觑,谁若是轻视她,终究会败在她的手上。 “九郎.” “圣上,大长公主虽是您的姑母,但是亦是您的敌人,无论她从前人品如何,但是圣上都必须要去防备。如今她统领兵部与工部,吏部尚书萧景平虽然已经去往西戎,如今吏部只有两位侍郎主事。可是这两位侍郎都与大长公主同心。 这三部,都归于长公主的掌控之中,就只剩下户部、礼部和刑部。户部何等重要,若是再让大长公主所得,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尚书左仆射的裴殿成也是她的人。门下省如今是掌握在雍王手中,雍王和大长公主之间的关系,自然是不需要微臣去多说。” 小皇帝太过于自得,仅仅是塞了一个人进李盛袭的府邸就开始洋洋自得,自鸣得意。如今半个朝廷都在李盛袭手中,若是再守不住户部,那更加不必多说了。 “朕朕知道了。”小皇帝神情讷讷。 顾曜神色微沉。 太液池边,李书仪与顾长瑞并肩而行。 二人是未婚夫妻,一起同游,旁人也无法指摘什么。 “许久不曾见长公主了,也不知上次托人带给长公主的那张字帖长公主是否喜欢?” “这些时日沉迷读史,疏于练字,不过想来是顾二郎送的,必然是上等佳品。”李书仪微微一笑,落落大方。 “公主近来读史,不知是在读什么?”顾长瑞又问。 “一些前代的历史,只觉得能够修撰史书之人,必然是当世大家。”李书仪有些心向往之的说道。 “史官记录史书,要公正而又不失偏驳,更要文采兼备,自然是当世大家。” “二郎,你说日后汗青史笔,会如何记载我呢?”李书仪有些好奇的说道。 顾长瑞看着她清秀的脸庞,不由得眉眼放柔和几分,他略微思忖,就开口说道:“归善公主李氏,世宗独女,东宫之姊,婉懿淑质,纯善昭德,为当世女子范;公主寿数绵长,百岁未老,临别之际,金光乍现,羽化登仙。” 面对顾长瑞后半句的讨好奉承之语,李书仪笑不太出来,不过她还是勉强挤出一抹笑来,佯装欢喜。 如顾长瑞所言,她这般好,好到长命百岁、羽化登仙,但是最终在史书之上,也不过留下一个“李氏”,连名字都不曾留下来。 在史书之上,她不过是谁的女儿,谁的妹妹。 李书仪三个字,仿佛永远传不下去。 “我如何能算是当世女子典范呢?有姑姑在,谁能与之争辉?不过你说,史书会如何评价姑姑呢?”李书仪态佯装好奇的问道。 顾长瑞神色微变,不由得看向一旁笑得欢喜的李书仪,不明白她这话是有心还是无意。 “背后评论,非君子所为。”顾长瑞拒绝说道。 若是按照他真心实意的想法,那自然是:晋宁长公主李氏,世宗之妹。曾匡扶晋朝江山,一同天下,驱逐西戎,乃当世奇女子也; 主好权柄,欲与上争锋,屡屡不敬天子,更妄图以女子之身效行吕武之事……事败,赐死。 若是李书仪知道顾长瑞的想法,指不定要心中嘲讽。结局也就罢了,但是就连李盛袭这样的人物,都只能留下一个姓氏吗? 这何其讽刺。 李书仪知道顾长瑞的顾忌,也知道顾长瑞心中对于李盛袭干权的不满。 在顾长瑞的心中,李盛袭估计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若是他为史官,估计会吧姑姑写的黯然失色。 还好他不是史官。 不过转念一想,史笔握在后人手中,谁知后人会是怎么想? 哪怕是天子都不能干预起居注的内容,甚至不能翻阅,何况是身为公主的姑姑? 记录姑姑的史官若是如顾长瑞一般所想,那么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抹去她的姓名,想办法将她的功绩去移花接木。甚至删除一些史实。 因为他们不愿意有这样一个女子在汗青之上大放光彩,他们改变不了事实,就只能改变史书。 史书若是继续由这些人撰写,只怕姑姑的功绩要消磨一半。 这不会是李书仪想见的。 这又是何等的不公! 李书仪心思一沉,或许她该做一点什么。 她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但是对于这场婚事,她实在是提不起什么旁的兴趣来。 顾长瑞或许很好,但是他们二人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就如同当日的姑姑和穆栩。 李书仪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调转话题说道:“如今圣上愈发喜欢下棋了,此前还不知道,你们顾氏还有这样一位棋术大家。” “公主是说九郎?” 李书仪点了点头,“前几日他和姑姑下棋,虽不曾取胜,但是能和姑姑下到这样地步,也是极为难得了。” “九郎痴迷棋道,却入了圣上的眼,于他父亲而言,可谓是无心插柳了。”顾长瑞有些无奈。 “说起来,那位棋诏侍虽然是个棋痴,但是在下棋的时候,却是进退有度,行举有谋,看着倒是和往日的为人处事有所不同。”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06章:书仪 一般来说,棋风一定程度上可以显示出人的性格。因为人的性格,总会影响人的各个方面。 顾长瑞心中警铃大作,没有想到李书仪会对顾曜产生兴趣,他连忙找补道:“他的心思都在棋上面,一腔心血都在棋上,如今看着还好些,幼时他父亲甚至认为他是痴儿。” “既然如此,还真是不负‘棋痴’之名了。”李书仪轻笑,又继续说道:“他有一技之长,那也很好。既能寄情致于其中,又不至于庸庸碌碌一生。原本圣上还想将他赠予姑姑,只可惜姑姑克己复礼,怕下棋消磨时间,便拒绝了。” “若如此,倒是九郎无福了。”顾长瑞玩笑说道,他又继续说道:“难怪前些时日回来,他面色失望。九郎是棋痴,乍见长公主棋术,怎能不心动?” “如棋诏侍那般的高手,自然最喜欢的就是棋逢对手,如二郎所说,也能够理解。”李书仪微微一笑。 “只是没有想到宁王殿下会如此克制,半分娱情都不肯。”顾长瑞不由得唏嘘。 说到勤勉,倒是没有几个人比得过李盛袭。 李书仪点了点头,“姑姑一向如此,清醒克制。” 李书仪叹了口气,目光之中似有几许无奈。 “近来又颁布了新政,她更加是忙碌了,上次我见到她,她的嘴巴干裂了,她都不曾发觉。自从留今念昔走后,她越发不会照顾自己了。”李书仪有心疼的说道,她叹了口气, “有的时候我便想,若是当初棋诏侍同姑姑归府,说不定姑姑还会时不时的下下棋。虽说下棋也是颇为耗费心力,但是也算是娱情娱性之事,总比每日案牍劳形来的好。倒也不会那么累。” 顾长瑞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李书仪又继续说道:“棋诏侍如此好棋,他为何不去拜访姑姑呢?姑姑礼贤下士,必定不会拒绝棋诏侍的登门,她十分礼敬人才。” 她说完顿了顿,似乎是怕顾长瑞误解,她温和一笑而后解释道:“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在想,若是棋诏侍上门了,姑姑必然会见他,既然见了,那以二人的性情,必然会一同下棋。二人若是一同下几盘棋,姑姑倒也不用这般累了。 她整日忧心国事,朝中几个大臣加在一起也不如她勤勉,只是太不知道思虑自身了。” “九郎内向,怕是不大敢与不熟之人相处。贸然上门,也怕冒犯了大长公主。”顾长瑞心中忽疑,但是面色并不显露。 李书仪目光微暗,顾曜既然是个棋痴,即便是内向,但是遇到棋逢对手之人,也会多几分亲近。 李书仪叹了口气,“原来如此,只是……那我也不好强求。” 顾长瑞见佳人伤怀,亦有几分心怀不忍,“公主不必过多有挂心,大长公主清醒克制,必然也会好好将养自身,何况圣上不是赐下几位郎君去照料大长公主了么?” 李书仪点了点头,勉强一笑。 二人分别之后,顾长瑞稍稍等了顾曜一步,二人同乘而坐。 “归善长公主或许已经怀疑上了你。她今日对我进行了试探。”顾长瑞对着顾曜说道。 顾曜进入马车之后,便没了往日棋痴的模样,他听着顾长瑞的话,并不感到奇怪。 “归善长公主虽是今上亲姐,但是于今上却未必同心。”顾曜摇了摇头,看着身边又继续神色落寞的顾长瑞。 “你的意思是,她或许也想亲附晋宁大长公主?”顾长瑞疑惑的说道。 “有什么可以稀奇的?”顾曜浑然不在意,归善长公主是今上的姐姐,也是李盛袭的侄女。 李盛袭实力远胜于少帝,归善想要帮助李盛袭,并不意外。 甚至于理,这是上佳之选。 “她一向温婉守礼,为当世女子典范,怎么会想要追随大长公主?”顾长瑞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顾曜压住眼底的嘲弄,皇家女子典范?当世的女子,谁能比得过李盛袭呢? “二郎,当断要断。”顾曜轻轻敲桌。 在某些方面,李书仪和李盛袭是有相似之处的,她们不会对站在自己对立面的人手软,即便那人和她们有夫妻关系,即便那人和她们真的有情谊。 更何况,顾长瑞与李书仪之间,怕还是顾长瑞的单相思。 顾长瑞当即想要厉声反驳,但是似乎忌惮着什么,不由得收敛了语气,“九郎,你不明白,那是我的心上人。谁能对自己的心上人痛下杀手呢?” 顾曜:“……” 可是你的心上人想要杀你啊。她若是知道你想做的事情,只怕会恨不得讲你挫骨扬灰。 宏兴帝的这几个孩子,那可是一个比一个狠,平日里哥哥看着和善,但是该下手的时候可不会手软。 至于对心上人痛下杀手,为何不能? 谁还没有心上人呢? 顾曜神色莫测,他抚摸着腰间的碧玺珠。 爱意是真的,杀心也是真的。 总有比情爱更为重要的事情,既然注定是敌人,那又有什么可犹豫的! 留她在世上互相折磨,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二郎,你是顾氏宗子,不能步穆栩的后尘。”顾曜劝道。 “她与大长公主不一样,世上再没有人能做到大长公主这般绝情了。”顾长瑞笃信道。 顾曜:“……” 那不叫绝情,那叫果断,纵然是敌人,也应该欣赏敌人的可取之处。顾长瑞这般优柔寡断,必定酿成祸患。 “二郎,既然你狠不下心,那么在事成之前,你还是少见归善长公主吧。”顾曜吩咐道。 他的语气平静,但是却不容顾长瑞拒绝。 宏兴帝的几个孩子,最笨的就是少帝,其余的哪个都不容小觑,哪怕是自小长在深宫,基本上没能出去的归善长公主。 诚然顾长瑞也不是傻子,但是他对归善可没有归善对他那般果断拒绝。 顾长瑞知道顾曜身份不一般,即便他才是顾氏的宗子,他也不能在他跟前猖狂。 见顾曜这么说,顾长瑞只能低头。 章节目录 第407章:剑舞 李盛袭忙的团团转,忽而有一天就被告之中秋已至。 李盛袭难得放下了手中的公务。 今夜小皇帝在甘露殿设宴,她自然是在受邀之列的。 李盛袭换好了自己要穿的衣服,看着容治,“她们都准备好了吗?” 容治点了点头,“殿下早早打点,教坊不敢不给殿下行这个方便。” “如此便好。”李盛袭点了点头。 为了今天,她可是准备了许久呢。就是不知道黎王看到那副场面的时候,会不会气的吐血。 李盛袭促狭的想着。 很快,夜色降临,李盛袭便入了宫。 作为如今大晋权势最盛之人,李盛袭坐在了左下首第一个位置。 彼时皇帝还没有过来,先到的官员都会携家眷与她寒暄见礼。李盛袭看到这样的场景,倒也不推拒。 过了好一会儿,小皇帝才缓缓而来,也先和李盛袭客气的寒暄了两句,而后殿中便起歌舞。 酒过三巡,只见陪侍在旁的教坊女官朝着李盛袭使了个眼色,李盛袭点了点头。 “唉——”李盛袭轻轻唤出口,但是没有人敢忽略她的一举一动,歌舞声戛然而止,众人的目光汇聚到了她的身上。 “姑姑为何叹息?”小皇帝也温和的看向了李盛袭。 李盛袭神色寥寥,“今日中秋佳节,是阖家团圆之日,雍王未归,到底不够圆满。” 小皇帝见此,连忙宽慰道:“雍王兄在外,乃是为国计奔波,姑姑不必过分伤怀。在开宴之前,朕已经叫人快马送去月饼与美酒。想来雍王兄遥在千里,亦可感受团圆之意。” 李盛袭面色稍稍慰藉,而后又说道:“即便如此,雍王远行,也不免让臣想起边关的将士,他们亦如雍王一般为国奔波,难得团聚。他们的家人,或许也像臣一般,远远牵挂。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圣上体恤自己的家人,也还请圣上下赐一份恩典,体恤体恤边关将士吧。” 李盛袭说完,就跪在一旁,一遍的大臣看了,不知心态如何,但是也连忙跪下。 皇帝自然不会拒绝,连忙下令,吩咐户部给予戍边的将士赏赐。 户部又要大出血一次。即便是每人一两,那也是几十万两乃至百万两。而且麻烦的是,在朝的武将,基本上都是李盛袭的心腹。 而李盛袭的爱兵如子可不是说说的。 李盛袭可不管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她见皇帝如此,不由得大喜,“圣上此举,必定叫边关将士,倍感恩德。” 小皇帝亦是欢喜。 李盛袭又继续说道:“国朝四海升平,天子圣明无双,贤臣尽心竭力,武将戍边御敌。各司其职,盛世之兆,臣命人编排了一支舞蹈,欲献与圣上,还望圣上不弃。” “姑姑编的舞蹈,必然是极好。朕也愿意一饱眼福。”小皇帝没有拒绝。 李盛袭轻轻击掌,便有舞女鱼贯而入。 只不过,这一回的舞女,与往常不同,她们不是水袖广裳,而是窄袖碎裙,发上也没有纷杂的金银珠饰,而是以彩带编起。 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柄不曾开锋的剑,英姿飒爽,犹如江湖侠女。 很快,随着乐声奏起,舞女在殿中舞剑。 哪怕是再柔的舞蹈,也是要有力量的,更何况是这一曲剑舞。 跳舞的舞女是她府中人,她曾叫人教她们习武,所以在力道上,不必多说。后来又请教坊的女官前来排舞,才有了这一只锋芒凛凛的剑舞。 她们舞姿优美,但是每一式都极为的有力量。 有胆小着,被剑锋所指,未免露怯。 不曾经历沙场,自然难以承受凛冽的剑气。舞女是李盛袭的婢女出身,她们没有真正上过战场,但是她们跟在李盛袭身边,也不知见过多少战事。 她们的眼神与心性,远胜朝中许多人。 这不仅是舞,更是武。 小皇帝面色镇定,目光却深邃。若不是知道李盛袭不可能当面弑君,若不是知道这些剑不曾开锋,他怕是都要怀疑李盛袭时不时想在今日杀了他。 但是即便如此,这一支舞也绝不会是李盛袭所说的恭祝,这是李盛袭对他这个君王的挑衅。 她前面一波三折先是提起雍王,后来又提起边将,借着他和户部做人情,谁知最重目的却是为了引出这一支剑舞。 一舞毕了,李盛袭露出了一抹笑容来,皇帝也勉强挤出一抹笑来,“高兴”的说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刚柔并济,甚好,赏——” “圣上且慢——”李盛袭打断了小皇帝的话,她笑得极为得体,“这些女孩儿,乃是臣府上婢女,圣上与其赏赐其金银财宝,不如另赐恩典。” “姑姑的意思是?” “脱了他们的奴籍。” 小皇帝点了点头,底下的舞女纷纷谢恩。 “圣上既然已经赏了他们,那么圣上要赏臣什么呢?”李盛袭又继续开口说道。 小皇帝心中一警,面上却兴味十足,“不知道姑姑想要什么?” 李盛袭这样的权势,已经用不到什么都来求了,她一般都是“明抢”的。 “这些舞女,随时臣府中婢女出身,但是他们根骨极佳,习武不到一年,就已经初见成效,圣上若是不信,不放拣选一位将士来与之一较。”李盛袭并没有回答小皇帝的问题。 小皇帝眉头微调,不过他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若论对兵士的了解,满朝文武,何人比得上姑姑,姑姑既然说她们好,她们必然是好的。” 李盛袭见此,也不曾强求,只是微微一笑,而后继续说道:“臣虽是国朝臣子,却也是女人,身边的护卫皆是男子,这倒罢了,可是就连贴身护卫都是男子,到底不便。虽可向内卫借人,但是内卫是国之重臣,有更大的用途,岂能用在臣的身上。 既然如此,臣就在想,不若训练几名女护卫,于是便在家中训练起了婢女。如今圣上已然给她们脱籍。不若再给微臣一个恩典,让微臣将她们收编。” 她的话一出,四时寂静。 此前一波三折引出剑舞,并不是为了挑衅天子权威,她真正的目的,原来是在这里。 章节目录 第408章:诛心 李盛袭想要收编几个女护卫,这当然不是什么问题,就如同此前她身边的顾留今与顾念昔姐妹,她们就是身怀武艺,可问题就在于,那些人虽担任护卫之责,却是婢女之职。 但是如今李盛袭这个要求,就是要过明路正式收编女护卫。 亲王的护卫下至百人,上达万人。 李盛袭大费周章提出这样一个意见,不可能只是为了区区百人吧? 她这是想要组建一支真正的娘子军啊。 宗室不敢说话,朝臣亦是缄默不语。顽固派把目光放到了黎王身上。 黎王虽说前段时间被李盛袭给气病了,但是眼下一听说李盛袭有这样的想法,当即跳了出来。 但是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女子不可为官?可是李盛袭就在跟前。 李盛袭意图组建私兵?但是她要的只是“护卫”。 面对李盛袭这个“合情合理”的要求,他几乎找不到反驳的余地。 黎王憋了好久,才开口说道:“殿下护卫若是再增,那边是大大的僭越逾制。殿下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黎王叔,我身边的护卫数,远远没有达到亲王的标准。此前南征北战,并未正式的招纳护卫,多是靠随军的将士们保护。只是如今到了未陵,天子脚下,便也不好再随意的调动将士。” 黎王:“……” 那你倒是下放军权啊,何必政权军权两手抓,还嫌自己身上的嫌疑不够吗? “即便是如此,想要训练出一支护卫,也并非易事。毫无基础的婢女,哪怕是训练了两三个月,也不如训练多年的将士。届时殿下身边,难免还要男女护卫混合,若出淫乱之举,岂不是与殿下初衷相悖。” 毕竟李盛袭一开始的想法就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 “我自雅正,初衷只是为了更方便,而并非是畏惧男女大防。想我在军中之际,与将士同住,身侧有女婢,但是营中却多为男子,谁又能说我有半分的不坦荡? 即便是男女共事,也必然是井井有条。黎王叔这是不信任我的御下之术?”李盛袭并未嗔怒,而是清风雅正之态,倒是显得坦坦荡荡。 今日的黎王,倒是没有往日那般激烈。 他也不再是如往常一般,搬出所谓的“牝鸡司晨”之语来拒绝,而是选择了迂回的方法。 甚至不惜空口造谣,直指男女之事。 这是李盛袭最为厌恶的一种情况。 不过……这若是放在黎王身上,那就是一件好事。 一旦刚硬的黎王开始迂回,开始用左道,那就说明即便是如今的黎王,也难以与她硬刚。 即便是有心,也是无力。 看来,工部的那道新政的作用,比她想象的威力还要大。 黎王一噎,即便他不想承认,但是李盛袭的御人之术,他也难以质疑。 “即便是如此,殿下也该顾及男女大防,殿下身为皇姑,理应成为天下女子表率才是。”黎王冷冷的说道。 “我如今难道不是天下女子表率吗?若是天下女子皆如我一般,那么国朝千秋万代,盛世升平,岂非指日可待?”她这一句话的确猖狂,但是却也是事实。 灭国之能,治世之才。若是多几个如她一般,又一心为了大晋的人,又何愁海内不宁? “女护卫,女将士,我这正式鼓励天下女子效仿,以我为典范。” “你!”黎王没想到李盛袭会这样顺杆上爬,“若真是天下女子表率,那么殿下自当嫁人生子,相夫教子,那才叫天下女子表率。试问殿中何人,谁不希望妻子温婉贤惠!” 黎王说完,看向满座公卿,满座公卿不敢言语,不过其中有不少人,心中是认可黎王所言,只不过碍于李盛袭的权势不敢说出来。 李盛袭并没有想到黎王会将她抬到朝臣的对立面来。 她理应反驳,她应该为女人发声,但是这样,她就站在了这些男人的对立面。 她不能这么做,一旦这么做了,黎王会鼓动很多人来反抗她。她的每一项政策都是利于百姓而削贵族之利。 但是换了黎王扶持的少帝上位,少帝也未必会让他们好过。所以他们中立。 但是一旦天平开始倾斜,那也会是不大不小的麻烦。 到那个时候,她说不定需要武力血洗王都。 她得退,李盛袭稍微思忖,就面露神伤,她神色恍惚,难得出现弱势,她看向高殿上的天子。 正在幸灾乐祸李盛袭该如何思考的小皇帝:“!”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原来在王叔心中,我开疆拓土之功,我统一天下之绩,竟然比不得嫁与一人,相夫教子来的功劳大。若是如此当年不曾为穆氏诞下子嗣,反倒是我的罪过。”李盛袭黯然神伤,倒是叫人生出不忍,李盛袭看着皇帝:“圣上也是这么想的吗?若是这样想,那么圣上就解去微臣官职,将微臣赐下嫁人吧。” 说完,李盛袭就起身走到殿中,伏地跪拜。 小皇帝:“……” 他看了一眼黎王,又看了一眼李盛袭。明明是黎王给她找的麻烦,为什么最后兜兜转转这个麻烦又到了他的身上。 他能应承李盛袭这句话吗?李盛袭能抛出权力,但是这也要看他能不能接住啊。 北地百姓,只知宁王,不知晋皇。 边地将卒,只认元帅,不认兵符。 更何况城外还有一万人的军队,城中一半禁军仍然是归李盛袭的心腹节制。 他现在若是应承,他们估计一个都走不出皇宫。 一场兵变,就足矣平息今夜之事。 李盛袭如今不直接来硬的,纯粹是为了百姓为了名。 但是若真的逼急了,她可就不要名了。 想到这里,小皇帝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来,他连忙走下皇位,搀扶起李盛袭,却见李盛袭已经泪流满面。 “姑姑这是哪里的话,姑姑是国朝重臣,朕怎么会这么想?”小皇帝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裴殿成见此,连忙叹息道:“可怜长公主开疆拓土,如今要几个护卫,还要受如此诛心之言。” 章节目录 第409章:权盛 黎王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怎么忘了,李盛袭遇到这种问题,最擅长的就是转移矛盾。 小皇帝也十分无奈,李盛袭如今落泪,若是不能妥善解决,这件事情一定小不了。 “黎王……你……唉,即便是为了姑姑,为了国朝,但是你又何必如此说姑姑呢?皆是国之重臣,何必如此互相寒心。”小皇帝硬着头皮说和道。 这两个人闹了起来,他怕是真的招架不住。李盛袭把他放在火上烤,黎王是他最大的后盾。 黎王梗着脖子,不愿意说话。 李盛袭轻轻叹气,“罢了,罢了。” 说完,李盛袭便想要摘下头上的冠。 她戴的并不是女子用来作为装饰的花树宝冠,而是亲王的发冠,如今摘下,其中寓意不言而喻。 黎王为之色变,小皇帝更是难以维持面上的镇定,他连忙开口说道:“姑姑是要弃我和国朝而去吗?” 他用的是“我”而是“朕”,这足见小皇帝对于李盛袭的重视。他是想赶走李盛袭,但是绝对不是用这样的方式。 “非微臣弃国朝,而是国朝难容我。既然我立于国朝,受人非议,令旁人难容,那么又有何颜面面对先帝。”李盛袭掩面涕泣。 “姑姑德高望重,谁敢不容?”小皇帝说完,就神色一冷,对着朝臣们说道:“你们谁容不下姑姑?大可出言。” 小皇帝看着底下的朝臣,他不愿意这么做,但是再不这么做,李盛袭就打算掀翻棋盘了,彻底掀桌了。 实力够的情况下,面对李盛袭此举,可以顺水推舟。但是若实力不够,那就等着死吧。 “臣等绝无此心。”朝臣纷纷跪下,也不知道是畏惧少年天子,还是畏惧镇国亲王。 但是眼下他们若是不这么做,只会遭到两人的联合清算。 黎王梗着脖子,没有开口,他也不曾跪下,只是看着李盛袭,忽而放声大笑。 “哈哈哈——牝鸡司晨,惟家之索。老夫历经多朝,见惯中间,至今犹在,不想却折损在小小妇人之手。朝局如此,我欲何安?” 说完,黎王就摘下自己的发冠,放在地上,也不管天子尚在,拂袖离去。 李盛袭不曾阻拦,李珩且惊且怒,但是看到李盛袭的目光,却不由得停下来本该追出去的脚步。 这一场中秋宴,就此不欢而散。 黎王那日离去之后,就卸去宗正寺卿与中书令之职,而李盛袭,则是强势接手了中书令一职,并且暂代宗正寺卿。 “我只是想要建娘子军,他却主动送了两个职位给我。”李盛袭下朝之后,就不由得轻笑。 “黎王可没有这么好心,殿下能够以退为进,黎王如何不可。黎王历经几朝,威望颇高,怕是不好动。”容治摇了摇头。 李盛袭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若是选择自尽,我这招以退为进才能成功。” “国子监最近怕是要不安生了。”宗室和勋贵翻不出浪花来,怕就怕国子监的书生。 “那就先下手为强。”李盛袭目光一冷。 想要玩舆论,那就来看看,到底是拥护黎王的书生更多,还是拥护她百姓更多。 书生一身反骨,不外乎因为黎王的资历与威望。但是说起来,黎王做的事情再多,那也是做在了稳定朝局以及一些大的政令。 但是,百姓关切不到这个,也一时半会儿感受不到黎王的政令。 但是李盛袭不一样,不要说一统天下和驱逐狄夷这样的功绩。 她的政令,都是有效且快速利民的。 而且,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现在有不少的书生都承了她的好吧。 真要是闹了起来,谁还能讨得了好不成。 “话虽如此,但是这回若真是闹了起来,国子监那边,殿下估计还要去一趟了。”容治劝说道。 李盛袭不可能永远和书生处于对立面,即便她扶持了一批人,但是这批年轻的书生是人才也是隐患。 如果就此放弃,未免可惜。 若是不加安抚,必成大祸。 李盛袭眉目微垂,“明日将詹歧睿叫过来。” 煽动说服学子这样的事情,詹歧睿熟悉啊。 容治点了点头,李盛袭就不再说话,而是开始了筹措娘子军的事宜。 虽说她名义上是为了筹措女护卫,但是谁不知道她是为了收编娘子军呢? 她府中挑出身体健壮者七十,上次献舞挑出的是最好的几个婢女。 按理来说,她名下的庄园、别业、宅邸之中的女奴也有很多,她完全可以招呼这些人习武。 但是这还不够,如果对内招聘,那么影响力就不够。 而且她身边不是每一个婢女都是愿意并且能够习武的。 如她身边这些人这样的,终究还是少数。 因为在许多的女子心中,习武、打仗,是一件极为辛苦的事情,是一件充满为危险的事情。 相比于自己,他们更寄希望于旁人的保护,而非自己的努力。 对于这样的人,如果你强势要求她去习武,她反而会心生怨怼。若是大部分人都抱着这样的心思,那么最终结果,或许凑出来的人,连乌合之众都不如。 如今天下承平,在这个时候,想要凑出一支娘子军,其实非常的艰难。 李盛袭必须扩大范围,她要在许多的地方都设立招募处。 而眼下最好的地方,西昌首当其冲。 留今在西昌治理许久,承她之风,致力于教导女子开化。 而且当地民风本就开化,且靠近边地,在没有男人的时候,她们也要拿起刀剑来御敌的。 而后就是锦中与青夏等地。 但是这两个地方,她留下的心腹当中,是女子的人少。 这件事情,最好不要用男儿,因为不足以取信女子。 想到这里,李盛袭又有些懊恼,看来又要想驻守在当地的内卫借几个女儿家了。 李盛袭想到这里,就快速分别修书,先是写给留今,而后又写给了锦中青夏两地的女内卫。 做完这件事之后,李盛袭又叫人备马,打算和容治一同出城,先将那七十婢女收编在册。 章节目录 第410章:逃女 李盛袭的护卫,按理来说,应该归在她自己的府里面训练,但是那些护卫即便是训练了一段时间,也很难达到李盛袭身边的护卫要求的水平。 如今她权倾朝野,一人之下,她如今的侍卫,只怕仅次于宫里的侍卫。所以她想让这些女郎跟着郊外那一万人一起训练。毕竟那些人算是大晋最精锐的队伍。 李盛袭顺利的收编了这支队伍,如今只有七十人,但是在训练的将领上面,李盛袭又犯了难。 人选最好是女人,且有一定的本事,最好上过战场,且有一定的地位——毕竟若是男兵和女兵起了冲突,有她在也好安抚。 笑娘虽也会武,但是是医女出身,虽才名远播,将士敬重,但是术业有专攻,并不适合。 越明云也可以,但是人在望中。其他的内卫中人——不是心腹,不能全信。 “如此一来,只能由我亲自训练了。”李盛袭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真要是这样,怕是要忙死了。 工部的新政、兵部的改制,还有各地事务,都是她在忙碌。还有再过一段时间,国子监那边又将会有一堆的破事。 “可惜留今、念昔还有明云一时之间都不能召回。”李盛袭摇了摇头,不由得感叹 “策臣,我举荐你为尚书右丞,工部和兵部的事情,由你来辅佐,你以为如何?”李盛袭开口问道。 尚书右丞负责兵部、刑部以及工部之事,由容治担任,与她倒也算是相得益彰。而且容治有宰相之才,进入三省正好合适。 容治这一回并没有拒绝,只是面露犹豫,“尚书右丞虽只有四品,但是职权不轻。只怕不那么容易,倒时候,只怕有人说殿下任人为亲了。” 毕竟本朝有实权的官员,做到三品基本已经是封顶了。四品官,又是这样的身份,不低了。 “没了黎王,有我和裴殿成在,这事不算是难。”李盛袭不以为意的摇头。 黎王啊黎王,这回真的是走了一步臭棋,他一但退出朝堂,那么整个朝堂就没有人能制约她。 而且,她既然让他走了,就绝对不可能让他再回来。 容治见此,没有再拒绝,只是微微一笑,“那么,还请殿下赏赐微臣一座宅邸了。” 如今他身为李盛袭的长史,住在李盛袭的府中名正言顺,而有了官衔之后,反而要分开居住了。 他把玩着袖中的剑穗,心有不甘。 李盛袭轻笑,打趣道:“你好歹在我身边待了几年,不至于还这般小气吧?还没攒下银钱?” “倒是攒下了一些,在临熙买房也不算是难,只是殿下隔壁的宅邸,着实金贵,微臣难以购置啊。”容治苦笑。 李盛袭的宅邸是先帝所赐,特意挑了整个临熙当中最好的地段,住在这条街上的人非富即贵,寻常的官员都买不起,更何况是他。 同样都是二十四岁,李盛袭已经富可敌国,他依旧穷。 李盛袭见此,有些意外,面上浮现一抹笑意,“既然如此,那我就叫人去做吧。” 李盛袭说完,就离开了营帐,转而去安排那七十婢女训练的相关事宜。 同时,她也在临熙寻纳妇人,招聘入军。 在本朝,妇人虽开放,但是到底被规矩所束缚,被虚假的安逸所迷惑,真心事宜愿意来的却不多。 不过,哪怕是不多,只要给了她们这个机会,就会有人来。 譬如眼前的这位被将士绑进来的女郎。 “殿下,此女携剑而来,在军营旁边鬼鬼祟祟,将士驱赶而不走,甚至在抓捕的时候,还出手打伤了好几人。末将将她拿下之后,她就口口声声嚷嚷着要见殿下。”将士开口说道。 那女郎跪在地上,她看着不过十六七八,身姿高大,面容柔婉,但是神色果毅,有峥嵘之气。 “你是何人?为何见本王?”李盛袭有几分兴趣。 “妾乃缃宁秋氏元娘,闻说殿下有意聘军,特来投效。”秋元娘正色说道。 “哦?”李盛袭打起了精神,示意旁边的人给她松绑,“起来说话。” 秋元娘站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李盛袭开口问道。 “秋元娘。秋天的秋,元宝的元。” “你就叫元娘?”李盛袭开口问道。 元者,初始也。 家中长女多唤“大娘”,有些地方也会喊“一娘”和“元娘”,李盛袭只以为她是排行最长,没成想到是真叫这个名字。 不对,严格来说,几乎可以说是父母没有取名了。 秋元娘点了点头。 “路引凭证拿来。”李盛袭开口说道。 秋元娘面露难色。 “私逃而出?”李盛袭看出了什么。 秋元娘见此,也不敢撒谎,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的确如此,妾乃缃宁武师之女,父亲将妾许了一人家,妾不愿嫁人,又闻说此讯,故而私逃而出,还望殿下容我。” “可是那人家不好?”李盛袭故意问道。 秋元娘摇了摇头,“妾不知,据说是进京赶考的一名学子,如今在国子监中读书。” “能在国子监之中读书,可谓是优异,为何不愿意嫁人?” “殿下身份高贵,满城公贵任由殿下择选,京中公子,必定是当世不二的儿郎,殿下不也是不曾再嫁。”秋元娘举例道。 “放肆,你如何能与殿下相提并论?”李盛袭身边的将士连忙出声呵斥道。 李盛袭抬了抬手,示意将士住口。 秋元娘见此,心绪稍稳,“妾不曾见过他,不知他是好是坏,但是是好是坏又有什么干系,妾不想嫁人。” “你家中可有姐妹?”李盛袭又继续问道。 “有两位妹妹。” “议亲了吗?” “还没有。” “你不担心连累妹妹们吗?你私逃而出,无论如何,都会给妹妹们带来不好的影响。虽说未必会影响议亲,但是免不了被人戳后背的脊梁骨。旁人或许会说你们秋家家风不正,你不担心吗?”李盛袭又问道。 “妾……妾不知该如何说。若是让妾用一生去填满这虚无缥缈的名声,那么这样的名声,即便再好,妾也唾弃。 况且,何时家族的名声,要靠这样的事情来定?若是妾追随殿下,成为女将女官,到时候,谁又能说我秋元娘半个字。” 章节目录 第411章:秋铮 秋元娘读的书少,说不明白这个意思,只能用最简单的话来说明白。 但是李盛袭却知道她想要表达什么。 如果因为秋元娘的逃婚,而害的家中姐妹受到非议,甚至被流言逼杀。 那么一定是有人有错的。 但是错的不会是追求自由的秋元娘。她的父母生养了她,难道她就应该听由父母的摆布乖乖嫁人? 若是秋元娘家中因此而惹上流言,绝不是被秋元娘所累,而是被世道所累。 有问题的是世道,而不是秋元娘。 不能因为所有人都顺应错误的世道,所以就责怪那个逆世道的人。 李盛袭看着堂下的秋元娘,目光之中充斥着赞叹与欣赏,“既然如此,那你就留下吧。若你所言属实,我会帮你打点好的。” 秋元娘面色一喜,连忙要拜。 李盛袭摆了摆手,“先别急着拜。你这个名字不好,我给你改一改,你觉得如何?” 元娘、元娘,不带有任何的期待与特殊寓意,仅仅是因为她是第一个出生的女郎而已。 这不叫名字,这叫“称谓”。 秋元娘微微思忖,而后郑重点头。 李盛袭想了想,看着自己衣服上所绣的菊花,“孤标傲世,宁折不弯,你既然姓秋,秋天又是菊花开的时节,不如就叫秋铮,傲骨铮铮的铮。” 秋元娘点了点头,“妾不通书文,却也听过这个词。秋铮,多谢殿下赐名。” 秋铮说完,便朝着李盛袭下摆。 李盛袭微微一笑。 她事后又叫人去查了秋铮的来历,果然如秋铮所言。 而且李盛袭还查到,秋铮的所谓未婚夫,是国子监中一位十分优秀的举子,人称有“状元之才”。 李盛袭还看了此人几篇文章,传言不虚。 她让人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秋铮。 秋铮直接告之传话之人:“那位郎君是什么样的人都不要紧,如今我与他早已在殿下的帮助下断绝了关系。如此一来,他是好是坏,前途如何,又和我有什么干系呢。” 秋铮说完话之后,就去学习武功兵法。 她进入军营之后,就十分勤勉,短期之内进步迅速,李盛袭对她可谓是青眼有加。 那日李盛袭叫人将消息传给秋铮,并不是为了试探,而是为了筛选。 初代的娘子军,是逆着天下与世道而行,这一批人,必需心如磐石、意志坚定、且心甘情愿。 若是有一人动摇,就容易功亏一篑。 李盛袭早早告诉秋铮这些,就是为了防止秋铮日后动摇,白费心力。 不过,秋铮没有让她失望。 此后,李盛袭对于秋铮越发的其中,在教育上也越发的用心,而秋铮,也成了“娘子军”中的标杆。 秋铮聪慧努力,又有着先天的武学功底无论是习文还是习武,进步都很快。照着这个样子训练下去,不到一年,她就可以胜任亲王府典军之位。 在此之后,女军的事物正式上了议程,李盛袭在临熙中又陆续招募了二十多个女子,加上原有的七十婢女,已经有了一百人。 而留今那边,同样也搜集了一百名妇女,简单的训练之后就护送而来。 这件事正式提上议程之后,李盛袭就举荐容治担任尚书右丞。 黎王不在,根本无人能阻拦,小皇帝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这件事的发生。 而与此同时,容治担任尚书右丞一事,也彻底激怒了国子监之中的监生。 有血气方刚者,在酒肆之内举办盛会,煽动学子。 “圣上为儡,贤臣退朝。而牝鸡司晨,日月颠倒,奸佞上位,我等食君之禄,却坐看秩序纲常紊乱,如此,如何以对国朝……” 酒肆下学子激情蓬勃,煽动学子心绪沸腾。 而李盛袭在包厢之内听着下面的动静,只觉得兴味十足。 李盛袭看着眼前的詹歧睿,“詹郎,这批人,比你当年可不如啊。” 詹歧睿:“……” 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也没有什么可以骄傲的。 “殿下过誉了。”詹歧睿叹了口气。 这些学子们,终究是见的太少了。 若是他没有那段时光的游历,或许他也不能看着李盛袭参知政事,也难以容忍自己的妻子立于朝堂。 因为那是对制度与秩序的挑战,这与他多年所学相悖。 或许在他眼里,李盛袭会被他化于管知、周珐之流。 他或许也会成为楼下攻讦李盛袭的其中一员。 可是他游历过天下,看过民生疾苦。 他既然看过,就不可能没有一丝的转变。 他看过活活饿死的百姓;看过因为没有食物,易子而食的扭曲;看过百姓受迫,落草为寇的无奈;看过百姓遭屠戮,人人望望都,却始终不见援兵来的绝望。 那样悲惨的境况,那样绝望的神情,那样痛苦的悲鸣。他此生难忘。 正是因为他看过太多民生疾苦,所以他才看淡了规则制度。 百姓们是不在乎当权者是男是女,姓萧姓李。 他们只在乎谁能在外族屠戮他们的时候保护他们;只在乎谁能让他们吃饱饭,过上好日子。 而为官者的存在,并不是为了维持什么制度,什么规矩。 为官者存在的意义只有一点——为国为民。 谁能让国家昌盛,百姓安乐,谁就会获得百姓的认可,谁就能坐上皇位。 李盛袭可以,所以他甘心为之所用,为国鞠躬尽瘁。 而这些学生呐,大多是南地子弟,不曾见过北地乱世。又因为朝廷恩待学子,他们也难以看到那些真正的民间疾苦。加之他们自小所学习的礼教所束缚,所以他们才会反对李盛袭。 “不知殿下来找微臣,是有何要事?”詹歧睿问道。 “你如何看待他们的行径?”李盛袭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说道。 很显然,她这里的“他们”,指的是楼下的学子们。 末了,她又补充说道:“实话实说即可。” 詹歧睿双唇紧敏,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年少轻狂,血气方刚,墨守成规,还有一些……自以为是了。到底未经世事,少见疾苦。” 章节目录 第412章:讨伐 李盛袭有些玩味的听着这番话,看着詹歧睿,这大约就是他不太能够接受他的妻子立于朝堂,但是却并未阻拦的缘故吧。 “很好。”李盛袭点了点头,又随之一笑,推开了窗户,听着下面慷慨激昂的声音,“既然如此,我要你也开一场清谈,与学子们相辩。” 即便詹歧睿是北朝人出身,但是他是名门子弟,又曾是清谈名士,他若是召开清谈会,必定能引来众多学子,如此一来,是非对错,大家就可以辩上一辩。 詹歧睿点了点头,没有拒绝,“不知要在什么,又在哪里?” “时间的话……再过一段时间,到时候我会安排好,你事先做好准备即可,至于地点,我则会定在国子监中。”这件事情她自有安排,所以必定要选在最好的时机。 先让这些学生们吃一些苦头吧。 詹歧睿一听定在国子监,不由得苦笑开口,“殿下这是想让微臣对抗整个国子监的学子?国子监中能人如云,又人多势众,即便微臣舌灿莲花,只怕有心无力啊。” 而且他这些年奉行的是“做”,而不是“说”,只怕口舌也不如当年。 “口舌之辩,容右丞不逊色于任何人,何妨叫容右丞与微臣一道,如此,倒是多几分胜算。”詹歧睿提议道。 “不可。容郎出身受人诟病,他若是出言,情况反而不利。而且,你有你就够了。你不必担心,这些事情,我会为你安排好,你只管去就对了。你放心,你输不了。”李盛袭摇了摇头,将目光对准窗口,听着楼下的学子对着自己的攻讦。 她神色认真,但是并不显沉重,而是风轻云淡,一派胜券在握之态。 詹歧睿敏锐的捕捉到了这番话之中的深意,“他输不了”,看似是李盛袭对于他能力的肯定与信任,但是细细想来,又觉得不对。 什么叫输不了呢?若真是信任他的能力,此刻应当是说,相信他不会输才是。 而输不了,就代表李盛袭笃定这件事情的发展已经在她的掌握之中,她能够扭转局势。 因此,她才能保证,到那个时候即便是他孤身应对国子监学子,也输不了。 “诸君,我们食君之禄,必定要为国朝扫除奸佞,诸君可愿随我上书请命,请求恢复黎王官职,罢黜大长公主,拨乱反正,重固朝局?”有激进的书生出言道。 在场的书生,大部分都是反对李盛袭的,此人这么一说,便是群起响应。 但是这话听在詹歧睿耳朵里,只觉得眼熟,他当年“救”太傅的时候,似乎用的也是这一招。 这一局下来,他直接把容治和管知架在火上烤,还因此一举奠定了容治的奸臣之名。 詹歧睿想到这里,有些担忧的看着李盛袭,李盛袭看着的确是胜券在握,但是书生们用的这一招,也是真的好用啊。 李盛袭轻轻一笑,似是看出了詹歧睿的担忧,“管知如何能与我相提并论?” 管知是天下贼首,人人得而诛之,当时举国上下,就没有不厌恶管知的人。 但是她李盛袭是民心所向,又岂是管知可以相提并论的? 詹歧睿依旧不解,却并没有再继续追问。 事情已经谈妥了,她便打算起身起开,詹歧睿刚要跟上,就被李盛袭示意停住。 “这个时候,詹郎还是不要与我一道出现的好。”李盛袭笑道。 而后,她就走了出去。 她并不打算这个时候就直接对上学子,但是学子们当中未免有人认识她,她不想牵连詹歧睿。 李盛袭慢慢的走下去,下方尽是讨伐她的声音,她浑然不在意。 但是行至拐角,李盛袭忽而听到一阵不和谐的声音。 “尔等也知自己食君之禄。可是若无国朝安稳,尔等又岂能再次夸夸其谈,若无宁王殿下,又岂会有今日的安稳?尔等不思感激,却想着如何驱逐我朝肱骨,不觉得羞愧难当吗?” 这似乎是……向怀的声音。 他这话一落,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来到这里的书生,都是对李盛袭不满的,甚至有一部分人是对李盛袭极端的厌恶。 向怀这一番话,就要显得格格不入的多。 很快,他就吸引了在场大部分学子的攻讦与讨伐。 向怀浑然不惧,与之有来有往。 李盛袭见此,好整以暇的靠在墙上,看着这一切。 她有些好奇,向怀怎么跑到这来和学子们争论这些。鬼话她是不信的,很有可能是向怀知道她来了这里。 李盛袭面露玩味。 向怀的功力自然是不如这些国子监的学子的,但是李盛袭的功绩与政绩实在是太好说了。所以二者甚至打的有来有回,说的有来有往。 过了许久,向怀才冷哼道:“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如今一看,果然如此,向某羞于与尔等为伍。” 向怀说完,就甩了甩袖子,想要向门外走去,却看到站立在楼道拐角多时的李盛袭。 向怀面露喜色,不由得轻唤开口:“宁王殿下……” 宁王殿下! 向怀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场不少人都能听清,他们不由得惊讶,李盛袭居然在这里。 而且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刚从楼上下来,这说明此前她或许一直在此,那他们所说的话,她岂不是都听见了。 也不对,若是如此,宁王为何不制止阻拦,或是叫人来将他们捉拿,而是任由他们这样说下去。 李盛袭有些意外向怀喊出来自己,只不过,她隐隐意识到向怀大概要做些什么了。 “殿下怎么在这里?”向怀神色惊喜。 李盛袭神色淡淡,没有多对他说什么,只是轻轻说道:“走吧。” 而后,李盛袭又朝着在场的学子们灿烂一笑,“不必顾及本王,你们继续说就是了,畅所欲言。” 向怀:“……” 众学子:“……” 都被看到了,还怎么畅所欲言?学子们有些不知所措,李盛袭却依旧云淡风轻,仿佛一点都不在意他们对她的声讨。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13章:相对 李盛袭见他们不说话,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身朝着门外走去,谁知道她刚要走出去,就感受到身后一道人影袭来。 李盛袭目光微沉,她今日微服而来,身边没有带什么护卫,但是对付寻常人,她自己一个就够了。她转身向后,只见一名学子打扮的人持刀而来。 向怀见此不由得神色惶恐,“殿下小心。” 向怀说完,就下意识的往李盛袭那边去,企图帮李盛袭挡住这一场飞来横祸。 谁料他却被李盛袭一把推开,李盛袭一记扫堂腿过去,那书生灵巧的一躲。 李盛袭微微有些侧目,没成想这人还真有些本事。 只可惜,这么好的本事不去好好练,跑到她的跟前来送死。 二人来往过了几招,此人虽然有些真功夫,但是在李盛袭的跟前终究是不够看。 最终那人被李盛袭一脚踹到在地。匕首脱手,掉在了地上。 李盛袭目光冰冷,扫视着在场的一行人,她虽然不知道这一场刺杀究竟是学生当中真的有人想要杀她,还是向怀为了做戏而闹出了这一场闹剧。 但是无论如何,这一场闹剧算是帮了她。 有了这件事情,学生们再也闹不起来了。 谁活在世上都要守规矩,学生们也不例外,他们想要越权攻讦朝臣,可以,他们可以上书,但是不能直接杀人。 如今身边没有其他的人,李盛袭只好一步步的朝着那名企图刺杀她的学生走了过去。 她一只手就能把一个比她要高的书生给拎了起来,她朝着酒肆中央而去,余下的书生不由得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还有谁要杀我?过来!能杀我者,我许你无罪。”李盛袭将那书生重重的摔在地上,明明这么一个高大的学子,但是她拎着的时候,就像是拎一条死鱼一般轻便。 她负手看着地上的学子,与生俱来的睥睨之姿,叫人不敢逼视。 学子们噤若寒蝉,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发出一眼,也没有谁能真的像是李盛袭所说的那样,前去“杀”她。 她太强大了,就她方才露的那一手,就足见她的强大。 所以她在临熙城内不需要任何护卫的随行,因为她有足够的底气,在临熙城内,没有人能近她的身。 “没有人敢来吗?”李盛袭冷冷的扫视着周围,见此,她不由得一笑,只是眼底依旧散发着冷意。 “谁组织的这一场清谈,站出来。”李盛袭又问道。 依旧没人站出来。 李盛袭的神色越发的凌厉,“难道非要让我说,我不见罪他,才敢站出来吗?我大晋儿郎,连这点血性都没有吗?若是没有承担代价的胆气,那又何必学旁人口诛笔伐。朝堂上的谏官,可没有几个是怕死的。” “是草民。”一位年轻的书生就此站了出来,他看着李盛袭,目光之中带着几分忌惮。 李盛袭冷笑,“很好,还敢直面我。你们谋划的,是将我赶出朝堂,还是杀我?” “草民不敢有此大逆不道的想法,也从未想过要击杀殿下,只是为了匡扶正统,拨乱反正,希望殿下还政与圣上,再将黎王殿下这样的贤臣请回朝堂。” “那我呢?诸生对我的处置呢?” “自然是殿下该去的地方。” “呵!”李盛袭冷笑,看着台下众人,“不知道你们觉得,我该去什么地方?” 没有人说话,但是都心照不宣。 “我有定国安邦之能,经天纬地之才,朝堂才是我该待的地方,疆场才是我该待的地方。 这位学子,你身上配的玉佩,是西戎今年的朝贡,想来也是富贵人家。你可知在十年前,西戎只会以战争要挟,来抢夺我们的金银。你有现在的生活,你以为是靠着什么? 靠的就是我李盛袭,待在了我该待的地方。” 她所带来的的实惠,并不止她争取来的政策,和给学子们发放的补贴。 “你们可知,在十多年前的边地,那才是真正的‘汉儿尽作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所以你们谁能来大言不惭的说说,我该去的地方,究竟是哪里?难道是如今太平治世,四海升平,圣上都礼遇功臣,尔等却开始想要卸磨杀驴? 你们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你们所学的大道理,难道只是为了教你们忘恩负义的吗?” 众人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才有学子站出来说道:“我等并非忘恩负义,殿下对国朝有功,难道黎王殿下就没有了吗?殿下自是有功,难道有功就可以逼走旁人吗?” “说得好。”李盛袭猛地一拍掌,“既然你也知道这个道理,那你今天就不该来讨伐我。正是黎王自持有功,企图将我驱逐朝堂。圣上不肯,他便以辞官威胁圣上。 此事人尽皆知,你们之中也有富贵人家,官宦出身的子弟。若是不信,大可回家自问耶娘,便知道我说的是否为真。” 场上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其实中秋节的事情发生之后,李盛袭就料到会闹起来,所以在宣扬这件事的时候,李盛袭可以叫人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的清清楚楚。 所以这些书生们,一直都是知道事情的真像的。 但是,因为最终离开朝堂的是黎王,因为李盛袭的权柄煊赫到旁人难以动摇,因为他们也想驱赶李盛袭,所以,他们忽略,不对,是他们压根没有在意这件事情。 李盛袭知道这一点,所以她面露冷笑,眼下学子们发难完了,该她发难了。 “谁是林树生?”李盛袭开口。 她既然能调查到这些学生在哪里开会讨伐她,自然也会事先查清楚这其中有哪些人,这些人的家中又是什么样的情况。 “是草民。”一个白皙清弱的少年走了出来。 “你这样的人,也配来指点我的是非吗?我且问你,你母亲为了供你读书,将你的妹妹卖入乡绅家中为妾,嫁入门中不到十月,就被折磨致死,这是她本该的去处吗?” 章节目录 第414章:套路 林树生面色一白,没想到这件事情会被李盛袭大庭广众的说出来。 但是与此同时,他又有些委屈,妹妹又不是他买的。 李盛袭可不管他的委屈,如果他真的不想,为什么不拦着呢?真要不想,大可拦着。 既然是孤儿寡母,那他作为全家的中心,无论如何都是有话语权的。哪怕是再懦弱的儿子都拦的住。 拦不住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不想拦。 他是这件事当中无可争议的得力者,所以也不必故作委屈。 “李广宗——”李盛袭又念出了一个名字。 这次出来的是一个年长一些的青年,看着三四十岁的模样。 “你是我同宗子弟,也算是皇亲国戚。所以在穆氏之乱的时候,你为了躲避乱军,将自己的长女推出去挡刀,彼时她不过才十四岁,这是她该去的去处吗?” “殿下不要信口开河!”李广宗恼羞成怒。 “你以为最后一下,叛军的剑没有落到你的身上,是因为什么?”李盛袭面色冷然。 当下父杀子女不判罪,加之当时她为了处理叛军,没能空出手来,不然的话,她怎么会放过这个人? 李盛袭有列举出了好几个日的往日之事,大多是些趴在母亲女儿和姊妹身上敲骨吸髓的玩意。 “我所罗列之人,通知礼部,革去功名,永不录用。”李盛袭看着匆匆而来的禁军,顺势就将拎起地上原本刺杀她的书生,丢给了禁军。 没有人去反对李盛袭方才的政令,因为她所列举之人,他们同样都不耻。 这一场原本可以掀起轩然大波的学生活动,就因为这一场不知道谁筹划出来的一场失败刺杀而告终。 学生们随之而来的是担忧,因为他们从来没想过要杀李盛袭,但是他们一行人当中却有人这么做了,即便李盛袭没有削他们的功名,他们日后入朝,底细也会被挖的干干净净,这决不是什么好事。 李盛袭没有管那些作茧自缚的学子,她之所以不去处置其他人,那是因为小皇帝会出手。 小皇帝最近怕她掀桌子,对她恭敬的很,他这么一个忠孝的侄儿又怎么可能坐看自己的姑母受到刺杀而不作为呢? 李盛袭回到府中之后,先去看了向怀。 向怀方才似乎是想为她挡刀,不过她从来不需要旁人帮她挡刀,所以她一把将人推开。 向怀身子弱,那书生没能伤到他,她推的那一把反而伤到了他,据说是她推开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柱子。 李盛袭:“……”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去探望探望吧,毕竟他也是为了救她才会变成这样。而且,说不定这件事情和他有什么干系呢。 那书生武功不赖,不像是寻常学子。 “殿下……咳咳!”向怀病歪歪的躺在床上,看着李盛袭,目露感动。 “今日你有心了,不过以后再遇到今日这样的事情,你不必再如此。我不会有事。”李盛袭看着是女给他喂药,劝说道。 向怀喝完了药,面露感动,“多谢殿下关怀,只是当时事发之时,微臣只想着不能让殿下出事,就没有想旁的,也就直接冲了上去。没成想竟然不曾帮到一点忙,还好殿下无事,否则的话微臣万死莫辞。” 李盛袭:“……” 这话听着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她想起来了,她那个便宜的前夫穆栩某次自导自演一场英雄救美失败之后,说过类似的话。 这些男人叫女人喜欢上他们的手段都这么无聊且单调吗? 李盛袭心中无奈。 但是她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有些触动的模样。 她并不知道该回应什么,索性就不说话。 向怀见此,便继续深情款款的说道:“微臣仰慕殿下,此心日月可鉴……” “殿下,宫中圣上拍了天使来慰问。”身后有婢女来传话。 李盛袭是觉得这波内侍来的及时,她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向怀,“你好好休息,我先去见天使。” 说完,就转身离去。 宫中来到太监可比向怀那一堆的肉麻发言要好应付多了。 李盛袭轻而易举的打发走了人。 不过这回从宫里来的不只有内侍,还有那位棋诏侍。 “微臣乃是向郎君好友,闻说他负伤,特来探望,还请殿下行个方便。”顾曜不卑不亢的说道。 李盛袭没有拒绝的理由,她也并不打算拒绝。 李盛袭点了点头,就叫人引着顾曜过去,而她自己则是去见了在外等候已久的容治。 “殿下。”容治恭敬一拜。 李盛袭摆了摆手,二人相继落座。 “我无事。”李盛袭开口道,意思很明显,没有意义的寒暄就不必了。 容治松了口气,就又继续问道:“这一场刺杀究竟是怎么回事?当真是学生们吗?” “看着像是向怀为了英雄救美搞出来的。”李盛袭摇了摇头,“刺杀的那名书生虽是被禁军带走,但是后面我就叫内卫去接手了。” “英雄救美?”容治有些诧异,在直一个刺客的情况下,李盛袭几乎不存在需要被人救的情况。 李盛袭点了点,“不过这也是我的一点猜测,事情究竟如何,还需要继续去查,不过无论如何,这件事终究是帮了我。” “那么剩下的事情,殿下预备怎么做?” “学生那边估计是翻不起什么浪来了,我只需以退为进,圣上就会去解决今日在酒肆的学生,他们的功名是别想保住了,我也没打算帮他们保留。 百姓那边照旧,把今日发生之事原原本本的宣扬出去,如此,都不需要我去逼迫天子,百姓就会帮我做好这件事。到时候无论是学生还是黎王,都别想在翻出什么浪来。” 容治赞成的点了点头,学生们这回犯了众怒,必然是要受到代价。 并且这批在酒肆的学生并不多,用他们来杀鸡儆猴正合适。 有了这一出,学生本就理亏,若是再犯了百姓的怒火,那么无论还剩下多少对李盛袭心怀不满的学生,都只能安安分分的。 而黎王企图以退为进的计划也只能就此落空。 他只能眼看着李盛袭身兼数职,权倾朝野。 今天两更,明天请个假 章节目录 第415章:调兵 容治点了点头,“对了,微臣今日前来,还有一事。” “你说。” “孟娘子那边,似乎有所发现,她叫我传话,叫殿下有时间去见一见她。” 李盛袭微微皱眉,“我记得她去户部没几日,还不到两个月吧?不愧是孟纨。” 容治:“……殿下有所不知,孟娘子去了户部之后,勤勉非凡,有殿下之风,据詹歧睿说,他们夫妻二人,已经有许久未见。若非中秋那日,詹歧睿亲自去户部,孟娘子甚至不打算归家。” 李盛袭忍不住笑了出来,“怪哉我今日见他,总觉得他似乎带着怨念。原来是因为这个。” 感情是因为夫妻分离,才怨念颇深啊。 容治点了点头。 “好个孟纨。”李盛袭拊掌,脸上带着赞赏之色,女人在朝堂上注定是要比男人更难,孟纨只有比所有人都要勤勉,她才能够出头。 孟纨没有叫她失望,她紧紧抓住了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正因如此,她才能这么快的查到线索,并且不耽误手中的事情。 “你告诉她,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亲自去见她。”李盛袭说道。 容治点了点头,忽而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近来微臣处理朝中事物,当处理到兵部的事情的时候,有一事不解。还请殿下赐教。” “你说。”容治虽是近乎全才,但是在兵部一事上,还有待加强。他有不会的也实属正常。 “近来兵部新政,殿下对于兵事的调动上面,似乎有些频繁了。”容治意味深长的说道。 李盛袭微微挑眉,示意容治继续说下去。她很好奇容治还能说出什么来。毕竟兵部新政,就算是调动频繁也不足为奇。却没想到旁人不曾注意到,容治却发现了什么。就是不知他看出了多少。 容治见李盛袭不曾反驳,他就知道自己估计是猜对了,他慢慢起身,指着墙上挂着的舆图,点了点陵淮的位置,“殿下一直在向此处增兵。” 陵淮,这可是顾氏祖地。李盛袭向这里增兵,其中意味,就很耐人寻味了。而且她还是悄无声息的去做的。若非他了解她,加之这段时间又深入了解兵部事务,他未必能探知。 而且要知道,朝中三省六部之中,兵部是李盛袭的绝对势力,任何人都几乎是插手不进来,旁人能见到的兵部事务,都是李盛袭愿意让他们看到的。 “是因为叛军,还是因为顾氏?”容治又继续问道。 “二者均有。只不过,都是猜测,一切还是要等到阿珣的消息。”李盛袭摇了摇头,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无论如何,陵淮必有一战。增兵只是为了保障战胜。而你既然猜到了我要做的事情,不妨猜猜我现在最需要什么?” “将。”容治斩钉截铁的说道,“殿下麾下虽说将领无数,但是各司其职,不可轻易调动,如若不然,必定会引起旁人怀疑,势必打草惊蛇。” 而李盛袭自己,怕是不会轻易离开京都,所以她需要一名将领。 “若是殿下需要,微臣可以为将。”容治自荐道。 术业有专攻,他的“将”才虽不如那几位当世名将,但是也比许多将领要强。而且,将士去南边,主要估计还不是打仗。 他的水平,够用了。 如今李盛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进退两难的境地。 李盛袭并没有急着同意或是拒绝,而是忽而换了个话题,“你会弹琴吗?” 容治一愣,点了点头,“学过一些,不甚精通。” 没有别的原因,太穷了。当官之后才开始学了一些,但是多年来忙忙碌碌,也就没有时间去做这些事情了。 “我弹的很好。”李盛袭微微一笑,而后就叫人拿了一架琴出来。 容治不知道李盛袭为什么突然说起弹琴,但是他并不曾制止,而且,李盛袭已经足够勤勉,若是想要娱情愉性,也是好事,算是劳逸结合。 她坐在琴旁,指尖挑起琴弦,琴声流泻而出。 她没有自夸,她弹的的确很好,容治不由得闭上了双眼。 琴声悠扬,一派自在超然之气。沉浸其中,就仿佛置身江上,与天地融为一体。 一曲琴音毕,容治已经睡了过去。 李盛袭轻轻一笑,说孟纨辛苦,说她辛苦,容治也不见得轻松,入朝之后,他也许久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了。如若不然,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睡着。更别说他眼下还有极为厚重的乌青。 李盛袭没有惊动他,而是轻缓的起身,她转身向门外走去,就见那棋诏侍站在门外,静候许久。 李盛袭示意他噤声,二人一同去了偏厅。 “已经看过向郎君了,特来拜别殿下,只是见殿下在弹琴,故而不曾打扰。”顾曜微笑的说道。 “棋诏侍精通棋术,不知对琴是否也一样精通?”李盛袭有些不经意的问道。 “略懂一二,不敢称精通。”顾曜摇了摇头,“自在超然,潇洒飘逸,不知是什么曲子?微臣从未听过。” “自己编的一首曲子,算不上是什么名曲。棋诏侍没有听过,也不奇怪。”李盛袭摇了摇头。 “是为了容右丞特意编的吗?”顾曜有些好奇的问道。 李盛袭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也不算是,只是随意弹了弹,谁知道他就睡着了?” “可见容右丞对殿下极为信任了,想来殿下对容右丞也是十分信任,否则的话,他断不会如此。”顾曜默默攥紧了掩藏在衣袖下面的手。 只可惜对牛弹琴。容治焚琴煮鹤,这么好的曲子,居然睡了过去。不过想来也是,容治草莽出生,生父不知是何处的乡野村夫;养父虽是赫赫有名的武将,但是也不通雅乐。 倒是白费了李盛袭特意为他弹奏的曲子。 “这是自然,就如棋诏侍与圣上,也必然是信任无间,非常人可比。”李盛袭微笑。 顾曜笑着点头,仿佛一切发自内心。相投的知己,自然是互相信任。 “既然今日棋诏侍来了,那么不如在此对弈一局。”李盛袭提议道。 章节目录 第416章:钓鱼 “恭敬不如从命。”顾曜没有拒绝。两人在此对弈一局。 依旧是以顾曜的落败结束。 顾曜并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只是郑重的下拜表达了对李盛袭的敬重。 “棋逢对手,倒也是畅快。”李盛袭不由得感慨,很少有能和她下成这个样子的人了。 顾曜头微垂,“终究是棋差一招,一步千里,不敢和殿下称棋逢对手。” “棋诏侍今日的话,似乎比从前要多一些。”李盛袭摸索着棋子,意味深长的说道。 当日在御前,可没有那么多的客套话。 顾曜观摩着棋局,似乎是在想方才怎么走才能破局,他并没有看她,“天子御前,自当谨言慎行。” “没成想棋痴也是心思灵巧。”李盛袭轻笑。 “不敢当。”顾曜依旧是低着头,丝毫不管自己这么做有多没有礼貌。 李盛袭轻轻皱眉,这样一看,似乎又是她判断错了。顾曜的那一番话,似乎是真的感慨,是高手看到了远胜自己的高手欣喜而又无奈的感慨。而那句“天子御前,自当谨言慎行”仿佛成了一句纯粹的叙述。 在前几日散值之后,归善求见了她,话语之中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不外乎是在提醒她,顾曜的身份并不简单,顾曜和顾长瑞之间的相处,并不似旁人想象的那般,顾长瑞尊而顾曜卑。 只不过具体是如何相处的,她们也不得而知。但是这就很奇怪。 顾长瑞可是顾氏宗子,顾曜只是旁支,二人的尊卑几乎是无可争议。 “弹琴下棋本就不是为了输赢而生,棋诏侍其实不必过分挂心。”李盛袭见他观摩棋局,佯装安慰道。 “即便不为了输赢,听了精妙的曲子,见了精妙的棋局,也应当用心钻研学习。”顾曜有些执拗的说道。 “棋痴”就是“棋痴”,说起这话来,一点也不在意对面人的身份。 过了好一会儿,顾曜才似看完了棋局。 “是否要再来一局。”李盛袭提议道。 顾曜点头。 一局结束,依旧是以李盛袭的胜利告终。 顾曜不急不恼,只是结束之后重新观察起了棋局。 此时天色已晚,李盛袭自然没了性质和他在下第三局棋。诚然此前,每一局都是她赢,但是顾曜是国手,二人对招,赢的并不轻松。 但是李盛袭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 “棋诏侍连输两局,只怕也不能就这么走了。”李盛袭微笑道。 顾曜有些茫然的抬头:“殿下想要什么?” “弹一首曲子吧。”李盛袭随意指了指一旁的琴,神色并无取乐之意。 她既然没有心存折辱,那么提出的这个要求,顾曜就没有理由拒绝。 顾曜思忖一番,就走向了那架琴。 李盛袭听着顾曜的琴曲,他是世家子弟,自然也是学过作为乐器之首的琴。 不过他的琴和他精妙的棋比起来,就稍显平平。 李盛袭自小好琴,宏兴帝为她请了天下最好的老师,她又天资极高,所以小小年纪,十三四岁的时候,琴技就登峰造极。 她所教的弟子,天资亦是非凡,绝不可能弹出这样平平的曲子。 而李盛袭的弟子,只有一个,那就是李瑞。 根据现有的消息和李珣的传讯,李盛袭可以确定顾氏和李瑞之间的勾结——灵州的矿和陵淮有关系。 其实也很好理解。 顾氏一早就预料到,如宏兴帝这样的帝王不会容许世家继续坐大。顾氏自然要做好准备。 只是他们选择了和穆氏不一样的路。他们并没有正面对抗,因为他们没有穆氏那样的野望,他们对皇位没有兴趣,他们只是想做个权臣。 阿兄雄才伟略,并不是他们可以拿捏。朝中又有黎王这样的人在,他是不会同意顾氏大权在握的。所以他们扶立的皇帝,就只能另选。 而李瑞的条件,完全符合他们的要求。 他们扶持李瑞,那就是从龙之功,李瑞继位越艰难,他们的功劳就越大。 而李瑞得位不正,又是借助顾氏的势力继位,双方的势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李瑞继位之后,必然不可能像他们这样大举清算。 而且,因为势力交叠,又因为顾氏自以为自己的势力更大,他们可能还觉得自己是占优势呢。 若是让李盛袭来评价,吞狼驱虎,与虎谋皮。 李瑞野心勃勃,怎么可能受制于人。 恰恰相反,她若是李瑞,一定会更加的清楚顾氏的势力,想办法收买和剪除。上位之后,江山一旦稳固,就是顾氏灭亡之日。 一曲结束,天色已晚,李盛袭并没再和顾曜说什么,只是叫人送他离开。 容治睡到这个时候才醒,醒来的时候又觉得懊恼,怎么就睡着了? 李盛袭的琴极为出众,她为了国事宵衣旰食,很少弹一次琴,下一次想要听她的琴,又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 他虽然不精通弹琴,但是却能品鉴,可惜了啊。 容治稍稍整顿,就见李盛袭从外面走了进来。 容治连忙见礼。 李盛袭摆了摆手,有些调侃说道:“几宿没有睡了?我于弹琴是国手,你还是第一个听我的琴能够睡着的。” 容治有些哭笑不得,“到底殿下是国手,否则的话,微臣不可能轻易睡着。” 他不傻,现在哪里能没想明白,那曲子自在闲适,让人听了放松。他连日劳累,李盛袭又刻意为之,加上房中又难得点了熏香,哪里能不睡着呢? 李盛袭笑着摇了摇头,“醒了的话,我有事要同你说。” 李盛袭说完,就坐到了主位上,她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容治见此,心知不是小事,便也神情肃穆。 李盛袭将自己对李瑞和顾氏勾结的事情告诉了容治。 容治皱眉,却并不惊讶。 “那么殿下下一步怎么做?”容治问道。 “你白日不是说我缺将吗?我已经想好了,我让你南下,但是,我、你还有李瑞一起。不过在这之前,要把李瑞钓出来。”李盛袭认真的说道。 无论顾曜是不是李瑞,她都能确定,李瑞一定在未陵。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17章 李盛袭正欲说下去,外面就有人跑了进来,“殿下,孟主事遇事了。” “纨娘?”李盛袭一惊。 “孟主事遇袭,险些遇难。”丫鬟低着头说道。 “眼下情况如何?”李盛袭赶忙问道,一时之间也顾不得为什么她在孟纨身边安排了人,但是这样凶险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有惊无险。” 李盛袭松了口气,眉头随机皱起,“所以,内卫在做什么?” “今日圣上听说殿下遇袭之后,就下了一道圣旨到内卫,将京中所有内外抽调走,去处理关于殿下的事情。此次有惊无险,还是因为负责保护孟主事的那位主事及时赶回,这才使孟主事得以保全。” 李盛袭心思一沉。 内卫直接受制君王,忠心君王。今上在内卫之中自然有天然的忠臣,就如同朝堂上的顽固派。也难怪皇帝能用她掌控最久的内卫来蒙蔽她。 她谈了一口气,她和小皇帝的这一场斗争,最终无论谁胜,内卫怕是都是牺牲品。 内卫的职责是忠于皇帝,而今她和皇帝的争权,使得内卫出现了分化。 这就使得内卫违背了初衷。 无论日后她和少帝谁胜谁负,内卫都难以保全。 不过没有关系,内卫的人才她会继续任用,而她的,也不需要内卫这样的机构。 李盛袭想到此,就叫人备马而出。 一个时辰之前。 孟纨在户部散值之后,又多逗留了许久,因为有宵禁的缘故,户部事忙的时候,她就会直接在户部住下。 她自入户部以来,几乎是定居在了,回家的情况寥寥无几。李胜喜交代的事情虽然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但是所牵涉到的卷宗实在是太多,如果想要查清楚这件事情,那就要加快动作,她就只能时常住在户部。 按理来说,她今日本应该住在户部的,只是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宫中洗漱环境严苛,明日又有大朝会,总不能仪容不整的去面圣。 她获得这次机会并不容易,要是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被御史弹劾,从而免了官,只怕她自己都要恨死自己。 只是她还是在户部多呆了一个时辰,眼见到了时辰,她将卷宗收起,打算带回家沐浴更衣之后细细的去看。 一开始她不在府邸之中,詹歧睿非常的不适应,除了因为他们之间感情非常深厚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她不在了,府中的事物就没人打理,詹歧睿回府之后,感觉不如之前舒适,自然也就不适应了。 虽说府中有下人和管家,但是下人和管家毕竟是外人,哪里有她知道的清楚。 孟纨第一次知道这个的时候,心思是有些微妙的。 当下女子外放,但是如她一般出来做官的人还是少数。大多数女子都是替丈夫打理后宅,而打理后宅这样的行为,却并不值得夸赞,为在世人心中这是妇人本分,做的好本就是理所当然。 没有人觉得打理后宅值得夸耀,男人只会觉得这是一件十分微妙的小事,是一件理所应当做好的事情。 可是十分可笑的是,一旦离开了妇人,自许大丈夫的男人却做不好这些小事。 有的时候孟纨会想,要是自己也有一个妻子,说不定自己也能升官发财。 不过这也是一件小事,詹歧睿虽然不习惯,虽然心中也希望她回去帮忙打理家事,但是他到底没有说出来。 只是多年夫妻,到底因此有几分生疏。 孟纨一开始意料到这一点的时候,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毫无疑问,她和詹歧睿之间是有情分的,少年夫妻后来又一起同甘共苦,走遍山川湖海,见惯民生疾苦。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只要她退一步,他们的感情就能如以往那般,可是她并不愿意退一步。 如今的日子虽然累,但是却和往日不同——见过了外面的方天,又怎么会甘心困在闺阁?更何况她从前就不愿意困在闺阁。 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孟纨这样想着,缓缓走出了宫门,宫门口已经备好了马车,孟纨孤身一人上去。 她还是要学一下骑马的,毕竟来上朝的官员文官也好,武将也罢,基本上都是骑马来朝。 等忙完了手上的事,她一定要学一学骑马。 孟纨这样想着,又继续看着手中的卷宗。 户部这边几乎是一块铁板,若不是她身后有李盛袭撑腰,她很难接触到这些核心的卷宗。就户部尚书的这个防范程度,孟纨很好奇他想做什么。 哪怕是想要在这一场殿下和明章帝的党争之中保持中立,也跟她查卷宗没有任何关系。 户部尚书要做的,应该是假装不知道,而不是想办法阻拦。 他治理户部多年,人又油滑,要不是她有后台,真的很难看到这些卷宗。 她直接走的李盛袭的门路,每天在所有人走后去藏书阁查看这些卷宗——她并不好奇李盛袭为什么有户部的钥匙。 “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道马的嘶鸣声。 孟纨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马车就极具颠簸起来,孟纨下意识的将卷宗收起。 而下一刻,她甚至来不及抓住车壁,马车就翻滚了起来。 孟纨心思一沉,她赶忙抓住车窗,透过车窗往外看出去,只见一派天旋地转,什么都看不清楚。 马车转了好几圈才停下,一阵剧烈的碰撞,孟纨疼得叫了出来。 只是她来不及迟疑,心中不详的预感,让她连滚带爬的从马车中钻了出来。 一从马车里出来就看到漆黑的街道上有几个持刀大汉,而车夫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他们透着寒光的刀锋上沾着看不清的液体,进一步佐证了孟纨的猜想。 孟纨不由得色变,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拔腿就向另一方向跑去,她的身体虽比一般的女子要强,可是常年困在闺阁之中,又如何比得上这些彪形大汉。 很快,他们就追上了她。 长刀划空,不带丝毫的犹豫,他们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取孟纨的姓名,他们甚至不给孟纨说话的机会。 只是远处飞来的一支箭矢划空而来,为孟纨争取到了一线生机。箭矢破空,精准的射中了那持刀人的双眼。 孟纨见此,乘势一滚,。 紧接着又是一道箭矢飞来,刺穿了离孟纨最近那人的心口。 而后,就是几个穿着统一的人从两侧房檐跳下,他们轻而易举的制服了那些壮汉,其中一个女子扶起了孟纨。 盛袭的并不需要内卫。因为她登基之后,直接就是大权在握的皇帝。 而宏兴帝当初重新组建内卫,是因为当时他身边群狼环伺,所以他必须要一把直接听命于他的利剑。这有利于他把重大的权利直接分给那些“卑贱”之人,比如女人、奴隶和百工之人。从而从权贵手中分权。 可是李盛袭不一样,而且像内卫这样的机构,如果君主不强大,也容易滋生腐败。参考东西厂和锦衣卫。 就算没有这件事,李盛袭也会废掉内卫。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18章:强大 当李盛袭赶到詹府的时候,几个内卫在,他们看着李盛袭,不由得请罪。 李盛袭看了他们一眼,“自己回去领罚吧。” 虽说这件事情是因为小皇帝而起,但是这几个人的失职也是肯定的。 几人松了口气,李盛袭则是赶忙走了进去,一进去,李盛袭就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孟纨和詹歧睿对坐,二人之间的气氛透露着一股凝重,像是在僵持着什么,直到李盛袭的到来才打破了这一场僵局。 二人双双见礼。 李盛袭大约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叫孟纨查的事情并没有告诉詹歧睿。而如今孟纨出事了,詹歧睿想必也猜到了什么。 “詹郎,你先退下。”李盛袭并没有打算和詹歧睿解释,同样的也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告知。 詹歧睿并不愿意,反而是开口问道:“不知殿下给纨娘安排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竟然需要内卫给纨娘保驾护航?内卫供皇族驱遣,纨娘不过下臣,岂敢有如此待遇。” 天知道他在得知自己有可能再也见不到纨娘的时候,废了多大的功夫才遏制住自己,使得自己勉强没有失态。 纨娘和他多年的夫妻,即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如今的纨娘早已成为了他人生之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若仅仅只是遭受刺杀,他也只会觉得是朝中那些顽固派之中的激进派展开的手段。他还不会对李盛袭如此无礼,毕竟这是孟纨自己的选择,而错的也不是孟纨。 但是真正让他生气的是,保护纨娘的是内卫,既然出动了内卫,那就说明李盛袭早就知道孟纨会被人盯上。 李盛袭派出的还是内卫,被什么样的人盯上居然需要出动内卫——反正不会是顽固派之中的激进派。 这就说明,李盛袭一定是让纨娘去做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极为凶险的情况。 而且这件事,她们从来没有打算告诉他,哪怕是事到如今。 她从前以为李盛袭身边最危险的事情莫过于党争,但是如今看来,怕是不只是这个。 “夫君。”孟纨微微皱眉,不满詹歧睿对李盛袭的无礼。 “孟主事本身的意义非凡,她受得起。”李盛袭并不因为詹歧睿的语气不善而感到恼怒。 詹歧睿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只不过,理解归理解,她并不打算去安抚。孟纨负责的事情事关重大,她不敢轻易让别人知晓。 而这件凶险的事情一日没有解决,她就不会让孟纨停下。即便是孟纨自己想要下船,她也不会允许。 一旦插手到了叛军的事情,谁都别想全身而退。 “殿下,内子不过是寻常妇人,只怕担任不起殿下的大任。”詹歧睿厉声说道。 孟纨闻言,不由得色变。 这样的话,听在她的耳中极为不适。 若是她刚嫁人的那几年,她或许还感知不到这句话之中的不对劲。 但是现在她却会不适,也才知道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适。 詹歧睿的确是因为担心她。可是他这一句话,却是充分的将她当做了他的所有物。 不是人,而是物。 为什么他刻意说了“内子”,因为他是想要想李盛袭表达他的丈夫身份,他想要表达的是,丈夫有权决定妻子的归属。 就如同那句“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父死从子”一般。 其实从前她就不喜欢三从四德,而如今,走遍山河、参与政事之后,她就更加厌恶三从四德。 詹歧睿说者无心,她却听者有意。 “纨娘是妇人,却不是寻常人,她本就强大,担得起重任。”李盛袭语气平静的说道。 她这句话不仅是为了反驳詹歧睿,更是实话实说。 她见惯民生,能够体恤民间疾苦。她精通算筹之数,可以算量天下。而且她心智坚决,日后必成大用。 孟纨本就强大,担得起重任,不需要任何人以保护的名义阻止她前进的道路。 “殿下——”詹歧睿气急。 “詹郎!”孟纨喝住了詹歧睿。 詹歧睿看着孟纨,目光之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不可对殿下不敬。”孟纨深呼了一口气,看着詹歧睿,“我与殿下还有要事,其余的事情,我们日后再说。” 她说完,又看向李盛袭,“殿下,詹郎是关心则乱,还请殿下见谅。” 李盛袭点了点头,没打算和詹歧睿计较。 詹歧睿冷着脸,孟纨安抚着将人送了出去。 直到走了之后,她才请了李盛袭坐下。 孟纨轻轻地叹了口气,“只怕詹郎日后要给殿下添麻烦了。” 李盛袭摇了摇头,“意料之中的事情,并不足为惧。只可惜詹郎这样的人才,我只怕用不上了。” 詹歧睿的确大才,但是经此一事,詹歧睿只怕对她已经心存芥蒂。 不过舍了詹歧睿而能得到孟纨,那么也不算亏。 而且詹歧睿虽是大才,但是却和她不是一类人。他至多就是不反对她的政策,却无法像容治那样全力支持。 所以,舍弃也罢。 比起用不上詹歧睿,她更加担心詹歧睿的不稳会影响孟纨。 孟纨预料到了这一点,并没有说话,若是李盛袭胜了,詹歧睿是很难出头了。 他虽然敬重李盛袭,却并没有把她当一个主公来真心实意的对待。 “他会不会给我添麻烦不一定,但是只怕是会给你添麻烦了。你预备如何呢?” 李盛袭这话,有几分劝分之意。她并不希望詹歧睿影响她日后的国之重臣。 不过这当然是后事,现在要事相离,只怕詹歧睿会闹出更大的事情来。 孟纨面露犹豫,心思微沉,詹歧睿她难以割舍。 他在尽力的去理解她,可是他难以赶上她的脚步,他费尽心思,也难以真正的理解她。 这才是最难以舍去的吧。 有深厚的感情,却难以真正的理解。 一方面他在努力的理解她,一方面他又难以理解她。 有心无力,渐行渐远,这才是最难过的。 “微臣不知。”孟纨摇了摇头,又继续说道:“微臣还需要一点时间,不过微臣可以保证,不会因为他而影响大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19章:陷阱 《盛袭》第419章:陷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420章:宫变 李盛袭先去见了容治,严格来说,她是把容治叫到了自己的府邸之内。 此番行动不曾惊动任何人。 “殿下,发生了什么?”李盛袭回自己的府邸还要这般秘而不宣,显然是发生了什么。 李盛袭将自己的猜测说与容治听,“……今日种种,本就是面对我的一场杀局。他们就是想要诱骗我夜开宫门。而后在宫内将我杀死。即便是杀我不成,我深夜入宫,也是其心可诛。若是户部那边再出一点事情,我可就百口莫辩了。” 入夜宵禁,皇宫更是如此,就连皇帝也不能随意的在夜晚开宫门放人自由进出。 她若是想要深夜进宫,怎么都不合理。更要命的是,她会怎么进去? 如果在那样的情况下,她必然不会选择正常的求见入宫,而是会选择私自入宫——毕竟宫中禁卫有一半是她的人,另一半也是“她的人”,只是旁人不知道而已。 不过仅靠一般禁军,也够让她入宫了。 这可是勾结禁军,等同谋逆的大罪。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禁军都是她的人,但是事情也不能放到明面上来说。 她若是以这样的方法入宫,后来又被诛杀,那也是合情合理,谁都不能说今上一个不是。到时候小皇帝只需要推出一个替死鬼来,就足以谢天下。 就算她没有被杀,侥幸活着,那么她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她同样也背负罪名,甚至户部的出事也要算在她的身上。 说不定还会把蓄养私兵的罪名安在她的头上。 而到了那个时候,勾结内宫、蓄养私兵这样的罪名一旦安在了她的身上,即便是皇帝碍于她的权势不杀她,甚至还为她“遮掩”,她也会成为“贼”,人人得而诛之的“贼”。 一旦到那个时候,顾氏就可以联合李瑞举兵清君侧,到时候朝局必定大乱,而她……她未必会死,可是情况却不会再如她现在的模样。 她一定会失去民心,同样的,曾经被他打压的北地贵族也会起来作乱,她少不了要亲自出兵平定。 而这个时候,她就不再像曾经北征一样的顺利了,到那个时候就是腹背受敌。 李盛袭恼怒之余又是浓浓的叹息,这是不惜冒着重启乱世的风险,也要铲除她。 因为一旦她中计,除非她直接杀了小皇帝,否则的话,小皇帝最差也能混成个割据势力。 而对于蒙骗了小皇帝的李瑞和顾氏来说,他们的机会和胜算就更多了。 容治很快就理解了李盛袭的意思。 两个人的脸色都是肉眼可见的难看。 “殿下预备如何?”容治沉声问道,今日之局已经如此,李盛袭既然已经窥破了少帝的计谋,那么破局就十分容易的。 重点就在于,李盛袭打算怎么破局。 她可以选择不进宫去,如此一来,就是坐看户部资料被毁。不过经历了白日刺杀之后,朝堂已经变成了她的一言堂。她可以强势的去做很多事情。等到雍王归京,她就夺取神器,登临帝位。 这是很稳妥的办法,这会使得李盛袭所收到的争议最小,得位也最正。 但是这看在容治眼里,却无异于是一条下策。 因为徐徐图之时间太长,小皇帝已经初现峥嵘之色,他被李盛袭挤压的只剩下一丝微薄之力,但是又还掌握着一定的权力,谁知道他鱼死网破之下还会做什么? 李盛袭抽出了自己的赤霄剑,说出了容治心中的上策,“杀。” 事到如今,她也不必再在意什么名。 不如就乘着如今发动兵变,直接将皇帝软禁起来,等到李珣入京之后,直接登基。 容治面露喜色。 “你去联络城中禁军,以我的命令,巡视街道,三日之内,不许任何人进出。 一定要注意看好官宅,若有人敢参与作乱者,杀无赦。 做完这些之后,你即刻南下,以捉拿户部尚书和讨伐逆贼之名,调遣将士五万,前往陵淮。阿珣那边就差一把火了,那就干脆烧起来。” 即便是后世非议,那也无关,只要功绩足够,谁会在意她是如何上位。 “既然如此,那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了。”李盛袭面色冷然,而后便高声唤道:“秋铮!” 秋铮连忙走入。 “传我命令,户部尚书意图谋逆,向怀等宾客与之勾连。全部诛杀。” 秋铮一阵忙然,但是她的接受的速度很快,闻言,赶忙就率她的人去将人诛杀。 李盛袭做完这个,就立刻进了宫。 她的确要进宫,不过不是孤身进宫,更不是私自进宫。 小皇帝敢这么做,无非是笃定她看不透他们的计谋,也无非是因为,她此前想要求一个名正言顺,所以不曾掀翻胜券在握的棋局。 可如今,她并不想了。 她身为小宗窃取大宗,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名正言顺。只不过那样承平继位,会更加稳妥一些。 但是如今想来,是她错了,小皇帝已经逐渐被她逼入死地,他所拥有的“名正言顺”本来就容易引发乱局。 这一点,早在她驱逐黎王的时候就该想到的。 李盛袭快马到了宫门口,毫不意外的敲开了宫门。 如今掌控宫门禁军的,是她的心腹——柯永昭。 李盛袭率军去了户部,那边早已准备好了埋伏。小皇帝的正统地位使得他能够招到天然的效忠者。 而且,他还自以为收服了一半的禁军,而那一半人,是李盛袭早早就安排好了的。 皇宫也好,临熙也罢,在李盛袭这么久的经营之下,早已尽数在李盛袭的掌握之中。 在李盛袭调动皇宫防卫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一切不再是如他们想象的那样发展了。 不知何处传来的箭矢破空之声,以户部为中心逐渐散开,四处都响起了兵戎相见的声音。 皇帝今夜并没有入睡,当他披着衣服走出式乾殿的时候,就看到了一身戎装带兵而来的柯永昭。 他若无旁人的包围了式乾殿。 “柯永昭,你做什么?”李珩怒道。 这个月应该会完结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21章:天子 《晋书卷一本纪第五高宗》: 明章二年,春,九月。户部尚书逆,高宗察,遂夜入宫门,诛杀叛逆。高宗命武威侯入宿卫,以卫圣上。 俄而叛逆除,上感高宗忠孝,特加九锡、假黄钺,许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寥寥几语,记载了那一场宫变所有的内容。 不过有意思的是,修撰这一章史书的人,是少帝的亲姐姐,也就是后来大殷的第二位女亲王,李书仪。 许多人好奇她为什么会选择李盛袭而不是自己的亲弟弟。众说纷纭,难以考究。 但是无论如何,所有人都知道那场明章之变意味着彼时还只是宁王的李盛袭彻底掌控朝野大权,而少帝则是彻地沦为了宁王的傀儡。 在此之后,帝王诏令不出中书,天下悉以宁王马首是瞻,军国大事,决断于宁王之手。 “户部尚书企图谋逆,于宫禁作乱,微臣奉宁王命,前来护卫圣上。”柯永昭跪在地上,恭敬地说道。 “护卫?什么叫护卫?李盛袭漏夜进宫,你不阻拦,竟然派兵来包围了朕,你这是护卫吗?你分明是乱臣贼子。”李珩怒斥。 柯永昭一言不发,但是他的态度则是表明了一切,深更半夜戎装而来,甚至还包围了式乾殿,这意味着什么? 纵然李珩今年只有十四岁,他也很清楚。 李珩见此,就要早出去,而柯永昭却在此时一把跪在了他的跟前。 柯永昭的用意很明显。 “叛军作乱,宫禁凶险,还请圣上退回殿内,以保无虞。”柯永昭言简意赅。 李珩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 李盛袭,这是不想再继续下这一场棋局了,她要直接宫变了。 这是他不曾想过的结局,他料定李盛袭即便是发觉了其中的关窍,她也不会反叛,至多用温和的方式来夺权。 谁知道李盛袭干脆就倒打一耙,把一切都栽赃到了户部尚书的身上。 就在前几日,顾曜拿着户部尚书的罪证找到他。 他想要以此为要挟使得户部尚书倒戈,但是顾曜告诉他,姑姑已经查到了户部尚书做的事情,户部尚书已经是一枚废棋。 于是他采纳了顾曜的建议,布下了今日之局。 先是安排学子刺杀,吸引李盛袭的注意,而后又是将户部尚书一家诱骗出京,将其屠杀,以为日后将此事栽赃在李盛袭的身上。 而后就是调走内卫、刺杀孟纨。就是为了引李盛袭私自入宫,而后将其诛杀。 因为他知道李盛袭迟迟不对他动手就是为了一个“名正言顺”,而如今她一旦宫变,到时候旁人就有理由来讨伐李盛袭。 但是他没有想到李盛袭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掀桌。 李盛袭可以在这个时候,将一切都推到户部尚书的身上。 她把控了皇宫和临熙几乎所有的兵力,甚至在临熙城外还有驻军。 只要她把户部尚书的尸体藏起来,再在户部尚书的家里放一点孟纨身上的“证据”,又在宫里捉到他埋伏的人。 那么她宫变就能算是名正言顺。而这些,对于李盛袭来说都不难。 “你们.你们竟然敢.朕才是皇帝,你们这么做,对得起先帝吗?”李珩不由得怒斥道。 柯永昭依旧不发一语。 而不远处,归善长公主的宫苑内,李书仪已然醒来。 她听着外面的喧嚣,先是一惊,而后又一点一点的归于平静。 这一日还是来了。 同室操戈,亲人相残。 李书仪的神色默然,仿佛外面相残的并不是她的两个至亲之人,只是那清澈的眼底潜藏着忧愁与哀叹。 “长公主”一旁的婢女不安的开口,古来兵戎相见,几人能独善其身。 更何况她还是在这深宫之中,不过小小宫婢,城门失火,岂能不殃及池鱼? 李书仪透着窗户看着宫墙,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她却能够想象得到这面红墙背后的杀伐。 “你们去休息吧,关好宫门,静待明日。无论是谁胜谁负,这把火都烧不过来的。”李书仪看了身边的宫人一眼,微微一笑,安抚的说道。 窗外的木芙蓉开的正好,单看其花朵,只觉得娇柔美丽,若是不认识,谁能想到此花凌霜而开呢? 她偏向姑姑,所以姑姑成功,不会清算她。 同样的,阿弟也不会因为她这一点偏向就清算她,因为她此前就已经有了偏向,而且,她只是偏向,却并没有插手。 所以她今夜可以高枕无忧,他们的战火根本烧不到她这里。 但是,她是隐隐希望姑姑能赢的,只有姑姑赢了,她才能脱离既定的轨道,永远的高枕无忧。 且不说阿弟与她早已离心,即便是不曾离心,阿弟也不能给她她想要的,只有姑姑可以。 她今夜,怕是睡不着了。 想到这里,李书仪默默翻开了史书看了起来。 随着一声鸡鸣响起,有贵族人家的奴婢开起了小门,随即就看到了一身峥嵘之气的金吾卫守在宅坊四处,奴婢下了回去,连忙去通知自己的主人家。 贵族一片茫然,但是也隐隐约约的猜到,那不远的皇宫之中,必定是起了一夜的兵戎。 他们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出门,并不是不知道这一场战事的结局如何,而是因为;李胜喜不让他们出门。 李盛袭毫无悬念的赢了。 布在户部的人不过只有几百人,再有强弩的情况下,若是对付李盛袭一个人,那是足够的。 可是李盛袭带了五百人过去。 五百人这个数字对于李盛袭来说,是十分的有意思。李盛袭的第一场仗就是率领五百人,渡江入漠,俘获西戎将士一千人,斩杀了那位曾经向她求亲的西戎王。 这是李盛袭的扬名之战,哪一年,她不过才比如今的小皇帝大了两三岁。 当她一身戎装走到式乾殿的时候,李珩已经瘫倒在了地上。 “天子当有威仪,圣上岂能就这么坐在地上?”李盛袭的声音温和,人却怎么看着都不温和。 红衣银甲,手执天子剑,血腥肃杀,逆光而来。 她才是天子。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22章:清算 《盛袭》第422章:清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423章:姑姑 “我没有功夫见他,他若是想要去见圣上,那就让他去见圣上。”李盛袭冷冷地说道,就连睡觉的时间都是百忙之中抽出来,哪有功夫去听他骂人。 “圣上心生反骨,黎王又一直反对您。若是真的让他们见了面,只怕会有所密谋。”孟纨担忧的说道。 “那就让他们密谋,我到要看看,他们能做什么?” 对于黎王和小皇帝来说,他们如果想要调动兵力,只能能去调动京外的兵力,而如今,天下不被她掌握的军队屈指可数,猜都能猜到他们要去哪里。 黎王在京中是最安全的,而他一旦离京,她就会将他扣留起来。 而到那个时候,李珩最后的帮手也没了。 而且等到李珣一回京,天子也未必是天子了。 李盛袭刚一上台就清算了不少人,不过她一向是宽严并济,不过寥寥几日,朝政就回到了正轨。 只是这些天,圣上一直不曾上场,不过是对于大臣来说,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影响,毕竟圣上虽然没有上朝,但是一直有人在行使圣上的权利。 直到有一天消失了许久的圣上,才坐到了龙椅上,这个时候,许多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朕年纪尚幼……多亏有姑姑辅弼国事,朕欲给姑姑加九锡,诸卿以为如何?” 十二冕旒遮着,众人看不清楚圣上的神色,是圣上的神色已经不再重要。众人看着站在龙椅一侧的皇姑。 李盛袭神色未辨,加九锡这样的事情,从前也提到过,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能活到现在的大臣,个个都是人精,他们看得懂时事,所以并没有再反驳,而是纷纷附和。 李盛袭三辞三让之后,便勉为其难的接受了加九锡。 自此之后,她的权势达到了极盛。圣上也只在这一日出面过一次,寻常时候,军国大事都在李盛袭的手中。 南边打了起来。 李盛袭也没有闲着,除了密切关注南方的动向之外,她又推动了许多的新政。 比如说,将她的女护卫收编到军队之中,在兵部开了募兵处,招募女兵。 又以男女授受不亲,在朝廷做事不方便为借口,又抬了几个女外官。这些外官从前都是她的婢女出身,她们随侍在她左右,有了丰富的政治经验。 如今局势尚未彻底稳固,此次科举的事情,她还没有正式开启,不过她在各地开设了女学,鼓励女子读书。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最高的掌权人喜欢什么?自然有的是人想要逢迎,所以她这条政令一下,就有许多有女儿的富贵人家叫女儿去读书。此举的本来目的是为了献媚于李盛袭,但是结果却是极好的,李盛袭乐意见这样的事情发生。 朝堂的气象也由此焕然一新,此前几代皇帝的休养生息,使得国库充盈。 先帝在位之时,虽大举兴兵,但是因为铲除世家、削去勋贵,以累世公卿之家的家产来充盈国库。虽是穷兵独武,国家却依旧承平。 而这两年,李盛袭又大举兴政,提高了百工之家的地位,使得许多便民的器物得以发明。 加上她又大开私产补贴种地的百姓和待考的学子。如此一来,国家越发兴荣。而她的威望也越盛。 原本只在江北传扬的“圣母出,天下宁”六个字已经传到了天子脚下。 或许有顽固派,想要反对李盛袭的统治,但是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皇帝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给他们带来好的生活,他们并不在意皇帝是谁? 李盛袭不仅给他们带来了好的生活,还为他们打走了一只掠夺他们的外敌,有哪个皇帝会比她更合适? 甚至有不少学子已经开始接受李盛袭,就比如说在重阳这一日,李盛袭给开重阳诗会,邀请监生,便有数百位国子监的监生为李盛袭作颂圣的诗句。 如此,大局几乎已定。 而在腊八这一日,南方传来了陵淮大捷的消息,李盛袭喜出望外,她连忙加封容治为陵淮大都督,让他总理陵淮诸事,而李珣则是被急召入京。 国政渐稳,而李盛袭在李珣回京之前,她去见了一个人。 内卫的大牢之中,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传来。 李盛袭被人带着走了进去,最深处的一间牢房之中,一个男人被架在了墙上。 顾曜就是李瑞。 她当初怀疑曲知离,但是就因为一下迟缓,就让人给跑了。她怎么可能让自己再犯一次错误? 一次让顾曜弹琴,其实并不是想听他的琴声有什么古怪,纯粹是为了拖住他。使得他在宵禁之前没办法出城,也没办法回宫。 而等到李盛袭看破了他们的计谋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自把顾曜抓起来,而后废掉了他的武功,再去见的容治。 一次让顾曜弹琴,其实并不是想听他的琴声有什么古怪,纯粹是为了拖住他。使得他在宵禁之前没办法出城,也没办法回宫。 而等到李盛袭看破了他们的计谋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自把顾曜抓起来,而后废掉了他的武功,再去见的容治。 李盛袭看着李瑞,昔日的神仙玉郎已然落魄,不过风姿并没有改变。 李盛袭对他并没有手软。 内卫给李盛袭搬了一张椅子,李盛袭坐在了上面,她挥了挥手,旁边的内卫退了下去。 李盛袭看着他,李瑞也已经缓缓地抬起头来。 “阿玺——”他的声音十分虚弱,目光复杂,似爱似恨,爱恨交织。 这几日他深思恍惚,总是回忆起九年前的事情。 “你不该这么叫我。”李盛袭摇了摇头,这个名字,是她的小名,还是阿兄起的小名,至今,也不过只有李瑞和阿兄这么喊过她,“或许,你叫我姑姑更加合适。” 李盛袭冰冷的话从口中吐出,李瑞微微皱眉,随即又是一笑,“如今他死了,也只有我一个人能这么喊了。阿玺,你才不是姑姑。” 从他父亲死的那一刻,李盛袭兄妹对于他来说就不再是亲人,李盛袭当然不是姑姑。 章节目录 第424章:女帝(结局) 李盛袭的目光发冷,兄长的死,是她的隐痛,而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你有什么脸面和我提阿兄呢?”李盛袭冷漠的说道。 “我为什么没有脸面呢?他杀了我父亲,尚且能屡屡提起我父亲。我杀了他,自然可以屡屡提起他。”李瑞笑了起来,目光中带着得意与嘲讽。 他不是嘲笑李盛袭,而是嘲笑 《盛袭》第424章:女帝(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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