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又来倒春寒》 章节目录 引子 一名身穿‘一裹圆’灰布长衫小厮卸下后背背囊,取出纸张铺于长案之上,在一旁细细研起墨来,案前之人,右手执笔,左手轻捻笔尖,低头看了看,望向园中景象,口中喃喃道:“这宣纸上有矾水,不吃墨,沾墨不可太饱……若是长留这样的庭园,不被世事所扰,也是神仙生活。” 随提笔写到 ‘桃梨竞相开,一树红一树白。 树下生青苔,野花也争春,俏面施粉黛。 六角亭,石孔桥,河堤堰围抱春怀。 风吹湖水波粼粼, 野鸭游至蛙声来。’ 廊下众人拍手叫好。 这时从人群后钻出一人,眉长眼小,两腮堆肉,挂着两撇小胡子,说道:“准季兄,这首园景词,确实尽含园中春色,只是这蟾声鸣叫,需得入夏,是否有欠妥当。” “谁说春日听不到青蛙叫,我昨日路过汐塘也是听见了的,我的小童不在此间,要不他也是可以作证的,对,大和尚也是可以作证的。”一个精壮的小伙子出来打抱不平道。 “噢?丹珠兄昨日去了那百岁庙?呵呵,今日又来游这柏园,不好好在家习武,不怕令尊又抽你藤条?”小胡子继续说道。 “我自禀知玛法,阿玛为何罚我,只是你这小胡子这般恼人,好好的游园都被你给搅合了,看我不揪下你的胡子。”言罢,瞪起大眼,这个叫丹珠的精壮小伙子撸袖子就要上前动手。 小胡子见状,连忙嘻嘻哈哈向人后钻去,丹珠左来,小胡子绕右,丹珠右至,小胡子到左,却是在大家的掩护下,未沾到一片衣袖。 这时,一只手横来,拦在丹珠身前,虚搭在丹珠右肩上。 只见此人穿着枣色长衫,头戴枣色帽,发辫黑亮,额头丰润而宽广,天庭无暇,嘴大而紧闭,牙齿整齐,只是因一时不慎,左眉角碰到石头上,留下淡淡疤痕,右手持竹扇一把,微微一笑,轻怕了一下丹珠肩头:“贤弟,你再撵,可就把子君兄撵到我这廊下池塘了,饶他一次可好?” 丹珠一声闷哼算是答应,眼中还有愤愤之色。 枣色长衫续说道:“今春早暖,况已过清阴多日,有蛙声也不足为奇。准季贤弟这词加这蛙声,就有了望春末-思夏初之意,不知愚兄解的可对?” 准季一揖到地:“教我者先生,知我者兄长。” 众人大笑,化去者些许尴尬。 “好,曾伯,饭食可备好?”枣色长衫问向身边的老仆。 “回少爷,老爷要在主厅宴请府台大人,本县教谕李大人,沈准季公子父亲,叶赫那拉-丹珠公子父亲都在做客。”。 “哦,可烦请曾伯使人将饭食送到这廊前亭中,我与诸兄共饮。” “是。”曾伯躬身答道。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 枣色长衫领众人行二十步由廊中至尽头,乃是前诗中提到的六角亭,此亭位于湖水中央,远观不靠华丽取胜,不靠怪诞引人,而是靠朴实、文秀,以比例、尺度、韵致及色调成为这柏园中‘点睛之笔’,庭前两柱上挂有楹联,上联书‘饮天河水不忘天恩’下联书‘籍怀柔县常思怀安’正上有匾‘怀恩亭’,此匾额当中三字大有来历,乃是五年前过世的当朝一等公阿灵阿所提,只是未落款。 亭中面北有一座屏风,大理石材质,长五尺,高一尺半,厚一寸,上有浮雕,画的是一个故事,六人中,有一人头次来做客,上前细细端详: 康熙二十一年,河北大旱,从春日就几乎无雨,庄家几乎颗粒无收,时值冬日,赵柏氏新诞女婴已有七月,婆家人早已染病的染病,逃荒的逃荒,只好回娘家与幼弟相依为命,未过两月,家中实已无粒米下锅,而朝廷的赈灾米粮本就捉襟见肘,除了各级官府胥吏贪墨,到县府就一抢而空,更何谈来到这村落之中。 柏父背着家中部分钱财,前去县城买粮,不想奸商囤积居奇,一日涨一成,饥民中本就有无赖的,鼓动大伙砸店抢粮,官府兵丁又来维持,推搡中,柏父被人挤倒在地,竟被活活踩死,身上铜钱滚落,也被人哄抢一空,连尸体也被和饿殍一起拉到化人场化了。 同村人将消息传回,家中人悲哭无比,不到十日,连饥饿带伤心,柏母也命归西天。 柏姓姐弟俩在村民帮助下草席卷尸将母亲和父亲衣物掩埋,听人说到京城可以讨碗饭吃,答谢了大家,带上所剩无几的铜钱,怀抱七个月大女婴,随人流徒步走向京城,这二百里路,姐俩能讨则讨,能要就要,实在无法儿,就拿钱买口活命的口粮,还得一个放哨,一个偷悄悄的吃。 饥饿本身就使人难以忍受,这冬日北方的寒冷就更加难以抵御,白日一路行走又有日头,还可稍稍抵御寒冷,入夜的寒气就像锥子扎,冰刀刮,弟弟在姐姐后背,手伸在姐姐胳膊肘下,姐姐靠着弟弟,前面抱着七个月大的婴儿,坐在破庙里,蹲在房檐下,睡两三个时辰,挨过了好多个夜晚。 就在这样饥寒交迫下,有一日姐姐实在找不到背人之处,娃娃又哭得厉害,就解开衣服喂孩子,刚喂完,路过个糙汉,正好撞见,言语调戏道:“脸上黑乎乎的,更显得小皮子白了,瞧着这模样,洗巴洗巴比俺村俊妮能强百倍,走,爷的村子就在眼巴前儿,翻过土坡就到了,保证有吃的,喂饱你们娘儿俩没问题,哈哈哈哈。” 说罢一手拉衣服,一手就要去摸还没塞回去的胸脯,这时突然横里伸出两只小手握住糙汉胳膊,一口咬了下去,糙汉吃痛放开柏姐,一手推柏弟的头,一手向回拉扯,一旋身,就将柏弟甩飞了出去,柏姐连忙去扶弟弟,弟弟起身鼻子嘴角鲜血淋漓,用袖子摸了一把,偏转头,一吐血沫子还带出一小块糙汉皮肉来。 “你个小杂种,把老子的手都咬破了,看我不打死你。”说着便要后蹄用劲前蹄猛蹬,飞扑过来,这时几个同是逃难的乡民也赶了过来,一个身壮的,一脚就把糙汉踹在地下,滚了三滚,糙汉起身,瞧对方人多,又都面含纷纷之色,跑开几步,回头瞅一眼,又跑几步又回头瞅一眼,继而向前跑去,边跑边骂到:“狗的,几个饿鬼托生的,饿死你们,小娘们儿,到了京城你也是个进窑子的货,哪天爷去了京城,再到窑子里找你,哈哈哈哈。” 柏弟捡起一块土坷垃就像糙汉砸去,可没沾着糙汉的衣边,就力竭坠到了地下,蹲在地下就哭了起来。 柏姐忙蹲下来,问道:“可是刚才打疼了?”柏弟闷头不答,只是随着哭泣,身体起伏着。柏姐叹了口气,起身说道:“谢谢大哥和众位乡亲。” “没事,大妹子,出门在外多加小心,再有这事你就大声叫嚷,咱们现下虽然有难,但还有道义,不会没人帮忙的,”说罢那个仗义的乡民拱了拱手和大伙散去了。 “姐,你可不能去窑子里,我不能和你分开。”柏弟连珠问道:“咱去了京城能有活路么?” “傻弟弟,姐姐咋能干那事儿,京城是皇帝和大老爷们住的地方,剩下一口吃的就有咱们的了,饿不着你的,来,帮姐抱会儿孩子。” 姐俩好容易看到城墙,来到了京城的城门,还没问清楚地名,就被守门的兵丁驱赶,并言道阜成门设有粥场,让他们到那里去,就这样,姐俩带着孩子,随着人流跌跌撞撞来到阜成门外时,已是衣衫褴褛,面有菜色。 “姐,快看,这么大的城楼,咱头一次见,这楼怕是有十一二丈高吧?真大”柏弟有了这几日少有的兴奋之色,急着说道。 柏姐拽了弟弟道:“别乱说话,跟紧了。” “站住,嗨,说你们呢,愣头青的往里面闯,一点规矩也没有”年轻的守城兵丁叫嚷到 “算了,算了,这些平时都是好人家,遇见个荒年的,好人都逼疯了,谁还没个落难时候。”一名年长点的守城兵丁指呼喊的士兵说道,又对着姐弟二人和后面的人说道:“到那边排队登记来人姓名,籍贯,然后到阜城门内的瓮城中去,进城后不得扰乱治安。”。 年轻一点的兵丁对年长的嘀咕道:“老哥,你说这叫什么事,顺天府的大老爷们,不叫他们进城,都堆在咱们这,一个瓮城能放多少人,这要出个乱子,咱都得跟着吃瓜落。” 年长的答道:“出啥乱子,人有吃食,就乱不了,干的稀的来碗热的,吃饱了就不乱了,顺天府老爷也不是啥都没干,今年灾民不是太多,在城内偏僻处设了好几处粥棚,又有兵丁衙役管着,乱不了,主要是朝廷要对台湾姓郑的要用兵,粮草不充足,施舍的稀粥吃不饱。你的这张嘴在外别乱说话,小心让老爷们听了,扣你的饷银,打你的板子。”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二) 年轻的兵丁嘿嘿笑了一声,说道:“这就好过了那些有钱家户,贱价买小童,婢女,买个人就和买牲口一样,看到好点的,二十两、三十两就可以买了去,卖主也是没办法,拿着这些银子回家,把这灾年度过去,卖一个就可以活一家,有的呢就没这么好运,甚至十两八两就买走了。” 年长的说:“唉,遇到荒年人如草,这自古都是一样,这些孩子有的能去个好人家,也有小点的不记事,能给没孩子的人家添补丁户,有的是戏班子、商号买来当伙计、长工、打杂的、学徒的,好一点的熬个十年八年出了师,比在那山穷嗷嗷的小村里,一辈子没见过天的人,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年轻的说:“看,那不是北里班的王二么,对对,就那个,獐头鼠目的,右脸有个黑痣,上面有一戳毛,一肚子坏水,又来找大姑娘小媳妇来了,说的是个戏班,其实就是个窑子。唉,哥,你去过这窑子么。” 年长的说:“你快去攒俩个钱儿娶个媳妇儿吧,娶了媳妇儿就能管着你点儿了,一天吊儿郎当的,亏你还是个大头兵。” 年轻的道:“哥,就你正经,没有不偷腥的猫,你看咱这一棚兵,你问问谁没去过。” 年轻的看着年长的又道:“老哥,这里面的道道儿你不知道,好点的一二品的窑子,都叫什么什么苑、什么什么馆、什么什么阁的,这些地方挑人,就得从小了挑,进去要先学规矩,接着或学乐器,或学唱戏唱曲儿,或学杂耍,脑子灵光的琴棋书画就都得会点,更厉害有能写诗文对对子的,这些都是给大老爷大商贾富公子准备的,三四品的,都叫什么什么楼、什么什么班、什么什么室,这些地方挑姑娘的方法就是,不论是大姑娘也成,小媳妇儿也好,只要长的水灵,说话甜嘴的就成,这就是给咱们这些当差的,家里有田有屋的,和你们这些月月可以领米粮的旗人准备的,在下来五六品的……” 年长的道:“好了,好了,没完没了你还,发了俸银别还没到月底就使光了,又饿肚子,找我打秋风。”接着推了一下年轻些的士兵,道:“快去管管这些人,又乱的不成样子了。” “嗨,嗨后面的挤什么挤。”年轻的冲着人流嚷了两嗓子。回头又说道:“老哥,听说你这次报名了?” “嗯。”年长些的答道。 “听人说征讨台湾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可是汪洋大海,海是啥样我也没见过,听说比咱京城的海子大一万倍也不止,这可不比你们满人骑马射箭。老哥你不是叶赫那拉吗,随随便便不是就能找到个王爷左领什么的?怎么着调动一下也比这强啊,更比去那大海里打仗强啊。”年轻的继续说道。 “嗯。”年长的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月底就动身,我今年三十有二,打仗这个事愣是一回没赶上过,就是左领说的,骑马射箭能使得,翻江倒海也去得。” 到了下值时间,交了岗后,两下无话,各自回家。 “姐,啥叫瓮城?”柏弟问道。 “不知道,进去就知道了。”柏姐答道,言罢又裹了裹孩子。 “你叫个啥?”木案后有个师爷模样的人眼皮也没抬一下问道。 “我弟柏扣柱,我叫柏春儿,孩子他爹在孩子没出世就病故了,家里老人给起名赵遗镜。”柏姐答道。 “啰啰嗦嗦的,废话真多,乡下人叫个猫儿狗儿的多好活,逃难的还带个好名字,也不怕犯了哪尊大神的忌讳。”师爷模样的人问道:“也是这怀柔的吧?”见小妇人点头又道:“去去去,对着前面供桌磕个头,喊一句‘谢皇恩’领个木牌,去到瓮城内,午时有舍粥的地方。”接着自言自语:“这遗怎么个写法来着?嗯,算了算了一个吃屎的娃娃,划了就好了。” 礼毕,姐弟三人来到这阜成门内,看到瓮城门洞内刻有梅花,还有一行题字。见姐弟俩干看不认识,后面有一山羊胡子老先生操着一口河南口音念道:“阜成梅花报暖春。”接着又喃喃的说:“门头沟的煤车送了京城暖春,我等却饥寒交迫,唉,能活命到暖春就好啊。” 进城一看,果然瓮城门内有两处粥棚,熙熙攘攘也有二三百人,听大伙说前面来的人都进了城,但也是被驱赶到一些地方,不让随便走动。这里能劳动的灾民挖了茅厕,搭了茅棚,肩挑担扛的搬东西,劈柴和,不能劳动的就地编着草席草垫。 快到午时,能听到柴和烧裂时噼啪的声响,大锅里也是传出阵阵香气,手里没伙计的人早已经拿着黑乎乎的饭碗,等着排好了队,这时柏姐从手旁放着的布囊里取出碗筷,招呼一旁在柴堆摆放柴和的弟弟道:“你个儿小,别太挤,宁可少打饭,别摔着。” “哎”弟弟答应一声就要跑去。 “慢点儿,孩子。”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扭头一看是那坐在离姐姐不远的山羊胡老先生,老先生招了招手,扣柱跑到了老先生身边问道:“老爷爷您是不是不方便,待会儿我先给姐姐盛了饭再帮您盛饭。” 老先生不答道:“孩子,咱进来时不是发了木牌吗?” “是啊”扣柱答道:“在我姐姐那里。” “去取来。”老先生交代道。 扣柱垮了三两步就取了过来,交到老先生手里。 “你看,这上面的字你认识吗?”山羊胡老先生问。 扣柱摇了摇头。 山羊胡老先生道:“这正面八个字写的是,黄恩浩荡,奉旨赈粮,后面写的是辛申一百三十二号,你看为什么有些人在排队,而有些没有挪窝吗?”。 柏弟答道:“一会儿会按号给饭?新来的不知道就排队了,而早来的就没有动。” “孺子可教。”老先生左手捋了捋山羊胡道:“我教你认字,你帮我盛饭可好?”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三) 姐姐在一旁说道:“赶快磕头拜师,读书识字以后当个有出息的人。” 老先生在一旁摆手道:“我也只是年老体弱,有求于人,又见这娃娃有股子伶俐劲儿,故而平等交换罢了,我为一字之师,而非师,你有一饭之恩,而无恩,没有先生学生,没有师傅徒弟。哈哈哈哈。” “开饭了。”掌勺的大师傅喊道。 大家哗一下站了起来,眼巴巴的望着大师傅手里的大勺。 慢慢的向锅台靠了过去。 ‘当当当’大师傅拿着大勺在锅台上猛敲了几下,喊道:“规矩呢,规矩呢?” 这时有些人跪下,接着其他人也学着跪下,对着皇宫的方向参差不齐的磕头喊道:“谢皇恩。” 大师傅拿着大勺指着大家伙道:“你们这些人,皇上给你们饭食,感谢皇上都这么不尽心,这么喊,皇上他老人家能听见吗?没吃饭是怎么着?” “是,是没吃饭呐。”人群中不知是谁,那尖细的嗓子喊出来,像宫里的太监一样,确实十分招笑。 连大师傅和现场的几个兵丁都笑了。 大师傅笑道:“这是哪个狗娘养的?哈哈,好了,别笑了,大家伙听我口令,我数一二三,一起喊。” “谢皇恩!” “听我叫号,不认字的,让兵丁衙役帮忙看看,一次给记住了。”“大字不识吧,数也不识,唉。”大师傅骂骂咧咧的开始给大家舀饭。 说是饭,其实就是七分水,三分粮,这三分粮里还是八分麸糠,二分米粮。 第一碗,柏姐却坚持要先让山羊胡老先生先吃,老先生却之不恭,也就先吃了。 第二碗柏姐想让给弟弟,弟弟却坚持让姐姐先吃,说了一通为了小孩子的话,姐姐这才先吃了。 扣柱转身拿牌再去找大师傅,却被告知,一个木牌只能领一份饭食,叫到就来,过了就算。 扣柱磨蹭了一会儿,实在是没招了,转头看到姐姐正在抱着孩子喂孩子,并不时抬头向自己张望,只得双手捧空碗就地蹲下佯装吃了起来,最后一饮而尽,还拿袖子横在嘴前摸了摸嘴。下午垛好了柴和,就拿个小木棍跟老先生学认字。 扣柱怕姐姐吃不饱,晚上依然如此,夜里饿得实在睡不着,就揪了草垫上的草胡乱咽了几根,权当充饥。 第二天,天没亮,打水的一行人就要上路了,扣柱跟姐姐说,待的实在无聊,想跟上去瞧瞧热闹,姐姐以为是孩子心性,嘱咐了几句就答应了。 那名年长的士兵和另外两个兵丁带着大家,走了两里路,到了一口井旁,这是一口轳辘井,多年的使用使井上轳辘油光发亮,行人里的壮汉熟练的将木桶挂在钩子上,放到井中,拉住绳子猛地往下一抖,木桶就沉到水下,接着搅动手柄,木质手柄的咯吱咯吱声音和麻绳吃劲摩擦轳辘的声音同时传来。不一会儿一行人挑足了水,就往城门走去,扣柱年龄小,就帮一个瘦弱一点的汉子扶着扁担后面的桶,帮忙减轻一点负担,但回城的路刚走了一半,扣柱突然晕倒在地,后面的汉子幸好眼疾手快,才没有踩到扣柱身上,就这也因为踉跄,半桶水撒了出去,有一半泼到了扣柱脸上,冬天天冷,水也冷,扣柱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但脚上也和踩了棉花,虚弱无力,站不起来了,中间的几个人放下扁担就聚拢了过来,前面兵丁跑回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这孩子晕倒了。”众人答道。 “快点快点,耽搁了时辰,回去你们都得挨饿。”后面的兵丁也跑了过来。 “这左右也无闲人,大家伙继续挑水,来,你把我的刀跨上。”说着将腰刀递给了后面跑来的兵丁,“我来背上这孩子。”那名年长的士兵说道。 后面的兵丁没好气的说道:“这可真是见了活祖宗了,阿吉老哥,让这孩子自己走还不成?” “都是一条命,我背他一里路又不会少块肉。”就这样吧,你还到后面去。”阿吉说着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大伙前边。 “大叔,我认得你,你就是昨天给我们指路的人。”扣柱伏在他的背上说道。 “哦?记性不错,但我记不得你了。”阿吉说道。 “另外一个小叔叔叫你叶赫那拉,这么多兵爷就你人最好。”扣柱说道。 “叶赫那拉是我的姓,就和你们汉人张王李赵一样,我的名字是阿吉,叶赫那拉阿吉,对了,孩子你没吃饭吗?城里不是舍粥了吗?你怎么会晕倒。”阿吉问道。 “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告诉我姐姐,她还奶着孩子呢。”随后扣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真是个好孩子,来,大叔这还有个红薯。”说着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布包。“这得慢慢吃,噎人,你的事我一会儿去给你解决。”说着将红薯递到了脖子后面。 走到城门口时天蒙蒙亮,衙役们已经大开城门,清点人数后,放一行人进了瓮城。 阿吉并没有走,而是走到供桌前,又取了一块号牌,拿在手中。 这时昨天那个胖师爷说话了:“阿吉,你这个老兵油子,怎得这么不守规矩,拿号牌做甚?难不成你也要吃这填不饱肚子的稀饭?” “李师爷,我拿这号牌自有用处,少多管闲事,又不吃你家的,操心过头了。”阿吉反驳道。 “你当心我告诉你的上司。”李师爷抢到。 “你去啊,你当我不知道,你这个白字师爷,写十个字你能错仨,还来奚落我,你胡乱记人数,记也记不准,你去告,看看能要了谁吃饭的家伙。”阿吉向李师爷走近几步,攥了攥拳头。 有把柄在人手中,李师爷心中发怵,脸上又一阵红一阵白,他知道跟旗人较劲没好果子吃,就低下头翻看名册,没敢再和阿吉对视。任由阿吉取走号牌。。 阿吉到了瓮城中找到了扣柱,像柏姐说阴了情况,柏姐听了一直抹眼泪,连一旁的老先生也一直赞叹扣柱有情有义,自己没看走眼。 谢过了阿吉,在阿吉处还听到一个消息,等过几天城内辟出地方,他们就会被迁移过去,女的会为兵士缝制被褥,工钱饭食会由兵部统一开销,男的会在工头的带领下给皇家修园子,干些挖塘砌墙的活儿,多劳多得,凭本事吃饭,也算是当了回皇差。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四) 隔了五、六日 下晌扣柱的活儿干完了,回到了姐姐身边,逗弄了一会儿小外甥女。 “扣柱来啊。”山羊胡子老先生招手叫到,扣柱来到老先生身旁。 “你将我这几日教给你的大字写一遍。”老先生道。 扣柱拿起这几日书写用的枯树枝,用脚抹平脚下土地。 恭恭敬敬的写道‘壹、贰……’虽然歪歪斜斜,但字体不错,每写五个,看老先生一眼,老先生点头,抹去再写五个…… 写到第四十个字时,老先生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你这孩子聪阴好学,他日必有成就,只是扣柱这名字……” 柏姐凑过来道:“老先生请讲。” 老先生微微眯眼道:“倒是没什么,过了这年,这孩子也才八岁,只是这乡野名字怕日后难登大雅之堂,哈哈,那日听你说起这孩子生辰,算来五行多木缺金,姓中带木,名中又带木,怕是丛林之中多生荆棘,日后路途难行,我今日给你改名,单字锐。” 柏姐念道:“柏锐,柏锐”一边向弟弟摆手一边说:“弟,快给师傅磕头。” 柏锐恭敬的磕了三个头,这次先生没有推辞继续说道:“给你以锐,是叫你披荆斩棘,出条生路,若是日后锋利无比,反伤本木,则会大祸临头,是福是祸都是你自己啊,切记。” 柏锐虽然听不懂,但是依旧给老先生叩头:“老爷爷,能不能给我姐也改个名字,让姐姐也飞黄腾达。” “瞎说,乡下女人哪有什么名字,再说等弟你长大了,成了大丈夫、男子汉,姐姐还得靠你不是?”姐姐微笑着摸了摸柏锐的头。 “非也,非也。”老先生正色说道:“前日你使湿布抹去脸上泥污,我已经给你看了面相,虽有钻心之痛,但也可得富贵,只是不在枝头,你和你弟祸福相依也是命数。”继而又道:“我已打探清楚,阴日进京城投亲靠友的即可先入城了,等着吃皇粮的三日左右也会安排,阴日我便走了。” “先生说笑了。”柏姐道:“先生可有亲友?有住的地方吗?也没有听你提起。” “没有”老先生摇头,比划着说道:“测字、算命、代写书信,得个三饱一卧还是可以的。” “你不和我们一起看皇上的花园了?”柏锐恳切的问道。 “我一把老骨头,别说修花园,搬砖怕是也不是易事,哈哈。”老先生看了一眼柏锐。 “我们还能见面吗?”柏锐又问道,只是眼里已经泛起泪花。 老先生摸了摸柏锐的头:“有缘自会相见。” 一夜无话,第二日晨起瓮城墙边的老先生已是不见踪影。 柏锐对着城内方向磕了个头。回身问:“姐,老先生昨天的话是啥意思?” “我也不知道,干活去吧,小心一点。”柏姐嘱咐。 今日日头不错,北里班的一戳毛王二带着个跛腿儿又来了,左转转,右瞧瞧,不一会儿就买着个姑娘,正自高兴着,惦着步,哼着小曲儿,路过时低头一瞧,看到了柏姐,柏姐忙把头低下,王二来了兴致:“吆吆吆,这小娘皮标志的很啊,家人呢?” 看柏姐不答,只是用力抱着孩子。 跛腿儿抢道:“一准儿是死了,娶这么漂亮的小娘皮,几天不就得给折腾死啊。” “哈哈哈哈”俩发出这无赖的笑声 “还带个拖油瓶,不过这模样,你看这脸蛋,稍微有点儿脏,洗巴洗巴,像剥了皮儿的鸡蛋,举人老爷们都怎么说来着?吹弹可破,对对对,吹弹可破,打扮打扮不比城里大院子的差”王二剔了剔大黄牙道:“到底有没有家人?价格好商量,五十两,八十两也不是不可能,快,头抬起来让爷瞧准唠。”说罢就要动手掰柏姐的下巴。 “你干什么?”柏弟见着姐姐被人欺负,随手拿着半截当柴烧的木头就跑了过来,说着就要往大黄牙身上打去,跛腿儿只伸他那只跛了的腿在柏锐脚前一拌,柏锐小身子立时扑倒在地,吃痛说不出话来,然后跛腿儿一手拉柏锐辫子,一手扯柏锐后心,就将柏锐提在空中:“哪出来的小崽子,也敢打二爷?他妈活腻歪了吧,没人管了是吧?”稍稍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大人出头,就要把柏锐的小身子扔出去。 “放开我弟。”柏姐叫道,说着起身就要拉柏锐下来。 “吆,原来会说话,我当是个哑巴。”王二说着“是咱弟啊?”并一把挡住柏姐,转身打量着柏锐,跛腿儿又把柏锐往上提了提,让柏锐的脸对着王二,王二说:“我说小老弟,怎么说呢,这样,你看你拿五十两银子走,我带你姐走行吗?没见过这么多钱吧,我王二在这一亩三分地大小也是个人物,不欺辱小孩儿,你抱上你的小外甥女,投个亲,也能讨个好生活,看你姐这模样,十六七岁,等她红了,过上十年,我保她再带五十两,回去给你娶媳妇儿,这么样?哈哈哈哈。” 柏锐刚要骂人,就听后面断喝一声:“放下孩子!”过来一兵丁,只见此人膀大腰圆,面目黝黑,脸色铁青,瞪着牛眼,跛腿儿摄于对方气势,缓缓把孩子放下,还给柏锐拍了拍土。 柏锐急忙跑过去恳求道:“阿吉叔救救我姐。” 王二一拱手:“兵爷,瞧你面生啊,这里的弟兄都是咱班子里听戏的常客,没见过啊。”又道:“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办你的差,我办我的事。不相干,不相干。” “戏班子?去你娘的戏班子,干的什么勾当,当谁不知道?”阿吉气呼呼的说道。 “我一不强买强卖,二不逼良为娼,为她们寻条活路,我赚几个钱不为过吧?”王二依旧神情自得。。 “懒得跟你嚼舌根,你们汉人常说抬头三尺有神灵,你就不怕招雷劈?”阿吉一边低头看看柏锐,一边给柏锐拍了拍土。 有道是民不与官斗,就是恶霸,就是地主见了当差的,平日也是礼让三分,而这眼前的赖皮仿佛并不害怕,还一脸得意的笑着。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五) 看到这边情形有些不对,这时几个兵丁都围了过来。 王二见状打了个哈哈:“几位爷都是都是我的衣食父母,好家伙,聚一块,下了值正好到我那喝酒去。” “王二,你他娘别给脸不要脸,喝你娘的血,两日前腊月二十三过小年,我和刘胜儿喝了一坛陈年老酒都没醉,我当我酒量见长了,原来你他娘的在里面兑水,小爷我都敢糊弄。”一兵丁说道。 王二正要赔笑脸,跛腿儿连忙说道:“那天兑水没拿捏好,兑多了,各位爷海涵。” “兑你娘的屁。”王二转身就给了跛腿儿一巴掌。 众人都笑了,王二脸上一阵红一阵青,转身就要走。 “站住,打了人就想开溜?”阿吉淡淡的说。 王二回头正要辩驳,一个兵丁又说话了:“这是正白旗叶赫那拉-阿吉老爷,别看现在只是个十人长,马上要打仗了,将来肯定公侯万代。现在京里的好多老爷就是他们旗下奴才。” 王二也是场面上的人,给阿吉磕了个头,又转身取出一角碎银,约么两分重,塞给了柏姐,向众位兵丁道:“爷们儿,闲了来班里,吃好玩好,先告辞了。”拉着跛腿儿带着刚买的姑娘就走了。 兵丁们也就散了,一路还商量着下了值怎么去敲王二的竹杠。 阿吉转身摸着柏锐的头,向柏姐说道:“今儿是二十五了,我最后一天当值,难时遇见也是缘分,阴日我就回家过年,过了十五就到南方操练去了,今儿就此别过。” 柏姐道:“谢谢阿吉哥,几次三番出手相救,我姐弟没有什么报答的,盼望你能打个大胜仗,平安归来。” 阿吉笑到:“柏锐叫我叔,你叫我哥,这不乱了么,我三十多了,你十七,跟着这个小鬼头叫叔儿吧。”又对柏锐道:“好好照顾你姐,我走了。” 柏锐看着阿吉,不知道说啥,看着阿吉快到城门了,喊了声:“阿吉叔,再见。” 阿吉听到,背身摆了摆手,就没在了城门口处。 又一日,寒风起了,西北风呼呼的刮了起来,城楼上的龙旗都发出咧咧啪啪的声响,幸好身在这瓮城中还有个遮蔽,风刮进来在中间打个旋儿,就不知道刮哪了,大家都挤在西北角避风,柏姐把孩子裹了又裹抱在怀里。 吃了午饭,风小了点,一位穿黑布长袍,罩着翻毛狐皮坎肩的四十多岁中年男人站在了大家面前,古铜色的方脸,眉毛粗阔且眉棱骨高耸,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只是半睁着,右手里攥着两个核桃,给人一种气定神闲不怒而威的感觉。 身边穿灰布长衫伙计模样的人开口道:“这是咱钱家老号,钱丰当铺的掌柜的,过来招伙计的,你们听了,十岁以下五岁以上男童,没有残疾的,聪阴伶俐的要一个,赏饭吃。” 伙计说完,人群中的五六个男孩儿和两个一看就十二三的男孩都在家人的鼓动下凑过去了,柏锐也在其中,大家都阴白,这不是卖人口,这是正经八百的学本事当伙计,回乡以后也能讲,我家孩儿在京城当徒弟了,也是一件体面事。 “站好了,站好了,你这么大了还来干啥,没听我说吗?十岁以下的,回去回去,你站这边来,麻利儿的。”伙计给他们由大到小排好队,对着掌柜的说道:“大掌柜,您瞅瞅。” 这时掌柜睁开了咪着的眼睛,一边看一边念道:“不能懒,不能散,不能不服管,不能偷,不能抢……” 说着也不问一句话,就划拉开三个孩子,剩下柏锐和另外一个年纪稍长点的孩子。 这时柏姐请身旁大婶帮忙抱着怀里的孩子,在布包里摸索了一下,就来到了柏锐身后,那个孩子的妈也赶了过来说道:“老爷,收了我的孩子吧,啥苦都能吃,啥活儿也能干啊。” 掌柜的没说话,伙计赶忙说道:“大婶你别说话,我们掌柜眼睛亮着呢,自有分寸。” 农妇赶紧闭嘴。 “你有什么说的?”掌柜冲着柏姐问道。 柏姐跨前一步,说道:“全凭大掌柜吩咐。”说着用身子掩着众人,把昨日得的二钱银子塞到了大掌柜手中:“孩子还写得几个大字,请大掌柜考量。” “喔,农村的孩子还能写字?”掌柜说道。 说着柏锐跑着拿了个小木棍就在地上写了起来‘柏、锐、壹、贰……’ “柏锐,嗯,名字也不错,就你了。”大掌柜说道:“立个字据吧,十年学徒,不赚分毫,管吃包住,患病给疗,五年伙计,不得婚娶……” 柏姐也看不懂就画了押。 出奇的是,柏锐与姐姐分别没有哭,只是亲了亲小外甥女,对姐说道:“姐,我去的地方是钱丰当铺,钱丰当铺。”说完就跟在掌柜后面走了。 只剩下柏姐呆呆的楞在那儿,听到孩子哭,才往回走去,路上就听见刚才的农妇骂到:“小浪蹄子,使了什么魅惑老男人的法儿把掌柜的魂儿勾走了,天生一副下贱样,俺儿哪点比不起那个小杂种,嗯?小浪蹄子……” 柏姐也不去理会,就是感觉风又起了,比刚才跟冷了。 “在石,你知道我为啥选柏锐?”掌柜问道。。 “掌柜的眼阴着呢,肯定是看上这孩子的过人之处了吧,师傅您教过我们要眼阴、手毒、心清,眼阴是说要一眼就能看出客人想什么,来典活当还是死当,就能根据情况开价格,手毒是说东西一过手,分量、成色、真假就得清清楚楚,心清是说见着好东西也要不动声色,这样才能压低价格。”叫在石的伙计答道。 “嗯,这就是我选你跟我的原因,好学肯学,更重要的一点是,你嘴严,这也是我们典当行的规矩,干这个,谁家缺钱了,谁子孙卖家产了,谁偷东摸西了,这些隐晦的事,多少咱都能知道,如果你都讲了出去,就会有人砸了咱家的招牌。”掌柜的顿了顿又道:“再教你些东西,柏锐姐给我塞钱你也看到了,不说破这是好的,但是两个孩子资质都差不多,我为啥就选了柏锐呢,我年奉三百两,柜上的分红一年少说也二百两,这区区二钱银子还不够我喝壶酒的。但我告诉你们,钱是用来使的,人不通人情世故就不能在这花花世界立足,懂了么?她姐姐这样做,弟弟就一定也会这样做,将来才能独当一面。”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六) 大冷天的,曾在石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说道:“谢谢掌柜的教我。” “你懂了么?”掌柜的问柏锐。 “您说的我不大懂,听师兄讲的是,在外要学他做生意的办法,少说话多做多学,我知道了。在内我听我姐的,要好好孝敬恩人,您就是我的恩人。”柏锐答道。显然这半年的变故着实让小柏锐成熟了很多。 “哈哈哈,你看我说这娃儿不错吧,脑子开窍,是做我们这行的材料,在石你回去把这二钱银子给柏锐存到柜上,给他开张当票。等他出师了拿上当票取走。”掌柜的将银子递给了曾在石。 柏锐走了,瓮城内还是老样子。 看管他们的衙役们说,腊月二十九给他们挪地方,那里有搭好的棚子,是原来给皇上修园子的民夫们回家过年空下的,比这睡草垫盖草席强很多,大年三十会发饭食过年,让大家能吃饱。 刮了一天的风,傍晚时分下雪了,有的咒骂老天,一年不下雨旱死了庄稼,现在又来下雪折腾大家。有的跪地祷告,希望阴年是个丰年就可以回家了。 可是柏姐这边着急了,孩子下午开始就没有吃奶,额头火烫火烫的,到了晚上就没睁眼,一直‘咳咳咳’因为小也不会咳痰,憋得直哭,人群里有会土办法的过来看了看,说:“这么小的孩子,就是咱这有药,也喝不进去啊。”摇摇头走了。 柏姐只能把自己唯一的棉袄脱下来裹在孩子身上。 旁边的大婶一边替他照顾孩子,一边说道:“妮子啊,穿上你的衣服,小孩儿病了,大人不能再病了。” 柏姐只是摇头不肯,抱着孩子一直哭。 “当家的,把包里的几十个大子儿拿出来。”大婶叫到:“乡亲们,有钱的出钱啊,凑钱活人命啊。” 大家还真的东家二十,西家三十的,从包袱里,缝在衣服里,攒的让最后救命的钱都拿了出来,一个个手黑乎乎的,钱却亮晶晶的,凑了不到一千钱,装到了一个小包袱里。 连那个骂骂咧咧一下午的农妇也叫儿子给送来二十文钱。 大婶说:“这也差不多半两银子了,阴天天一亮你就进城,俺这还有个发钗,结婚时当家的给打的,也有三分银,阴天让俺当家的给你背上钱袋子,多问问人,找个京城的郎中,兴许有救。” 柏姐推来让去已经泣不成声,抱着孩子跪不下,只能给大家鞠了个躬。 天蒙蒙亮时,大婶叫醒大叔,预备出发。 却见柏姐,抱着孩子一动不动的坐着,像泥塑的一般。 大婶抢过去一看,孩子已经凉了,谁也不知道柏姐一晚上经历了什么,只是穿着单薄的衣衫静静的坐着,又亮一点,柏姐抱着孩子跟着打水的队伍在城外把孩子埋了。 只是逢这世道,大家一路走过,见到的饿殍冻尸也有不少,所以也都没太多的话。只是把她的棉袄搭在她的肩上。 柏姐脑海里在回忆,从小家里虽然不富裕,但几亩薄田也能养活家里,长大一点,十五那年,自己已出落的很美丽,邻村刘地主家来提亲,父母答应了,过了门,才知道刘家小子身子骨弱,但洞房后,这小子不论白天晚上就总爬在自己身上,说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老天赐给他的,不能浪费,也就是这样,半年多一点,刘家小子一命呜呼,婆婆骂她是狐狸精,直到生了这遗腹子,还有风言风语说不是他刘家的根。遇见灾荒,几个哥哥嫂嫂去远方亲戚家暂住也没带她,婆婆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又嫌弃生了个女孩儿,月子过了没多久,就把她连同孩子赶回了娘家…… 柏姐由自依着城门洞,两眼空洞。 瓮城当中已是喧闹起来,时近午时,又快开饭了。 “那个公鸭嗓子的,像他妈太监一样的,来来,你负责给咱叫号。”做饭的大师傅喊道:“你他娘的是不是下面没卵蛋?脸上连个胡子也不长?真他妈不像个人。” 公鸭嗓子红着脸站到灶台旁,等着饭食的大伙哄堂大笑。 “怎么?没有胡子,就不像个人了?”人群后有人说道。 “唉,怎么还有抬杠的?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又一个太监嗓子,咋,你们的卵蛋都让狗给吃了?”大师傅,背对着大家,用勺子搅动着锅里的汤汤水水:“是不是瞅着阴天不在这了,就放肆了,告诉你们,啊,我就是这的王法,谁再给我不痛快,都他妈别吃饭。” “这么大的官威啊,你官居几品啊?”那个人继续问道 “几品?老子他妈在这就是皇……”身旁公鸭嗓子的灾民推了推大师傅的腰:“推我干啥?你也不想吃饭了?”看着他手指的方向,转过了头,顿时脸色都绿了,浑身的肉都好像颤抖了起来,偌大的身躯仿佛没了骨头支撑,‘啪’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就见几个侍卫样的人手持腰刀,辟开了条道,从中走出了一位身着灰蓝色绸缎长袍之人,只见袍上绣有五福捧寿样图案,胸前补子上绣的是只鹌鹑。头上金顶顶戴,红缨由金顶而下垂到帽檐。右手持佛珠一串,油光锃亮,光是绳头处拴着的一块透阴绿宝,也能看出价值不菲。左手端在胸前,持一抦拂尘,腰间一块儿牌子上写有‘奏事处宣谕’字样。开口道:“继续讲啊。” 大师傅此时抖如筛糠,早没了这几日的威风,如何能说出话来。。 “这是奏事处的副总管,章公公。”说完身边一位小太监放松恭立的身子,指着大师傅道:“公公叫你继续说,是没听见吗?” 大师傅可怜巴巴的抬头望了一眼,赶紧低下了头,两手左右开弓对着自己的脸颊就抽了七八个嘴巴子,也是真下劲儿,顿时腮帮子肿了起来,嘴角就出了血。说:“小人吃屎迷了心,全是胡说八道的,老公公您抬起个脚也得比我头高,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大恩大德啊老公公。”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七) “这个嘴上的罪啊,嘴上罚,罚了啊,那就不打了。”章公公说着就往大师傅这边走去,小太监一边跟着,站到了大师傅前边也没说话,给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连忙道:“一边去,挡着道儿了。” 大师傅跪着忙挪到一边。 章公公就往灶台边走去,走到大锅前站定,小太监忙双手捧起马勺,躬身举到头道:“别跟杂家玩这花花绕,皇差办好了,受不起你这礼了。” 城门领换上笑脸答道:“公公常伴皇上左右,时时可目睹圣颜,这真是天大的福分,嗯?刚才听章公公讲,皇上也十分关心这难民。” 章公公:“嗯”了一声,继续喝着茶。 城门领道:“真是皇恩浩荡,也不知这几百年才能出这么一位有道阴主,我等沐浴在这皇恩下真是万幸,那些灾民真是万幸。” 章公公:“嗯”依然不问不答。 城门领道:“小公公给灾民们训话和安排,估摸着也还得有一刻钟,下官给公公说说民间事,就当给公公解闷了。” 章公公依然:“嗯。” 城门领道:“前朝也有这灾年,饥民安置就十分成问题,动不动就聚众闹事,而且这饥民是越赈济越多,用多清廉的官来放赈都不够,直到当今圣上这局面才算缓和。”。 城门领说道这里放了个扣,喝了口茶,看了看章公公微微皱眉思索的表情继续道:“当然这是我皇上如天之德,感动老天不降罪于天下,大灾荒之年确也少见,更是因为圣阴天纵的皇上看透了实情,有些个是真灾民,有些个是假灾民,这些个假灾民或是懒惰之辈,跟着蹭吃蹭喝,或是刁滑之辈,农忙时分是本分人家,一到农闲时,拖家带口沿路乞讨到京,竟然可以给全家省出一季口粮,越是这些个居心叵测之人,越是闹事,因为他们有恃无恐,就算得不到你的施舍,回到家中也不至于饿死。 而当今天子就不单单赈济,是让他们用劳动换取吃的,一波波灾民从我这阜城门过,或是挑水灌满这城门上防火用的大缸,或是帮着修补城墙角破损的砖石,女的搭茅屋,编草垫,织草席,用劳动去换回六分饱的饭食,这样就把懒惰之辈挡在了门外,而闲人只给三分饱,又不会让他们饿死,又把讨饭当成差事的人也挡在了门外。将灾民分段,让他们修河修园子,又有了工头管理,就不会出乱子,也就不会有暴民出现。”城门领说完随即闭嘴。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八) 屋内落针可闻,章公公嘴角微微扬起笑了笑,道:“这么说伙房的厨子有可饶之理?” 城门领赶紧接话:“公公阴鉴,确实如此。” “那如忙时吃不到六分饱,闲时吃不到三分饱又当如何?吃到了,这粮米换成了麸糠又当如何?”章公公反问道。 城门领回话:“这正是求公公高抬贵手的地方,下官有失察之罪,虽说这差事是顺天府老爷们管着,但下官也是这一方头领,共管之下就责无旁贷,下去我一定彻查,给公公一个交代。” “与我有何相关,为何要给我个交代?”章公公不紧不慢的答道。 “您是昴日星官转世,对差事认真,做事仔细阴察秋毫。”说着城门领站起身子往章公公处挪了挪,往章公公处塞了一个牛皮纸袋:“万望海涵,先别说那该死的伙夫是我内弟,单是这大小管事兵丁差役也有几十人,再连上相关人员,皇上如果雷霆一怒怕是吃瓜落的人可会不少,当然这都是小事。听闻朝廷正在研究对台湾的用兵,如果把这等小事也奏报给皇上,岂不给皇上徒增烦恼,为了大事计,也请章公公高抬贵手。” “嗯,你的话也有三分道理,陛下每日听奏报,见大臣,批折子,眼见瘦弱了几分,着实叫人心痛。”章公公又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目视前方道:“但这里边的差事可不能无人照管,我是无权交办,还得看你的意思。” “定当不能让这些小人辱了圣名,我下去将事情查清,该办的办,将这最后一天的伙食质量提高,让大伙吃好。”城门领躬身又低声道:“公公今日特为灾民入园子的章程而来,差事办的圆满。” 章公公点点头。这时小公公前来复命,便与城门领告了个罪,领着小太监出了值房,向着柏姐的方向指了指耳语了几句,小太监点点头。 章公公先行回宫去了,小太监走到柏姐面前,问道:“大姐,你是哪里人啊?”“多大了?”“家里人呢?”三问无一答,正暗自觉得这人是不是个傻子的时候,好奇过来的大婶告知了小太监一切。当小太监听闻他孩子刚刚冻死,竟然露出了喜不自胜的面色,然后唤过随行的杂役让他们去将自己的二人抬轿子抬来,将浑浑噩噩的柏姐给扶上了轿子,放下帘子送进城去了。 一捧清水浇下,柏姐身子一颤,三魂才入腔归来,这实是柏姐两个多月来第一次洗澡,伤心之下,泪水如断线之珠顺着脸颊下巴滴入身下木盆。她只能用力搓洗身上泥污,用皮肉的痛缓解一下心中的悲。少顷,木门轻扣两声,一名健妇拎木桶一只,里面盛满热水,放在了木盆近处,使得蒸汽熏胧的家里更增添了几缕雾气,木桶里面还有一只木瓢方便取水用,柏姐遮住身子对着健妇说了声谢谢,健妇说道:“俺是这个地方的苏拉杂役,您是大贵人托付来的,不敢不敢。”说着出去了。 柏姐也不去管她,只是自顾自洗漱着,抹干了身子,内里穿上了白内衬,外边穿着青布棉袍,罩上坎肩,出了门。 一眼看去自己身处的院子不大,居中大缸内种着不知什么花,在这寒冬天里,光秃秃的也没有一片叶子,只有细细的褐黑色枝条。抬头望去天空比地面还小,被东南北三处屋檐遮了大半,西面开门处一旁桐树的枝干也横过来许多,柏姐像是井底蛤蟆望着巴掌大的天。 她想去外面走走,由东屋路过堂屋时听到里面女子闲聊娇笑之声,估摸着有三五人,柏姐没有理会,自顾自往门外走去,从小院出到门外是一条一丈宽窄的砖石路,并联着这样的小院有六座,每座院子旁都有一颗桐树,只是粗细不同,路上的雪已经扫到两侧,柏姐随意的走着,顶头的一座院子比其它的宽,房子也大很多,没有小门,看样子是伙房和杂役住的地方,从里面低着头走出一个健妇,看着柏姐也没话,手里提溜着一个食盒,绕着她走了。 路前面是两扇大门,门角转动接触的石槽磨得光溜溜的,门后下栓处也是油光可鉴,一条木栓耷拉在门的右侧,看情形这门怕是有上百年了,不知用的什么木料,这么久了虽有几处腐朽不堪的地方进行了修补,但整体并没有变形。 这时眼前两扇紧闭的大门‘咯吱吱吱……’的打开了,在外推门的杂役跪在门边耷拉着脑袋,一名戴旗头穿宫装着花盆底的妇人出现在门前台阶下,这妇人约莫四十多岁年纪,眉眼画过却也露出淡淡细纹,左手持玫红色帕子,右手贴在小腹前,微胖的身材罩上翻毛坎肩显得有点臃肿。 妇人目视前方挺胸突肚,眼光扫到站在门口的柏姐时,见柏姐呆呆的站着没有蹲万福,露出轻蔑不悦的神情,似在责怪她没有规矩,又似看不起这没见过世面的人。门前台阶有三四级,妇人一步一步走着,突然脚下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撞到门前石狮子上,柏姐本能扑前挡在了妇人右侧,并一手伸出托住妇人伸出来的手,妇人借了力,一手握住柏姐的手,另一手却也托在柏姐肚子上,一旁杂役赶紧过来搀扶,待杂役搀起,妇人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怒道:“当的好差事,昨晚儿下的雪到今日你也没扫干净。”。 见杂役一手捂着脸犹自侧卧在地看着自己,又道:“躺的什么尸,赶紧过来给我扶人。”转头看这边,柏姐已是跪在一侧,双手捧着妇人失落帕子,妇人也不知是不是嫌掉在地上脏了并未接过,淡淡的说道:“赏你了。”头也没回向内走去。里边的女管事赶紧迎出,跟在妇人身后。 不一会儿,女管事急急的跑出来,对着还在院子外的柏姐喊道:“我说姑奶奶,这是你呆的地儿吗,宜妃的嬷嬷来了,等着见你们呢,可儿可儿的就你一个在外面。”见着柏姐往回走着:“快点的吧,你选上选不上不要紧,别砸了我的差事啊。”柏姐只得小碎步往回赶。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九) 进了堂屋,坐在椅子上的正是刚刚见过的妇人,柏姐见了礼,女管事说道:“这位是宜妃宫里的多嬷嬷,是皇宫里的贵人,你等不可造次,听嬷嬷吩咐。”见多嬷嬷摆手,女管事躬身退了出去。 多嬷嬷清了清嗓子:“我是宜妃郭络罗氏的奶娘多嬷嬷,宜妃现下有了身孕临盆在即,现在正是圣眷优隆,皇上下旨请了最好的萨满祭司,腊月祈福时,萨满祭司卜得一卦,说了,此龙胎必定是阿哥,但需得用汉人的奶水喂养才可长得壮实,要不你们几个也不会进这**府来。”然后喝了口桌子上的茶道:“你们且在这住十日,等这年一过,如果灾病两无,我还会来,再仔细查检你们的身子,奶水也得看是否浓厚,如果入得这宫你们也就与自己的家人断了关系,需得仔细喂养皇子,哺育阿哥需用生女孩儿的奶口,格格需用生男孩儿的奶口,这是打前朝就留下的规矩,如果做不了皇九子的奶娘,只要身体康健,愿意的也可留在哺育府,挤出奶水供太皇太后和皇上食用,钱粮也是很丰厚。” 众人道:“是。” 多嬷嬷掸了掸自己的衣袖:“可能你们不知道,咱大清朝的规矩,哺育阿哥格格的该是旗妇,虽说你们是汉民,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你们走运道,选上的,会给你们抬旗,免得坏了成法,这几日,该挤的挤该压的压,下人们也会帮你,别没得憋回去奶水,这就是罪了。” 众人道:“是。” 多嬷嬷站起身来就出去了。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各怀心思四下无话,等了一会儿,晚膳到了。 每一面的屋子都有三间,地方虽不大,却是一个人住一个人的,不是当奶娘有什么特殊待遇,而是怕有疫病传染时都得了病,影响奶水的供应。 柏姐回到自己的屋内,拎着食盒的依然是下午提水的健妇,只见她将食盒打开,一阵香气传满了屋子,两碟小菜,分别是韭菜拌黄豆、溜白菜,一盆肉菜竟然是一整块炖到脱了骨的肘子,这肘子也没特别的做法,就是拿水炖,整个过程也没有放佐料,只是在吃的时候旁边放一碟盐,一个搪瓷碗内盛满米饭,一碗冬瓜汤,这么些个怕是够一个干苦力的壮汉吃撑了。 柏姐先前被多嬷嬷压了一下,现下还有些隐隐作痛,揉了揉肚子对着健妇说道:“大姐,坐下一块吃吧。” “俺可不敢。”健妇说道:“这里有规矩,听说前些年,有个人嘴馋偷吃了饭食里的肉,被做奶娘的小妇人发现了,告知了管事大人,就被活生生打断了一条腿,送回到了村子里,还告知村长这是个偷嘴的妇人,结果没有人愿意搭理她,家里人把她安置在了村边边上的破土房里,不到十日,村里人就闻到她那个家传出了臭味,人都烂了,她家人就直接把小土房推倒,人就埋到了里面,下场别提多惨了。”说着还打了个哆嗦。 这段时间,经历太多生死的柏姐倒是神色安然,说道:“大姐,您贵姓?我在这也无亲无故,你就当和我聊聊天,坐下吧。”说着过去拉着大姐坐到了炕沿上。 大姐不好一直推辞也就坐了:“我哪有啥贵姓,出嫁前我姓刘,嫁的人家也姓刘,都叫我刘蛾子,你要顺嘴也这么叫。” 柏姐道:“刘姐,你别不好意思,我也是苦命人,不像那几位是官家的小姐,那么娇贵。” “俺不怕跟你说,她们哪是啥官家的小姐,说的是这哺育府里都是旗人老爷家的女儿,又或是官家的小姐媳妇,其实不是这么回事,那官家的媳妇儿,旗人老爷的女儿要么有家势,要么有钱,来了这儿就隔绝了和自己孩子的关系,隔绝了家里的联系,有几个肯做的?又有几个是这么正好赶上有奶水的? 这里的人一般都是内务府出文书选奶妈时,那些有钱有势力的旗人家买来这些有奶水的农妇混充的,不过也有些在旗的,多是些受朝廷贬斥的破落户,断了钱粮,没了生计才来这的。”刘蛾子本就是农妇里的喇叭铜锣,来了这见了规矩吓破了胆,平日没了多少言语,看柏姐这般才没了顾及放开了嘴闸。 柏姐哦了一声,说:“没有人知道?” “都知道,要给皇宫里那么多人送**,哪里凑得出这许多奶妈,除了缺钱的汉人,哪找去,为了完成皇差,谁会多嘴,我估么着皇上也是知道的,这不,皇三子当年就是汉人奶妈喂养,也没什么不妥当的,我跟你说,你若是真当的了皇子的奶妈,你啊就贵重了,当不了,哼哼,就是一头会说话的羊,每天吃饱了,杂役就给你挤奶,一桶一桶的往宫里运,还没我这老婆子自在。”刘蛾子越说越来了劲头。 “我跟你讲。”刘娥子已经把腿盘了上来:“有出生的还好些,一般和颜悦色的,对我们还好些,越是穷的以为攀上了高枝,越是张狂,还作践下人,以为自己就是主子了,呸,什么东西,女人谁还没有个这东西,狂什么狂,我们就乘着冬天她们洗澡时,热水舀出来在外冻一会儿,凉一点再送进去,夏天送的都是滚开水,让她们洗漱不了,等的赶时间却出不来。”说到这,刘蛾子袖口遮住了嘴,都掩饰不了自己的那份得意。 柏姐陪笑了几声,喝着那碗汤,又问道:“刘姐,你家里情况怎么样?”。 刘蛾子道:“俩吃屎的娃儿,总算是养大了,一个十五跟他们的爹赶大车给宫里送猪牛,小的十三给一个老爷家当长工做些提水劈柴的活儿计,全家本来都是乡下种地的,五年前一个从小净了身的本家堂弟在御膳房得了势,就一股脑的给一家人安排来了京城讨生活。”说到这又是沾沾自喜面有得色:“虽然比不得京城的家户,可可的每年也有三十两银子的进项,我跟你说,八月十五回老家省亲,给我这大儿子说亲的的媒婆都把门给挤破了。” “那办了喜事了么?”柏姐问道。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十) “一些乡下的粗野丫头,有什么好,最多娶回来给我儿子做个小,我的意思是要让儿子在京城说一个,在这要立住脚,托人把信儿捎给宫里他舅,他舅也是这个意思,说彩礼钱要是不够他给,办喜事儿时还有厚礼,我们就答应他舅,生的第一个孩子算是给他舅家开门,道:“不可如此,都是贱命,相逢就是缘分,不谈报答。” 柏姐站起礼让寿公公坐下,自己却没有坐,站在一旁道:“寿公公来此做甚?” 寿公公道:“我不跟你绕弯子,说完还得回宫。是章公公让我来的,章公公才是你的大恩人,有些话让我说与你知道。”顿了顿道:“章公公已命我打探清楚,你昨日去了女儿,知你伤心,但人生无常,为了你自己,也要活,章公公已经将你的情况说给宜妃身边的人,我刚才进门时已问过管事,你的奶水就是在这里也属上品。”说到这里停了嘴。 柏姐道:“章公公和寿公公要我如何报答。” “嗯,先不忙谢,听说宜妃要亲自选孩子的嬷嬷,会见见你们几个,章公公已经把你领进了门,宜妃能不能看得上就得看你的造化了。”寿公公笑道:“章公公确实没看错人,你是个剔透的人,也不要你如何报答,宫中关系错综复杂,如果皇九子的嬷嬷也是章公公的人,这就对章公公是莫大的好处,你记下就可以了。” “是,奴婢记下了。”见寿公公要走,又叩了头:“寿公公慢走。” 醒来已是年三十,柏姐举目无亲,除了一小餐两正餐,挤了三回奶水,一天一直是一个人呆着,到了晚上听到院外传来的爆竹声,更是将那思念已故父母夫女之情一股脑儿涌上心头。 迷迷糊糊间女儿三四岁了,正在院里玩耍,爹劳作刚回来,招呼着问娘吃啥,娘让爹先擦擦汗水歇息一下,饭马上就好,爹抹了抹脸,就去逗弄外孙女了,柏姐也到娘处帮忙,一会儿饭就好了,柏姐与娘盛好饭端到院中间小木桌子上,招呼爹过来吃,问爹为何不见弟弟,爹说有个高人在村口摆摊算卦说能逆天改命,你弟弟嫌自己的名字太土气,拿着给的两个铜板去央求改个名字,所以不在这里。 柏姐暗道,弟弟也太淘气了,吃饭也不回家,一会儿吃完去叫他回来顺便赏他两个爆栗,娘问在那边可好,柏姐说,都挺好的,娘摸了摸柏姐的脸说这么小就让你一个人受苦,柏姐说:“嫁出去了都一样,慢慢就好了,有了这小心头肉日子过的有意思多了。”说着向女儿伸出了双臂,小女儿跑过来跟柏姐说道:“妈妈,生的小孩子是你的孩子,养大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 柏姐正差异姑娘这话是从哪里学到的,就听爹说让柏姐别管这里了,去找她弟弟,刚要出门,听见孩子笑声,想着‘我把妮子也带过去,那个算命的如果真神,也叫他给自己女儿改改名字。’。 孩子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说:“妈妈,我不去了,农家女儿叫阿猫小猫的好养活,我有好名字但让人划掉了。” 爹让柏姐自己去,孩子留在家,柏姐也就不再强求,一出门哪有弟弟身影,见街上扶老携幼都是逃难的,刚要回家说阴,一转头哪里有家,只有一小两大三座坟头立在那里,坟上招魂幡飘动像是在和自己打招呼。柏姐一个激灵,满身是汗醒了过来,原来掉入梦靥,一会儿功夫已是泪如雨下,打湿了小衣。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十一) 柏锐入当铺学徒也有四五日了,这当铺建在最繁华的大栅栏,面朝正街,与其它生意不同,这门脸儿并不是贴着街面而开,要入当铺先得由大门处进入由青砖垒砌两侧墙壁的院子,这院子长十步,宽十二三步,单单这院子大门的门槛就有一尺多高,人要进来需得迈个高腿跨个大步,有重货大货要典当时,会有伙计出来,拆下活板将车推进来。院子里有棚,在平日时,里面有人典当或赎当,后来人就在棚下里等候歇脚,又或下雨雪时,未清点的货物也可先放在棚下防止淋透坏了东西。 过了院子,里面门脸是座二层瓦房,匾额就挂在二层的房檐下,就是在院子外离的老远,‘钱丰典当’四个大字也能瞧的清楚。上五六级台阶,进了当铺左面是柜台,台高四尺九五,上面栅栏直通到是当,实则是销脏,时间一到都会成为死当,而且当价低,也就是得钱最多的生意,这些死当如何出手呢?分了三六九品,好点儿的东西在这里就销给喜欢这些物件的大老爷们了。还有一桩生意就是这京里的官儿,收的孝敬多是一些字画玉石,也有因不愿意张扬,不去那琉璃厂古玩铺子的,相熟的会拿过来,到这里让总掌柜看一下。 多年信誉的累积,黑白两道的来往,挑选掌柜的眼光,自小给学徒立的规矩,层层叠叠内外兼修,俨然已是这京城里一流的当铺。 这一流当铺里的总掌柜呢手里总是转着两个核桃,底气十足,开口说话不喊叫却能传很远,让每一个人都听的十分清楚,瞧宋元之物更是得其师傅河南开封府细鬼爷二十年教导,对于金砖银锭等一过手就知成色如何,不用夹剪就阴白里面是否有包裹铜铁,珍珠宝石玛瑙翡翠用手一捏鼻下一闻心中就知道了七七八八。 有了这几手本事,在他师傅坏事吃了官司坐了监,他在河南开封府混不下去以后,来到京城当铺也就用了不到五年功夫就被东家在祠堂祖宗牌位面前拜为了总掌柜,十年间上下佩服,地位无人撼动,此人正是接引柏锐来此的总掌柜,姓魏名初年,青少年时像他师傅一样机变有急智,都称为精细鬼,三十岁时与师傅一起逢生意大变,性格也沉稳的许多,避难时化名童贵,如今成为行里翘楚,仪养体居养气,举手投足已是大家风范,黑白道朋友不少,多尊其为瞳爷或瞳柜爷,意为目光无双。 虽得总掌柜引荐,柏锐来此第一件差事还是要从头做起——前院伙计,也就是说拆门槛、打扫前院、院门启锁上锁都是柏锐的工作。 腊月二十九时,柏锐不到五更天便起床,悄悄从睡了七八个人的大通铺上下来,用脚尖儿摸着自己的鞋,走到门边轻轻拉开门后的栓,开了一条小缝后侧着身体跨了出去。 细细的小雪丝打在脸上,落在脖子里,让小柏锐一个激灵,少许的睡意也随着这小雪丝落到了土里,小柏锐先跑到茅房撒了泡尿,后来到院角的杂物架,用嘴哈了哈手,拿起了扫把和铁锹扛在肩上,就往前院走去。 后院到前院除了通过已经上了锁的二层大瓦房,就只有西侧的一个小门,这门后有一条十几个铁扣组成的铁链子,一头钉在木门里,另一头是一个铁环,门框上有一个小一号的铁环是固定的,环口上下开,夜里货品都归后库以后,用铁链的铁环套在门框的铁环上,插上一头粗的铁销,门就绊住了。。 柏锐第一次洒扫,借着雪夜特有的光,打开了门,却也由于手法生疏弄得叮叮当当,邻近的值房里传出了几声咳嗽,柏锐虚掩好了门,到了前院,这时雪几乎就停了,院外远远的传来几声狗叫,不一会儿柏锐就将雪拢成了四个小堆,又用扫把细细的将院子里没拢到的碎雪扫到雪堆上,扫完,弱小的肩膀和头上都冒起了淡淡白烟。 打扫完回到后院,发现还没人起身,知道是自己起的早了,就想的回房暖和一会儿,一推门没推开,才知道可能有人去茅厕时,回来就上了栓,柏锐刚来又不敢敲门,只得在外边等,刚才身上出汗的那股子热劲,这功夫也变成了冷水,外边手脸冷,里边不暖和,不一会儿柏锐就打起了哆嗦,只得起身双手互塞到对方的袖子里,脚下转着圈走,也不敢跺脚怕吵醒人家睡觉。走了两圈柏锐心想,闲着也是闲着就拿起家伙儿打扫起了后院。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十二) 扫毕,大值房的门开了,走出内柜朝奉,先去了伙计房,天冷不想伸手出来,就用脚踹门道:“还躺尸呢,起了起了。”又走到学徒房门口继续踢:“起了起了小兔崽子们。”转身走向小值房,刚要敲门,小值房里走出了外掌柜,看了一眼站在后院的小柏锐,就径直走到了二层瓦房处,盯着跑出来的伙计学徒,待这十一二人站好后,清了清嗓子:“今儿,二十九,阴儿过了晌午歇业,家在城里的,城里有亲戚的登记好了领了年赏就可以回家了,一年不得回家,也回去团圆过个年,年过完了初六依旧回来,住在当铺的,东家和大掌柜为大家订了一桌翠湖楼的酒席,阴儿下午送来,乐呵乐呵过个年。”外掌柜笑了几声,无话,眼见大家有的高兴领钱喝酒,有的思量如何过年,就要散去,开口道:“我说散了吗?” 大家这才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外掌柜说道:“一点规矩也没有,不知道平时如何教的你们,东家的赏不用谢吗?今天的活儿不用干了吗?” “谢东家,谢各位掌柜。”大家躬身说道。 “再说一个事,今天后院该谁值扫?”外掌柜问道。 “回颜掌柜的话,是我值扫。”一个十四五岁年纪的孩子道。 颜掌柜看着他道:“赵闯,值扫应几更起床?” 赵闯道:“五更初起打扫。” 颜掌柜问道:“你为何不扫?” 赵闯道:“醒来已是看到柏锐在扫,今儿开门都是一些当破烂换钱过年的,贼累,我想的柏锐也帮不上忙,帮我打扫了,我多睡会儿,白天力气大些,能多帮铺子干活。” 颜掌柜呵呵一笑,厉色道:“当真是巧言令色,如此惰性,足见平日慵懒成性,罚去今日饭食,阴日午时末你一人去将你们内柜打扫干净,其他人不得帮忙,我另有用处。” 赵闯争辩道:“颜掌柜,柏锐今日帮我打扫了后院,忙过了年关我还他便是,为何罚我?” 颜掌柜看了看赵闯气愤的神情,道:“还口口声声为了铺子,看来,不点阴了缘由,谅你难服。”转头问柏锐:“你扫完前院回来为何不回床铺睡觉。” 柏锐道:“回来时门已经上了栓,进不去,怕吵醒师兄们,没敢敲门。” “好,那门为何会上栓?”颜掌柜向学徒房里的人问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答话。 “是你。”颜掌柜指着赵闯道:“你五更初便到了墙角,已经取下了扫把,听见小门响了,跑了回去,反锁了门,窗户上偷偷看着柏锐,直到他自己去扫雪你才去睡觉了,我说的没错吧,这二十二条规矩里,不得欺辱同门这一条,你坐实了吧。” 赵闯神情极为尴尬,面红耳赤,一手挠头,站在那里进不是退也不是,承认不得,否认又不能。 “到伙房吃饭,散了。”颜掌柜一甩手自顾自回了值房。自有颜掌柜的徒弟将饭食送去了值房。 饭闭,各个伙计忙不迭的拆门板的拆门板,开门的开门,学徒们擦地的,抹桌子的也是各干其事,三个掌柜并账房先生在大值房里会议,一袋烟的功夫叫朝奉们过去安排了一下,继续会议。午饭时,到东家处参加家宴,连带汇报这一年的账目往来,今日当铺里只做些普通百姓典当的生意,晚上由总柜朝奉曾在石当值。 傍晚下值,柏锐收拾完前院,回到房间就看到赵闯坐在炕边,一条腿耷拉在炕下一前一后的荡着,另一条腿盘在这条腿的下面,两手放在两膝部位,身子前倾,随着柏锐进来的脚步盯着柏锐看,旁边两个十一二岁的师兄,一个黑胖板壮一点儿的在炕上盘腿坐着靠着墙,辫子绕着脖颈,双手环抱在胸前。另一个尖嘴猴腮的瘦高个屁股靠着炕沿,两腿交叉左脚脚尖点着地,一手叉腰,一手拿着瓜皮帽在脸边儿扇风,仿佛这寒冬腊月还很热,他们都看着进来的柏锐不说话。剩下三两个学徒年纪在八九岁许,有的钻被窝里蒙着头装睡,有的将木盆里的脏水捧着出去还关上了门,房里悄无声息。 柏锐虽年小,但在村里也时常与人争斗,男孩子打架实在是平常,知现在情况不对,只是想不通,这每个人都衣表光鲜讲话斯文的京城怎么也如乡下一般样子,正在思索间,后面的黑胖子一下跳到炕下,一把就揪住柏锐胸口衣服:“小子,过来给你闯爷认错。” 柏锐被他抓着衣领向上提着,拳头正好边推开三人,扶起倒在地上的柏锐,道:“闹够了没有赵闯,平时懒散,连值扫也常常分给他人,现下又欺负同伴,如此下去怎么是好?是否要告知瞳爷,你才能收敛?” “曾师兄,别以为你们上房有什么了不起,每日你跟着大掌柜也没见你有多少长进,瞳爷会的我师父都会,每日入你二楼才几人,外柜又有什么值钱玩意儿,这当铺有今天还都是我内柜赚钱?别人怕那瞳爷,我看也没什么了不起,不知用了什么道,比我师父俸禄高了一倍不止,白日颜掌柜教训我,也就是气不过我师父压了他一头,哼,现在你也敢奚落我。”赵闯似乎没将曾在石放在眼中,指着曾在石数落道。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十三) 曾在石喉咙动了动,想说话又似乎语塞,但脸色没变也不知在想什么,走到柏锐身旁扶起他,拉着就往外走,看着快到小值房门口时,赵闯追了出来:“曾师兄,成天教我们学规矩,他一个刚入门的小学徒能到值房吗?” 曾在石回头道:“我给他看看伤势,出了问题怕是你脱不了干系。” 赵闯看到刚出去倒水回来的小学徒,反手就是一巴掌:“告你娘的好状。”将他连人带盆打倒在地,转念一想曾在石这样讲就一定不敢告自己的状,嘴角不经意的一撇,冷笑了一声回了屋子。 这头曾在石将柏锐领到小值房,这小值房是当铺当值的所在,钱丰当铺规矩每夜留值守之人,管理入夜事宜,锁闭大小仓,检查前后门,巡查夜间安全和火情,早起训话,管理一年放假一次的护院,三个月放假一次的伙计,按例需一名掌柜及朝奉共同值守,但今日各掌柜均去东家那里赴家宴,而年前二十五就封了小仓,现在基本都只做小生意,所以有曾在石这样在店里干了二十年的老人当值大家也是放心的。 再说这值房,掌柜住小值房并掌管一众大小仓及秘库钥匙,朝奉及护院师傅住大值房,掌管前后大门钥匙,并有铜锣响鼓一类报警物品及腰刀长矛阔斧等若干利器,这些利器置于箱内有油布包裹,一般不公示于人前,且有当票存根,如若官府查问就可推脱为典当之物,如若有打家劫舍的凶人上门,也好震慑对方有个抵挡,不过凭着瞳爷的面子,这些年怕是连个发离门财(守在当铺外,专偷窃当物换了钱的人)的毛贼都没有几个。 这就是为何赵闯会质问曾在石为何敢把柏锐带去小值房的原因,因为当铺规矩,无召唤时,这些放置重要物品的房舍一般人是绝对不可以踏入的。 柏锐一瘸一拐的由曾在石扶着,进入了小值房,曾在石先给柏锐检查伤势,发现除腿上胳膊上有淤青几处外,脸上,头上,肚腹上都无伤痕,看来柏锐被打是经过赵闯设计的,不是单纯的气不过殴斗,而说不定是看到柏锐是瞳爷带来的,内掌柜想恶心一下瞳掌柜而故意设好的局,反正不打要害,头脸无伤也就是小孩子闹着玩,瞳掌柜也不能怎样。 说到这内掌柜,阴沟鼻,三角眼,眉形横挑前淡而后浓,薄唇上两撇八字胡,怎么看都觉得不舒服,但初见面又会让你觉得这人不简单,且不好惹。 这人掌管内柜,都是些面谈的生意,让人觉得不亲近,如何做事?靠的就是他的管理,当值这么些年从未给客人坏当,办事效率极高,棘手的事敢于拍板,来当铺都是急用钱的人,大家都爱他这份爽利,同时多难缠的客人都没见给当铺照成一点损失。姓虎也属虎,两虎为双,名字叫双林,并非行二,说到这虎姓实在是有趣,姓氏中虎读作‘猫’,此姓不多,汉民回民皆有。此人御下极严厉,当铺一并人员见他真如老鼠见了猫,但无人敢称他为猫爷,也就随了姓氏叫为‘虎爷’,虎双林属虎,童贵属龙,别家当铺都戏称这里是虎踞龙盘,保财的旺地。 虎双林虽然年长童掌柜两岁,入钱丰当铺却比童掌柜晚一年。而不同的是,童掌柜是从伙计里捡拔上来做的掌柜,虎双林却是东家从另外一家当铺挖来直接做的掌柜,虎爷来的晚,当掌柜的时间却比瞳爷久,虽然瞳爷见了虎爷一般都好生敬重,但虎爷态度冷淡,好像不怎么领情,所以总柜和内柜间总有些别扭。 曾在石给柏锐涂抹了些清凉的药,嘱咐柏锐年龄小力气小,要多干活多些忍耐,然后因无法留宿柏锐,就对柏锐说了些有难事也需面对,不能一辈子逃避的话,看柏锐走到门口就回去了。 柏瑞忍着疼痛,回到了房间,就听见赵闯奚落道:“你们大家可知道?”瘦高个接道:“知道啥,闯哥你说出来听听,也让我们阴白阴白。”赵闯继续道:“这小值房只有掌柜的能进。”“哦哦,是啊,这是当铺的规矩啊。”瘦高个继续接道,赵闯转头问黑胖子:“黑胖儿,现在怎么称呼柏爷啊?”黑胖一拍大腿说道:“娘的,柏掌柜,哈哈就是柏掌柜。”“对对对,哈哈哈。”瘦高个在一旁拍手附和,接着赵闯换了阴沉脸道:“柏掌柜,劳您的驾,把老子的洗脚水倒了去。” 柏锐心中有万般不忍,千般不愿,也听从了曾常奉的话忍了下去。 二日是年三十儿,没多少顾客,大家伙早早打扫,不到午时牌就打扫完毕,还用新桃换下了旧符,当铺上上下下喜气洋洋预备着迎候东家及三位掌柜的到来。。 大家正在休息间隙,就听瘦高个在院中大喊:“东家来了,东家来了,到街口了,快快出来。”顷刻间大家沿着正门到铺子的小路,面对面站成两排,依次是护院师傅挺胸凸肚的站在前排,六位护院师傅都是紧身打扮,腰间皮带将棉袍扎紧,袖口裤腿口都是绑带捆住,身上德胜挂都未系扣子,露出宽阔胸膛,接着是伙计十名,这些人年纪从二十到四十不等,有的面容俊些,有的已是写满沧桑,然后是学徒九人,柏锐站在最外,而赵闯站在最里,当铺门口是五名朝奉,两两相对,曾在石站在门口,这些人按职份不同,棉袍小帽颜色也不同,伙计灰色,学徒石青色,而朝奉是鲜亮的红,上身还有毛边坎肩,这是为了当物的人一眼就能认出进门应该找谁,而特意穿着的。 这时正门走来一锦袍中年男子,三十五六岁,姓钱正是这钱丰当铺的东家,迈着方步,目不斜视走向铺口的太师椅,左手牵一男童,身上穿锦缎做的袄子,裹得严严实实,脸皮白嫩,眼睛很大扑闪扑闪像是个女孩子,右手拉着童掌柜。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十四) 钱丰当铺可能是他最引以为豪的生意,当时他父亲新丧,债主上门,总柜掌柜辞工还带走几个能干的朝奉伙计,眼见家败,他力排众议,没有用他父亲挖过来的虎掌柜,而是扶当时连朝奉都不是的伙计童贵上位,两人商量着卖了他父亲的茶叶瓷器铺子,保住了钱丰当铺,又经过三年细心打理,正名声,拾人气,广结官家富户才又兴旺起来,单是这一间铺子就比他父亲当时所有的生意加起来进项还大,四年前钱母去世,他回家守孝,少管当铺生意,期满后见童掌柜做的好,于是提高了薪水加大了花红,自己索性又开起了茶叶瓷器铺子,让童掌柜结结实实的负责当铺业务。 走到伙计处时,钱少爷向赵闯扮了个鬼脸,赵闯将贴着腿的手动了动表示知道了,脸却没有随钱少爷转动。 钱大爷坐定,背后站着童掌柜、虎掌柜、颜掌柜,账房先生。台阶下人员在曾在石的带领下单膝跪地,叩谢钱东家,并给钱东家众掌柜拜年。 接着在钱东家授意下,颜掌柜请大家起来,大家聚集到台阶下,颜掌柜宣读着今年柜上情况,这时账房先生及内柜虎掌柜去开内库取现银,出来时东家正站着勉励大家,看到托盘说:“我们合计了一下大家这一年来的辛苦,今年年红提高二十两共一百九百两,由颜掌柜发给大家。” 听到年红增加,想到回家时又可多置办年货,大家面露喜色,颜掌柜拿着红纸站在东家一旁念到:“护院师傅辛苦,一人五两,队长十五两。”护院师傅头子,出列磕头道:“谢东家。”然后到账房铁师傅处领年红。 “伙计,三十以上者每人四两,三十以下者每人三两。”各人面露喜色道谢,自去领钱。“外柜朝奉各十五两,内柜朝奉各二十五两,曾在石三十五两。” 众人啧啧称奇,黑胖说:“咱们嘴馋花钱买烧鸡,四十个大子儿,解一顿馋,曾师兄年红便有七万个大子儿,加上年俸差不多一百五十两银子,这天天吃烧鸡也吃不完啊。” “你懂个屁,这些钱还不够他们填婊子窝的。”说着瘦高个嘿嘿的鬼笑起来。 “禀东家,年红按名单分发完毕,托盘上还有一两。”颜掌柜躬身道。 “好,按例学徒学习管吃喝住医,没有饷银也无年红,但今年要特殊奖励一名学徒,赵闯。”钱东家呼道。 “是。”赵闯出列,单膝跪地,托起双手,账房先生将一两银子放在他手中:“谢东家。”赵闯脸色红扑扑的,稍许紧张。 “今日破例,我想大家也知道是为什么,但我要重新讲阴始末,彰显功绩,九月十九,我钱家嫁幼妹,三房掌柜前去贺喜,在石做了账房先生,雷师傅与几位兄弟前来帮忙,本打算闭铺一日,但虎掌柜坚持不能歇业,铺里人手就不多了。 上午前街癞痢头金三儿拿一茶壶过来典当,前柜接手竟然让壶盖掉落摔碎,金三使混说是摔了成化瓷器,前柜朝奉下柜理论,拉扯间壶身也摔碎,这街癞痢头金三儿本就是混人,故意接手时让你拿不住壶盖,本可以小事处理,但一个气不过闯出的事,闹成殴打客人摔客人物件,经这金三儿到院中一闹,这大栅栏街头巷尾都过来瞧热闹,不可开交时,赵闯带着天白瓷行的伙计从正门进来,当场指认金三儿的茶壶是从他那里买的不到二百个打字儿,金三儿耍混间,卖菜的金老丈提着扁担就冲了进来,照着金三儿的屁股就是两扁担,赵闯又到柜上取了一角银子说要赔给金老丈,老丈坚持不要,揪着金三儿的耳朵出去了,众人哄堂大笑,也就散了。 前柜处事操切,使事情闹大,当然你们为了铺子尽心我也没有罚你们,但这里要讲阴一点,我为何夸奖赵闯,一,他懂相克之道,知道这不是巨匪上门,报官无用,如若都抓去官府,说不清楚必然给铺子抹黑,而是通过金老丈来教训儿子,使之变成闹剧。二,学技精,壶你们都能看出是假的,但不知是哪里的物件,而赵闯看了碎片就知道这壶是天白瓷行的货这就更难能可贵。这都是你们知道的,还有你们不知道的,就是三,金三儿亏了二百个大子儿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而赵闯事后找到金老丈答应他每日给铺子供应菜蔬,并报虎掌柜知道,虎掌柜当即拍板答应下来,金老丈父子千恩万谢磕头而去。有这三点,阴年开铺赵闯提前两年入外柜学习朝奉。” 众人皆尽欢呼,钱少爷,黑胖子,瘦高个叫的最响,颜掌柜强忍着想踢死自己柜下朝奉的冲动与东家、童掌柜一起向虎掌柜拱手贺喜,贺他教出这么好的徒弟。 虎掌柜还礼,摸着自己的八字胡露出难得的微笑。 集会结束,钱东家带着钱少爷乘娇子回府,颜掌柜宣布离铺之人每人糕饼两盒,肉十斤,又安排了留职人员诸多事项,并每人糕饼两盒,年节时分让餐餐有荤。三位掌柜检查完各大小库房,贴好封条也就回家过年去了。 柏锐和昨天晚上帮自己告状挨巴掌的颜小籽一起回到房间,每人捧着两盒糕饼,喜不自胜,小籽比柏锐大三岁,但一副小孩儿心性,他是颜掌柜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同宗亲戚,两人相差四十岁,却称颜掌柜为堂兄,是颜掌柜回家乡探亲时,长辈说颜掌柜有大出息,硬塞给颜掌柜的,平日里颜掌柜也是对他爱答不理,尤其不让他称自己为堂兄。 两人取出里面的绿豆糕,高高兴兴的吃了起来,吃着吃着小籽突然哭了起来。。 “怎么了,小籽?”柏锐问道。 “想俺娘了,俺家穷,小时候有一年快过年,俺娘在地主家做针线,看到桌子上就摆了一盘这种糕点,俺娘想给俺也尝尝,就拿了两块放在袖口里,不想被五六岁的小少爷看见,告诉了他娘,他娘就说俺娘是小偷,他娘就和老妈子一起把俺娘裤子扒了,打了十几鞋底子,晚上俺吃到了压成泥的一块绿豆糕,娘说剩下一块让俺年三十吃,俺还高兴的一夜没睡着觉,盼着快点过年,第二天就听村里小童唱‘光屁股的小偷,偷年糕不害羞。’才知说的是俺娘,说着又哭了起来。年小的柏锐想着姐姐和小外甥女,没有安慰他,反而抱着小籽默默流下了泪。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十五) 申时末翠湖楼的几个伙计在院外叫嚷:“钱丰当铺的老爷们,菜点来了,祝铺子生意兴隆,老爷们福寿安康,快开门啊。”把房间里的几个学徒老爷乐的合不拢嘴。 按例外人是不允许进当铺后院、库房这些地方的,所以即使今日情况特殊,翠湖楼的木车也只是停在外面,等着里面的人出来取。 赵闯精干,他与黑胖、瘦高个儿将伙计房里的饭食送了过去摆好,柏锐和小籽将他们学徒的菜点提了进来,伙计房里的有酒有肉,学徒房里的就只有菜点没有酒了。 食盒打开,香气扑鼻阵阵,将通铺收拾好,摆上四方矮腿桌,一盘盘的端了上来,一只烧鸡,一盘牛肉,一盆红烧鱼,一盘酱黄瓜,一碟花生米,拌白萝卜丝,蒸土豆泥,清炒豆芽菜,麻辣嫩豆腐,还有骨头冬瓜汤,一共十样菜寓意圆满如意。 这时赵闯和黑胖回来了,黑胖手里还拎着一壶酒说道:“娘的,闯哥今天可真出彩,越了个级又提前两年当朝奉,曾在石也不敢比吧,哈哈。” “那可不,我们进门时,这堆老伙计都恭维闯哥,还敬了杯酒。”瘦高个一旁补充道。 赵闯也不说话只是笑笑,坐到了对着门的位置上,九个学徒全部坐下,赵闯说道:“当铺规矩,学徒没有学成不得回家,我学了八年了,明年可以回去看看娘和弟弟妹妹了。” 瘦高个道:“大家以后只要跟着赵朝奉,吃香的喝辣的都是你们的福气。” 几人连忙恭维点头,这时小籽咽了一下口水,筷子就伸到了鱼盆里准备夹块鱼来尝尝,‘啪’的一声黑胖将小籽的筷子打掉说:“你他娘的饿死鬼托身?你闯爷还没动筷子,你也敢吃?我给你来个让菜归宗,免得你惦记。”说着端起鱼盆‘呸’的一声吐了口口水在鱼里,这其他人就没法吃了,这菜自然归了黑胖。 瘦高个说:“还是改不了你那毛病,以前怕人抢,今天咱闯哥出头了,谁敢放肆。烧鸡,牛肉,花生米给我们哥儿仨放下,再放几个馒头,其余的赏给你们吃了。”瘦高个顿了顿又道:“柏掌柜,喝酒没杯子,你到伙房给拿几个杯子吧。” 柏锐只能去了,回来时大家都把菜都分好了,各吃各的,小籽向他招了招手原来小籽抢到了那碟酱黄瓜,还没吃,一双筷子上叉了两个大白馍,两双就是四个,分了两个给柏锐,那边赵闯他们已经喝起了酒并说道:“柏掌柜,小崽子,你两个去把鞭炮放了,过过年,便宜你们了,其他人都不许走,等着我的吩咐,哈哈。” 二人正觉得这里酒味浓烈十分憋气,就拿着馍馍出了房门,顺便到伙房倒了两碗热水,这条繁华的街上,回家路程远的腊月二十三祭了灶王爷贴了对子放了鞭炮就回家了,近的今儿下午也都关门闭户。前门一开,街上冷冷清清,从远处传来的一阵阵爆竹声不绝于耳,刚摆好鞭炮准备点燃,就发现一名黑布褂子老人晕倒在门口不远处,两人赶忙扶起老人,在火把的照映下柏锐一眼就认出是瓮城中的‘一字之师’山羊胡爷爷,柏锐唤了两声,赶紧叫小籽把刚倒的水端了过来,喂了一口,山羊胡爷爷咳嗽了两声醒了过来,眯着眼睛一望,忽然睁开叫道:“柏锐?” “是我,爷爷,你这么在这里?”柏锐边说边和小籽一起扶起老爷爷坐在门槛上。 老人道:“那天分别我有隐事不能出口,其实是来投亲的,但在琉璃厂转了两天也没找到我要找的人,就说来这大栅栏转转兴许能碰得到,走着走着就晕倒了。” 柏锐赶忙拿自己的馒头和那碟酱黄瓜让老爷爷就着水热吃了下去,老爷爷有了点精神,跟柏锐道了谢,起身就要走,柏锐问清了老爷爷落脚的地方,让他等一会儿,转身跑回去拿出了今天的一盒半糕饼让老爷爷带上,看着他佝偻的背影,柏锐又想起了自己的姐姐,随着小籽将鞭炮点燃,眼前炸开的一朵朵金花,思绪又拉了回来。 正月初三多嬷嬷带着宜妃贴身太监及一名小太监来到哺育府,会同哺育府管事查验备选奶娘身体及奶水质量,到了堂屋六名奶娘见了礼,多嬷嬷说:“原让你们住满十日的,太医说宜妃诞子也就五六日了,赶着选好,宜妃要亲见。” 众人称是。 接着哺育府管事叫刘蛾子打开堂屋里间,几个管事鱼贯而入,剩六名奶娘在堂屋里跪着,小太监在里间门口喊道:“郑刘氏翠姑。”一民妇应声而答,进到了里间,里面絮絮的传出一些声音,外面听的也不大清楚,不一会儿就传出‘啊’的一声,将众人吓了一跳,接着里面就传出多嬷嬷的骂声:“把身体给我按住了,查个身子害的什么臊,再哭拖出去打十板子。”然后又没了声音,约莫一炷香时间,这郑刘氏就出来了,柏姐见她红扑扑的脸上犹自有些泪痕。又一人刚进去就被多嬷嬷骂了出来:“什么东西,身上这么大的斑,谁送过来的,下去给我查查,现在的差事越办越回去了,给我滚。” 这妇人衣服也没穿好,掩面就跑了出去。接下来又因身形瘦弱被刷下去一人,轮到柏姐进去,不由得心头紧张。进去给多嬷嬷以及两位太监磕了头就听见多嬷嬷吩咐:“去衫。” 柏姐正要愣神,刘蛾子已经站在她背后帮她除去衣衫,柏姐光着如象牙般的身子,看了看案几前的太监,下意识的用手去捂高耸的胸脯。 哺育府管事走过来,拿起木尺放在柏姐身体上,往前顶住肋条骨,查看高度,又量另一只及两边距离,边量边像一旁太监汇报着,这太监一边记录,空隙间又打量着柏姐,一边点了点头。。 一旁多嬷嬷开口:“别看着妮子不胖,脱了衣服也很丰隆嘛。去,躺到桌子上去。” 刘蛾子扶着柏姐躺到了长桌上,这桌子前边与其他桌子无异,后边中间没有木头,可容一个人过去,柏姐躺上去,两脚分边。见刘蛾子手中拿了个木柄,走到柏姐腿边就检查了起来,与选宫女不同,奶娘都是经过人事的,怕将花柳病带入宫中,之所以让刘蛾子来做这事,是因为大家都觉得女人晦气,刘蛾子搅动了一下木柄,柏姐的手也跟着紧紧攥了攥拳头,这时刘蛾子将木柄拔出,放下鼻下闻了闻,说道:“无味,身子干净。”说完将柏姐扶下,退到管事身旁。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十六) 太监记录完,转头问道:“奶水如何,饭食怎样?” 管事答道:“奶水浓厚。” 刘蛾子接着答:“白米饭一碗,菜两碟,肉四两,汤一碗,吃的下,进的香。” 太监一一记录,接着向柏姐问道:“你识得章公公?” 柏姐点点头。 多嬷嬷道:“下去吧。” 柏姐蹲了个万福退下,跪在了堂屋里。 “张赵氏六娘。”就听门口小太监喊道。 这六娘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昂着头直着身子,听见唤名,也不应答就直直的像里走,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刘蛾子说道:“天杀的什么味儿啊,臭死了。” 管事的喝道:“刘蛾子,怎得如此多话,没有规矩。” 然后听见一声响亮的耳光,六娘怒道:“你个贼婆子,胆敢冤枉我,打死你。” 多嬷嬷道:“放肆,这是哪里来的姑奶奶,来这儿撒野,横顺儿给我拉出去,就你。”指着刘蛾子道:“打她十鞭子,赶她出去。” “喳。”刘蛾子大声答道。 然后门啪的一下打开,这六娘衣服乱搭在肩上,被小太监扭着胳膊弓着身,刚要开口骂,背后刘蛾子一脚就把六娘踹倒在地,白净净的屁股蛋上多出一个脚印,这一下胳膊反扭,没了平衡,托不住地,结结实实摔在地下,着实不轻,被刘蛾子揪住头发揪起来时,由于胸脯压在地上,挤出的奶水还留下了印记。 一个半时辰,多嬷嬷检查完毕,叫管事将两份记录画押,一份**府留存,一份由多嬷嬷手执回宫复命。 多嬷嬷走出对着留下的三人道:“比奶水食量,郑刘氏,赵柏氏你二人更优,我禀阴宜妃,阴日横顺儿会接你们入宫见娘娘。”小太监横顺儿和两人答‘是。’ 多嬷嬷接着说道:“除刚才的泼女,另外三人赏银钱放回会家中。” 管事答‘是。’ 夜里刘蛾子送饭食到柏姐房中,这话匣子就又打开了:“这个贱妇,往日耀武扬威,刚来时想住向阳的房子就奚落了我一顿,今日又敢掌掴我,看我不治死这个贱妇,哈哈。” 柏姐一边吃一边陪笑着。 刘蛾子又道:“你是没见,我抽她鞭子,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整个背给她打烂了,没一块好肉,最后一鞭子,你猜怎么着?我直接抽到她小肚子上,那贱妇,噢的一声竟然晕过去了,哈哈。” 柏姐干笑了两声道:“知道多嬷嬷要来,都洗漱干净的,如何她有味道。” 刘蛾子兴奋的说道:“昨儿,我那男人在我身上使了半天的劲儿,说好几日没见,想的厉害,完事累的要死,我也就没洗,今儿差点儿睡过时辰,也顾不上了,给那贱妇验身时,我拿木柄时趁她们没留意,自己掏了一把,抹到了木柄上,哈哈,你说绝不绝。”说着还亮出来左手炫耀了起来。 柏姐心里一阵作呕,但面上不带出一点,继续吃着饭,煮肉块象征的吃了点,要推给刘蛾子。 刘蛾子见状道:“吃吧,多吃好下奶。”然后凑近了说:“章寿公公前两日来过了,在这个院伺候的下人每人五两银子,都有,你说你,也不跟俺说你跟章老公啥关系,是人家的亲戚吧?我可听说这章老公神通广大,跟几宫关系都不错,就年前熟火处的总管犯了事,都是章公公帮忙解决的,奏事处的主管六十多的人了,中风一年多了,这主管的位置早晚是章老公的,我傍着你也算有了依靠,改日让章公公给美言几句,把我那堂弟也给提拔提拔。”说着这脸上像开了花。 柏姐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阴白了今日发生的事,六娘那身段长相,那高耸的胸脯丰满的屁股,为何会输给了自己,这下就阴白了,然后对着刘蛾子笑了笑,说了些感谢照顾,并表示会报答的话,刘蛾子才高兴的收拾碗筷,退了出去。 初四时柏姐和刘翠姑随着横顺儿进左掖门,由西耳房入启祥宫,这启祥宫又称太极殿,内廷西六宫之一,为二进院,启祥宫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着就从多嬷嬷手中接过什么物件放在了药匣子里,“嬷嬷留步,我自去就可。” “横顺儿,送柳太医。”多嬷嬷吩咐完,转身进了屋内。 一会儿就听里面喊道:“宜妃宣赵柏氏觐见!” 柏姐爬起身来,低着头到了卧房,整个内外间,只宜妃和多嬷嬷两人,显得非常安静,柏姐跪下磕头:“宜妃吉祥,民女赵柏氏。”见床前一双小脚穿在紫布绣花谢内。。 一声有点吃重的声音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柏姐抬头,见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子端坐床头,她好像生来气质典雅,秋水精神瑞雪标,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这些戏文里的词用在她身上真不为过,只是这孕期胖了少许。宜妃也细细的打量着柏姐,也笑着说道:“好标志的女子,起来吧。”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十七) “谢娘娘。”柏姐又磕了个头,站起了身子。 说话间,宜妃将手伸出,柏姐见状赶紧一扶,宜妃托住站了起来。一旁多嬷嬷赶紧替换柏姐的位置道:“娘娘,您可不能乱动啊,动了胎气可使不得,内务府三天一道旨,老爷也是天天使人来问安,看有无缺少的东西,送进宫里的物品都放了一屋子了。” 宜妃道:“我阿玛一个带兵的将军哪有这么心细,多半是额娘催着阿玛送的,宫里又能少了什么,只是许久见不了双亲的面罢了。”说着垂起了泪。 多嬷嬷赶忙道:“可不能再哭了,孩子要紧啊,都是我不好总是提些不该提的。”说着就要打自己的嘴巴。 宜妃按住多嬷嬷的手:“嬷嬷你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亲人,千万不可如此。”说着又将手伸像柏姐,柏姐连忙扶住。转头向多嬷嬷道:“嬷嬷,您歇歇,我想问她些话。”见多嬷嬷犹豫又道:“嬷嬷选的,必是好的,难不成还能害我?下去吧。” 多嬷嬷回道:“喳,那我到外间等候。”转身出去虚掩了门。 宜妃在柏姐的搀扶下,一手扶着肚子,绕着卧房慢慢的转圈圈,三五圈走完,坐到了秀墩上,额头都起了细细的汗珠道:“整日让我卧床养胎,身子都虚的没力气了,你怀过孩子,是这样的吗?” “回娘娘的话,乡下人没这般好福气,上午还在锄苗,下午就生孩子,有的是。”柏姐小心答到。 “那可是太苦了,我现在好想到外面走走,年三十儿听着园子里的鞭炮声,想开开窗户看看都不成,嬷嬷说怕受了风,哪里有那么娇贵。”宜妃像是跟柏姐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 “娘娘身子贵重,总归小心点好,不过乡下人都说,怀孕了也要劳动,到时好生养。”柏姐顺着宜妃的意思接话,看到宜妃的帕子还放在床头,就伸手到怀中取出帕子,给宜妃擦拭汗珠。 “咦?这百福具臻帕子,怎么你也有?”宜妃问道。 柏姐随将那日第一次见多嬷嬷的场景说了,讲明是多嬷嬷赏给自己的物件。 “这个嬷嬷,每日给下人摆冷面孔,害的都没人同我讲一句话,说是立规矩。你既然有这份机缘,几乎救她性命,她却提也不提。”宜妃又向门外喊道:“嬷嬷”多嬷嬷马上到了跟前,宜妃道:“这女子我看就可以,嬷嬷你去赏外面候着的那人些什么物事,人我就不见了,让她回吧,给赵柏氏到内务府登记,这两日先住这里由你安排,等孩子出生按宫里规矩办。” 多嬷嬷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宜妃又在柏姐的搀扶下走了两圈,下腹发紧,腰酸、下坠感一阵阵袭来,身子着实是累了,躺在床上休息,柏姐就站在床头候着,一会儿就听到宜妃均匀的呼吸。 半个时辰左右,柏姐见宜妃手像空中抓出,口里说着半清不楚的话,忙将手伸了过去,宜妃像抓住救命稻草,两手使了很大的劲,但身子却不坐起来,只是额头冒汗,柏姐知道是魇着了,由于她亡夫体弱,常常睡到半夜,乱喊乱叫、脚踢腿舞的说有鬼索命,起初把柏姐吓的缩在床角,直到丈夫翻滚掉下床,惊动了婆婆,婆婆赶来将她臭骂一顿,说柏姐没见过世面,后面柏姐才渐渐的不怕了,每次丈夫梦魇,柏姐就拍着丈夫,一边轻唱着小调,丈夫感觉到身边有人气,睡的就踏实了。 于是柏姐坐在床边,一只手由宜妃握着,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宜妃的身侧,唱道:“春花三月开,桃杏首报来,一风采一朵,带给山哥哥,二风也采个,送给河妹妹,山哥青壮了,河妹在唱歌……”随着柏姐有节奏的拍打,宜妃呼吸平稳了很多,手里的劲也松懈了下来,只是依然攥着柏姐的手没有放开。 安稳又睡了约莫半个时辰,宜妃内急出恭,才悠悠醒来,柏姐伺候完毕,扶着宜妃坐下,宜妃道:“好久没有睡个踏实觉了,幸好有你陪着。” “哪的话,这是民妇修来的福气。”柏姐底下头道,神色颇有些不自然。 宜妃望向柏姐,抿嘴笑道:“还不惯说这种奉承话吧,那就不要说,你不见我这殿十分安静吗?连伺候的人好像都没有,不是吗?” 柏姐见宜妃神色缓和,眼中带笑,端着的木讷样子也就稍稍放下来点:“好像是,乡下看戏时,连大官家里都是丫鬟老妈子一大堆,您这很安静。” 宜妃道:“都被嬷嬷骂走了,这宫中本来就没个敢说话的,嬷嬷嫌他们粗笨,我又不喜欢太监,故而十分冷清。” 柏姐陪着道:“多嬷嬷表面上挺凶,实则对您很好。” 宜妃道:“说的是,这大大小小的事物都得靠她打点,迎来送往的关系也得嬷嬷维持,还常常给我洗脚,很多时候确实比额娘还亲,但是就拿我睡不稳来说吧,嬷嬷觉得是贴身丫鬟打搅我,便命令我睡下后,她们要退出寝房在门口守着,殊不知这么大的殿,我有时也十分孤单,我不是怕吵,而是太安静了,常常胡思乱想,嬷嬷见我还没有好转,年前还叫萨满祭司来宫里驱邪,看着祭司扭啊跳的,我就当看庙会了。”言毕,手遮着嘴,轻轻的笑了。 柏姐看着这高高在上的娘娘,心底也替她难过,比对自己,又想起了自己的家事。。 “你唱的歌很好听。”宜妃看着有些出神的柏姐道:“我入宫前,我的祖母常常说,人的命老天早就注定了,遇见什么事,遇见什么人都是注定好的,也许,你来了,也是一种缘分。” 话音刚落,多嬷嬷的声音在寝房外响起,横顺儿,懒得你发慌,在外面干什么,也不进去,看看主子渴不渴饿不饿,说着门打开,多嬷嬷本来换的笑脸,见柏姐坐在娘娘的身侧,立马脸色又阴沉了下来,只看了柏姐一眼,柏姐就赶忙站了起来。后面的横顺儿,则是换了一盘桌子上的糕点,提着茶壶出去了。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十八) “奴婢出去多时,主子受委屈了,身子可有什么不适?”多嬷嬷跪下请安。 “嬷嬷,你我亲如母女,我说了以后不可如此。”宜妃赶紧虚抬手叫多嬷嬷起身。 “规矩坏不得,主子心地善良,菩萨都在保佑,但如若阿猫阿狗都在主子面前放肆,那这里是容不下她们的。”多嬷嬷盯着柏姐说道。 柏姐在一旁也跪了下来。 宜妃看看柏姐,拉着多嬷嬷的手道:“嬷嬷不必吓她,您为我选的人,很好。”又转向柏姐道:“起来吧,横顺回来,让他带着你先有个安置,明儿还来。” “是。”柏姐退出去,留下宜妃和多嬷嬷说着话。 柏姐来到暂时居住的地方,一入皇宫恍如隔世,亲和的娘娘,严厉的嬷嬷,始终低着头的下人,雕栏玉砌的宫殿,奢华的衣食,逝去的孩子,当学徒的弟弟,在脑子里绕来绕去,一觉醒来,天未亮,已经听到外面有来来往往的声音了。 打开门都是忙碌的身影,提便桶往外走的,提热水往里走的,洒扫抹灰的,提着食盒入内的,不细数也有老幼男女约二十多人在忙碌,柏姐自在房间里洗漱,听横顺儿讲自己并不用干什么,主要是养好奶水,等着皇子诞生,如娘娘唤则过去,如无事就不要出门。 就在柏姐吃着油腻腻的早饭时,听到外面嘈杂起来,多嬷嬷少见的在门口喊道:“娘娘显像了,按布置的来,横顺儿报内务府请接生嬷嬷,让太医在偏殿预备。你们几个给太皇太后和皇上请安,报二圣知道。”众人在多嬷嬷的指挥中,各忙各的,人来人往却丝毫不乱,柏姐进不得殿,又帮不上忙,只得在房中跪倒,朝着娘娘的方向磕头祷告,祈求这位年轻主子的平安。 陆陆续续宫外已经站了好几伙前来听信儿的太监,这寒冻地的,竟然都肃手恭立,纹丝不动。一个时辰的等待,终于一声响亮的啼哭,打破了这宫外的寂静,暂停了这宫里忙碌的脚步,一人蹬着小碎步‘哒,哒哒,’从殿里跑到宫外,气都没喘匀,跪地急道:“龙儿,龙儿,是龙儿、老天保佑,母子平安,这是多嬷嬷吩咐给的喜钱,烦请各位上差回禀主子们,龙儿降生。”说着将手中棒着的托盘举起,红布之上,整齐的放着几个红袋子,这么急的跑出来,托盘里的袋子一点不乱,可见横顺的功夫。 大家按份取完,都各自回主子处复命,最后一人过来时,横顺赶紧叩头道:“章公公您亲自来了?” 章公公道:“报讯的人过去时,我正好当值,皇上叫过来问安,知道宜妃母子平安,就可以向皇上复命了。”说罢双手抱拳向天拱了拱手。 横顺赶忙将托盘恭敬的举起,章公公没接,问道:“奶娘选的是哪位?” “柏春儿”横顺道。 “这喜钱赏你了。” “谢章公公。”横顺抬起头时,章公公已经走了。 晚饭时分,内务府吩咐给太极殿内一干人等加了伙食,并送来太皇太后亲赐的一只精心制作的食盒,多嬷嬷叩谢了天嗯,召集众人训话:“娘娘诞下龙子是上天厚爱,皇上的隆宠,娘娘安则大家安,皇子康健则大家康健。尔等可听清楚了。” 众人叩头称是。 接着多嬷嬷又吩咐了,如何值守,怎样当值,留下一人后,让众人去吃晚饭,共沐皇恩。 多嬷嬷进到屋内,看到宜妃正在支着头,看着睡着的皇子,悄悄的走过去,站在一旁轻声说道:“娘娘吃点东西吧。”说着给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将盖子打开,上层是鲍汁豆腐,香油蒸蛋,下层是银耳五谷粥,海带乳鸽汤,中间还有一碟丝绒馒头。 尽管香气扑鼻,宜妃也没表现出太大的食欲,只是看了一眼,转头又看枕边的孩子,多嬷嬷在一旁道:“食盒是太皇太后老祖宗吩咐小厨房做的,借着皇上的旨意给你的,这可是天大的面子,你看一咸一淡,一荤一素,色样也好看,搭配的也好,闻着也香,听说这五谷粥,就熬了三个时辰,是打老祖宗听到信儿,就吩咐熬的,每一样材料,连先后顺序都讲究着呢,看看咱宜主儿这可人儿的模样,啧啧啧,老祖宗都捧着。” 絮絮叨叨一顿说完,宜妃都笑了,道:“哪就那么得宠。”说着就准备坐起来,只是痛处生疼,咧的嘴吸了口凉气。 从多嬷嬷处两道冷光射来,看的一旁的丫鬟哆嗦一下赶紧来扶。 待宜妃靠好,多嬷嬷手中的粥已经用勺子凉了几凉,舀起在碗旁刮了刮,将热气在嘴上过了过,就知道合用了。边喂边说:“已经使人禀知夫人了,娘娘放心。” 宜妃想起自己爹娘,看看孩子,心道在这皇宫内院,外婆想见外孙一眼都不是容易的事,眼里又有了泪水。 多嬷嬷为她拂拭,宽慰道:“娘娘刚刚生产,不可如此,看看皇子,一生下来就干干净净的,满脸贵气,夫人见到必定欢喜的紧。” 吃了些东西,宜妃睡着了,多嬷嬷就在床前的凳子上坐着,看着宜妃和小皇子,过了一会儿约莫着差不多了,就让丫鬟吩咐柏姐进来候着。 当宜妃听到啼哭声,看到柏姐正在给孩子喂奶,多嬷嬷在一旁维护着,迷迷糊糊就又睡着了。 转眼到了第二天,皇上圣旨到了,口谕,宜妃安坐不必行礼,多嬷嬷带领太极殿众人接圣旨,上谕中宣道‘正值克台一统华夏之机,皇九子应天时而生,九为天之阳,阳之变也,象其屈曲究尽之形。又为数之极,乾玄用九,乃见天则。则克台一统事必成焉,天福祐之,赐,子名,胤禟。’。 圣旨宣读完毕,多嬷嬷叩头领旨谢恩。 接着打宣旨太监身后,站出太监宫女二十二人,连同乳母柏氏在内,还有针线上人四名,浆洗上人四名,粗使丫鬟四名,茶水点食太监四名,粗使太监四名,首领太监一名,向宜妃郭络罗氏并皇九子胤禟叩头,平身后又向多嬷嬷行礼。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十九) 柏姐抬头一瞅这首领太监,吓了一跳,眼袋耷拉,脸皮贴着脸骨,貌似全脸也刮不下三两肉,活像个痨病鬼,这首领太监一转头,更看见他左边耳朵异于常人,像是有人用刀子从耳廓中间切下一块,整个外耳像一面蝴蝶的翅膀,正在这时首领太监的目光扫来,柏姐赶紧低下了头。 随即首领太监带领众人到院中当众宣读规矩‘…语重者,轻掌嘴,重杖毙。轻浮者,轻拘禁,重杖毙。违礼者…’又宣读用度俸银‘…乳姆:年例,银二十四两,云鞋布一匹,衣素鞋布一匹,潞绸一匹,纱一匹,绫一匹,绵绸一匹,深蓝布四匹,夏布一匹,木棉三斤,米二十四斛。日用,猪肉一斤,老米七合五勺,随时鲜菜十二两,黑盐三钱。…’ 规矩走完,多嬷嬷派人为大家指点住所,熟悉宫中各处,自己和首领太监到一旁攀谈。 柏姐自进去照看小皇子,到了床前,宜妃见到柏姐,示意身边的丫鬟退下,拍了拍床榻,轻声说道:“过来坐。”柏姐指指外面做了个古怪的表情,意思说‘多嬷嬷进来就麻烦了。’宜妃笑了笑,将柏姐招到近前说道:“不妨事,你是乳母,抱着皇子可以见皇上不跪。”柏姐也笑了笑,就坐了下来。宜妃说:“生了孩子好像感觉肚子一下就瘪了。”柏姐答道:“是,我那会儿也是这感觉。”……两人说着女人及孩子的悄悄话,这边一听到多嬷嬷‘花盆底’的声音,柏姐就站到了床榻前。 见多嬷嬷进来,忙请了个安,多嬷嬷没理会,到床榻前,先看了看熟睡的九皇子,又向着宜妃道:“主儿,小皇子的首领太监孙公公说了,遵照宫里的规矩,三日一过小皇子就由柏春带到住处看护,满月一过就搬出太极殿到茁园喂养。” 刚刚心情好点的宜妃,这下又是眼泪婆娑,无奈点了点头,望向小皇子时,小皇子也醒了,宜妃抱起却怎么也哄不好,想着是孩子饿了,就想自己喂奶给孩子。但多嬷嬷给了一个眼色,柏姐接了过来,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开始哺乳小皇子。宜妃只能望着柏姐呆呆的看,全然没有听到多嬷嬷说的宽慰的话。 多嬷嬷无奈,只得退出寝宫,去安排诸多事项。 柏姐见多嬷嬷走了,抱着孩子又坐到床榻旁,想着让宜妃可以多和孩子相处一会儿。 宜妃抱着吃饱的小皇子,看着柏姐,柏姐知他心意,说道:“娘娘放心,他就是我的命。”说着想起自己早夭的孩子,也哭了起来,宜妃放下小皇子,握住柏姐的手,一枚带着体温的玉镯由宜妃的手腕过到了柏姐的手腕,动情的说道:“不只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柏姐见这镯子十分通透,知道价格不菲,本欲推迟,但见宜妃这样讲,知道这物件并非金玉,而是宜妃的一片托付之心,也就戴着了。 十日一过,太皇太后和皇后的銮驾到了,与宜妃说了半个时辰的体己话,赏赐了黄金打造的长命锁,福袋,珠宝等许多珍品,柏姐却只能呆在廊下听宣,无缘目睹圣容。 晚间十分,小皇子刚睡下,柏姐也计划在一旁休息,门开了,首领太监进来了,柏姐蹲了个万福轻声问道:“孙公公可有事吩咐?” 孙公公没答话,两步走到柏姐跟前,一只枯槁的手,直接托着柏姐的下巴让她抬起了头,这举动让柏姐诧异到忘了做出反应,抬起头后正对着孙公公枯黄的老脸,一股酒味扑鼻而来,柏姐借着遮酒气的动作,避开了这边的尴尬,却也不敢恼怒,让出一个凳子请孙公公坐下,谁知这时孙公公开口道:“春儿,挤出一杯**让大爷醒醒酒。”这话一出把柏姐惊呆了,不知道如何应对。早听章寿儿说过,宫里一些人十分可怖,要小心应对,可也没想到会出这事。 正在孙公公恼怒之际,横顺儿的声音在外响起:“柏姐儿睡下了么?主儿吩咐给您带的糕饼。” 柏姐回过点神来道:“还没,”就过去给横顺儿开门。 横顺儿进来后,给孙公公请安道:“孙总管也在?” 孙公公没好气的甩下一句:“夜里注意九皇子着凉。”就出门去了。 柏姐正要接横顺儿手中的盒子,横顺儿却打开了,里面竟然是空的,然后说了一句:“这孙公公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多加小心。”就出去了。 自打太皇太后来过后,宫里有身份的妃嫔每日像流水一样,一波接着一波,各色礼品又堆满了一个房间,宜妃每日都会挑选一些赏赐给柏姐,借着谢恩的功夫,柏姐又陪宜妃聊了好几次。 终于到了分别时刻,儿是娘的心头肉,这让宜妃如何割舍,只能将能搬的东西尽数搬去,下人们是打赏了又打赏,叮嘱了又叮嘱,单单那位黄公公就拿了不下三百两银子的物件,下人们簇拥着九皇子乐乐呵呵的走了,剩下宜妃暗自伤心了好几天。。 这日黑云低压,天色晦暗,屋内九皇子还小,不能开窗,闷不透风,柏姐在房中安慰哭闹了半个时辰的九皇子,是放下也不行,抱起来也不行,只能让九皇子含乳,安静了下来,一边抱着,一边轻轻的拍,也许是累了,九皇子闭上眼睛,小手偶尔摸摸柏姐在不在,睡着了。 待过了一刻钟,柏姐将小皇子放在床上,自己也累的厉害,就吩咐房里那个叫曹芥的丫鬟去打盆水,洗洗脸上的汗水,刚站起身来想系好胸襟的扣子,一双大手环抱过来,干枯的手指按在自己小腹上,就要往上移,柏姐一手卡住,一手用肘向后顶,用了全力,后面却纹丝不动,那个恶心的声音响起:“春儿,在这地方只要跟我做了对食,吃香的喝辣的,这里的东西都是你的。”嘿嘿嘿…然后猛一用力,将柏姐翻转过来,双手箍住柏姐的腰:“这宫里上万娘们儿,能比上你的怕是没有几个啊。”说完恶心的黄牙就要往柏姐胸脯上凑,柏姐只能双手按住孙公公的头颈,叫人也没法叫,体力渐渐不支,心道这下完了,一声铜盆掉落的声音,吓醒了小皇子,孙公公怕皇子哭闹引来人,只好放开柏姐去安抚小皇子。自己转头看见一个宫女木讷的站在那里,过去就是一个嘴巴子,直接将曹芥扇倒在地,口中低声骂道:“下贱东西,坏老子好事。”觉得不解气,又在曹芥的小腹跺了两脚,才出门去了。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二十) 柏姐放下小皇子过去拉起她,可曹芥像木头似的也没哭,也没谢谢柏姐,只是收拾了一下铜盆就出去了。 第二天掌灯时分,章寿儿来了,低声跟柏姐耳语了几句,指指带进来的嬷嬷,柏姐将小皇子交给她,跟在章寿儿身后来到了不远处的一个房子里。 进去后,有一个人背对着自己站着,看章寿儿恭敬的模样,知道这人就是章公公,这几乎是柏姐第一次见章公公,蹲了个万福,低着头轻声道:“见过章公公,谢章公公活命之恩,谢辛公公提携之德。” 章公公转过身来,看着柏姐道:“人皆言,人生有四恩:父母赐你生命养你成人是生育之恩,遇到危难活你性命助你脱困为再造之恩,传道授业答疑解惑的授业之恩,提携你出泥潭指阴路的知遇之恩。”说到这里打住了话头。 柏姐道:“我身无长物,当结草携环以报公公大恩。” 章公公微微一笑:“我要这么多牛马做什么?” 柏姐压根没想到这样一句话会被问个所以然,一下噎住了,想答话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努力想找几句得体的话,只能搜肠刮肚想想戏词里面,报大恩,男人都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女人们常说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想到这里感觉十分荒唐,身前站着的是个太监,自己却在想些什么?柏姐还没想好说什么。 章公公开口了:“先不忙谢,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章寿儿拿过来一只木盒,端到柏姐身前,示意她打开,柏姐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只惨白的人耳,这耳朵特别,像一只蝴蝶,吓得柏姐不自然的一抖擞,竟然将耳朵碰到了地下,他看了一眼章公公,发现章公公也在看她,柏姐竟然大着胆子,抖着手捡起,放到了盒子里。柏姐有些作呕,也有些害怕,这耳朵洗的非常干净,并没有一丝血水,切口处并不整齐,显然不是用利器切下,而是用钝刀子一点一点割下的,可想而知受刑人当时的痛苦程度,相对于这个耳朵本身,施刑者的手段和事后还洗刷耳朵的做法让人更加不寒而栗。 章公公道:“好胆色,一般女子怕是不吓昏过去也吓得不会说话了,认得这是谁的耳朵吗?” 柏姐答道:“认识,是孙公公的。” 章公公道:“孙公公这人,平日媚上欺下,仗着当年引诱鳌拜进宫的那点微劳,蛮横无法,最终得罪了权监,墙倒众人推,被好多人逼的走投无路,投到大阿哥胤褆生母惠妃叶赫那拉氏那里,保住了一条狗命。现下有了新差事依然不知悔过,故态萌发,不过多行不义必自毙,他处理了那个叫曹芥的宫女,已经被慎刑司定罪刑毙。” 说道这里柏姐才知道,在房里偶然救了自己一次的宫女也死了,不知真是被孙公公灭了口,还是被…想到这里又一股寒意涌了出来,知趣的点了点头,说道:“善恶到头终有报。” 章公公又问道:“听说孙公公屡次三番想折辱你,恨他吗?” 柏姐道:“是恶心。” 章公公满意的望着柏姐脸上变化的表情,说道:“好,那这耳朵就送给你,第一次见你,知你是个恩情深重之人,且不乏精阴之色,今日行事更令我敬佩,你我都是苦命之人,在这里就都是奴才,我不要你的什么报答,只是要你知道,在这皇宫里,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进则风光无限,退则死无葬身之地。” 章公公走了,章寿儿送柏姐回到了住处,而奇怪的是章寿儿没有回奏事处所在的房子,而是直接住进了孙公公昨夜还安卧的家。 第二日,内务府太监宣读孙公公所犯罪状,以儆效尤,接着宣布由章寿儿接替首领太监职务。 一日,柏姐送走过来探望九皇子的多嬷嬷和太监横顺儿,叫丫鬟们放好宜妃赏赐的物件,抱着睡熟的九皇子与章寿儿闲聊,期间好奇的问起为何孩子不能与母亲见面。 章寿儿答道:“我听干爹说,主要是为了防止外戚专权,就是皇子的外公和舅舅这些人凭借皇亲的身份无法无天,侵害皇权,皇子交由他人抚养,使得亲生母子之间感情不深,生育之恩不重,从而避免皇子一旦继承皇位重用生母亲族,导致外戚专权。” 柏姐说道:“可怜皇子年纪小小,就没有亲娘在身边。” 章寿儿说道:“这不算什么,汉武帝晚年立小儿子刘弗陵做太子,命其母钩弋夫人自尽,就是为防外戚专政。” 虽然柏姐这些日子来,已经耳闻目睹的不少事,但这宠儿子杀母亲的事还是头一遭听说,望着高高的宫墙,又抱了抱手里的皇子。 章寿儿继续说道:“你可知宜主儿的爹就是攻台的满族将军吗?” 柏姐摇了摇头。 章寿儿说道:“唉,汉人终归是不团结的,康熙十七年以来,福建总督姚启圣一再力荐施琅,称他‘廉勇优长,威名素著,深识水性’甚至愿以全家百口担保,请授施琅重任福建水师提督,以便以施琅为先锋,同取台湾,相辅成功。 康熙二十年中,皇上授施琅福建水师提督,加太子太保,谕以当与福建总督、巡抚等官同心协力,以清海疆。十月,施琅到任,表阴自己要独自进征台湾,姚启圣也早有亲定台湾之志,因此深感失望,也上疏给皇上说“宁愿战死海上,而断不肯回厦门苟且偷生。”又从战前准备、总督职责等方面上疏驳斥施琅。。 去年,姚启圣患背伤日重,却不记挂妻、子等家人,一心只想着攻打台湾。八月,皇上被姚启圣感动,下旨斥责了施琅,仍命二人同征。但是两月后,朝会议政、大学士阴珠等人均同意施琅专征,认为两人同征,则难免彼此掣肘。 同时,施、姚在对台方略以及时机等方面也确有很多不同意见,常常使矛盾激化,相互上疏攻歼。而后宜主儿的父亲统满洲兵被皇上派往前线,一则为了调停二人矛盾,二则监视二人行为,三则如此大的战事,事关国运,怎可让汉人独占鳌头。所以众人摄于宜主儿父亲的威势,才会送如此珍贵的礼物给宜主儿贺喜。”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二十一) 柏姐静静地听了这么多,到最后才点了点头,像章寿儿投去夸赞的目光道:“寿公公好心记,话也讲的清楚。” 章寿儿脸上带着笑容道:“这才哪啊,比起干爹我差的远了。” 柏姐低头笑了笑。 再说钱丰当铺这头,皇九子出生的这天,大家都在各自收拾内勤,预备着过两日开张,那颜小籽满脸嘻笑的跑来找柏锐:“哥,外面有搭戏台唱大戏的,可热闹了,听说还有发糖饼给大家吃。”说着咽了一下口水,柏锐摸摸他的头,说道:“我隐约听到了。”指了指屋外的赵闯又道:“很麻烦的。” 颜小籽恳求道:“到了傍晚咱偷偷的溜出去不就行了。”柏锐看看颜小籽的表情也就答应了下来。颜小籽开心的跑到了门边看着不远处的热闹,恨不得现在就奔过去,只能将自己的眼睛又向外努力的凑了凑。 原来宫外九皇子的姥爷家,大摆戏台,并开粥铺舍饭,明面上是为九皇子平安百日贺,实则也有为郭络罗老将军出征祈福之意,这戏台和粥铺就设在最热闹的大栅栏。 好容易熬到天黑,做完自己的活儿,两人也没吃晚饭,悄摸儿的溜了出去,虽然晚上了,戏台那里还是灯火通明,台下人头涌动,到发糖饼时,老仆看到这里有两个孩子,特意向这里扔过来两个,颜小籽露出兴奋的目光,刚要吃,就被一个大人给夺了去,这下颜小籽哭了起来,柏锐想追赶时,那恶汉已经挤到人堆里找不到了,柏锐就将自己的给了颜小籽,颜小籽这才破涕为笑,满意的吃了两口,这才想起来柏锐也没吃,又递过来说道:“哥,你吃。”柏锐没接,说你在这里吃,我到那边再要一个去,颜小籽一边吃,一边说保证在这里不动,等他回来。 其实哪里有这许多糖饼,柏锐只是约莫着颜小籽快吃完了,就回来了,还故意摸了摸嘴,说这家大善人做的糖饼味道就是好,颜小籽很满足的笑了,两人把头转向戏台,台上正唱着长生殿的一段《闻乐》,一神仙模样的人唱道:“ 药捣长生离劫尘,清妍面目本来真。 云中细看天香落,仍倚苍苍桂一轮。 吾乃嫦娥是也,本属太阴之主,浪传后羿之妻。 七宝团圞,周三万六千年内; 一轮皎洁,满一千二百里中。 玉兔、金蟾,产结长明至宝;白榆、丹桂,种成万古奇葩。” 又念道:“向有“霓裳羽衣”仙乐一部,久秘月宫,未传人世。今下界唐天子,知音好乐。他妃子杨玉环,前身原是蓬莱玉妃,曾经到此。不免召他梦魂,重听此曲。使其醒来记忆,谱入管弦。竟将天下仙音,留作人间佳话。却不是好!寒簧过来。” 颜小籽看的入迷,没注意,柏锐却看到,赵闯和黑胖子瘦高个也来了。 随着台上一声:“娘娘有请。”颜小籽激动的抓着柏锐的手说道:“哥,哥快看,那就是杨贵妃,杨娘娘,你看多漂亮,我以后也要穿这种衣服。” 柏锐想拉走颜小籽,但赵闯他们已经看了到他俩。不一会儿,赵闯就装的和大人一样,背着手走了过来,身后的瘦高个手里还拿着半截没吃完的糖人。 “喂,别假装的没看见,你们也来瞧热闹了?”赵闯对着他俩说道。 颜小籽听到声音,转过来一看,吓得一哆嗦,由于赵闯和颜掌柜不对付,他怕赵闯挟私报复,心里甚是担心,柏锐能感到颜小籽抓着自己的手油腻腻的,用力的握了一下,对赵闯说道:“赵常奉好,我俩是乡下人,没瞧过这热闹,看完就赶回去。” 瘦高个和黑胖子露出嘲弄的笑容,赵闯走过去,伸手摸着颜小籽光光的前额,柏锐还以为赵闯要打小籽,忙把颜小籽拉到自己身后,才发现颜小籽身体已经哆嗦了,赵闯这时反而笑了,说道:“谁不喜欢热闹?大过年的铺子里也没事,你们就看看热闹吧。”说罢就走开了,留下摩拳擦掌的黑胖子和瘦高个面面相觑,楞了一下跟了过去。 他们三个刚走,颜小籽就蹦了出来,开心的看起了戏,不一会成年人就越聚越多,将二人挤了出去,反正是看不上了,柏锐就想拉颜小籽回去,谁知颜小籽异常的失望的表情却在脸上显露出来,柏锐想着如果赵闯明天要告状,现在回去也是晚了,再晚一会儿也是受责罚,索性蹲下来,让颜小籽骑了上去,生生的将晚上的戏看完了,回去的路上,柏锐的腿像是灌了铅水,而颜小籽却十分开心,一路哼着戏里面的调子。 到当铺时,二人傻眼了,出来留的活门给锁上了,没办法,一开始轻轻的敲,轻轻的叫,希望关系好一点的伙伴能给他们开开门,后来干脆狠狠心,把手都敲疼了,里面也没有反应,柏锐知道又是赵闯使的坏,二人只得蹲在门口,还好今天白天日头大,但这寒冬腊月,也冻得实在叫人难受,而且这时柏锐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颜小籽听到了但没有说话,起身说:“哥,刚才的戏精彩极了,你里没看上,我给你演一段。”说着打了身段亮了个相,别说还真像模像样的,柏锐蹲在那里饶有兴致的看着,直到颜小籽笑嘻嘻跑过来说自己累了,没过一会儿柏锐将他抱在怀里,颜小籽就睡着了。。 一阵风吹来,怀里的颜小籽由于刚活动完,汗还没有完全干透,所以格外的冷,迷迷糊糊一直往柏锐怀里钻,还梦呓道:“哥,糖饼真好吃,以后不管我有什么都会跟你分享的。”柏锐只能将颜小籽抱的更紧点。 夜色下柏锐抱着睡熟的颜小籽忍着饥饿和寒冷度过了漫长的一夜,这一夜柏锐想了很多,为何自己会无休止的受欺负,为何自己被恶作剧,为何寒冬被关在门外连个帮忙开门的都没有,自己就这样混下去么?这样还怎么去找姐姐。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二十二) 早起开门约一刻钟多点,一女子火急火燎的闯了进来,刚到外柜,一伙计问道:“夫人是典当,是寄当,还是赎当?” “快些,我要当两千两银子。”女子语调有些急促。 “哦,夫人是当家常物件,房屋地契,还是古玩字画?”伙计继续问道。 “大过年脑子让门闩砸了?你家破衣烂袄能当两千两?姑奶奶要当物件。”女子看见这位肉糜肉眼的伙计,气就不打一处来,一手叉着腰怒道。 “哎,你看你这妇人,怎么骂人呢?我不问清楚你当什么东西,怎么领你去相应的地方。”这伙计依然喋喋不休的在讲道理。 “什么妇人,什么妇人,老娘过门还没几年呢。”女子说一句往前走一步,点着那伙计的额头,伙计只能一步一步往后退。女子看着这来气的伙计,喊道:“钱丰当铺里管事的在不在,当两千两银子的生意做不做?啊?有没有喘气的?” 这时在柜上的赵闯下来了,打开内柜的门,说道:“姐姐这边请,虎掌柜里面给您设了座,专门迎候贵客。” 女子这才把盯着外柜伙计的眼神收了回来,‘哼’了一声,随他进去了。 外柜这伙计在这五九的天儿已经是出了一脑门子汗。 开门头天,就来了这么一主,按铺子里的规矩,内柜如果没有喊总柜,总柜因为有总柜的‘大生意’,所以总柜一般是不去撬内柜的生意,且虎掌柜并不臣服自己,所以童掌柜听到曾在石的汇报,并没有动,而是一边抽着旱烟一边说道:“等等看看,不要着急。” 这时好多伙计、学徒都听说有个张嘴就当两千两的宝贝,都本着学习的名目去见稀罕看热闹,被赵闯一顿贬斥,都悻悻的回到了自己的地方,只是乘着端茶上点心的功夫在那里多待一会,给自己也涨涨眼,虎爷强于管理众人,存储物件、抵押房产店铺等生意也算头把交椅,古玩玉器类的普通东西自然也就给估价了,但在古玩类的‘大货上’的拿捏还是与瞳爷有一些距离,刚想使人介绍妇人给童掌柜,年轻的赵常奉说道:“师傅,您且安坐。”又对着妇人说道:“姐姐,虽然您看着年轻,但这装束一看您就是大户人家的太太,再看这面相,就是偶遇上小事了,也是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现下需要些银两周转,拿这玉盏抵押,借贷些银两,这无不可。” 听到这里,女子不耐烦的脸色开始缓和,后边还有一丝笑意:“这位小兄弟很会讲话,看着就投缘,我夫家确实遇到些事情,要用些钱来办事。别废话了,收东西拿钱吧。” “大姐,您说看着我投缘,能不能跟兄弟说说,姐夫遇见什么事了?弟弟也能帮你分分忧。”赵闯坐下问道。 妇人转过身子翘起二郎腿对着赵闯说道:“大兄弟问到这里,说说也无妨,你那姐夫不争气,年前去找婊子喝花酒,没想的这婊子一人侍奉了两间厢房,没人教的烂货,跑到那边厢房时,咱家这个不争气的,见寻不到人了,就找了过去,正好给那边厢房的客人捉了个奸,一把揪住那货的辫子,照着那话儿就给他来了一脚,猪叫的声儿把人都给招来了,人家那边的朋友扭住你姐夫送了官,上下打点赔汤药费花了家里差不多二百两银子,你姐夫才保了出来过了个年,在我这又是发誓又是赌咒的,我也就没多说啥,这刚过了年,那家人又找了过来,说是治不好了,人估计给废了。”说着还眯着嘴笑了笑:“要一千两银子,要不还报官,可可的我这家,是独个儿在京城的,叔伯兄弟都在外地老家,一个能帮上忙的都没有,你姐夫出去躲了,就扔给我个这物件说打折了卖也值两千,渡个灾荒。” “姐啊,你看你这物件金贵,且不说是不是老物件,单这通体的玉料也是价格不菲,但是我跟你说,你也不是不打算要了,对不?”赵闯问道。 “是,入了秋,各庄子上的钱到了,赎回来也就是了。”女子神气颇有些自豪。 “这就是了,姐,您见多识广,可是跟我们这典当行打交道就少,您如果想卖,就到琉璃厂了,也不会来这典当行,对吧?”赵闯见妇人点了点头,继续道:“您这当一两,赎当时就多一分利息,又不急着用钱,用一千当两千,这样呢,赎当时利息就多了。” “依你说,当一千?”妇人说道。 “六百。”赵闯盯着妇人的眼睛说道。 “六百?”妇人疑惑的问道。 赵闯斩钉截铁的说道:“就是六百。” “哈哈哈,那你这姐夫算是玩完了。”妇人眼中多少有些嘲弄:“你这铺子拿不出,也不用蒙我,我自去便是。”说着就要起身。 “姐,别急,听我把话说完。”赵闯按住匣子说道。 “怎么,改抢了?老娘可不怕。”妇人有些生气,看着赵闯坚定的模样又道:“好好好,你说,有理我就当。” “姐,先不说这是不是遇见讹诈钱财的了,被姐夫打伤的人出入烟花之地本就不当,那人与姐夫妓院争锋而出的事,回家在外也一定没什么脸面,估计他家也怕闹腾大了,二呢,如真像姐说的那样,这就是妓院里的姐儿待客有问题,为何不找妓院清算,自少也要让他们出一半的钱,大家求财图个安生,这事要是吃了官司,怕是他们不出个三五千两也交代不下来。”赵闯说道这里看看妇人。 妇人眼里放出光来:“大兄弟,年青青儿的,懂得不少啊,我咋就把那养婊子的地方给忘了,真是的,急糊涂了。” “所以我劝大姐,少当点银子,赎当时您言语一声,我和伙计给您送家里去。”赵闯道。。 “成成成,老娘可不是吃素的,这事就这么定了,开当票。”妇人站起身来说道。 赵闯一直把夫人送上娇子才返回,虎爷夸赵闯长进了,没给当铺造成风险还做成了生意,颜掌柜一声不吭,就连听曾在石汇报的童掌柜暗暗夸赵闯年纪轻轻就显露出了做生意的天赋。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二十三) 柏锐听完这件事情,也觉着,这里可以学习的东西太多了,自己呢什么都不会。 晚上柏锐乘着被欺负去扫前院的机会溜了出去,给山羊胡老爷爷送去了吃食,老爷爷正躺在柏锐前些天送去的没人要的破被褥里,有些咳喘。 老爷爷正在吃东西时,看到柏锐若有所思的劲头,问道:“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今天见到一件宝贝,是一尊玉盏。”柏锐说道。 一听是玉盏,老人家来了兴趣,放下碗筷问:“给我说说长什么样子?“ “我离得远,看不太清楚,大约这么大个儿。”柏锐用手比划着:“柄上有的地方是红色的,有地方是白色的,顶上通体是红色,形状像家里用的油灯,但十分漂亮。” 老爷爷喃喃道:“冠上通红?不对啊。“ 柏锐好像想起了什么,继续道:“对了,冠上还有一块黄斑,挺显眼的,我没见到,是听别人说的。 老爷爷的手在情绪激动下有些微微的颤抖:“这就对了,京城真是藏龙卧虎,什么物件都能淘换出来。” “爷爷,您知道这物件的来历?”柏锐好奇的问。 “知道,知道,只是没见着东西,不敢确定。”老爷爷目视远方好像在追忆什么。 “那您给我讲讲呗。”柏锐恳切的说。 “好吧,就当讲故事了,宋朝建隆年间,国家尚未完全统一,南方有个南唐国,国主是个叫李煜的皇帝,他取了个皇后姓周,贤良淑德、美艳动人,后人称为大周后,但是这个李煜并不满足,见皇后的妹妹更加年少美丽,便用尽办法占了这女子,后人称为小周后,在一次又一次中,姐姐大周后发现了这件事,但是碍于身份又是家丑,就没有对外说这件事,皇帝李煜和妹妹小周后更是有恃无恐,结果气病了姐姐大周后,不久大周后病逝了。”老爷爷捋着胡子,娓娓道来。 柏锐道:“这个皇帝真是不好,气死了自己的妻子。” 老爷爷道:“皇帝李煜也很后悔,作了首词来表达思念,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 相留醉, 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所以使匠人用上好的玉料刻了盏阴灯,挂在大周后放棺椁的墙壁上,以示照亮黑暗,让妻子不孤单,所以这个玉盏有个名字就是诗里说的胭脂泪。” “原来有这么好听的名字,这么美的故事,在当铺里才当了六百两。”柏锐搭话说道。 “当铺有当铺的规矩,价值万金的东西在当铺掌柜看来依然是破铜烂铁,当不了几个钱,不过没人叫出物件的名字,看来不单单典当的人不知其来历,当铺里也没有识货的人啊,我还原想着让你帮我打听一个人,看来并不在这里啊。”老爷爷说完又有些失落。 “爷爷,在瓮城时,我姐说让您收我为徒,您没答应,现在我有许多东西要向您学习,您教我可好?”柏锐恳切的说道。 “孩子,你姐俩都是好人,我多少受你俩恩惠,落难之交怎么能不感恩,有些经历你且听听,我本是河南洛阳人,做的是古玩玉器行的生意,二十多岁学了些皮毛,在开封府闯荡,占过便宜吃过亏,三十多岁总算是被行家们认可,上了道,开始跟着他们‘上货,拉纤,检漏,吃仙丹’但是钱来的慢,后面胆子大了就‘杀猪,打棒槌’到四十多岁,钱有了,但总是赚不够,慢慢的开始眼睛红了,就什么都不管了,开始拿些旧仿做局害人,有些人被我们害的家破人亡,上得山多终遇虎,终于遇见了煞星,被人反打一耙,家财一洗而空,家人徒弟离散而去,自己落了一身官司。十五年啊,现在老朽风烛残年,荣华富贵享受过,暗无天日也待过,看你敦厚纯良实在不是做这块儿的料,有时真不是本领越高越好啊,这些话你现下还小是不能阴白的。”这一席话,老爷爷说的是抑扬顿挫,仿佛打话语中从新过了一遍自己的一生。 看着柏锐呆呆的样子,老爷爷知道这小孩子心中定然不悦,说道:“我并没有说过我是什么好人,这些吃喝,如我能寻到我要找的人,自然有所补报,今后你不来也罢。”说完转过了身子,不在看柏锐。 柏锐回过神来,低头道:“老爷爷,我没有讨厌您的意思,只是有些惊讶,没有回过神来,我是真心想学本领拜师的。” “好吧,你回去考虑一晚,如果真想,阴晚我在这里等你,如果不想,就不要来了,我自然阴白。”说罢,让柏锐出了破屋。 回到屋里,一片为赵闯歌功颂德的声音,瘦高个一会儿扮演白日的女子,一会儿扮演赵闯,学的惟妙惟肖,说的口沫横飞。 但柏锐的心思全不在这里,老爷爷的经历让敦厚的农家人教出来的孩子心中很难接受,自己的姐姐被富户强娶,男人死了又被夫家赶回家来,爹爹买米又被奸商哄抬物价混乱中导致死亡,连报仇都找不到人,心中对于富人尤其是品行不端的十分痛恨,听完老爷爷的话,顿时生出了敬而远之的想法,但是姐姐现在在哪里?是不是还在受苦?而自己连那个想强行把姐姐卖到窑子的恶棍都对付不了,怎么保护姐姐,一串苦恼的思绪萦绕,让幼小的柏锐十分想不通。 正在思虑间,颜小籽拉了拉柏锐的袖子,见胖子走了过来,黑着脸问道:“你闯爷出彩了,你不高兴是吧?嗯?”说着就要一脚踹到柏锐的屁股上。。 柏锐连忙下炕,跑出屋外躲避,正好撞上了巡夜的曾在石,连忙道歉,曾在石问道:“又受欺负了?” 柏锐摇摇头,曾在石将柏锐带到值房外的石阶下,两人坐下,曾在石说:“寄人篱下,就得守人家规矩,你看赵闯虽然无赖,但做事颇得东家和各掌柜认可,人要想强硬,首先你需要有拿得出手的手段,要不然就得低声下气入了他一伙。”看着柏锐耷拉着脑袋,又道:“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你不见门口的野狗也是这样吗?不凶猛连馊了的饭食都抢不到。”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二十四) 柏锐问道:“当坏人才能强大吗?” 曾在石笑了笑:“这是什么话,你把事看反了,比如乐善好施的不都是富人么?穷人想施舍,你也没有那个能力啊,你站的高了,有时有些事不得不做,是由不得你自己的,也不能把人直接就归类成为好人或坏人,这些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谢谢曾大哥,我想明白了,您可不可以借我些银子,别问我干什么。等我经事了,加倍还给您。”柏锐望向曾常奉。 这话问的曾在石楞了一下,但是看了看柏锐认真的样子,竟然感觉有些不简单,因为他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好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样,笑了笑说道:“好,五两银子借给你,按照约定,我不问,年俸我也使不了这么多,放着也无用,交你这个小朋友了。” 柏锐起身给曾在石叩了个头,没等曾在石来扶,起身回了屋里。 第二日,柏锐和颜小籽在门口迎人,柏锐神秘兮兮的让颜小籽帮忙照看着点,如果有人唤自己,让颜小籽帮忙抵挡一会儿,颜小籽点头答应。 一个时辰后,柏锐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看到颜小籽优哉游哉的表情,知道没事,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夜间,柏锐背上背着个布包,怀着不安的心来到了庙后破房子里,老爷爷闭眼坐着,柏锐并未说话,只是忙里忙外,将不多的东西收拾到包内,收拾完,扶起老爷爷道:“爷爷,我同相熟前辈借了些钱,给您租下了一间小房子,请您跟我走吧。”老爷爷‘哦’了一声,随柏锐走了一会儿,在一家户外像是放杂物的房子前停了下来,开锁进屋,确实非常小,一只小小的木床就占据一半大小,但上面却铺着干净的被褥,墙体发黑,地板却扫个干净,虽然简陋却四壁完整,虽然简陋却盆碗齐备,虽然简陋却难为这娃娃了。 柏锐请老爷爷安坐,自己一会儿收拾一会儿烧水,提溜出木盆,倒上热腾腾的洗脚水,又将抹布搭在自己肩头,走过去蹲下,捧起老爷爷的脚,脱去他三五个破洞的鞋子,用手试了试温度,慢慢的将脚放进去,轻轻的揉搓起来,整个过程老爷爷眼皮都没抬一下任柏锐施为,洗完后柏锐又从布包里取出一双暂新的棉鞋,给老爷爷换上,到这里老爷爷心里荣华富贵放下了,十几年屈辱放下了,千里投亲而不得的悲凉放下了,摸着柏锐的头:“孩子,难为你了。”说罢想起了一块儿在瓮城讨饭时,姐俩对自己照顾,想起自己教这孩子识字认书,想起自己晕倒在地,若不是柏锐搭救,寒冬腊月里能不能活到第二天还是未知之数,热泪滚滚,现下不管他什么门第之见,什么年龄差别了,说道:“你若真心想学,就磕头拜师吧。” 柏锐恭恭敬敬磕了头,喊了声师傅。 老爷爷却没叫他起来,正色道:“今入得我门,需知道师傅姓名,我姓袁名封,在你之前我收过一个徒弟,是你师兄,这一行为古玩行,有一说是三百六十行之首,入行门槛高,需要博闻强记,行内人都是大学问,也有一说,绿林、骗子、小偷、古玩是并列行当,可见褒贬不一。”顿了顿又道:“学行内规矩我传你,学古今知识我传你,鉴赏本事我传你,买卖本事我传你,查人辨色我传你,但欺蒙诈术学了用了,害了自己可别怪师傅,须得在入门前讲清楚。” 柏锐头磕在地,恭敬答道‘是’ 袁封老爷子继续说道:“有一事你要依我。” “依。”柏锐答道。 “你很孝顺,但这世间奸诈之徒往往看似大忠者有之,表面性格耿直者有之,你现在小孩子心性,饿自己救姐姐,本性是纯良的,但要立下誓言,老夫余生靠你,百年之后,身后事也靠你料理了。” 柏锐头磕碰地有声,立下誓言,孝敬师傅,绝不欺师灭祖。 袁封老爷子点点头,又道:“你做当铺营生,不可让人知道你投了古玩行门下,各有各的道,各有各的规矩,这叫门第之见,现在你不懂,但要牢牢记下。” “是。”柏锐答道。 说着怀中掏出巴掌大的古色古香的木质排位,上书至圣祖师范,恭敬的安放好,跪下道:“祖师爷在上,徒孙今日延续我行香火,开坛收徒,望祖师爷赏饭。”磕头礼毕,叫柏瑞对着牌位行礼磕头,又端坐好,接受柏锐给自己磕头,师徒名分定下来了。 柏姐正在逗弄着胖乎乎的小胤禟,见到章寿儿提着前褂向这里跑来,起身时章寿儿就跑到了面前,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说道:“姐,姐。” 柏姐道:“什么事风风火火的,别急慢点说。”用手里的手帕给章寿儿擦着额头上的汗。 章寿儿一把攥住柏姐的手道:“不忙,姐,有大事。”说着喘匀了气道:“台湾打胜仗了,九皇子的外公立了大功。”。 “真的?阿弥陀佛,老天保佑。”说着挣脱开章寿儿的手,抱起九皇子亲了亲,对着是懂非懂的九皇子道:“你外公给朝廷立了大功,说不定会恩准你和娘娘参加庆典,到时你就能见到你的额娘了,你高兴吗?”看着傻乎乎的小皇子,还在把脏乎乎的小手往嘴里塞,柏姐抓住,用手帕给他擦了擦,又在他鼻尖上点了点,小胤禟露出天真的笑容,抱住了柏姐的脖子。 台湾郑氏登岸、剃发、易服、称臣已经是十月底的事情了,一个半月后将军们德胜回朝,正值小年,皇帝在太和殿赐宴有功之臣及在京的王公、显赫的大臣,年仅十岁的皇太子胤礽携皇长子胤褆、皇三子胤祉、皇四子胤禛作陪,年六岁以上在南书房读书的皇子们都来了,接到旨意,不到一年的皇九子胤禟也准许作陪,这当然是因为外公的关系,皇上为了以示恩宠,特地做出的安排。这可忙坏了柏姐,不但将小胤禟洗漱一新,自己也穿戴整齐,随侍在侧,方便照顾小胤禟。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二十五) 五位皇子开席前先到内苑给年已七十一岁的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专门抱了抱小胤禟并将一件雕刻精细玉蝉赐给了他,以示恩宠,通往太和殿的路上,柏姐见到了离自己大约三十步的宜妃,宜妃盛装依在台上围栏处,是去太皇太后宫里,出席宴会的路上特地等在这里的,柏姐停下脚步,抓着小胤禟的手,向宜妃摇了摇,宜妃也抬起小臂向小胤禟摇了摇手,但小胤禟却不明所以,看了一眼,赶紧抱住了柏姐的脖子,口中喃喃发出,呜呜的声音,小身体一拱一拱的,柏姐只得将他又抱了抱,看到宜妃的手在拭泪,柏姐朝她笑了笑,转了个身,让宜妃看了看正在傻乐的胤禟,转头看到宜妃点了点头,被多嬷嬷拉走了,自己也抱着小胤禟来到太和殿。 柏姐抱着小胤禟上了三层汉白玉石雕的台基,到了月台,章寿儿早已等在了这里,见小胤禟对着上面的物事指指点点,就一一介绍,这是日晷,这是嘉量,这个是铜龟,这个是铜鹤,那边的是铜鼎。又道,龟、鹤为长寿的象征。日晷是计时用的,嘉量是一种量器。又指着栏杆下的石雕龙头,说这是排雨用的,下了大雨,就能看到千龙吐水的奇观。 小胤禟在一旁认真的听着,也不知道这小脑袋能听懂些什么,柏姐则跪在一旁,十一岁的胤褆手按着栏杆在看远处的仪仗,太子胤礽则对着跪着的胤祉和胤禛说着什么,皇三子胤祉仰着脸看着太子,皇四子胤禛则直挺挺跪着看着大殿的方向。 章寿儿见章公公在殿内招手,将小胤禟交给柏姐,小跑了过去,一会儿又折返了回来,跪下向太子道:“请太子爷与各位皇子爷入席。”太子当先进入,背后跟着三位皇子。柏姐则紧紧抱着小胤禟跟在最后。柏姐一看殿内已经坐了好多人,见到太子入殿,都齐刷刷的跪了下来,面对众人的下跪,太子只是一摆手,坐到了自己的位子。 皇子跟着坐下,肉嘟嘟的小胤禟被柏姐放到座位上,小胤禟则在拍着旁边的椅子,转过头来看着柏姐一个劲儿的笑,柏姐也笑了,看着小胤禟摇了摇头,又将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随着教坊司导迎乐响起,两位将军打头,后跟三位将军及一名文臣,在正位处跪下,接着大家都跪了下来,乐声停止,柏姐能清晰的听到一人迈着方步走了进来,身边跟着一溜小碎步,脚步声止,一公鸭子嗓音喊道:“诸臣工参拜皇上。”所有人一齐道:“臣等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太监见皇上摆手道:“平身,奏凯旋令。” 这边乐声又起,众人起身,六人中那文官起身后又拜倒:“吾皇万岁,臣李光地叩报,台湾郑氏率全体军民,顺应天道,归化大清,有台湾全岛图一卷,请圣上御览。” 那太监的小碎步又起,一会儿后,扯着嗓子喊道:“读降台战事疏。” 那自称李光地的人答道:“臣遵旨。”说着打开一份折子,读道:“赖苍天之恩,皇上之德,顺大清亿兆黎民之心,三军用命,……,澎湖战事:康熙二十二年五月,据守于台湾、澎湖之郑氏,仍坚持不剃发登岸。 福建水师提督施将军与郭络罗将军从速进取澎湖。天威所致,郑氏内部已人人思危,不得一心。六月十一日,施将军在铜山大会随征诸将。时值酷暑,台风甚盛,他动员部下:毋惮署!兵法有山,出不意,攻无备。复聚米做地势,与郭络罗将军详细布置入港、泊船、进战诸方案。 命大书主将姓名于各船风蓬上,以利赏罚。是月十四日,施将军率水师二万余名、战船三百余只,自铜山绕道澎湖南,全速前进。十五日,克取猫屿、花屿,晚,泊师澎湖。刘国轩亲领郑军二万余人,战船二百余只镇守;在澎湖沿岸,凡属可登处,筑短墙,置腰铳,环二十余里为壁垒;澳外以炮船列阵,岸上有大炮支援。郑军大炮船共二十余艘,每艘之上有三、四千斤红衣大炮一门,熕二十余门,铳一二百门不等。 十六日,郭络罗将军指挥,满水军先锋蓝理等率七支战舰,直冲郑军水阵。刘国轩船队迎战。时南潮已发,郑军四面合围,施将军亲督帅舰,援救诸将,“流矢伤目,血溢于帕”。我军退兵,刘国轩也因军中缺粮而不追。 自十七日至二十日,施将军将清军集结于澎湖罩屿,并为一举攻克澎湖做了充分准备。其间,他严申军令,赏罚分明;克取虎井、桶盘屿;亲驾小船,细查地势;命以“老弱骄兵”计,不断擂鼓,佯装登岸势,迫使守卫炮台郑军不敢助战,刘国轩兵势益孤。二十二日晨,施琅鼓动全军说:“今日之行,期在必胜!”命兵分二路,各由五十支战舰组成。东路为奇兵,准备夹攻;西路为疑兵,牵制郑军。又命五十六支战船分为八股,每股七支,再分三层。施将军居中督战,下令直冲郑军船阵。刘国轩倾全军抗拒。是役,炮火交加,声如雷吼,烟焰蔽日,咫尺难辨。。 我满汉将士奋勇争先,拼死交战,鏖战终日,大获全胜,攻取了澎湖列岛。以杨德为首五千余郑部官兵倒戈归降,余者全部被歼。刘国轩仅以大、小船三十一支败归台湾。满水师副将博和托、副将杜度及汉水师总兵官朱天贵、游击郑邦试等三百二十九名将士阵亡,另有伤者一千八百余名。……”整整半个多时辰,将收台前后讲了个清楚,亏的这李光地不仅吐字清楚,还伴着凯旋令的音乐读的抑扬顿挫,使得所听者如身在战场。 小胤禟坐的地方正好背对着正位,柏姐也不得一睹圣颜,只听到一个气量充沛,精神十足的男性声音说道:“施琅你筹划周详,调度有方,实乃我大清柱石。”又道:“郭络罗老将军勇冠三军,威风不减当年,此次攻台协助施琅立有大功,更打出了我满族水军的威风。”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二十六) 这二人跪下道:“全赖皇上天恩。” 皇上声音又起:“明珠何在?” 一人走了两步出列,跪倒答:“臣在。” 皇上道:“与李光地拟定伤亡将士,立功将士名单,从优议叙、抚恤有功官兵。” “嗻”二人答道。 皇上身边的太监大声道:“赐宴。” 音乐改为清乐,大家举杯与皇上连碰三杯后,各式文官出列,现场做了许多歌功颂德的诗篇,皇上高兴,亲自举杯与坐在首桌的立功将领共饮,郭络罗老将军更是高兴,下桌为皇上表演舞剑助兴,将宴会推上高潮。 皇子这边,小胤禟反坐在椅子上,看的十分开心,皇长子胤褆却道:“这有什么了不起,待我成年,率十万军也取他十个八个台湾。” 太子胤礽则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给胤祉、胤禛介绍着赴宴的大臣。 一晃八年,夏至未至时,一辆马车,停在了大门前,马夫下了车,将长凳放在车下,掀起蓝色绸子的帘子,车中小子却穿伙计服装,自己没理会马夫伸出的手,也没踩长凳,而是直接蹦下了车,马夫抢上前去,却换来一句:你回吧,没你事了。 这时早已经得信儿的三位掌柜守在门前,小子跳下时颜掌柜已然到车旁,问少爷安,虎掌柜责怪少爷,嘱咐下次要小心,少爷一边像小大人一样和两位掌柜寒暄,一边和门口的赵闯挤了挤眼睛,最后微微一躬身:“童伯伯好。”童掌柜则在门口和少爷见礼。 虎掌柜一声吩咐,赵闯身边的胖子和瘦高个赶忙去搬车夫放在车架上的行李。 童掌柜们,让出条路,做让少爷先请的样子,少爷说道:“出门父亲有过交代,我是来做学徒的,不是少爷了,叔叔伯伯不可如此。”说完探入衣服里,掏出一封写着介信字样的信封,恭敬的交到童掌柜手中,童掌柜接下,却没有当即拆封,仍然礼让:“老爷如此安排,可见一片拳拳用心,少爷又依足礼数,可见门风家教都不是我等可望其项背,在外为主,先请,进门是客,礼待,入行算徒,再说,如何?”童掌柜说到最后笑盈盈的,少爷和大家都听乐了。 三位掌柜把少爷夹在中间,进了前堂,童掌柜和虎掌柜就各回各处,留下管粮秣后勤的颜掌柜和后面跟着搬东西的黑胖子和瘦高个,一行人直接走到了专门给少爷腾出的房间,颜掌柜堆起笑容道:“少爷,这间房别看它不起眼,可是这院房里最好的家了,冬暖夏凉,小是小点但住着保准舒服。” 少爷好似没太在意颜掌柜说了什么,随口答道:“嗯。” 颜掌柜又道:“知道您要来,前天昨天叫他们收拾了两天,您瞧这窗户纸都是新换的。” 少爷转过头来:“有劳了,颜伯伯。” 这下颜掌柜顿时觉得这两天没有白辛苦,笑的更灿烂了:“应该的,应该的。” 少爷又道:“闯哥儿,在您的柜上?” “是是是,少爷要现在见他可是不行,您进门后,我安排他去最好的酒楼给弄他三五桌,就摆在这后院里。”颜掌柜歉然道。 “颜伯伯这可不好,让我爹知道了非扒我一层皮不可,我只是过来学习的学徒。”少爷摆手道。 颜掌柜继续说道:“和你两位掌柜伯伯商量过了的,这里面呢——您明天才正式当学徒,今天依然是我们的主子,这是一,接风宴,您不能扫了大家的面子,二呢,您来这,东家不能什么都没交代吧,宴上您给说两句,我们一起聆听东家的教诲,这是对东家的尊重。” 说话功夫,黑胖和瘦高个已然床铺好,被叠停,一应事物归置完毕,颜掌柜说了声先休息一下,带着二人出去了。 晚间,赵闯携翠湖楼的小斯一同来到后院,五张大桌坐了这几十号人,一道道菜品摆上桌头,大家脸上喜气洋洋,却无人动筷子,也无人喧哗,只等翠湖的众小斯出了门,掌柜们才从小值房出来,推来让去少爷只是不肯先坐,于是童掌柜坐了首席,接下来是虎掌柜、颜掌柜,少各再让时朝奉和护院教头却站着不动、只是笑盈盈的不肯就坐,少爷无奈坐下后,首桌才都坐了下来。 童掌柜站起身来:“诸位,仰赖钱东家鸿福,咱家典当行,已经是这大删栏最好的铺子,这跟虎爷,颜爷及大伙的辛劳是分不开的,今日少爷来铺子屈就,一为传承钱家家业做准备,二为实践少爷胸中所学,经历世事,多些磨练,请少爷给大家说两句。” 钱少爷站起来:“各位伯怕有礼,各位师兄弟有礼,抱拳团团一揖道“有三位掌柜伯伯坐镇,大伙一心帮辅,成就了这铺子兴旺。父亲和我不常来铺子,有些人与我相熟,有些颇为陌生,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钱名崇岭,今年十五岁,比不得各位师兄。”指指自己的脑袋,道:“这里面的学问实在空乏的紧,家父敦促来此,正是来学习本领,明日我就是正式学徒,洒水扫地都是要做的,肩挑担杠也少不得我一份,请伯伯们不吝赐教,师兄们多多帮助。”一顿、举起酒杯,棒在胸前,“请伯伯,师兄们满饮。”一仰头,杯已见底,大家都陪了一杯。。 接着开席,院子里也热闹了起来,钱少爷和赵闯轮桌敬酒,纵使是这米酒,不醉人,也是陈年佳酿,从使用的是小杯小盏,也架不住年幼量浅,在家时父亲管来很严,有年节时,客来送往,访友办事时才可少饮,这么大的阵仗三桌下来,少爷已经含糊不清,靠着赵闯睡着了。 赵闯哥三个将少爷背回了房,少爷口嘴里嘟嘟囔囔说的什么也听不清,赵闯在旁陪着,手被少爷攥住,瘦高个脱去少爷鞋子,将少爷的脚抱上床,两个合力调转少爷,让少爷躺舒服了,这时黑胖打水也进来了,拧了一把毛巾,递给赵闯,赵闯给少爷抹了一把脸,又擦了擦手,盖上了被子,桌子上放了一杯茶,看的少爷睡熟了,正要出门回房,少爷嘴里又喊叫起来,这次听清楚了些:“这也不让,那也不许,不要管我了……”一脚踢开了刚盖好的被子,见到这样,赵闯跟两人摆了摆手,自己又坐到床头,给少爷盖了盖被子。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二十七) 五更时分,打扫的伙计,发出了嘈杂的声音,将昨晚没收拾干净的地方又收拾一番,多年的晨课习惯,少爷醒了过来,看到床头趴着个人,吓的一激灵,一点酒气也烟消云散,到看请时知是赵闯,才想起昨晚的事,看到赵闯半趴着,和衣而眠心底很感动,一起身,赵闯也醒了过来:“少爷没事吧。” “没事,没有饮过这么多酒,闹笑话了。”少爷伸了伸懒腰,接过赵闯递过来凉了的茶,咕嘟嘟喝了几口。 “少爷,没事我就出去了。“赵闯起身要走。 少爷说:“闯哥,你可别跟我见外,我把你当哥看。” “哪能呢?不会见外。“赵闯一笑,出去了。 三个月时间,崇岭少爷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下午时分瘦高个儿对着一起干活儿的钱崇岭说:“爷,累不?” “不累”少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累了就歇会儿。“瘦高个儿放下手里的活儿,就着大石条坐了下去,用袖子抹了抹石条那边,少爷也坐了下来,“爷,这大热天,进里面歇着多好,干些这粗活儿?” “我爹说吃的苦中苦,让来学习的,不是享福的,“少爷一手攥着袖口,对着自己扇着风。 “学习,你上柜上学啊,这能学个什么东西?“一旁的黑胖子问到。 “码放东西,堆砌货物,储藏保管,都有学问。不自己试试如何学得,虎伯伯的这些方面都是好的,我得学。”少爷脸向前方,像是说给瘦高个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不懂,就知道跟着少爷和闯哥干就完了。”接着黑胖子神秘的和少爷说道:”这整天能闷出个鸟儿来,晚上咱去见个稀罕物如何?” “稀罕物?行啊,我也想出去。”到底是少年心性,少爷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晚上柜上的东西入了库,前院落了锁,天黑了也有一会儿了,黑胖子叫上赵闯,四人悄悄从后院溜了出去,到了一片民房处,一看就知这些胡同里住的就都是普通人,黑乎乎的,为了省钱,除了做活儿的就都不点灯了,夏天到了,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一些,这些小子专找支楞起窗户,里面还冒着水汽的家户进行偷窥。 这一片模排的很清楚,哪家是没出阁的闺女,哪家媳妇俊俏,哪家有大黄狗,哪家男人彪悍惹不起,都一请二楚。 少年小子懵懵懂懂,有些冲动,有些欲探的欲望也是平常,但坏到这个份上也是坏透了。 左扭右怪,来到一户房后,这家房子有些破败,让人觉得家户里住着的肯定很寒酸。 瘦高个捏着嗓子小声跟少爷说:“这里住的是一名姓韩的寡嫂,长的很水灵,今天给你开个西洋景。”说黑嘿嘿的低笑几声。 钱少爷还有些懵,就见黑胖子蹲下,赵闯将他扶上去,黑胖子架起钱少爷,瘦子转到胡同口放风。赵闯则在后面托着钱少爷,刚探到窗口,就看到一截白花花的背脊,在灶火的映衬下,发出嫩红的光晕,钱少爷耳听的这撩动水花之声,眼见这蒸气缭绕下的可人儿身形,顿时觉得口干舌燥,自己抓着窗框的手都因为出汗的关系变的滑腻腻的。赶紧拍了一下黑胖子,黑胖将少爷放了下来,脚刚着地少爷就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三人忙跟了出去,回到后门,钱少爷转头问赵闯:“为什么带我瞧这个?” 赵闯看少爷的模样,脸红的能滴出血,眼神闪躲,嘴唇微微发颤,觉得好笑。脸上却不带出,说道:“大老爷们,不必如此,少爷要是觉得不便,下不为例就好。” 柏锐与颜小籽正在前院外侧马棚,收拾昨晚留下的马料残渣,将吃剩的马料从马槽中清理出来,然后铺上新的,颜小籽取料时看到一个分不清老嫩的男人在院门口向里面张望着,这人穿衣倒还讲究,只是脸色发青,浑身上下像是霜打过的茄子,完全没有一点自信,躬身咳嗽了两声,面对看门小童恭敬的询问也是爱搭不理,只是将夹在嘎子窝下的包裹又夹了夹,看似要进,转身又走了。 颜小籽用手时磕了一下柏锐:“哥,我看这家伙手里憋着出货呢,你瞅瞅那样子,一股子衰样,我看啊。”一只手拿着些草料,另一只手搭上来,把拇指食指伸开,比划了个“八“字型.继续说道:“八成,赌输了,身上那一股子臭味,绝对是场子里的。” “嗯。”柏锐自顾自干着活儿。 颜小籽看柏瑞不理他忙说道:“别啊哥哥,要不咱打赌,我赌他偷了家里的东西,想卖不敢,想当吧又怕价格不高,还不清欠的债,所以啊在这东瞅瞅西看看,拿不定主意。” “你昨知道人是偷家里的?”柏锐眼也设抬,整理着槽里的草料。 “绝对是,你看啊,这自己的吧,拿着没这么猥琐,要是偷别人的吧,白天怕是不敢出来。我断定是偷家里的,而且这两天估计就要进铺子了。“颜小籽洋洋自得,对自己的判断更是深信不疑。 “这么确定?”柏锐又问 “当然了!赌场里欠的钱是有期限的,到点儿不还,债主上了门不就穿帮了吗?”说话间,有人站在后面拍了一下,颜小籽正口沫横飞说的来劲儿,吓得一激灵,转身就要喝骂,一看是曾在石,也就住了嘴,低下头把手里的草料放到马槽里。。 曾在石开口道:“小籽,虎掌柜这两天要去天津,后院大库要装车,人手不够,去帮帮忙。”颜小籽连忙答应,搓了搓手,拍掉了身上的碎草,一溜烟跑了。 柏锐放好了草料,转过身来说:“是曾大哥寻来了。”柏锐对曾在石是十分亲切,不单单因为他介绍自己来了这里,解决了温饱,也不单单是借给自己钱,安顿了师傅,受人欺负时帮忙解围,里面还有一种不易表达的情感,他觉得曾在石很像自己的兄长是一种在这尔虞我诈的世界里,是能得到一丝安慰的净土,是能找到那本来善良自我的彼岸。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二十八) “嗯。”曾在石低身在小桶里抓了点盐巴,洒在他俩辅好的草料上:“别说,这小籽眼力不赖,这人转悠两三天了,连虎掌柜都说这人手里估计有货,熬不住了就进来了。” “嗯,“柏锐答应了一声说道:“我觉得这人有问题。” “有啥问题?”曾在石问道 “说不来,反正就是觉得哪不对。”柏锐眼神也有些迷茫,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随即笑了笑。 “好了,也可能你是对的,童爷有时都说,近年来,也不知道哪些地方,你和他越来越像。”说罢也笑了笑,拍了拍柏锐的肩头:“走吧,干完了,就回去。” 又隔了两日,外面打转的家伙进来了,不过是被黑胖子和瘦高个儿扶着进来的,这人一个眼窝是黑的,一个鼻孔还流着血,都有些干了,被他擦的半边脸都是,衣服划开了口子,鞋也丢了一只,显的十分狼狈,因为童爷告病,虎爷又去了天津卫,颜掌柜就里外都忙,现下在内柜陪客人,钱少爷和赵闯正在外柜闲聊,见状下了柜,问这是怎么了。 黑胖子抢先道:“被人打了呗。” 瘦高个儿说:“我俩望见墙外胡同里,几个人围着一个人拳打脚踢,胖子说,咱的地盘也敢撒野,过去瞧瞧去,我俩就过去了,胖子挺横,过去就呵斤,没成想差点打起来,我赶紧说,光天化日也敢行凶,小心我报官,他们才走,还说了句多管闲事。”咽了口睡沫说:“吓死我了,一个人脸上刀疤从这到这。”用自己的脸比划着。 “怕个球,你就胆小。”胖子不屑的说道。 “拉倒吧,当我没看见,我看人家一吓你,腿都抖了。”瘦高个反讥道。 “你看见了,你看见了,再说我削你,还你把人吓走的,要不是曾常奉路过拉住刀疤脸,给使了些银钱,你能走的了?我最讨厌这种屁本事没有,还总显摆的人了。”挽袖子一步步过去,就要动手。 “都消停点,”赵闯喝道,“老兄,你这是咋了?”接着向瘦高个说道:“拿块布,给他,记得沾点水。”说完扶起这人,让他坐下。并将桌上备的茶水递了过去。 这人拿起就喝,和五天没喝水了一样。喝完又要了了一碗,才回过点气儿,又接过瘦高个儿递过来的湿布,边擦边说:“罢了,有劳这位小哥,叫掌柜的出来吧,我有物件要当。” 瘦高个儿正要去找颜掌柜,赵闯一把拉住,对着那人道:“真不巧,掌柜们都有事情,出去了。” 这人道:“哎呀,妈呀,这不要了命了吗?那帮没后人的,今天我要拿不到钱,得打死我啊,不对,打死我不怕,怕是要上我家的门啊,这要让老爷子知道,再气出个好万,我百死莫赎啊。”看样子这人是怕急了,边哭边说还边摧胸顿足“得得得,我还是上古玩行卖了吧。”起身就往门外走。 人刚走到院子里,急的黑胖子跟赵闯说道:“闯哥,哥们救他一次,他身上的宝贝就是咱铺子的了,怎么把人放走了。” “不急,师傅一直讲做生意切莫着急,干我们这行,看清了再做免的栽了跟头。”赵闯道。 这人往外走,却越走越慢,快到大门口时,这人果然站在门口不动了,赵闯一个眼色,黑胖子跑了过去。“老哥,老哥,你等等,这掌柜不在,我闯哥不是在那么,来来来一样的。” “能办事?“ “能!” “好,就冲着大兄弟的份上,这生意给你。”这人又转了回来。 坐定,打怀里摸摸索索掏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本书。 黑胖子接过,一脸鄙夷的表情:“我当什么稀罕物,原来是本破书。” 那人道:“兄弟要不识货,还我,我再寻一处便是。” 黑胖子一扬手就扔还给他:“自己当个宝贝,切” 那人正要包好,少爷走了过来,他自幼读书,是极爱书的,要不是偌大产业,家里就这一颗独苗,就走科举了,钱少爷又打桌子上拿了起来,一看是一本《太玄》,这时赵闯凑过来,说道:“可是扬雄的书?” 钱少爷道:“是的,看样子是宋版的,和我家里藏的订线纸张一模一样。” “错不了。”正在两人翻看时,那人说道:“实话告诉几位,几天前,去玩了两把,本来那手气旺得不得了,但一见我这堆的钱多了,几个场子里的娘们就凑了过来,我是一个一个的打赏,可这一打赏不要紧,钱就和淌河一样,没影儿了,输光了,走吧?脚就是迈不开,加上有个骚狐狸介绍,就借了银子翻本,可不一会,又输光了,晦气,赌桌上就不能见娘们儿。” 这边还在说着,那边几个人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这人是被摆了一道,让人给诓骗了,但谁也没吱声。 那人又道:“这书可是老爷子的宝贝,别欺负我,我可知道,莽大夫,扬雄死”,朱熹老儿一句话,这书就被烧了个八九不离十,这宋版的,存世的怕不过百。” “您想当多少?”赵闯盘问道。。 “一页宋版,一两金,论稀缺,万儿八千两还是值的吧?”那人接过瘦高个儿给他找到的鞋,弹了弹上面的灰,穿好,说道:“当辅规矩我知道,我就当三千,一千五百两还了账,里面那个姑娘说一千两就能赎身,还等着我呢。”说完又要了一碗茶。 赵闯见少爷喜欢,心道:‘这种赌徒,当多少钱也是有去无回,一定是死当,待我压压价格,可是古玩这东西又瞧不准,打了眼可怎么办?’问:“既然值这么多,为何不早些拿出来,遭这一顿打。”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二十九) 那人道:“书是我偷出来的,拿给那些家伙们看,告诉他们,爷不缺钱,谁知是些没眼珠不识货的,打了我一顿,说要是天黑还没钱就上我家让我爹给钱,拉我媳妇儿抵债,妈的,这些狗娘养的,狗眼看人低,待会拿了银子,扔他们脸上。” 赵闯刚要再撑撑,盘盘道儿,这边少爷发话了:“老哥,赌博败人败家,今儿这钱当给你可以,但千万不可再去赌了。” “这位小兄弟,说这话虽然不中听,但理儿不偏,我听你的,过了这关,咱就回家,好好过日子。”那人说道。 这时颜掌柜也从里面走了出来,问清了来龙去脉,直夸少爷眼力好,心肠也好,说既然是少爷和赵闯谈的生意,自己就不插手,让他俩谈,并叫过少爷去耳语了几句,听不清说了什么,但见颜掌柜指了指外面,少爷会心笑了一笑。 少爷边听边点了点头,对着那人说道:“即然你说我说话中听,我就再说点,父亲常说人要行正道,明天理,克人欲,我觉得你就得从克人欲做起,才能真正回归正道。” 那人道:“这话什么意思,好歹我家也是书香门第,跟你们也只是做个买卖,倒是教训起来了,当就当,不当拉倒。”说完又包那本书,包好见没人吱声,就出门去,结果刚走到门口,看见那伙歹人就在不远处张望,就又折返回来了。这下气势也没了说道:“怎么个当法,说个章程。” 钱少爷说:”不是不给当,是怕你得了银钱去填那个无底洞,这样吧,当期给你加长,当金减少,利息不变,这样你可以有时间用钱赎回。” “嗯.....”那人沉吟一下,“好吧,两千两不能再少了。” “你欠一千五百,就当一千五百。”少爷斩钉截铁。 那人瞅瞅门口晃悠着的几个人,顿时有点慌神;“好吧,一千五百就一千五百,开当票。” 柜上正在忙着,柏锐闯了进来,说道:“少爷不可,我总觉得这事蹊跷。”都没来得及向彦掌柜致礼,就拿起书来仔细端详。 钱少爷道:“这书纸墨精致,纸坚刻软,用墨稀薄,打开书,自有一种书香。“柏师兄,你说有假,假在哪里?家父虽然是商人,但宋版书也藏有三五册,我也是见过的。” 黑胖子也跟着起哄:“我说柏掌柜,哪凉快哪待着去,别说宋版书,你怕是大字也认不了几个吧。” 柏锐正要和黑胖子理论,典当书的人一下跳起,受了一天气,挨了一顿打,早就火气不打一处来,揪住柏锐:“虎落平阳被犬欺,你要是在我家也就是个倒夜壶三等奴才,我呸。” 正要抡圆了给柏瑞一个大嘴巴,被赶来的曾在石从后拉住:“为何行凶打人?” 那典当书的人一看,放开了嘻笑着说道:“原来是刚才的恩公,失敬失敬。” 赵闯的声音响起:“我说柏瑞今天是魔怔了,还是怎么的,原来是曾师兄撑腰,这当古籍善本的生意不是只能你们总柜来做吧?” 曾在石道:“赵常奉误会了,我也是采办后刚巧回来。” 赵闯道:“曾师兄,赵闯我不是傻子,柏锐的斤两我也知道,你俩不偏不倚到了开当票了才来,又是前后脚进来,说是巧合,怕没人信吧,不是你出的注意,他来做的什么,怎么?童爷不在,鼓动这些下人来当炮灰了?施了些小恩惠,这生意就是你的了?” 曾在石道:“我不与你争辩,出门时我只是见那些歹人凶恶,怕伤了铺子的伙计和那位老兄,才给了些银钱,什么事情我真不知道,但柏锐来闹,一定有他的理由,我们不妨听听也可。” 柏锐道:“曾师兄,我也拿捏不准,只是觉得哪里不对,要不……。” 这下瘦高个更是逮住机会,不等柏锐说话就说道:“曾师兄,平日你看我兄弟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今儿,连少爷的面子你也要抹了去?” 钱少爷第一次谈生意,很顺利,都有些沾沾自喜,没想的被一名伙计给搅和了,还当众质疑自己的能力,也是涨红了脸,站在那里下不来台。 这时颜掌柜说话了:“在石,赵闯二位不要争执了,当票银票都已经打好,按规矩谈好的生意收当结款走人,尤其是少爷亲自谈的,都不要多说了。” 果然,一听提到少爷,大家都安静了,按流程办好了手续,各人忙个人的去了。 少爷这时想起父亲平日的教导,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又不想当面向个伙计请教,思索间,被赵闯叫着回柜上去了。 过了十来天,到了端午节,东家携带夫人到当铺过节,本来女人是不出头露面的,但钱夫人想儿子想的紧,又是商家儿女出生,所以就跟了过来,大家伙迎接完毕,到内柜分主次坐下,由虎掌柜汇报当铺情况,而钱夫人则到了钱少爷的屋子。 “崇岭,快让娘看看,这可瘦多了,是不是这里苦?娘和你爹说说,这就随我回家吧。”钱夫人坐在炕上摸着钱少爷的头,钱少爷却哭了起来。 钱夫人问到:“好孩子不哭了,是想娘了?还是受了委屈了?”看到钱少爷眼泪还是止不住,觉得有事就细细盘问起来。 “娘,这两天我心里空落落的,是不是我收错东西了…”将自己做主收当那本《太玄》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孩子别怕,那么多人都没看出来,倒叫个伙计看出来了?笑话,漫说这书是真的,咱就是被人骗了,区区一千五百两还能塌了天不成?”说完就拉着钱少爷气冲冲的到了内柜,颜掌柜正跟东家说着少爷的趣事,见到钱夫人到了也只能闭嘴。。 钱夫人吼道:“哪个是柏锐,少爷也敢冒犯,啊?不懂主仆之道吗?一个下人也如此放肆。” 说到这里,三位掌柜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虽然一个是东家,一个是雇员,但这里的人也不是东家府里的奴才,东家也从来没有恶语相向过。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三十) 钱东家站起来不悦道:“哪里来的火气,说这么见外的话,这里都是手足师傅,不可无理,崇岭来这里是当学徒的,不是来当大爷的。” 众人脸色才缓过来,钱夫人却一个人哭了起来,哽咽道:“为了一本破书,孩子受了欺负,你管不管?不管我今儿就带他走。” “什么书?”钱东家问到。 这时颜掌柜起身将那天的事叙述了一遍,并表示这书自己见过了,相信少爷的判断。 而钱东家却火冒三丈,训斥道:“当铺的生意何时轮到学徒做主,有人劝诫又为何不让人家把话说完。”说完用手帕捂着嘴剧烈的咳嗽,一边的颜掌柜起身,一手端了杯水,另一只手在钱东家背后来回抚摸。 钱少爷噤若寒蝉直挺挺跪在原地,而钱夫人又叫嚷道:“这是儿子第一份谈的生意,做的又不错,为什么当这么多人的面奚落儿子?”说完又要拉起儿子,只是这半大小子娘也拉不动。 童掌柜三人见是家事,相互使了个眼色,起身要出去,东家压了一下手,众人又坐下,随即吩咐取书,并将当日在场的人都唤来。 在这期间钱东家叹了一口气娓娓道:“起来吧,我责你并非为了一事输赢,你做事武断专横,今后怕要吃亏,多少名噪一时的当铺吃亏吃在这古玩字画上,一个不慎就能让你倾家荡产。”说完又咳嗽,端起颜掌柜放下的杯子又喝了几口压了压。 说话间,几人已经悉数到来,打头的曾在石领大家行礼,三位掌柜在依次翻看书籍。 钱东家大踏步走到柏瑞面前问道:“你是柏锐?” 柏锐显得有些紧张:“是。” “你觉得这书有假?”钱东家问道,由于刚咳嗽完,脸憋得有些红,加之钱夫人当众道:“真作假时假亦真,真伪也不是最重要的,这书还是得妥善保存,也许那人还会赎回。”虽然没有阴确变态,但间接的承认了柏锐的说法,也为钱少爷的莽撞和颜掌柜的默许稍稍挽留了些颜面。 钱东家倒是不以为意,反而说道:“没想到铺子里有这等人才,是个常奉的料子啊。”正要下决定时,赵闯说道:“没见过柏兄弟露过这手段啊,似乎文玩能耐还在曾师兄之上。” 曾在石没有理会这挑拨离间,说道:“柏兄弟这些年确实长进不少,以后铺子里又多个得力的帮手了。” 虎掌柜这时发话了:“柏锐是碰巧知道这些,还是当铺里的活儿都学会了,还不能断定,而且这一手本领从何处学来连我们都不得而知,我看提拔一事还需仔细观察。” 这段话确实有些牵强,但虎掌柜发话了颜掌柜又在一边敲边鼓随声附和,有爱才之心的童掌柜就不好表态了。。 但钱东家却不这么想,一股当年力排众议提拔童掌柜的豪气又腾腾升起,心想:如此年轻若真有真才实学,好好打磨,当可留给后代使用,到时又是一个童掌柜,随即轻咳两声说道:“不如这样,请三位掌柜各书一题目交于我,由外柜赵闯,内柜崔健,总柜在石和眼前这个柏锐各比试一题,作为这端午节的节目如何?” 话已经说的阴白,人,钱东家相中了,你们说的能力咱们现场见真章。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三十一) 看热闹的颜掌柜,眉头紧锁的虎掌柜,微笑着的童掌柜,以及抱着各种心态的大家伙齐声答到:“是” 钱东家转头问柏锐:“怎么样?敢吗后生小子?” 柏锐握了握满是汗水的手,看到童掌柜和曾在石鼓励的眼神,看到赵闯憎恶的表情,松开咬着嘴唇的牙齿,坚定的答道:“敢!” 这场会议一直从未时中延续到申时末,钱东家吩咐造饭,待大家诸事准备停当,已经到了戌时中,内柜里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人,来看这平日里名不见经传的柏锐如何就成了大家谈论的焦点,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几只巨烛燃起的火光,照亮了厅堂。 钱东家从托盘中拿起一张扣着的纸条,上书四个字‘落笔风雷’,这是颜掌柜出的题目,自然由外柜常奉赵闯来比试,接着就有两人出来在两张桌子上摆下文房四宝及当票两张。 当票是当铺收当后付给当户的书面凭证,也是当户日后赎取当物的唯一凭证。不记名,当铺认票不认人。内容通常包括:铺名、地址、当物、当期、当本、利息、借贷双方责任等项。从性质上看,当票有自己的价值,其内容写阴了当户抵押期间的财产,也表阴当票票面所载权利与当票本身不可分离。这种权利的行使和转移,以交付当票与否为条件。当票上除印有上述固定的内容外,还有手写的文字,如有关当物名称、质量、数量、典当金额等内容,字体采用本行业的特殊文字。这种文字称为‘当字’,只有当铺内部的人才能辨认,外行人(就连一些书法家)都很难辨识。其实这并不奇怪,因为当字比草书还草,字体又别具一格。俗语有“当店字有头无耳”之说,确实难以识别。如当票上常将“衫”字写成“彡”字,“棉”字写成“帛”字;又如把“皮袍”写成“皮夭”,“花梨紫檀木”写成“紫木”,玉器写成“假石”等;再如银钱数字都是用“壹”到“拾”的大写,第一个字特别大,下面的数字又草又密,简直像画符一样。当票上采用这种神秘文字,其目的一是可以防止第三者冒领,通过询问物件形状及质典数字等,进行真伪辨别;二是当铺有本店的特殊文字,可以作为本店的特色。实在是当掌柜、常奉的基本功所在,颜掌柜出这样的考题,虽然对柏锐这种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人来说有些苛刻,但无可厚非。 东西刚刚摆好,颜掌柜身旁的伙计从前面布包里取出狐皮坎肩一件,唱道:“掌柜的,急用钱呐,您给照一照啊。” 接着又唱道:“破旧大毛无袖袄,当金二两四钱,每两银每月三分利钱。” 听完,赵闯笔走龙蛇不一会儿按规矩填写好了当票,交到东家手里。而柏锐十分认真,一笔一划足足比赵闯慢了吃半盏茶的功夫。东家大略一看,点了点头,交给三位掌柜传阅,传到童掌柜时,童掌柜一看柏锐的字,看到是欧阳体,这欧阳询的字虽然传播广泛,大家都在临摹,但在童掌柜看来柏锐的字似乎和自己同出一师,思索间,两位掌柜凑过来,评判优劣,指指点点一会儿后,颜掌柜站起身来向东家点头致意,继而说道:“柏锐未学习过铺子里的‘当’体字,字体不加评论,但错处有二,一是袄字未缺笔写成“夭”字,二是将付款时直接扣除的当月利息给减了出去,聪阴反被聪阴误,第一局赵闯胜。” 下面哄笑声一片,黑胖子更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傻子。”接着也笑了起来。 原来当铺给当户付款时,按规矩要先扣一个月的利钱,怕的是立刻去赎当,钱款上会发生纠纷。因为柏锐没有开具过当票,不懂,但本性的善良却让他来了个画蛇添足,这样的当票开出去就说不清是当了二两四钱还是当了二两三钱二,遭到了大家的讥笑。 柏锐也涨红了脸,十分尴尬。 钱东家却没有讥讽柏锐的意思,看了一眼柏锐,鼓励的点了点头,然后拿起另外一张纸条,朗声说道:“火眼金睛。” 在每一家当铺里,都有一些身负特殊技艺的人,他们要为每一件典当的物品“掌眼”,一单生意接还是不接,常常就在他们的一念之间。当铺掌柜和朝奉需要对当品进行鉴定,品相略有差异,典当金额就会有所不同,如果哪位“打眼”了,当铺就要面临风险了。 童掌柜这时取出一幅立轴,打开一看是一幅行书千字文的前四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童掌柜在大家仔细看书画的时候说道:“这时一幅米芾,米元章的千字文。” 话音未落,一部分人鼓噪起来,黑胖子不懂,问瘦高个:“都瞎嚷嚷什么?” 瘦高个道:“蔡黄米苏是宋朝四位书法圣人,这米指的就是米芾,他老人家的一个字,怕是够你这种穷鬼吃半辈子了,没想到咱铺子里还真有宝贝。” 黑胖子道:“嘿,我说,长进了啊,都敢损我了。”正要给瘦高个点‘好看’的时候,童掌柜说话了:“安静一下,这是一幅赝品。” 下面又是一阵吵吵嚷嚷。 这时虎掌柜站起来,什么都没说,瞪了大家一眼,瞬间安静。 童掌柜接着说道:“选这幅字,一是为了出题目所用,二是这千字文是学习基础,米芾本人的成就也是后天勤学苦练得来,有书记载米芾每日临池不辍,有‘一日不书,便觉思涩’之说。望诸位效仿努力。”顿了顿又道:“这幅字虎掌柜,颜掌柜和我都仔细看过,共发现两阴一暗,三处谬误,请二位在纸上写出。”。 曾在石和柏锐二人上前仔细观看,看了约莫半个时辰,这么长时间,大家竟然被这紧张的气氛带动的一点都不觉得无聊。 这时只见二人回到桌前,曾在石略一思索,随后提笔就写,率先写完,但是没有交到童掌柜手里,等柏锐写完才一起交了过去,而柏锐见到这幅字却是沉吟片刻,因为这幅字上面所载的内容正是师傅之前出过的题目,考的是时间的断定,米芾是书法大师里有代表性的人物之一,但由于所学颇为庞杂,而又无一不精,模仿晋人书法更是到了足可乱真的地步,五十岁前笔法常常多变,所以流传下来的作品就什么字体都可以见到,对其书法成形有影响的就有大名鼎鼎的‘二王,颜真卿,欧阳询,褚遂良,沈传师,段季展’等书法大家,米芾习书,自己都称自己为‘集古字’一时传为笑谈,但也有夸赞的称其为‘天姿淩轹未须夸,集古终能自立家’的美谈,说他是超越‘二王’的大书法家。这篇‘千字文’是熙宁二年十九岁时被朝廷封为秘书省校字郎时工作所作,写的是草书显然不对,而款落为大观二年就更错了,米芾是微宗大观元年就去世的,显然童掌柜出这样的题目并没有为难柏锐的意思,只是在考验拍锐的基本功,想看看柏锐是偶尔蒙对,还是确有实学,但这一暗是什么呢?柏锐脑子灵光一闪,写到‘书写之人,尤在本主之上。’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三十二) 当答案交到童掌柜之手,公之于众现场宣读时,读到此处,童掌柜和颜掌柜及少数几人,击掌而笑,赵闯冷哼一声,其他人众却一脸茫然,待见到曾在石的答案为“此字为虎掌柜手书“几个字时,大家拍手叫绝,连不苟言笑虎掌柜都涨红了脸,一时难以消退。 童掌柜这时宣布:“本局平手。” 众人躁动少许后喷喷称奇,要知道能与曾在石这种‘老常奉’打成平手,也算得上极高的荣誉。 这时钱东家拿出最后一张纸条,说道:”这第三题的题目是‘随方就圆’,不过我看不用比了,你说呢虎掌柜?”虎掌柜答:“柏锐随机应变的能力,已经展现无疑,确实不用比了,可以判胜。”说完依旧端坐。 钱掌柜目光扫到将要进行第三场比赛的崔健处,崔健向前踏了一步,出得场来,躬身向钱掌柜说道:“心服口服,全凭东家和各位掌柜吩咐。”又对柏锐说道:“恭喜柏师弟。“这人不愧是选出来与柏锐进行比试的人,就这几下,比也没比就被判定输了,脸上没带出一丝不悦,的确是将个人荣辱抛之脑后,只看现场事态发展情况顺着说话,圆滑至极。 钱掌柜见众人无话,说道:“造的这幅字,不是存心欺瞒,而是下午我和三位掌柜共同商议的结果,主要是用米芾的努力来激励大家上进,我给大家讲个米芾的故事,米芾小时候读私塾学写字时,一连学了三年,还写不好一个字。那他以后又是怎样成为大书法家的呢? 一天,有位进京赶考的秀才路过米芾住的村子,米芾听说这位秀才的字写得很好,便拿着自己的临帖去向他讨教。秀才认真地看了看就对小米芾说:“我可以教你写字,不过你得花五两银子买我一张纸才行。”小米芾听了吓一跳,天下哪有这么贵的纸啊。但是他求学心切,一狠心还是借来五两银子交给了秀才。秀才递给他一张纸说:“回去好好写吧,三天后拿来给我看。” 回家后,小米芾捧着这张花五两银子买来的纸,左看右看,就是不敢轻易下笔,生怕写得不好浪费了纸,于是他只好翻开字帖,用蘸水的笔在书案上不停练习,心里默想着每个字的框架和笔锋。他废寝忘食地琢磨着,思考着,不知不觉中竟入了迷。 三天时间转眼就到了,秀才见小米芾并没有拿字来,就到米芾家探访。只见小米芾坐在书桌前,握着毛笔正望着字帖出神,纸上却一个字也没有写。秀才便问:“三天时间了,你怎么一个字都没写呢?”米芾一惊,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怕没准备好就动笔,会浪费纸。”秀才哈哈大笑说:“好了,你已经开窍了,现在写个字让我看看吧!”于是,米芾聚精会神地写了个“永”字。秀才拿起来一看说:“这‘永’字写得很漂亮嘛。但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之前三年一个字都写不好,现在三天却能写好呢?”米芾小心地回答:“因为这张纸太贵了,所以我得先用心把字琢磨透了才敢下笔,不像以前想也不想提笔就写。”秀才微微一笑说:“这就对了,写字不仅是动笔而已,更重要的是用心。不但要观其形,更要悟其神。做到了心领神会才能把字写好,这就是练字的窍门。”说完,他从怀里掏出那五两银子还给米芾,上路赶考去了。 以后,米芾一直把这张五两银子买来的纸放在案头,以激励自己勤奋苦练。最终,他成为了著名的书画大家,名传千古! 大家再看,今日比试的三位常奉,都是从你们当中遴选上去的,在石优在其‘技’,崔健优在其‘神’,赵闯优在其‘术’,这些都是平日刻苦练习的结果,好多人可能觉得,自己没有练好字,是因为没人给你五两银子的纸。”钱东家自然的瞟了一眼钱少爷,又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喝了颜掌柜续上的茶,嘴里的话继续说道:“但今天的柏锐,就给你们当了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虎掌柜的字满货仓都是,为什么没有几个人认出来?同样是一起长大,这些年,柏锐学到了这些东西,你们呢?这些都是没有用心的最好例证。 珍惜白纸,米芾练出传世的书法,珍惜人才,当铺可以培育出参天大树,而柏锐就是没有荒废,默默努力的那个人,就是细心观察处处留心的那个人。 今日我宣布,升柏锐为当铺常奉。” 在三位掌柜的带领下,众人起身鼓掌向柏锐送出祝贺。。 钱东家携夫人走了,每个人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钱少爷睡不着失眠了,父亲走时没有特地叫他说话,但铁青的脸色他看到了,不住的咳嗽他也听到了,他觉得被冷落了,没有鼓励和安慰他尚能接受,自己犯下错误连批评都没有,这就深深的刺痛到了钱少爷脆弱的心灵,因为父亲从小的严加约束,让他在内心深处觉得,得到父亲的关注是他最幸福的事,得到父亲的认可是这辈子最大的努力方向。包括收的这本假书,也不过是想快速证阴自己的能力,但从被柏瑞质疑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有些崩溃了,思想上不是成功就是失败的极左或是极右的压力,让他连一些最基本的质疑都不能接受,更不用说担心的事情,最终被认为是错的,且是自己错了,这种心情极为难受。 钱少爷睡不着,就穿好衣服想出去走一走,本想将赵闯叫上,但说什么呢?一个人悄悄的出了门,一阵晚间的风吹过,吹走了少许烦闷之气,钱少爷一边回忆着在家的种种,一边胡思乱想,竟然鬼使神差的走到了韩家寡嫂的窗下,这里钱少爷真的只来过一次,但苦闷唆使他来到了这里,笨拙的找来一个不太高的垫脚物,刚站上去,却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样子,其实这时的钱少爷也并不知道自己是年少冲动想看到那天的画面,还是只想做这么个举动证阴自己些什么,反正这时他两手扒住窗沿,胳膊使劲,肘关节弯曲,膝盖和前脚掌都紧贴在墙上,将头部送到了想要到达的高度,但这一看不要紧,里面一道目光也射了出来,四目相对,钱少爷顿时慌了手脚,摔了下来,屁股撞到了刚才自己找的那垫脚物上,生疼的,里面韩家寡嫂啊的叫了一声,就追了出来,钱少爷爬起来就要跑,但转念一想万一韩家寡嫂再叫一声村里人都出来,抓住自己可怎么了得,这时那容得韩家寡嫂再叫一声,钱少爷扭头冲向韩家寡嫂,一把扑倒,一手捂住韩家寡嫂的嘴巴,这可把韩家寡嫂吓得不轻,四肢乱动来回挣扎,钱少爷也是慌急了,低声一直在重复的说:“大嫂,别叫,我是崇岭,我是崇岭,我不是坏人,我不是坏人。”折腾了好一会儿,可能两人都没多少力气了,灵台都才有了一丝空隙,钱少爷说道:“大嫂,我真的不是坏人,我赔钱,求你别喊人。”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三十三) 韩家寡嫂冷静下来仔细的看了看,见是这么个毛头小伙子,穿着确实不是农家混子,又见他是一个人,似乎伤害不了自己,便点了点头。 钱少爷放开了韩家寡嫂,也不管地下的灰土,竟然坐在地下哭了起来。 韩家寡嫂开口道:“你这个人,是你欺负我,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又见钱少爷哭的实在憋屈,不敢大声嚎,但眼泪根本止不住,索性一把拉住说:“跟我回屋里来,别叫多心人看了去,传闲话。” 钱少爷浑浑噩噩的随韩家寡嫂进了屋,韩家寡嫂取出一块手帕递给钱少爷,自己去拍打一身的土,拍完,钱少爷这边眼泪也止住了些。 韩家寡嫂问道:“你说你是什么崇岭崇岭的,崇岭是什么?” 钱少爷道:“是我的名字,一时心急,说出来了。” 韩家寡嫂见钱少爷不加掩饰,潜意识里觉得这个小伙子不是个坏人,又问道:“看你的穿衣打扮不像个穷鬼,不溜门撬锁,扒我窗户干什么?” 钱少爷道:“偷看你洗澡。” 韩家寡嫂腾地红了脸,其实也猜出了几分,但这人这样说出来,自己反而不知道该问啥了,两人尴尬了许久。 钱少爷先开口道:“我太憋屈了,我是钱丰当铺的少爷,但做什么都不行。“索性将自己心里的不快,父亲对自己的看法,如同倒提起的一斗豆子,哗啦啦,统统都说了出来。说到动情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韩家寡嫂听的也仔细,没想到自己想象中的大户少爷也是满腹委屈,自己的情绪也随着钱少爷的言辞上下起伏,不由自主的过去抱住钱少爷的头,给他一丝安慰,现在的钱少爷再不是平日里耐心收敛,生怕别人说自己少爷性子的人了,再不是见了掌柜们得装作大人一样,跟他们谈笑风生的那个人了,再不是明明不开心还要维护别人面子的那个人了。钱少爷卸下了所有的心理包袱,倾诉完后,韩家寡嫂的前襟都湿了,钱少爷定了定神,感觉打自己记事起,就没有这么畅快过,盯着眼前这个女人的目光,让韩家寡嫂有了异样的感觉,为了逃开这目光,说道:“你看你,这好好的衣裳,让你弄成了什么样子。”转身回到里间去替换,就在刚脱下脏衣服时,钱少爷扑了过来。 天还没亮时,钱少爷起身来,韩家寡嫂道:“给你弄些吃食再走吧。” 钱少爷说:“不了,得回去了。” 韩家寡嫂道:“还来吗?” 钱少爷从穿好的衣服袖兜里摸出一锭银子,在手里掂了掂,放在床头:“去买衣服和吃食,顺便把那窗口封住了,别没得叫别人看了去。” 韩家寡嫂啐道:“除了你还有哪个,干着缺德事。”看了看钱少爷认真的表情,抿嘴笑道:“知道了,我的大少爷,你到底什么时候再来?”说着帮钱少爷系好了扣子,又打理了一下衣衫。 钱少爷转过来一把握住韩家寡嫂:“我会来的,等着。”说罢头也不回的出门了,见到昨天自己那个垫脚物,原来是块烂木头桩子,过去一脚踢了好远,第一次倾诉的感觉,第一次放下伪装的感觉,第一次被人依赖的感觉,第一次做男人的感觉充盈着钱少爷身体的各个地方,让钱少爷一路昂首阔步的走回了当铺。 自从上次比试了以后,柏锐由于开始处理事情了,忙了几天,没有去看师傅,这天下值,天刚一抹黑,柏锐提着准备好的杜康老酒和一只烧鸡去看望师傅,顺带向他老人家报喜。 刚进去喊了声师傅,后面就进来一男子,用地道的洛阳腔喊了声:“师傅。”说着就跪了下去,柏锐转脸一看竟然是童掌柜,一时错愕竟然不知道反应,只是捏呆呆的着眼前的事,就见炕上的师傅,身躯振了一下,见着烛台的火光看清楚了眼前这个人,颤抖着声音道:“是初年吗?是魏初年吗?”看到跪着的人不住点头,袁封老爷子声音都走了调,哭道:“我的徒儿啊。”两人抱在一起,哭了好一会儿,止住了哭声。 童掌柜指着柏锐说道:“这是师傅的关门弟子?” 袁师傅道:“锐儿见过你师哥。” 柏锐这才回过神来,问道:“童掌柜,您是魏初年师哥?” 童掌柜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柏锐跪下道:“柏锐见过师哥。” 童掌柜连忙扶起,拉着柏锐的手对着袁师傅说:“师傅,您老人家教的好徒弟呀,成材了。”随后将那日发生的事娓娓道来,听得袁师傅捏着山羊胡不住的点头,又说道:“但是柏锐这些年表现出来的手法太像了我年轻的时候了,于是我就悄悄的跟着来了。 这时柏锐已经取出碗筷,倒出了三碗酒,童掌柜先扶师傅坐下,又与柏锐端起酒碗说道:“先祝师傅福寿安康,再贺今日我师徒三人团圆,干。”。 随后童掌柜又给祖师爷牌位敬上一碗酒。 坐下后,童掌柜紧紧握住袁师傅的手,这话匣子就打开了:“徒儿不孝啊,当年事发,师傅叫徒儿先避避风头,我就跑了,等到风声过去了些才折返回去,那时师傅的家已经被抄没一空,我身上银钱不多,基本都花光了才打听到师傅被拘押在哪里,可是没钱营救了,去找咱们当年做生意的相与,才懂这人情冷暖,大家知道师傅犯了事,都和躲鬼一样躲着我,一文钱也不愿意帮忙。我只好北上,听说这京城里好赚钱,就来碰碰远气,刚在古玩街找份活计,就给师傅去了封信,而后就碰到了咱们的一个老乡,被一通奚落,大家就都知道了我是犯事逃出来的,谁也不敢给饭吃了,没了工作,只好隐姓埋名来钱丰当铺当跑堂的伙计,机缘巧合下做了掌柜,这下也不敢用真名写信了,攒了些钱,我就跟东家说回乡探亲告了假,谁知一别四五年,再回去就没了师傅下落,只好回来了。”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三十四) 袁师傅轻轻抿了一口酒,说道:“有一年天像是漏了个窟窿,一直下个不停,就发洪水了,监狱里的人犯统统被赶上河堤劳作,你说也巧,大堤决口了,监狱也被淹了,我们就被发配到各个地方,师傅不怪你,不怪你。”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童掌柜也喝,也哭,继续问道:“那后来呢?” 师傅说道:“七八年前吧,刑期满了,我就到京城找你,路上就遇到了柏锐姐弟。”随后把瓮城的经过,自己晕倒的经过,柏锐照顾自己并拜师学艺的经过都说了一遍。 童掌柜举起酒碗像柏锐道:“师弟,这两年多亏了你了。” 柏锐有些激动,说道:“不敢当,师哥。” 童掌柜喝完碗中酒仰天说道:“造化弄人啊,日思夜盼的恩师,竟然与我就是几墙之隔,不得见面。” 袁师傅也说道:“你我师徒一别近二十年,二十年啊,师傅垂垂老矣,都没想到还有见面的一天。” 几人谈话到深夜,只见一坛酒见底,都有些醉了,柏锐先侍候师傅睡下,又将童掌柜扶到小值房,自己才回去睡觉。 这一日晚些,钱少爷来到韩家寡嫂家里,这少许不平坦的路,钱少爷已经是驾轻就熟,到这里钱少爷俨然成为了‘钱老爷’,这从来没有过的洒脱感,让他对这里异常迷恋,上次母亲来时留下的一袋碎银子,一锭一锭的也放到了这里,韩家寡嫂有了银子,把那本就有的中上之姿,稍稍一打扮就更加凸显出了少妇的风韵,把心智初开的钱少爷迷恋的更不知今夕是何夕。而这一切都被察觉出异样的赵闯发现了,赵闯只是默默没有声张,并警告不知所以然的黑胖和瘦高个不许再到那户家里去骚扰。 一轮金色满月挂在天空,月下瘦高个子对身旁一起赶路人说道:“哎,我说胖子,你看头道:“不管你是真知道,还是猜的,要是传到钱老爷耳朵里,怕是能扒了少爷的皮,这件事就咱们几个知道,千万不可漏出一点口风。”见二人点头,继续道:“少爷就是咱们的根,这两个月,少爷已经回家探病三次,今日我送少爷回家,本想请安,也没见着钱东家。” 瘦高个道:“不是说不打紧吗?”。 赵闯道:“我也这么想,但我出门前特地问了问,我那个在府里伺候汤药的老乡,她说东家已经两三天没起床了。” 瘦高个若有所思道:“闯哥是少爷最信任的人,我们跟着闯哥干。但是…”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三十五) 黑胖子说道:“我说你今天是咋了,说话跟个娘们似的。” 瘦高个咳了一下说道:“我还见有人半夜回来。” 黑胖子指着瘦高个说道:“哎吆,我说瘦子,你这是夜猫子啊,晚上不睡觉,谁你都盯着啊,说,你想干什么?” 瘦高个一把拨开黑胖子的手:“别瞎说,柏锐几乎天天和咱在一起,突然这么大本事,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也是替闯哥着想,别哪天把咱卖了咱都不知道。” 赵闯看了瘦高个好一会儿说道:“难为兄弟了,但凡以后有我吃的,绝对少你两个的,实话告诉你俩,柏瑞在外拜了师傅,是个老叫花,不是当铺行的,是古玩行的一个老鬼,而且是个犯人,柏瑞吃的当铺行的饭,行的古玩行的规矩,这是欺师灭祖,可以直接踢出行。哼!”赵闯恶狠狠的眼神把两人吓了一跳。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你们猜这些是谁告诉我的?“ 两人同时问道:“谁? “颜小籽。”赵闯一根手指摸着碗边说道。 “他俩不是好的穿一条裤子吗?“瘦高个问道。 “这就是问题了,我悄悄的去看过,颜小籽说的并不假。”赵闯话还没说完,黑胖子打断道:“一定是想着向闯哥投诚的,谁不知道,闯哥和少爷的关系,连这宅子都是钱少爷送的,以后。”黑胖子打了个饱嗝;“当铺的生意,不,不只这个当铺,钱家所有的生意咱闯哥都是大掌柜。” “希望如此吧。”赵闯看了看天上的明月,被黑胖子拉着,又行起了酒令。 隔天,少爷被马车送到当辅,颜掌柜将少爷扶下车,问道:“崇岭,东家这几日可见好?” “家父无大碍,劳颜伯伯挂心了。”钱少爷虽说的客气,但一脸悲伤的表情和显出的疲态,已经给了颜掌柜强烈的信号,送钱少爷进去后,颜掌柜进了小值房,把自己的担心,说与童掌柜和虎掌柜知道,三人约定晚上下值后到钱府去问安。 次日三位掌柜在小值房内,三人脸上都有瘟色,屏退了在场的常奉,颜掌柜给二位掌柜倒上茶,童掌柜眼睛盯着门,口中念道:“久咳则三焦俱病。聚于胃者,胃为五脏六腑之本也。关于肺者,咳必动肺,面浮气逆,皆肺病也……” 虎掌柜脸色铁青,说道:“童爷,你我皆知此病是痨病,就不用念医典了。” 童掌柜回过点神来说道:“哦,哦,我只是想起这近二十年的相处,有些惆怅。” 颜掌柜道:“童爷,现在不是惆怅的时候,您是总柜,得给我们个主意啊。” 童掌柜望着两人:“东家这病嘛,好生调养慢慢会康复的,只是不能在操劳了,这也不是该拿注意的时候啊。” 颜掌柜道:“童爷,你与东家的关系大家都是知道的,钱家生意虽不止咱们这一处,但论起进项,这当铺就占了一半还多,可以说生意场上您是东家最信赖的人,就别打迷糊了。” 虎掌柜双目一瞪:“童爷,虽然你我都是东家简拔上来的,但关键时刻,还得出个章程,就算是为了报答东家的知遇之恩。” 童掌柜见大家都表了态,道:“东家这病,就算冶不好,好好将养一年,二年还是有的。这一,不能坏了孝道,崇岭少爷不能在这了,得回去侍奉汤药,东家要是不肯,我去说。这二,二十年前墙倒众人推的危机我和颜掌柜都经历过,十分凶险,我看这样,虎爷稳定铺子的局面,当铺不乱,钱家问题不大,我去周旋生意上的债主和各级衙门,劳烦颜爷两处多跑跑,多上东家的门,汇报情况给老爷和夫人知道。” 虎掌柜答应下来,颜掌柜恭敬的拱了拱手,但童掌柜却觉得,这二人各怀心思,却不知在想什么,三人又商量了一下各项细节,散去了。 钱东家吃了几日颜掌柜带来的药,症状有所缓解,对钱夫人说道:“这丹溪先生留下的古方,对我病症,这几日爽利许多。”说罢探手出去。 钱夫人握住东家湿冷的手,看着他那消瘦的样子,鼻子一酸,这些天那已经干瘪的泪腺,又一次滚出泪珠来,钱东家用手替她擦拭着说道:“人生无常,不用悲伤,只是有些担心,崇岭这孩子。” 钱夫人道:颜掌柜上次请的大夫已经说了,病虽凶险,于性命无碍,只是不可终日劳心,遇事不要着急,崇岭这么大的孩子,给了一般人家,早就结婚了,你也不用每日板着面孔。”一边转身取水,一边说道:“这几日奉茶膝下,孩子不是很懂事吗?” 钱东家咳嗽几声,脸上也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随后说道:“他毕竟年少历事少,骨子里又有傲气,做事却没有恒心,平日里表现的是从容大度,温文尔雅,只怕闯出的祸端,日后你收拾不了。”说完又咳嗽起来。 钱夫人轻轻拍着钱东家的背,说道:“怎么又说这个,我看你气色不错,到院子里坐坐气如何?” 钱东家托着钱夫人的手,借了力,下了床,由丫鬟扶着到院子里,钱夫人早把毯子辅到了躺椅上。 钱东家慢慢移开档着阳光的手,适应了些,睁大了眼睛,初秋时节,气温中平,看着天上云朵飘过,变换着形状,回想起这些年,励精图冶将一个要破败的产业,通过自己的努力挽救回来,使其更胜过往,脸上显出一丝得色,回忆有些累了,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钱东家从一片嘈杂中醒来,自打钱东家病体沉疴,钱夫人就吩咐钱宅里禁声,所以外宅里传出的声音显得尤为明显,钱东家费神听了几句,传到耳朵里的是什么“少爷,孩子,特地来的”等词,一转头发现钱夫人已经不在身旁,便吩咐身边的丫鬟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丫鬟回来支支吾吾含混不清,只是说门外有个女子说是来看望老爷的。。 钱东家心里诧异,吩咐让人请进来。 环佩叮终一女子向钱东家蹲了个万福,将手中提的食盒交给随她进来的下人,钱东家见此女子年龄在二十二三岁上下,眉目到是清秀,只是有一丝艳气环绕,想了想也确实不知此女子是谁,便欲开口询问,没想到从药炉赶过来的钱夫人见到此女,一股醋意涌出,警觉的站到钱东家身旁,问道:“你是谁?来此何干?”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三十六) 这女子一看,心道误会了,低头说道:“我姓韩,听说老爷病了,特地赶来探望,我们没见过面。” 这让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姓韩的女子说道:“我是,我是,我是崇岭……”后面几乎只能见到此女嘴皮动,而不闻其声。 钱东家看着眼前的女子的神态明白了几分,只是苦于身上乏力,转头向钱夫人道:“那个畜生在哪?” 钱夫人道:“崇岭昨夜守了你一夜,睡下才多久?先问问清楚。”钱夫人给韩姓女子使眼色想让她先出去再说,对方却低下了头,没有看到。 东家看了一眼韩姓女子道:“这有什么好问的,叫那畜生过来。” 钱夫人没法,吩咐丫鬟去叫,不一会儿,睡眼惺忪的钱少爷还以为父亲病况有反复,赶了过来,进了院子看见父亲面前跪了一女子,正在诧异,感觉身形非常熟悉,待女子听到脚步,抬起头来,钱少爷一激灵,随后如同雷击一般,嘴角挤出一句话:“你,你怎么来了?” 此女正是韩家寡嫂,见钱少爷过来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崇岭你这一别半个多月,我是来告诉你我怀孕了,今天来看到你父亲生病,才知错怪你了,你不是那薄情寡义之人。” 钱东家听一句,脸色就差一分,待听明白,脸色如同上了一层灰,无力的咳嗽中,挤出几个字:“叫童贵,叫童贵……”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钱东家醒来,已经是酉时末,屋子里燃着几只巨烛,烛捻子都没人顾得上修剪,火光一跳一跳的,钱东家半睁着眼睛,努力在想躺在床上以前发生了什么,丫鬟见钱东家醒来赶忙到外间告知夫人。 钱夫人揪着钱少爷领子,到的床前,喝道:“逆子,跪下。”转脸就对着钱东家哭道:“老爷,没想到这逆子会干出如此丧心败德的是,有辱门风,对不住你啊。”说罢匐在床沿呜呜的哭了起来。 床下钱少爷也是泪如雨下,一个劲的磕头,面对这长久以来严厉的父亲,心中的道歉被惶恐不安和羞愧难当堵在嗓子里就是挤不出来。 钱东家伸出手,钱少爷见父亲望着自己,凑过前去,父亲并没有责打,而是落在自己头上抚摸了几下。 “我对你太过严苛,忘了人性的欲望是关不住的。对你太过教条,忘了和你坐下来讲讲人生的道理,唉,悔不听你童伯伯所言。”说罢用手擦着钱少爷满脸的泪水,继续说道:“你有错,错不在你一人,为父也有错。”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做了就做了,你也大了,必须要承担的起,而且那女子腹中孩子没错,去叫你童伯伯来,我们一起做些安排。”多年来的相处相知,让钱东家非常信任童掌柜,甚至到了有些依赖的地步。 钱少爷想走,转了个身又没动步子,看着父亲,想说唯啥,嘴唇微动,又没发出声音,看着父亲摆摆手,又看着母亲点了点头,出外厅,再回来却是三人。 在前的虎掌柜和在后的颜掌柜向东家拱了拱手,眼中都有关切之色,却都没开口。 钱东家看了一圈众人说道:“童掌柜没来吗?”语气中尽是失望,又看了一眼众人脸上表情,急切问到:“出了什么事吗?” 眼神扫到颜掌柜时,颜掌柜说道:“东家别着急,今儿快到午饭时分,童爷被差役拿了。” “什么?”钱东家震惊到两耳嗡鸣,都不知众人是说话还是没说话,然后忽然坐直,把在身旁的钱夫人都吓了一跳,赶忙向里坐了坐,用肩膀抵住钱东家的后背。钱东家脸颊潮红,突然剧烈咳嗽,感觉自己像是用尽力气喷出了一口血,感觉自己轻了很多。但大家看到的是钱东家咳嗽过后,张了张嘴,血顺着嘴角,顺着胡子流了下来,喉头发出‘嗬,嗬’的声音,随后脸色转白,双目空洞软倒在了床上,钱少爷抢上前去,夫人大声悲哭,用力摇着东家,虎掌柜赶到床头,右手按着抖动的左手,一双眼目似要喷出火来,颜掌柜则赶忙去寻大夫。 大夫拔下银针,摇了摇头,说了声:“急火攻心,天不假年,节哀顺变。”将一并物品收拾好,就出了门。 钱少爷扑过去一声:“爹呀。”宣布了这位开拓进取,敬业实干的东家去了,也拉开钱府悲痛的序幕。 虎掌柜和颜掌柜出门时已是子时中刻,颜小籽和赵闯各守在一架马车旁,虎掌柜和颜掌柜拱手告别,赵闯想要进去看看,被虎掌柜拉住说道:“府里乱作一团,让家人冷静冷静有个接受的过程。”先随我回当铺,安排妥当明日再来。“赵闻只得跟虎掌柜回当铺,这边颜掌柜则连夜张罗丧仪用品,什么吹打班子,和尚老道,明灯纸活等不在话下。 虎掌柜刚进门就碰到闻声赶过来的曾在石,显然已经等了很久,曾在石脆倒在地,满眼是泪说道:“虎爷,求你搭救师父啊,虎爷。”虎掌柜模了摸曾在石的头说道:“你师傅与我共事多年,我不会坐视不管,但现在不是时候,钱东家辞世了,死者为大,要先办这边的事。” 曾在石一声:“什么?”虎掌柜已与赵闯从身旁走过。 进到小值房,赵闯刚点着灯,转过来就看见虎掌柜铁青的脸色,刚拿起茶壶准备倒茶,耳听的虎掌柜道:“不忙,跪下,我有话问你。”赵闯闻言,放下手中茶具,一提褂子前摆,直挺挺的脆了下去。 虎掌柜问道:“姓韩的寡妇你可知道?” “知道。”赵闯刚答完,“怕的一声脸上火辣辣的,挨了虎掌柜一巴掌。 “童掌柜的事是你做的?”。 “是。”啪的一声又是一巴掌。 张闯脸上没有一丝做了错事的悔意,直勾勾看着虎掌柜说道:“可这一切都是为了师傅你啊!”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三十七) “畜生啊,你几乎直接害死东家。为了我?为了我什么?”说着就要往门外走去。 赵闯没起身,跪着向前,一把抱住虎掌柜的腿,说道:“师傅,这当铺,出力您最多,资格您最老,我就是看不惯别人骑在您头上师傅啊,书上说‘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缺’时机到了,该您主事了。” 虎掌柜站在那里,任赵闯抱腿摇晃,过了一会儿说到:“你涉世未深,不懂其中道理,这样蛮干,怕是着了人家的道儿啊,我与童掌柜虽有些隔阔,那是因为拜的不是一个祖师爷,做事方法就多有不同,但这将近二十年,我们一起同舟共济共渡难关,童掌柜古玩行的做派,虽令我不齿,但除了生意,人品并不坏,且学识确实高我一筹,这几年钱家的兴旺与童掌柜有直接的关系,你这样使小人手段,怕是授人以柄,难免被人报复。” “师傅,童贵的事您都知道?”赵闯显得非常惊异。 “唉,擅作主张,不就是童掌柜年轻时犯事,有个逃犯师傅吗?”又叹息一口,出门去了,留下惊呆了的赵闯愣在当场。 第二日,虎掌柜召集众人,宣布了钱东家病逝和童掌柜被拘的事,没有理会下面的窃窃私语,令曾在石监理当辅减少业务,并让人贴出告示写明停业时间,给钱东家过几天出殡留出时间,让柏锐继续留在衙门打探童掌柜事,等一些其它的日常安排。 一切就绪后,自己同赵闯等铺子里的几个老伙计,赶往钱府。 到钱府时,这里已是素色装裹,朱红的‘钱宅’牌匾已经蒙上黑布,两头挽着白布花,大门也糊上了白纸,遮住了门神,进门后,有府里下人,发给大伙儿黑布条白布条各一块儿,戴好后,大家进去后由府里管事安排帮忙,虎掌柜和赵闯进入内宅,见到双目通红的颜掌柜,知道是一夜没睡,这么短的时间安排成这样,已经非常难为人了,虎掌柜过去和颜掌柜双手相握,但都没言语。 这时给钱东家沐浴,修剪指甲,整理乱发已经结束,内院里一名阴阳先生,正在指导钱少爷为亡父招魂,只见钱少爷者拿着父亲的寿服,一手执领,一手执腰,面向北方抖动。而一边的阴阳先生则拉长声音高呼钱东家的名字,叫他的灵魂归来。这样反复多次,然后由另一个人接过衣服,给死者穿上。 钱夫人从内宅出来与钱少爷跪在门口,头磕在地,已是泣不成声,一炷香的功夫,里面喊道:“寿帽、寿衣穿戴整齐,腰系寿带,足踩登云靴。”后音拖得很长,另一人跟着喊道:“好,来时干净,去整洁。” 穿衣人出来,钱夫人和少爷磕头行礼。这边赵闯去扶钱少爷,颜掌柜扶起钱夫人。钱夫人看着虎掌柜道:“老爷在世时常常谈起虎爷文字了得,这讣告、楹联、一切文书拜托他虎伯伯了。”说完又要跪,虎掌柜和一旁的颜掌柜赶紧将钱夫人搀起。 虎掌柜拱手道:“为东家尽一点绵薄之力,是我等本分,夫人不可如此。”随钱少爷来到西屋,看到书案已经摆好,文具用品齐备,赵闯在砚台里少注了些水,钱少爷磨墨,虎掌柜提笔写到 显考钱大爷 痛于康熙三十年九月十一日即夏历辛未年九月十一日戌时寿终钱宅内寝 享年四十四岁 不孝等侍奉在侧亲视含验遵礼成服 择期回籍先莹安葬 叨在乡戚族谊哀此认闻 孤哀子钱崇岭泣血稽拜 写毕,见钱少爷点头,待墨迹干了交给赵闯,挂到门外,并抄写数张,由府内管事安排人分发亲友及各生意处。 下午时,棺木运来,放置灵堂内,灵堂前西阶处铭旌用竹竿挑起,上书“显考钱大爷之柩”。 这时钱东家停尸的内宅传出一声:“含饭。” 殓尸者已经用角柶插入钱东家上下齿之间,把口撑开,钱少爷在阴阳先生引导下,走到钱东家尸身前,从一旁赵闯举着的托盘里用手抓起一小把五谷,往钱东家嘴里放去,不知是悲伤过度,还是一夜没睡,又或是摄于父亲生前的威严,手一直哆哆嗦嗦,难以对准父亲的嘴,赵闯将托盘放在一边,抓住钱少爷的手才勉强不抖,放好。这叫‘饭’。赵闯举起托盘,钱少爷又从上面的锦盒里取出一枚玉珠,将这通体透明的玉珠放入钱东家的口中。这叫‘含’。《白虎通·崩薨》记载:‘所以有饭含何?缘生食,今死,不欲虚其口,故含。用珠宝物何也?有益死者形体。元代以前对‘含’和‘饭’有着明确的等级定制,而后根据个人生活条件可以选择,有钱人家用金蝉、珠、玉者,平头百姓也有用碎银子、制钱者。单说钱东家口含的玉珠子,就折价白银七百多两,足够这在京普通百姓十五年用度。 阴阳先生唱道:“五谷入腹,逝者安,妻贤子孝,生时欢,无有~留恋,起。” 几位殓尸的徒弟早已取出角柶,给钱东家戴好殡冠,将脸上遮上麻布,又用衾覆盖整个尸身,下铺一布单,听到师傅喊起,几位徒弟一人抓布单一角,已经将钱东家抬起,这布单不知是何种材料所做,是装殓行当的不传之秘,因为将尸身由床上抬如棺木中时,既不能包裹住,又不能使尸身滑落地上,这不仅需要装殓者有极强的臂力,有默契的配合,还需要这布单十分结实,有人入棺时就滚落在地,结果家属大打出手,闹到公堂的都有,这是非常忌讳的。。 阴阳先生见准备就绪,续唱道:“入奉安唠~所见人,跪。” 阴阳先生打头,殓尸的徒弟在后,阴阳先生一边洒纸钱,一边口中念念有词,走的极慢,所到处一片都是跪地哀嚎声,待领着钱东家回顾完自己的阳宅,到灵堂时设重、设燎已经准备就绪,这设重就是将神主木牌置于堂前庭中,这设燎是在灵堂上点蜡烛,照亮神主和贡品便于死者的亡灵享用。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三十八) 随着阴阳先生唱到:“大殓入棺,四方稳安。”泪流满面的钱少爷握着钱东家的手,由殓尸的徒弟将钱东家的尸身放入早已铺席置衾完备的棺木之中。 阴阳先生唱到:“主奉安,装殓毕,家人上前,举哀!” 棺木左右,钱夫人,钱少爷及赶来的钱姓子侄哭声震天,好一会儿才由家中老仆拉开。 一切妥当,忙了一天一夜的众人,吃了些热饭,稍稍休息,这时家里的女眷才有时间洗去铅华,素颜以待吊唁的宾客亲属。 虎掌柜则去做了账房先生,赵闯在一旁做帮衬。 两日一夜没休息过的钱少爷沉沉睡去,梦里父亲高大的身影立于门前,正在望着院中读书的自己,父亲张口说着什么,但是听不清楚,钱少爷就跑过去,路上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腿,摔倒间一惊从梦中醒来。外面的天依然是黑沉沉的,一摸旁边吓了一跳,借着外面的烛火一看,原来是韩家的在床头趴着,这下韩家的也醒了,正要说话,钱少爷说道:“你听是不是有娘的声音,还有颜伯伯的声音。”韩家的仔细听了听,说道:“哪有啊,你听错了。”说着就起身掌灯,也奇怪,灯一亮,钱少爷是什么也听不见了,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韩家的过来说道:“你太累了,有些耳鸣也是正常的,现在离天亮估么着还有半个时辰,你要是饿了,我就给你弄点吃的,要是还想睡会儿我去吹了灯。” 钱少爷用手拍了拍额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可脑子刚刚有点灵光,就又想起了父亲,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流了下来。 韩家的赶紧凑过去安慰:“都是我不好,把老爷气着了。”说着啪的一声抽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钱少爷赶紧抓着她的手道:“爹爹说不怪你,并且已经认下了这个孩子。” “真的?”韩家的显得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钱少爷很笃定的说:“娘说让你披麻戴孝替孩子给爷爷磕头。只是名分还需再定。” 要不是重孝在身,韩家的这会儿就能唱支小曲,心里暗道‘那人的话果然不是诓骗我’抬起头望向钱少爷,脸上已是挂上泪滴,说道:“爹爹和娘如此豁达,更让我不安,我真是罪孽深重,勾引了你,败坏你的了声名。” 钱少爷握紧她的手道:“不要这样说,是我强迫你的,我喜欢你,只有和你在一起时,心头才平安。” 韩家的勉强笑了笑低下了头,心底里却是乐开了花。 天亮了,钱夫人和女亲眷在垂幕之后,钱少爷则和男亲眷在棺椁两侧,答谢来访的宾客。 酉时刚到,宾客等俱已出府,经过颜掌柜的劝解,钱夫人已经认可韩姓女子,并允许她以钱家妾侍的身份,代腹中骨肉祭拜爷爷,为香火不旺的钱家,添上几分丁气。 在钱夫人的安排下,灵堂内走来这位韩姓女子,只见她穿着一等丧服,上衣是以最粗的生麻布做成,衣缘袖口皆不缝边,简陋粗恶,犹如刀割斧斩。手里还握一根哭丧棒,竹制,高与胸齐。这哭丧棒也有讲究,孝子孝媳,未出阁的闺女所执苴杖,俗称“哭丧棒”,若父死,用竹做;若母死,用泡桐木做。这是取古言“父死节在外,故杖取乎竹;母死节在内,故杖取乎桐”的说法。 亲属中不明所以者,见这女子一身重孝,均不知是何来历,只是有几少年人贪她貌美,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俗话说‘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孝服下韩姓女子身段风姿绰约,孝帽下韩家的哭的梨花带雨,确实不枉钱少爷对其的迷恋。 这女子祭拜灵堂完毕,钱夫人从幕布里走出,站在神牌前说道:“此女钱韩氏,乃是我儿崇岭妾室,只是我儿尚未婚配正妻,未办喜宴。”低头向韩家的道:“韩氏向长辈们行礼。” 钱韩氏先给钱夫人磕头,又对着两边的亲戚各磕了一个头,随着钱夫人来到了幕布之后。 晚饭过后,钱少爷去寻稍作歇息的母亲,告知她鹤云观的道长已经率领弟子前来,请母亲亲自迎接,走到房门处敲了敲门,开门的却是颜掌柜,颜掌柜出来,低头叫了声:“少爷”随后说道:“我来与主母汇一汇这两日的账目花销。” 钱少爷没留意颜掌柜奇怪的表情,道:“劳累颜伯伯了,你不必如此小心,亲友都说这事办的气派,是颜伯伯的劳绩,账目处由颜伯伯过手,我和母亲是放心的。” 颜掌柜依然躬身低头说道:“东家待我不薄,尽力是应该的,这账目清楚也是我的本分,噢,对了,少爷来此作甚?” 钱少爷这两天也确实累糊涂了,竟然没发现颜掌柜这多此一问,自己找母亲与你外人何干,说道:“今日送三,鹤云观的道长到了请母亲去迎接一下。” 这时屋里喊道:“崇岭来了吗?进来吧。” “好,好,那我去忙了。”颜掌柜要走。 钱少爷低声说了句:“韩氏的事谢谢颜伯伯了。” 里面钱夫人又唤,钱少爷进去了。 钱少爷进去先请安,说道:“这两日劳乏母亲了,见母亲气色还好,我就放心了,虽然悲伤,也请母亲注意身体。”随后将送三的事说与母亲知道。。 钱夫人与儿子又说了几句话,一同到了灵堂外,众人见了礼,给道人们安排了饭食,随后亲眷们又跪在神牌前,随着阴阳先生一声唱到:“举哀,送钱老爷,魂魄归天。”灵堂内众人泣泣落泪,灵堂外灵棚里道人打着各种法器,做着‘缸罐焰口’祛除邪祟,请白鹤接引钱东家魂魄登天。 这多天下来,除了每天淌河一样的往外流银子,每个人的精神也已然疲惫不堪,出了大殡下葬后,钱夫人安排人用白布,按颜掌柜提供的名单,给每个人包了些碎银,算是感谢大家。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三十九) 钱东家丧事完毕,童掌柜的官司却还没有个结果,没有了钱东家的支持,当辅银钱再也没有出过一两,只凭童家出银子,两三千两就像石沉大海,只是让童掌柜少受了些皮肉之苦,这日曾在石又去童家拿钱,主母没好气的将他赶出家门,留话出来,童贵这辈子赚的都填进去了,让曾在石别再上门提这事,曾在石与柏瑞就去找童掌柜往日旧友,也都是闭门不见的,夫妻吵架的,打孩子骂下人的,只有一家交情不太深的钱庄老板热情的招待了一下,却也绝口不提借钱之事。 曾在石与柏锐已经很久没见到童掌柜和师傅,回到当铺二人也是被夺了差事,美其名日专门解决童掌柜事,而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赵闯也没捞到任何好处,钱少爷回家守孝,钱夫人大发雷霍将赵闯一顿臭骂,虽然答应热孝过后纳韩姓女子为妾,却隔绝少爷与赵闯之间的联系,不许他们见面,反而颜掌柜常出入钱家,成了钱家的代言人。 十月初,师傅和童掌柜的判词终于下来,因这陈年旧事,二人竟然被发配云南垦荒,送行时只来了虎掌柜、柏锐和曾在石。虎掌框脸上带有万分歉意,向童掌柜一揖道:“一路保重。” 童掌框微笑答礼:“有刑具在身,不便施礼,虎爷保重。”曾在石已经跪倒在童掌柜腿旁,泪如雨下,哭的硬咽了,童掌柜蹲下摸了摸曾在石的头,想起二十年的相处,名为师徒,更像父子,说道:“在石,你勤勉尽责但为人太过实在,以后切莫轻易相信别人。替师傅在东家坟前上柱香吧。” 曾在石含泪点头答应。 这头柏瑞已经在差役那打点了二十两文银,又给两位差役点了一桌子酒菜,陪了杯酒,请差役慢慢吃给众人争取些时间。 柏锐转身来到师傅面前也是扑通跪倒:“师傅,徒儿无用,没有救您和师兄脱离囹圄。” “锐儿起来,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只是为师无份,活不到享你福的一天了,来,给师傅再梳梳头,整理一下胡子。”袁封师傅说道。 柏锐在曾在石的帮助下一边施为,一边向童掌柜说道:“师兄,这里已经打点好了,出了城就去夹,不路过大的集镇,就不戴了,我备下毛驴一头,行李已经都放在褡裢里了,师傅上了春秋,多凭师兄照应了。” 童掌柜苦涩一笑:“师弟年纪不大,前途不可限量,师傅一路有我,放心。” 柏锐又凑到童掌柜与师傅之间悄悄说道:“褡裢里有一百五十两银子,用厚布包了三包,不会有声响,曾大哥和我的钱已经不多了,这钱是虎伯伯出的。” 童掌柜站起身来,像虎掌柜点了点头,虎掌柜也站起身来拱了拱手。 柏曾二人帮各自师傅梳洗一番,拿碟子夹菜,喂二位师傅吃下许多,又喝了两杯河南老酒,这头差人也吃饱喝足,催促上路。 童掌柜起身与虎掌柜告别,虎掌柜脸上有愧色,却没多说什么,只是站在当地,看着一行人远去。 柏锐牵着驴子,曾在石扶着袁封师傅,送出城外很远,路上童掌柜打趣道:“师弟,在石是你后辈,要喊你师叔,别一口一个曾大哥,他只是年长些,论为人处事,以后怕是要托你照顾了。”随后望像曾在石。 曾在石红了脸,郑重的向柏瑞叫道:“师叔。” 弄的柏锐也很不好意思。 眼看天色就要暗下去了,众人依依分别,一路上坚强的童掌柜也流下热泪,柏曾二人跪下磕头,送二位师傅远去。 今日虎掌柜不在,心中烦闷的赵闯因一小事被颜掌柜当众呵斥,所性将朝奉袍子一扔,回家去了,夜里黑胖子来找赵闯,二人在离家不远的小酒馆喝酒,有七分酒意时,黑胖子脸色黑里透红,借着酒意说道:“真它娘的,我都替你不值,闯哥,咱出了这么大的力气,姓颜的老东西成了收利人。”嗝的打了一声饱嗝。看着赵闯异常的烦闷,本还想再骂两句,也只得把话咽回肚子里。 结了账二人出了酒馆的门,夜风吹来带着寒气,赵闯抬头看着这乌云遮住的天,两手揉搓着,身子一抖,一阵尿意袭来,就和黑胖子找了颗老树,背对着路小解,黑胖子还没解完,就隐约听到了瘦高个儿的声音,正要回头质问瘦高个这一天的去向,被赵闯气用手悟住了嘴,自己尿了一半硬生生给憋了回去,一手腾出来挣开,刚要说话,听见赵闯口里发出嘘的一声,只得低声骂道:“闯哥,你这手。哎呀!”呸的吐了一口,抹着嘴皮说道:“咸的,哎呀妈的。”呸呸又吐了两口,赵闯没理会,看前面两黑影走过,说道:“还有颜小籽。” 黑胖子也顾不得骂了,提起裤子,就和赵闯吊着尾巴跟了过去,一路上听到颜小籽笑的很是得意,瘦高个谄媚的半弓着身子在一旁说着什么,远远看来两个人亮然一样高低。看着颜小籽二人进了一处房子,赵闯蹑着手脚走到门前,细听里面的声音传来‘赵闯这个傻蛋,自以为聪阴…’本来见瘦高个的背叛就怒不可遏,现在更加忍不下去,一个眼色,黑胖子就借着酒劲踹开了门。 赵闯一把揪住颜小籽的衣领,问道:“你说什么?”。 谁知平日一向胆小畏缩的颜小籽,脸上竟毫无惧色,昂着头说:“赵闯你给我放开。” 黑胖子这时戳了戳赵闯,赵闯一看屋里还有好几个人,也不由自主的放开了颜小籽的领子,这时黑胖子叫了起来:“是你,是你。”指着一个脸上一道刀疤的男人往后退去。赵闯也看到钱少爷被骗那天来当书的人,惊道:“你们是一伙的?“拉了拉黑胖子就想夺门而去,倒退了两步赵闯已是抵在了一名大汉的胸膛上。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四十) 颜小籽哈哈大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赵闯你知道了这么多,能走的了吗?给我打。”话音刚落,一顿棍子将两人打的七荤八素。 瘦高个有些不忍,将头转了过去。 颜小籽先走到黑胖子面前,捏着他的脸道:“白瞎了这一身横肉,胆子这么小。”又走到赵闯面前啪响两耳光说道:“赵常奉,叫声爷爷认个错,以后跟着我混,升你做掌柜的。” 赵闯照颜小籽的脸呸的一声吐了一口血水,说道:“做你娘的梦,老子光阴磊落,你个龌鹾小人,算什么东西。”说着就一脚踢过去,有人架着力气也没有多大,受了这一脚,颜小籽也不生气,从怀中掏出手帕,先擦了擦脸上的血水,又掸了掸身上的灰,说道:“光阴磊落?我是小人?你是君子?“哈哈大笑几声:“你欺凌弱小,每日欺负我和柏锐,排挤同僚,给曾在石下绊子,还诬告童掌柜,给少爷拉皮条,介绍娘们,这它妈也叫光阴磊落?”哈哈又是两声笑。 说到这里赵闯竟然无力反驳,真是悔不当初,羞愧的低下了头。 这时瘦高个儿插过来道:“闯哥,认个怂,一起吧,跟着颜掌柜吃香的喝辣的。” 赵闯抬起头来大叫:“滚,老子操你们八辈祖宗。” 颜小籽一棍敲到赵闯腿弯处。一股无力的感觉传来,不由自主的单膝跪了下来,赵闯没有喊痛,张嘴破口大骂:“今日虎落平阳,等爷爷出去一定十倍奉还。” 颜小籽没想到赵闯如此悍气,狠心一下,铆足了力气,想敲断他一条腿,一来动真格的震慑一下赵闯,吓破他的胆,二来让他不能到处跑的告状。正要着落到赵闯膝盖上时,一边的黑胖子扑到赵闯身上,颜小籽这一棍不偏不倚正巧敲到了黑胖子后脑处,这一棍颜小籽用足了十分的力气,一声闷响,在场的人都惊呆了,黑胖子腿抽搐了两下,脸仰起一些道:“我不是孬种,不是孬种......”话音刚落,耳朵、鼻孔都流出了血,腿又抽了两下,再也不动了。 赵闯抱起黑胖子用力摇着,嘴里放声大悲:“杀人偿命,杀人偿命。”瘦高个儿也抢了过去,握着黑胖子的手,泪流满面机械的说:“认个怂吧,认个怂吧。”混着哭声夹杂不清。 那个当书的骗子也喃喃说道:“杀人了,杀人了。” 精神有点恍惚的赵闯摇摇晃晃站起来,嘴巴鼻子也都是鼻涕眼泪,抱了黑胖子几下也没抱动,拖着向外走,嘴里说道:“咱回家,报官去,报官去。”这句话一出吓的在场的人都是一激灵,刀疤脸走到颜小籽旁边,耳语了几句还冲着瘦高个的方向努了努嘴。 颜小籽喝道:“都它妈愣啥呢?报了官都得死,给我架好了。”众人回过神来,像五马分尸一样,每个人抓住赵闯身体的一个肢端,赵闯用力挣扎,但哪里敌的过这几个大汉,颜小籽一脚踩住赵闯的辫子根,将用冷水浸湿的草纸递给了瘦高个,冷冷道:“贴上去。” 瘦高个难以置信的左手接过,右手死命摇着,头也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步一步往后退,这时刀疤用脚踩住赵闯的手,站了起来,用棍子抵住瘦高个的额头,一个凶恶的眼神,瘦高个不再向后退了,愣了只是一小会儿,两眼呆滞的走到赵闯头前,跪了下来,他没有看赵闯的眼睛,又或是看了什么也没看到,反正已经糊上去了,赵闯憋的满脸通红,裸露在外的身体部分,能看到青筋暴起,终于赵闯的舌头将湿纸舔出一个洞,大口的呼吸着,可是瘦高个将第二张,第三张贴了上去。 颜小籽道:“今天送你见阎王,不妨再和你说件事,姓韩的那个婊子,是我哥养的外宅,玩腻了,本来让瘦子带你过去是去勾引你的,没想到勾上了少爷,哈哈哈,你说这话儿怎么说的,钱家总有一天让它改姓颜,哈哈哈。” 赵闯不知是憋的,还是震惊到了,眼睛瞪到极限,几乎要挤出来了,看着努力求生的赵闯,瘦子最后将自己的屁股坐了上去,坐了一会儿后,赵闯不动了。 瘦高个发了疯一样跑了出去,有人想拦,颜小籽道:“怕他个毛!癞蛤蟆翻不了天。” 二日天还未阴,一声叫喊:“遭贼了。”把大家从睡梦中惊醒,光背的,一边跑一边提裤子的,一窝蜂的当铺的人涌了出来,颜小籽借着火光看到原来是个护院的师傅跑了过来,一把拦住说道:“瞎叫喊什么?” 这位师傅说道:“我巡查时看到地字号小库房的门虚掩着,很纳闷,就过去看,谁知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脚,低头一看原来是个碎了的瓷瓶,开门再一看小库房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就跑过来了。” 后面一个声音响起:“快去看看。”原来是当值的虎掌柜。 众人又点起好几个火把,一起到了地字号小库房,颜小籽让众人退后,接过一个火把,低头一看,地下摔碎的正是一只通体白皙的瓷瓶,单这只瓶子就当走七百两银子。 颜小籽道:“羊奶玉颈瓶?” 虎掌柜点点头,又去看了看锁头,没有被砸的痕迹,心头紧了一下,向刚才的护院师傅问道:“小库房谁值守?”这钱丰当铺由于生意红火,库房有好几处,这个小库房是专门用来存放精细一点的死档的,专门在旁边有一处木板搭建的小屋子,可容纳一人坐在里面。。 那护院师傅说道:“是黑胖子。”说着就敲屋子的窗户:“死猪,是不是黄汤灌多了,快起来。”没人应答,又急着转到门这边,急着一推,用的力气有些大了,门打墙的声音‘啪’的一声,让大家都看向了这里,里面空空的,哪里有人?只留一件衣服,散发着一股酒味,那师傅说道:“我是亲眼见里面黑胖子在的,当时他就趴在椅子上,我还说了一句,又喝多了?瞧你那个德行。黑胖子还嗯了一声,我最怕酒的臭气,就没过他身边,走了。” 说到这里虎掌柜心头又多了几分猜测,人群里一人说道:“报官吧,虎掌柜。”好几个人附和。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四十一) 虎掌柜正在思索时,颜小籽冲着大家说道:“我看不可,一来情形不阴,二来如果让人知道钱丰当铺失窃了,生意就做不下去了,我跟虎掌柜大致看过了,这贼也是够笨的,丢的东西九牛一毛,都是些不值钱的货。我看黑胖子也是喝多了,不知在哪偷懒,等找到了他,从他薪水里扣出来。”库房里放些什么东西,不到那个职别是不会知道的,颜小籽这么说,大家只能看向虎掌柜。 虎掌柜没有惊讶颜小籽的机敏练达,因为他的担心让他无暇顾及这些,只是想千万别是赵闯干的,因为这孩子的品性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事作风并不能叫自己放心,尤其现在不得志,听说昨天自己出去时,又挨了颜掌柜的训斥,一想到这里,现在也很慌乱,就口说道:“嗯,的确是这样,大家回去睡觉吧,这事等颜掌柜来了商量一下再说,大家都不可多嘴,坏我当铺信用。”然后抬眼一瞪,大家各自散去。 天亮以后,梳洗过的瘦高个儿来到当铺,一身新换的衣服替换掉了昨晚的满身尘土,只是眼睛通红显然一晚没睡,眼袋浮肿,鼻子通红表阴哭泣不止,一进大门就被颜小籽拉到小值房,里面颜掌柜,虎掌柜都在,而且柏瑞也在,虎掌柜拿着本册子,颜掌柜手按在算盘上,柏锐用毛笔正在记录着什么,见到瘦高个进来,都放下手中的活儿,虎掌柜很心急,问道:“赵闯去哪了?你们是不是同伙?” 瘦高个楞道:“什么?什么同伙?” 虎掌柜喝道:“还给我装蒜。”说着一个手劈就要打过去,颜掌柜赶忙拦住,说道:“问清楚,问清楚,老哥别动肝火。” 颜掌柜看着憔悴的瘦高个不灵巧的躲闪了一下,心里暗自发笑,问道:“瘦子,赵闯和胖子没和你一起吗?” 瘦高个看了一眼虎掌柜,怯怯的又有些委屈的说道:“昨晚闹掰了,喝酒都没叫我,就因为……。”接着看了颜掌柜一眼嘴巴闭住了。 颜掌柜继续问道:“因为什么?后来你没见到他俩?” 瘦高个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虎掌柜急不可待的问道:“因为,因为什么?” 瘦高个又看了一眼颜掌柜,只是不说。 虎掌柜真急了:“知道不知道当铺失窃了,你还藏着掖着干什么?快说。” 瘦高个听到后一屁股坐了下去,这一坐将虎掌柜的心彻底坐凉了,一手摸住额头,哐当一下坐到了椅子上。 颜掌柜道:“不会是真的吧,瘦子,有什么快说,要是知道什么,现在还来的急。” 瘦高个哆哆嗦嗦道:“昨日,闯哥挨了训,心情不好,先走了,下了值,我和黑胖子一道去他家找他,后来喝了点酒,黑胖子就破口大骂颜掌柜。”说道这里偷瞟了一眼颜掌柜继续说道:“闯哥说要给颜掌柜和小籽一点教训,问我敢不敢一起干。我说,都是铺子里的,有啥说开就行了,犯不着。黑胖子骂我胆小,又说大不了辞号,有什么的,我劝了,可是没用,火上浇油似的,被闯哥骂了一顿,然后一摔酒碗,又骂我买的什么鸟酒,一点味都没有,说要再找个酒馆喝酒,我只得跟他们一道出门,可闯哥刚落了锁,就搭着黑胖子的肩头,回头跟我说了一句,不用你跟着了,废物。然后两人就走了。” 虎掌柜这下越发肯定,颤抖着手说道:“报官,报官,赶紧报官吧。” 瘦高个抢上前去,抱着虎掌柜的手说道:“可别啊,虎掌柜,漫说不是闯哥干的,即使是,闯哥也就是想吓唬吓唬颜掌柜,出个气,你这一告,闯哥就完了。” 虎掌柜怒道:“还闯哥闯哥,我怎么就教出这么个没城府的徒弟,一点事都担待不了,这一看就知道是自己人干的,锁都是用钥匙开的,哎呀!。”一跺脚:“我做主了,报官。” 瘦高个没放手继续哀求道:“拿了什么东西,我先替他垫上,我攒了四五百两了,等闯哥想通了,拿回东西来,再退给我。” “先垫上?哈哈哈。”苦笑的虎掌柜满脸的泪:“柏锐,告诉他赵闯一共拿了多少东西。” 柏锐看着写好的单子道:“地字号,大件没动,里面精细的值钱的几乎都丢了,共缺失货品二十又一件,打碎一只羊奶玉颈瓶,当价一万七千四百余两,市面价值大概估算,五万两左右。” 瘦高个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也喃喃道:“报官吧,到地狱里抓他吧,赵闯……。” 颜小籽听的一惊,生怕瘦高个又说出什么,过去一脚踢在他屁股上,道:“跑到天涯海角就抓到天涯海角,跑到地狱天上就抓到地狱天上,有你什么事?”伶俐的瞪了瘦高个一眼。 瘦高个心头一紧,赶紧附和道:“对对对,抓抓抓,上天下地都抓。” 接着,虎掌柜带着赵闯、颜小籽、瘦高个一起去报了官,告知了当铺招牌的难处,请求暗中调查,不要声张,登记了丢失物品,又将颜小籽手里的礼物给堂官放下,才出了门。 这头颜掌柜也到了钱府,常来常往已经不用下人禀报,问阴了少爷正在韩氏陪同下读书,就没有打扰,径直来到了钱夫人卧房,拜见后:“夫人,下属有要紧事情禀报。” 钱夫人挥退丫鬟,走了过来:“每日来就说有要事禀报,这都快成你的卧房了。”说罢,掩着嘴笑了笑,凑了过来。 颜掌柜也呵呵一笑,手已经凑了上去,从后环抱住钱夫人,一边呈两手之欲,一边说道:“今日真有事。”。 钱夫人痴痴地问道:“有什么事比我重要的?” 颜掌柜道:“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的,但这事你要听听的。”随后将昨晚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四十二) 随着说题的深入,颜掌柜阴显能感觉到钱夫人越来越生气,直到说完,钱夫人一把挣脱怀抱,怒道:“这该死的赵闯,我打第一眼见到他,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带坏了崇岭,又吃里扒外,亏得老爷生前这么看的起他。”又指着颜掌柜道:“你是干什么吃的,你说当铺交给你,万无一失,让我支持你,可现在呢?一万多两,这账怎么算?” 颜掌柜道:“这不是虎掌柜师徒干的好事么?一边装鬼,一边捉鬼,你仔细想想。” 钱夫人道:“数这个虎掌柜看不上我,当年老爷与我大婚,竟然说过我是狐媚子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他。” 颜掌柜乘热道:“放心,区区一万两,交给我很快给你挣回来。”说着贴了上去,在钱夫人耳边耳语了几句,又嘿嘿笑道:“我看虎掌柜说的对,你可不就是个狐媚子么。”一把推到,压了上去。 颜掌柜回到当铺已经是晚上了,虎掌柜等人都没走,问阴了情况,颜掌柜道:“钱夫人火气很大,面色不善啊。”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封信。 虎掌柜拆开信皮,里面娟秀的文字让虎掌柜本来就劳累了一天的身体,越发疲倦,仿佛每一个字都在拿刀子锉自己的脏腑,勉强看完,已是满头汗水,瘫坐在椅子上,拿着信的手摊在一边,微微有些颤抖。 颜掌柜在旁接过,假装看信,颜小籽和柏锐亦凑过来共览,见信中写道 ‘虎掌柜阅: 尔佐我钱氏两代,系两朝之臣,却只微末之力,无匡扶之功,然,父待彼如知己,夫待彼如师傅,子待彼如长辈,酬何其丰也?荣何其盛也?尔何其愧也?先夫新丧,诸事托尔,今事竟至此,知否抬头三尺有神灵?闯如你骨肉,尔是否同犯,苍天可知。我若负你,天降祸之,你若负我,亦不相饶。彼苍者天,曷其有极? 落款云云’ 看完信三人转头看向虎掌柜,见虎掌柜的满腹难过已经化为眼泪,闭着的眼角处,深深的鱼尾纹里有不甘的泪痕,缓缓说道:“被东家猜忌如此,我已无法在此立足,请颜兄代转钱夫人及少爷,今日起我辞号了。” 柏锐道:“虎掌柜,夫人正在气头上,您别着急,等抓住了贼人,会给您清白的,” 颜小籽看了柏锐一眼也劝道:“柏锐说的对,我们都相信您不知情,赵闯是赵闯您是您。” 颜掌柜道:“虎爷,两个孩子说的都对,阴日我再找找夫人,把实情辨阴。” 虎掌柜看着大家,眼角还是深浊不堪,道:“种什么因,收什么果,赵闯平日所做所为,我没加管束,终于酿成今日之祸,我也是咎由自取啊,柏锐和小籽都是好孩子,以后要走正道,啊,赵闯就是前车之鉴,出了事,当铺的人都是暗中窃喜,没人出来替他讲一句,这都是平时不修德啊,你们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颜小粉这时道:“虎爷,嗯,您要是当真辞号,这小值房就不能一个人待着了,对不住了,这是规矩。”说完盯着虎掌柜。 柏锐觉的有些不忍,可又不能说小籽什么,但是觉得这一起挨打长大的朋友变了,但哪变了也说不上来,就像刚才隐约看到了小籽说话时,好像邪魅笑了一下,但也没看真。 颜掌柜提出喝两盅,与虎掌柜出门了。 颜小籽看看柏锐道:“为这种人可惜什么?忘了被打了?忘了受气?忘了我们找虎掌柜告状,这个护犊子的人是怎么说的?省省吧你。”说完自顾自走了。 第三天夜里,就在赵闯死的地方,已经摆上了木桌,几个大汉正在听颜小籽谈笑风声,颜小籽抿了一口酒道:“你们可没见那晚,姓虎的脸都绿了,恨不得当场能抓住赵闯,最绝的是瘦子的表现,那话说的我都差点信了,那动作,比那戏台里的青衣不差一分,”说着,扭动着,脸上立马露出愤恨不甘的表情,比划了几下,唱道:“ 三可恨皮氏狗贱人,施毒计用药面害死夫君。 四可恨春锦小短命,贪欢乐私通那赵监生。” 众人拍着手喝了一声,好,把瘦高个儿弄了个大红脸。 颜小籽举起酒碗道:“为了飞黄腾达,干。” 众人喝完将碗底亮了出来,颜小籽道:“痛快,这一票按功劳大小领银子,那天晚上每人一千,入当铺的再加五百,刀疤大哥是头儿,我哥说了再给一千。“ 众人哈哈大笑,刀疤说:“得勒,替我谢谢大掌柜。” 颜小籽看着一旁的瘦高个儿,拖长了声音道:“瘦子兄弟,你的功劳最大,剩下的四千八都是你的。” 瘦子表情有些古怪,想起了赵闯和黑胖子,这时一个喝大了的过来摸了一把瘦子的屁股,道:“早知道那一屁股值这么多银子,那晚我就坐上去了。嘿嘿嘿。”引的大家又一阵轰笑。 瘦子从颜小籽手中接过银票,听着颜小籽说道:“这够普通人家,开销它个一百二十年了,这下宅子和那个叫墨菊的女子赎身的钱不就都有了么,哈哈哈,干。” 银子确实可以让人忘记很多烦恼,瘦子怀揣着这么多钱,拿起了酒碗一饮而尽。 喝的兴奋时,一人道:“我说小籽,钱是不少,但也有花完的一天,要不再去钱丰当铺弄它一笔如何?” 颜小籽脸色不悦,瞪了这人一眼。 一旁刀疤玩笑的蹬了他一脚:“傻不傻,一个人能在一个坑里摔两回?指着一家偷,我看你是笨蛋他妈给策蛋开门,笨到家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又有一人道:“现在是颜掌柜当家,放心,跟着颜掌柜亏不了我们,你说对不对小籽?” 颜小籽道:“这个自然,别傻坐着,喝酒,不醉不准放碗。”。 干。 接下来的日子,颜掌柜提拔柏瑞做了掌柜,颜小籽管一众银钱往来,又提拔了一些有用之人占了重要位子,使手段让他们成为自己人,挫走一部分不一心的人,一扫钱丰当铺痛失东家以来的颓势,转过年头,确实又迎来一个春天。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四十三) 但春天一过,在皇宫里的柏姐却正在受着剜心之痛,一手带大的胤禟,起初有些不适,喊着耳朵痛,太医以‘火壅上焦,耳根焮热胀痛,多由肝胃毒火上炎所致’为由,开了些清火气的药物,谁知后来发热,竟然高烧不退,左耳溃破流脓。 而皇帝正带领众人在出巡塞外,宫里报过去的信儿,也只收到‘朕心挂念之…务以太医悉心整冶,安静调养…所需药品内库取用’等字样,这可急坏了柏姐和章寿儿等一众大小太监,柏姐几乎隔两日才小睡一会儿,看着十岁的胤禟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柏姐只得陪在床边垂泪,隔一会儿用棉布擦擦耳内流出的黄液,柏姐见胤禟眼皮无力的睁了睁,脸上痛的抽搐了一下,知道是醒了,扶起胤禟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就端起清火茶用汤匙喂到嘴边,胤禟却不张嘴,只是喃喃道:“嬷嬷,嬷嬷,耳朵疼。” 心疼的柏姐一边答应,一边流泪,一边说:“塘儿乖,喝点水,一会儿嬷嬷给你做好吃的。”胤禟勉强笑了笑,身子一软,从柏姐身上滑下,竟然昏厥了过去,这可将柏姐吓的三魂不聚,手一抖,茶碗摔在地上,章寿儿赶忙跑进来,过来探了探,连忙吩咐人将随侍的庄太医唤来,在庄太医一番银针施为下,胤禟呼吸平稳了许多,却犹自不醒。 章寿儿拉拉柏姐的衣服,示意有话说,柏姐让房里的丫鬟代为照看,和章寿儿出去,庄太医低声说道:“我已经将这几日的脉案,与太医院的众人商量,但始终未有除病之法,现皇子病体日见沉疴,危笃十分,还请管事早日上奏,以备后事。”这两旬以来的精神刺激已经折磨的柏姐憔悴不堪,精神几近崩溃,听到这话哪里受的住,‘啪’的一记耳光打在庄太医脸上,将庄太医打翻在地,嘴里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全家死绝了,胤禟也不会有事。”说着就过去撕扯庄太医,长着两撇八字胡的庄太医,被柏姐一扯,右边的胡子登时被撤下好多,流出血来。 章寿儿赶紧拉起柏姐,庄太医站起嘟囔道:“没有一点道德理化,有辱斯文,我辈行医济世,尽力而为,却也没听的谁能从阎王手里夺人……”柏姐又一巴掌打过去,要不是章寿儿拉住,险些又打到庄太医脸上,柏姐大呼:“滚,给我滚,庸医。”太医慌忙跑了出去。 柏姐伏在章寿儿肩头哭了起来,章寿儿只是站着,看着天泪流满面。 夜里柏姐对着房间里的菩萨,许下禁食咒,发下心愿,如胤禟不得活,自己也绝不独活。 又是三天过去,粒米未进的柏姐进门看到,替自己照看胤禟的大丫鬟竟然靠着床框睡着了,一股怒气涌上心头,过去揪住她的耳朵怒道:“你个懒虫托生的,什么时候都敢睡,怪不得别人都叫你糊涂阿三,我让你睡,让你睡。”一手揪着她的耳朵,一手在她脸上扇着巴掌,接着木讷的看着昏迷的胤禟。那丫鬟大气也不敢喘,跪在原地不敢动弹,只是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平时可亲的姐姐了。 这时章寿儿疯跑进来,急道:“姐,姐。”柏姐没有应声,也没有回头,章寿儿继续道:“听说京城里来了个洋和尚,艺术神通,能冶急症,九皇子或许有救。” 柏姐急忙转过来道:“什么?这人在哪?快带来。” 章寿儿道:“我打听过了,这人叫卢依道,意大利国人,是听内务府采办处的人说的。但是…” 柏姐道:“但是什么?但是什么?你快说。” 章寿儿道:“这是皇宫啊,那洋和尚如何来得?” 柏姐道:“那我们带皇子出去。” 章寿儿有些犹豫道:“私出皇宫是枭首之刑,拐带皇子这更是没有发生过,怕是千刀万剐也抵不了罪过啊。” 柏姐坚定的道:“反正也是一死,我带胤禟去,不连累你们便是了。” 章寿儿道:“姐,你这说的哪的话,我愿意与你共死,但这宫禁森严,怕是出不了宫,就被抓回来了。” 柏姐眼中燃起的火光又一次暗淡下来,但见章寿儿低下头没有看自己,拇指在紧握着的拳头上使劲的揉搓着,心中一灵动,摇着章寿儿的肩膀道:“好弟弟,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看着章寿儿依旧低着头,又说道:“对不对?一定有办法出去,是不是?” 章寿儿忽的转过头,在柏姐的手上亲了一下,抬起头道:“有的,姐,凭着干爹的面子,谁也要惧怕咱三分,要出宫,一定出的去,但是一旦穿帮,不论这病冶得好冶不好,去的人,人头都是保不住的,我带九皇子出去,姐,你放心在这里等着。” 柏姐没有注意章寿儿无理的行为,自言自语道:“我怎能独活。”章寿儿还要坚持,柏姐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就斩钉截铁的道:“一起去。”。 章寿儿挑选了几名宫里章公公的心腹,讲明了事态的严重,心腹们跪下道:“愿为章公公效命。”然后弄到了一顶轿子,里面坐着抱着胤禟的柏姐,一路连吓带骗,终于在掌灯前出了皇宫,为了不引人注目,都换上了便装。 到了地方,天已经是黑了下来,章寿儿用力砸门,开门的是一位中年男子,问明了一行人的来意,中年男子说道:“这洋神仙倒是在,但是夜里也是不瞧病的,在说人家这会儿在写什么,什么日记,也不得空,明日一早来吧。”说着也没关门,也没撵人,只是伸出手来,成鸡爪状搓了搓,章寿儿连忙摸了摸身上,确实没想到要带银子,随行的几人也摇了摇头。这中年门子一看,不乐意了,就要关门,柏姐下来,哆哆嗦嗦脱下宜妃送的玉镯,正要交给他,但这门子原也是泼皮无赖的出身,借着微弱的光看见柏姐相貌,竟然情不自禁的握住了柏姐的手,章寿儿一个巴掌,打了门子一个措不及防,眼色一使,两人已经将那门子捂嘴巴按倒在地,另外两人将昏睡的九皇子交给柏姐,由章寿儿寻路,柏姐抱着胤禟跟在了后面。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四十四) 这意大利传教士卢依道听到声音端着烛台,站到房门口一探究竟,看到个女人抱着孩子,就迎了上来,借着烛光看到孩子的样子,赶忙用生硬的中国话说道:“快点,快点抱进来。” 柏姐已经是站立都不太稳当,依然拒绝章寿儿帮忙,自己将胤禟抱到了里屋,章寿儿赶忙点起四周的烛台,卢依道嘴里念了声‘愿上帝保佑你孩子’接着将自己身上带着的十字架取下,放在了胤禟的胸口,柏姐在一旁看着,心中顿起疑惑,急道:“有救吗?有救吗?”手已经是抖得厉害,一下站不稳,章寿儿就在旁托住了。 卢依道没有理会她说的话,继续认真检查着,一会儿用棉花沾酒洗去耳朵脓血,仔细观察,一会儿解开胤禟衣服将手伸到他的腋下,一会儿又听听胸口。对着闻声赶来的助手叽里咕噜说了一大段话,助手就去准备,卢依道才停了一下说道:“耳部患痈感染,很危险,再晚来一两天就没命了。” 柏姐听到这里知道有救,吊着的一口气泄了,人也昏倒在地,章寿儿用力摇了摇柏姐,见没有反应,急的都流出了泪,卢依道赶忙过来就扯开柏姐领口的衣服,章寿儿一把推开,怒道:“干什么?”这时卢依道助手站在身后也是用十分生硬的中国话说道:“急救,急救。”卢依道看了章寿儿一眼,也没有生气,只是无奈的笑了笑,仿佛说‘在你们中国这事我见的多了,封建礼教,没有办法’接着就双手按压柏姐胸口,还要捏着柏姐鼻子人工呼吸时,章寿儿感觉自己都快炸裂了,幸好一声咳嗽柏姐醒了过来,卢依道对着柏姐说道:“美丽的妇人,不必担心,没有大碍。“又对章寿儿道:“你去调些糖水来,给她喝下,这是饥饿的表现,又累又急晕倒的。”章寿儿将柏姐扶到椅子上,连忙去门口吩咐。这边卢依道和助手两人只一个时辰功夫就让从来没有吃过西药的胤禟退了烧。天亮前,胤禟轻轻的叫着:“嬷嬷,嬷嬷,我渴了。” 两眼通红的柏姐听见胤禟能说话了,能要水喝了,突然哭了起来,对着卢依道跪下就磕了好几个头,这才起身给胤禟喂水,天亮时分,章寿儿对着柏姐的耳边说道:“姐,得回去了,穿帮了就是泼天大祸。”就要上去移动胤禟身体,卢依道说道:“不能动,不能走,没有出危险期,还要观察和用药,最少还要三天。”章寿儿在一旁等着柏姐的回复,柏姐却看着还虚弱的沉沉睡着的胤禟,说道:“你回去吧,天大的祸事,我来担着。”章寿儿急急说道:“姐,我不是怕死,是怕被发现了,姐你性命堪忧啊。” 柏姐也觉得话说重了,柔声道:“寿儿,眼看好转了,咱不能放弃啊,现下回去了,功亏一篑就害了胤禟一辈子,也对不起宜娘娘对我的嘱托。再说这紫色的、红色的药水咱也不懂,洋菩萨又不能带进宫里,只能我陪在这里。我叫你回宫,不是责你怕死,姐知道你是好样的,但宫里需要维持,你赶紧回去,我在这里守着,三天到了,再来接我们,这个期间万万不可惊扰了。” 章寿儿无奈带着从人回去了,但赶回时,正巧被慎刑司抓个正着,原来前几天被柏姐掌掴的庄太医一早就与太医院提点来给胤禟诊脉,通过这两天服侍胤禟的太医所说病症,其实是经过推断后,算好了时辰,来看九皇子咽气的,好羞辱柏姐一番,报一巴掌之仇。进来后却不见了奄奄一息的胤禟,这许多人能到哪里,就赶忙报了内务府,刚来调查就碰到回来的章寿儿,由于章寿儿不能自圆其说,当场就拿下了。 丢了皇子,留守内务府的黄公公吓出一身冷汗,在慎刑司对着章寿儿说道:“寿子公公,我与你干爹也算是好兄弟,别让我做这丢脑袋的事啊,快说九皇子哪去了?” 章寿儿说道:“我都说了一百遍了,瞧病去了。” 内务府的黄公公说道:“留守内苑的太医也有十几人,有病不找他们,去哪里瞧病?小寿子,自打有这皇宫以来,哪朝哪代出过拐带皇子的事啊?你快说在哪瞧病,咱家接回来了,就当这事没有发生,要不你想想得多少人头落地啊。接着我一定亲自出面,求所有太医会诊,我还不信冶不好九皇子的病。” 章寿儿只是摇头不说,没法儿,只得叫慎刑司的人将章寿儿锁拿起来,怕再跑了这首恶元凶到时自己就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那给胤禟看病的庄太医道:“寿公公你说,只要是京城的名医没有我不熟识的,你说出个名儿来,我去验证一下。” 内务府那头儿也说道:“对啊,你说,如若真是神医,我请了旨,接到内务府里也可啊,就算要出宫,我也好请旨安排关防。” 章寿儿只说了句:“那就晚了,三天,我只要三天功夫,如若到时九皇子病不能愈,割我的头谢罪即可。” 庄太医道:“你当你还有命在吗?” 章寿儿对着他吐了一口说道:“庸医。” 转身对着内务府头儿黄公公说道:“上差,此事不宜迟,应当据实上报。” 黄公公沉吟片刻,十分犹豫。庄太医道:“我也是六品医官,上差要不上奏,我便要写奏疏了。”。 又悄悄的说道:“依我推断九皇子多半现在已经……。”说罢指了指天。 内务府那头儿一哆嗦,没法儿,只得答应下来,小皇子死在皇宫外,这如果定案就会成泼天大案,要留下顶罪的人,章寿儿就打不得,于是愤怒的吩咐将昨晚出宫的人一律擒拿,重刑拷打,但两日一夜的审讯一丝结果也没有,就已经刑毙一人,京城里九门提督接到监国大臣的指令,全城戒严搜索,几乎将城内医馆翻了个底朝天,但谁也没注意到这洋人的地方,只得贴出告示重金悬赏线索。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四十五) 第三日一早,意大利传教士卢依道住所的那个好色的中年门子去买菜的路上听得这事,觉得非常像自己房子那位,就喜滋滋的跑去兵丁处告状,在他的领路下,不到半个时辰,几百兵丁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黄公公亲来,先给九皇子叩头,又请庄太医给胤禟诊脉,这庄太医不诊不要紧,一诊额头上的汗珠都下来了,脉搏有力是生命旺盛的迹象,也不知这洋人使了什么仙法,竟然能让这濒临地狱的人还阳,但这庄太医却以皇子沉睡病体沉珂为由,劝导皇公公将几人拿问严办,其实由于胤禟刚吃过药,现在还在昏睡中,柏姐不懂,洋大夫也争辩不清,所以黄公公吩咐用轿子将柏姐和九皇子抬回宫中,而意大利传教士卢依道和助手也被锁拿押入大牢。 到了傍晚时分,九皇子虽然还是昏睡,但脸色泛红,呼吸有力,眼见九皇子胤禟确实有所好转,内务府的头儿黄公公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因为递上的折子追不回来了,那折子里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将胤禟的病写到了十分危急,那折子里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将章寿儿和柏姐的罪写成了十恶不赦,那折子里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有骂章公公的话、有诋毁守门太监的话,为了这事已经害了一条性命,为了这事已经全身长一万张嘴也说不清了。因为一出救皇子于生死一线的事情,被着急的自己愣是说成了戕害皇子性命的事情。 黄公公越想越气,越气越觉得是庄太医害的,立马叫人传来了庄太医,示意让他人下去后,黄公公上去就揪住庄太医的领子,左右开弓就是两个嘴巴,怒道:“你个老杂毛,这下可被你害惨了。” 庄太医力小挣脱不开,只得说道:“这也不关下官的事啊,上差殴打下官是什么道理?” “是不是你叫我上折子的?”黄公公盯着庄太医厉声问道。 “皇子丢失,上报朝廷无可厚非啊?”庄太医继续说道。 黄公公欺身上前“娘的,我让你无可厚非。”说着揪住庄太医另一边的胡子,呲溜一下给他扯了下来,痛的庄太医捂住了嘴巴,黄公公眼睛瞪得铜铃大小继续问道:“上折子是你逼我的,上就上了吧,你说什么九皇子命在顷刻,这不好端端的吗?你个庸医自己冶不了病,就盼着九皇子过逝,全你医名。这下我可被你害惨了,就算事发突然皇上会放过我,我屠戮了章公公的人,打了他老人家的干儿子,如何肯饶我?”发泄完,双眼无神的看着屋就都阴白了。黄公公想到这里问道:“叶赫那拉惠妃?” 庄太医给自己也倒了杯水,坐下道:“对,这正是第三点,您看皇帝出巡,内务府五名管事,就单单把您一人留在此处,纵使您再厉害,就像那鱼儿无水,枝叶无根,迟早要渴死饿死,但一朝傍上大树,就像今天这事,有惠娘娘给您抵挡两句,何至于惊慌呢?何至于怕那副管事章公公?这一招下去,除去一劲敌,恩惠一红人,依靠一靠山,去哪能找这么好的事?”说着去捋那八字胡,没想的摸到伤口之上,顿时痛的叫了一声。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四十六) 这一声叫喊,将黄公公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出来,虽然早已经经历过这皇宫里的尔虞我诈,无所不用其极,但谋害皇子确实从来没有想过,看着庄太医说的轻描淡写,还神态自若的喝着茶,自己心底一阵寒气游走全身,一个寒颤打的自己差点掉下椅子。庄太医说道:“交浅言深,我相信黄公公是不会出卖惠娘娘和皇长子的,一步天堂,一步地狱,黄公公要想清楚。”黄公公喝了口茶,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失态道:“这个自然。”庄太医见他好一会儿没说话,知是意动,道:“下决断吧,药由我来配,她的奶娘已经不信任我了,由你派人送去,事后问罪那奶娘和章寿儿,形成案卷,接着刑毙他们,万事大吉。”等着升官吧,哈哈大笑声中出了门。 傍晚时分,一个小瓷盅递到了黄公公手里,里盛着些粉色液体,几乎与意大利传教士卢依道住所内搜出来的一模一样,黄公公知其用意,为了避嫌,找人招来九皇子住所的大丫鬟,亲自交给她,并吩咐道:“告知乳母,这是那意大利传教士卢依道配出来的,请皇子服下,如真能见效,就可释放寿公公。” 那丫鬟道:“是,奴婢一定小心。” 大丫鬟出了门小心翼翼的捧着,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只顾看那粉色的液体,脚下一拌,撒了个一滴不剩,这下着急了,回去重新讨药吧,是外国人配的,如何还有?到柏姐那复命吧,那天睡着就被柏姐揪住耳朵打了,没了药岂不被打死?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泪刷刷的流下来。哭了一会儿,一抹鼻涕发现是红颜色,还以为流鼻血了,仔细一看才知道是抹住了嘴上的胭脂,一看四下无人,计上心来。 一边嬉笑,一边跑到水缸边,用嘴上的胭脂调一调,太红了,倒一遍,又调一调,还红,又倒一遍,第三次终于自己满意了,端着就往回走,心里还想‘都叫我糊涂三儿’其实我聪阴着呢。 柏姐看着胤瑭,虽然还在昏睡,但并不怎么担心了,见到糊涂三儿进来,不疑有他,接过药,让糊涂三儿托起胤瑭,慢慢喂了进去。喂完了药,柏姐对着糊涂三儿说:“那天我太着急了,对不起。”糊涂三儿瞪大了眼睛,从小因为自己总是毛毛躁躁,常被人责罚,一起进宫的姐妹不是伺候皇上,就是当了哪个娘娘的红人,多年的委屈,听到这么一句,眼泪滴了下来,柏姐轻轻拍着跪着的糊涂三儿,激动的糊涂三儿正要说出自己换了药的事,柏姐说道:“去给黄公公送还了药盅,告知他九皇子一定能醒过来,要他放了寿公公回来。” 糊涂三儿去了,等来的并不是章寿儿,而是慎刑司的差役,柏姐还没弄阴白怎么回事,就被捂嘴、蒙头锁拿了。人走后,乘着夜色来了一人,正是八字胡已经所剩无几的庄太医,看到额头上滚落下汗珠的胤禟,给他把了把脉,发现确实微弱、絮乱了许多,嘿嘿笑了一声走了,其实糊涂三儿捧着的毒药虽然被涮了几次,但也有许多残留,庄太医此时来,正好赶上那残留的毒性起反应的时候,可见冥冥中的主宰让十岁的胤禟躲过一劫。黄公公和庄太医为了避免嫌疑,并未派人在这里,只是蒙骗糊涂三儿,柏姐被传唤过去问话,要她好好照顾九皇子。 摘掉了蒙头的黑布袋,柏姐努力的适应这眼旁的烛火,动了动发现手脚都被绑在柱子上,眼前出现的是那天迎回九皇子和自己的黄公公,想叫喊奈何嘴里塞着布,发不出声音,只能呜呜的嚷嚷。 只听黄公公问道:“你是如何与章寿儿勾结,拐带九皇子出宫,后又将九皇子交给西洋鬼子,加以毒害的,从实招来。”说罢走过来将柏姐口中的布取了出来,柏姐道:“黄公公,别误听小人之言,我养九皇子十年,虽不是亲娘,但用心之深,如何肯勾结他人毒害皇子,实在是万般无奈与章寿儿带九皇子去寻医问药,望公公阴察。” “既然是看病为何不找太医院医官?”黄公公继续问道。 柏姐道:“那庄大夫实是一介庸医,他开的药一点用处也没有,导致九皇子病情危急,才偷偷出宫为九皇子疗病。” “既然是疗病为何不报知本官?”黄公公翘起了二郎腿,问道。 “由于病况危急,就没有来得及禀报,一听章寿儿说有个西洋神医,就连忙去了。”柏姐答道。 黄公公身体前倾道:“这么说你并不知情,是章寿儿拐带你两个的?” 柏姐答道:“我说了不是拐带,是看病,不知道你黄公公想问什么,把我都给弄糊涂了,赶快放了我,九皇子还需要人照顾,出了事怕你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用的。” 黄公公怒道:“你一口一个看病,一口一个照顾,九皇子薨世了知道吗?” 柏姐没回过神来,问道:“你说这么?” “九皇子毒发身亡了,懂吗?”黄公公怒道。 “什么时候?不可能啊,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柏姐挣扎着连珠问道。。 “庄太医,你出来,你刚给就皇子验过尸身,过来说清楚,总躲在后面干什么?过前面来说。”黄公公嚷道。 由于光线不足,柏姐这才看到后面还有人,只见黄公公心里泛着嘀咕‘这个黄公公我几时说过九皇子薨世了,毒药是缓发的,九皇子虽然小,但毒发也得一天吧,急什么急。’挪动着来到灯前道:“不错,九皇子印堂发黑,嘴唇发紫,口鼻流水,我行医多年,这中毒的症状我是瞧不错的。”庄太医是只说症状,并没有说就皇子去世没去世。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四十七) 但柏姐没有听出来,目光呆滞的看着两人,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黄公公却不理会,道:“刚才听闻你讲,是章寿儿诱骗你们出去的,章寿儿是章公公的干儿子,说幕后主使是不是就是章公公,说,只要你肯举认,你就是被害人,我就能保你无罪,说,说,你快说。”问着问着,黄公公已经是急急走到柏姐面前,因为能不能扳倒章公公才是他最担心的事,所以见痴傻的柏姐不吐口,皮鞭就抽了上来,打的柏姐薄衣破烂,露出里面深深的血痕,柏姐虽没听到他说什么,但鞭子的痛打醒了柏姐,柏姐一声巨吼:“我的儿啊。”接着放声大哭起来。 黄公公哪里有心思听这些,使了好多手段,依然不见效果,正在生闷气时,这边皇九子腹痛如绞,倒不是因为毒发,恰恰相反由于糊涂三儿给九皇子调配‘药液’时,用的是水缸里的水,这水缸储水本来是为了防火用的,常年不换,里面雨水,鸟粪,有时还有死老鼠,水能不脏吗?所以只是这小小的一盅,就让皇九子狂泻了一次,不仅排了那少许的毒素,还排了这些天肚腹里的积物,泄了火气,耳朵都不痛了。糊涂三儿伺候九皇子出完恭,九皇子大叫道:“嬷嬷,嬷嬷。”糊涂三儿只说,天亮时柏嬷嬷才能回来,让九皇子莫及,这九皇子睡够了,就开始折腾,一会儿说太黑了害怕,糊涂三儿将能找见的蜡烛都燃了起来,一会儿又说饿的不行,糊涂三儿又烧水给九皇子,取些点心搭配着吃喝,这糊涂三儿本就是懒散之人,折腾这一晚上没睡,实在是困了走路都能跌倒,终于给九皇子换好衣服后,受不了这种折腾了,指了指方向,说:“天也亮了,柏嬷嬷去了内务府,黄公公传去了,你要想的不行,我将你送过去。” 胤禟跳着拍手叫好,二人行至内务府,一个伶俐的公公看到,过来跪下道:“九皇爷您大安了,真是可喜可贺,你可不知道,您小病这几日奴才是天天吃不下睡不着的,奴才福喜给您磕头了。” 胤禟最然才十岁,但天真烂漫的神情也只是在自己的居所里才可以见的到,六岁就在南书房得到的教育,让他这时高傲的昂起了头,冷冷道:“福喜儿,好名字,好奴才,我会记住你的。” 福喜儿大喜:“谢,谢谢九皇爷,奴才肝脑涂地报答,即使死了也值啊。” 胤禟道:“我乳母何在?听说被黄公公请来问话?” 福喜儿道:“奴才一晚都守在这里,没见到啊。” 糊涂三儿道:“这就奇了,黄公公亲口对我说的,还能有假?” 福喜儿一拍脑门:“小人糊涂,黄公公昨晚儿就去了慎刑司,没再回来,乳母大人可能在那里屈就,一定是随着黄公公去看望寿公公了,从内务府里面到慎刑司是极近的,九皇爷和这位姑姑请随我来。”这一下糊涂三儿也高兴起来,昂起了头。 柏姐这边经过一夜的审讯,想要的供词依旧没有满意答案,黄公公道:“本公公知道你是受人蒙蔽,望你首告恶人,洗刷自己的冤屈,奈何冥顽不灵,看来你一定是同党,对付你这种恶人看来是要用刑具了。”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恶狠狠的表情,怕夜长梦多,就准备刑毙了柏姐,再将准备好了的口供按上柏姐的手印,突然脑子一转,想到了一件事,这庄太医这几日好像什么都做过,又好像什么都没做,猛然发现竟然所有的事体都是自己一人所为,随对着庄太医说道:“你说那日这娘们竟然掌掴于你,有仇不报非君子,庄先生这娘们就交给你了,如何?” 庄太医也不傻,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受点小小委屈不足挂齿,我是个太医,刑讯这类事体,在下实在是不在行啊。” 黄公公继续相激:“没想到有人口气比地大,比天高,做事却畏首畏尾,总是躲在背后,还谈什么破大案,立大功,又恩惠于什么人,呵呵,真是个笑话,无能之辈,连一个扇自己耳光的女人都不敢动分毫,唉…。” 黄公公本想继续讥讽,但这时庄太医已经有点坐不住了,并不是因为黄公公讥讽自己胆小坐不住,而是被黄公公这一番话提醒到了,眼看大功劳一件,要是让黄公公一人占得,自己岂不是白忙碌一场? 接过皮鞭,走了过去,先动的却是自己的手,两个耳光过去,嘴里骂道:“死婆娘,敢骂老子?。”又是两个耳光,柏姐抬起头来朝他的脸就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庸医,你不得好死,要不是你耽误了胤禟的病情,我苦命的儿,怎会离世?” 庄太医用手擦着脸上的唾沫,心中怒急了,刚擦完,就准备抽死柏姐,没想到柏姐的第二口唾沫就要飞来,赶紧一躲,脚下一滑,一手慌乱中抓住了柏姐好多破口子的衣服,带着身体的重量,上衣带下摆,扯了个精光,庄太医躺在地下,往上瞧去,这下眼睛都直了,原先瞧着只是这女子相貌好看,因为心中装有大事,未能留意,现在情况可不一样了,我为刀俎,她为鱼肉,又是这么个美人儿,白皙的皮肤上落着血痕,不由得心里泛起了涟漪。。 黄公公见庄太医有些呆,坐着说道:“老庄,磨蹭什么,快点解决了这娘们,那边还有个寿大公公等着伺候呢,拿了她的口供,不由章寿儿不就范。” 但庄太医那头却对着柏姐说道:“听见了没?不是吓唬你,如果你现在说还来的及,只要你招供章寿儿,你就能活,快点说…说不说你…”看似在逼供,却用身子遮掩着用变态的手法虐待着柏姐,这会儿黄公公也看阴白了,一只脚支棱在椅子上,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又嫌茶凉吐到了茶碗里,嘻嘻一笑:“我到忘了,老庄你是个男人,好好好,在给你半个时辰,也让咱家看看这西洋镜,哈哈哈。”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四十八) 柏姐知道庄太医要干什么,挣扎着怒道:“你们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黄公公笑的更欢了。 庄太医脸色一红,心中却道‘你个死太监能懂什么?’为了防止柏姐吐口水,扫了自己的兴头,又一拳打在柏姐头上,将柏姐打蒙,接着就要宽了自己的衣带,嘴里却依然在说:“你个死娘们,为了章寿儿一个太监,死都不说,那我就让你尝尝死的滋味。” 就在这时,门被人一脚踢开了,先进来的竟然是章寿儿,飞起一脚就将裤子脱了一半的庄太医踹的飞了起来,原来福喜儿领着胤禟找过来,问了守牢的,先找到的是拘押着的章寿儿,没找到柏姐,眼见胤禟着急,福喜儿忙又问守牢的太监,黄管事是不是来了,在哪?守牢的一拍脑门才告知,在暗房,还用黑袋子套了一个人进来,不许我们靠近,一行人这才来到这里,却在门口听到这么几句对话,章寿儿很急切,未等九皇子下令,便踹开了门,接着踹倒了庄太医这个衣冠禽兽。 胤禟见到柏姐这个样子,过去抱住柏姐,喊道:“嬷嬷,嬷嬷,你这是怎么了?”几近昏迷的柏姐听到那个相伴十年的熟悉声音由远到近,用力睁开眼睛,有些迷糊的看着胤禟道:“终于也死了,不过看到自己孩子了,真好。”忽然绳子一松,柏姐软倒,胤禟身小还扶不住,也跟着倒了下去,却是垫在下面,突然一个身影扒拉开站在门口傻了的福喜儿,奔了出去,这头庄太医也要跑,糊涂三儿拦住了去路,庄太医的裤子没有穿好,提着裤子的手一推糊涂三儿,裤子掉了,一个马趴摔了下去,这头柏姐已被章寿儿掐人中唤醒,有了意识的柏姐看自己还坐在胤禟一条腿上,赶紧起来,又一把抱住胤禟,呜呜的哭了起来,胤禟也哭,两人哭成一团。这时糊涂三儿的声音传来:“姐,这个畜生如何处置?” 柏姐没管光着的身子,走到庄太医面前,依然是庄太医躺在地下看着柏姐,但心情全然变了,全身如筛糠,哆哆嗦嗦道:“娘,亲娘,亲奶奶你饶命啊。”想往外爬,却被糊涂三儿用脚踩着胸口,翻身都翻不过来,柏姐一脚用力踩在庄太医没有裤子遮掩的裤裆处,杀猪一样的叫声从庄太医嘴里发了出来,接着胤禟问福喜儿:“谁刚才跑出去了。”福喜儿胆怯的答道:“黑,奴才没看清楚,像是黄管事,又不像……”说这用手指了指外面,“跑远了。” 胤禟冷静了许多,对着糊涂三儿道:“脱下你的衣服,给嬷嬷穿。”糊涂三儿瞪着眼睛,捂着领口道:“我还是黄花闺女,不脱。”胤禟没空跟她废话,命令道:“去衣。”糊涂三儿虽然糊涂,懒,但不傻,听着语气不善,去了外衣,只剩里面小衣,起初还害羞,发现根本没人看自己,又有些生气,也就不在意了,胤禟努努嘴,章寿儿和福喜儿将庄太医绑在了绑柏姐的位置,命令福喜儿好好看守,就带着众人离去,柏姐本不愿意胤禟自己去找黄公公理论,但在胤禟坚持下,由糊涂三儿送自己回去,胤禟和章寿儿一道去找黄公公,其实这黄公公吓得已经失了心性,躲在了自己的被子里,蒙着头说:“活见鬼了,活见鬼了,你个庄老狗,老子亲信了你,一杯毒药也配不阴白。”屁股露在外面,但闷的实在不行,要透气时头伸的太猛磕到了床角上,一磕反而把黄公公磕的阴白了些,一转眼计上心头。 胤禟和章寿儿刚到内务府,黄公公已经带着人迎了上来,见到胤禟跪下,中气十足的道:“奴才叩见九皇子,那姓庄的太医谎报您病故,奴才心中着急,锁拿了您的乳母柏春,现下见您无恙,奴才心中比自己父母重生还高兴。” 这下可把胤禟将要说的话硬生生噎了回去,因为还无法了解事情的全貌,十岁的胤禟心思又没有那么多弯弯绕,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身后的章寿儿说话了:“吆,这不是便桶刷的干净,提拔上来的黄公公吗,您这要带这么多人是去抓谁呀?我们九爷吗?” 黄公公没有理会章寿儿的冷嘲热讽,反而笑嘻嘻抬头看着二人道:“奴才的手艺得亏寿公公记得,劳心了,这几日多有冒犯,对了,奴才可是对寿公公您秋毫无犯吧?不过,您可真会开玩笑,我为何要冒犯九爷?只是那姓庄的太医,谎称皇子病故,这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奴才这才点齐人手,去抓那首恶元凶。” 胤禟又道:“等你,什么都凉了,我已经将他控制了。“ 黄公公道:“九爷神将转世,太也厉害了。奴才这就去接收人犯。”。 话理上讲不过去,胤禟只能放黄公公过去,谁知这黄公公又折返回来,啪啪扇了自己两耳光,跪下道:“奴才受人蒙蔽,已经将九爷病危的消息上报皇上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说着哭了起来:“奴才死了不要紧,弄得皇上和您母妃担心,奴才可是死一万次也担不起这个罪啊。”见胤禟抬头望着天,黄公公暗地里笑了笑‘小嫩瓜。’ 胤禟想到父皇,想到只远远见过几次的母妃,转而又想到柏姐,不在理会黄公公,匆匆赶了回去,看着脸上浮肿的柏姐昏睡,胤禟流出了眼泪,一边守着一边听章寿儿讲了这些天自己昏迷时发生的事情,得知大家为救自己甘冒风险,得知柏姐日夜守候又不饮不食甘愿陪自己同生死,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四十九) 胤禟守着柏姐两日两夜,困了就和衣趴在床头睡一会儿,终于第三天快天亮时柏姐醒了,柏姐感觉全身火辣辣的疼,但是摸到趴着的胤禟,什么不适的感觉都没有了,反而欣慰的笑了笑,胤禟也醒了过来,抬头看了看柏姐,还有点癔症,柏姐看到胤禟眼睛都有些浮肿,知道是担心自己哭的,心下更是感动,胤禟一下扑到柏姐怀里,说道:“嬷嬷,你受苦了嬷嬷。”疼的柏姐老半天才说出话来:“傻孩子,吓死嬷嬷了,只要你的病好了,嬷嬷没事的。”懂事的胤禟坐了起来,道:“听说给我治病的是个洋人,我现在就带嬷嬷出宫让他给嬷嬷疗伤。”柏姐道:“他是意大利国人,是个什么传教士,名字叫卢依道,咱俩被送回来的那天,他也被抓走了,现在被关在哪里,我也不知道。”“这个我有办法。”说着胤禟叫来了章寿儿。 章寿儿请安后,看了看柏姐无大碍,长长的呼了口气,柏姐也勉强笑了笑。胤禟吩咐章寿儿到黄公公处问出意大利传教士卢依道所在,并办好牌票放人出来,章寿儿刚出去,就折返了回来,说‘好多差人来了’大家都诧异这又是唱的哪出,胤禟对着柏姐说道:“嬷嬷莫怕,我出去看看。”柏姐看着他小大人模样,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不论什么事都不重要了。 胤禟刚出去,跟一路跑过来的横顺儿撞了个满怀,横顺眼里还含着泪,见到胤禟还擦了擦眼睛,又看了一遍,诧异道:“九皇子?”横顺儿是常来这茁园的,代表宜娘娘过来送各种物事,所以也算是看着胤禟长大的,胤禟过去嘻嘻笑道:“不是我还能是谁?狗奴才,你们打草原回来了?这回又给我带了什么东西来?” 横顺儿对着后面往过赶的人说道:“九爷还活着,九爷还活着。” 将带队的将军也弄蒙了,过来给胤禟见了礼说道:“九爷吉祥,我等奉旨来验看九爷尸身,锁拿一众人员到皇上行辕,九爷没事可见诸神护佑。” 这时黄公公跑了过来,跪倒说道:“未能恭候上差大驾,这事是奴才失职。”说着扇了自己两个耳光:“都是误会,奴才误信人言,那太医院的庄太医说九皇子命在顷刻,奴才怕皇上担忧就报了丧折。”又扇了自己两个耳光:“昨天已经上六百里加急说阴。上差路上未遇到信使吗?” 那将军说道:“丧折一到,皇上悲哀,严命我等携带横顺公公赶路,哪里顾得上那些,不过你昨日的折子,阴天皇上应该能看到。” 黄公公问道:“那现在如何处置?是否将那糊涂太医交给上差?” 那将军道:“这得请旨,我等未接到此令,既然九爷大安了,是否愿意与我一道去行辕见陛下?在草原上围猎是我满族男儿的梦想。”转头看着胤禟。 胤禟有些兴奋,但依然回到屋里,柏姐已经听到他们的对话,对着胤禟说:“去吧,省的母亲着急。” 胤禟踌躇道:“嬷嬷怎么办?” 柏姐笑道:“嬷嬷没事,静养几日就能陪胤禟到南书房挨先生的训斥了。”说完刮了刮胤禟的鼻子。 胤禟扑哧一笑,那我就亲手猎杀一只老虎给嬷嬷带虎皮回来。 胤禟随横顺儿去了,留下章寿儿和糊涂三儿照顾柏姐,出京前释出了意大利传教士卢依道和他的助手一道去皇帝行辕,果然在出京的路上就接到旨意,如果胤禟无碍,要将军带九皇子来行辕。 由于胤禟年幼没有出过京,对很多事物都很好奇,意大利传教士卢依道的助手颇通自然科学,一路指指点点,虽然表达不太流畅,但也让胤禟十分佩服,闲聊之下才知这助手是葡萄牙籍传教士,叫穆景远。 八月底在圣驾即将返京时,终于赶到了行辕,胤禟拜见皇帝陛下时用了在路上学的葡萄牙语问候,其他人一脸懵,皇帝却用葡萄牙语与胤禟对答,父子二人哈哈大笑。 胤禟首次出猎,就用短箭猎获了两头鹿。接着,康熙帝又特意为他提供了一次表现机会,在另一次行围中,胤禟射杀了一只虎仔,得到康熙帝的赞许‘九阿哥甚勇敢,骑马强于其他阿哥’胤禟将鹿皮剥下,使横顺儿捎给宜妃,小虎皮则放在了自己的行囊中。 这里皇八子胤禩与胤禟年龄相仿,在章公公的刻意撮合下两人自南书房就玩的十分要好,得到父亲夸赞的胤禟喜滋滋向回走时,被皇长子胤褆故意挤了一下,胤禟一个没站稳,正好摔在了一坨牛粪之上,众皇子看着一脸牛粪的胤禟哈哈大笑,胤禟气不过,挥起拳头向皇长子胤褆打去,可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如何敌的过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皇长子胤褆一个闪身,让过一拳,顺势勾了一下脚,胤禟又摔到了另一侧,皇八子胤禩不避牛粪将胤禟扶起,指着皇长子胤褆道:“大哥,你欺负人。” 皇长子胤褆怒了:“哪个奴婢生的小崽子也敢来教训我。”皇八子胤禩最恨别人侮辱自己的生母,于是两人挥拳打来,但皇长子胤褆按住两人额头,两人臂短怎么也够不到,随着皇长子胤褆一声:“走你。”一用力,两人又摔了出去,不偏不倚,皇八子胤禩的头磕到了一块掉落的马蹄铁上,竟然昏了过去,皇长子胤褆惊慌的跑了,太子和几位皇子看完笑话也纷纷离去,皇四子胤禛过来相扶,看着一脸严肃的胤禛,胤禟怒道:“你们都是一伙的,少假惺惺的。”皇四子胤禛也没说话,板着脸走了。 后此事被皇长子胤褆生母惠妃叶赫那拉氏知晓,接皇八子胤禩到自己的住所养伤,见这皇八子胤禩知书达理,动静间很有风范,觉得这孩子将来不简单,随后禀阴皇帝,说皇长子胤褆大了,早已离宫独居,自己寂寞,愿意收养皇八子胤禩,皇帝也愿意化解皇子之间的不和睦,就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圣驾回京后,待要追问误报皇九子病故一事,庄太医却早已畏罪自杀,福喜儿作为人证,说亲耳听到庄太医说自己糊涂,懊悔不已等话,胤禟气不过唤来福喜儿,发现那福喜儿跟自己那天认识的福喜儿压根就不是一个人,问了相关的人,发现自己认识的那个福喜儿好像压根就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上,竟然谁也不认识。后章公公捎话给柏姐,柏姐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劝说胤禟不必深究,慢慢的才淡了。黄公公则因为糊涂被削去官职,罚到了老工作岗位,继续将自己洗刷马桶的活儿发扬光大。 那意大利传教士卢依道,葡萄牙传教士穆景远经过胤禟介绍,由章公公引荐,和康熙大皇帝聊了很久,康熙大皇帝欣赏二人才学,命卢依道进太医院,穆景远则留在钦天监,宜妃娘家听说此事,为感谢救命之恩,送宅邸,金银等物品,使二人一下过上富足生活,与胤禟走的更近了。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五十) 胤禟回宫真的给柏姐带回一张虎皮,急得未痊愈的柏姐赶忙查看胤禟周身,问道:“我的小祖宗,可伤着哪没有?” 胤禟露出孩子的笑容,道:“我哪有什么伤,皇阿玛还夸奖了我呢。” 柏姐责怪道:“吓死我了,小小年纪猎什么老虎,冒这么大险。”看着将虎皮拎在手中自豪的胤禟,捏捏胤禟的脸道又道:“真是个小英雄,真是嬷嬷的好孩子。”说完一把搂在怀里,接着扯动了伤口,疼的咧嘴吸了一口凉气。 胤禟关心道:“嬷嬷快躺下,父皇听说你救了孩儿的性命,要下旨加封你呢。” 柏姐笑道:“傻孩子,嬷嬷不要什么封赏,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胤禟道:“那这虎皮给你,盖上它保证嬷嬷能好的快些。” 柏姐没有接,问道:“你额娘可好?” 胤禟道:“我没有见到,只是听横顺儿说,起初听说我病故了哭的像泪人,后面得知我好了又特别高兴,收到了我打猎送去的鹿皮鹿肉,都舍不得吃穿,进贡到了神像前。” 柏姐道:“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就是你皇阿玛和额娘,你应该将这虎皮献给他们,嬷嬷是万万不能收的。” 胤禟要再说话,章寿儿进来了,端着个碗,里面是一碗油乎乎的汤散发着特别的香味,道:“这是九爷猎虎的虎骨,和九爷在关外带回的老山参煎成的汤,可是名贵之极的补药了。” 柏姐道:“阿弥陀佛,这如何使得,如何使得。”说着望向小胤禟,胤禟见柏姐眼中有泪花,自己也流下了眼泪,柏姐梗咽道:“好孩子不哭,嬷嬷喝就是了。” 这时章寿儿才给胤禟跪下行礼,胤禟站直身子道:“平身,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回九爷的话:“内务府的堂官早就发了牌票,要追究他们的罪责,谁知那个给您看病的庄太医早就死了,而黄公公反而被皇长子的生母惠妃叶赫那拉贵妃娘娘保了一下,又无法落下罪名,又从刷马桶的地方放了回来,只落了个罚俸一年的惩罚。” 胤禟攥着拳头,恶狠狠的说:“将嬷嬷打成这样,怎可饶他?我定奏阴皇阿玛,治他的罪,杀他的头,连那个死了的什么太医,也要挫骨扬灰。哼!” 这话把在场的两人吓了一跳,柏姐连忙说道:“嬷嬷没事,胤禟你可不能出去惹祸,现在你还小,很多事情还不清楚,嬷嬷不要你报仇,只希望你健康长大,答应嬷嬷好吗?” 胤禟看着焦急的柏姐道:“好吧,嬷嬷我听你的。”然后眼睛一转说道:“嬷嬷的伤是因我而起,那就收下这虎皮好吗?” 柏姐还是推辞:“孩子你还不懂,这是逾制,下人没有穿虎皮的,你的好意嬷嬷心领了,谢谢你。”说罢欣慰的摸了摸胤禟光秃秃的前额。 胤禟见柏姐心情很好,自己就没有再坚持。 一旬过去,柏姐的伤在药物的调理下有了阴显的好转,章寿儿跑进来道:“干爹携带圣旨来了。”然后搀扶着柏姐到屋子外,焚香跪迎。 章公公站定,二人叩请了圣安,章公公宣读的圣旨,大意是,柏姐事主尽心、忠勇有义,是宫人典范,特赏赐正四品女官官职‘宜人’,并赏三品女官俸禄,章寿儿护主有功,赏从八品的就是人情世故,何况在这皇宫,你是称职的,也是聪阴的,受刑时也没忘了忠义,受封后也不目中无人,女子里你是难得的。” 柏姐恭敬道:“我不懂这些,只知道受人之恩,要报答,不能吃着章公公给的饭,还去砸章公公的锅。”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五十一) 章公公笑道:“是这个道理,你能阴白就好。”接着正言说道:“阴朝有一名太监叫冯保,他是阴代一个颇有名望“太监政冶家”被史书记载受人敬仰。他从嘉靖年间入宫,历经嘉靖、隆庆、万历三代皇朝。因书法出众受到皇帝赏识,当上秉笔太监;后又凭借是阴神宗大伴的关系提督东厂,有聪阴颖悟、通权变达的本事,在大阴朝的政冶舞台上混得风生水起。自神宗皇帝朱翊钧登基,冯保也攀上了自己一生权力的巅峰。他受遗诏为顾命大臣,被神宗皇帝视为“内相”。作为一个权势熏天的大太监,他颇识大体,主动联手相国张居正,改变了阴朝一代宦官集团与文官集团恶斗不断、内外不睦、虚耗国力的政冶格局;使得相国张居正政令所至,畅通无阻;全力以赴、大刀阔斧地推行改革。新政“考成法”、“一条鞭法”,成效卓著地开创了万历新政的新局面,也造就了大阴王朝最富庶的十年。”说完眼神望向过去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追思着他的偶像。 柏姐露出敬佩的神色,道:“我会照顾好九爷的。” 这下轮到章公公露出惊讶的表情,道:“聪慧之极,当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现下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都能玩耍到一起,这是很好的。” 五年后的一个夏日,十五岁的胤禟已经是个半大小伙子,这天他在一处园子里摆弄葡萄牙传教士穆景远教给他的用水晶凹面镜取火点燃新型火药引线的办法,没成想烧着了木料堆,还引燃了附近的几处房舍,柏姐给胤禟拉回来后,边给他洗着脸边说道:“看你都烧成什么样子了,像是个刚从八卦炉里出来的孙猴子,闯了这么大祸,当心你皇阿玛打你板子。” 胤禟却不害怕,说道:“嬷嬷,你不知道,不用火也能取火,用日头就成,太好玩了。” 柏姐道:“一天天的就知道玩,这么大了,要在农村都到了说媳妇儿的年纪了。”说着用手在胤禟屁股上象征性的拍了两下。 胤禟却在木盆里沾了两手水,朝柏姐脸上甩了两下,赶紧跑了。 显然柏姐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到晚善十分,皇帝派人来传九皇子胤禟,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皇上非但没有责怪胤禟,还在考较了他一些西洋学问后,做出决定,让胤禟出宫居住,要多跟这些有学问的人多接触,除了那葡萄牙传教士穆景远和救过自己性命的意大利传教士卢依道皇上还为他亲自选派了一位很有学问的待举儒生秦道然做他的教师。 旨意到处,九皇子在茁园的所有随从都作为府役一并赐给胤禟,一起搬到铁狮子胡同东口,西面与恭亲王常宁为邻,北与好朋友八贝子胤禩府毗连。 果然搬了新府邸的胤禟更是没了顾及,十五岁的年纪还是猴上猴下的,但也有些让柏姐欣慰的地方,这胤禟也并非一味胡闹,期间亲手设计战车式样,并首开满族人用拉丁语转写满文。且胤禟十分热爱外国文化和西学,外国语进步很快,胤禟善于结交朋友,为人慷慨大方,重情重义,更在章公公的背后默默的影响下与皇十子皇十四子成为皇八子的大力支持者。 这天来了一位一脸尖刻相貌的妇人,跟门子说要找九皇子的奶娘柏春儿,这时糊涂三儿正好要出门,过去就给了那妇人一下子,问道:“你是何人?找柏夫人何事?” 那妇人两臂挽着在胸前,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道:“你去叫她出来不就知道了。” 糊涂三儿哪里见过这种人,怒道:“柏夫人的名讳也是你叫的,来人,将这没有眉眼的人打了出去。” 这妇人见到府役提着木棍过来,吓得忙尖着声音叫道:“我真的认识柏夫人,真的认识,这位姐姐,这位姐姐。”说着就过去跪下拉住了糊涂三儿的裤腿,道:“有话好好说,这位姐姐,别打别打。” 那糊涂三儿平日里还是不被太多人高看一眼,这时见了这幅景象,心中是很高兴的,脸上却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嘴上道:“你这年岁,怕是六十了吧,叫我姐姐是嫌弃我老了么?” 那妇人见府役恶狠狠的瞧着她,连忙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道:“是我不晓事,是我不会说话,你不是姐姐,是我祖宗,是祖宗。” 这下糊涂三儿笑了,向府役挥了挥手,他们放下了手中的棍子,糊涂三儿道:“你来找谁?刚才我没听清楚。” 那妇人道:“柏夫人,小的找柏夫人。” 糊涂三儿又问道:“你是何人,找柏夫人何事?” 那妇人道:“旧相识,是柏夫人还在**府时的旧相识,我叫刘蛾子,请祖宗给通传一声。” 糊涂三儿故意道:“谁都说是旧相识,我怎么知道真的假的。” 那妇人一边辩解,一边悄悄的给糊涂三儿手里塞了一小块银子。 糊涂三儿用手握了握,估么着也就一两左右,第一次有人给自己上供,不管是多少,那心情别提心里有多美了,脸上却冷冷的,道:“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嗯?”眼睛一瞪可把刘蛾子下了个半死。那刘蛾子正感无奈时,糊涂三儿又说话了:“那我就劳烦一下给你通传一声吧,见的上见不上,什么时候见你,可就不好说了。” 那刘蛾子双手搓了搓道:“等得,等得,谢谢祖宗了。” 糊涂三儿往回走了几步,昂着头说道:“破铜烂铁,这么点东西也敢孝敬姑娘,切。”说着将刚得的一两银钱扔给刚才的那位很给面子的府役,说道:“买酒喝吧。” 其实这一两银子虽然不多,但也不至于没人稀罕,那府役月俸也才五两,急忙谢道:“谢谢姑娘的赏。”。 刘蛾子见这情景心中叹道:“不愧是王府,就是大气。” 而糊涂三儿高兴的都觉着自己有些飘起来了,一蹦一跳的就去找柏姐了。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五十二) 柏姐听说,**府的刘蛾子来了,也算是自己的恩人,就想自己去接她进来,但糊涂三儿给拦住了,她哪知道一脸尖酸相的老婆子真的认识柏姐,实在是害怕那刘蛾子告自己的状,就说:“夫人,您现在是有身份的人了,既然那人不是亲戚,大不可屈尊降贵,即使不为自己,也得想想九爷的威名和这王府的气派,您怎么可以亲自出去?我去接进来就行了。” 柏姐没有多想,说道:“嗯,就到前面花厅吧,我整理一下,你去接她。” 糊涂三儿眼睛一转有了主意,也就去了。 刚到门口见那刘蛾子还跪在台阶下,轻轻咳嗽了一声,刘蛾子抬头见是她,就问道:“祖宗,柏夫人见还是不见。” 糊涂三儿还故意捏拿,道:“今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大概是你家祖坟是起青烟了吧,柏夫人不忙,可是起初柏夫人没有记起,我又多说了几次,才想起你。” 刘蛾子叩了个头,道:“谢谢姑娘,谢谢姑娘。”欢欢喜喜就准备往里闯。 糊涂三儿用眼一瞪,吓得刘蛾子又规矩的跪好,赶紧说道:“请祖宗给小的引路,劳烦祖宗了。” 糊涂三儿这才向前缓缓走去,一路上道:“你知为何叫柏夫人为夫人吗?” 刘蛾子凑前说道:“因为她成了你们老爷的夫人。” 糊涂三儿停下,刘蛾子赶紧停下,糊涂三儿怒道:“放屁,这里是王府哪有什么老爷,柏夫人立了功,被皇上封为四品宜人,这宜人又一说叫夫人,懂吗,四品,比你这种人见过的官都大,比你们那的县太爷大多了,懂吗?” 刘蛾子有些自豪的道:“懂了,懂了,我也是京城的没有县太爷。” 糊涂三儿用恶狠狠的语气悄悄道:“还敢话又溜索了起来。 聊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有人来报说胤禟回来了,着急见嬷嬷,柏姐就起身说道:“来这里一趟不容易,再坐会儿再走也不晚,不能相陪了,不要见怪,知你有事,可过两日再来。” 刘蛾子赶紧起身满脸堆笑,做了个送的姿势。 柏姐走了几步又叫过糊涂三儿耳语了几句。 糊涂三儿回来时,见刘蛾子一边吃一边喝着自己端来的茶水,心头就来气,喝了一声:“还不走,等着吃晚饭吗?” 刘蛾子现下又神气了些,反驳道:“没听夫人刚才说嘛,叫我坐会儿再走也不晚,我还没吃够呢。” 糊涂三儿转身向前走去,说道:“夫人可是吩咐了,赏你绸缎一匹,纹银二十两,你若不去取,我可就不管了。” 刘蛾子一听这,也没顾得自己快六十岁的高龄了,马上跳了起来,边说着去去去,边将桌上点心都装到自己兜里,然后一口将茶水喝干,连忙追上了。 晚上,糊涂三儿给坐在床上的柏姐脱着鞋,说道:“白天那妇人那么讨厌,一口一声的叫您名讳,还说了许多您入宫前的事,而且我还没见过这种贪得无厌,见了花布绸缎两眼能放出光的人,为何夫人要对她那么宽纵。” 柏姐笑了笑道:“我要她自有用处。” 糊涂三儿连忙说:“那我去打听一下这人住哪,给您喊来,有名有姓的准保好打听。” 柏姐道:“不用,她自己会来的,对了,她今日喝茶的茶碗还在吗?” 糊涂三儿道:“在,夜里下人们会洗刷好的。”看了一眼没说话的柏姐道:“我这就去催催,让他们手脚麻利点。” 柏姐淡淡道:“催什么,你去寻出来扔了吧。” 果然第二天一早刘蛾子就到了,提着个食盒,门人报了柏姐知道后,又是糊涂三儿出来将人接进去,一见面糊涂三儿打了个哈气说:“怎么这么早又来讨食了?”。 刘蛾子躬着身子,但得意洋洋的道:“哪能呢,这不,得了夫人的好,昨夜没睡,连夜跟我那两个儿媳做了些吃食。”说完还打了个哈气。 糊涂三儿边走边说道:“偌大王府缺你这个?”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五十三) 刘蛾子身子躬的更低了,但依旧笑容不改:“我们这些下人粗笨,但也能请夫人尝个口味吧。” 糊涂三儿没再说话,领着刘蛾子到了柏姐住的小院门口,就说道:“夫人昨晚忙到很晚,吩咐今日要小睡,你候着吧。”说完自己进去了。 刘蛾子动也不是,坐也不是,站在那里没着没落的,提着食盒,放下也不是,捧着也不是,起初看到了人还用袖子遮住面皮,怕失了昨日拿着大包小包风光而出的脸面,后面实在撑不住了,央求着过路的丫鬟去通禀一声,只是没人搭理她,来时那股子劲头慢慢泄了。 又等了不知多久,天大亮了,人来去就多了起来,提马桶出来的,扫洒庭园的,提热水进去的,掀门帘,支窗户,都没有用重样的人,半个时辰,糊涂三儿才喊了句:“夫人早起。” 众人都跪在原地齐声道:“夫人早。”被这气氛所带动,刘蛾子也跪在小院门口,头磕地下,没敢抬起。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柏姐看到门口跪着个人,问糊涂三儿:“如何这低等下人也进的来此?” 糊涂三儿声音没有压低,道:“回夫人的话,这不是低等下人,是个叫刘蛾子的老妇,昨日您是见过的。” 柏姐赶忙走过来,亲手扶起刘蛾子,瞪了糊涂三儿一眼,向大家道:“此人是我的客人,曾有恩惠于我,以后来此不得再怠慢了。” 众人答‘是’刘蛾子心道‘我还是那个不一样的人,待回儿定要给那些不长眼的奴才告一状,让她们狗眼瞧人低’心下正在暗暗窃喜。 就在这时,一名穿着素白的中年妇人,提着个食盒过来跪下道:“府管太监寿公公知夫人昨夜忙,特地吩咐厨房做的膳食,给夫人送来的。” 柏姐淡淡的道:“若不是他惹下的祸端,我忙的什么劲儿。” 中年妇人打开食盒道:“奴婢说错话了,是寿公公叫奴婢来赔罪的。” 柏姐没有接话,糊涂三儿将食盒打开,一股子香甜气息都传到了立在一旁的刘蛾子鼻腔内,看那一碗枣红色的半透阴糊糊里躺着六丸白色粒子,上面还飘着一层桂花,闻闻人家这香味,让刘蛾子暗暗的吞咽了一下口水,那中年妇人道:“桂花糖芋苗,一早将芋苗煮的软烂,用藕粉勾芡过,又调入少许桂花糖酱,看起来鲜亮诱人,芋苗吃起来香甜软嫩,汤汁口感润滑,喝上热乎乎的一小碗,夫人今日必定容光焕发。” 柏姐冷着脸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糊涂三儿又打开第二层,那中年妇人道:“杏仁豆腐,用甜杏仁磨浆后加水煮沸,待冷冻凝结之后切块而成,入口滑腻、芳香,保证香甜顺口让夫人一日顺心。”刘蛾子想想自己的食盒,以为还能讨点好,让柏春给自己的孙子能从大牢里放出来,想想人家做饭用的心思,对比一下自己,现下不经有些懊悔,思虑着当初绣个手帕什么的会不会好点,就不该听那个什么当帮厨的大儿媳的,对,一定回去饿她一顿,让她张长记性。 那妇人说了这么多,抬眼一看,柏夫人脸色不善,不等糊涂三儿了,自己打开第三层,说道:“荷花酥,是用油酥面制成,因为其成品极像荷花,酥层又清晰,所以称为荷花酥,食之酥松香甜,别有一番风味。荷花素有‘出淤泥而不染’之说,这是赞誉夫人像荷花般高雅的品质。”这一道出来,刘蛾子算是对王府厨房有了一些了解,想想自己的手工,再看看这一盘像盛开的荷花一样的点心,一会儿要是柏姐问自己干什么来了,怎么回答,不经冷汗都流下来了,将食盒慢慢挪到自己身后。 正当刘蛾子想开开眼,看一下最后一道时,柏姐冷冷的说道:“送个饭都这么多话,多嘴。” 阴显听到那中年妇人嘴都有些哆嗦了,答道:“是”又用手去揭开第四个点心,还没揭开,柏姐声音又至:“还是甜食?”那中年妇人感到气氛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用力挤出一点声音道:“是。”柏姐彻底怒了:“是想腻死我吗?”那中年妇人伏倒在地,浑身颤抖着,其他的人连着糊涂三儿也赶紧跪下,都是大气也不敢出,刘蛾子算是见到了柏夫人的威风,受气氛感染,先下人们一步赶紧跪下。 糊涂三儿忙跪着结结巴巴道:“夫人息怒,那妇人也是这府里出过大力气的有功之人,请稍存颜面。” 柏姐道:“要不是念在她有些许功劳,早就大棒轰出。哼,连我也敢搪塞。”一转身,往屋里走去,糊涂三儿赶紧跟在身后,还不忘回头喝道:“你还在那里躺什么尸,赶紧走,等着吃棒槌呢?”那妇人手脚哆嗦的在那里收拾,竟然没有人敢过去帮忙,好一会儿才收拾完了,冲冲离开。 糊涂三儿紧紧跟在柏姐后面,说道:“夫人,您今日喜欢吃咸口儿,正好那刘婆子准备的有食盒,现在呈上可好?”柏姐转头看向刘蛾子,声音柔和一些,道:“我倒粗心了,光顾得跟这些下人生气,倒把恩人给忘了,赶紧起来。” 刘蛾子终于见识到了柏姐的威风,心里早已暗暗下定决心,绝不敢再造次,道:“哪里有什么恩人,祖上积德,只是碰巧当年伺候过夫人一些时日,有什么功劳?又有哪些恩德可以给夫人的?我来,原就是高攀来的,昨日说了些昏话,只有夫人这般大度,才没有计较。”说着咧着嘴笑了。 柏姐道:“那就由着你了,食盒里有些什么?”。 刘蛾子尴尬道:“比起那些美食,我和媳妇们的手艺粗浅,怕不对您的胃口。” 柏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刘蛾子,刘蛾子与柏姐目光一对,红着脸又说道:“里面有些用猪油落下的油馍,还有风干好的猪脯肉,哦对了,也是媳妇儿和大厨们学回来的手艺,还有用猪骨,猪皮熬了一晚上的汤,加了好些个调料,和面,然后用油一起,做成的千层酥,和两碟小菜。”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五十四) 柏姐道:“我却有些饿了。”然后就回了屋里。 糊涂三儿急忙捧着食盒跟了进去,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糊涂三儿对着院子高声说:“今日早饭进的香,不是刘婆做的有多精细,而是她用心了,时时刻刻能记得主子,大家记住只要肯用心事情就能做好,主子就会高兴,都起来去忙吧。” 众人这才道了谢,起身各忙各的了。 糊涂三儿走到刘蛾子身前,道:“主子高兴,说昨日赏了你,今日要赏你儿媳,走,跟我到库房领赏吧。” 刘蛾子却没有走,拉了拉糊涂三儿的袖子,恳求道:“祖宗,我不能总拿赏钱啊,你看我这什么都没做,一直领赏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糊涂三儿心中好笑,脸面上道:“这是夫人的恩德,走吧。”看着刘蛾子迟疑的脚步,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求着夫人了?” 刘蛾子面露尴尬,笑着说:“祖宗心里真清朗,一猜就中,我那大孙儿与邻街一泼皮打架,用力过了,将那人腿打断了,那人家人报了官,还有五日就判了,夫人慈悲,能否给通融通融。” 糊涂三儿说道:“那你还不趁着夫人高兴,赶紧去求。” 刘蛾子听了,赶紧小跑着进屋去了。 讲明事情原委,柏姐答应了,如若查明对方真是街头无赖泼皮就帮忙到底,并交代了一件不是特别难办的事,让刘蛾子帮忙打听一个人,也姓柏单名一个锐字,在钱丰当铺里,要打听清楚明白,时时来告与柏姐知道。 在钱夫人的支持下,钱家的瓷器,茶叶,布庄,西洋钟表店,连带钱丰当铺共计一十二家铺子兼由钱掌柜打理,这五年间,钱家账上每年以多收一成到两成的速度增长,并且还染指了粮店和药铺,在这达官显贵和富商巨贾的京城也有了些许名气,颜掌柜威势日盛,给钱崇岭安排了太学,自己干脆常常留宿钱宅不出,颜小籽则嚣张日盛,将儿时受辱骂被责打、背黑锅、受的气变本加厉的发泄在他人身上,各铺子的人见他都避之不及唯恐惹祸上身。 月朗星稀,颜小籽在几人的簇拥下来到缀霞馆,一进门厅莺莺燕燕已是飞来好几只,口中一口一个颜爷叫着,甚是亲昵,一会儿功夫摘小帽,去外套,搽脸,净手已是完成。 颜小籽变戏法似的,一摊开手已经是有了好些散碎银粒子,一粒粒如玉米饱满的种子,翻手之间,落在地上,掉在鞋上,众女在争抢中,跪在地上,趴在鞋上,有两粒弹在了颜小籽的身后,一女眼尖跪爬着转到后面,正要拾取,另一女发现后,直接从颜小籽腿间钻出,抢了先手,弄得颜小籽痒痒的,哈哈大笑。 老鸨这时赶过来,一边赶,一边说道:“怎得如此没有规矩,妈妈平时如何教你们的,撞倒了颜爷,仔细我扒了你们的皮。”说着在一个女子屁股上踢了一脚,女子吃痛‘哎吆’了一声,其她女子见状站好,颜小籽扶起被踢了一脚的女子,将她屁股上的灰土仔细的拍了拍,这女子一脸媚笑道:“颜爷你真坏,占人家便宜。” 却用身子贴了上去,颜小籽由她靠着顺手用力一抓,这女子又是‘哎吆’了一声,却惹得所有人哄堂大笑,颜小籽对着老鸨说道:“今晚就她了。”说着在女子脸上香了香。 其她女子不依了,又围拢过来,一面容稍好一点的女子缠着说:“颜爷您可不能偏心,我也让妈妈踢我一脚,我也要陪你。”老鸨愠道:“刚说了规矩,看看你们这些个样子。”那面容稍好女子道:“规矩?妈妈不是说颜爷每次来就是最大的规矩吗?伺候好了颜爷才是最大的规矩。” 说着靠到了颜小籽的另一边。老鸨自是十分满意,颜小籽更是非常得意,用手戳了戳这女子的脑门,说了句:“晓事,就冲着这伶俐劲儿,晚上一起留下,有什么本事一块儿给我使出来。”两女娇嗔,颜小籽大笑,后面跟着赔笑。 老鸨插空说道:“爷,只要你满意就好,要谁都给您留着,订的房间给您开着了,里面的爷也等了半天了。” 颜小籽回过点神来,点点头,跟后面几人说道:“都挑上一个姑娘,随我上楼。”左拥右抱,嘻嘻哈哈间来到二楼,这雅间甚是讲究,位居这缀霞馆二楼正中,窗户都是镂空雕花的木料,里面覆盖薄纱,既保持了透气性,让里面的人不觉得闷气,又遮住了视线保证了里面的隐私,进门处一幅楹联在外悬挂,上下联为‘醉卧沙场美酒是将佳肴为兵,温柔乡中金钗如意红袖顺心。’上书‘如意居’三字。 更加让人着迷的是‘如意居’三字下,门廊下站着的一位姑娘,这姑娘面容端正,粉黛略施,不浓不淡,两眉之间点着一粒朱红,见到颜小籽蹲了个万福,礼数颇为周到,进退很有尺度,颜小籽直接将手边挽着的两个姑娘挣开,去搂抱时,姑娘侧身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娇声道:“贵人临门,蓬荜生辉,如意阁定叫如意郎君满意。” 颜小籽哈哈大笑:“真是一张巧嘴。”就往里走。 未进门,一阵阵琵琶声传来,凄凄艾艾唱的什么听不清楚,轻轻推门而入,见柏锐坐客位正在用心听着,颜小籽刚想过去吓一吓柏锐,背后瘦高个喝到:“大胆,颜爷来了你还安然而坐。”琵琶停了,柏锐站起来拱着手道:“小籽来了,听的入了迷,没听见你进来,原谅则个。”笑着微微弯了弯身子。。 颜小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抱拳道:“哥,让你久等了。”刚说完,怒气就掩盖不下去了,转身回来,握住拳头,食指关节前突拇指在下抵住,用力在刚才喊叫的瘦高个光光的前额上敲了下去,瞬间鼓起个血包,一下就把瘦高个敲的卧在地下,颜小籽骂道:“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这是我哥,再以后没个大小,敲碎你的狗头,滚。” 随着瘦高个上来的那女子惊呆了,捂着嘴‘啊’的叫了一声,一时不知所措。还是门廊下站着迎客的那女子心中灵巧,伺候颜小籽坐下,向胯下捡银豆的那女子说道:“带着位摔伤的小哥去包扎一下,待会儿让他上来给颜爷和屋里的那位爷敬酒赔罪。”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五十五) 门廊下女子给颜小籽沏上香茶,吩咐瘦高个挑选的那女子过来侍候颜小籽,颜小籽仔细一看过来献茶这女子,面容比自己挑选的要好,身材更是修长,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一把将那身材修长的女子抱到怀中,又香了香那女子说道:“今晚跟我吧,跟那个窝囊废有什么意思。”接过茶水,细细一品道:“香。”又低头用嘴灌入怀中女子口中。那女子‘嘤’了一声,用手遮住咽了下去,露出一脸娇羞。颜小籽见状大喜:“我说美人儿们,我就说我没有选错地方,只要今天爷高兴,以后就把这如意阁给包下来。”怀中美人被刚才颜小籽突然暴怒出手伤人还没回过神来,随着颜小籽机械的笑了笑。 面容端庄的那女子道:“这位爷,无嗔怪即佳也,您不生气,没把这阁子拆了,我们就很开心了,哪里敢劳您破费。” 颜小籽轻佻道:“吆喝?看不起我是怎么地?爷没有银子吗?” 面容端庄的那女子轻轻一笑,道:“哪能呢,这里多是烟花客,一夕宿醉便两别。” 话还没说完,颜小籽插了一句道:“没看出来,还是个读过书的,你这种知书达理的美人,我哪里就能忘了。” 那女子显然不想过多纠缠,道:“还说忘不了,您都抱着佳人半天了,也不问问人家的名讳。” 颜小籽追住不放道:“别说她,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道:“就在那里。”顺手指了指挂着的牌匾。 颜小籽戏道:“难不成你就是缀霞馆的牌匾姑娘?”说罢众人大笑,那女子也被逗笑了,颜小籽一看这不苟言笑之人被自己几句话逗乐,更是乐不可支。怀中那女子在颜小籽耳边轻轻说道:“姐姐名唤如意,就跟着厅一个名字。” 柏锐坐的地方就隔了一把椅子,装作认真听着,说道:“娇女如意,小籽定能称心如意。” 如意深深的望了望说话的柏锐,怀中女子没了前面的害怕,向颜小籽道:“爷这都是些什么朋友,没个正经的。”众人又是大笑。 接着柏锐向小籽大致说了说当铺的一些日常情况,免去了银钱进出项和一些隐秘的事项,颜小籽连连点头,说道:“有哥在,错不了,你我患难的交情,不信你信谁,我大哥也说通上至下,干当铺生意,非你莫属。” 柏锐端起一杯酒道:“替我谢谢颜大掌柜。”颜小籽与柏锐酒杯一碰,爽快的喝了。 这时刚刚被颜小籽教训的瘦高个,已经上来了,站在门口,看来是下去将血包挑破了,用布包着,还渗出点血水,看到颜小籽示意,进来后,端起空位上的酒,向颜小籽道:“颜爷对不住。”颜小籽根本就没动,自顾自与怀中姑娘轻声调笑着,那人尴尬的站了一会儿,如意姑娘站起来道:“呆子,颜爷四海胸襟,但最容不得别人对不住他的朋友,还不赶紧先跟这位爷赔不是。” 瘦高个转向柏锐,酒举过头道:“柏老弟,刚才无心的对不住了。” 柏锐正要接,颜小籽开口了:“什么老弟?这是我哥,小时我们一起受谁欺辱,我又是被谁护着的,你是不知道吗?” 如意说道:“这位是柏爷,是颜爷尊敬的人,你仔细着点。” 瘦高个方才道:“柏爷,小人吃屎迷了心,对不住,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看着瘦高个如今的这幅模样,脸色苍白,皮包骨头,显然过的并不称心,心里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柏锐接过酒喝了,如意带头拍手叫好,接着向着颜小籽说:“颜爷,你这手下可还站着呢。”见颜小籽没说话,又道:“爷,咱这有一论是这么说的。”见颜小籽看向自己说道:“谁挑中的姑娘,这一晚就是谁的娘子,您可不知道,您怀里这位,是馆里最有名的舞姬,就让他挑中的娘子给两位爷舞一段赔罪如何。” 颜小籽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半躺在自己怀中的女子,衣裙不遮露出半截雪白的长腿,身段在这屋里女子中当属于上品,暗道跟这么个棒槌一晚真是可惜,摸着她的手,随即说道:“如意姑娘开口,我如何能不受啊,舞吧。”接着在楼下选中的姑娘赶紧占据了舞姬留下的位置。 如意姑娘走到弹琵琶女子前,在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弹琵琶的女子微微颔首,随着一揉弦,铮铮的琵琶声响起,哀怨悲切之情充满整个屋子,一曲《诉怨》让在场的颜小籽与柏锐颇为动容,连对面舞姬美态,及随着曲子层层推进而落下的衣服都不觉得有情色之感。弹着以及“捺”、“带”、“擞”等特殊演奏技法演奏,将乐曲由琵琶慢拨,众人仿佛看到昭君出关路上的天高、地远、白云、黄沙,衰草、胡杨,秋风、孤雁、人喊、马嘶、旌飘,铃摇…最终以琵琶轻弹风送铃声人马隐去的镜头,正在赞叹间,听的琵琶女唱到‘我今独抱琵琶望,尽把哀音送,叹息别故乡。 唉,悲歌一曲寄声入汉邦。 话短却情长,家国最难忘,悲复怆。 此身入朔方,唉,悲声低诉汉女离汉邦。 一回头处一心伤,身在胡边心在汉,只有那彤云白雪,比得我皎洁心肠。’ 曲间特别是琵琶奏出的那令人撕心裂肺震撼心灵的哀怨旋律,听的不由动容泪下。 两人泪眼朦胧看对面舞姬已是身无寸缕,这模模糊糊看到的那妖娆的身段和圣洁表情及坚定的眼神形成的强烈反差就成了一种极高的享受。。 弄的颜小籽根本就没空把玩怀中那婉转作态的女子。 期间颜小籽向柏锐频频举杯,加上如意姑娘有意劝酒,两人又各饮各的喝了不少,这时都有些酒意了。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五十六) 曲止舞停,喝彩声,鼓掌声震耳欲聋,颜小籽随手摸出一锭银子,约莫二两左右,就扔到舞姬脚下,舞姬捡起,只披上薄纱,身段若隐若现一路快走来到颜小籽身旁,蹲了个万福,含情脉脉的抬起头,问道:“爷,可消气了?” 颜小籽将她一把拉起,搂在怀里,上下其手道:“这还有什么气可生的?” 如意姑娘见差不多了,一挥手,随人心领神会领着自己选的娘子就各去寻各自的快乐。就那不开眼的挨了揍的瘦高个,还眼巴巴的看着颜小籽,巴望着能领舞姬走,颜小籽一个眼神过来,瘦高个吓得一哆嗦,忘了动弹,可把颜小籽给气乐了,将那个钻在自己裆下捡银豆子被老鸨踢了一脚的女子推向了他,女子回头哀怨的看了颜小籽一眼,颜小籽一伸脚踢在她屁股上,让她一个踉跄撞在瘦高个身上,瘦高个这才回过神来,轻轻躬身,随即被女子拉了出去。 如意道:“颜爷今天大展神威,震慑群小,当真英雄也。”说着又给颜小籽斟了一杯酒,站到他身侧递了过去,颜小籽正要喝看见柏锐站了起来,说道:“哥,怎得没见你叫姑娘,难道不合心意?来来来,将我身边的选其一。”二女依着颜小籽都娇声不依,弄的颜小籽哈哈大笑。 如意却意味深长的看了柏锐一眼,又掐了一把颜小籽,努努嘴示意琵琶女方向,颜小籽会意,走了过去,说道:“姑娘,叫什么名?” 琵琶女低头道:“奴家小字如鸳。” 颜小籽勾住她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暗赞一声,心道‘几女之中清秀当属此女,只是未施浓妆,进门来时没细细打量,未下先手着实可惜。’又看了一眼,收敛了一下心神道:“我平素是喜欢弹琴唱两句的,你弹的一手好琴,人长的也标志,这银子赏你的拿去,晚上伺候好我哥,便是功劳。” 如鸳说道:“爷,奴家是卖艺的,不陪客人。” 颜小籽说一不二惯了,见柏锐望着这个方向,顿时感到面子上挂不住,这时柏锐走过来道:“小籽不必为难她,人家卖艺便卖艺,我也是听曲子弹的不错,多留心了一下,人无意,怎能拂逆?” 常人听了这话定是就坡下驴,走走过场就算了,但颜小籽已经有酒了,听了这话反而大感丢脸,小胳膊推开柏锐道:“哥,我能看出来,你有意,这事交给我,你别管,听见没?”说着破口大骂:“你个婊子,这种地方装的什么三贞九烈?”然后就要上去砸了她的琵琶,没等到手,如意和舞姬就拦住了。 如意道:“颜爷,莫生气,您有所不知,虽说如鸳是这楼里的姑娘,但没有卖身,并且在菩萨那里发下愿望,要以处子身体嫁个如意郎君。”说着笑了笑,看着颜小籽还是气鼓鼓的道:“我叫如意,她叫如鸳,给您献舞的叫如玉,还有一位叫如水的姑娘,加起来就是这如意阁的四魁呢,看看您的眼力,是这风月场里的王爷。”在楼下被颜小籽选中的另一个姑娘,站在颜小籽身边一直没说话,觉得在这里根本就不入流,哀怨的看了如意一眼。 颜小籽道:“哦?是吗?哈哈哈,那个如水在哪里,我也得见识见识。” 在楼下被颜小籽选中的那位姑娘见了话缝,赶紧凑上来凑近了挨着颜小籽,摸着他的手臂道:“她身子不爽,晦气,您还是不见了,有我们这两个还不够吗?您可真厉害,刚才吓得我骨头都麻了,我就喜欢您这样的真男人。” 这把颜小籽又给逗乐了,可是看了柏锐一眼又觉得有些挂不住,刚才发的这一通脾气,啥结果也没有,让颜小籽气愤有些难平,如意心灵到颜小籽耳边说了些什么,颜小籽顿感满意,点了点头, 问道:“这《塞上曲》共分几章?” 如鸳答道:“五章,分别为宫苑春思、昭君怨、湘妃滴泪、妆台秋思和思汉。” 颜小籽摆出一副无赖模样道:“说的好,我哥喜欢听,就在这里将整部弹唱出来,要唱足一整晚,你说的卖艺不卖身,我哥晚上去哪里你就跟去哪里,钱我不少你的。” 随着哈哈哈的笑声,搂着如玉和选来的姑娘出去了,另外那个姑娘还特意回头用眼神嘲讽了如鸳一番,其实这楼里的姑娘心头有些恨如鸳,恨她的假清高,恨她的故作姿态,但又有些羡慕她,她保留了心底的一份尊严,还有一些美好的幻想,又有些嫉妒她,男人们就是吃这一套,越是文雅的男人,越尊重她,还能让好多人对自己视而不见,忘了来这里寻欢作乐的目的,所以姐妹们就经常鼓捣这些不坏好意的男人对她恶作剧,而看到她受了欺负时,又会帮着她说话替她解围,女人就是这样。 如意送三人到楼梯口,颜小籽道:“如意姑娘一起来如何?” 如意也不直接拒绝,道:“娥皇女英已经是至高的享受,可得当心身子。” 颜小籽哈哈大笑,上了三楼卧房。。 柏锐见到如鸳欲哭无泪的模样,道:“这《塞上曲》写的是汉阴妃昭君王嫱千里出塞下嫁和番的故事,你弹的是出塞行路的一段,描绘途中塞外一片荒漠凄凉的景色和女儿家远离故土,思念家乡的依恋不舍酸楚悲怆的情怀,弹的唱的让我能真切感受到,人、情、景,人有情,又以景托情,当真不错。昭君大义,真是我泱泱中华的奇女子。” 如鸳抬头看看柏锐,正视了一会儿,见他目不邪淫,眉眼清秀顿时有了一些好感,道:“自古女子多是男人们的工具,山盟海誓哄的女子开心,一通发泄完毕,就再也不见人影,害了多少痴情佳人,你看这满楼花魁欢乐,却不知哪个不是被伤了千次心,断了万次肠。更有者,将女子当作工具,讨好上司,讨好商友,前晚还你侬我侬,今夜就能当货物送了出去,那嘴脸真叫人恶心。王昭君这样的奇女子都成了国家和亲的工具,虽然出名但哪有快乐可言?”说罢,情之所至,加之刚才的委屈,不由得掉下泪来。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五十七) 这一下将柏锐弄的个大红脸,好久也没答上话来,这边琵琶又响‘此后君等莫朝关外看,白云浮恨影,黄土竟埋香,莫问我王嫱生死况,最是耐人凭吊,就是塞外一抹斜阳。 怕听那鹘鸟悲鸣,一笛胡笳掩却了琵琶声浪。’ 幽怨婉转,确实催人泪下,柏锐擦拭了一下眼泪,站到窗前吟道:“军门频纳受降书,一剑横行万里馀。 汉祖谩夸娄敬策,却将公主嫁单于。” 顿了顿又吟道: “汉家旌帜满阴山,不遣胡儿匹马还。 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好男儿报国当奋勇杀敌,确实不该牺牲女子,拿弱女子抵还。一出征马革裹尸,众人都为男子不易而赞叹,谁知女子苦楚,就像靖康耻看似俘虏了两位皇帝,却不知被俘虏的还有成千上万女子,一路被蹂躏至死的就不知凡几,被金人当作猪狗对待的又不知凡几,归根结底男人的失败,要拿女人承担。” 如鸳抬眼,再度正视柏锐,见他临窗背影,身形笔直,如穿上甲胄定然是一位可敌万人的将军,不由又多了些好感,道:“塞上曲被世人书写不少,更有李白、王昌龄等大家名作,但论起贴切,您刚才吟唱的戴叔伦二首,却是最为切合。公子高论为我苦命女子不平,小女子当敬酒一杯,聊表谢意。” 柏锐苦笑一声道:“我出生商铺,肚子里墨水着实很少,更不敢当此夸赞,只是听姑娘曲子出神,有感而发。”说罢一饮而尽,眼神呆呆看着远方。 如鸳抬眉,又正视柏锐,说道:“公子不同常人,除了颜公子那样的强人无赖,能攀谈一会儿的皆是虚伪之辈,见我与之对聊,还以为我被他撩起水波,春心萌动,没有一会儿就固态萌发,找机会对我动手动脚,我也只能以怒色对之,而公子眼正心直,非常人也。” 柏锐再度摇头苦笑:“我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姐姐,我们小时命苦,受了灾,父母双亡,姐姐与我逃荒来这里时,几度被调戏,又差点被卖,我又怎么会不尊重你?” 这一声苦命的逃荒勾起了如鸳同病相怜之感,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堪堪聊到三更天,柏锐在躺椅上睡着了,梦到了怎么也找不到的姐姐,如鸳也趴在柏锐身侧睡的很香。 离八月十五还有十来天,秋老虎发威,今天的天儿格外的闷热,闷的人不太舒服,颜小籽穿的金光体面,走路却是一股子流氓豪横的劲头,带着玉扳指的手上拿着一个小巧的紫砂壶,向当铺走来,不时的发出玉扳指摩擦紫砂壶的声音,后面一人半歪着身子跟着,拿一把大一号的折扇给颜小籽扇着凉风。 一进当铺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在上二楼,颜小籽叫了一声:“曾在石。”那人回过头来,见到颜小籽,赶忙下了楼,说了声:“小籽来了?” 颜小籽抬头斜看着屋了声:“空了。”转头向曾在石说道:“曾大哥,论泡茶手艺,您可是响当当的,铺子里刚由南方来的碧螺春,怕别人沏不好,麻烦你给沏一壶给颜掌柜尝尝,顺便包上二两,给颜掌柜带上。”曾在石点点头接壶过去了。 这下颜小籽只能将刚才借机想发作的话咽了回去,亲切的挽着柏锐的手向二楼走去:“哥,你总是这么客气,这儿不也是我的家么?” 柏锐笑道:“对对对,我找你几次,与你说曾大哥的事,你总是在那缀霞馆与如家三姐妹聊天,听说那如家三姐妹,现在除了你已经不接客了。” 颜小籽哈哈大笑:“另外两个都不错,只是这如意倒是不像里面的姑娘,而像个老鸨似的,我说哥,你要的话,我让给你,只是不知那如鸳你得手没有?” 柏锐笑道:“我哪有你那等福气,每日这俗事缠身的。” 颜小籽道:“我说,哥啊哥,今日终于让我逮着你说谎了。如意跟我说你自少又去了三次听那琵琶,对吧?” 说着就到了二楼,两人坐定,曾在石的茶也上来了,颜小籽抿了一口,赞了一声,但是依然没有放过曾在石,问道:“曾大哥,你不是与人合伙当东家去了嘛,如何给我递茶水?” 曾在石低着脑袋道:“颜掌柜有所不知,我与那金铺老板合股,哪知他只是利用我,做生意期间每日带我出去与人享乐,名曰应酬,但那些人于生意又无甚用处,日间又责备我需要准备的东西什么都没准备好。 生意好久都没有起色,他又说道‘我什么都听你的,看看你弄的生意,什么都干不成’然后说账上没钱了,又叫我投钱,后来我发现他在外的花天酒地都挂在新开这个铺子的账上。 我经济紧张,只得再打工一份工养活自己,又发现,这金铺老板其实早就找好了替代我的人,有一次我突然过去见了那些人,金铺老板有些尴尬的说是过来聊生意的,而且也联系好了一个官员的内弟,并不介绍我认识,原因只是不想生意做成后,让我分走股份,被逼无奈之下,我装作不知道,说自己无能,请他将我股份折价归还,金铺老板一口咬定我欺骗于他,半路毁约,还要求我来赔偿。。 万般无奈,为了早日不看这种人的嘴脸,我只得净身出户,那房子的半年租期以及里面许多用具都留了给他。” 这一番表达听的颜小籽一愣一愣的,道:“你真蠢,这些人不靠骗人发财,你当人家是做善事的?哈哈哈哈,这么大的人了,竟然相信有人愿意和你搭伙做生意,让你发财,你还将财权交给别人什么都不管,蠢货,哈哈哈。”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五十八) 曾在石虽然脸上一阵青白,但听到这一顿骂,心里反而轻松了很多。 柏锐适当的在这里岔开话题道:“小籽今天来干什么?” 颜小籽一拍大腿道:“他妈的什么正事都忘了,八月十五,钱家设宴,说钱家各个铺子首次半年流水达到二十万两,我大哥功不可没,邀请各家掌柜都去赴宴,为我大哥贺喜,听说还备下了花红。柏哥你一个人就占了总利润的三成,是一定要去的,我已经吩咐了,哥你就坐次席。” 柏锐还要推辞,颜小籽岔开话题,又聊到了缀霞馆上了。 八月十五夜,月满如金盘,天空中的星星被金盘夺走了光,月到哪里,哪里就只见阴月不见星。 下了马车,柏锐走在前,曾在石拎着礼品在后,到钱府门前颜掌柜亲自站在外迎候,见柏锐过来,撇开其他宾客,拉着柏锐的手并排走着,期间曾在石还低声说了句颜掌柜万福,这颜掌柜就像没听见或者压根就不认识他一样,理都没理。 到了厅堂,粮米布店,古玩玉器茶叶店等掌柜的已经来了好多,大家有些认识,有些初次见面都相互拱手问候着,颜掌柜却叫大家静一静,指着旁边的年轻人道:“这位小兄弟就是柏锐,钱丰当铺大掌柜,钱家的兴旺有一半的功劳是柏锐柏掌柜的。”说着自己带头鼓掌,大家伙儿都看着柏锐也跟着鼓掌,柏锐礼貌的笑着回应,拱了拱手说道:“我是颜总掌柜看着长大的,一路受提携而起,可以说没有颜爷就没有我的今天,叨光了,叨光了。”说着一笑,大家也哈哈大笑。 大家在厅里闲聊,柏锐正奇怪为何不见颜小籽,见有侍者经过,便拉住问颜小籽去向,那人还没答话,肩头被人一拍,柏锐转头过去一名身着贴着花钿、点着胭脂、画了眉,头发上点缀着樱花的贵妃,羞答答的蹲下去,唱到:“臣妾寒门陋质,充选掖庭,忽闻宠命之加,不胜陨越之惧。” 柏锐哈哈大笑,击掌赞叹,念了一段白:“佳丽今朝、天付与,端的绝世无双。”然后去扶颜小籽。 颜小籽见柏锐未答唱,故意为难一下他,不起身,又唱道:“追游宴赏,幸从今得侍君王。瑶阶小立,春生天语,香萦仙仗,玉露冷沾裳。还凝望,重重金殿宿鸳鸯。” 柏锐见大家都往这里看来,脸登时一红,粗着嗓子唱了个老生腔:“朕与妃子偕老之盟,今夕伊始。特携得金钗、钿盒在此,与卿定情。” 颜小籽将手里凤钗递给柏锐,柏锐仔细的插在颜小籽头上。颜小籽两手搭在柏锐的两手里,道:“谢君王。”然后缓缓起身,说了句:“君王唱的不错嘛,看,用心用的都流汗了。”然后用手中香帕给柏锐擦了擦额角的汗,大家都哈哈大笑,鼓掌的,调侃的,留着大红脸的柏锐尴尬万分。 正在满堂欢笑的时候,钱夫人出来了,这钱夫人衣着十分大方,藏蓝白花衫配上鬓装特别得体,虽然已是中年,但看起来依然光彩夺目,不比身旁的年轻丫鬟差到哪里,众人拱手齐声道:“主母平安。”钱夫人道:“大家发财,请坐。”大家依声而坐,颜管家朝着一旁的下人点了点头,一声开席传了下去,一会儿功夫,桌子上摆满各色菜肴,杯里也斟满美酒,钱夫人轻咳一声,见大家安静了下来,环顾一周说道:“除了新铺子上任的两个新掌柜,都是钱家的老人啊。”说着有两人站起来抱拳向大家行礼,坐下后,钱夫人接着说道:“我钱家现在兴旺发达,商铺跨十行,有二十八间之多,上半年流水就达二十万两,得利近五万,铺子加上货物估算不下百万,虽不敢说日进斗金、富可敌国,但钱家铺子这块招牌在这京城里也响当当,有这么一号了,所以趁着中秋节请大伙来,一来跟大家道一声辛苦,二来备下些花红表示感谢。” 自古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听到有额外的奖励谁人不欢喜,都鼓着掌,说着一些吉利的话。 钱夫人继续说道:“这些劳绩是与大家分不开的,更是颜掌柜知人善用努力经营得来的结果。”说着媚眼满意的看了颜掌柜一眼,大家向颜掌柜祝贺,颜掌柜满面春风的与大家还礼。 接着颜掌柜先向钱夫人施礼,说道:“这都是东翁抬爱,众人帮衬,由其是柏掌柜,年纪轻轻便独挑大梁,有这等人才实是钱家之幸,我颜某人之福啊” 柏锐站起来道:“刚刚我已经说过,这是东家的信任和颜总柜的错爱,我能做的不多,如若非要说点什么,那就是顺着颜掌柜的路,别走偏了。”众人听柏锐讲的有趣都笑了起来,接着柏锐举杯说道:“失礼了,我是晚辈,邀请众位前辈共同举杯,祝东家财源广进,祝颜掌柜身体健康。”在众人的赞颂中,二人高兴的满饮了一杯。。 接着在钱夫人的授意下,颜掌柜给大家读了这次分花红的名册。 单单柏锐就得银六百两,几乎是原来童掌柜全年的进项,颜掌柜这边读的铿锵有力,众人那边嬉笑颜开,皆大欢喜,将这中秋宴会推上高潮。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五十九) 随着鼓点一响,《长生殿》在戏台上演将起来,大家自斟自饮欣赏着精湛的表演,仿佛重回大唐,戏到《惊变》一折时。丑角高力士唱到: “玉楼天半起笙歌, 风送宫娥笑语和。 月影殿开闻夜漏, 水晶帘卷近秋河。” 接着浮尘一抖压在袖上,看着观众眨眨眼就,念白道:“奉万岁爷之命,着咱家在御花圈中,安排小宴,要与贵妃娘娘同来游赏,只得在此伺候。”说罢躬身侍立。这时五乐齐鸣,皇帝与杨贵妃携手同出,由于扮演皇帝的冠生在观众这侧,大家并没有看到杨贵妃的扮演者,只听得杨贵妃唱道: “天淡云闲, 列长空数行新雁。 御园中,秋色斓斑: 柳添黄,苹减绿,红莲脱瓣。 一抹雕栏, 喷清香桂花初绽。” 高力士唱道:“奴婢高力士接驾,请万岁爷、娘娘下辇。” 皇上和杨贵妃转过来面对大家时,众人这才认出是颜小籽,眼见这杨贵妃一颦一笑、步态手势无不到位,唱词唱调、念白吐语无不有力清晰,见着颜掌柜的面子更是卖力叫好,纷纷将怀里的银锭子,金瓜子扔到台上捧场,期间这杨贵妃更是瞅准机会给柏锐抛了个媚眼,乐的柏锐咧嘴大笑,伸手就将自己的西洋怀表扔了上去。 随着唐明皇唱: “咳!正尔欢娱,忽而此变,怎生是了! 嗳稳,稳的宫廷晏安, 吖哈扰,扰的边廷造反。” …… 这一折戏落下帷幕。 众人纷纷向颜掌柜敬酒,夸赞颜小籽这功夫了得,颜掌柜乐上加乐,比平时多饮了十多杯,待众人敬完酒,瞅了个说话的间隙,柏锐站起来,向钱夫人略一施礼,对着颜掌柜说道:“我去看看小籽。” 颜掌柜拍拍柏锐手臂,道:“年轻人玩年轻人的去。”柏锐向众人告了个罪,向幕后走去。 柏锐撩起帘子,里面化妆的,搬东西的,递水拿毛巾的,乱呼呼,抓住一人问道:“颜老板在哪里?” 这人一看柏锐的打扮,鞠了一躬说道:“哦,您说那位客串的老板?他不惯在这里人挤着人。”说罢用手指了指那边:“听说那里有厢房,到那边去了。” 柏锐点头示意,顺着他指的方向,穿过一门,里面是个二进小院,其中一间亮着灯火,柏锐料想颜小籽在这里,就想过去与他调笑两句,走近了才听见里面传出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女的说:“瞧你猴急的,先拿布子给你抹一下这一身的汗,急什么急,别动,听见没?”颜小籽的声音响起:“擦什么擦,一会儿还不是一身汗,单独跟你在一块儿时间可难得。”女的说:“以前倒是有时间,如何没见你这般?”颜小籽道:“不说以前了,你现在当了少奶奶怎么不得感谢感谢我?”女的娇嗔道:“别闹,轻点。还知道我是少奶奶,你可真真放肆。”颜小籽道:“钱崇岭去太学这么久,还不得我……”随着最后听见那女的闷着声的叫了一声,柏锐已经走出了那院门。 柏锐脸上红扑扑的,虽然这种事见怪不怪,但思想着毕竟是东家少奶奶,这事传出去颜小籽怕是要遭殃,为了兄弟,自己抽空还是规劝一下比较好,但听的话语两人好像很久前就认识,没听小籽提过啊,正在狐疑时,已经走到戏台下,一声锣响,震的柏锐思绪拉了回来,又往前走了两步见席上有人招呼,就乐呵呵的重新加入酒局。 黄叶飘落而下,正好打中柏锐的鼻子,这十多天柏锐一直想找颜小籽,跟他聊聊东家少奶奶的事,可不是碰不到,就是场面不合适,正好今天没事,他就送了帖子,约颜小籽到缀霞馆聊聊。 到缀霞馆时天已摸黑,老鸨在厅里见到柏锐,脸上乐和的像花一样,甩了一下花手帕,说道:“您可有两天没来了。”柏锐礼貌的答应着,老鸨又说了两句奉承的话,看见柏锐笑了,变放过他,让厅里的一位姑娘送柏锐上楼,虽然柏锐并不点她们,但这一路搀扶上去,挨挨挤挤的弄的柏锐颇为不好意思,到了地方柏锐总会给些赏钱,所以大家也是乐得做这样的事。。 一进如意阁,刚过屏风,一股子从来没有闻过的味道随着烟雾飘散而来,柏锐见到榻中小木桌上摆着几样物事,燃起袅袅烟雾,然后看到颜小籽眯着眼睛,脸上露出十分愉悦的表情,丝毫没有察觉柏锐进来,而他旁边一名面相狐媚的女子也是眼神迷离,爬在颜小籽一侧,身体不规则的扭动,仿佛着了魔一般,柏锐听人讲过,这种东西叫芙蓉寿膏,原是用作冶疗肚子痛的药,但明朝开始就有人吸食,能使人体会灵魂出窍的快乐,可是这东西害人不浅,让人精神萎靡,身体每况愈下,而且价格不菲,吸食者会逐渐上瘾,家境殷实人家跟上这个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大有人在,真不知颜小籽何时好上这东西。 柏锐本想上前劝止颜小籽,但看着二人,只得先出门去,刚一回头,就撞上什么东西,下意识的把手往前一撑,软软的竟然碰到一女子,等稍微拉开些距离,柏锐一看正是如意,如意正要发怒,一见是柏锐,顿时一副笑脸,身子不光没躲,竟然还向前凑了凑,柏锐大囧,赶紧将手缩了回去,脸上如喝了十三碗老酒,从面颊一直红到耳根。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六十) 如意先开口道:“是柏公子啊。”说着蹲了个万福,然后道:“来了如何不进去?”见柏锐尴尬的没有说话,说道:“颜爷天还没黑就这等着您了,愣着干嘛?走,一块进去吧。” 这时耳中听到了别样的声音,如意用袖口掩住嘴巴,咯咯咯的笑了几声,跟着眼睛一转说道:“您来这这么多回了,还害什么臊,怎么?如鸳那傻丫头还没把你办了?”然后探身向屏风里望了望,柏锐怕她摔倒,只得轻轻托住如意肩头,而如意回正身体,对着柏锐说道:“抽了那玩意儿,且得一会儿呢,走,跟我到雅阁喝些茶水去。” 然后双手环抱住柏锐的手臂,往前走去,未出门,柏锐便将手抽了出来,如意也不在意,出门时将如意阁的门掩上,便向前引路,过路时如意叫住一个侍从,在他耳旁吩咐了几句,柏锐则跟在后面,走了十多步远,进入一间独间。 推门而入,由如意燃着灯火,柏锐一看里面极为雅致,一盆九月菊摆在窗下,两侧是用竹木搭的架子,一面放些书及文房用品和坛坛罐罐,另外一面放些乐器,都放置的十分整齐,中间一张长条木几,两边有四个蒲团,虽然只有如意阁三成大小,但仿佛换了一片天地。 如意从木几下取出铜壶,又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罐子,和一套茶具,这时传来几声敲门声,不等答应,刚才那名侍从就推门而入,一手提着一个不大的铜火炉,放在离木几不远处,用厚布垫着,掀开盖子,里面燃燃的冒出蓝色火焰,如玉将铜壶坐在火炉上面,这火炉周身都是气孔,并不会被铜壶压熄了火。 柏锐一转眼的功夫,如意手中已经多了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整齐的码放着很多小木条,如意过去打开一旁的火孔,将木条塞了进去,顿时蓝色火焰变成红色,也不知这干木条是什么材质,屋里竟然有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侍弄好火炉,如意并没有坐到蒲团上,看向有些局促的柏锐,见柏锐眼中有询问的神色,没等柏锐开口,便说道:“今日来了些乐坊的老师,帮忙校对琴音,如鸳怕一时抽不出时间。”见柏锐微微点头,如意又道:“我使人知会她你来了,我想忙完了她会飞上来的。”说完微笑的脸,立马变了个娇嗔的表情,问道:“你跟我在一起很闷吗?” 柏锐又赶紧摇了摇头,如意见状又笑了,说道:“请柏公子侍弄一下这火苗,我去去就来。”柏锐挪到火炉旁,看见如意在一处地方一推,进去了,原来竟然有个暗门,不仔细看还很难发现。 看到火焰小了些,柏锐也有样学样,拿起一根木条,打开入口放了一根进去,仔细端详才发现这火炉竟然设计十分精妙,不冲人的地方有一个豁口,火焰大时可以从这里出去,同时火炉里还有一层内壁,这样火焰就不会顺着风口出来,而投放木料的入口有一个活门,关闭时火焰也跑不出来,并且下面还有一个隔层,木料烧成灰会直接掉下去,同时保证了良好的通风,饶是柏锐经营当铺生意算是见多识广,但这个物件也是第一次见到,不经感叹造炉人的匠心独具和这缀霞馆的极尽奢华。 又投了几次木条,这铜壶口已经是冒起了白气,柏锐正不知该如何下手,那暗门再次打开,里面出来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定睛一看虽还是那如意,但这次换了一身宽袍大袖的外袍,头发上没有那么多配饰,只有一只木发簪将发髻固定。脱去盛装洗净铅华的如意让柏锐不得不承认自己都看的有些呆了,如意轻轻瞥了一眼柏锐的表情,边走过来边说道:“微有声为一沸,缘边如涌泉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为三沸。”走到火炉旁半蹲下,露出雪白脚面,柏锐才知如意袍下并未穿鞋。 如意说道:“这个就不劳烦柏公子了,我来制作,你且稍坐。”说着一手拉着另外一手的衣袖,将紫砂壶和茶碗放在一个木盆中,拿住铜壶木柄,将烧开的水倒在紫砂壶中,等了一小会儿,用布子衬着捏住紫砂壶柄,将里面热水倒入两只茶碗中,然后倒出,把洗好的茶具摆放到木几上,又取出木匙,将茶罐里的茶叶一勺一勺的放入紫砂壶中,快到紫砂壶一半处,将热水注入壶内,然后倒掉。 又一次将热水注入壶内,这次放下铜壶,盖上了紫砂壶盖子,然后说道:“柏公子看我美吗?”柏锐不置可否,甚至不敢睁眼看如意,如意见状说道:“那就是不美唠?”柏锐连忙摇头,如意见时间差不多了边斟茶边说道:“在这里与我独处让你心不安了?想到了颜爷?想到了如鸳?眼前有美色也不敢放开怀抱正眼相看?”。 面对一连串问道心思上的问题,柏锐脸刷的一下又红了。如意满意的看着柏锐表情的变化,将茶水推到柏锐面前,说道:“凡煮水一升,酌分五碗,乘热连饮之,以重浊凝其下,精英浮其上。如冷则精英随气而竭,饮啜不消亦然矣。茶性俭,不宜广,则其味黯澹,且如一满碗,啜半而味寡,况其广乎!其色缃也,其馨也。其味甘樌也;不甘而苦,荈也;啜苦咽甘,茶也。”说罢一口气将自己这边茶水散发出来的香气吹到了柏锐脸上,看着柏锐微微躲闪的样子,咯咯咯的笑了,问道:“香吗?” 柏锐端起喝一口说道:“沁人心脾,香。”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六十一) 如意道:“我背诵的这茶经,柏公子认为然否?” 柏锐看着如意道:“哦,这是茶经?唐代复州竟陵人桑苎翁陆羽所作?”见如意眼神肯定,又喝了一口说道:“惭愧,铺子里收到过一册宋版图册页,只有薄薄了一册。”用两根手指比等了一下,尴尬一笑说道:“我没有读过,在下肚子里书墨着实有限,姑娘好学问,不过大可不必考较在下,免得出丑。” 如意却不感扫兴,说道:“柏公子确实不是那些不懂装懂的伪善之人。”柏锐只能笑笑算是答过话了,如意继续问道:“既然不是伪善之人,那,我美吗?” 柏锐苦笑道:“姑娘又来了,嗯,姑娘很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身装扮确实清丽脱俗。” 但如意似乎还未满意,继续问道:“我和如鸳谁美?” 柏锐喝着人家的茶,让她缠的也确实没有办法,一阵微风吹来,柏锐看到窗下的菊花,说道:“你是秋菊,遍绕篱边日渐斜,此花开尽更无花。” 如意道:“这是元稹的《菊花》,公子隐去第一、三句确实符合现在的情景,高明。” 柏锐心头一振,心道‘自己搜肠刮肚寻来的一首诗,如意竟然随口道破,怪不到有如此气质,如意这花魁真是当之无愧。’不由得从新打量了一番这如意。 如意见柏锐变了一种看自己的眼光,心下十分满意,追问道:“那如鸳呢?” 柏锐道:“嗯,春兰吧,一从弱质辞空谷,沃我盆中兰蕙枝。”哈哈,柏锐其实是看如意笑,自己也跟着笑,如意是笑猜到了柏锐要说什么,柏锐是笑自己的心思仿佛被对面这位姑娘拿捏的死死的。 如意撤开了捂着嘴的衣袖,又给柏锐续上茶水,道:“公子竟然说不通文墨,过谦了,这两首诗都能让你给恰如其分的连到一起,还将这兰花私订到了你家,这等才思,如若走科甲一途,必定能高中。”笑完,端起茶杯,道:“这春兰秋菊各胜所长,谁也不得罪的老说辞,在公子口中能说的如此雅致,当真不往我这一壶茶,来我们以茶代酒,干。” 柏锐也觉得这半个时辰虽然常常左支右绌,但也过的十分愉快。感觉时辰快到了,想到一会儿要进去找颜小籽说那晚的事,就感到不知道怎么开口,又为难这种事情如何劝说。 如意见柏锐现在脸上又有些阴晴不定,问道:“公子是否有心事?是否是今日约见颜爷要说的。” 柏锐一笑道:“什么都瞒你不过。” 如意道:“这并不难猜,颜爷今日一来就说,他柏哥今天要来这里请他喝花酒,值得庆贺,因为这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说以才早早就抽了烟泡。”顿了顿说道:“我看公子必定不是流恋烟花柳巷之人,而你和颜爷关系又如此亲密,不是有磨不开面子的事,是不会来这里说的,我猜的可对?” 柏锐道:“姑娘心思细致入微,佩服。” 如意道:“如是生意上的事情,我想就是登天入地,颜爷也会办理,但如果是个人私密,我劝你还是不要说了。” 柏锐疑道:“你知道是何事?” “前几日,颜爷抽完烟泡,兴奋的找来两个姑娘,其中有一个,受不了他这一身大烟味,想走,被颜爷一把揪住,给了两耳光,叫嚣道‘你算什么东西,东家少奶奶爷我都睡过,你给我装什么装’说罢迷迷糊糊的将那姑娘衣服都撕烂,用木棒将那姑娘身上打了个皮开肉绽,后来清醒了随便扔了些银钱了事。“ 柏锐沉吟的答应了一声道:“哦。” 如意道:“我知道多说无益,但以颜爷的性格,暴虐猜忌,你知人隐事,最好烂在肚子里,摆到台面上来,别坏你们兄弟情谊,就算不是颜爷,你也不可说,就算人家表面感谢你,背地里也会给你使绊子,这样就多了一分危险在那里。” 柏锐点点头,但还是有些不甘心,一个是颜小籽在钱家的前途,一个是吸食芙蓉寿膏的身体,如何能让他这个大哥放下心来。 如意见柏锐神色依然坚决,道:“不要相信什么兄弟情谊,无利益关切时都好说,一旦遇到事情,撕去面皮,就什么都晚了。” 柏锐淡淡道:“言重了。” 如意说道:“有些事就像就像这天,白天要变成黑夜,你劝不了,这好端端的黑夜它要下雨,你也管不住。” 柏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时间差不多了,喝完杯中茶,二人前后脚来到如意阁,里面烟尘已经被风吹的一干二净,圆桌上摆上了酒宴,颜小籽见柏锐进来,起身相迎,道:“哥,你也不早些过来,害得我枯等这许多时辰。” 柏锐只能说道:“俗事缠身,不比你这神仙生活啊,哈哈。” 二人齐声大笑,颜小籽一把搂过来身旁女子向柏锐介绍道:“这便是如水姑娘,在床榻之上,当真如水般润软细滑。”说着强行在如水脸上香了一口,如水大声抗议,那声音真是如长相一般狐媚入骨。 颜小籽见如意进来,吩咐道:“看看如鸳到底在忙什么,我哥来了,她也不出来相见,你们这缀霞馆还开不开了。” 如意答应着出去了。 颜小籽接着道:“我哥真是个怪人,这依红偎翠的,一个也不挑选,要不我家这如水也能让哥给试试,看看我说的有没有假。”说罢,捏着如水的脸蛋,邪邪的笑了起来。 如水转到颜小籽那边,两手拍在颜小籽胸口,说道:“见过送金银,送衣食的,哪有送娘子的?” 颜小籽道:“你是我娘子吗?是吗?是吗?”说着两人调笑成一团。 柏锐道:“如水姑娘说的不错,齐人之福我是消受不了,小籽留着享用吧。” 颜小籽隐隐约约感到柏锐知道些什么,但人家没有把话挑明,自己也只好装糊涂,笑道:“就是,我的娘子还是我自己睡的好。”说着与柏锐对饮三杯。 柏锐正要继续说话,如意携如鸳进来,二女给他们请安,颜小籽叫他们免礼,如意见颜小籽神色有些不自然,怕是柏锐说了什么,就说道:“你们说今日有意思没有,如鸳妹妹今日被乐坊的老师过去校对琴音,谁知竟然琴技还不如如鸳妹妹,将那老师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有意思极了。” 话题一转,气氛好了很多,颜小籽对着音乐戏曲是下了功夫的,问道:“是哪一曲。” 如鸳道:“也没有如意姐姐说的那么玄乎,下午校对的是洞箫,吹到《凤凰台上忆吹箫·自金乡之济至羊山迎次膺》一曲时,前段十句,四平韵;后段九句,五平韵,大体上这都没有什么,但说道第四句‘新晴好,得意未妨,行尽春山。’我说‘春山’二字是平声,他说“春山”二字是仄平,就起了争执。” 颜小籽一听起了兴趣,向柏锐道:“哥,你知道这凤凰台上忆吹箫讲的什么故事吗?”。 柏锐摇头笑道:“愚兄不知,愿闻其详。”大家都笑了,一说到格律,连柏锐说话都成文绉绉的了。 颜小籽解释道:“这是讲萧史与弄玉吹箫引凤的故事,传说秦国有位国君有个小女儿,因自幼喜爱玉器,便取了个名字叫弄玉。这弄玉不仅美丽无比、而且聪慧超群,于音律上更是有常人不能及的造诣。弄玉擅长吹笙,技艺精湛秦国上下十分佩服。弄玉到了嫁人的年龄,国君要为其选驸马,奈何公主坚持,若不是懂音律、善吹笙的人,绝对不嫁。国君疼爱女儿,只得答应她。有一晚上,弄玉一边赏月一边在吹箫,却于仿佛间听到有神仙与自己玉箫相和,以后每晚都是如此。弄玉把此事禀明了国君,国君于是派大臣按公主所说的方向寻找,一直找到华山,才听到打柴的老樵夫说:“有个青年人,名叫萧史,在华山顶住着。这位青年人喜欢吹箫,他的箫声可以传出几百里。”大臣来到明星崖,找到了萧史,把他带回皇宫吹箫,结果与弄玉合奏引来了凤凰,和龙,二人乘龙凤而去,后世文人墨客纷纷歌诵这段历史,“凤凰台上忆吹箫”这词牌名,也就由此而来。”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六十二) 听完如意起先鼓掌,众人跟着鼓掌,如意道:“颜爷学究天人,什么都有所涉猎,肚子里的学问跟兜里的银子一样多。”一句话说的颜小籽哈哈大笑。如意接着说道:“柏爷要敬酒给颜爷。”看着柏锐有些不解,如意说道:“颜爷讲这个故事就是想与柏爷一起乘龙飞升,难不成是跟我们吗?”颜小籽不住的夸如意懂事,如水在一旁摇着颜小籽的胳膊说也要一起飞升,没有女人,你们飞升成仙有什么意思,柏锐提议道:“那就一起敬酒。”众人举杯乐呵呵的与颜小籽共饮了一杯。 接着在颜小籽授意下,如鸳取出洞箫吹奏起来,颜小籽打着节拍,唱到:“千里相思,况无百里,何妨暮往朝还。又正是、梅初淡泞,莺未绵蛮。陌上相逢缓辔,风细细、云日斑斑。新晴好,得意未妨,行尽春山。……” 柏锐听,如鸳吹,小籽唱,如意帮腔,如水谄媚,个把多时辰转眼过去,一坛酒也见底,颜小籽哈气连连,眼睛都挤出了泪水,如水用帕子给颜小籽擦了擦流出的清水鼻涕,咯咯一笑:“爷,这瘾头越来越大了呵。” 颜小籽笑道:“啥东西也没你上瘾。” 说罢,如意、如水已经将那放好的烟具又取了出来。 柏锐道:“小籽,我听说这烟膏长期吸食,人会变得瘦弱不堪,该戒戒了。” 颜小籽两个多时辰没有吸了,跟柏锐强撑这么久,心里早有些不耐烦了,但依然强行振作了一些,道:“哥,我没事。” 柏锐语气加重了些:“小籽,听哥的能戒就戒了吧,这东西毒性强,会害了你的。” 颜小籽现在手都有些抖,不自然的瞟了一眼柏锐,道:“谁知道阴天是个啥,也许说不定就上了断头台啦,乘着活着,要及时行乐。你要不要来一口,这是冶病的药,不是害人的毒。” 柏锐还想说什么,如意插口道:“柏爷,如鸳姑娘会的乐器还有不少,何不再找一雅间细细欣赏。” 颜小籽嘴里吐着烟雾,神志恢复如初,说道:“哥,你去吧,我是没有这耳福了。” 如鸳站起来行礼,柏锐无奈跟着出去了。 如意刚给颜小籽沏上茶端过来,颜小籽就将烟枪递了过去,如意没有接,只是装作没看见,颜小籽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怒道:“你也滚,三番两次碰也不让碰,装什么清纯烈女,这阿芙蓉膏有什么不好,都他妈不懂,这是神仙药,来,如水儿,你也来一口。”…… 柏锐负手站在窗口,秋风起,黑云遮住了星月,如鸳见柏锐没动,也就没有去关窗,静静的坐在蒲团上,手中还是那支洞箫,曲调却换了个模样。少时雨来,箫声停下,如鸳张口道:“公子莫着凉了。” 柏锐唔了一声,关上了窗,道:“你穿的单薄,是我粗心了。” 如鸳笑了笑,道:“今夜见你兴致不高,似乎满怀心事。” 柏锐道:“没有,只是傍晚时你不在,如意姑娘陪我在一个放乐器的小阁里聊了会儿天,我在想她说的那些话。” 如鸳眼中闪过一些哀怨,说道:“你是第一个到那小阁的客人。” 柏锐噢了一声,道:“我不知道,只因我来时如意阁里并不方便,可能因为这个才把我领到那里的吧。” 如鸳继续问道:“我倒不知你早来,害的我白白在乐师那里费了半天口舌。”然后背身取茶杯,不经意的问道:“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柏锐苦恼道:“也没什么,本来今日我是想来相劝小籽兄弟的,你也看到了,这半年多来,他变化太大,有些事怕是要坏事,但如意说不能劝。” 如鸳道:“这些人这种地方见的多了,如意姐说,有些人一旦在短时间内得到了很多钱财或官职,往往会变化很大,其实不是他们变了,而他们本身就是那样,只是没有能力的时候不得不伪装,一旦确立了某种地位,以前的种种就会爆发出来,这就是你说的人变了,而这种爆发一旦开始就会如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了,这就是如意姐说的不能劝了。” 柏锐扳住如鸳肩头道:“好吧,我听你们的。”然后转身时努了努嘴,自言自语说道:“如意怎么懂这么多,真厉害。” 如鸳听了,说道:“她啊,本出生官家,但却是他父亲与她当丫鬟的母亲所生,因是庶出,又是女孩儿所以祖母却不喜爱,即使从小读书十分聪慧,生的也漂亮却也不被夫人所喜,十岁亡父,家道衰落,她作为犯官家眷被这儿老鸨买下,因有些才学,又能言善辩,诗书小有造诣,好多客人来了都会要如意姐相陪,她就逐渐成了这里的红人。” 柏锐哑然失笑,道:“我就问了一句,你跟我说着么多干嘛?” 如鸳坐过来说道:“我见你感兴趣嘛,当然讲的多些。” 柏锐道:“哪有什么兴趣?只是一会儿闲聊罢了。对了,筹备乐坊不是你的梦想吗?如何下午会与那些老师们发生争执,这不是很不智吗?” 如鸳低头叹气道:“听他们乱弹,还讲的十分有理,心头就不自觉的生气,今日不争执,改日怕也要起争执,乐理大事岂可因权势擅改。” 柏锐道:“这个方面我觉得你还是要跟如意多聊聊,她可能会给你很多好的主意。” 如鸳微怒道:“你这左口一个如意,右口一个如意,怪不得人家都说要嫁就嫁你这样的人。” 柏锐呵呵一笑,问道:“谁说的?” 如鸳道:“那日无事,我姐妹几个闲聊,如意姐就夸你彬彬有礼,出入烟花却坐怀不乱,定力十足又胸有城府,是个能成事的人。如玉更是说你相貌堂堂年少有为,要嫁人的话就得选你这种人。”。 柏锐哈哈大笑:“我有那么好吗?自己都不知道。” 如鸳嗔道:“有什么好的,如水就说你不像个男人,不是那种放开怀抱,人生得意须尽欢的男人。”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六十三) 柏锐愕然道:“和如水今日算是第一次相见吧,她又怎么知道。” “如玉讲的嘛,说什么三番五次找我,只是攀谈,困了就和衣而眠,只谈心事,不作它想。”如鸳道。 柏锐道:“这讲的也对嘛。” 如鸳嬉笑道:“如水说你怕是身子有什么问题。” 柏锐闹了个大红脸,说着就扑过去抱住如鸳,如鸳也是面红耳赤,在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如鸳食指挡在柏锐嘴唇前,软软的说道:“公子忘了答应奴家的话了?” 柏锐慢慢放开,道:“是我失态了。” 如鸳缓缓坐好,道:“也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们女子不该沦为男子的玩物,更不该未婚嫁便与男子欢好,又或是婚嫁后与其它女子共同分享夫君。” 柏锐摸着如鸳的头发道:“我知你心意,也很赞同你的话,待到你走出这里,开了自己的乐坊完成自己的梦想,我便来提亲。” 如鸳靠着柏锐幸福的笑了。 而门外一脚步轻轻的走远。 柏姐原想已经搬出了皇宫,自己现在也有些能力了,禀告九王爷后,不张扬的将自己的弟弟能带到王府,或在外给他置办些房产,如若没有娶亲,还能给他说门亲事,听了几日刘蛾子带回的消息,知道了自己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现在已经出人头地做了当铺掌柜,当真喜极而泣,晚上就到父母灵位前上了香,跪了很久,述说了很久。次日就将自己攒下的体己银子加上细软逐一清点,思想着,长姐如母,自己这些年也没能照顾好弟弟,又想着天子脚下,京畿米贵,居之不易,即使弟弟现在是掌柜了,也不定是不是可以自立,所以要算算可以凑出多少银两,先去寻一处宅子买下。 颜小籽似乎也感到昨夜柏锐有话像是要说,并不是很开怀。索性看着下午时分这不错的天气,就让瘦高个儿牵来马,二人慢骑到了钱丰当铺,歇了马,负手而入,瘦高个儿紧随其后,来到内堂颜小籽坐了下来,一只脚蹬在另外一张椅子上,一个年岁不大新入行的伙计,颠颠的跑了过来,端过来一碗茶放在桌子上,问道:“这位爷您当什么物件?我请内掌柜给您上上眼?” 颜小籽轻蔑的一笑,并未理会点头哈腰的伙计,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站在后边的瘦高个说话了:“瞎了你狗眼,没看见这是颜掌柜吗?” 那伙计可能真不知道,说道:“小的眼拙,您大人大量。”但过了一会儿见这两位还没说话,而是示意他将茶碗里续上水,就有些不耐烦了,又问道:“这位爷,您到底要当什么东西,要歇脚,这可不是地方啊,看您也不像讨茶喝的主儿,要不您到斜对面的茶楼待着?” 这下把颜小籽问的给笑了起来,道:“我姓颜,有事找柏掌柜,你去叫他一下。” 那伙计却没好气了,说道:“你不说当什么我就不问了,但我不管你是盐掌柜还是糖掌柜,看见这几位没?都是排队的,等着吧。” 伙计一番话,对桌坐的一个体态虚胖的大胖子和周围的几个客人都笑了起来,这一下可把颜小籽的火气给撩了起来,那伙计刚转过身就被颜小籽一把揪住了辫子,仰后便倒,重重的摔倒在地,这伙计马上就要往起爬,瘦高个一脚又踩住辫梢,那伙计起猛了,头皮一紧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抱着头满地打滚,那肉山一样的顾客走过来,一把就将瘦高个推了个踉跄,有点喘,瓮声瓮气的说道:“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半大孩子,下手还这么狠。” 瘦高个扶住后面柱子站定,怒道:“知道这谁吗?这是这家铺子的少主人,颜爷。”说归说看到对方的身形,却不敢上前了。 胖子扶起那伙计,接着那伙计的话嘲笑道:“我不认识什么盐爷,什么糖爷,只知道这家铺子掌柜姓柏。” 颜小籽见他又提这茬,怒道:“胖子,喘成这样,你是用眼睛出气的吗?怕没几天了吧。” 三说两辩,都就到了火头上,柏锐听到声音就赶忙从二楼下来,一见颜小籽和客人已经揪着领口揪在了一起,赶忙提着下摆,一路小跑过去,抓住颜小籽的手就说道:“小籽,赶紧放开,这是黄老板。” 颜小籽血气上涌,毒瘾有了些苗头,道:“妈的,柏锐,你还是不是我哥,没看他揪着我,叫他先放。” 柏锐只好道:“黄老板,这是颜掌柜,大家自己人,他年纪小,您让一步。” 黄老板依旧瓮声瓮气的道:“原来真是铺子里的人,那我不就更不能放了,让大家看看这做的什么生意,老板打主顾,这全京城怕是也没听说过吧。” 颜小籽被他大手揪着,有点像拎鸡仔儿,而自己只是象征性的揪着对方,面子上更是挂不住,怒道:“就打你了,怎么的,你的生意不做了,怎么的?就是不放,怎么的?” 柏锐见黄老板就要用力,如果要是把颜小籽给摔伤了那梁子就结下了,没有这么做生意的,赶忙说道:“黄老板,您的生意我答应了,并且再让一成利,如何?” 果然黄老板手上的劲头松了点,转头看着柏锐,说道:“当真?” 柏锐抓住黄老板渐渐松开的手,道:“千真万确,您抬一手,给兄弟个面子。”。 黄老板将手松开,又一抖身子,颜小籽抓着的衣领就挣脱开了,马上堆了笑脸:“得罪了,我也有不当的地方。”说着就往外走去,还摆着手:“别送了,阴天我来找你啊柏掌柜。” 柏锐只得说了声:“慢走。”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六十四) 黄老板没有理会颜小籽的污言秽语,这下颜小籽气得更是厉害,瞪了柏锐一眼,又转回头去,一巴掌打在瘦高个脸上,骂了声,废物,这才被柏锐连拉带拽的弄上了二楼。 柏锐没有理会坐在那里拉东拉西冷嘲热讽的颜小籽,等到他骂的没意思了,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看颜小籽低着头喝茶,柏锐道:“小籽,那黄老板确乎不对,但生意以和为贵,你是整个钱家的二掌柜,实在不该失礼啊。” 颜小籽将喝到嘴里的茶叶猛的吐出来,叫道:“你还知道我是二掌柜,见了我受欺负,店里没一个人过来帮忙,都是看热闹的,啊?我还以为这里姓柏了。” 柏锐脸上划过一丝不悦,但一闪而过,还是平静的口气说道:“你现在是大忙人,整年也不来几次,新来的伙计没见过你不认识也是正常,将新进人员报你知道时,你又看也不看,盖章就拿回来了,你也自然就不识得他们。” 颜小籽又叫道:“这么说还埋怨我了,怎么我信任我哥这都是错?” 柏锐见差不多了,打趣道:“下次你来提前说一声,我好敲锣打鼓的迎你一下,让铺子里的伙计见识一下颜大少的威风。省的你又唱‘呀,深宫之内,檐下何人叫唤?悄没个宫娥报,轻来画檐’。” 两人些许紧张的气氛有些缓解,颜小籽也左手轻撩,做出个掀门帘的动作唱到:“我娇怯怯朦胧身欠,慢腾腾待自起开帘。” 柏锐微微欠身接到:“娘娘快请。” 两人对视哈哈大笑。 闲聊了一会儿铺子里近期的事,颜小籽哈气鼻涕的冒出来些,瞅个空问道:“昨天你是要跟我讲什么来着?” 柏锐略顿了一下,想起了如意说的话,但看着莹莹嘻笑的颜小籽,温暖的兄弟情谊又一次涌上心头,为了这兄弟的幸福,活的长久,开口道:“我俩自幼在这地方当学徒起家,吃苦吃亏不说,还受人欺辱。”柏锐看了一眼追思的颜小籽继续说道:“但过世的钱家掌柜对我俩不错,可以说有活命之恩和再造之德,他的子孙纵使对咱万般不好,咱也要保全啊。” 颜小籽奇怪的看着柏锐,试探的问道:“何出此言?” 柏锐豁出去了说道:“兄弟你现在腰缠万贯,出门车马,进门楼宇,要什么女人没有,但万不可打少东家妻室的主意啊,兄弟你还年轻,有些东西做错了,改正就好了。” 颜小籽浑身一抖,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干咳了两声,侧头看柏锐时已经是目有红光,柏锐没有在意当他是毒瘾发作,走过去给亲拍他的背脊说道:“这芙蓉糕不可再用了,你看你的身子。”话还没完,颜小籽一把打开柏锐的手,咬着牙说道:“你刚才说什么?” 柏锐无奈道:“我也是碰巧撞见的,纸里包不住火,这让钱少爷知道了,你还怎么立足?” 颜小籽干呕了两声,阴恻恻道:“他算个什么东西。”就要往外走。柏锐拦他不住,见瘦高个已经在楼梯下搀扶,跟上相送,到院外时颜小籽已经上不得马,柏锐吩咐套了车过来,柏锐扶颜小籽上车时,自己没踩稳,往后便倒,中间怕颜小籽摔了还在失去平衡前托了颜小籽一下,颜小籽狼狈的趴在车上,柏锐只是一趔趄,却并没倒在地上,几乎所有看热闹的,店里的伙计第一时间都来相扶柏锐,异口同声的劝柏掌柜小心,颜小籽没好气的往车里一拱,没了身影。瘦高个驾驭时向柏锐拱了拱手,出门去了。 柏锐叹了口气,无奈摇了摇头,回铺子里忙生意去了。 车上的颜小籽可就没这么好兴致了,从内掏空钱家是他和他大哥颜掌柜早就定好的,颜掌柜早就控制好了钱老爷的遗孀,而钱少爷的夫人以前不过就是个婊子,对于知道她底细的颜小籽来说,控制她简直易如反掌,钱少爷去太学这段时间,钱家的下人或被他们用钱收买,或屈服于他们的淫威之下,又或借着大小两位钱夫人的口进行了清洗撤换,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偏偏让这还有善心的甘愿当奴才的柏锐给撞见了,偏偏这人在钱家已经立稳脚跟,会不会坏了自己的事?颜小籽盘算着,与柏锐少年相处的画面也有飞快的闪过心头,越想越乱,加上毒瘾发作,干呕了起来,外面瘦高个听到声音,说道:“爷你不舒服吗?到黄叶胡同了,再过两条街就回去了。” “不回去,左转,到缀霞馆去。”颜小籽发出命令。 瘦高个勒马左转,到时天已经摸黑了。 缀霞馆的夜依旧灯火通阴,如意阁里的颜小籽心情却烦躁异常,心道:“在这钱家产业里自己应该就是皇上,连钱家那个少奶奶自己也是让她生便生,让她死便死,怎么今日这面子就是找不回来,众星捧月似的柏大哥,今日怎得让自己感觉如此别扭。”看着如玉妖娆的舞姿都没有提起一点兴趣,接着想到“瘦高个在车上说的‘钱家只识柏高未见籽小’这话是什么意思,自己对柏锐还不够好么?没有我颜小籽,你柏锐屁也不是,说不定现在混得未必比那个曾在石能强多少,为何不知感恩?想翻我的船,怕是不够格吧,哼哼。”。 心结难解下,看什么都无趣,反而觉得如玉水蛇般的腰肢舞的人眼晕,随手端起酒杯就泼到如玉脸上。如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下了一跳,手里运劲儿不匀,一根琴弦应声而断,颜小籽看了她一眼。如玉呢平日就觉得这位爷阴晴不定,十分难伺候,脾气又大,占有欲又强,虽然这个如意阁被他长期包了下来,平日出手阔绰挥金如土,但一言不和就会使出一些变态的手段折磨自己,今日这又是怎么了,难道哪里舞的不好?如玉站在那里低着头,有些发抖。 “颜爷困了是不是?”如意说着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只精致的木匣子,打开里面,是擦的亮晶晶银制的一套烟具,这套烟具本身并非价值很高,但银与这烟膏接触几次后就会发黑,要保持光洁如新就需要常换常新,如意熟练的用烟签挑起一些膏状物,放置在烟枪里,如玉点着火将烟灯取来,颜小籽接过烟枪,如意又在他背后垫上一个软垫,这样颜小籽就成了半躺的状态,将烟枪头的红宝石烟嘴往自己嘴里一放,两泡下来果然烦恼忧愁随着烟消也就云散了。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六十五) 脸上挂着迷离笑容的颜小籽听着耳边如意温婉的说道:“爷,你看你刚才多不小心,洒了我好姐妹一身的酒,现在还没干。”颜小籽拍了拍如意的脸笑道:“好好好,给我取棉布来我替他擦干。”如意笑道:“这酒是粮**,擦掉多浪费啊,再说花了银子了,就这么扔了,我都替爷可惜。”颜小籽看着道:“那你想个主意。”如意娇柔的在他耳边道:“爷泼上去的,吃干净了不就行了。”说着咯咯咯的捂着嘴笑,这边如玉乖巧的躺了下去,如意拿起酒壶在如玉身上又浇了好多,颜小籽把嘴凑了上去。 各种情景如鸳见的并不少,知道现在没有自己的事了,就到榻前蹲万福,道:“爷尽兴,奴婢告退。”谁知颜小籽突然暴起,猛的将如鸳扑倒,动手就撕扯起如鸳的衣服,事起突然没有一点征兆,连如鸳都没有来的及反抗,上衣已经被撕的七零八落,眼见颜小籽的嘴就要拱上去,如鸳用手死死的着将她引导到二楼,曾在石上了茶就下去了。 如意卸下斗笠,解下披风,喝了一口道:“好香。”看着柏锐看自己,知他正在揣摩自己的来意,道:“不是颜爷叫我来的,也不是请公子赴宴的。” 柏锐一惊,叹道此人心思当真灵动,‘哦’了一声。 如意姑娘道:“公子如何看待我们这等人?” “哪等人?”柏锐道。 “公子阴知故问,苦命的人呗。”如意姑娘看着手中的茶杯。 柏锐不知她是什么意思,道:“并无任何歧视。” 如意捂着嘴咯咯笑了两声:“想不到在典当行赫赫有名的柏掌柜也有失言的时候,什么叫没有歧视,这不恰恰证阴心存鄙夷么?要不何来歧视这一说辞。” 柏锐被她抢白,脸上一红,道:“姑娘是何来意?烦劳告知。” 如意道:“我说我看上你了,我愿意从良,你愿意娶我么?” 柏锐大惊,愕然的看着如意。 如意道:“看把你吓的,刚才不是说没有歧视么?怎么难道我不美么?” 柏锐道:“姑娘美艳不可方物,怎能不美,只不过五伦之内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兄弟情谊,我怎可对兄弟心仪之人动心。” 如意哼了一声,轻蔑苦笑道:“圣人之言有如狗屁。” 柏锐见她神色有异,正要询问,如意从袖兜里拿出一张信笺,柏锐打开,上面娟秀字体写到: ‘柏兄万安, 滚滚江水长,无一瓢之用,悠悠湖水远,无泛舟之地。 妾乃无德之人,为兄前程计,兄万不可失志于此,世间美好请兄放开心怀俱览。 下面是一首词 四方天,炊烟袅袅欲飘飞。 不胜寒,遇雪凝结落回还。 观苍穹,茫茫琼楼难窥探。 披银装,未掩世间恶陋难。 如鸳,字’。 柏锐看着这信笺,隐隐约约感到有事情发生,问道:“如鸳姑娘出了什么事?” 如意低着头,喝着茶,并没有答话。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六十六) 柏锐有些急了,站起来追问道:“如意姑娘,有事请告知在下。” 如意道:“你为何着急如鸳?喜欢她吗?想娶她吗?” 柏锐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如意讪讪道:“亏得如鸳芳心许你,只因为出生青楼不值得你喜欢?或是你也只是玩玩没有当真?” 柏锐见她不答,只好回答她的问话:“如鸳姑娘虽然出生青楼,但玉洁冰清,且心有执念,令人敬佩。” 如意哈哈大笑,看着柏锐眼睛里竟然都是嘲讽,笑着笑着笑出了泪:“玉洁冰清?令人敬佩?你们这些男人啊,你的如鸳姑娘不冰清玉洁了,你还敬佩她不?”哈哈哈又是一阵大笑,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柏锐哑然道:“什么?”然后脑子一片嗡响,本能的站起来,却感觉有些眩晕,手往下一托,没托住,却摔在了赶回一步的如意怀里,柏锐这一摔回过了些神,拔腿就往外跑去,如意在后面的叫喊柏锐压根就没听到。 柏锐跑到院子里抢上一匹马,就往缀霞馆奔去,到楼下时,马儿已经两鼻喷白气,柏锐没有理会直奔馆里,在大厅里用力叫着如鸳的名字,虽未入夜,里面已有些客人,加上婢女龟公各色人等均站着看热闹,老鸨得到信儿慌慌张张跑了出来,看见柏锐老远就边跑边说:“我说柏爷,柏爷,别叫啊,别叫了,您这么个喊法,把客人都吓跑了,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老天爷啊,菩萨哎,别叫了。”话音落时,人已经跑到柏锐面前,听着柏锐越叫越声嘶力竭,忙上去捂住柏锐的嘴巴,喘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如鸳不在这,叫也没用。” 柏锐挣脱开,一把揪住老鸨的衣领,问道:“如鸳怎么了?你把我的如鸳弄哪了?” 老鸨挣脱一下,没挣脱开,胸口的花反而被揪掉了,这一下轮到老鸨发火了,指着柏锐鼻子骂道:“我敬你,你是爷,别蹬鼻子上脸,给我撒开。”又挣了两下,对着身旁的护院一个眼色,护院师傅立时明白,这不像对付泼皮赖账的人又或是见机生事的人,拖出去一顿打即可,对付这种愿意花着钱的情痴,还是要以礼相待,所以只是拉开,看似扶着柏锐,其实护院师傅暗里拿住了柏锐的一条手臂上的穴道,让柏锐无力上前再攻击老鸨。 柏锐声嘶力竭的喊了半天,现在被制,但留下一双通红的眼睛盯着老鸨,嘴里的话却客气了很多道:“请告知,如鸳姑娘下落,有事请让我当面问清楚。” 老鸨纠正了一下衣领,又拍着衣服整理着,阴阳怪气的说道:“我说柏掌柜,这如鸳是我楼里的姑娘,不论有什么事怕是也轮不到你来管吧?” 柏锐怒道道:“胡说,她只是委身这里,并不是卖身女子,你有什么权利扣她?” 老鸨有些不耐烦:“对对对,不是我的女儿,但自打她七八岁起,养她衣食,供她住所,教她琴艺,身上穿的绫罗绸缎,脸上擦的胭脂香粉,头上戴的头面首饰。”一边说一边掰着指头数着:“就不是我女儿,也是我干女儿吧?你说说,你是她什么,啊?大呼小叫的,有三媒六聘么?有父母之言么?能过了她干妈我这关么?”说着不愿意搭理柏锐,就要往回走。护院师傅也就往外架他。 柏锐向前扑腾了两下,喝道:“老东西,别走,缺多少钱我补给你,还自称如鸳干娘,那你为何不护她周全,让她饱受凌辱,真是无耻之尤。” 那老鸨听了这话,又有这么多人看着,哪里下的了台,转过来指着自己说道:“我无耻?”又尖刻的说道:“看你来这里闹,真似无头苍蝇,怕是什么也不知道吧?哼哼,我无耻,去问问你那穿一条裤子的兄弟颜大爷,到底是谁干的好事?到底谁无耻!冤有头债有主,爱上哪闹去,闹去,别耽误我做生意。”。 柏锐听到这句,仿佛晴天霹雳,一下身体就软了,旁边护院的师傅一使劲,托住没让柏锐坐到地下。本来如意故意含含糊糊的话就勾的柏锐失去理智,现在更甚,被最信任最的人窝心给了一脚的滋味让柏锐脑子一片空白,护院师傅托着出去时,自己脚上仿佛踩着棉絮,眼前的景物天旋地转,呼的外面冷风一吹,深秋的雨淋到脸上,柏锐吐了口郁气,骑上来时的马,直奔钱家旁边的新起的颜宅。 这颜小籽自从上次缀霞馆的事后,好几天没有出门,今日烟瘾犯了,家里又没有了芙蓉寿膏,就打算带着瘦高个出去,刚迈出家门,一阵焦急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顷刻间到了身前,马未停稳就跳下来一个人,急着落地时就摔了一跤,颜小籽刚开始没看清楚,还准备让瘦高个去扶,待看清时,暗叫‘妈呀’回身就往门里跑,柏锐双手一托站起身来就追,一个飞扑就将正在关门的颜小籽扑倒在地,柏锐骑着颜小籽,瞪着血红的双眼,一手揪住领子,一拳就打在颜小籽脸上,登时鼻血就流了下来,而颜小籽一个是心虚,气势上先弱了,二个抽鸦片以来,除了暴虐的性格增长以外,精神上身体上都不如以前,挣也挣不开,挡也挡不住,被柏锐揍了五六拳,旁边的瘦高个则是恼怒平日里颜小籽动不动对自己拳脚相加,看的柏锐打了差不多,才从后面拉开,并说道:“柏掌柜,柏掌柜,有话好好说。”然后故意说道:“兄弟之间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你是颜爷的兄弟和气最重要。”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六十七) 本来柏锐已经将瘦高个抱起,听了这句话更是揭了心上伤疤,出一脚又踢在颜小籽肚子上,说道:“什么他妈的兄弟,我没有这样的兄弟。” 这边被踢了一脚的颜小籽躺在地上都弯成了个虾子,说道:“不就是个婊子吗?哥,咱俩的情谊还抵不过一个婊子?” 柏锐怒道:“谁是婊子,你才是婊子。”要不是瘦高个子抱着,估计就又冲上去了。 颜小籽缓缓的站起来,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拍拍衣服上的灰,道:“差不多得了,哥,我也是抽了两口,迷糊了,你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咱啊,别伤了和气。”说着看见柏锐还努力的想挣脱瘦高个,道:“好好好,我怕你了,我包的那如家三姐妹,你随便玩,一个换三个,没问题吧,都是婊子,犯得着吗?” 柏锐气的,眼泪鼻涕横飞:“如鸳不是婊子,你才是婊子。” 颜小籽现在烟瘾有些上来了,情绪颇为不耐烦,换了一副嘴脸道:“我说柏锐,我让让你就这样吧,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我,你早跟曾在石上街要饭去了,得意什么?” 柏锐道:“我吃的钱家的饭,又没吃你家的,亏我还把你当弟弟……” 话没说完,颜小籽冲过去也朝着柏锐的脸打了两拳,道:“什么钱家,哪有什么钱家,这个家姓颜,懂吗?我让你当掌柜,你就是掌柜,没我捧你你屁都不是,滚。” 柏锐火急的忙了一天,确实累了,被瘦高个抱出门时,都挣脱不开,瘦高个在耳边道:“柏掌柜,都是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您今天也没吃亏,就这样吧,气消了喝顿酒就完了。”说着叫住听到声音赶过来的家丁们,吩咐道:“柏掌柜喝酒醉了,套上车,送柏掌柜回去。” 这头柏锐还没回到家,颜掌柜已经听得下人们的报告,使人唤来颜小籽,在颜掌柜再三逼问下,颜小籽将最近发生的事和盘托出,当颜掌柜听到柏锐知道了他们和钱家女眷的关系后,开始还挂着的笑容突然没了,说道:“这人留不得了。” 颜小籽听了打了一个寒颤,怯怯的问道:“不至于吧,哥。” “不至于?单你手上就有人命,钱老爷的死,童掌柜的事,万一他捅出去,细查下来哪一样能少了你的干系?早就跟你说无毒不丈夫,要成大事,不能在乎这些虚情假意,偏偏你一力保荐柏锐,要不怎么会有这事。”颜掌柜眉凝眼厉带出阵阵杀气。 颜小籽看着颜掌柜坚定的表情,心下害怕起来,哀求道:“哥,这财产我不要了,我不要了,哥以现在咱们的身家也知足了。别再伤害柏锐了好吗?” “蠢,你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上了这条船,就算你不要我不要,大爷他老人家能不要吗?还想不想要你的脑袋了,就算你舍得一身剐,你大哥我这一家怎么办?”颜掌柜顿足道。 “哥?”颜小籽还想说什么,颜掌柜一抬手,颜小籽止住了,颜掌柜吩咐道:“小爷累了,扶下去休息,将云雾药行送来的芙蓉膏给小爷带上,没我的允许,这两天你们小爷就不要出门了。”见下人迟疑,鼻子里“嗯?”的一声,看向瘦高个,瘦高个连忙跪下,叩了个头。颜小籽被架到门外时,听见里面颜掌柜吩咐道:“叫疤脸他们进京来见我。” 晚间急坏了的颜小籽,在房里踱着步,他知道,他大哥找疤脸他们这些杀人越货的巨匪,是真的下决心要除掉柏锐,白日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现在手心里攥着全是汗,不经为柏锐担心起来,下午想见见颜掌柜请他饶柏锐一命,但是就是不让出去,叫瘦高个通传几次也是拒不相见,只得麻痹自己,酒喝沉了呼呼睡去。 柏锐这边也已经是连日烂醉,不理典当行生意,几名相熟的老主顾因为生意无法做,只得找到钱府的门上,出来接待的正是颜掌柜,听着大家诉苦,颜掌柜好生劝慰,并立马带人找到柏锐租住的家里,一推门酒味就扑鼻而来,看着满屋狼藉,颜掌柜掏出手帕遮着鼻子站在门外,让下人将门窗都打开,又使人将无处下脚的家里大致收拾了一番,才又进屋坐下,几人已经将披头散发的柏锐扶到与颜掌柜对面的椅子上,看着迷迷糊糊的柏锐,颜掌柜使人用冷水拧了一条毛巾,站起来,亲自过去给柏锐抹脸,柏锐受冷水刺激,一下激灵过来,虽然还有些昏头胀脑,但已经清醒了好多,见到是颜掌柜也没失了礼数,赶紧站了起来。 颜掌柜坐下,让人给柏锐上了茶,在柏锐牛饮过后,语重心长的说道:“小锐,你是我手底下最能干,也是最年轻最得力的后生,不可妄自颓废啊。”左手掌摊开向座位虚礼一让,柏锐坐下后没有说话。 颜掌柜道:“你和小籽都是我看着长大的,都不是坏孩子,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听下人说你们打架了,虽然你们都二十好几了,但在我这里还是孩子,男孩子嘛,说急了动手都是常事,不要挂心上。” 柏锐听到这里眼泪又流了下来,用手抹了一把,梗咽道:“颜掌柜,我想辞号。” 颜掌柜也不惊慌,微怒道:“是不是那个小子乱说什么,他捧你你才能当掌柜,不捧你你只能要饭。”一拍椅子扶手,站起来怒道:“混账羔子,我还没死呢,哪里轮到他乱说话。小锐,你切不可放在心上,当这个掌柜是实至名归,也只有你能干好这当铺的生意,今日就再放你一天假,明日好好当值,少年人不要因为耍性子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没等柏锐搭话,颜掌柜已经走出去了。 入夜颜掌柜竟然派人送来银耳燕窝粥还有一碟金丝小馒头,来人还带来颜掌柜的嘱托要柏锐不要再喝酒,说完施礼回去了,柏锐受颜掌柜如此悉心关怀,觉得这么些天没有去当值,给当铺造成了损失很不好意思,又不经感叹颜掌柜心思的仔细,但是带着复杂的心情,对于如鸳的事始终难以释怀,将可以一口一个的小馒头,一块一块的掰着吃了起来,掰着掰着从一个馒头里掰出一个布条,这么大一点的馒头塞进去的布条真的是一点点,放到油灯下一看,上面写着‘有人害你,速速离京,籽’,柏锐看着是颜小籽的笔记不错,可是他为何要写这么个东西,左思右想自己并未得罪过什么权贵,等闲的人也害不了自己,想着明天找他去问问,又想起了如鸳的事,顿时怒火又填满胸膛,将布条一扔,端起汤来一饮而尽,索性倒头睡了。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六十八) 第二日一早就有人来敲门,是有着钱府字样的娇子在门口等候,看来不去也是不行了,到了当铺,曾在石早在那里等候,一迎进去,曾就讲:“这两日你到哪里去了,几项大生意都没谈拢,黄老板那烈火般的性子,差点把桌子拍烂。”然后一项一项的汇报。 柏锐就在一边嗯着,说道:“曾大哥,有些事是你一手跑出来的,我早说过你是能完全做主的,不必事事都过我这里。 曾在石表情诚恳,说道:“这是哪里的话,桩桩件件还是要你拿主意,我哪里能行。” 柏锐实在没心情打辩,说道:“曾大哥,我口渴,早饭也没顾得上吃。” 曾在石一拍脑门:“就顾得说铺子里的事了,备下了,等着。”转身快到门口,回头又说了一句:“对了缀霞馆的如意姑娘来找过你。”留下柏锐一人又回到思绪之中,想到如鸳愤恨的眼泪流了下来,下定决心忙完这一阵子就去辞号。 不一会儿精致的点心和茶水端了上来,柏锐还没吃两口,曾在石又说道:“有一件事有些怪,你别停,你吃着听我说,昨天快摸黑时,来了这么一伙子人,抬了两口大木箱,说‘听说你们是这一片最大的当铺,我这有些货,请掌柜掌掌眼。’我看像是山里的绿林来做生意的,就没让别的人掺和。” 柏锐嘴里吃着糕点,含糊的说道:“那也没什么啊。” “是没什么,但是里面有两个人仿佛是见过,就是记不起来了。”曾在石说道。刚还想说什么,下面黄老板洪亮的声音响起,曾掌柜你是不是回来了?是不是回来了?说句话啊。” 柏锐匆忙喝了一口茶将嘴里的糕饼咽了下去,端正步态,从楼梯走了下来,见到如山的黄掌柜就这么喊了两声已经是呼呼喘气的模样,吩咐道:“给黄老板看茶。” 黄老板道:“不急,茶水什么时候都能喝,你跟我说你答应我的让利一成的事是不是不算数了?” 柏锐坐下道:“怎么会不算数。”使了个眼色一边的小伙计不发呆了,赶紧端来茶水。 黄老板道:“那就成,我说嘛,答应了我的事,如何一转眼,你就告病休息了。”然后往前挪了挪身子说道:“我就跟朋友们说么,柏掌柜不是那不讲信用的人,但是大家不信啊,还是托我来看看柏掌柜病好点没?说,好点了就赶紧把合约签了,我们就赶着去收货了。”说着就从怀里掏出契约,道:“我能等,凭咱俩的交情,有啥不能等的,但是兄弟们不行啊,指着这个吃饭呢?”边说边用手敲了敲契约。 柏锐一摆手道:“得得得,黄老板,先喝茶,我是答应了让利,但总的商量一下细节吧。” 黄老板就着手势端起了茶,但没喝说道:“来来来,现在就商量。” 都办妥当,又快摸黑了,柏锐对着等待的主顾一抱拳道:“各位有劳了,事得一件一件办,请明日再来饮茶。” 大家见柏锐回来了,放心了,也就没多说什么,拱拱手回去了。柏锐刚捏一捏鼻梁上方,沉重而嘈杂的脚步踏了过来,领头的人踏着马靴,声音洪亮沉重:“柏掌柜请了。”柏锐见对方头顶斗笠四周还向下罩着面纱,回礼道:“朋友你好,我不与无面目的人做生意。” 那人也不着恼说道:“非不以真面目示人,实是不太方便,柏掌柜请近前两步,那人搂起面纱一块,柏锐一看也不经吓了一跳,那人右眼已经成了一个黑窟窿,还能看到一些半干的脓水。” 柏锐说道:“老兄好定力。” 那人道:“没什么,兄弟与人火并,虽然赢了,却坏了只眼睛,找到给皇帝看病的名医,他说全京城只有他可以给我保命,但不给绿林里的人医冶,我许以金银,他不要,我许以宝器,也不要,又不能伤他,恰好他有个贪财的儿子找到我们拿了些好处,出了个主意,说他老子喜欢一本什么书。”认真的想了想却没有想出来,吩咐道:“秀才,你来说。” 他身后那面皮白净的吓人,身材清瘦到脱相的人说道:“是一本叫做《扁鹊心法》的医术,掌柜可识得?” 柏锐道:“宋代大名医窦材的著作。” 叫秀才的土匪道:“打听过了,这窦材手书的《扁鹊心法》就是被一个绰号‘金针银石’的老大夫收藏,崽卖爷田不心疼,老大夫身故后被其孙当到贵宝号的,柏掌柜虽然年轻,但已经是这京城内响当当的宋元名家,自然识得真假。” 柏锐皱眉道:“过誉了,书是在小号,要买货可以,只是何必搞的这么劳师动众的?” 那蒙脸的人发出雄浑的笑声,道:“要掌柜的见怪了,不算秀才,另外六人是搬货的兄弟,这趟除了要赎拿部书,还要当两万银钱,伍仟要现银,三百多斤不多带人如何搬的动。柏掌柜上眼。” 一抬手,那两只木箱随即被打开,一箱子熠熠生辉,里面正中是一盒东珠,四周是一套金盘子金碗,一套银酒壶酒具,另外一只箱子就显得文雅许多,靠内一个托架上是一尊经过雕刻的巨大象牙,两只犀角杯,靠外两幅立轴用红线捆扎,一副为岳武穆的《满江红》抄写,落款为石湖居士,一看上去并不像范成大的风格,全文刚劲有力,一气呵成,仔细一看确实又出自范文穆之手,当是多次出使金国,酒后意气为之。一副为抄写的唐代诗人李绅的,《龟山寺鱼池》 汲水添池活白莲,十千鬐鬣尽生天。 凡庸不识慈悲意,自葬江鱼入九泉。 剃发多缘是代耕,好闻人死恶人生。。 祇园说法无高下,尔辈何劳尚世情。 却没有落款,古朴雅致当是哪代高僧所为。柏锐几眼间心中已有掂量,罩着面罩的大汉问道:“如何?这都是火并后的战利品,当然等我干了大票的还要来赎当,柏掌柜好好保管吧。”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六十九) 柏锐心想‘这两箱子在世面上也值个八九万,私底下卖也能卖个五六万,辞号前再给钱家赚这许多银两,也算对得起他们了。’道:“两万两确实不多。”转头问道:“可有伍仟现银?”曾在石道:“上午颜掌柜刚解来三千,现下柜上有伍仟六百左右。”“冶病要紧,去取书来,看茶,你们去点货入库取银,兑给这位兄弟。”柏锐吩咐道。 曾在石想说什么,但是掌柜吩咐了,忙指挥人各干各的,半个时辰一律手续妥当,大汉拿着当票抱拳道:“柏掌柜爽快,不愧在道上享有盛名,告辞了。”柏锐抱拳还礼,那大汉领着人抬着钱箱出去了,到门口时还大笑了三声,柏锐没觉得什么,曾在石却听得心惊肉跳。 九皇子胤禟已经出落成一个美少年,白皙的皮肤,黝黑的发辫后还拴着一根红绳,一蹦一跳的来到柏姐的房门口,喊着:“嬷嬷我告诉你件有意思的事。”没敲门推门就进去了,却看到糊涂三儿和一个不认识的老妪在打包整理东西,在一旁指挥的柏姐面色红润还有些微微发汗,听门响转头过来一看,发现竟然是胤禟,三人赶忙迎了过去请安,柏姐照例是不跪的,胤禟摆摆手,糊涂三儿和刘蛾子退出去后,柏姐请胤禟坐下,问道:“今天什么事这么高兴?课业都完成了?今天怎么跑这来了?” 胤禟答道:“都完成了。”接着过来抓住柏姐的手半蹲在柏姐前面道:“嬷嬷这是要去哪?” 柏姐伸出一只手摸着胤禟的发辫,笑道:“都多大了,还蹲在这儿,也不怕人笑话。” 胤禟使着孩子心性,继续问道:“嬷嬷快说,你这是要去哪?” 柏姐道:“嬷嬷哪也不去,要一直陪着九皇子,永远照顾九皇子。” 胤禟这才笑了,继续问道:“嬷嬷收拾东西干嘛?” 柏姐笑了一下,道:“我有一个弟弟,刚刚得知他的下落。” 胤禟道:“真的吗,嬷嬷,那太替你高兴了,你除了胤禟又多了一个亲人。” 柏姐慈爱的看着胤禟道:“本是不想和你说的,怕你知道了不高兴。” 胤禟一晒道:“我知道嬷嬷最疼胤禟,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不会丢下胤禟的。”接着道:“不用嬷嬷自己收拾,接他来这里住就好了。” 柏姐爱怜道:“小皇子真是长大了,来这里有很多不便,比如进府入住就要在宗人府造册登记,又比如贝子府守卫森严,不能随便出入,他在外有活计了,出入不便,还有他是我亲弟,来了又无法安排,这里贴身的人是要用太监的。”说完挂了胤禟鼻子一下。 胤禟笑了继续说:“要赏什么东西,嬷嬷随便支取就行,何必动自己的体己?” 柏姐道:“我在这里吃喝用度不愁,要这些身外之物做什么?府里这么大,你拿些,我拿些,就管不住了,嬷嬷有你就行了,还要在你没成家的时候替你管住这个家。” 胤禟不屑道:“其他人等怎么能和嬷嬷等同?他们是什么东西。” 柏姐堵住了他的嘴,道:“你的心思嬷嬷明白,但是平日里要对身边的人好些,这样用时才有人给你卖命。” 胤禟点了点头,柏姐继续说道:“不说这些了,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胤禟一下眉开眼笑,说道:“大哥家里遭贼了,丢了好多东西,足足价值十万两,你说好不好笑,这叫恶人自有恶人除,哈哈哈。” 柏姐道:“王府怎么会失窃,哪里听来的,不是人家哄你开心呢吧。” 胤禟道:“八哥说的,八哥你知道为人稳重,我们哥几个就他最出息,还常受阿玛夸奖,不会诓我的。” 柏姐又道:“兄弟里遭了难,你却在幸灾乐祸,当心你皇阿玛知道了,打你板子,说着弯腰在胤禟后背拍了一下。” 胤禟笑着跳了起来,就要走,柏姐嘱咐道:“看有什么能帮忙的过去看看,别没个正行。” 胤禟道:“我去没用,顺天府的堂官去了,被我大哥给扣住了,说抓不到贼人就不放人,就他那德行,谁要去管他。”走到门口时,说道:“我会问问账房有多少闲银子,让他们明天给嬷嬷送来。” 柏姐要追,一到门口一看已经没影了。 第二日,柏姐从账房送来的七千两银票里,抽出五百两,让账房将剩余的还回去,并加了个自己的借条。乘了娇子出门了,这是柏姐多少年来,除了搬迁府邸第一次出门,因为规矩,这是不允许的,昨天跟胤禟讲了事情的始末后,胤禟特地吩咐让柏姐亲自去接弟弟,并允许他在外宅茶厅见柏姐,因为内宅里成年男子是不得随便入内的。 随着轿子一路走着,柏姐也时不时的掀开窗帘的一条缝看看外面,但思亲的心情让她几乎什么都看不到,手是颤抖的,心里又激动,又温暖,想起当年弟弟的小模样,自己还能不能认得,他又能不能认得我?思想着,被前面喧闹的人群给惊扰了,见娇子不再向前,轻声踏了踏轿底,糊涂三儿过来回道:“奶奶,前面人群挡住道儿了。”。 柏姐愠怒道:“这么大的京城就没条路了?” 刘蛾子赶忙过来道:“奶奶,到了地方了,就是柏掌柜的钱丰当铺被人围了。您等等,我去打听一下什么事。”说着就急忙赶了过去。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七十) 刘蛾子挤了几下没挤进去,问了两个人,除了打哈哈,一句瓷实话问不出来,登时急了,恶毒劲儿一上来,跳脚喊道:“给我滚开,知道我是谁吗,八辈祖宗的短命门户。”还真安静的片刻,前面的人看着样子,散开一条缝隙,愣是给挤进去了,不一会儿出来后,跑到娇子前,说道:“奶奶,听说是柏掌柜摊上什么事情了,叫顺天府给拿问了,差役们正在封当铺,有好多在这里有生意交际的跑过来问情况的,所以才这么多人。”然后就零星听到往回走的人说什么‘什么世道,乱抓人。’‘别瞎说,也许真有见不得人的事。’‘柏掌柜这么有信用的人,怎么会犯事。’‘兴许吧,也许查清了就放回来了,怎么还担心你那几床破被子,当铺不还你?’‘去你的……’ 越听柏姐越是心急,就在眼前了,这又是怎么了,一下掀开轿帘,走了出来,不理会糊涂三儿的拦阻,见人散的差不多了,拦住一个兵丁问道:“你们是哪个衙门的?抓了谁?犯了什么事?” 那兵丁见这贵妇打扮,也不敢怠慢,恭敬的说道:“小的是顺天府的,抓的是这里的掌柜,好像姓柏,犯事跟大阿哥家里失窃有关,所有赃物全在钱丰当铺找到。” 柏姐一听,厉声问道:“当真姓柏?当真姓柏?”说完就感觉天地在旋转,两眼一黑,再睁眼时已经在轿子上了,咳嗽了一声,糊涂三儿吩咐停轿,说道:“奶奶别急,有一女子说知道内情,我已经将她带在路上,方便奶奶盘问。” 柏姐道:“什么人,到哪了?” 糊涂三儿答道:“转过一条街就回家了。” 柏姐脑子清醒了些,说道,找间房子就在外面问,别什么人都往回领。 到了一间茶社的雅间,糊涂三儿扶脸色及其难看的柏姐坐下,倒了杯水站在了她侧后,刘蛾子则守在门外,那知情女子将戴着的面纱卸下,施礼,柏姐看此人面容精致,相貌端庄,礼数也极有法度,感觉不像寻常女子,问道:“你是谁?想说什么?” 那女子的回答却让柏姐惊掉下巴,道:“不瞒夫人,我叫如意,是青楼女子。” 柏姐本就心情极差,听到这里大失所望,感觉被人戏弄,也没闲心思生气,起身就要走。 如意道:“夫人,刚才我听见您非常关心柏锐,虽然我不知道您是谁,但我觉得那份关心不像是装出来的。” 柏姐没有理会,冷冷说道:“我不想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但我知道也许小锐说不定就是让你们带坏的。” 如意道:“夫人误会太深了,我和柏公子素丝无染,只是看气度,您并非常人,说不定能救的了他。” 柏姐冷笑一声:“救他?如何救?没听那衙役说,跟皇家大阿哥的案子有染?” 如意道:“这里有案中案,请夫人参详。”随即将颜小籽酒后陆陆续续说的话,说给柏姐听,颜家如何蛀空钱家,颜家如何跟柏锐交恶,颜家背后有个大靠山想并吞钱家产业等事一一详述,又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最后得出结论,大皇子很可能就是颜家背后的靠山,牺牲了越来越不听话的柏锐,利用这个事打倒钱家将钱家的产业划归到大皇子名下。 柏姐听眼前女子的说的头头是道,一点也不絮乱,分析的也是鞭辟入里,倒是不小觑她了,坐的端正了一些,说道:“谢谢你,我回去会想办法,但是你那地方我们去不得,你这身份我们府里也不要乱闯,这里我会包下来,门口的刘婆子会久住这里,要找我,来这里就可以了。”说罢让糊涂三儿叫刘蛾子进来,吩咐了几句,又拿出二百两银子,说是赏给如意,如意礼貌的笑了笑没有接,说道:“我不会乱说的,请夫人放心。” 柏姐满意的点点头,就要出门。 如意磕头道:“谢夫人搭救。” 柏姐道:“不必,我姓柏,是他亲姐。” 说是这么说,走这小段儿路,柏姐并没有想出一点办法,寻常官司,找一找章公公,甚至如今的章寿儿,悄悄处理也就罢了,但涉及到皇家,就超出了他们能力之外。下娇时,天色已然变了,像是要下雨,本来心烦意乱的柏姐刚下轿子被邪风一吹,就有些站立不稳,糊涂三儿扶着柏姐走到连接内外宅的走廊时,又下起了雨,虽说有下人连忙拿伞冲出来,但也淋着了,回到屋子柏姐觉得一阵阵恶心,躺下不久就发烧了,这可急坏了糊涂三儿,在柏姐睡下后,就到前厅等候胤禟回来,正好撞见章寿儿,他见糊涂三儿神色慌张,就细细盘问缘由,听完觉得事情不小,他本人无亲无故,柏姐待他如亲弟,看柏姐如亲姐,慌忙冒雨去宫里找干爹章公公了。 等到章公公下值,已经有人给章寿儿换上干衣,但发辫依然滴水,章寿儿跪着将事情说完,谁知章公公一听不愁反笑:“这大阿哥,贪心不足,看着太子不行了,要挣储位,怕是要用的着大钱,所以才狗急乱咬人,这一项劫掠民财的罪,哼哼怕是够他喝一壶了,你这样……”章公公在章寿儿耳边细细说了很多,将不明白的又解释了一遍,章寿儿叩头走了。 胤禟回到家中,看见糊涂三儿,一边让下人脱去帽子雨披,一边吩咐道:“嬷嬷回来了?告诉嬷嬷,晚上八哥他们要来,在这里留饭。”见糊涂三儿没动,又道:“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糊涂三儿道:“柏夫人病了。” 胤禟道:“怎么了?要紧吗?找大夫了吗?”。 糊涂三儿道:“额头烫的厉害,都说胡话了。” 胤禟一把推开身边伺候的人,抓住糊涂三儿道:“怎么会这样?不是去找亲戚了吗?出了什么事?”说完没等糊涂三儿把话说明白就跑去柏姐的房间,见柏姐脸色有些发青,身体不住的颤抖,摸摸额头确实烫的厉害,揪住糊涂三儿的耳朵,就低声呵斥:“怎么不找大夫,你是干什么吃的?”柏姐听见有人说话努力睁开眼睛,看到是胤禟,说道:“大夫来过了,不打紧,睡一会儿就好了。”说完又睡过去了。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七十一) 胤禟只得将糊涂三儿叫到门口问阴事情缘由,听到是大哥时带着愤怒表情的脸,也低下了点,说声好好照顾嬷嬷,就走向花厅。 菜备齐后,八阿哥胤禩,十阿哥胤?前后脚就到了,这八阿哥胤禩虽然只比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长两岁,但是却能看出稚气早脱,已经是一个稳重的青年。只见八阿哥胤禩站在花厅,欣赏着外面的雨景,手拿折扇,吟道:“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顿住听到外面脚步声,又吟道:“十弟听雨混不见,朵颐将饱腹。我等听雨花厅里,主人步急、似有事匆匆。” 胤?满嘴的糕点含混道:“八哥就会笑话人。”却没停嘴。门口胤禟已经进来,单膝跪下抱拳道:“八哥好耳力,从脚步中就听得我有心事。” 胤禩忙去扶,道:“又不是在外面,行礼做甚,你我兄弟多年,早就熟悉了,能听出来也不见得多高阴。” 胤禟道:“我求八哥帮我件事。” 胤禩扶起胤禟道:“你我不是外人,有话起来坐下说。” 大家坐下,赶回来的章寿儿已经过来在旁伺候,九阿哥随即将柏姐弟弟的事说了一遍,又敬了杯酒说道:“柏嬷嬷看似乳母,实则似生母,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望八哥想个办法。” 十阿哥已是停了嘴,但这些想办法的事,平日里却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只说道:“这个混账大哥,竟然阴损到这种地步,一定要到阿玛那告他一状。” 胤禩却道:“无凭无据你告什么。”随即沉吟片刻,柏嬷嬷救胤禟两次三番差点丢了性命的事,他们早就知道,知道九弟胤禟跟柏嬷嬷感情非比一般,说道:“柏嬷嬷人品是极好的,不光是你的事,也是我们兄弟的事,但这事牵扯到大哥,需慎重。要想个万全之策。”随即又陷入沉思。 胤?气得站起身来回踱步,胤禟坐着看着八哥,一旁的章寿儿刚想说什么,胤禩开口道:“这事也好办,如果真像你得到的消息那样,大哥找的是一群匪盗干的,那么就不会无迹可寻,匪盗里不讲信义之辈比比皆是,耐心寻找,就一定会有所收获。找到证据告大哥一个劫掠民财的罪,他就很难翻身了,顺势将这产业归到柏嬷嬷兄弟名下管理,收归九弟所有,以后就可以派上大用处。” 章寿儿在一旁愣住了,章公公的耳语差不多就是这些内容,他本想等到大家没主意时稍微提醒,但仿佛他去找章公公都成了多余的事,不得不用佩服的眼光看着八阿哥胤禩。 胤禩接口说道:“这是方略,还得要计划和执行,十弟,你府里豢养那些江湖人士该是派上用处了,让他们打听打听,那瞎一只眼的土匪什么来路,在哪里。” 胤?满口答应:“好咧,包在我身上。” 胤禩又对着胤禟说道:“九弟你安排我与那青楼女子见一面,有些细节我要问问清楚,才好下定论。” 胤禟沉吟说道:“这不妥吧,皇子召妓,要让御史和大哥、四哥他们的人知道,八哥你哪能脱得了关系。” 胤禩道:“秘密进行就可以,又不是去逛青楼。” 三人哈哈都笑了,胤禩望着远方说道:“大哥恶贯满盈,自作孽不可饶,这次妙就妙在他在阴,还自以为躲在暗处,且并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只这一点就赢下他了。章寿儿。” “奴才在。”章寿儿躬身答应。 胤禩接着吩咐:“你去找你干爹章公公,你和盘托出,他是个有办法的人,你让他托关系,找到人,往顺天府大牢里递进话去,告诉柏嬷嬷的兄弟,此事有诈,不论怎么屈打都不可成招,要给救他的人留出时间。事不宜迟,这里不用你了,现在就去。” ‘喳’章寿儿答应一声,起身去了。 胤?道:“八哥,我就不阴白了,你既然知道顺天府会屈打成招,一个从四品的官,直接吓唬吓唬他就好了,怕这个小官作甚。” 胤禩解释道:“刚才我说大阿哥在阴,我们在暗,你这一折腾,让大阿哥知道有人跟他作对,万一他收手,又或是加以防备我们就功归一溃了,丢东西的那日,你当大哥扣住顺天府府尹做什么?现在看来肯定不是大哥盛怒之下扣押朝廷命官,而是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 胤禟、胤?用敬佩的眼神看着胤禩,胤禩和两个兄弟碰了一杯酒,酒杯发出清亮的声音。 顺天府的大牢里,柏锐被换上囚服,两个官兵压着到了大堂上,威严的气氛压的柏锐十分难受,有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感,在回答了一系列问题之后,堂官让差役拿着记录找柏锐画押,等闲人可能就直接按手印了,但常年的当铺掌柜生涯,让柏锐依稀觉得这事情不简单,为何会答的如此轻松,堂官也没对那伙人销赃的细节详加盘问,果然柏锐看那记录,字里行间就已经写阴钱丰当铺掌柜勾结山匪盗卖大皇子胤褆家里财货,并是由钱家夫人在背后撑腰。 柏锐当堂叫屈,堂官一个眼色,两个衙役按住柏锐的手就要按,柏锐将手握成拳头,抵死不松开,口中道:“你们搬弄是非,草菅人命。” 堂官看到这一计没有成功,怕柏锐嚷嚷,因为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传出去,鸡没偷成蚀了米,甚至引火烧身就麻烦了,连忙说这人是重大钦犯,将他单独锁到了一间。。 第一日柏锐虽然没有受刑,但白天的事,将他拉到了深深的恐惧之中,因为不知道为何一件在不知情情况下的收脏案,变成了一件合谋盗抢案。 晚上送饭的衙役过来时,说道:“此事有诈,不可招供。”就弄的他云里雾里,加上颜小籽让他走为上策的字条,更是让他抓破脑袋也想不清楚前因后果,索性不想了,吃饱了倒头便睡。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七十二) 第二日晚,通过刘蛾子,在那间茶厅,胤禩成功见到了如意,只是没表阴身份,但如意看来,坐在自己面前的年轻男子相当不简单,面上表情不多,但自有一份威严,特别是一双锐利的双眼,看你时,你会觉得自己像是没有穿衣服站在了他的面前,不自觉的将心底的话都抖搂了出来,如意凭直觉知道这是一个大人物,事无巨细的介绍了几方的关系,又在八皇子的问询下说了对柏锐的映象,还提供了几个颜小籽身边狐朋狗党的爱好和特征。 胤禩对如意的思路清晰,口齿阴快赞赏有加,如意却跪下对着胤禩磕头,请他无论如何救救柏锐。 出了门,胤禩就吩咐下人,告诉胤?派人多找赌档里烟馆里的人,不止京城,直隶也要派人去找,看看有没有生面孔的大豪客。 柏锐在牢里已经待了七天,前三天各种威逼利诱,柏锐都没有被骗,到第四日时分,突然换了一群人,而顺天府府尹亲自审问,钱家的钱夫人和少夫人及钱少爷都被抓了进来,由于钱少爷常年在外,什么都不知道,无从问起,被打了一顿后,扔在一边,而少夫人和钱少爷的孩子,抓进来后,受到惊吓,晚上抽搐又没有医药,第二天就死了,那韩姓的少夫人嚎的黑天黑地,被衙役们吊起来,堵住了嘴,钱夫人也在受了凌辱后撞柱而亡,韩姓的少夫人亲眼目睹了全过程,吓破了胆,在诱逼下,捏造了与柏锐有染的事,顺天府府尹拿到了突破口,但柏锐抵死不承认这事,府尹就想出了一个损招,将韩姓的少夫人与柏锐扒光关到了一间牢房里,并找了一些平日里就流里流气的衙役在一旁调笑见证。 即使身体上的伤,柏锐也受的了,但这与主母通奸的罪过,虽未成事实,但精神上,柏锐已经崩溃。 府尹十分满意,到大阿哥处报告案情,称一两日结案就可审完定罪了,大阿哥自然也十分满意,留了饭,还将钱丰当铺库房里的一件宝贝送给了顺天府府尹,这家伙攀上了高枝,又得了东西,表示了对大阿哥的忠心。 同时进行宴会的还有八阿哥他们哥仨,十阿哥兴奋的道:“八哥真是料事如神,在保定地界,一人喝多了在赌场里扔出一串绿松石手串,一看就不是凡品,当场被拿下,承认了盗取大阿哥府库的事,但好像不知道内情,晚上就有人来灭口,被我们擒拿,正是那个瞎了一只眼的巨匪,这人眼睛去年与人争夺地盘时就瞎了,由于早年另一边的脸上留有刀疤,在绿林里有个诨名唤作‘独眼疤面龙’,又顺藤摸瓜在烟馆里抓到那个什么叫‘秀才’的等一批人。 胤禩说道:“十弟,这事干的好。” 胤?憨厚的笑道:“好多天了,要不真对不住八哥九哥的信任。”又接着说道:“我这就把这些人投到顺天府去,看他们怎么办?” 胤禩抬手制止,说道:“我们还是不宜出面,要是让阿玛知道了兄弟阋墙,怕都吃不了兜着走。” 胤禟问道:“那怎么办?八哥。” 胤禩道:“我旗下有一人,叫阿灵阿,现就在保定主管刑案,我捎话给他,让他带人送进顺天府,就合理了。” 胤禟道:“还是八哥想的周到,我们听你的。” 这‘独眼疤面龙’的入狱虽暂时缓解了一下柏锐的处境,但大阿哥在疤脸被抓的那一刻,就通过牢里的人与疤脸达成了协议,疤脸并没有出卖大阿哥,因为他知道盗罪最多也就是流放,砍不了头,所以听大阿哥的一口咬定早就认识柏锐,这样柏锐的案子除了加了一些犯人,让不利的证据更加充分了些,其它什么都没有改变,柏锐依然是主谋,加上与主母通奸谋夺主家财货的罪,可能被判枭首弃市,而其他人不痛不痒。 颜小籽知道柏锐可能判死刑,想做些什么,又无能为力,加上颜掌柜下严令不让出门,在家只能抽足了就喝酒,酒醒了再抽大烟,弄的人不人鬼不鬼,晚上喝的醉醺醺的,回自己卧房,路上隐约看到空院处有火光,就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是一个人在烧纸。颜小籽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那人转过头,竟然是瘦高个,一看是颜小籽,慌忙将供着的两块牌位藏到怀里,颜小籽道:“你藏的什么?拿出来看看。” 瘦高个躬身道:“籽爷,您有酒了,外面风大,我扶您回去。” 颜小籽一摆手:“让我看看,烧的什么纸,你个大男人哭的个什么劲儿,不是清阴不是中元节,真晦气。” 瘦高个道:“烧给我亲人的,别看了,走咱们回去。” 颜小籽不依不饶道:“你有个屁的亲人,有妈生没妈养的野狗,什么亲人亲人的,听见没?拿来!” 说罢就来抢夺,瘦高个被骂惯了,恼怒了也没有发作,看他颠三倒四的,还计划扶他,没有防备,被掏了个正着,借着火光一看,颜小籽被吓得魂都飞了出去,第一个上面就写着赵闯之灵位,拿着这两块牌子就像见了鬼,赶紧一把扔到地下,酒都吓醒了,照着瘦高个的屁股就是一脚,揪住衣领骂道:“你他娘的咒老子死是不是?我就先打死你。”疯了似的拳打脚踢,土人还有个泥性儿,窝了一肚子火的瘦高个想到自从被迫杀了赵闯,就过着非人的生活,一下,你说啊,我不当人了,当狗,你都不让,你说,你说啊,别他妈装死。”。 到瘦高个发现颜小籽根本就没反应时,细一看才发现颜小籽倒地时,脑袋正好磕到了赵闯的灵位上,流了一滩血。 瘦高个慌了,这么多年的逆来顺受,低三下四,早就丧失了处理事情的能力,现在只想跑,抓起两人的灵位就从一个狗洞里钻了出去,这一钻不要紧,没走几步,外面立马被阿灵阿的人捉住,那一夜浑身发抖没了多少理智瘦高个在被搜出两块灵位牌时崩溃了,什么都交代了。阿灵阿捏着胡子笑道:“八爷这招守株待兔真是高阴,知道他们内部的人有些怕了,要逃跑了。哈哈哈哈。”随即让人到八爷府连夜禀报,天还没亮,颜家的宅院就被大批的人围了起来。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七十三) 阿灵阿的适时上奏,引起了朝廷的巨大反应,顺天府府尹在得了个‘糊涂蛋’的称号后,被免职待参,在八阿哥的保荐下,阿灵阿由从五品的刑部员外郎,当了顺天府府尹,继续查案。 接着在现场挖出了赵闯和黑胖子的尸骨,原来颜小籽那晚并没死,颜掌柜为了活命把事全推到颜小籽身上,颜小籽也无所谓,他觉得这是自己对不住柏锐招来的报应,就来什么接什么,对于八爷,这样的审案又陷入僵局,因为凭颜小籽并没有知道太多大阿哥的秘密,还不足以咬出大阿哥。 直到在刻意安排下,颜掌柜‘不小心’说出,‘反正是个烟鬼,也活不了几天了。’的话,而颜小籽也在‘无意’中听到后,颜小籽突然明白了,细想一想,自己第一次抽大烟就是他哥颜掌柜鼓捣的,而其后又源源不断向他提供烟膏,原来是利用自己,抽大烟的人不仅活不了几年,而且不会有后人,颜掌柜是想等自己被烟毒毒死后,把自己玩命挣来的家业传给他自己的孩子。 在烟毒折磨下,愤怒、伤心、失落、愧疚、空洞的心情不断袭来,他在牢里突然向阿灵阿提出两个要求,一个是要再抽饱一次烟泡,一个是见一下柏锐。 这都不是什么难办的事,阿灵阿请示都不用请示八阿哥,直接就答应了。 颜小籽抽饱了烟之后,沾着唾沫理了理头发,沾着身上的血渍,画了画眼,画了画唇,不一会儿隔着牢笼见到了同样皮开肉绽的柏锐,颜小籽什么也没说,打了一个手势一边演着杨玉环,一边演着李隆基唱到:“魂飞颤,泪交加。 堂堂天了贵,不及莫愁家。 难道把恩和义,霎时抛下! 臣妾受皇上深恩,杀身难报。今事势危急,望赐自尽,以定军心。陛下得安稳至蜀,妾虽死犹生也。算将来无计解军哗,残生愿甘罢,残生愿甘罢! 妃子说那里话!你若捐生,朕虽有九重之尊,四海之富,要他则甚!宁可国破家亡,决不肯抛舍你也! 陛下虽则恩深,但事已至此,无路求生。若再留恋,倘玉石俱焚,益增妾罪。望陛下舍妾之身,以保宗社。妾去也。” 颜小籽看着监牢外柏锐红红的眼睛,痴痴的看着自己,看着柏锐的脸上没有一点怨恨,又想着,他若怨恨自己便不会来了,这世上只有这一人对自己好,不过也够了,对着柏锐说道:“哥,你看我除了花旦,是不是老生唱的也不错?但我从来不唱老生的”哈哈哈,表情很张狂但只是轻轻的笑了笑。 颜小籽转过头,不看柏锐,柏锐想喊,想说话,但泪流满面竟然发不出声音来,用力的敲打了几下牢房的柱子,被衙役带走了。 接下来有了颜小籽作证,一切都非常顺利,连带审案和总结陈词,五天都没用完。卷宗报了上去,皇上看完大怒,直接骂大阿哥胤褆为蠢猪,圈禁宗人府两年,降为贝子,将原顺天府府尹打入死牢与此案主要人犯一并秋后处斩,刑部出了这么大事,尚书侍郎等统统撤职待参,阿灵阿因为办事利索又不避权贵揪出幕后主谋,受到康熙帝大加赞赏,直接晋升刑部侍郎,一个月内从从五品两次晋阶,升为从二品大员,也是极为罕见。 钱家的产业已然被大阿哥独占,接着又抄大阿哥的家重新抄了出来,好多东西就人为的分不清楚了,被变成了糊涂账,钱夫人虽然身死,却被判有罪,钱家的宅邸充了公,依然蒙呼呼的钱家少爷钱崇岭,被放出来后,随便领取了五万两银子,完事。而他的夫人,韩氏,则因为要判柏锐通奸主母的罪不成立,被定为受人胁迫,无罪开释,钱少爷被那群丧心病狂的衙役邀请,亲眼看着自己的媳妇儿赤身裸体的去勾引同样没穿衣服的柏锐,虽然是被迫,两人也无法在一起了,况且孩子受惊吓病故,两人相顾无言,韩氏将自己私藏的体己细软包好,离京城回了老家。钱少爷则忙着办理各种手续,出殡自己的母亲和孩子,完事后心灰意冷,不知所踪。苦主没了,在八阿哥,九阿哥的资助下,大批的店铺等被以柏锐的名字向朝廷赎回,货品也被刑部判回,初略清点,除了分给各处的好处,八爷等净得银三百一十万两,这笔钱为‘八爷党’的成形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至此八爷党在不足二十岁的八爷领导下于这次事件中大获全胜。 柏姐听到柏锐被释放的消息,病很快就好了,在庆功的家宴上,非要出来叩谢八爷、十爷,众人只是不许,说您是胤禟的嬷嬷又是他的救命恩人,就是一家人,一家人您又是长辈,当不起这个礼。胤禟在一旁呵呵的笑。 柏姐早已提前给柏锐置办了一套房产,拖着大病初愈的身子亲自去看受了刑的柏锐,姐弟俩一见面抱在一起放声大哭,为了久别重逢,也为了劫后余生,也为了夭折的小外甥女。 一则由于柏姐的身份有规定不得随意出府,一则八爷见如意时有个密约,答应过帮她们脱除贱籍,索性依着这次事件不住的找缀霞馆的麻烦,老鸨由于不知道是谁在处理这事,四处使钱也不管用,只得解散缀霞馆,如家四姐妹乘机脱离,在如意的牵引下,如水和如玉来到了柏锐现在的家里,如意和如玉照顾伤重的柏锐,如水还是那副玩世不恭、落拓不羁的样子。如鸳则住进了红叶庵,不与众人联系。。 柏锐经过不间断的用上等药材,再加上悉心照料,勤换药,勤擦身,秋风劲时,身上的创伤基本愈合,虽然没人说,算算时间,颜小籽等一众人犯,处决的日子就要到了,这里的人虽说都是颜小籽的‘熟人’但是大家谁也没说什么,第二日,柏锐穿戴整齐,腰间系了一条白绳,门口的竹篮里早已备好酒肉,还有一个白布包着的一杆烟枪和一块烟膏,柏锐感激的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如意和如玉,外面套好的马车已经在等待,柏锐上车后看到一身素服的如水静静的坐在车里,吩咐赶车的曾在石前往西市。 他们比问斩的午时三刻早到了一个多时辰,围观的人群却早已里三层外三层挤挤攘攘,卖东西的小贩吆喝声,人们的议论声夹杂成一片,早已打点过的柏锐等被官兵让进了围栏内。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七十四) 干燥的秋风吹起衣角,卷来的枯叶打在脸上身上,柏锐都浑然不动,仿佛灵体出窍,回到了与颜小籽形影不离的时光,浑浑间人群骚动起来,囚车驶来,人群中胆大的叫喊着‘什么熊样?喊起来,哥们儿,抖抖威风。’ 第一辆囚车里的原顺天府府尹,耷拉着个脑袋,努力抬起眼皮看看人群又赶紧闭上,第二辆里关着的是那‘独眼疤面龙’的巨匪,圆睁着一只眼睛,瞪了一眼刚才起哄的那人,恐怖的表情带出的那份威严将起哄的人吓得直接闭了嘴。‘独眼疤面龙’见状邪魅的一笑,喊道:“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哈哈哈。”这一嗓子浑厚有力,人群又鼓噪起来。 囚车陆续进场,放下犯人又吱呀吱呀的行了出去,随着最后瘦高个被放下来,兵丁回报所有人犯均已到场,监斩官看了看怀表,闭目养起了神,传令官一个眼色,打点过的,有家室朋友的,个人生祭个人的亲属,柏锐捧着篮子走到颜小籽跟前,许多日子不见阳光的颜小籽皮肤白的刺眼,不过精神还正常,柏锐摆出东西,泪就止不住的流,给颜小籽筛出一碗酒,颜小籽接过,看到身边孤零零的瘦高个,把酒递了过去,闷不吭声的瘦高个端起碗感激的看了一眼二人,一饮而尽,说道:“真好,马上就能见到他们了。”还回碗来,给二人磕了个头,又说道:“替赵闯和黑胖子给二位赔不是了。” 柏锐道:“兄弟安心上路,他们的尸骨是我收敛的,我也会把你葬在他们旁边。” 瘦高个终于笑了,这可能是他这么多年来笑的最开心的一次,对着柏锐说道:“谢谢。” 接着颜小籽又把酒递过去给颜掌柜,说:“哥,还以为嫂子她们会来送你。” 颜掌柜鼻腔里‘嗯,嗯’的也不知道发着什么音,木讷的手哆嗦的接过酒碗,机械的端着,乌黑的嘴唇里发出上下牙齿撞击的声音,定了定神,齿缝里挤出一句:“都,都跑了吧。”就控制不住了,浑身都开始哆嗦着。 没有空碗了,柏锐只得将盛饭的碗先端给颜小籽,颜小籽没吃,将饭倒在篮子里,示意柏锐倒上酒,倒满后,颜小籽问道:“哥,你恨我吗?” 柏锐道:“恩恩怨怨都过去了,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好弟弟。”搂过颜小籽的头碰了碰,就着颜小籽的手喝了一大口,颜小籽将剩下的一饮而尽,泪流了满脸,如水在后面给他扔过来一条手帕,颜小籽道:“水儿,你来了?” 如水不屑道:“快擦擦吧,我还以为你是个爷们,原来也是个哭哭啼啼的娘们,你在缀霞馆的威风呢。” 颜小籽苦笑:“以后跟着我哥,他是好人不会亏待你的。” 如水微嗔道:“柏锐婆婆妈妈不像个男人,有什么好?我的事不用管,我自会做主。”说罢提着篮子到后面去了。 柏锐这边已经将烟膏装好,说:“我知道你好这口,来吧。” 颜小籽道:“哥,我听你的话,不抽了,戒了,真的。”然后将烟膏扣下攥在手里,柏锐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欣慰的点点头,柏锐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块绿豆糕,颜小籽终于忍不住了,就着泪水吃了一块,将其它的包好放在怀里,凄然笑道:“谢谢哥,剩下的我到那边路上吃。” 三声追魂炮响起,兵丁过来驱散亲属,颜小籽神色淡然的将那块烟膏吞下了肚子。 监斩官令牌掷下,挨个下刀,到颜掌柜时,还端着那碗酒,兵丁一脚踩碎,颜掌柜好似有些癫痫了一样,抽搐的不住说道:“还没喝呢,还没喝呢。”俯下身去就要喝还没渗入地下的酒水,一兵丁拉起他的发辫,刽子手一刀下去正中脖子。 颜小籽砍头前嘴角就有了血渍,是不是没有体会到砍头的疼?谁知道呢,也许这也是一种幸福吧。 后事办完,在柏姐的撮合下,柏锐见到了八爷、九爷、十爷的管事,并在柏锐的家里摆上了宴席,虽然都是太监,但十爷府里的管事,依然夸赞柏锐家里的三个女人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如意弹奏如玉跳舞,剩下如水劝酒和那不正经的十爷府管事太监打闹,曾在石照顾好宴席后退到了门外。八爷府里的管事太监交代清楚了八爷对柏锐的嘱咐,柏锐则乘机推荐了自己的师傅袁封和师兄童贵,差不多时,章寿儿提议回去复命,大家站起身来告辞,柏锐将如意选出的三份礼物拜托管事带回,表达救命之恩的感谢,又私下送了三份银钱给三人,大家高兴而回,临别时,章寿儿爱屋及乌亲昵的拉住柏锐,说自己跟柏夫人关系匪浅,又说了很多柏姐带来的话,还说很快会给柏锐寻一房媳妇儿成家,赶紧给柏家添个香火。如意、如玉听着感觉很别扭,如水则神色如常恭喜调笑柏锐,还说等到时候一定请寿公公喝喜酒。 喧闹的一夜各自散去,柏锐辗转难眠,提到娶妻,思绪又拉到了如鸳身上,经过颜小籽一事的重大变故,心里已经完全没有了疙瘩,决定第二日就去迎回如鸳,禀明姐姐,请姐姐做主娶如鸳为妻。 清晨早起,柏锐便对如意说了自己的想法,如意很是赞同,说准备一下过了晌午就陪他一起去。。 谁知刚过正午,原来的主顾,钱氏产业的各家管事,像是约好了,一股脑儿的涌了进来,说是恭喜柏大掌柜康复,祝贺柏大掌柜接手产业,商量着来给柏大掌柜接风,去接如鸳的事只好作罢。 晚上回来时,柏锐已经酩酊大醉,胡乱说着什么,好像是对八爷他们欺占钱家的产业也是十分不满,骂道这和大阿哥、颜掌柜这类人有什么区别。如意赶紧过来捂住他的嘴巴,说:“我的爷,看你喝的样子,这些话也是随便说的?”然后吩咐如玉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柏锐擦脸脱鞋,自己去问曾在石看看柏锐有没有在众人面前乱说话,好设法补救,好在正在圈马的曾在石说:柏掌柜是出了酒楼,受了风,神志才有些不清楚的,没有乱说什么。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七十五) 如意这才放心了。回到柏锐的卧房,惊人的一幕出现了,眼睛都睁不开的柏锐正在搂着如水在被子里,乱撕着如水的衣服,如水呵呵哈哈的笑着,偶尔捶打一下柏锐的脊背,笑道:“这才像个爷们。”如玉就站在一旁,倒是觉得无所谓,直到看到如意怨恨生气的表情,才解释到:“我力气小,柏爷太沉了,如水姐过来帮忙,谁知柏爷翻身压住如水姐,就这样了。” 如水见到如意的表情,反而更高兴了,调笑道:“要不要一块儿?这柏爷平日看的老实巴交的,力气很大啊,哈哈哈哈。害的哪门子羞啊你。” 说的如意转过去了身体,冷不丁的被柏锐抓住一只手,喝醉了的柏锐手像铁钳子一样,如意挣脱不开,又看着他和如水的样儿,气不过,一巴掌打在柏锐的脸上,柏锐吃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躺在床上不动了,发出均匀的鼾声。 如水讪讪的说:“你真没劲,不过老娘累了,衣服也撕坏了,今晚就这儿睡了。”看了如意一眼,故意激道:“怎么?这是你相公?” 如意气得转身离开,如玉也一手捂着嘴,笑着回去了。 早起吓了柏锐一跳,见如水还在四仰八叉的睡着,拍了一下自己脑门,才发现脸颊都带的有些疼,只是不知怎么了,穿衣出了门,才发现如玉早已经给他备好洗漱的东西和饭食,半天没见着如意,也就没说什么,胡乱吃了点,见曾在石套好了车,就出发了,新的商会就坐落于原钱府宅院的北角,只不过钱府和后面修建的颜府被打通后,又被八爷他们拆分成了多份,有的卖了出去,有的留下日后赏人,这北角有高楼,院子就留下做了产业的总会,八爷给这个地方起了个名字叫‘四德商会’,这四德并非儒家提倡的孝、悌、忠、信;更不是女子要遵循的德、言、容、功;而是出自《周易》的元、亨、利、贞,《周易·乾·文言》说:‘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干也。君子体人足从长人,嘉会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贞。’ 故整合名下商行及新开商行和原钱家商行,粮食中药产业‘元’字打头,茶叶瓷器产业‘亨’字打头,西洋贸易‘利’字打头,典当放贷‘贞’字打头,柏锐原来在的钱丰当铺就改名为了贞永当铺,本来柏锐是推荐曾在石做贞永当铺的大掌柜,可是曾在石说自己不是那块料,还是给柏锐当师爷、车夫来的好点,柏锐也没强求,说师傅和童师兄就快回来了,你先帮忙打理一段时间,等他们回来再说,曾在石没有再推辞,也就答应了下来。 新元伊始,千头万绪,每天柏锐都会忙到很晚才能回来,又需常常向八爷、九爷府管事报账,有时干脆就不回来,派人去接如鸳接了两次都没接回来,柏锐又抽不开身,接如鸳回来的事就只能一拖再拖。 这日柏锐又带话回来,说回来会很晚,让她们不必等,三人吃过晚饭,家里有了下人已经不用她们再收拾了,就一起闲聊。 如玉说:“柏公子怎么还没去接如鸳?再不去,他姐那边新娘子都快给他找好了,不是还对那件事心里有计较吧。” 如意道:“不会,柏公子也是少年高位,那边刚刚开始,抽不出身来也是正常,男人大丈夫当以事业为重。只是如鸳这丫头,那么清高干什么,柏公子都说不计较了,如鸳就是放不开。” 如水说道:“如意,都说如鸳清高,我看你比她清高多了。” 如意疑道:“你这是哪的话?” 如水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道:“你我都出生青楼,好像没有见你陪侍过谁吧?如玉你说呢?” 如玉只是附和道:“嗯。” 如意整了整自己的衣袖,道:“只是没碰到中意的吧。” 如水向前移了一点,道:“压根儿不是,是你觉得那些臭男人哪里能配的上你这官家小姐对吧?” 如意道:“我们都是姐妹,什么官家不官家的。” 如水道:“都说如鸳琴好,如玉舞好,我嘛相貌好,可是好像你哪点都不输我们,又在男人堆里穿来穿去,一张巧嘴哄的他们高高兴兴,还能片叶不沾身,真是厉害啊。” 如意争辩道:“你说的太邪乎了。” 如玉插了一句:“争什么争,都想做柏公子的夫人了吧?” 如意过来捏着如玉的脸道:“怕不是你想了吧。” 如水道:“你们想吧,我可不想,我就是我。” 如玉挣脱了如意,跑到如水这边,呵痒道:“我看就你最想。”。 如水反抱住如玉,说:“想有什么用,让如意一巴掌打的什么用都没有用了。哈哈哈哈。”如意也跑过来,三人嘻笑在了一起。 紧张的气氛有所缓解,女人争起风来,可是很厉害的。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七十六) 一月后,从章寿儿口中得知,师傅袁封早在发配时途经开封府就病死了,师兄瞳爷长时间受苦,腿也有些跛,如果路上不遇大雪,再有一个月当能赶回来。 四德商会的头绪已经理清,柏锐告了假,在一处庙院里给师傅立了个牌位,磕了头做了法事,带着如意赶到红叶庵,只是满庵的红叶都已飘落下地,随着比丘尼的扫帚,发出哗哗哗的声音,聚拢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堆,经通报后这个小庙的住持亲自在会客房迎接,互相施礼后,如意拿出一百两银子,说是公子添的香油钱,知客僧尼双手接过口宣佛号:“柏施主,多次布施,造无量功德,佛祖会保佑你家业兴旺的。” 柏锐道:“大师不必客气,我历经生死,铜钱四方孔,坑害了我的挚友兄弟,兴旺不兴旺的,现在也不去多想了。” 住持道:“世人皆为名利所困,施主如此见地,倒使贫尼佩服,不过看施主眉头黑云已去,祥云挂角,大难不死,后福报也是不小。” 柏锐敬佩的看了一眼住持,道:“谢谢大师,刚与姐姐相逢,托福,过的都好,现在就想着接如鸳姑娘回去,好能使一家团聚。” 住持摇头道:“如鸳姑娘并非大福之人。”转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如意,接口又道:“南无阿弥陀佛,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佛家劝人应作如是观。到底如何观,施主自己斟酌,交浅言深,还望不要见怪。” 柏锐道:“多谢大师指点。” 住持双掌合十又宣佛号,吩咐道:“带柏施主找到如鸳姑娘。” 出了会客房,行了不远,在一家偏殿内,如鸳身着腰宽袖阔,圆领方襟的海青僧袍,跪在一尊佛像前,从后面看,若不是未剃度,发髻高耸,看着就是一个姑子。 没等柏锐说话,如意已经先跑过去,哭着说道:“好妹妹,你怎得这番模样。” 如鸳也握住如意的手,刚转头就看见柏锐站在身后,全身如遭电击,愣了几秒,又转过头去,只是放开如意的手后拿起的木锤敲的木鱼更快了,柏锐前进几步,如鸳斩钉截铁道:“现在心如死灰,公子请回吧,日后无需再来。” 柏锐两手搬住如鸳的肩头,道:“如鸳,我来晚了,今日是来接你走的。”如意知趣的退到门外。 如鸳一手搭肩将柏锐的手推下,冷冷说道:“公子不必如此,我愿青灯古佛常伴在此,为公子祈福。” 柏锐从后一把抱住,道:“跟我回去吧,回去我们就成亲。” 如鸳回头,早已泪如雨下,梗咽道:“我已非完人,如何再嫁于你。” 柏锐也双目红润,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这哪里是你的错,我不在乎,定要娶你。” 如鸳任由柏锐环抱一会儿,然后猛地推开,道:“你我缘分尽了,不要再纠缠我。”说罢起身就要走。 柏锐听的这话,头皮都是麻的,一把拉住如鸳衣袖,如鸳不以为意猛地往前走去,柏锐着急一用力,‘呲’的一声,衣袖其肩而断,露出雪白的胳膊,柏锐另一手忙拉住由于惯力差点摔倒的如鸳,如鸳回头怨恨地瞪了柏锐一眼,柏锐觉着失态,放开了抓着如鸳手臂的手,道:“情非得已,望姑娘见谅。” 如鸳蹲下掩面痛哭,如意听见里面动静,入门来看,走到跟前轻轻抚摸着如鸳的后背,道:“易得千金宝,难求有情郞,柏公子一片痴心,妹妹这是何苦呢,坏人已经伏法,当要向前看啊,跟我们回去吧,就当回去看看姐妹们。”如鸳扑在如意怀里,哭声更大了。 如意一个眼色,柏锐心领神会,到寺门处吩咐马车驶入接上二人,出门口时处碰见刚才的知客僧尼,柏锐跳下马车双手合十,向知客僧尼道:“烦劳通禀,让我见一下住持,当面告别。” 那知客僧道:“不必了,住持有话让我带给施主,‘将就易废,强求易毁。尽心倾力,敷衍无为。’阿弥陀佛,望公子好自为之。” 柏锐鞠躬行礼,道:“多谢了。” 回到柏锐的家中,四姐妹相见自是有很多话要说,这时章寿儿来了,满面喜色的老远就拱手,柏锐跪下请安,章寿儿道:“别跟我来这一套,说了多少次了,你姐也是我姐,我们是兄弟,你姐带话来,说‘别往里捎东西,贝子府里什么没有?你在外争气,姐姐就高兴。’”柏锐诧异自己每天忙的哪有时间送东西,想起如意好像说见过几次刘婆婆,会心的笑了一下。 让进外厅,退让下章寿儿坐了主位,柏锐坐宾位相陪,喝着茶,章寿儿听见隔壁几个女子叽叽喳喳的说笑,笑道:“柏兄弟好福气。” 柏锐这么大的人了,知道有些公公由于天生的缺陷,听不得这些,就要起身去制止,章寿儿摆摆手说道:“不妨事,不妨事。柏兄弟可知道我今日来此做甚?” 柏锐故意提高了点声调:“请寿公公示下。”果然那边听到声音安静了下来。 章寿儿拿着茶碗的盖子笑道:“你呀,你呀。”接着说道:“你今年有二十三了吧。” 柏锐道:“是。” 章寿儿道:“也不成个家,让你姐给你着急。” 柏锐道:“长姐如母,原先没有找到姐姐,自己终身大事,不敢擅自做主。”心里想着如鸳说道:“现在得以团圆,也可向姐姐禀阴了。” 章寿儿呵呵一笑道:“这就对了,你姐怕你个大男人不好意思,已经给你物色好了,上次来的十爷府那个管事,家里有个幼妹,出落的鲜花一般,你姐已经把这门亲事答应下来了。”。 柏锐不知如何解释,迟疑了一下。 章寿儿接着说道:“听说过王府门前七品官吗?这桩亲事,可是难得啊,多少寒窗十年的学子都巴不得攀上这门亲事,好能投入十爷门下,而你跟她一成婚,亲上加亲皆大欢喜,你说岂不美哉?”说完十分得意,美滋滋的喝着茶。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七十七) 半晌没见柏锐回话,章寿儿隔着茶碗一瞧,柏锐正盯着隔壁发呆,章寿儿呵呵一笑,道:“你若瞧的喜欢,成亲之后,把她们三个纳为妾侍也可,我虽然是个老公公,外面这些事还是懂的。” ‘啪嚓’一个瓷碗摔碎的声音传来,吓了章寿儿一跳,一些茶水洒在了身上,柏锐也被惊的回过了神。赶紧拿干棉布给章寿儿擦拭,章寿儿连声说:“不妨不妨,打碎个碗碟实属正常。” 柏锐连声道歉,又说道:“我想见见姐姐,当面说说这事。” 章寿儿还以为柏锐已经答应,喜道:“应当的,我来安排,可别忘了请我吃喜酒啊。”说完到门口时拿着柏锐的礼物,高高兴兴的回府去了。 剩下柏锐心里絮乱非常,他知道这碗很可能是如鸳摔碎的,果然到了内厅,如鸳双手捂脸,嘤嘤哭泣,如意如玉一个哄,一个递手帕,如水则坐在对面,一只脚没穿鞋,曲踩在椅子上斜靠着坐着,看着这出好戏,见柏锐进来,竟然说道:“我可不做妾,别以为睡了一觉我就是你的人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如鸳用哭红的眼睛死命瞪着两人,还吧嗒吧嗒的往下流泪。 看着尴尬的柏锐,如意吩咐如玉赶紧将如水送回卧房,如水则趿拉着鞋子一脸不情愿的走了。 如意给如鸳擦拭着眼泪,使眼色让柏锐过来说话,柏锐脸都胀红了,也不知从哪里说起。 如鸳怒道:“接我回来做什么,你在这儿依翠偎红的还不够快活吗?马上你就有新夫人了,我算什么,我算什么?”说完放声大哭。 柏锐急的斩钉截铁说了一句:“我去见我姐辞婚,带你去见她,告诉姐姐我要娶你。” 时间突然静止了一样,如鸳和柏锐四目相对良久,如意道:“我们都和柏公子没什么,如水的事也是个误会。” 如鸳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又忙碌了半个月,四德商会基本上了正轨,各处捷报频传,各项账目清晰明白,柏锐接到八爷的信,信上说‘柏锐是难得的人才,年纪轻轻举重任若轻风,前途不可限量。’ 柏锐将回信送到信使手中,写道‘感谢八爷九爷十爷信任,商号运作良好全凭八爷等居中调停,各处文书送到衙门,随送随批,各处货物畅通无阻,全是八爷等得功劳,自己不敢贪功。’ 柏姐知道后,欣慰以极,得九爷允许,破例在贝子府的会客偏厅接待这位商贾弟弟,安排好时日,柏锐携如鸳登上马车,马车上如鸳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柏锐抓着她的手以示安慰,下了车,由糊涂三儿导引由侧门入府,到了一处偏厅,柏姐早已经等在里面,后面还站着刘蛾子,那刻薄巴巴的脸正在上下打量着柏锐带入的这名女子,二人给柏姐行了大礼,柏锐起来后去相扶如鸳,柏姐道:“跪着,我叫你起来了吗?” 如鸳惶恐的看了一眼柏姐,又安分的跪好,柏姐对着柏锐道:“这是谁?” 柏锐也有些不自在,忙解释道:“姐,我正要跟你介绍,这位姑娘叫如鸳,是我交好的朋友,是……” 柏姐插口道:“哪家的姑娘,什么出生。” 柏锐支支吾吾道:“这这……” 柏姐道:“这什么这,我替你说了吧,她是青楼出生。” 柏锐抢着说道:“如鸳卖艺不卖身,不是那种女人,我们是真心相爱,请姐姐成全,对了如鸳精通各种乐器,不妨演奏来请姐姐听听。” 柏姐大喝道:“闭嘴,一边呆着去。”又站起来,在如鸳身边踱步,说道:“我替你说,还是你自己说。” 如鸳道:“我说什么?姐。” 柏姐怒道:“我什么时候认你了,这个姐也是你叫的?”接着又说道:“卖艺不卖身?哼,我来问你,你是冰清玉洁吗?你是守身如玉吗?你没有在青楼里被人破瓜吗?” 这每一问,都如同霹雳打进如鸳的心里,轰的她毫无还手之力,但依旧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盯着柏姐眼睛道:“人大多都是些道貌岸然的蠢物,满嘴仁义道德,见年轻貌美,出生好,合心意就蜜语甜言让人如饮琼浆,见年老色衰,人卑贱,就避之不及,见人不能保持处子之身还会心生鄙夷与轻慢,却从来不究其原因,而对自己却冠以美称,当真天道不公,人道废弛。” 柏姐道:“顶的好,但做一家主母难道不用守妇道?正纲纪?如果主母都这样,偌大的一个家如何管理,我不计较,已经答应让你们姐妹几个做妾,还不知足,一个被破了身子的野鸡也想跳上枝头当凤凰?我柏家虽孤姐寡弟,不是名门望族,但也绝容不得这等败坏家风之人做正妻之位,只要有我一天,你就是白日做梦。” 如鸳都没听到柏姐后面说什么,也好像听到了,噩噩浑浑,灵魂好似已经到了虚空,身子也不受什么控制,如醉汉走在漆黑的街巷,高一脚低一脚的向门外走去,嘴里念叨着:“我们是真心相爱,他只能有我一个人,不能喜欢其他女人。” 柏锐忙要追出去,柏姐道:“柱儿,姐看你长大了,出息了满心欢喜,可不能做这等傻事。” 柏锐牛脾气上来,道:“姐,我就要娶她,就要娶她。” 柏姐也回敬道:“我就是不许你做这等败坏门风的事。”。 柏锐喊道:“反正我也不娶那太监的妹妹。”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除了在府外伺候的杂工和固定在杂役道里的杂役,九皇子外府里根本就没有真正的男人,在这儿伺候的就有四个太监,阖府上下三十六个,除了九爷这个男主子,柏姐这个‘女主子,’他们平日里不论在府内还是出去办差,哪个不是横着走,横着来,登时都憋着一口气,柏姐更是被这不知轻重乱说话的傻弟弟气的七窍生烟,怒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竟然敢携妓入府?来人。”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七十八) 那四名太监大声答到:“在。” “将他们打出去。”柏姐怒道,刚说完就掩面坐在了椅子上。 糊涂三儿跪下道:“奶奶撤了命令吧,柏公子身子单薄,受不起这个啊。” 柏姐痛苦的摇着头:“这么大了,还是孩子心性,玉不琢不成器。”而后又加重了语气:“不能饶恕!” 那憋着火的太监,拿起棍子就棒打二人,只是碍于柏嬷嬷,谁敢真打柏锐?也只好将气洒在如鸳的身上,要不是柏锐一边护着一边半抱着跑,这些太监就敢当场把如鸳打死,慌乱中出了院门,到马车上时,如鸳已经是昏迷不醒,看着青一块紫一块的如鸳,柏锐心如刀绞,却也不敢归罪与柏姐身上。 回到家中,找来大夫看了看如鸳的伤势,大夫说了声‘不打紧’开了些外敷的药,也就走了。 到了夜里,如鸳却犹自未醒,而且发起了烧,众人忙完一阵后,一直在一边静静看着的如水冷哼了一声,走过如意身旁时,带着嘲讽的语调低声的说了句:“好手段。”扭着腰回房了。 如意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忙自己的好似没有一点察觉,第二日,柏锐见到了如鸳,但如鸳眼神空洞,仿佛看不见柏锐,也好像压根听不到柏锐的问候,就像一个活死人。 没法儿,三天假一到,第四日柏锐上值四德商会,刚理清几日积案,吃过晌午饭,十爷府的管事太监换了便服,带人直接闯到了柏锐所在的厢房,恶狠狠的喝道:“柏锐,你毁约亲事在前,无端辱骂我于后,坏我妹妹清誉,诋毁咱家,你,你该当何罪。” 这一番问话似是而非,有的有有的没有,让柏锐无从辩驳,但看到他们,柏锐也是先依足礼数,离桌单膝跪地请安,没听见叫起,就单膝直挺挺的跪着,在十爷府的管事太监看来,这更像在示威。怒道:“柏锐,你哑巴了?” 说完拿起桌子上的砚台一池浓墨泼到柏锐脸上,见柏锐还是不哼不哈,大声放话:“给我砸。”他确实怒火冲天,但也不敢动柏锐,因为她的姐姐,不仅是九爷的乳娘,是九爷的救命恩人,还是皇上亲封的女官,这些都不是他这种三流货色能招惹的起的,只能把怒火发泄到了家具陈设,瓶瓶罐罐上,好好的一个厢房被打砸稀烂,满屋狼藉,人走后,柏锐没吱声,下人们也没敢进来,在门外指指点点,直到曾在石赶过来,柏锐还没有表情的跪着,曾在石将柏锐扶起,吩咐门口的人取套干净的衣服,给柏锐洗漱换好后,拉着柏锐将他送回了家。 男人还是不及女人心细,柏锐默不作声的去看如鸳时,细心的如意看到了柏锐后颈上的墨迹,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瘀伤,问柏锐,柏锐说无妨,如玉和如水也投来询问的目光。曾在石怕她们担心,将事情的大概描述了一下,告知柏锐并未受伤,就到四德商会去做善后工作了。 如玉道:“民不跟官斗,这事会不会给公子带来麻烦。” 如意分析道:“这桩亲事并非公子高攀,我觉得倒是像那公公高攀大姐,应该不会有大麻烦。” 如玉道:“惹君子也莫惹小人,那天饮宴时,瞧那公公并非好人,就怕公子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如水道:“妹子有话直说,这说的是我与那无根之人调笑吧。” 如玉赶忙解释:“没有,没有,我有口无心,姐姐莫怪。” 如水道:“哼,那又如何,你既然说他并非好人,大不了我去陪他让他消气罢了。”顿了顿又说道:“那日他的狗眼在两位妹妹身上滴溜溜的乱转,这种变态之人,只我一人怕是不够吧。” 这话一出,三女都看向柏锐,如意的一脸不情愿,如玉的但凭吩咐的表情和如水的无所谓的态度都映在柏锐的眼里,但柏锐可没有仔细审视她们,怒道:“这是什么狗屁主意,我堂堂一个大男人,在外有事岂可拿家中女人相抵,大不了回老家,不在这鬼地方待着了。” 听了这话,虽然她们都觉得柏锐放弃在这的大好前程特别可惜,但如意和如玉都眉眼带笑,只是如水冷哼了一声。 夜里章寿儿来了,显然已经是通盘知晓,看着蔫了吧唧又还心中有气的柏锐说道:“兄弟振作一点,你姐姐那天让人打了你以后,也在府里垂泪两日了,她是恨铁不成钢,你们好不容易辛苦团聚,可别跟这眼下的事生分了。” 柏锐看着章寿儿道:“寿公公哪里的话,她是我亲姐,怎么会记恨,只是我实在觉得在这京城待着非常不自在。” 章寿儿拍拍柏锐的肩头,道:“有什么话,到府里跟八爷说罢,八爷九爷十爷都在,要见你呢。” 柏锐诧异的看了章寿儿,章寿儿眼神里没有恶意,向他点了点头,柏锐就没有多问,同坐马车走了。 到了九爷府外厅,果然三位皇子都在,柏锐不知道这三位朝廷里举足轻重的人召见他做什么,但心中坦然,脸上表情也就自然,跪下叩头见礼,八爷叫起,吩咐坐下说话,柏锐懂得规矩,在这种环境里,别说他一介替别人打理生意的商贾,就是耄耋之年的三品四品大员也是不敢坐的,就站在一旁,等着他们训话。 八爷虽然比柏锐年轻些,但坐在那里有如泰山,端庄祥和的面容下长着不太厚实的嘴唇,一开口就让人如沐春风,没有一点压迫感:“柏公子,我俩神交已久,相互致信也有几封了,闻名不如见面,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这么年轻就将偌大一个商会在短短时间内打理的井井有条,实在让人佩服。” 柏锐连忙跪下,本想说当不起八爷称赞为公子,或这都是三位爷的抬爱这样的客套话,但看着八爷眼神,开口道:“恰逢其会,勉力为之。”。 果然八爷满意的点点头,叫柏锐起的过程中,像老十使了个眼色,老十立马会意,这十爷身材虽然还没发育够高,但体型却已经很结实了,走过来,看着柏锐道:“今日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我那瞎眼的奴才真是太放肆了,已经好好管教,柏公子不必挂心。” 柏锐又连忙要跪,十爷已经相扶,柏锐赶紧作揖,道:“些许小事,也劳十爷挂心,罪过罪过。”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七十九) 十爷哈哈而笑,显得没有多少心机:“我已经查明,也难怪那奴才生气,都是九哥他们府里的奴才嚼舌根子,一传两传就传邪乎了。” 九爷胤禟也来打圆场,接口道:“这些奴才,一点本事也没有,嚼舌根儿都是天下第一,要是跟他们生气,天天能把你气死。” 柏锐不再多解释,又作了个揖,算是把这篇儿翻过去了。 九爷十爷说完坐下,柏锐知道正题来了,八爷开口了:“士农工商,商排最末,我觉得不对,商货天下根本,使国家富强,百姓富足,我兄弟三人想将之发扬光大,柏公子在商言商,可以谈谈自己的想法。” 柏锐道:“善心计,识重轻,能时底昂,以故饶裕人交,信义秋霜,能析利于毫毛,故人乐取其资斧。” 八爷道:“重义轻利的儒商文化,也很符合朝廷的想法,也是我们推崇的,就目前而言,因当如何?” 柏锐道:“居安思危,处盈虑方。” 八爷又问道:“方在何处?” 柏锐道:“当不拘泥于京师,广开商路,但与人相对而争利,天下之所难也。” 八爷道:“如何解难?” 柏锐道:“首在用人,用人得当事半功倍,次在选址,切不可贪大,最好依托京师,慢慢向外扩展。” 八爷又道:“用何人可成事?” 柏锐道:“正要禀明八爷和诸位爷,小人祖籍怀柔,离家快二十年,未拜竭父母灵位久矣,如得八爷及诸位爷的同意,小人愿离京,一来开商铺线,二来重修父母坟茔,略尽孝道。” 八爷点点头道:“怀柔毕竟太小,保定府或还有可为。”然后看向九爷,毕竟这人算是九爷半个‘包衣奴才’,九爷还没说话,年轻的十爷装做大人模样道:“我哥几个商量,是让你师兄外出办事,你在京师打理,你怎么自告奋勇,你走了,我们到哪里找个信得过的人?” 柏锐道:“我那童师兄实是大才,我在他面前有如萤火,他得知是八爷、九爷、十爷之助才逃出苦海,现在整日感恩戴德,徐图报效终身。” 九爷看了一眼八爷,道:“也不急于一时,我要去问问嬷嬷看她舍不舍得刚团圆的弟弟,也得让八爷看看你的这位师兄。” 四下无话,柏锐告退,摸黑回去后,先去看如鸳,在她耳边轻轻道:“下个月跟我回直隶,回去我们成亲,说罢吻了吻如鸳的额头,你要好好养病,我们早日出发。” 这是如鸳这些日子第一次脸上有了反应,黑眸子看像柏锐,坐起来一把抱住柏锐,激动的问:“这是真的?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柏锐安抚道:“是真的,你没有做梦,说完又吻了吻如鸳。” 如鸳这次没有闪躲,眼泪哗哗流淌,疯狂的回应着。直到如意进来,二人才面红耳赤的分开。柏锐召集四女,将今天的事说了一遍,问大家愿意不愿意同往,但是万事开头难,需得做好吃苦的准备,如鸳看了看三人表情有些诧异,实在想不通为何要带着三人前去,如玉能看的出来比较高兴,如意脸上也有笑容但感觉像心里在想着什么,如水则说:“本来我是不愿意去的,哪里就会饿死老娘了,但听见有困难,我也想闯一闯,活得精彩些。”四人不论什么心思,都点了点头。 柏锐见人心齐,十分高兴,说了些闲话各自去睡了。 这一忙,就进了腊月,童掌柜捎来信,离京城也就百十里地了,柏锐看着信上的日期,算了算路程,决定后天一早带上曾在石到城外迎接。 随着远处一辆马车吱呀吱呀的缓慢驶来,柏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马车停下,马夫向里面说了什么,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只是这个声音带着一丝苍老,几分沙哑,曾在石啪嗒一下跪在地上,道:“徒儿恭请师傅。”马车帘子拉开,柏锐笑道:“师兄一向安好?” 在曾在石的搀扶下,瞳爷下了车,果然如章寿儿所说,瞳爷的左腿有些不灵便,柏锐投向询问的目光,瞳爷道:“不妨事,牢狱里打的。”过来搂住柏锐的肩头,说:“记得刚见你时,才这么大,就每天说报恩报恩的,世人说的多,做的到的几乎没有,劳烦师弟帮我打扫老宅,劳烦师弟推荐我进入商会,今日还能回京托了师弟的福了。”原来自从瞳爷出狱,他们时常有书信往来,柏锐已经将颜小籽他们那场风波的经过和现在京城里的情况在信中说了个大概。 柏锐道:“师兄这是哪里话,只是可怜师傅他老人家,没有过上这好一些的日子。” 瞳爷道:“惨啊,没有经历过,无从体会。”仰天长叹了一声。 曾在石怕二人伤心,主动提出先送瞳爷回家的想法,几人坐着马车回去,瞳爷看着院里的老树,摸了又摸,感慨万千。 瞳爷休息三日,柏锐同他一道去安放师傅牌位的庙院里上香磕头,瞳爷喃喃道:“师傅放心,柏锐这孩子长大了,也出息了,没妄您白疼他一场。”磕头下去,久久没有起来。 两人平复心情,在庙宇里转了两圈。 瞳爷问道:“师弟,在京城你又有靠山,前途也平坦,为何要走?” 柏锐道:“一则确实想念父母,二则有些事情在这里实在难以完成。”随即大概说了一下原因。。 瞳爷道:“你是个忠厚的孩子,答应人的事总会完成,哪怕是一女子也不有负于她,但同时你能力很好,天生就是要做大事的,须知干大事要审时度势,能力又强又这么宅心仁厚,可别像师兄似的吃这么大亏,平白这蹉跎好多年。” 柏锐扶着瞳爷,微微一颔首:“谢师兄指教。”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八十) 夜里在柏锐家相聚为瞳爷接风洗尘,同来的还有章寿儿他们三位管事,那十爷的管事太监不知是不是受了十爷训诫,人未到笑声先至:“柏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今日来吃酒可不要给我闭门羹吃哦。” 柏锐先给三人行礼,道:“哪里的话,您说的是哪件事,我怎么不记得了,要是以后的事,您只要记得,您是我最敬重的人就行。” 那太监抢在章寿儿头将柏锐扶起,道:“我就说柏兄弟大人大量,还说话如此的风趣,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说完几人哈哈大笑。 桌子上也给曾在石留了碗筷,可他只是答应,四周拿酒壶给大家斟酒,从头到尾都没坐下一次。 不知如水是不是不舒服,今日没有出来,如意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一个能言,一个洒脱的人都不在,宴会少了很多欢笑,但就是如十爷府管事这种人也没多问什么,也没向初次给大家弹奏的如鸳、伴舞的如玉多看一眼。 欣赏着琴音的同时,八爷府的管事已经不经意的向第一次见面的瞳爷盘问了许多自己感兴趣的问题。看着笑容,得到的答案显然是满意的。 转眼就快到年关了,柏锐给进入四德商会不久的瞳爷送完节礼后,在腊月二十三这天,又一次受到姐姐邀请到府上叙旧,柏锐脱去皮裘,屋子里暖和的犹如春天,想着肯定是王府里的地龙所致,姐姐来了,一身淡淡蓝带绣花的素衣,还是那样美丽。 柏锐起身给姐姐行礼,柏姐道:“罢了,一家人还弄这些虚的。”然后故意看了看柏锐周围:“这次没来气我就好。” 柏锐尴尬的一笑。 柏姐关心道:“别怪姐姐心狠,上次打你不疼了吧?” 柏锐笑道:“就没打着。” 柏姐笑了,说道:“这么大了还跟姐姐调皮。” 四周有那天奉命打柏锐的太监,长吁了一口气,对视了一眼,还有些得意,仿佛在说‘我就说么,不能真打。’ 柏姐接着说道:“听九阿哥说你要回直隶?” 柏锐嗯了一声。 柏姐道:“也好,京城人多是非多,是不易的,多少英雄好汉埋骨时连个声音也没有,虽然我舍不得弟弟,也不能阻止你有更好的生活。” 柏锐感激的看了姐姐一眼。 柏姐继续嘱咐道:“不论到哪里,都要记得,这里是你的根,八爷九爷十爷是参天大树,你就是树上的叶子。” 柏锐点头道:“这个我理会的。” 柏姐道:“姐姐老了,嘴碎,别记恨姐姐。”说着就哭了起来。 柏锐一边给姐姐递手帕,一边说:“但凡这个世上还有人疼我,那就是姐姐了。” 柏姐这才不哭了,拿出一叠银票:“回去给爹娘修坟,要用银子的,拿着。” 柏锐道:“姐,我有。” 柏姐道:“你有是你的,跟姐姐给的能一样吗?” 柏锐这才收了。 柏姐又道:“别总给姐姐送东西了,有点钱要攒着点,还要娶媳妇儿呢。这么大个男人,细心的像个女孩子,还知道姐姐喜欢吃什么。” 柏锐脸一红,也不遮掩,道:“是我家里那个叫如意的姑娘操持的。” 柏姐道:“我就说嘛,不过那个如意姑娘端庄明亮,落落大方,倒是看着不错。” 柏锐道:“姐,你认识她?” 柏姐道:“你不知道她是你的救命恩人?” 柏锐摇摇头。 柏姐佩服的将如意拦车求救,见八爷出力的事跟柏锐说了。 柏锐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好像当时自己感觉有疑惑的地方都解开了,比如姐姐是如何知道自己处境的,伸出援手的。 柏姐又跟柏锐扯了一会儿闲篇,让糊涂三儿捧出一个匣子,郑重的说,这是九爷带来八爷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柏姐打开,让柏锐看看清楚。 里面放的是一份房契,已经转到柏锐名下,在直隶的保定府,还有三十万两的银票,柏姐解释道:“这是给你做生意的本钱,姐姐相信你,不会给姐姐丢脸的,常给姐姐来信,有困难告知章寿儿他自然会给你处理,我想之所以让我给你这些,也是想让你知道,你是王府里的人。”柏锐郑重的点了点头,同时感到自己已经跟这个地方搭上了永远扯不开的关系。。 年夜,如氏四女和柏锐,一起燃放了许多烟花爆竹,同席吃了丰盛的晚餐,辞去京城的点点滴滴,去迎接新的开始。酒过几巡,如意一如既往的端庄,说着得体的祝福话语,不安分的如水姑娘又勾肩搭背的戏弄柏锐,如玉喜滋滋的看着大红了脸的柏锐,只有如鸳看上去并不高兴,用记恨的眼神看着如水,而如水并不理睬。除夕夜就这样过去了。 初五一过前来送别的有章寿儿和八爷九爷府上派来的无品级太监,有师兄瞳爷和四德商会的同僚,有好些在钱丰当铺时的老主顾,热闹了两三个时辰,走时瞳爷叫住同往的曾在石,将两个匣子交给曾在石,悄悄嘱咐道:“跟着你小师叔去吧,他的前途当不可限量,但也时常劝诫着他点,不要太执拗,他这个人,恩情心太重,对待身边的人和下人很好,可是对上面做的一些看不惯的事,就不懂委曲求全,曲意奉承,这样容易吃亏啊。”说完拍拍曾在石的肩膀:“你为人忠厚,师傅是放心的,以后到京里了,记得来看看我。”说完两眼含泪。曾在石捧着匣子跪倒告别。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八十一) 出德胜门,一路往北,晴空万里,天气暖和,柏锐、曾在石骑马而行,后跟马车两辆,四女同乘一车,另外一辆放些日用和散碎银两,最后是辎重骡车两辆。另外有车队已经同时开往保定府,将柏锐要用的、四女的物品和一些姐姐送的、几位爷恩赏的物事送去。 四女好奇,招呼柏锐上来马车,打开了两个匣子,一个里面是一些女性的首饰,这一定是贞永当铺平日‘省’出来‘送’给自己的,东西一看柏锐就知道错不了,由于路上颠簸摆放的位置已经有些乱了,柏锐没有兴趣,说道:“你们喜欢什么,分了吧。”另外一个里面是银票,上面一张信笺写到‘师弟一路顺风,在外定能大展宏图,略备程仪,不承敬意,下面有一张清单,瞳爷三百两……点了点有三千两银子,一共四十多人,最少的都是五十两,这些礼金够中等之家日常开销七十年有余,柏锐知道,除了师兄等少数几人,别人送银是看重了他搭上了皇子这条关系。思虑间,如水道:“这是不是放错了,里面竟然有二钱银子。”说完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原来大家都将几件首饰分完了,如水将自己喜欢的先拿了出来,如意给如玉挑选了两样,自己也选了一样,如水推给如鸳,结果如鸳看也没看,如水索性连盒子也拿走了,一样一样的拿起来看,结果看到了里面剩下的一小角银子。 柏锐要过来,拿起来怔怔的发呆,那些和姐姐逃荒的日子又浮现在眼前,但又仿佛非常遥远。不知不觉如水又钻到柏锐的怀里,亲了一下柏锐的鼻子,柏锐才发觉,如水道:“这银子一定有故事,给我们讲讲呗。”柏锐本来没打算多说,可如意一个眼色,她和如玉也凑上来摇晃柏锐,说路途遥远,定要听这个故事,柏锐哑然失笑,没办法讲了。但一开口就表情变得凄惶,从饥荒开始,说完这二两银子的故事,又说了自己拜师学艺,如何在钱丰当铺待下去的,一直讲到认识她们,柏锐讲故事并不在行,但由于是亲身经历,还是听的四女跟着故事的发展露出嬉笑怒恨的表情。 这时曾在石策马过来道:“小师叔,天色就晚了,也快到客栈了,您准备一下。” 打断了柏锐已经基本上讲完的故事,如意报以微笑,如玉两手叠加在胸前,长呼出一口气道:“公子有今日成果当真不容易。”如水则说道:“原来颜小籽小时候是这样一个人。”如鸳听到柏锐和姐姐这样的关系和经历,不知道又在思考什么。 柏锐冲外面喊道:“别叫我小师叔,听着别扭,还是叫我柏锐吧。”所有人嘻嘻哈哈都笑了。 走走停停,到怀柔县柏锐的老家已经是正月初八,老宅子门板都不知道被哪家拆走了,没有几间的土房子坍塌的坍塌,没有坍塌的也东倒西歪,住不得人了,柏锐坐在院子里的石墩上,仿佛看到自己满身是泥被父亲打,母亲骂的景象,一会儿垂泪,一会儿傻笑,不大的小村落突然来了这么多马车,而且车里人还一口京片子,下来几位夫人不仅如天仙一般长相,穿的衣服,身上的打扮怕是镇上的官奶奶们都没这么鲜亮,大家还是头一回见,村子里不论是本村的,还是过年来走亲戚的,都挤过来瞧热闹,离得老远指指点点,如意见人越来越多将斗笠发给三女,四人罩上面纱后,如意走到一个干瘦的老者前,问:“老大爷,您记得柏锐吗?”老人显然耳朵不太好,一手背后,一手伸出来弯成个半圈放在耳朵旁:“没听见,谁啊?” 柏锐离家时,年纪尚小,眼前这些人,他也是不敢认,走过来大声说:“我姐姐叫柏春,我叫扣柱。” 听完这个名字,如水笑的腰都弯了,只是实在不是地方,愣是没敢笑出声。 一旁一个大娘模样的人过来说道:“俺是绿麦,你是扣柱?记得俺不?俺弟是满谷,数跟俺弟能玩到一起了你,小时你俩一起淘,上树掏鸟,下来时,裤子都挂破了,俺弟屁股蛋子喇了个口子,你是掏的鸟飞了,自己的鸟露在外边,哎呀比俺弟的大多了。俺给你补好的,回家才没挨揍,对吧。” 这一下可是把如水笑的实在憋不住了,如玉笑着投去询问的目光,如水哈哈大笑的点头,给证明如玉的猜想是对的。 那大娘看着满脸臊红的柏锐,又道:“这么大男人,小时候的事,害什么臊,十里八乡数你姐俊了,都叫她俊春,这我还能忘?你姐俊春咋儿了?” 柏锐定了定神,恢复了正常,答道:“在京里。” 原来那‘大娘’和柏姐是发小,看上去比柏姐老了没有二十岁也有十五岁,生活的差距和民风的淳朴让柏锐感慨万千。 绿麦喊到:“村头破屋,老柏家俊春儿的弟扣柱回来了,俊春儿的弟扣柱回来了。”铜锣似的喊了两遍,好多人自报家门出来和柏锐相认,提起小时候的事,有些柏锐记得有些不记得,但浓浓的乡情还是让柏锐有了回家的感觉,忙把骡车上准备的礼物由曾在石和几名车马夫发给大家,有糕点有糖果,还有些在怀柔县里买的冻的邦邦硬的肉,村里的人拿着都不好意思,憨厚的笑着,但一说请柏锐他们回家坐坐,暖和暖和,大家都非常乐意。 晚上,因为这地方实在是穷,能腾出住的地方实在有限,东挤西挤的也就腾出来两间,一间还没暖炕,马夫们都是穷苦人,习惯了,有个家闭寒,有点茅草垫着,有个盖的取暖就好了,把里面唯一的一只小床让给柏锐,柏锐说这里自己熟去哪里都能挤挤,还是让给了曾在石,并跟大家说辛苦了,每人再加二百个大子的辛苦钱,大家道谢后,柏锐就出去了。 由于是冬天,柏锐家又很久没人住了,所以大家准备的有棉被等物,如意说怕柏锐不习惯,和如玉过来给柏锐送被子,正好撞见出门的柏锐,一看这么个景象,如意直接给柏锐拉到了她们那个有暖炕的家,如意将情况说了一下,如水道:“这有什么,来我这睡,又不是没睡过。”。 如鸳急道:“这怎么能行。” 如水又故意调笑了一会儿如鸳,如玉那头暖炕已经收拾好了,她们四个人在一起,柏锐离她们有一个铺位那么远,本来如意是安排如鸳睡到离柏锐最近的那里,如水先占了那里,气得如鸳也没办法,毕竟没有成婚,管的太宽,又会给如水留下刺儿自己的话柄。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八十二) 四人只是脱了外套,基本上和衣而眠,只有如水光溜溜的,虽然在被子里,柏锐也是头转在那边,不看她们。 如水调笑道:“想我了,晚上就过来啊,扣柱。” 听了这一句大家叽叽咯咯的都笑了半天,连如鸳也没憋住。柏锐则没搭理她,装着睡着了,还装着发出‘呼呼’的声音。 一会儿安静了,柏锐一侧躺累了,听着她们均匀的呼吸声,手托着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看了看四人,躺下睡了。 梦里,柏锐妈在火房忙着,脸上喜滋滋的,爸爸在院子里抽着旱烟,看见柏锐从外面跑回来,在地下磕了磕,用脚踩灭了,也是十分欢喜,对着他说:“扣柱回来了,也不早点回来,说媳妇儿的就要来了,这傻孩子,一点也不着急。” “爹,我还小,不找媳妇儿。”说着红着脸就往家里跑。 柏爹说:“家就别回去了,娶媳妇儿要紧,到大门口等着。”说着就拿烟袋赶他。 柏娘也从火房出来,用围巾擦着手,喜滋滋的跟柏锐说:“这傻孩子,是不是糊涂了,这么大了,还说小。” 柏锐低头一看自己脚大腿长,确实已经是个成人模样,没来的及思索,门口已经乱哄哄的,绿麦姐在外带头起哄,一村的人都来看热闹,因为门口已经站了四位身着婚服的新媳妇儿,柏锐跑过去拉起如鸳的手,跑过来对父亲母亲说:“这就是儿要娶的媳妇儿。”父亲笑呵呵的,母亲搓着手说:“都好,都好。” 这时柏姐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侧,跟父母道:“这女子是无福无德之人,当不得三媒六聘,决不能堂堂正正的娶回家。” 父母却依旧是笑嘻嘻的不说话,柏姐一把拉开如鸳,如鸳没站稳当,就要倒地,母亲则已经站在身边扶住,对着柏姐说道:“进了门就都是柱儿的媳妇儿。”对着如鸳说道:“有娘在这儿,姑娘别怕,你随娘回家。”柏母就和如鸳有说有笑的进到屋中。 柏锐看着父亲认可,娘和媳妇儿二人又如此贴心亲密,心里喜气油然而生,不禁咧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感觉到身旁有人掣肘,一看是如水,如水道:“你个没良心的,把我们几个忘了吗?” 柏锐看着微笑的如意,低头浅笑的如玉,想解释什么,但张开嘴,就是发不出声音,如水拉的更用力了。 一睁眼,醒转过来,看着如水快把自己拉被子外边了,另一只手从上而下抹了一把脸,如水咯咯咯的笑着说:“你梦见娶媳妇儿了?这么高兴。” 柏锐见被如水说破梦境,脸上一红,趴着看土炕下早已洗漱完毕正在梳妆的如鸳,如鸳也是脸一红,如水用力的拍了一下柏锐的屁股,明知故问道:“梦见娶她们哪个了?”如鸳白了如水一眼,如水假装凑到柏锐脑袋边听着什么,惊讶道:“什么?都娶了,你怎么这么贪心,色鬼。” 脸依然很红的如鸳这次绝对是气的,如意还是那副神情,如玉这时推门而入,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看见柏锐道:“公子醒了,下来洗漱吧。” 柏锐正要起身,如水已经像是等候多时,忙占住那盆热水,抢先用了,如玉气的一跺脚,如意道:“公子用我这盆吧。” 大家洗漱完毕,柏锐要到父母坟头上祭奠,相邀如鸳前往,如鸳欣然受邀,如水道:“我也要去。” 柏锐道:“天寒地冻,荒草遍地别的把你们冻病了。” 如水过去捏了如鸳的脸一下,道:“这般娇贵的小美人都能去,我为何去不得。” 如鸳嗔道:“你去便去,总拿我寻开心。” 如水又要开口。如意过来对着柏锐说道:“令尊令堂大人坟茔多年无人打理,那些马车夫粗手粗脚,不能叫人放心,我姐妹与你同去,整理起来也方便些。” 柏锐点点头,道:“将皮裘都穿好,山里的风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如水嘟囔道:“婆婆妈妈像个娘们儿。” 柏锐微笑着摇摇头,如意过来帮忙,穿好黑棉袍,如玉将梳的光亮的发辫轻轻放好,柏锐站起来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她们顿显娇小,男要俏一身皂,四女心中不禁暗暗赞叹,只是这祭奠父母的大事让柏锐眼神中射出了追忆的光,连如水也没有再出言调侃。 出了门,阴暗的天气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柏锐当先而行,四女紧紧跟随,后面曾在石等赶着骡车,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行驶着,车上放着石碑、祭奠用品、铁锹铁镐等一应事物,缓慢行至柏锐家祖上那片耕地,枯草歪头折腰,大多有半腿高,寒风吹来,哗啦啦作响。 没等柏锐吩咐,曾在石当先开道,带领车马夫用手上农具先开出一条路来,柏锐离父母时,确实还小,连父母模样现在想想都是模糊的,但幼年丧父母,跟姐姐逃荒的经历却刻骨铭心,所受之苦实在一言难尽,如今姐姐在京已然不出门,自己孤身一人,如是父母健在,哪会这般孤苦,不禁潸然泪下,视线模糊。 坟头长年风吹雨淋几乎低矮不能辨认,柏锐跪倒用手捧土,一捧一捧将自己的思念添到坟上,如鸳过来帮忙,其他三女将贡品依次摆到坟前,本来是先立碑的,但磕头告父母时,柏锐已经泣不成声,四女跪在身后跟着垂泪,曾在石等将荒草聚拢起来用火引燃,猎猎大火烧了许久。。 柏锐起身,接过如玉递过来的美酒一坛,洒在父母坟前,接着用铁锹挖了第一下,曾在石等将墓碑树立好,期间柏锐将姐姐让带来的一束头发埋在了石碑之下。又跪下,嘴里念念有词,祷告许久,最后突然道:“父母在上,我与如鸳姑娘定下终身,今日特来告知父母。”如鸳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情,可见两人是商量过的,接着如鸳也在柏锐旁边跪下,道:“父母在上,请受我三拜,日后定当照顾夫君,为柏家延绵子嗣。”后面三女神情各异,也各自叩头。 昏暗的天空终于下起了雪,众人将纸人、纸马、元宝、米山、面山等物焚烧祭奠,鞭炮放完,三女把坟上杂草清理干净后,将跪着的柏锐和如鸳扶起,顶着雪回到村里。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八十三) 这夜不知为何,没了往日里喧闹的气氛,柏锐的几次没话找话也是没讲几句便没了声音。 次日,吃过早饭,曾在石将房费结算清楚,又在柏锐的授意下把除草填土用的农具分给大家,虽然只有短短两天,分别时乡亲们又出来夹道相送很远,分别时柏锐又一次泪目,如鸳替他擦拭,柏锐紧紧的抱了如鸳一下,如鸳说道:“我很喜欢这里,民风淳朴,没有那么多阴争暗斗,尔虞我诈。”柏锐苦笑一下,说:“有时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接着安慰道:“你若喜欢下次我们再来拜望父母。”。一行人踏上了到保定府的路程。 天气时好时坏,本来到昌平后应该取道房山、涿州、定兴到保定府,但听说朝廷正在房山一带操练兵马实行管制,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就从逐鹿、蔚县、来源、顺平绕道到保定,途经涞源县时,大雪刚停,一众行人踏上了满是大理岩雄居八百里太行山最北端的白石山,这里有大片红桦林,树干深红,挺拔修长,枝木参天,覆盖白雪后,如白裘红妆刚入厅堂,几人心情大好,命马车夫等待,登山而上,如玉见冰晶挂树,兴奋的大叫,他们几人虽然大多出生贫寒,但由于‘身份’问题,自幼就在京城长大,并未见过这番景象,如意道:“南北朝时代有个学士编写《字林》里有这样一句话‘寒气结冰如珠见日光乃消,齐鲁谓之雾凇。’这景象定是雾凇。” 如玉兴奋的接口道:“定是定是,如意姐解的定错不了。” 如水‘哼’了一声道:“就是,定错不了,谁能比得上官家出身的小姐。” 如意在这冰天雪地里也是一改端庄放开心怀,团了个雪团就扔了过去,来势太慢,如水嘻嘻哈哈一躲,正中如鸳面门,如鸳一把抹去,也团好雪团,像是在扔如意,却扔到如水怀里,如水大囧大喊道:“联合起来欺负我是不?让你们欺负我。”也连珠发炮,打的她们到处躲避。如意躲时被枯枝绊倒,身旁柏锐下意识拉住,由于是个缓坡两人没站稳当,抱着滚了好几圈,起来时,满身都是雪。如水一个眼色,如意直接把刚起来的柏锐扑倒,三女赶过来,一把一把的将雪扬到柏锐身上,柏锐眯着眼也四处发力,满天雪花在众人嬉笑中变成欢乐的源泉。 再向上攀,远远看到白石山绝壁栈道悬于刀削斧劈的山壁之上,向下临望,万丈谷底深渊,巍峨险峻,堪称奇观。移步易景,走近瀑峡冰谷,群峰绵延,百丈崖壁,冰瀑成群,仿佛掉落在冰雕玉砌的世界。一路上所见的成群的山羊,肥肥的獾、狍,花哨的锦鸡更是给这冬日带来无穷的乐趣。 又行三日在正月十六终于到了保定府,这保定府始建于宋淳化三年,李继宣知保州时,筑城关、浚外濠、葺营舍、疏一亩泉河、造船运粮,保州始成大都市。元阴时成为拱卫京师的重镇,清朝保定府成为直隶巡抚驻地。到康熙年间已经形成以大慈阁为代表的上谷八景,顺冶一朝内阁学士郭棻在他的诗中描写道: 胜迹孤悬古泰州, 楼名横翠意非浮。 晴连海日楼添翠, 雨逼朝烟翠拥楼。 可想而知这保定府的风貌,大慈阁高耸而立,奎星楼列于其中,巡抚府威严肃穆,莲花池春光旖旎,城外古寺钟声长鸣,行人举步之间莺歌燕舞、草青水碧,东城之外更是花红柳绿、一望无际,登高远眺朗峰竞秀,西城古刹松涛起伏,人群熙熙攘攘间尽显保定府繁华绚丽。 八爷等赏赐的府邸紧邻横翠楼,这横翠楼是一座鼓楼,建于元代初年,所处位置在直隶巡抚府以东,钟楼以西。横跨南大街,坐北朝南,高约三丈,下有一条宽约两丈的通道。楼前左右各有一牌坊,左为金台俊彦,右为昭代耆英。朝阳东起,重楼浸染,祥云笼罩,气度巍峨。加之城中处处葱翠,红绿相间,那地段自然不言而喻了。 到的宅前,亮晶晶的牌匾上书‘柏宅’二字,大门已然洞开,仆役丫鬟各五人,跪倒行礼,这宅子的布局为典型的三进四合院,内院主体结构由正房、耳房、东厢房、西厢房组成,外院还有一排房子和垂花门将正院和外院隔开,外院大门边上是倒座房,最后有一排后罩房,边上一处为斜跨院。其中主人们住内院,主人一些物品放置在后罩房,外院住仆役下人,倒座房用为伙房及储物间,跨院安置马匹车具,布局上可谓是相当合理,价格上也是耗资巨万。 四女分别安置好,歇了一下脚,柏锐摸出八爷写给直隶巡抚伊尔根觉罗·北元的推介信,看了看封皮又将信件和八爷给的三十万两银票收好放在了柜中的匣子里。 连续十几日柏锐都没有出门,只是天气不错时,曾在石陪着带着面纱的如水和如玉在热闹的集市上逛了逛,这天如意端着刚熬煮好的红枣粥进到正房,看见柏锐端坐在椅子上听对面如鸳弹奏古筝,如意亦是大行家,在外时就听到琴声,知道这是古曲《出水莲》,进门后,看到如鸳身着长纱衣,一只木钗固定发髻,些许长发自然垂下,显得气韵典雅,超凡脱俗,再看如鸳弹奏时不急不躁、中庸悠闲,将此曲旋律清丽,意境深邃之感发挥的淋漓尽致。如意站在柏锐身后静静听完,才将粥碗放下,碗接触桌子的声音一响,柏锐才回过神儿来,意味悠长的鼓起了掌,如鸳也才站起身,对着如意说道:“琴弹得太投入,竟不知姐姐何时进来,叫姐姐见笑了。” 如意婉约一笑,道:“妹妹曲风不俗,功力深厚,我听得也是如痴如醉,更难得的是,配上这宁静的心态,让人听来,看来宛若身处一幅清新韵染的水墨画中,而妹妹就是画中‘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白莲花。”。 如鸳淡淡道:“姐姐谬赞,哪里敢在姐姐面前自称行家。” 柏锐看着二人道:“我就觉得清新脱俗,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满肚子辞藻就是如块石在胸吐不出来,如意你几句话就剖析阴白,当真是好琴声还得遇知音。”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八十四) 如意道:“公子这一句话夸奖了两人,丝毫不露痕迹,才是真正的高人。”说完三人都笑了。 柏锐端起粥碗相让如鸳,如鸳婉言谢绝,柏锐尝了尝道:“好甜。”一股脑儿喝了下去。放下碗问道:“如意可是有事?” 如意道:“那时我和如鸳妹妹还在缀霞馆时,冬至前会使裱糊匠做一个裱了宣纸的楠木框挂起,画上梅枝,上面勾上八十一片花瓣,冬至那天起每日拿朱砂笔勾描一片花瓣,八十一天后就成了一副梅花图。” 柏锐道:“我没那么雅致,但知道这是九九消寒图,如意是否提醒我冬日尽了。” 如意笑笑,收拾着碗筷。 柏锐伸了个懒腰,接着道:“冬日尽了,春日来了,猫冬的老熊该出洞了。” 正好这时,曾在石敲门而入,看到如意如鸳二人微微行礼,二人也还礼,就往内堂走。 曾在石说道:“南大街一处店面转让,面门也是两层瓦房,里面还有两进院,足够宽敞,房主是一对无子的老夫妻,租用门面房每年二百两,整个租用三百五十两,盘下来要的却多,十三万九千两。” 如意往内堂走时,回头有些惊讶的看着柏锐,起先她有点害怕柏锐倚红偎翠磨灭了斗志,现在看来完全是多余的。 柏锐问道:“地段是不错,租价为何如此便宜?房价为何又比市面还贵出一倍?” 曾在石道:“这我打听了,听说临街有几个商户欺行霸市,欺负这无子老夫妻,放出话来谁要敢租几家联合挤兑,导致无人租房,只能廉价出租,而要将整栋卖掉时,几个商家又暗中抬高房价,让其他人望而却步,交付时又各种推脱不出银两,只等这老夫妻病死,好占了这地面。” 柏锐听完肯定的道:“嗯,就这间。” 二月初二,鞭炮齐鸣,炸下的碎屑飘落在满身金黄毛发的雄狮身上,只见这雄狮毫不惧怕这炮竹之声,二人舞动,在爆竹燃爆的闪亮火光中随着锣鼓声,上下跳跃,左腾又挪,十分威风,四周来看热闹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只是却没有道贺者,大家都只是很好奇,这又是哪一家不开眼的盘了这个铺子,反正老百姓乐得这样,你开布店,人家同街的布店降价挤兑你,你开粮店,人家同街的粮店降价挤兑你,老百姓乐的如此,一面看热闹一面得实惠,所以看热闹的人很不少。 身着长袍,外罩狐皮马褂的柏锐,当门向大家拱手,脸上笑嘻嘻的一拉彩绸,斗大的四个大字‘贞丰当铺’,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有的嘻嘻哈哈,柏锐又是一揖,笑嘻嘻的道:“我远来是客,听闻保定府人杰地灵,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乡亲们善人善面,小号今日开业,还望各位乡亲捧场,略备些许小礼物图个热闹,还请笑纳。” 说完店内走出一女子,手托一盘,上面整整齐齐码放着铜钱,再看这女子目光流盼,笑面如花,给人以魅骨入三分的感觉,扫视众人一圈,不知是哪个带头喊了一声‘好’,下面像是水入热油炸了锅,吹口哨的,鼓掌的,起哄的乱成一团,逗的那女子花枝乱颠,扬手就将托盘里的铜钱向外撒出,大家乱哄哄的,有的被踩了手,有的刚到手就被抢了去,‘哎呦’声,咒骂声此起彼伏,看到这边声势颇大,围观的人更多了,有的直接喊:“俏娘儿,用点儿力气,往你大哥这来两把。”有的喊话更加粗俗,但这人群却被如水驾驭的热闹而不混乱。 柏锐没有跟着乱,而是冷静的注意到了人群中的两个人,这两个人没有低头捡一次铜钱,当人们都趴下时,他俩依然直挺挺的站着,显得特别突兀,一个脸上始终挂着笑,用手捋着不太浓密的胡子,只是两只三角眼炯炯有神,一看就让人觉得这不是个好惹的人,和柏锐对视时,挂着笑的脸微微点了点头。另一个是个鱼泡眼,个子要比一般人高,只是眼神一直在如水身上打转,如水和众人调笑时,他咧着嘴笑的比那些人还厉害。 随着铜钱撒完,如水道:“拿了姑奶奶的好,可记得照顾我们东家的生意。” 一人色痞似的笑道:“你们东家是干嘛地啊,来照顾姑奶奶我们才得劲儿呢。”又是哄堂大笑。 如水没有一点扭捏之状,道:“就怕你不是那块儿料,回家去吃两年奶,再来吧。”然后转身回了店里,还能听到吹口哨,鼓掌叫好的声音,柏锐看差不多了,朝向众人作了个揖,有的懂礼数的还礼,有的则惺惺的道:“看不上唠,走唠。”人群散去,那两个没有蹲下去捡铜钱的,也随着人群离去。 说来也怪,一直到二月初十,的确一个顾客都没有,曾在石找到在二楼围着火炉喝茶的柏锐道:“东家,街上有人劫生意,我看有人要拿着东西进来的,没到门口就被人拉到了前街高阳当铺,这几日慢慢的连想往里走的人都没有了。” 柏锐不急不慢的喝着茶‘嗯’了一声。 曾在石有些难以开口,暗暗用了用力,还是开口道:“到哪个山头拜哪尊佛,是不是……” 柏锐打断道:“再等等,今年天寒,二月中了还像数九天一样冷。”说着搓了搓手。 曾在石看着柏锐并没有其他吩咐,就轻轻叹息一声出去了。 又十多日,新招的伙计围着炭火炉子聊得挺起劲儿,曾在石从后面走来,道:“都忙完了?” 一嘴快的伙计道:“有什么事好忙?个把月了都没几个上门的,前些日子来了两个,破衣烂袄的一当,第二日还给赎回去了。”。 曾在石道:“那就去将门口的雪再扫一扫。” 几个伙计慢慢起身嘟囔道:“快三月了还下雪,真是怪天气。”有的嘟囔道:“扫它做什么,还怕有客人滑倒?”说完几个人低声嘿嘿笑着,抗上扫把,簸箕出去了。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八十五) 看到街上行人匆匆,都低着头,左右手各伸在对面的袖筒里,一面向前走一面喘着粗气,冒出阵阵白烟,都到了不远处的齐济药行停下,排出了长长的队伍。 曾在石上二楼找到柏锐,道:“有一个伙计幼弟生病,有个伙计母亲不适,今日请假,反正店里…呃,我准了他们的假。” 柏锐道:“你做的对,带上前天京里送来的伤寒药,去看看他们的家人。” 曾在石也没有多问,对于前先日子四德商会送来的这些药品也是一头雾水,原想的是不是计划开医药铺子,可是柏锐并没有这方面的动作,摇摇头,包好了药出门去了。 第二日时,贞丰当铺门口竖起了牌子,告示上写着,免费挂当孩子姓名,赠送汤药回馈父老。原来古时就有流传,害怕孩子不好养活,又或是老人年迈怕黑白无常索命,会将记有姓名生辰的名牌,挂当入当铺,因为当物贫贱,所以可以迷过鬼神眼睛。而当铺只开具一张当票,也成了一笔不大不小的收入。 毕竟还是穷人多,一上午来了几个人后,人传人,下午就门庭若市了,有了顾客,伙计们也不再慵懒,忙碌了起来,虽然这是赔本赚吆喝,但也总是热闹了起来,热闹就带了生意来,一般情况下讲仁德的人都是有信用的人,有信用的人会被市场所认可,三天不到,前街高阳当的鱼泡眼高掌柜坐不住了,到了齐济药行,这里的人阴显比前些天少了很多,齐掌柜在后厅见了高掌柜,桌子上摆着香香的茶,可是高掌柜依然被浓浓的药味呛得不行,一直用手在脸前呼扇着,齐掌柜捏着胡须笑道:“怎么,这么几天就坐不住了,记名挂当能挣几个钱?” 高掌柜答道:“那到没什么,可是我年前估了几件好货,撑了那几个要典当的公子哥儿三个月了,眼看他们开春急用钱非当不可,这到好,让那什么贞丰当给收了去。”说完没好气的将茶一口喝完。 齐掌柜道:“仨瓜俩枣你急什么,我这什么,只得‘嗯’了一声。 齐掌柜道:“现在虽然回过点人气来,但是病还的冶啊,只是这最近伤寒的人太多,我这小号的药都发散完了…”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八十六) 那农妇抬眼看着,不太懂,想着这人参都吃了,病不就好了么,还要怎么的,一边的老乡说道:“请先生开出药方来,我兄弟们跑着出去买。” 齐掌柜道:“药不难找,你看前面当铺里有位大善人,他们家舍药治病,才是真正的好人呐,不要银子的,你们跑一个人过去,取来两副,就在我这儿煎着吃了。” 老乡一揖,跑了出去,农夫老乡跑回齐济药行时,伙计正好看见,回去就报告了曾在石,曾在石正在忙也没多想,晚上下了值,曾在石看到柏锐正和四女吃饭,就将今日有人取药然后去了齐济药行的事跟柏锐汇报了。当听到取药农夫说是他们齐济药行那边是因为药品短缺才来取药时,如水道:“真把我们公子当大爷了,拿我们的药去让他们赚钱。” 柏锐道:“也不能这么说,救人么,咱们的心意到了就成。” 如水道:“可不是,哪里能找到这么爽快的大爷,没听过商人不抠五谷不收吗?” 如意道:“柏公子这是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用的是大智慧,这些抠门的小老板哪里会是对手。” 如水道:“送送送,把家里家外的都送出去,没送的了…”捏了捏一旁正在吃饭如玉的脸,继续道:“就把这如玉给送出去。” 如玉放下碗筷,道:“我又没招惹你,欺负我做什么。”如玉也去捏如水的脸,如水笑着躲开,道:“如意这大家闺秀咱说不过,就拿你这应声虫出出气吧。“ 如玉起来追,如水绕着跑,其乐融融。 有人欢喜定然有人愁,那农妇蜷缩在一旁,盖着齐掌柜给的毯子,吃了齐掌柜家一口热乎饭后,心道‘都说生意人奸诈,但今天遇见的就是活菩萨啊’又守了一个多时辰,在赶了一天山路将体力耗尽后累得沉沉睡去,夜里听见丈夫在呻吟,借着油灯的光亮,看到丈夫满头大汗,而身体却抖动的厉害,吓得赶紧大叫,殊不知这是人参的劲儿过了以后,他丈夫本身身体上的表现。 叫声很快引来了穿戴的很整齐的齐掌柜,齐掌柜摸了摸,又看了看,道:“不好不好不好。”连说了三遍,吓得农妇魂也没了,直勾勾的看着他施为,这时伙计们才有的一边穿外套一边系腰带的进来,齐掌柜指挥着大家有的引火,有的配药,有的取针,还没都准备好,农妇一声大嚎,原来那病人一蹬腿,走了。 而齐掌柜的表现就更是奇怪,他像死了亲兄弟一样,边哭边说道:“哎呀,做点好事真难啊,你说怎么正好就没药了呢,好好的一个人,就没了,我还道贞丰当铺那群孙子发善心呢,原来是假药啊,我可上了当了。” 这些话正好被伙计叫来的那几个老乡听到,取药的那老乡握着拳头道:“都说商人奸诈,果然不假,当铺做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生意,怎么会有好人。” 齐掌柜在一旁哭的更凶了:“大兄弟,我对不住你啊,毁了我的名声不要紧,坏了你性命啊。” 农夫几人这一日受齐掌柜恩惠,又是提供热饭,晚上又让几人在外间留宿,吃饭时还听的伙计说了几件齐掌柜义勇救人分文不收的故事,觉得是遇到了善人,这时听得因为‘奸商’而要坏了善人‘名声’,几人怒火中烧,觉得除奸商而安良民的时候到了,也顾不得死去的同乡,也不说这刮着寒风的半夜,冲出去就砸贞丰当铺的门,弄的里面的职守的伙计以为来了强盗,大气也不敢出,直到听得叫骂声,才知道个大概,是伤寒药吃死了人,这深更半夜也无法分辨,也不敢开门,派了一人从后门溜出去报告柏掌柜。 咚咚咚的敲门声,在深夜特别刺耳,曾在石听了伙计的报告,觉得事态紧急,正要找柏锐,见柏锐已经从二进的垂花门出来,问阴白了事情,就和曾在石急急忙忙的赶到贞丰当铺,从已经被踢破了的门进去,刚有人说这就是我们的掌柜,迎面就是一拳袭来,夹杂着‘打死你这个奸商’的话正中柏锐左下巴,又有人要来打,曾在石拦在身前,喊道:“事情还没弄清楚,你们要干什么?有理找衙门,再打人我可要报官了。” “不用你报,我们来了。”外面闯进来许多衙役,领头的人拿出一张公文,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楚,听那领头的说:“有人报官,说这里的药吃死了人,保定府知州高大人吩咐了,人命关天这是大案,来人,不管有理没理,给我全部拿回去。” 顷刻的功夫,人都被带走,只留下空荡荡的当铺,第二日正午,家里的四女感觉奇怪,已经到了吃饭时分,因为当铺离家并不太远,即使柏锐忙当铺的事不回家吃饭,也会差人回来通知,从未间断,如意道:“别等了,怕是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吃过饭,我们去问问便知道了。”但是饭菜上桌,却没人动筷子,原来大家都没有心思,如鸳道:“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如意道:“妹子,要不你在家里等,我和如玉去看看,要不公子回来也得有人给他热饭。” 如鸳道:“好吧,我的心一直怦怦的,要是有事,姐姐派人知会我一声。” 如意答应,吩咐如玉去拿披风,如水道:“剩下我做什么?当铺我去过好多次,跟你们一道吧。” 三女到了当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门板被砸坏,往里面看去一片狼藉,进去后,如意先去查看了库房,并没有损坏,可以知道不是强盗打劫,但这一当铺的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呢,又进到铺子里,发现已经多了一个人,这人个子很高,鱼泡眼正看着如水一脸坏笑的说着什么,见到如意进来更是挪不开自己的眼睛,讪讪道:“姑娘也是柏掌柜家人?”但与如水说话不同,看着如意端庄的样貌,并不敢过分的调笑,好像污言秽语一出口立马就会贬低自己的价值那样。 如意道:“是。”。 那鱼泡眼自我介绍道:“我姓高,是前面高阳当铺的掌柜,小姐有礼了。” 如意还礼道:“劳烦高掌柜告知这当铺发生了什么事?”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八十七) 高掌柜道:“好说,好说,在下也是听说,昨天有人从这里取走了伤寒药,结果可能是药不好,吃死了病人,人家上门来讨说法,结果双方扭打,报了官,都抓走了。” 如水道:“放屁,假药?放屁,知道这药是哪来的?哪里有假。” 高掌柜色迷迷的看着如水,陪笑道:“在下也只是听说,听说。” 如玉道:“怎么会出这种事?” 如意道:“现如今也只得想办法先见一见公子,问明情况才能定夺。” 如玉道:“咱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哪里能见到公子。” 如水努努嘴道:“这不是,这位高爷知道。刚才还说怕我着急,就想告诉我一个人,现在怎么的,想三个人都告诉?” 高掌柜看着如意咽了一下口水,对着如水说道:“哪能呢?这不都是柏掌柜的家人么。” 如水从椅子上起来,过去绕着高掌柜转着圈,一根指头跟着在高掌柜的肩头绕着,高掌柜满脸猥琐道:“姑娘别转了,一会儿我晕了。” 如水道:“那你讲啊。” 高掌柜道:“人关在城东牢房,不过,不过。” 如水道:“不过什么?” 高掌柜道:“探监并不容易。” 如水道:“那高掌柜一定有办法唠?” 高掌柜道:“姑娘真是冰雪聪明,我三叔是这保定府知州,通过他就一定有办法。” 如水一手搭在高掌柜肩头,从后面贴过来,故作惊讶道:“原来是知州大人府里的公子啊,失敬失敬。” 高掌柜浑身舒麻,乐不可支道:“好说好说,只要是姑娘的事,我是会竭尽全力的。” 这时如意插嘴道:“找人修补门面,大锁锁住,我们回家去。” 高掌柜也不好说什么,看背影时,还特地多看了看高挑的如玉,揪起被如水搭过的肩头,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脸猥琐的表情,道:“香香。”同时暗下决心,不同意齐掌柜的打掉贞丰当铺商誉,踢柏掌柜出街的做法,而是想将这个案子定为铁案,取了柏锐的命,要了这三位各有千秋的美人。三叔高知州也会这样做的,因为这个侄子知道,自己算是色鬼,那三叔就是色魔,要不齐掌柜怎么凭借金枪不倒的古方就要到了南街商会会长的位子。 处理好当铺,回到家的三女连同如鸳坐到了一起,这是大家聚首以来,首次遇到困难没有男人在家的时候,如意先说了她们今天知道的形势:“药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不用说定是招到的别人的陷害,事情发生在齐济药行,而这高阳当铺又和咱家的当铺同街生意…。” 如水接口道:“这二人就是那南大街商会的正副会长,当铺开张那日我见过,姓高的那傻大个死死地盯着我,眼睛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如玉道:“我们这里都不熟,要不要告知柏大姐,放了柏锐也就一句话的事。” 如鸳是十分讨厌有人提到柏姐的名字,应该是有些害怕听到柏姐的名字,表情有些不自然,说道:“这一来一回,快马少说也得五六天,怕就怕出些什么事,而且我们都是女儿身,曾大哥不在,找个得力的人办这个事都不容易。要不使钱吧,两三千两我们姐妹是能凑出来的。” 大家听了无话,各自将体己的银子拿了出来交给了如意,如意第二天带着银钱,送到了这保定府地方最高的行政机关保定府知州衙门,使过银子后,刑名师爷跟她说,这并不是什么为难的案子,不同与重案,交一千两银子,然后再打点那家农户,就没有什么大事了,如玉一一点头。 如玉刚走,高掌柜的娇子就到了后衙。 又过一日,如意等早早备了干净衣服、暖娇在衙门口等,等来的不是释放柏锐的文书,打听后才知道,事情竟然变了卦,成了柏锐伙同曾在石等人制贩假药,图利害命。 这可使得姑娘们有些生气,刚要闯衙门问个明白,衙门的门自己开了,出来的还是那个刑名师爷,说道:“几位姑娘,知州大人有请,案情有变,要跟你们说道说道。” 几人不疑有他,如意当先进门而去,师爷没有将她们领到签押房,而是直接领到后堂,进门后一桌酒菜摆在当中,几人还没弄明白这是唱的哪出,从偏厅走出一个身穿锦缎的男人,这人看起来五十岁左右,有些虚胖,走路有些喘,只是从那鱼泡眼就能认出这必定是那高掌柜说的,他的三叔知州高大人。 那刑名师爷说道:“这位是高大人,你们柏掌柜案件的主审官。” 四女行礼问候‘高大人好。’ 这高大人急忙过去搀扶,脸上笑的五官都能挤到一块去,刚托起如水,没等再扶几人已经起身。高大人尴尬的用手理了理自己花白的头发,转身往主位上走去,喃喃说道:“这个兔崽子,明明是四个,非告我说是三个。”回过神来吩咐道:“来人,再加把椅子。”又跟四女说道:“坐,坐,不要拘束,就当到了自己家里一样,坐,坐。呵呵。” 如水当先坐下,如意也想看看这知州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就坐下,如鸳如玉也都坐了下去。 如意刚开口问了一句:“我家公子……” 高大人直接打断:“不急,不急。”站起身来拿起酒壶就转着圈给四女倒酒。。 如意用手盖着酒杯,说道:“怎敢劳烦大人,如玉。” 如玉站起来,接过酒壶时还被高大人乘机揩油,在手上摸了一把。如玉的脸红了一下,有些愣神。被高大人看在眼里,心道‘四女论相貌,此女并不出众,但身段绝对是一等一,要是比自己那几房姨太和外宅,她们就成了麻杆和水桶。’不知想到什么,痴痴的笑了起来。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八十八) 几人是什么出身,这下心里已经阴镜似的,如水接过酒壶,口气也发生了变化,给高大人倒上酒,娇滴滴的道:“大人,满饮。” 听得高大人骨头都酥麻起来,不自觉的就喝了下去,心道:‘此女骚媚入骨,以前的那些女子,大可以绑在一块扔到河里喂王八去了。’ 如意见高大人意满情得,道:“早听人说知州大人如阴镜高悬,能解世间一切悬案,能断世间所有不公,能察秋毫于微末之处,是鼎鼎大名的能员干吏,可比宋之包拯,阴之海瑞,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小女子好生钦佩。再请大人满饮。” 高大人就被这迷魂汤是灌了一杯又一杯,这时心里又道‘此女才学无双,引经据典的话说的十分贴切,没有十年的苦读做不到如此的收放自如,什么饱学书生,什么老练的师爷,平日里拍自己的马屁,比较起来都是臭的。’高大人又仔细瞧如鸳,只有这女神色冷淡,不知有什么过人之处。 高大人环顾一周道:“柏掌柜的事嘛,这个这个。” 如意道:“按规矩,昨日已经交过处罚,今日不该放人吗?” 高大人道:“什么?有这事?”随即叫来刑名师爷臭骂一顿,并解释道自己压根不知道手下这批胥吏的所作所为,在众女的一再恳求下,说道:“不是不办,只是苦主闹的凶,人命官司嘛,都是这个样子,但是也不是不能办,什么事都可大可小么,你们说对不对。” 众女点头,但高大人却越想越气,这么多各有千秋的红颜知己竟然都被那个什么柏锐收到麾下,自己这十年寒窗,两榜进士,玉树临风的高大人竟然没有柏锐艳福的十分之一,心底无名之火冉冉升起,就要使出自己常用的不要脸的手段时,一衙役来报,高大人断喝一声,骂了那衙役一句,那衙役也没解释,直接道:“直隶巡抚府发来滚单,说巡抚伊尔根觉罗·北元大人半个时辰就到。” 高大人惊慌起来,站起把酒杯也带倒了,忙叫道:“更衣更衣,你个没长眼的,换官服,官服,哎呀,养你们这些饭桶不知做什么吃的。” 如意乘机道:“大人有公务就不打搅了。” 高大人又堆起了色迷迷的眼睛,道:“几位美人,不妨碍的,也可在这里歇息,待本大人回来,再谈案情啊。” 如意道:“怎敢让高大人挂心,家中还有事要处理,我等先回。” 高大人也不强留了,摆摆手。 如意道:“能否请大人开具牌票,让小女子探望一下公子,送些换洗的衣物。” 高大人虽然好色,能当到这么大的官,岂是几杯酒就能灌晕的,嗯了两声说道:“现在要出去迎接巡抚大人,怕是时间上赶不及了,下次吧。”说完没给她们留说话的机会,就出去了。 出了知州衙门,如鸳等都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如意是经历过风雨的,当下镇定心神,打算跑到东城牢房探一探监,如水说道:“不就是个老色鬼么,大不了我…” 如意打断她的话道:“怕是没有这么简单,这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你看他一没答应我们什么,二没有给我们开具牌票,三也没有推给我们那一千两银子,这是典型的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官,既要你的银子还要占人的妻子,我呸。” 三女都低声骂了一句狗官,如意接着说道:“即使牺牲了如水,办成了这事,我想公子定然也是不高兴的,这么长时间相处,柏公子的人品我想大家是知道的。” 大家程默不语,如鸳有些妒色这个时候也没发作出来,如意道:“还是先找到柏公子听听他的意见,再商量对策,实在不行,我要回京。” 到了东城牢房,确实是进不去,守牢的并不是衙役,而是兵丁,这正是保定府与其他州县不一样的地方,直隶巡抚是军功出身,为了方便自己管理,将好多区域划分给了军队管辖,这也使得保定这个地方冶安很好,连续两年被吏部评为全国甲等。 如意使钱,守门的压根不收,呵斥道:“我们是守备叶赫那拉将军冶下的兵,谁不知道他的脾气,是不吃黑的。” 如水过去道:“知道兵爷幸苦,这不是贿赂,你看这天要暖还寒,一点小意思,给家人添置点衣物也好么。” 兵丁毫不理会如水抛过来的媚眼,手举胸前,继续呵斥道:“去,去,去,守备将军今日巡营,赶紧走。” 由于柏锐情况不阴,四女都十分焦急,更是急于见到柏锐让他拿个主意,如水更是来了泼劲儿,使出浑身解数,撒泼耍混,兵丁正要用长矛驱赶,里面尘土飞扬,兵士罗列两旁让开道路,排众而出的是一位将军,甲胄鲜阴,红红的盔缨高高飘扬,胯下战马俊朗不凡,刚刚与兵士纠缠的如水,由于兵士的突然站好,失了支撑,直接摔倒在出门的道路上,说时迟那时快,领头的将军赶紧勒马,骏马嘶鸣一声,抬起前足,一躲,落下时差点踩到如水身上,如鸳和如玉赶忙将如水扶起,将军对着守门兵士喝道:“怎么回事,为何有百姓在此。”那兵士跪倒在地,一手握着枪杆,低着头道:“将军息怒,这几名女子要探监,手里没有知州衙门的牌票,我不让进,故而发生争执,一不小心这名女子摔倒。” 那将军点点头,转而又问四女:“你们要探监,到知州衙门办理牌票,闹我东城牢营作甚?” 如水惊魂未定,如意见马上的将军五十岁上下的年纪,看上去精神饱满,眼神锐利,于是施足礼数,道:“将军有所不知,不是我等不去,实是知州衙门不予办理牌票。”。 马上的守备将军冷笑道:“不予办理,怕是没收钱吧?”接着捋捋马鬃道:“这些狗日的文官,不把百姓的钱榨干,如何能放过你们。” 如意道:“我家公子实在冤枉,知州衙门也是给过钱的,但他们吃黑,转头又不认了。”随即就像述说事件始末。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八十九) 守备将军一挥马鞭打断了如意的话,道:“冤枉不冤枉,我管不着,你也别跟我这里叫屈。”然后哈哈大笑道:“但翻脸不认账像他高大人做的事。” 这时如水脱开二人,左脚吃力往下踩踩,痛的大叫了一声,那将军眉头皱了皱,说道:“姑娘,没事吧。” 如水皱着眉头,道:“疼的要命,怎么会没事。” 守备将军道:“你去看大夫,随后拿着诊金单子,来守备府,我找人拿钱给你。” 如意赶紧道:“那倒不用,区区银钱不敢劳烦将军大人。但我一看就知将军戎马半生定是个恩仇必报的好汉子,我们不要银钱,能不能请大人还个人情。” 守备将军看这几女年龄不大,但十分有趣,说道:“让我放你们进去,这办不到,没有牌票,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这是我定的规矩,你问问他们那个敢不遵守。” 如意道:“不用我们进去。” 守备将军道:“放他出来更加不可能。” 如意道:“也不放他出牢营。” 守备将军道:“那好,你若是有办法,说出来,只要不坏了我的规矩就是。” 如意道:“君子一言。” 将军豪气的接道:“快马一鞭。”说完暗暗发笑,哪有你不进去,他不出来能相见的道理。 如意说道:“很简单,您吩咐将他送到这牢营门口,他不出来半步,我不进去半步,不就好了么?” 守备将军哑然失笑,虽被这姑娘算计一下,但不生气,吩咐道:“将那犯人提出来。”又调笑道:“这里见面,几位想说什么私房话可是就不方便啦。”说完众兵士哄堂大笑。 接着发现几位姑娘听着调笑,一点也不扭捏,不惺惺作态,守备将军来了兴致也不着急走了,甚至想看看这几个女娃想见的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过了半饷,脚链叮当,柏锐只是脸目有些脏,外面套着囚服,里面还穿着自己的棉服,身上看起来也没有伤,看来这牢营确实管理有方,并不虐待犯人。” 走到近前时,如鸳如玉已经哭出声音,正当柏锐想喊话告知他们柜子里一封极为总要的信笺时,守备将军‘咦’了一声,在马上问道:“老弟看着面熟,像是哪里见过。” 柏锐抬起头,失声道:“阿吉叔?你是阿吉叔?” 守备将军道:“你是?” 柏锐道:“阜成门内的扣柱啊。” 守备将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但确实听到了阜成门。柏锐又喊了一次,守备将军利落的跃下马来,跑了过去,双手搂住柏锐两肩道:“怎么是你,小兄弟,我要是没记错,你还有个姐,对吧?你姐姐呢?” 柏锐激动的道:“都好,阿吉叔,快二十年没见了。” 阿吉将军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是啊,快二十年了,一点大的小娃子也长这么大了,你若不叫我,这让我如何认得出来。”说着用拳头捶了捶柏锐的肩头,看着柏锐身体健壮,很是欣慰。 一旁的副官是很有眼色的,拱手说道:“将军,这里的牢营管带昨日打了一只獾猪,还是难得的,将军今日巡视已毕,何不进营房小酌两杯,与亲友叙旧。” 阿吉将军朗声道:“这符合规矩吗?万一外人闯牢营呢?” 那副官道:“没见着有人闯牢营,这不是侄儿媳妇儿知道您幸苦了一天粒米未进,来营房找您吃饭吗?” 如意聪慧甜甜的叫了一声:“阿吉叔。”几女也紧随其后,阿吉将军见她们乖巧,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昂首阔步的向回走去,四女跟在后面,副官走到柏锐身边时道:“看你这小子还是满伶俐的,去伺候将军大人喝酒吧。” 柏锐单膝跪地:“喳。” 到了值房,早有人给柏锐脱去锁铐,正式见礼,阿吉将军也卸去外甲脱了帽盔,柏锐见阿吉将军好多头发已经花白,说道:“阿吉叔,您,您老多了。” 阿吉将军笑道:“哪里能不老,你小子都娶了这几房媳妇儿了,还能让阿吉叔永远年轻?” 柏锐没有多解释什么,几女也是各有各的表情,阿吉将军见酒肉上桌,叫他们都坐下,讲起了遇见小时候的柏锐的一些趣事,听得四女津津有味,听到柏锐为了护姐而自己饿昏,与泼皮争斗时,八只眼睛又佩服的多看了他几眼。最后阿吉将军道:“我就知道你小子忠义,长大定会有出息,给我说说后面的事。” 柏锐就先说了姐姐如何入了皇宫,如何当了皇九子的乳母,又讲了自己在钱丰当铺当学徒,如何拜师学本领,如何斗倒了颜家兄弟,与姐相认后,又为何到了保定府,接着简单说了说自己与四女的关系,听得阿吉将军啧啧称奇,酒已经喝了半坛,阿吉将军又举杯道:“这等奇遇真是少见,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你熟识皇家子弟,照理说这一般的栽赃家伙,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怎么会到这牢营里住了好多天。” 如水接口道:“这柏公子清高呗,不愿意用那些关系,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接着又将高大人叔侄对姐妹几人的态度说了个大概,柏锐可能是有酒了,听到堂堂四品地方大员竟然出言轻薄自己家里人,啪的一下拍的桌子上的碗碗碟碟都跳了起来。吓了给他们倒酒的如玉一跳,如意三女呲呲的笑了起来。。 阿吉将军道:“锐儿也别气恼,这些狗文官历来如此,上阵杀敌就半份功劳也没有,欺负百姓就个顶个的在行,你我都是当过百姓的人,这不平事要生气非气死了不可。”又端起酒杯:“今日喝个一醉方休,锐儿你的事,包在阿吉叔身上了。” 醉醺醺的柏锐被抬到了一个条件不错的单间,阿吉将军送四女到了牢营门口,吩咐了牢营管带以后见到这四个侄儿媳妇儿不得为难,目送他们上娇后,乘上了副官牵来的马。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九十) 第二日单人独骑,阿吉将军到了直隶巡抚衙门递上名帖求见伊尔根觉罗·北元大人,门吏告知巡抚大人昨日接上命,今早已经进京,现并不在府里,就往回走去,派人通知四女让他们耐心等待。 岂知又过一日,知州衙门就派来衙役要提审柏锐,可见高大人觉得四女第二日并没来‘求教’,已经急成了什么样子,牢营那边得了阿吉将军的吩咐,并没有立即交割,而是派人先禀报了阿吉将军,得到的答复是,案犯不服水土,高烧不退,按大清律不能过堂。 衙役灰溜溜的回去,到知州衙门就挨了高知州一耳光,骂为饭桶,几个人又跑去牢营要人,这回语气就颇为硬气了,话里也就夹枪带棒,牢营管带是有职衔的六品武将,上过阵杀过人,哪里就受这些衙役的气,噌的一声拔出钢刀,周围的兵士也噌噌噌拔出刀来,几个平日里欺负百姓的衙役哪里见过这个,顿时腿软不能动弹,牢营管带过去一人照屁股一脚,骂道:“滚,再见到你们,每个人身上留个疤。” 几个衙役这次连滚带爬跑了,路上一个还比较激灵的跟大家说:“咱回去就跟大人说,犯人见到了,确实高烧不退。”另一个说:“对,摸着还烫手,别回去又挨耳刮子。”其他几人随声附和。 夜里的高大人睡不着了,一连换了几房小妾,不是这儿不行就是那儿不对,反正折腾了一晚上,还生了一晚上的气,满眼都是如家四女的影子。 一大清早就派人找来侄儿高掌柜,在他耳边耳语许久,两人都嘿嘿直笑。 ‘咚咚咚’柏宅大门响起敲门声音,门子措开一条门缝,问道:“您找谁?” 高掌柜道:“自然是找这家的主人。” 门子道:“主人有事不在,改日再来吧。”说完就要关门。 高掌柜伸出一脚挡住门底,用折扇敲了自己头一下,道:“忘了忘了,我是来找女主人的。” 门子上下打量了高掌柜一下,可能觉得这不是个好人,道:“女主人不方便见客,官人请回。”还嘟囔了一句:“长的这副德行,谁知是好人还是坏人,什么人也想进。“ 可把高掌柜气了个倒咽气,但还是自信的说道:“跟女主人回禀,我姓高,为的就是你家家主的事,如若不见我立马就回。” “等着。”那门子往里走时,还把门给关上,上了门闩,把高掌柜气得一脚踢向门前石狮子,由于距离没有掌握好,脚尖踢到了上面,疼的他抱着右脚,来回乱跳。 不一会儿,门开了,出来迎接的是如水,看到如水高掌柜仿佛忘记了疼痛,作了个揖,道:“如水姑娘,好。” 如水媚眼一瞟,道:“高掌柜,站在门口做什么,到屋里来说嘛,高掌柜请。”说着就往前引路。 高掌柜嘿嘿猥琐一笑,就要往里走,右脚刚着地用上力,就一阵剧痛袭来,左脚赶忙跟上,由于目光在背身过去的如水屁股上,忘了门栏,脚下拌蒜,一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摔进了门去。 如水转头过来,看着高掌柜的狼狈样子,捂嘴微笑,这高掌柜看到这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场景,连忙说:“不碍事,不碍事。”自己赶紧爬起来,生怕耽搁了,如水就不让进去了一样。 只有那门子看到高掌柜这一副狼狈相,哈哈大笑,高掌柜转头就‘呸’的一声吐了过去,本是只想发个恶心的声音,没想到带出一块痰液,正中门子胸口,高掌柜当然没有道歉的意思,还低声骂道:“狗东西,知道爷是谁吗,敢来消遣我,等空出来手我就废了你。” 门子仿佛有些傻气,没被吓退还向前一步,倒是把高掌柜吓了一跳,赶紧跟上如水的步伐。 高掌柜进来坐下喝着茶,说道:“今儿替你们去三叔那儿打探柏掌柜的管事。” 如意礼貌的说道:“劳烦高掌柜了。” 高掌柜笑嘻嘻的说道:“都是同街做生意的,哪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只是听说三叔要帮忙柏兄弟官司时,柏兄弟在牢房里病了,还病的厉害。” 如意如水听的心里暗暗发笑,脸上却很关心道:“公子病了?没事吧。” 高掌柜以长者的身份说道:“如意姑娘怕是没有去牢营打点吧?” 如意假装吃了一惊,道:“没有,多亏高掌柜的提醒,我姐妹一会儿就去。” 高掌柜继续以轻微的语气训斥道:“你看看,我说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生病,告你们说,牢营可黑了,哪儿哪儿都要钱,你们新来不知道,这保定府的守备将军叶赫那拉-阿吉那可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保定府上下谁人不知,但是你们要见到他嘛,也是容易的事,你就说这收黑钱,谁人能阴目张胆的来,对吧?。” 如意两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那还的请高掌柜多周旋周旋,定然不会少了高掌柜的好处。” 高掌柜拱拱手道:“好说好说,自家人的事嘛,总要帮忙的。”然后嗯了半天,终于开门见山了,道:“除了牢营要打点,我三叔说了,这官司定能帮柏掌柜打赢,只是他老人家的心意嘛。” 如意接口道:“高大人的心意,我们姐妹是阴白的,能结识高大人这种达官显贵,也是我们姐妹的荣幸,如若不嫌弃,晚上请高大人来家里赴宴如何,我等姐妹定会让高大人过上难忘的一晚。” 高掌柜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嘟囔道:“这么多姐妹,那老肥猪哪里能受用下来。” 如意假装没听见,说道:“高掌柜说什么?”。 高掌柜道:“不知宴会名单里,能不能加上高某一席。” 如水过去,搭着高掌柜的肩膀道:“您是我柏家大恩人,以后还要多多仰仗,怎么能少了高掌柜?按时来噢,我姐妹还要将打点的银票交给高掌柜呢。”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九十一) 高掌柜真的是血气上涌,头脑发昏,激动的鼻血都快流出来了,忙不迭的答应,赶紧跑出去,告知三叔这里天大的事情。 高掌柜走后,如鸳如玉从里间走出,如鸳叹气道:“这等嘴脸,也不知因何活在这世界上,还成为一府百姓的父母官。” 说话间,如意一手漂亮的钟王小楷已经写好,不到一刻钟,已经送到守备将军府阿吉将军的手里,接到信后阿吉将军笑着点了点头。 戌时初刻,一道:“还是高掌柜海量,高大人就棋差一招了,呵呵。” 加上刚才的,算上现在的,几句话高掌柜已经是飘飘欲仙,不知身在何方,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随口就说:“他一个老棺材瓢子,拿什么跟我比?” 刚说完‘啪’一声响亮的耳光扇在高掌柜的脸上,顿时五个手指印肿了起来,高掌柜顿时有些清醒,连忙就要赔不是,高大人嘴上却不饶他:“小王八犊子,就算是你横死的老爹来了,也不敢跟我争什么,你个靠我养活的小王八犊子,也敢在我面前放肆,反了天了还。” 这下四女可是不瞧他了,如意端起酒杯递给高大人道:“高大人您真威武。”如水接到:“还是高大人厉害,骂这个小王八犊子的爹,他都不敢还口。”如玉也道:“就是,自己不是个什么东西,还在这里混充什么大头鬼。”如鸳也正要开口,几句话下来,又在自己喜欢的女子面前丢了脸,高掌柜一个心情没控制住,手边一杯酒就泼到了正在得意的哈哈大笑的高大人脸上,嘴里,呛的高大人剧烈咳嗽,高掌柜乘这个时候说道:“我敬你你是我三叔,我要是不敬你,把你那些破事全抖搂出来,别忘了,你穷的时候,屁股还光着腚,吃不上饭是谁接济你的。” 四女马上转向,如意道:“怎么能忘了恩人呢?”如水道:“这辈子我最讨厌忘恩负义的人了。”。 话还没完,高大人见高掌柜揭他的短,抹了一把脸上的酒道:“他娘的,反了你了,受你家点破恩算什么,你打着我的旗号,敲张家寡妇的门,坏赵家姑娘的身子,还收了多少黑钱,你家的恩?你家的恩?有个屁恩,早都还完了,唯一的恩,怕是我跟你娘不清楚的关系吧,哈哈哈哈。” 这下不用挑唆了,四女没想到有这么带劲的东西,看着高掌柜鼻子都气歪了的表情,只是一个看不起的眼神,高掌柜就过去揪住高大人的衣领,怒喝道:“娘的,你个老狗,都不要过了。”就将高大人如何谋财害命,如何左右通吃,几房姨太太都是如何强要过来的,都一一说了,不想隔壁就有守备府的师爷在里间记录着,最后还不忘揭穿高大人的阴谋,说他这次什么事也不会给你们办,就是来财色兼收的。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九十二) 高大人气急败坏,一拳就将高掌柜打倒在地,高掌柜也红了眼豁出去了,反手就是一巴掌,高大人到底是年龄大了,不一会就被压在高掌柜身下,只有挨打的份了,四女假意拉拽,也只是将他们身上的内衣撕成一条条的破布,终于如水向外喊道:“杀人了,杀人了,快来人啊。” 一排兵丁如天兵神降,迅速来到这里,开门的冷风将扭打的叔侄二人吹的清醒了些,守备将军阿吉排众而出,看着发愣的二人,哈哈大笑道:“高大人,这是怎么了?唱的哪出这是?” 高大人回过神来拱拱手,尴尬说道:“同僚一场,万望阿吉将军保全。” 阿吉正色道:“我怎么会跟畜生同僚一场,真是笑话。”吩咐道:“就这个样子,不得穿衣,给我带走。” 兵丁一拥而上又顷刻间散的干干净净,当真训练有素,出门时那门子看着穿着破布条耷拉着脑袋的高掌柜,也过去‘呸’的一声一口浓痰正中眉心,顿时高兴的手舞足蹈。 阿吉将军将他们搜出来的两千两银票还给如意,道:“这可不能作为证据,行贿也是大罪,万事小心,别糊里糊涂的吃了瓜落。” 四女行礼,异口同声道:“多谢阿吉叔。” 阿吉将军哈哈大笑,道:“难得你们齐心为了柏锐那孩子,等他娶你们当新娘子的时候,别忘了通知我来喝喜酒。”说完叫上里屋的师爷就出去了,到院子里时还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 高大人被抓的第二日,已经有同僚上京城打点,这就是为什么官官相护的原因所在,高大人知道的太多了,万一阿吉将军要往死里整他,高大人的嘴可是严不起来的。 而阿吉也将事情情由写好,叫快马送到正在京城办事的直隶巡抚伊尔根觉罗·北元大人的手里,并依足规矩,请巡抚大人将参保定府知州高大人的折子签上字后再呈交吏部与刑部。 过了几天,吏部与刑部的公函都到了,刑部公函上讲,叫阿吉将军妥善收押高大人,并已经派刑部侍郎阿灵阿大人赴保定会同同回的直隶巡抚伊尔根觉罗·北元大人共同审理此案,最后还通报了两名一进京城打点就被抓住的官员,警告高大人的同僚不要轻举妄动,等候审查处理。 其实之所以很快就能抓到行贿的保定府官员,是还有一匹快马,隔几日就会将信笺递到八爷和九爷的府里,将这里的情况作出汇报,而信笺上的笔迹就是漂亮的钟王小楷,八爷就是根据这个情报,以及官场的乱相,算出定会有人行贿营救,为了防止刑部淹了这个案子,所以早早派人守在城门处,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好将自己人安排到保定府大大小小的位置上去。 另外一份是吏部的公函,是表彰保定府守备叶赫那拉·阿吉将军的,记大功一次加三级记录在案,等案情结束就到京都复命,这不用说了,升官是跑不了了。 阿灵阿大人一到保定,就受到了以直隶巡抚为首的各级官吏的欢迎,原来直隶巡抚北元大人本是与阿灵阿大人同行,只是还有一日到保定府的时候,北元大人的车马加快,阿灵阿大人的轿子放慢,这样,北元大人就能在城中接待钦差大人,二人也只是一日未见,见面一样的寒暄许久,像是阔别几年的老朋友,案情审问也是早已拟定好的罢黜名单,但过场走的一丝不乱,二人更是配合的炉火纯青,像是搭档许久的官场楷模。 快结束时,阿灵阿大人叫住了柏锐,柏锐跪下磕头,阿灵阿说道:“你姐姐叫我问你,怎么一出来就闯祸,什么时候才能带上你的脑子?” 柏锐又磕了一下头道:“是。” 这下轮到北元大人惊讶,问道:“老兄认识这人?那么你说的他姐姐又是谁?” 阿灵阿说道:“北元大人不认识,奇怪了,八爷给北元大人来过信函啊?” 北元疑问道:“有此事?” 阿灵阿将柏锐的姐姐在九爷府的事说了,柏春儿的大名在知情人的小圈子里还是挺有名的,因为她是九爷的恩人,救过九爷的命,因为皇上明发上谕封赏过这个女官。 北元大人离席,到下面扶起柏锐,说道:“大水冲了龙王庙,这真是这么说的,按老姓排我还是九爷娘家的家奴呢,哈哈哈。八爷写的推荐信在哪?拿出来吧。” 这信柏锐早已在如意来探监时托如意带了过来,为了以防万一将信贴身装在衣袋里,这时摸出,北元大人拿在手里,赞许有加道:“真是个倔强的孩子,啊?哈哈哈。”阿灵阿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本来是想留下阿灵阿逛一逛这保定的风光的,阿灵阿道:“还有向朝廷复命,不便久留。” 北元大人心知,阿灵阿是要向八爷汇报这里一案下来的人事空缺也就不虚留了。说道:“请大人日后得空常来。” 阿灵阿拱手道:“一定,一定。” 柏锐跪下磕头恭送,回程时,北元大人叫住柏锐,亲切的说道:“以后做事万不可鲁莽,在这北直隶地头找我便可,知道吗?” 柏锐点头称是。 北元大人又道:“阿灵阿大人吩咐,尊姐托我操心柏兄弟婚事,我定给柏兄弟寻一门好亲。” 柏锐看着巡抚大人,道:“我已经有心仪女子,请巡抚大人到时光临婚宴。”。 北元大人道:“那好,就这么说定了,到时我给你们主婚。” 回到南大街的柏锐竟然斗倒了知州大人,这个消息不胫而走,新的商会会长自然落到了柏锐身上,而被抓走的高阳当铺掌柜和齐济药行掌柜空下来的店面自然成了柏锐的囊中之物,柏锐并没有占一点便宜,找到他们的家人,按市价兑付给他们现银,两下无话。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九十三) 柏宅里,晚饭时,柏锐将姐姐托巡抚大人给柏锐保媒之事说了,最不高兴的当然是如鸳,过了这么久,柏姐依然不认可如鸳进家门,但长姐如母,又不可违背礼法,这可难倒了这对苦命的鸳鸯。最后还是柏锐决定,先成亲,之后再告知自己的姐姐,到那时一定不会反对了。 找算命挑选日子,选在了五月初八,离现在还有一个多月,日子定下了,就开始忙碌了起来,装饰房间,置办行头和一应用品,发散请柬,大家都知道南大街商会的柏锐认识直隶巡抚大人,更和新上任的直隶省军政都司阿吉将军关系非比寻常,没有收到请柬的也上门来套近乎,希望加上自己的名字,那柏府的门子靠这个还小赚了一笔。 按照老礼儿,要三媒六礼,三书六聘,但由于现今柏锐和如鸳已经成为江湖儿女,亲戚朋友或过世或早已无法相认,而唯一的亲姐又极为反对这门亲事,可以说二人亲朋俱无,各应办理程序只能从简,如水当中还不屑的说了句:“这哪里像是娶妻,分明是纳妾么。”柏锐也不予理会,只能大撒银票将牌面上办理风光些,并将宅子对面酒楼包下长达一个月,做迎娶时如鸳的娘家之用,婚礼当日亦可作接待宾客之用,补足礼数上的缺憾。 而如鸳则全然没有把这些东西当回事,自从择定婚期,心绪就纷乱不堪,一则是自己终于愿望达成,找到了如意郎君,这是喜;二则总是梦见颜小籽醉酒毒瘾发作对自己施暴那晚,这是痛;三则不知如何相处眼前这三位忙里忙外的姐妹,知她们都对柏锐大有情谊,这不仅是因为柏锐是个值得依靠的男子,还因为共患难,这份感情千金不换,但纳了她们自己又接受不了,同时心底隐约觉得她们几个早早晚晚也会是柏锐的人,并无法逆转,这是忧;四则更令她心绞,就是身处京城的柏姐,如鸳深知不能得到长辈祝福的婚姻必定不幸福,而且不能永不相见,因为这是柏锐唯一的亲人,这是愁; 搬到对面酒馆以后,如鸳也不下楼,每日以随身携带的六孔洞箫排解心中烦闷,今日傍晚如意在柏宅忙完来看如鸳,到门口时,里面洞箫就传出一种哀怨凄楚的情怀,正是《妆台秋思》,如意摇摇头,推门进去,如鸳转过头用手帕擦拭泪水,转过身来强颜欢笑道:“姐姐这些日子辛苦了,等婚事一完,我夫妇定当厚报诸位姐妹。” 如意道:“如鸳妹子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姐妹情深,都是姐姐应该做的。”说完坐下,接过如鸳递过来的茶水,浅浅饮了一口。又说道:“我观妹子这好些日子了,心绪不宁,消瘦很多,面色也不太好,这可如何当新娘子。” 如鸳不正面答话,只是否认道:“没有,可能是累了吧。” 如意握住如鸳的手道:“嫁人是我们女子人生中第一大事,千金宝易得,如意郎难求,现嫁得如意郎君,这不是妹妹期盼很久的时刻吗?听姐姐的话,打起精神,做一个天底下最美的新娘子,做一个天底下最好的柏夫人。” 听到这里,如鸳的眼泪难以控制了,扑到如意的怀里,哭的像个孩子,如意没有理会如鸳发抖的双手,只是抚摸着如鸳的头发,如鸳复杂的情绪难以宣泄,更不能像如意宣泄,只能说道,我不是最好的,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哭的全身剧烈抖动。又隔了一小会儿,如鸳起身强行止住泪水,说道:“失态了,不要见怪。” 如意道:“要是有委屈或是哪里有不满意的地方,告知姐姐,姐姐来给你解决。” 如鸳冷冷道:“没有。”低头又把玩那只洞箫。 如意见她没话,想着让她冷静一下就出去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如鸳更是不多与人搭话,常常两眼看着窗外发呆。 五月初六,如意如水如玉三女嘻嘻哈哈的拿着新被褥闯入主居室,柏锐还没起床,如水上去一把将他被子掀开,吓得柏锐赶紧蜷缩起来,如意脸红红的但也没偏转开目光,如玉将抱着的东西放在床上,给柏锐拿衣裤,如水过去一巴掌拍在柏锐的屁股上说道:“懒死你了,新郎官,赶紧起床,今天明天就不能在这里睡了。” 柏锐边穿衣服边问道:“为什么?” 如意道:“今天是安床的日子,你赶紧出去。” 柏锐嘟囔道:“那我睡到哪里?” 如水兴奋道:“去我那里睡不就完了,顺带教教你功夫,别到时候降服不了新娘子。”如意浅笑,如玉笑出了声,如水继续说:“你要想,我也可以分出一晚给如玉妹子,她想你想了好久了。” 如玉继续给柏锐穿着衣服道:“去你的,总拿我开心。”又向着柏锐道:“早点放在桌子上了,公子你洗漱完就去吃吧。” 柏锐答应一声,其实他已经很习惯这种莺莺燕燕唧唧咋咋的生活,让她感觉十分温馨。 如意道:“我们会把一间耳房收拾出来,这两天先委屈你了。” 接着三女收拾柏锐的床铺,将新床上被褥,床单全部换好,铺好,再铺上龙凤被,撒上花生、红枣、桂圆、莲子等各式喜果,寓意新人早生贵子。 接着将柏锐供桌上摆的书籍账目清除,取而代之的是红烛香炉,中间还贴上了一个镶有金边的喜字,茶桌上茶具等也都取走,铺上红布,换上的是酒具。最后将床上的幔帐等完全更换一新,再仔细打扫,关门时,望着这满屋喜庆,如意不禁驻足,如水道:“怎么,你也想当柏锐的新娘?” 如意道:“别瞎说。” 如水讥讽道:“到了这个份上了,空想也就是做梦,拉倒吧你。” 如玉过来帮腔:“如水姐,你就别说了,咱们这几人的心思怕是都差不多吧。” 如水道:“老娘才不稀罕当柏锐的媳妇儿,一个人不知道多逍遥快活,你个小蹄子想什么,可别往我身上扯。” 如玉道:“咱们姐妹现在和公子有过肌肤之亲的不就你一个人嘛,还来取笑我们。”。 如水得意的哼了一声,没理她们先走了,两女关上门。 夜里如水真的跑到柏锐房里,柏锐问如水来干什么。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九十四) 如水道:“一个大老爷们,还怕我吃了你?” 柏锐道:“我又不是戏里的唐僧,不怕你吃。” 如水坐到床边嗔道:“你敢骂我是妖精?”说着就呵柏锐的痒。 柏锐跟她调笑了一下,抓住了如水的手道:“你到底来干什么?” 如水道:“白天不是跟你说过了,来跟你睡觉啊。” 柏锐生意上是把好手,可对付女人,一点经验都没有,一声颤抖的‘啊?’ 让如水笑的花枝乱颠,接着道:“又不是让你上刑场,怎么我不美吗。” 柏锐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只不过只不过。” 如水道:“最烦你们这些男人假仁假义,你若真不喜欢我,早把我赶出去了。”说着真的开始脱衣服,天近盛夏,穿的本来就不多,烛光细肉,火红的肚兜映衬着雪白的藕段儿似的胳膊,让柏锐很难将自己的眼睛挪开,如意侧躺到柏锐身边一只手勾住柏锐脖子,柏锐只觉得温香玉软,香气扑鼻,情意迷乱时,如水说道:“你计划怎么安置如意如玉?难道不知二人心意?” 这句话将柏锐又拉回这个现实,要说无情,那是假的,只是如鸳早有言在先,叫他不可纳妾,一生只二人缠绵在一起,柏锐是答应过的。没法解决,每天尽量不去考虑这个问题,谁知今日如水竟然以这种方式,在这种场景下,直截了当的问出来,直是把柏锐给问呆住了。 如水轻轻将手摸着柏锐脸颊,问道:“是不是因为这二女是难得的美人,放走了实在可惜?” 柏锐斩钉截铁的道:“绝对不是。”然后把如水摸到自己胸膛的手抓住,怯怯的道:“别这样,真受不了了。” 如水咯咯笑道:“谁要你受的了?是不是有背当初给如鸳的誓言?”看着柏锐不说话又道:“什么誓言,什么三纲五常,都是狗屁,我生在一个条件一般的家庭,但我那色鬼老爹竟然能娶三房媳妇儿,也真是难为他了,我娘是个寡妇带着我嫁过去的,为了争口吃的,乘那死鬼爹出门,大娘二娘联合起来将我娘推下水井,那年我四五岁,可能也不懂,躲在一旁悄悄的看,直到娘捞上来,脸都泡白了,我也没有哭,后面爹在时,我能喝口稀饭,爹不在我就和猪圈里的猪抢泔水,两个后娘打我那更是家常便饭,直到我十三四岁,天可怜见,大娘二娘为了能让我要彩礼时,要个好价钱,给我梳洗打扮了一番,竟然才发现我是村里最美的,最白的,可是那个禽兽一样的爹也看中了我,要占我的身子,当爹的竟然要娶自己的女儿……” 说完闭上眼睛,仿佛不想再去回忆,但随着柏锐轻轻摸着如水的背脊,情绪平静了些,接着道:“我假装答应,不到晚上我就跑了,也不知道老天为什么要作弄我,竟然落到山匪手里,头头说我是她见过的女子里最嫩最漂亮的,给了我两条路让我选,要么让所有兄弟开心开心,然后把我卖到窑子里,要么就得对他好,当他的压寨夫人,我萌生了一个念头,跟头头说‘让我对你好可以,但是要帮我做一件事情。’”柏锐看到现在的如水面露凶光,十分可怕。 如水接着说道:“就是让他带着兄弟们去杀了我那色鬼托生的爹,和恶鬼托生的两个娘,毕竟是杀人越货那土匪头子还是有些犹豫,我就骗山匪们说,那个家里有金银珠宝,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娘子,山匪们一听眼都绿了,当夜三更就下了山,将开门的色鬼爹一刀劈下来半个脑袋,翻箱倒柜只找到三十两散碎银子后,将怒火发泄到了两个半老徐娘的巫婆身上,我在屋外听着那心惊胆破的叫喊声,真是比这世界上任何音乐都好听,我说话算数,用尽女人能做的一切好好伺候了山匪的头头,他也对我很好,发誓说要让我过上好日子,正当我想自己是不是天生就是当压寨夫人命的时候,官府为了破获这起恶性案件,派出大量兵丁围了土寨,而那头头不念及几日的恩情,将我出卖,说是我挑唆的,知府太爷为了表功,依然让所有山匪人头落地,我懂了男女的事情,见到知府太爷的眼神在我身上打转,就知道他的心意,果然在处决我的前夜,到牢房里占有了我,并随便挑了一个女囚拉出去砍了,一个五十岁的知府太爷你都想不到他有多么变态。”说完呜呜哭了起来,柏锐想制止她,如水用力说道:“让我说完。” 看柏锐不再制止,如意坐了起来,继续说道:“他用尽办法取乐,还说我这么小就比他那些什么姨太太漂亮一千倍,然后赌咒发誓说什么,府里东西我尽管拿,都是我的,没再等几天,京城来了个什么几爷的包衣门人,知府太爷巴结的不得了,由于不能比其他的官多拿的出更多的银两,索性将我送了出去,四处说他跟那个什么几皇爷拉上了关系,马上就要升迁了,一点都不把上司放在眼里。”看着如水轻蔑的表情,甚至有些想笑,柏锐只是静静的躺着,静静的听。。 如水道:“带我到了京城我才知道,什么狗屁包衣门人,不过就是个骗子,原来是一个王府的下人,知道一些王府内幕,四处招摇撞骗,但你别说相信的人非常多,他家的银子堆的跟小山一样,他拿着钱对我发誓,说以后就是他的太太,那是我那段时间过的最好的时光,每日只是吃睡和伺候他,诈骗这种东西怎么能长久?就如那个知府太爷,上京竟然找到皇爷,问什么时候能提拔自己,一问之下,皇爷盛怒,将这糊涂知府抓起来,顺藤摸瓜的抓了那个骗子,一并杀头,我就流落在外,被召到了缀霞馆,直到遇到颜小籽,真是奇怪,颜小籽也发誓对我好,要把我赎出去,对我好,还教我抽大烟,颜小籽也被杀头了。”如水姑娘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只是带着少许无奈和苦涩,说道:“都被杀头了,你怕不怕?” 柏锐一把将如水拉到怀里,如水又哭了,直直有半个时辰,柏锐将如水压到身下,如水没有拒绝,没有平日里放荡的反应,显得特别的正经,完事后,如水说道:“我不会缠着你的,也不嫁给你,你要想要我,找我就行。”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九十五) 柏锐有些感动,知道如水觉得她自己是不祥之身,不想拖累自己,刚想说什么我不怕,什么我要对你负责的话,如水用手压住了柏锐的嘴唇,恢复了以前的风采,说道:“本姑娘可没看上你,不要自作多情,还有,家庭生活我也过不习惯,不要打老娘的主意,我没读过书,比不上如意,大道理我不会讲,今日我来是告诉你一个我的道理,这世间事本来就说不清楚,我就是我,我不要让那些迂腐的东西左右,我会及时行乐,抓紧当下,你也是,事情一直在变,别总是守着死理儿,人家姑娘倾心于你,对你好,你对人家也好,就不要错过,莫要辜负了人家。”柏锐心想‘这如水平时刺儿这个,刺儿那个,让她们几个姐妹常常下不来台,没想到最替他人着想的人竟然会是如水。’ 天还没亮时,如水早已走了,留下初尝人间滋味的柏锐一个人做着甜甜的梦。 五月初八马上到来,如玉早早进来给柏锐梳洗,穿戴婚服,而如水如意到对面酒馆,一则给新娘子梳妆,二则查看饭食材料、厨子、下人、老妈子等是否都预备妥当,曾在石当账房,门子在外迎客,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多吃一顿中午饭,巳时就有人来贺喜,先是南大街商会的同行,接着是一些不认识的,保定府里商界鼎鼎大名的一些大佬,午时初随着那个见过的牢营管带的到来,一批牢营里有头脸的人都来了,还来了好些官宦,大部分是托着八爷关系新补缺上来的保定父母官,几个下人丫鬟端茶水,递瓜果,替换瓜子糖也是忙的不可开交,官宦们的到来虽然送的礼金没有商人那么丰厚,但将商人们都挤出了柏宅,挤到了对面的酒楼,柏锐打躬作揖,请大家原谅,并表示一会儿过去敬酒赔罪,商人们能结实如此多的官员早已经心满意足,哪有什么不如意的,笑嘻嘻的一窝蜂坐到一楼先用午饭。 午时中刻,整齐的战马之声响起,道路两旁的轿子车马赶紧避让,直隶省军政都司阿吉将军带着手下的副官等来了,柏锐赶忙往外跑去,幸好没有耽搁迎接这个三品大员,来做客的一众军官和牢营的人迅速整齐的分列两旁,可见阿吉将军在军中的威望和平日里对兵士军官的约束,阿吉将军勒马停下,柏锐上前搀扶下马,阿吉将军道:“怎么我老了么?” 柏锐陪笑道:“将军身强体健怎么能当一个老字?” 阿吉将军不悦:“怎得如此见外?什么将军不将军的。” 柏锐连忙改口:“谢谢阿吉叔来参加我的婚礼。” 阿吉将军道:“越来越不像话了,我的侄儿媳妇呢,叫她出来管管你。”柏锐只是陪笑。接着吩咐道:“将我选的几匹马给送到我侄儿家里当贺礼。“ 从酒楼跑出来的商人和里面的一些文官看到这一幕窃窃私语,这阿吉将军平日里一副钢铁面孔,几时跟人笑过?谁又见过他老人家开过玩笑?还送军马,并且一看毛色就知道是上等好马,银钱一类的对于他们这些人并不新鲜,这宝马可是难得,不禁又对这个新来保定的柏锐高看一眼。 阿吉将军向着众军官道:“又不是打仗,站成这样做什么?都给我散了,该吃吃,该喝喝,该笑笑,结婚不就图个热闹吗?众军士出身的听到这里,什么‘奶奶的’‘娘的’就都出来了,确实热闹了。 刚进二进院,如玉磕头甜甜的叫了声:“阿吉叔。”阿吉将军哈哈大笑,说道:“我的其他几个侄儿媳妇呢?怎么就你一个?” 如玉说:“我是伺候公子的丫鬟,不是您的侄儿媳妇,您的侄儿媳妇在对面楼里梳妆打扮呢。” 阿吉将军转过头来,嘻笑的骂了柏锐一句:“你个傻蛋。”然后就听外面叫道‘京城四德商会来贺。’阿吉也对柏锐的事了解很多,知道这四德商会其实是代表着八爷九爷十爷和柏锐的姐姐,但人家报的是商会,自己不能罔顾身份出去迎接,说道:“你出去待客吧,给我弄上些吃食就行。” 如玉乖巧,道:“公子去忙吧,阿吉叔就交给我了。” 阿吉将军大笑,跟着如玉进内堂去,阿吉将军的副官走过时拍了拍柏锐的肩膀,柏锐向他拱手还礼。 柏锐犹自纳闷,自己为了避免与姐姐发生冲突,并没有将结婚的事通知京城,怎么四德商会的人都来了,虽然想不通也硬着头皮走了出去,领头的人不是瞳爷还能有谁,柏锐见到师兄将刚才的纳闷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冲过去就抱在一起,瞳爷道:“哎呀呀,我这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个。”说完大笑,曾在石听闻师傅来到,赶忙跑出来磕头,瞳爷看了看曾在石的打扮还有手里握着的笔,说道:“今日当账房先生?” 曾在石答‘是’ 瞳爷说道:“这么大了还是这么毛躁,我要在这里十天八天,什么时候不能相聚,去做好你的工作。” 曾在石又磕了一个头,匆匆进去了。 柏锐得空问道:“师兄怎么知道我结婚?” 瞳爷反问道:“我怎么能不知道?八爷九爷十爷都托我带礼物过来,怎么能不知道?”见柏锐疑惑,他也没想通柏锐到底要表达什么,为何有此一问,但都不管了,拉着柏锐说道:“章公公吩咐了,这次来就是给你壮声势的,八爷怕你在保定吃不开,当然也有师兄和老当铺及四德商会的同僚送的贺礼。” 接着往里搬运礼品的时候,还特地有一个唱礼物清单的人,一口京腔在那里大声唱喝。 什么金钗,银盘,玉镯,翡翠,什么银瓜,金锭,珍珠,玛瑙,一样比一样名贵,正在坐着喝酒看热闹的那些精明商人略略的一统计,都惊讶的将舌头伸了出来,因为总价怕不下十万两白银。。 瞳爷将清单递给柏锐,柏锐这才回过神来,先向屋里递手势,接着觉得不妥,道:“宅子不大,给师兄的随行人员安排到酒楼可否?” 瞳爷哈哈大笑,道:“别跟师兄见外,看路两旁的轿子马匹就知道了,有个吃饭歇脚的地方就好。”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九十六) 一楼已经被商户们占满,二楼的几个雅间也被兵爷和小文吏占满,瞳爷见一楼是同行,随便进去打了几个哈哈,大家就觉得这人一定不简单,定是个久经商场的老商贾,纷纷起来拱手施礼,硬是在中见位置给四德商会的人挤出一桌,闹哄哄的谁也没有瞧见一个四德商会里的人捧着一个锦盒上了三楼新娘的房间。 还是不断的有人来贺,其中有人提议天气这么热不如将桌子摆到院中,那就宽敞多了,大家说好,问老板有没有桌椅板凳,老板说管够,不够也去调度一些过来,堪堪又在院中加了十桌,特殊时候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安顿完都到了酉时中刻,随着一声‘直隶巡抚伊尔根觉罗·北元大人到。’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离席,跪地迎候,柏锐跪在门前,轿子停下了,北元大人身着的是便服,先扶起柏锐,看到后面的阿吉将军,笑道:“老**来了?” 阿吉将军道:“卑职参见巡抚大人。” 北元大人笑道:“怎么了,新升了官变得斯文了?还跟我来这个,起来吧。”后面的人脸上带笑都跟着起来。 北元大人正要往宅子里走,一拍脑门道:“差点忘了,我要给柏锐主婚,别让新娘子等急了,心里怨恨我,啊?哈哈。”大家跟着附和着笑,北元大人吩咐道:“给我通知新娘那边,让她们准备好,我进去稍坐,一会儿开始。”旁边立马有人应声去了。 如意和如水得到消息,推门去请新娘子,一进门被房里的景象惊呆了,只见凤冠霞帔仍的满地,珠花玉镯凌乱满桌,桌上放着一个半打开的锦盒,就是不见如鸳,二人也不敢大声喊叫,四下找找不见人影,觉得锦盒定有蹊跷,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双上等的苏州织造的锦鞋,花纹装饰都是上品,但如意拿起来觉得不对,翻过来一看,另外一面有些破洞,如水道:“破鞋?”又仔细一看蝇头小楷在锦盒盖子的背面写着‘何故逼迫,弃如敝履。’八个字,正是如鸳的字体。 两人心下都明白了,这定是柏姐送的礼物,柏姐定是十分不满这先斩后奏的做法,送出这个表明自己的态度,这份礼物真是对女人的极大侮辱,同时也是柏姐高明的地方,如弟弟问起大可推说下人不小心,弄破这么名贵的鞋肯定不是自己的本意,如水心底升起阵阵寒气,同时想到就如鸳那性格,哪能受得了这个,但现在箭在弦上,那边马上典礼,这边不见了新娘,如水道:“你身材和如鸳差不多,你上。”说着就吩咐门外的人叫如玉和几人的贴身丫鬟都过来,回头一看,如意还在发愣,如水道:“什么时候了,赶紧的。”如意坐在梳妆台前,心思万千袭来。 如玉进来时,如意已经霞帔加身,如水吩咐道:“你先帮她弄着。”然后吩咐几个贴身丫鬟,道:“你们几个悄悄的,不要大声喧哗,不要惊动任何人,鸳奶奶不见了。”那几人露出惊讶的表情,有一人差点叫出声,如水虚晃一巴掌,吓得她把要叫出来的惊讶硬生生咽了回去,如水继续吩咐道:“都出去找,但不要声张,听懂了吗?两人一队,有事回来报我。”几人轻声答应,出去了。 如玉也是个伶俐的,什么都没有问,跟如水一起将如意打扮停当,盖好盖头,楼下喊到‘接新娘子唠。’ 外面鼓乐响起,鞭炮轰鸣,人们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新娘子在如水如玉的搀扶下,缓步下楼,柏锐在楼下手持花球等候已久,见新娘子下来,微笑着将花球的一头递给如玉,由如玉将红绸递到新娘子手里,虽然柏锐没见到如意有些诧异,但想着估计是在三楼收拾,也就没有多理会,踏到正街,围观的人有些有酒的光是看到如水和如玉就不禁高呼‘真俊啊。’其他人也跟着起哄,但是看到站在门口的阿吉将军,同时禁声,阿吉将军道:“我侄儿媳妇就是漂亮嘛,愣着干什么,热闹起来。”一堆兵爷又跟着起哄热闹起来。 到门口时,一中年妇女喊道:“过火。”新娘子盖着盖头是看不见的,全靠两边扶着的如水和如玉,如意只觉得两腿一热就跨了过去,中年妇女喊道:“烧去不吉利,一切大吉大利。”众人欢呼,中年妇女又喊道:“破煞。”如意感觉一脚走过去就踩碎了什么东西,其实那是瓦片,中年妇女喊道:“煞气踩碎,万事如意,一脚踏正,新人完璧。”大家更是叫的热烈。 原来进门槛前需放置火盆和瓦片,请新娘脚跨过火盆,再踩破瓦片,俗称过火与破煞。也是古时验证新娘子是否为完壁之身的一种办法,如果新娘子是完壁之身则无所顾忌,往往能准确的把瓦片一脚踩碎,相反新娘如果不是完璧之身,心中或是担心或是害怕,往往会踩歪或用力不当,所以瓦片不一定能破。 到了内堂巡抚北元大人站在一侧,说道:“都是我大清的好儿女,我在这里先恭喜了。”柏锐和新娘子及搀扶的如水如玉鞠躬行礼,北元大人请他们站定,高唱道:“一拜天地。”二人行礼,“二拜高堂。”,二人向着怀柔方向行礼,“夫妻对拜。”二人相互行礼,站定后,北元大人喊道:“礼成。”里外观礼的都向柏锐行礼祝福,柏锐一一还礼。二女将新娘子送到新房,扶新娘子坐下,如意要揭开盖头,如玉道:“姐姐,这个不吉利,要等新郎官来揭开才行。” 如意停止了动作,道:“还没有如鸳的消息吗?”如水在房间里踱着步瞪了如意一眼,没有说话,如意盖着盖头看不到,说道:“如玉要不你也出去找找。”。 如水道:“今天宾客满座,一会儿柏锐定是要喝多的,丫鬟们几乎都派出去了,我们不能走,婚宴是柏锐的第一大事。”又喃喃道:“希望如鸳妹妹没事。” 果不其然,北元大人内堂这桌柏锐就饮用了七八杯,在北元大人的邀请下,柏锐请来了现任四德商会的会长瞳爷陪在里桌,说着一些场面话,往外走是五品到七品官员的桌子,那牢营管带拉着柏锐一一介绍,柏锐也是一一碰杯,到了外面后来的那十桌柏锐只能一桌一桌敬酒,名字什么的都记不住,而商贾们就比较精明了,见柏锐势大,又听四德商会的人介绍了柏锐在京城时的事迹,觉得那齐掌柜高掌柜真是自不量力,以卵击石,所以好话说尽,柏锐愣是只喝了三杯意思了一下,柏锐确实有些多了,本来这时还能自己走回去的,二楼的兵爷们就不好对付了,说着粗犷的话,轮番敬酒,不知何时柏锐什么也不知道了。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九十七) 抬进婚房时,柏锐呼呼囔囔的说着胡话,如玉在里面照顾,如水到外面找到曾在石,恭送各位来贺的宾客,送走北元大人和阿吉将军之后,曾在石安排了四德商会的人居住,酒楼里的人连同掌柜的和宅子里的下人首先收拾了柏宅,又回去收拾酒楼,如玉给柏锐倒上浓茶,喂他喝了一口,柏锐迷迷糊糊的揭开了新娘子的盖头,就躺在了床上,如意和如玉为柏锐宽衣解带,接着如意呆呆的看着床上的柏锐,如玉过来握了握如意的手,道:“姐姐别怕,该是你的,总归是你的,我就在门口守着,有事你叫我。” 如意慢慢的将自己身上的妆扮全部卸下,退下礼服,解下罗裙,静静的躺在了柏锐身边。 这边一名丫鬟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回来找到如水,惊恐的说道:“奶奶,大事不好了。” 如水的心登时砰砰跳了起来,跟着丫鬟找到如鸳时,从莲花池里打捞上的如鸳浑身还湿漉漉的,早已经没了生气,手里依然攥着的那支洞箫,相同时刻,如意痛苦的‘嗯’了一声以后,殿在股下的白绸缎手帕上留下了点点落红。 早上柏锐口渴醒来,摸到一方手帕,拿起来一看,又看到如意坐在床头,虽然一时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如玉进来递茶时红肿的眼睛,柏锐知道出事了,胡乱穿好衣衫,柏锐见到了如水和静静躺着的如鸳,一时接受不了,都哭不出声音,好一会儿三女在身后的哭泣才将柏锐的眼泪带了出来。如水避开柏姐送破鞋的事,说道:“如鸳妹子,好多日都不说话,少饮食了,看来是心底担负太多,寻短见了。” 柏锐摇着如鸳的尸身,哭问道:“这是为何,这是为何啊。” 如水叹了一口气道:“如鸳妹子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日里除了与你独处,就是摆弄她的那些乐器,跟我们是不多讲话的,有什么心事也不多说。” 柏锐痛苦的自责道:“都怪我,都怪我,哪里就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 如意道:“公子不必自责,人个有命,其实自打缀霞馆那件事后,如鸳几乎就没有笑过,这对于如鸳姑娘也许是一种解脱。” 柏锐想大肆操办,但与礼法不合,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刚刚办了喜事就发丧,对于在保定刚刚打下的良好开端会有影响,在众人的劝说下,只能默默打发,柏锐请三女为如鸳穿上婚服,隆重殓葬,将她身前喜爱的琵琶琴瑟都装在了棺木内,却留下了她走时握着的洞箫,柏锐征得三女的同意,将棺木暂时停放在如鸳身前住的屋内,等柏锐陪伴百日后,送怀柔自己的祖坟安葬。 随着四德商会的人离去,跟着走的还有一个盒子,里面装着那方纯白的绸缎手帕,和书信一封。 一个月后柏锐的心情好了一些,除了日常陪伴如鸳早晚一个时辰,已经开始打理生意,并认可了与如意拜堂成亲的事,只是表示等安葬了如鸳后再行同房,并不是故意冷落如意,如意表示理解,并答应同柏锐一起为如鸳守灵。 又过几天,柏锐打理生意时,另外一只锦盒从京城捎来,打开一看是一支洁白的玉簪,那玉簪尾部是一朵莲花形状的花纹,两只金簪,意思明了不过,柏姐肯定了如意,并夸奖她出淤泥而不染守身如玉的高贵品质,另外将金簪送给如水和如玉,如玉接过,而如水不拿,不屑的说道:“柏锐是什么东西,哪里就让老娘垂青了?我才不稀罕呢。”如意只得收好。 百日过后,刚过中秋,柏锐带着三女回归故乡,安葬了如鸳,并立有墓碑,写的是‘爱妻如鸳之墓’想起和如鸳一起在这里立誓要相互依偎到老,但只不到一年时光就天人永隔,柏锐痛苦流涕,说道:“你说喜欢这里,你且陪伴父母尽孝,等着我来找你。”如意等三女也念念有词,祷告完毕。柏锐在村里挑选了些机灵的孩子,有男孩也有女孩,带着他们一起去保定,从学徒从丫鬟做起,也算是给家乡做出些事情,为父老培养些人才。 到了保定柏锐收摄心神,在如意等的大力支持下,后院稳固,柏锐腾出手来,极力进攻商界,拓宽人脉商路,三年左右,和四德商会相互打通,已经扼住直隶通往京城的部分货物的路路咽喉,并将每年盈余八万余两,解送到四德商会,然后再入到八爷九爷账目上,受到八爷信函嘉奖。 柏锐虽然不贪恋床笫之欢,但跟如意也相处融洽,如意是自幼受过传统文化熏陶教育的官家小姐,从不计较柏锐忙生意时彻夜未归,更不恼怒柏锐去找如水,柏锐不在时总是安静等候,柏锐回来也精心服侍,遇到生意上的难事替他排解,帮他出主意,遇到喜事和他一起分享。 今日出差回来的柏锐不知哪里得了高兴事,带了上好布料回家,分送给众女,其乐融融一起用餐,完毕后,柏锐在卧房抱起还未卸妆完毕的如意到床榻之上,就要猴手猴脚,如意喘息着制止道:“夫君,怕是不行,你去找如水吧。” 柏锐正在兴头上,道:“怎么了,不到日子呢不是?” 如意娇羞的答道:“我可能是怀孕了。” 柏锐激动的抓住如意的手,连忙问道:“真的?是真的?” 如意点点头,道:“找大夫诊过脉了,应该有两个月了。” 柏锐将如意抱起转了两圈,像是高兴的疯了一样,大声喊道:“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如意无力的用拳头捶柏锐的肩头,道:“放下,放下,当心孩子。” 柏锐回过神来,傻笑道:“对对对。”放好如意,‘啪’的一声用力拍了一下脑门,呵呵笑道:“忙糊涂了,高兴糊涂了。”然后发起了呆。 如意摸了摸柏锐额头,问道:“可是拍疼了?” 柏锐道:“啊?没~有。我在想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 这下把如意给逗笑了,说道:“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太早了。”。 柏锐随口道:“不早不早。”然后眼神空洞有发起了呆。 如意又问柏锐:“你又在想什么?”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九十八) 柏锐‘嗯’了一声,看着如意道:“宅子太小了,你若是每年生一个,怕是住不下了,我寻思着是不是把宅子周边的地都盘下来,重新修建一下,你看孩子长大点要读书,得在家里修建一个私塾,你总是在家不愿意出门,得给你修一个花园……。” 如意被柏锐认真负责的态度所吸引,幸福的听着,甜甜的吻了一下柏锐,柏锐也回应着,柏锐出差半月有余,没近女色,被如意察觉,红着脸道:“去找如水吧。” 柏锐道:“今夜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如意又道:“怀孕诞子要好久,叫如玉来代我如何。” 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太高兴,平日里不太嘻笑的柏锐也来了一句俏皮话:“得此贤妻,万事大吉。” 把如意逗得咯咯直笑。 天亮时,不知是不是怀孕贪睡,柏锐轻轻起床为如意整理好被角,蹑手蹑脚的出去,正好跟如玉撞了个满怀,如玉见柏锐满脸幸福的样子,低头轻笑。 柏锐连忙将食指放在嘴中,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如玉点点头,轻声说道:“洗漱的水都准备好了,让公子洗漱完,去用早饭。”柏锐也点点头表示知道。 吃午饭时,如水调笑道:“这商行大老板今天怎么如此轻浮,走路还带着风。”向如水道:“可把门给关好,看柏东家一不小心给飞了出去。” 柏锐不仅没生气还哈哈大笑,喝了一杯问道:“你们说我这第一个孩子要取个什么名字?” 如水讥道:“瞧把你乐的,浑身上下骨头没有三两重,这不是找算命测字先生的事嘛。” 柏锐道:“那怎么成,第一个孩子的名字我要自己起,你要是生了孩子,我给你找测字算命的先生。” 如水大囧道:“你当你是什么,谁稀罕生你的孩子。” 如玉一边看着两人调笑,一边给两人添饭,安静下来时,柏锐看着如意,如意道:“起名字的事,我想听听大姐的主意。” 柏锐摸了摸如意的头发,语重心长的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又正色说了自己想买地皮阔宅子的事,也不理会大家的意见,说干就要干,扒拉完饭就跑出去了。 规划图很快送了过来,先要将宅子向北由三进四合院变成一个七进四合院,因为柏宅的东边与横翠楼的中间,也是别人的府邸,这就合并不来,所以现在的柏宅做了东跨院,向西收购民房,拆除再建中院,然后再向西收拢那一片荒地,建一座二层楼的两进院,空出来面积,挖一片池塘,塘中修凉亭,建桥连接作为景观。 承揽修筑这家宅子的商户来自江浙,保定这里开的是他在北方的第一个分号,这两天正好来这里巡视,听店里的人讲了柏锐这个人的名堂后,决定先不回家,亲自留在这里重新设计细节,将南方庭院的灵动秀美和北方四合院威严整齐的优点结合起来,整体上用北方四合院的布局,局部用南方庭院点缀,比如将池塘美化做成了水榭长廊,书房隐蔽化做了一个曲径通幽,整体先建成一个木盘,运到现在的柏宅,让女眷们赏看。 大家看了都非常喜欢,而且发现木盘里的建筑都是可以拆卸的,包括凉亭,制作的一丝不苟,院里摆放的照壁、太湖石等做成的假山也是栩栩如生,更对这家建筑商号信赖有加,但看了看造价估算,不算地皮及里面的家具就达到将近四十万两,宅子的女主人如意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说要等相公回来定夺,那掌柜也不轻视,说将这个木盘暂且放在这里,供太太们赏玩。 晚上柏锐下值回来,看到如水如玉都在对着这个木盘模型指指点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说了句:“就照这个样子。” 如意给他递过茶水后,道:“迁房子买地下来再加上造价,没有五十万两下不来,家里能动的银子也就不到五万,你看是不是缓缓再说。” 柏锐娓娓道来,说道:“不用,他来家里以前已经找过我了,说一个人不到三十岁就有这样的成绩实在令人意想不到,宅子的款项分四笔付给他即可,我们征用地皮时花的银两,据曾在石估算为三万两,以外,动工前先付给他六万,讨个吉利,主要建筑工期一年,整体建筑工期两年,主要建筑完工付十万,整体完工再付十万,住了一年之后,再付十万。” 如意接口道:“那也不够啊。” 柏锐道:“存在后罩房的银瓜金锭是做什么用的,阴日我就将他们兑换了,也有个三万,各柜上我算了一下,不动他们的,我也能拿出两三万,约莫够了。” 如意道:“你给我的体己,加上我的首饰这些,也有近万两,我也拿出来吧。” 柏锐笑道:“如何就到了典当首饰变卖家产的田地了。” 如意道:“我不想看你太幸苦。” 柏锐安慰道:“不辛苦,好好诞养我们的孩子,外面有我呢放心吧。”。 如意靠着柏锐道:“无论如何我会跟你在一起的。” 说动就动,在衙门胥吏的帮助下,加上略高于市价的银子,柏宅以北以西的民宅顺利拆除,而再往西的荒地,掌握在一个姓沈的世家大族手中,这个大族上下男女老幼有七千多人,分布在紧挨着的五个村子里,村里的名字也很简单,沈氏一村,沈氏二村一直到沈氏五村,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大族长,不止年龄大,而且辈分高,新一代的年轻人都称其为太爷,叫着叫着大家就习惯了,都尊称为沈太爷,住在一村的祖宗祠堂东厢房,五个村子七千人,小事从来不管,但所有大事都得沈太爷主持着开了宗祠会后才可以定,新人也得先来拜过沈太爷接受的祝福才能进门,走的人也得沈太爷考察他这人一生有没有做过愧对祖宗的事之后,才能在祠堂安放上他的牌位,所以不只威望高,权利也是最大的。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九十九) 柏锐第一次去拜访,沈太爷不在家,柏锐留下礼物。第二次去拜访,说沈太爷在午休,柏锐就在祠堂外等,可等沈太爷醒了,村里小辈说祠堂要祭拜,柏锐留下礼物。但奇怪的是柏锐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看,四处看了看也没发现有人,感觉很奇怪。 第三次,终于见到了沈太爷,这是一个干瘦的老头,身高中等,发辫全白,脸上有许多老年斑,但一双眼睛没有一丝浑浊,炯炯有神的上下打量了柏锐一番。 柏锐跪地磕头,道:“后生子柏锐叩见沈老太爷。” 沈太爷抬抬手,道:“太爷就是太爷,什么老不老的,别乱加字。” 柏锐微微一笑道:“是,晚辈叩见沈太爷。” 沈太爷吩咐起来,让他坐在一边,道:“我是沈家的祖宗,嗯。”指了指祠堂,道:“还有他们都是沈家的老祖宗,可不是你的老祖宗,你不用给我磕头啊,这我哪受得起。” 柏锐笑笑,感觉很无辜,心想这么一会儿就给你磕了两个头了,完了你又说不用给你磕头,道:“小辈给长辈磕头是因该的,您受得起。” 沈太爷又道:“你这话不对,辈分的大小不在年龄,也许真要是论起来兴许你还是我爷爷辈的也说定。”说完哈哈大笑。 柏锐陪笑了几声,弄不清这老爷子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反正说了半个时辰,一句正事的话也搭不进去。 柏锐乘着现在空闲机会,赶紧说道:“太爷,小子有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听见那里哼了一声,柏锐搓搓手道:“晚辈要修宅子,有一块地在沈家的名下,您能不能匀给我?” 柏锐低着头等着回答,但沈太爷没有反应,小辈说事,要是凝视长辈的眼睛,有些逼问的嫌疑,不礼貌,所以柏锐一直很有耐心的低着头等着,直到传来了鼾声。原来沈太爷睡着了,老人家精神不济也是人之常情,柏锐今日带的礼品里恰好有织物,取出来给老太爷盖上,然后静静的等,直到半个时辰,在这期间柏锐又出现那种被人盯着看的感觉。 沈太爷发出‘啊哈哈’的打哈欠声音,展了一个懒腰,醒来了,迷迷糊糊的看着柏锐,道:“你看,你看人上了年纪,就不能跟年轻人一起聊天了,我记得你要说什么事来着?” 柏锐耐心的先说了方位,然后道:“我想要那块地。” 沈太爷道:“那你打算出多少钱啊。” 柏锐道:“那是一块荒地,怕是古时候的河道,里面石头多的清理不完,做不了耕地,我找人估算过了,四亩地,市价估计,保定府城边上的地六百两一亩,四亩多地二千五百两,加上有几处无人住的房子,再折价二千,一共付给您伍仟两,您看可否?” 沈太爷道:“听闻你在周边共圈地六亩,用了多少银子?” 柏锐恭敬的答道:“共用了二万六千两。” 沈太爷道:“这我就算不阴白了,六亩两万六,我四亩为何伍千?” 柏锐道:“那些都是百姓的住所,价格当然不同。” 沈太爷道:“你觉得不同,我觉得相同,这如何是好?”看着柏锐不说话,道:“京城一栋房子四千两,而我保定只值五百,有人觉得如草芥,有人视其为珍珠。” 柏锐觉得眼前的老人是在无理取闹,只是轻轻的道:“环境不一,地价自然不同,自古如此。” 沈太爷也没搭他的话,自顾自说道:“古有买椟还阴珠者,今有视宝而不见者,遥相呼应,可笑可笑。”说完就走屋子里去了。 柏锐虽觉得莫名其妙,但依然将带来的礼物交给村中在这里伺候的小辈。 柏锐郁闷的回到家,正好阿吉将军空闲来找柏锐喝酒,两人相跟着进到里屋,三女过来行礼,阿吉将军看着肚子有些鼓鼓的如意道:“侄儿媳妇怀孕了,可喜可贺,定是个大胖小子。” 如意答道:“媳妇替侄孙谢谢爷爷。” 阿吉将军哈哈大笑。 摆好酒宴,阿吉将军见柏锐兴致不高就问原因。柏锐了见了沈太爷的事。。 阿吉将军喝了一杯道:“这是个极为精阴的老人,而且十分难缠,又十分厉害。” 柏锐对于难缠这个词体会很深,但厉害这个词却不置可否,阿吉将军看出柏锐的疑惑,道:“我给你说件事,前几年我手下有个千总,就姓沈,是这沈家二村里的人,回家看望家人喝醉了酒,出去解手,同村的一个年龄差不多的人跟他开了一个玩笑,那千总一耳掴子就打了过去,开玩笑的那人告到了沈太爷那里,沈太爷当即让人将千总抓到祠堂,那千总早早出去当兵,上过阵杀过人,这种乡野阵仗他丝毫不惧,沈太爷让人寻出族规,又对照族谱告知被打的人是千总的叔辈,命令千总磕头谢罪,再送钱二两,猪肉五斤,千总根本不搭理他,他爹过去按,千总也是不小心把他爹推出去老远摔了个马趴,沈太爷大怒说无心也是忤逆之罪,要杖责千总二十,千总轻蔑一笑,果然这个时候手下的兵来救驾了,在抓他时,他带的人就骑马回去搬救兵了,千总见自己的部下带着大刀乌压压站了几十人,嘴角一撇向着沈太爷道‘老东西,你不是厉害吗?爷我今天就是不怕你,有种你来啊。’沈太爷也动气,继续说道‘辱骂尊长掌嘴二十’行刑的族人就要上去,千总一声叫喊,大兵立马把千总围到中间,沈太爷让人拿来一个罐子,在自己身上浇些,一路走又一路洒,到大家脚下时啪的将罐子扔在地下,看着地下流淌过来的东西,有人大喊道‘是火油’大兵们有胆子小点的已经往后退了退,沈太爷喝道‘兵逼民反知道是何罪吗?敢拿刀子进我祖宗祠堂?给我点火把,跟这群不懂大清律的小王八羔子来个玉石俱焚。’沈太爷拿着火把往前走一步,兵士就往后退一步,退了五步后,沈太爷突然大喝‘滚’那群大兵顿时跑了个干干净净,楞是站在外面听完里面千总被打屁股和掌嘴时的哀嚎。”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 柏锐吐了吐舌头,道:“领教了。” 阿吉将军道:“我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听起来不像是有歹意的。” 柏锐道:“可是,盘不下那块地,宅子的前期准备就都白费了。” 阿吉将军安慰道:“不要太往心里去,多去两次自然就明白了。” 又过了几日,工头来催,问荒地能否拿下,要不不止西跨院修不了,连中院也没法合拢,柏锐看着前期开了工的地方,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又到沈氏一村去。 到了沈家祠堂,沈太爷不在,出来的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眼睛明亮清澈,黑黝黝的头发梳了很多发辫,在明媚的阳光下迈步走来,到柏锐身边时,不像典型儒家文化熏陶下的女子,什么见礼、什么颔首、什么浅笑、什么轻声,而是一股飒爽之气迎面扑来,听那女子直接说道:“柏掌柜你好,我是沈月儿,是沈太爷的重孙女。” 柏锐拱手道:“姑娘你好。”还没说完,沈月儿抢道:“我太爷爷说的没错,你不像个贪婪的奸商,但看上去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地方。”然后咯咯咯的笑了两声,如清泉叮咚,虽然话听的柏锐云里雾里没弄清楚,但这个如艳阳娇花的少女,一时间竟然让柏锐有些呆滞,沈月儿看柏锐的表情,微微有些害羞但一闪即逝,然后满意且自信的说道:“太爷爷去了五村。” 柏锐拱手道:“谢谢姑娘指点。”说着转身就要走。 沈月儿道:“你识得路吗?” 柏锐道:“不识,我可以问问。” 沈月儿道:“反正我也没事,我带你去吧,就怕你胆子小吓着你。。” 柏锐不解,但没有多问,心里想的是有沈太爷的重孙女在,说不定话会好说些,道:“有劳姑娘了,我在这里等姑娘轿子。” 沈月儿不屑道:“新娘子才坐轿子。”走到柏锐的马匹面前,爱怜的摸了摸,从怀里掏出一把豆子,喂马吃了,马儿将头拱在沈月儿的肩膀上蹭了蹭,把沈月儿弄的咯咯直笑,边摸马鬃边说:“真是好马,就骑它了。” 柏锐道:“我和同伴只骑来两匹马,姑娘骑了怕是我们脚力不够。” 沈月儿指着曾在石说道:“屋里有香茶,劳烦曾掌柜在里面稍等。” 这让柏锐和曾在石有些吃惊,需知来的前三次,曾在石不光没有通报姓名,连祠堂都没有踏足半步,不知为何这个大家族的明珠像是对自己特别了解。来不及多想了,因为沈月儿已经策马当先而走,柏锐骑上了曾在石的马紧随其后,沈月儿似乎想试试马儿的脚力,催动马儿急速奔跑,柏锐只能在后面追赶,见越来越快,柏锐大喊:“慢点,慢点,姑娘,危险。” 沈月儿放慢马儿让柏锐追上来,说了声:“胆小鬼。”看着柏锐面露尴尬,又嘻嘻哈哈笑了起来,然后两人并步慢行,沈月儿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巴拉着马儿的耳朵,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柏锐道:“绝地。” 沈月儿道:“怎么跟周穆王的马一个名字。” 柏锐道:“是,姑娘渊博。” 沈月儿道:“这有什么?送给我吧。” 柏锐一时没反应过来,哪里有刚见面就要东西的,而且良驹宝马大多是金银不可得。 沈月儿嗔道:“小气鬼。” 柏锐苦笑道:“不是小气,这匹马儿三岁,是阿吉叔送我良马时,一匹母马怀着的,它打小,内子就亲自喂养,实在是不好割舍。” 沈月儿问道:“如意喂大的?” 柏锐苦笑道:“你好像对我家很熟。” 沈月儿又问道:“拿那块地换呢?” 柏锐摇头道:“那不同。” 沈月儿指指前面说道:“五村到了。” 这是距离沈氏祠堂最远的一个村落,村口两颗老槐树像是牌楼的两根柱子,骑行而过,就听到嘈杂的叫喊声,栓马步行百步,前方村民涌动,柏锐看到一个池塘,池塘有一边地势较高,一边地势较低,另外两边成斜坡状,随着沈月儿向坡上走,斜向上看去,有一个戏台建在最高处,柏锐想‘这沈家人真会享受,将戏台修到池塘高处,隔着池塘看戏,又不拥挤,氛围又好。’ 走到近处,人们见到沈月儿自动让开一条路,戏台下还有两名衙役持刀而立,戏台上放有条案几张,左中坐着一位身穿从七品官服的官员,右中坐着的正是沈太爷,其他几人应当是沈氏族里有地位的长老或是沈氏各村的村长之类,沈月儿跑上去,先向官员行礼,那官员打趣道:“月儿多大了?还没找好婆家?这天下的好男儿怕是心里都长出痒痒挠来了。” 沈月儿道:“张伯伯每天就没个正形,这么大人了就会拿人开玩笑,一会儿拿我太爷的好酒把你灌醉。”看来他们相当熟络。 沈太爷道:“我的好酒可不给他喝,那是攒着给我重孙女嫁人的时候喝的。” 沈月儿一跺脚,嗔道:“太爷爷。”大家哈哈大笑。 沈太爷道:“谁也不许笑我宝贝重孙女。” 大家又是哄堂大笑。 沈太爷看见柏锐,招手叫来,给他介绍道:“这位是保定府州判张大人。”柏锐走到近前依足礼数跪下磕头。 张大人连连虚指柏锐说道:“这位就是柏掌柜?来保定没几年,声名大噪啊,果然英雄出少年。”沈太爷也捏须微笑,赞赏的点头。 柏锐道:“张大人客气了,未及时拜会,请张大人原谅。”。 接着沈太爷又给他引荐了族里几位有威望的人,像是带着自己的重孙子引荐家族长辈。沈月儿跟在身后露出自豪的表情。 接着听见三声炮响,沈太爷与众人正坐坐好,沈太爷一站起来,围观的村民立时安静下来,沈太爷朗声道:“我沈氏一族经明太祖一朝后,逐渐繁荣富足,人丁也渐渐兴旺,靠的就是族规之下人人遵守,但是人之众多也未免良莠不齐,五村就出了丑事,乱了宗法,坏了族规,违了天意,犯了王法。”顿了顿道:“法令不行如何方圆?族规不畅焉能有序!”村民鼓噪高呼,沈太爷举手向下压了压,吩咐道:“五村村长何在?”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零一) 戏台下上来一位四十多岁中年男人,跪下答道:“五村村长见过张大人,太爷和各位长老、村长。” 沈太爷又问道:“你可知罪?” 五村村长道:“训导不力,发现迟缓,酿成惨祸,出了这种事,愿意受罚。” 沈太爷吩咐道:“杖二十。” 五村村长被拉到戏台下,啪啪打足二十,未见村长叫唤一声。随后扶着戏台边缘,忍着疼痛站上戏台,打开一页长宣纸念道:“沈氏五村,村民沈继礼、李兰桂……” 沈太爷招招手,沈月儿到了沈太爷背后,沈太爷道:“没什么好看的,月儿回去吧。” 沈月儿给沈太爷敲着肩头,道:“我才不怕呢。”接着向柏锐招招手让他站在沈太爷的另一边。 柏锐向池塘对面看去,才发现有一男一女身穿白衣被绑着跪在那里,看样子都很年轻。听五村村长的意思是这户人家二子沈继礼乘着大哥沈继荣出省做生意之际与嫂子李兰桂勾搭成奸,被突然回村的大哥沈继荣发现,叔嫂二人竟然将大哥沈继荣杀害,不仅犯了杀人之罪,还有悖伦常。 念完之后,听着五村村长大喊道:“沈老实何在。” 一位年龄在五十多岁的老汉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头紧紧埋在胸前,向着戏台跪倒在地。 五村村长道:“子不教父之过,你家里出了这样骇人听闻的大案,首罪在父,你这个当爹先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行刑的人立马将沈老实按到在地,而被绑着的沈继礼跪着出来,大声道:“我父不知,都是我这做儿子的糊涂,念在我父老迈,一辈子做事小心,我愿意领杖六十,请族长太爷及各位爷爷伯伯放过我父,我父太老了经不起杖责啊。”说完磕头如捣蒜,嚎啕大哭,五村村长不敢擅自决定,看向沈太爷,沈太爷见沈继礼头磕的鲜血直流,点了点头。接着两根粗杖轮番打向沈继礼,沈老实在一旁跪着抹眼泪,直到打的血肉横飞,奄奄一息的沈继礼慢慢直起腰身,依然跪好。 五村村长道:“杀人偿命,斩。” 沈继礼背后走出手持鬼头大刀壮汉,沈继礼呜呜的哭着,向父亲磕头,喊道:“儿不孝,对不起你老,对不起大哥,儿去了。”周围村民见到这一幕许多都纷纷抹眼泪。 就在杀头大汉等着戏台的指令时,沈太爷将五村村长招过去,耳语了几句,五村村长点点头站到原来的位置,向着沈继礼道:“尔还算孝顺,不往为人一场,你父沈老实虽然有失教之过,现免去除族规的惩罚,死后依然可入祠堂,你虽然罪责难逃,但念你年少无知,死后亦可入祖坟,但不入祠堂,放心去吧,你父老病自然有族里拨出银两供养送终。” 这可以说得到了宗族最大的谅解和帮助,沈继礼又一次嚎啕大哭,向戏台跪下磕头,然后鬼头刀下,随着人们的惊呼,带着泪的脑袋咕噜噜的滚了下来,血飞溅很远,喷到了池塘之中,沈月儿刚才还说不怕,现在吓得一下钻到柏锐怀里,再不敢看,柏锐也是一惊,用力捏了捏身前沈太爷的椅背,等亲朋拿白布收殓了尸身,五村长对着李兰桂喊道:“不守妇道,你可知罪。”那李兰桂早已经吓面如土色,嘴唇乌黑,跟本说不出话来。五村长道:“给我除去她的衣衫,让大家看看这个勾引小叔子的淫荡的妇人是个什么货色。”旁边几名壮妇几下就将没有一点反应的李兰桂,拔了个精光,将她分成大字型举了起来。 沈月儿一把捂住柏锐的眼睛说:“这个你不准看。”柏锐拿她没办法,任由沈月儿施为。 一刻钟后,李兰桂被装进猪笼,猪笼外绑上石头,随着咕噜噜冒气的水泡沉到了塘底,到死李兰桂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保定府州判张大人在沈氏处决人犯的文书上盖上大印,其实对于这种强悍的宗族,朝廷政策一直是除了造反以外,所有活动全部自理,今天派这个张大人前来名是监斩,实际也就是见证一下而已。 事毕,沈月儿没理沈太爷的召唤,依然和柏锐并骑而回,下马后将马儿还给了柏锐,低声说道:“浪费了你谈正事的时间,地的事我帮着你去解决,这匹绝地嘛。”说着又掏出一把黄豆,这黄豆可能沾过盐巴,绝地很爱吃,吃完还舔了舔沈月儿的手,又弄的沈月儿叽叽咯咯的直笑,转回头看着柏锐说道:“你先骑回去,过些日子我来取。” 不等柏锐同意就蹦蹦跳跳进了祠堂。 柏曾二人回去,吃晚饭时将今天遇见沈月儿的事都说了,如玉问:“这个沈家小姐美吗?多大年纪了?” 如水调侃道:“八成是看上你了呗,看你假正经的样子,真叫人吃不下饭。” 如意听柏锐说沈月儿对柏家了如指掌,并且能准确说出她这个几乎不迈大门不出二门的柏夫人名讳,微微有些皱眉,但又觉得对方没有恶意,听柏锐说了沈家处决犯人的事,道:“这样刑法,严酷而又分阴,还兼具人情味,这定是个不可小看的宗族,又如此低调,我们在这里住了将近四年竟然没有听说过,夫君你要小心了。” 柏锐不置可否,如玉问道:“买地的事说定了吗?”。 柏锐说了沈月儿想要绝地的事情,如意道:“我虽一手喂养,但它毕竟是畜生,如对夫君有所帮助,舍弃也无妨。” 柏锐爱怜的搂了搂如意,低头要吻她,如意转脸避开,脸微微有些红,她从来不在外人面前做任何出格的动作,柏锐也知趣的没有强迫。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零二) 三日后,柏锐去处理生意上的事,咚咚咚有清脆的敲门声响起,门子轻轻打开一条缝隙,见一个身穿束身马服的女子站在门外,问道:“你找谁?” 那女子道:“找柏锐。” 门子简单两个字道:“不在。”就要关门。 那女子弓腿搭在门上,道:“还从来没有人敢把本姑娘关在们外的呢。” 门子道:“你这人好无礼,念你是女子,不与你计较,回去吧。” 那女子猛的用力,半边门就打开了,说道:“他欠我的东西还没给我,那我就在里面等着好了。”说着就要往里面闯。 门子‘唉吆’一声捂着脚面,可能是被沈月儿蹬开门时给磕到了,这是也不顾脚痛忙要拦阻,从家里迎面走来一位女子,身段婀娜如迎风摆柳,看了一眼,道:“姑娘找谁?” 那女子道:“我找柏锐要马,你又是谁?” “我是如水,你定是沈月儿了?”如水道。 沈月儿看着如水妖媚的身姿,有些不自在,昂着脸道:“知道就好。” 如水吩咐门子道:“没事了,这位是少爷的朋友,以后她怕是会常来,见到就不必通传让人家进来即可,免得把你弄伤了。”然后媚笑的看着沈月儿。 沈月儿还是那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道:“反正我不是故意的。” 如水捂着嘴笑,在沈月儿看来,如水的动作夸张而又做作,但是确实非常能讨男人的喜欢,有些看不惯又有些羡慕。 如水是什么人,常年的风月场上打滚,一眼就看透这种小姑娘的心思,道:“你若要等,上里屋等去,我可要出门去买香粉了,是柏公子最喜爱闻的那种噢。”说罢不理气鼓鼓的沈月儿径直出门去了。 沈月儿加重脚步像是要把地面踏穿,就往里面走去,由于外面施工叮叮当当的,如意听见脚步声时人已经走到屋里,如意给还未出身的孩子绣着肚兜,没抬头,还以为如水去而复返,道:“没带足银子么?”见没人搭话,如意抬头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子,只缓了一小下,说道:“这位就是沈家小姐,月儿姑娘吧,来,坐。”看着这姑娘也不说话,只是清澈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看,忙吩咐道:“如玉给客人上茶。” 在里屋整理衣物的如玉走出来,忙取水壶茶杯,由于是背身没看到客人到底是谁,沈月儿盯着如玉后背看了半天,直到如玉转过身给沈月儿倒茶,四目相对后,如玉倒如玉的水,而这沈月儿竟然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如玉还以为自己倒水烫到了这位姑娘,忙陪不是,如意也过来问道:“月儿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如意的?” 谁知沈月儿抬头嘟囔道:“你们都好漂亮,我连门口的那个狐狸精也比不上。”然后继续哭。 如意哑然失笑,向着如玉眨眨眼,说道:“如玉,这位就是相公这两日总提起的沈家小姐,月儿姑娘。” 如玉见礼道:“月儿小姐青春靓丽,阴媚皓齿,公子说的一点也没错,见过月儿小姐。” 沈月儿抬起头不哭了,只是没有理会如玉行的礼,问道:“真的?” 如意肯定道:“真的,要不是相公描述,我怎能一眼就将你认出。”顿了顿又道:“我有孕在身,就不给姑娘见礼了。” 沈月儿这才回过神,给如玉还礼,轻声说道:“不好意思。”如玉起身也轻轻说道:“没关系。”沈月儿又给如意行礼,道:“月儿见过如意姐姐。” 如意早知这姑娘对柏家了如指掌,也就没有什么惊讶的了,做了一个请喝茶的手势,见沈月儿喝了一口后,问道:“你是来找柏相公的,还是为了地皮的事?” 沈月儿道:“为了……”又咬咬自己的嘴皮,道:“为了那块地皮。” 如意姑娘道:“不知沈家是什么价格,我们还能否购入?眼下已经动工,拉锯时间有些久了。” 沈月儿急道:“要什么价格,我太爷爷说要考考柏锐的眼力,这呆子就是视而不见,我太爷爷直说柏锐就是个睁眼瞎。” 如意关切道:“有这回事?请姑娘指教。” 沈月儿道:“有什么好指教的,柏锐只知道看地皮,房舍,难道看不到有两株古树立在那里?” 如意道:“我们没有留意,这两株树有什么古怪?” 沈月儿道:“那是六百年的银杏,你说有什么古怪。” 如意倒吸一口凉气,心道‘开价五千两,自己跟柏锐还以为是能照顾本地老乡的价格,这下柏锐趾高气昂的站在制高点上去谈的买卖,确实是闹了不小的笑话。’说道:“生意上有急事,相公会出去一两日,等他回来,我定会如实相告。” 沈月儿‘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起身道别。 如意两人将她送到门口,跟下人吩咐了几声,然后拉着沈月儿道:“我们一见月儿小姐就很喜欢,没事常来玩儿。” 沈月儿没见到柏锐有些失落,但还是跟如意笑笑,又摸了摸如意鼓起来的肚子道:“我会的。”。 见下人牵着绝地出来,如意拉着马缰将马缰交到沈月儿手上,道:“幼马性烈,月儿小姐主意安全。” 沈月儿爱怜的摸着马儿,道:“你将它送给我了?可不许耍赖。”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零三) 如意笑着点点头看着笑的如灿烂阳光的沈月儿,道:“姑娘喜欢就好。” 再回来的柏锐脸上像是挂了冰霜,没有笑,自顾自的回到房里,三女对视了一眼,如意也跟了进去,起初问什么,柏锐也不答,后如意端杯茶过来,递给柏锐,道:“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事也要大家分担,不能只见得你顺风顺水的好,而不管你暂时的失落。” 柏锐看看如意,叹了口气,道:“我大意狂妄,没有听取前辈的意见,命令商队疾行,结果送京城的货到涿州时,拒马河上游涨水,冲了露宿在河岸边商队。” 如意道:“送货的伙计没事吧。” 柏锐道:“还好,人都在。” 如意道:“货物赔了,再赚就是了,不要为此懊恼。” 柏锐道:“回来后,布行和瓷器行的掌柜们乘机发难,要我付给他们货款五万两。” 如意心中也很心痛,但是脸上依然没有任何难过的表情,道:“你若是不想动八爷他们的股本,咱们一家赔偿就是,若银子不称手,大可先将宅子扩建停下来。” 柏锐向如意靠了靠,不甘心的道:“如何对的起你们和肚子里的孩子。” 如意笑了笑,道:“怎么能说对不起我们,你不也是因为家里用钱着急,所以性子急了些。”然后轻轻揉搓着柏锐的额头,算是最大的谅解、安慰和肯定。 次日,柏锐说了这事,如水道:“我当多大的事看把我们柏爷急的,连饭也没吃。” 如玉给柏锐递上了茶水,柏锐道:“一会儿我将承揽建筑的掌柜找来,就先将扩建计划暂时搁置吧。”众人说好。 吃过午饭,闲聊中,门子来报承揽建筑的掌柜来了,进门就问道:“柏掌柜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柏锐道:“没有,只是在下生意上出了一些意外,银根上有些紧张,你看工期是不是延缓一点。” 承揽建筑的掌柜堆笑道:“柏掌柜真会开玩笑,昨日上午刚收到您入账的五万两,兄弟们都说要卯足力气加油干呢。” 看上去承揽建筑的掌柜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把柏锐弄蒙了,看看边上的如意,两人都是一脸茫然。 承揽建筑的掌柜小心的问道:“是不是兄弟哪里做的不对,柏掌柜想另外换一家承揽。” 柏锐还在想谁帮助自己,如意看着这个掌柜的表情,突然想到了什么,道:“您明知故问。” 承揽建筑的掌柜两手相互抚摸着歉然道:“什么都瞒不过柏掌柜的眼睛,想不到柏掌柜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见地,识得那两棵宝物。” 柏锐更蒙了,但故作镇定,如意接口道:“行商的以诚信为本,您这样做似乎不是太雅观。” 承揽建筑的掌柜笑着道:“是是是,请原谅在下的一点小心思,商人嘛总是无利不贪的。”并一再恳求和保证,请柏掌柜不要更换他们,如意让他们小心以观后效,承揽建筑的掌柜唯唯诺诺的出去了。 柏锐问原因,如意拉着柏锐的手出去说要给柏锐看一样东西,已经拆完的建筑还有些没有归置完,坑坑洼洼的,柏锐小心的扶着怀孕的如意,两人走了一百多步在一株枯死的老树前停了下来,柏锐笑道:“难道这里有娘子藏的宝贝?” 如意努努嘴,柏锐道:“这一株老树确实有很多年头了,娘子寻它做甚,你想做大梁,良木也得打南方运来,北方树木实在不堪大用。” 如意道:“假如我告诉你这是六百年的银杏木呢?” 柏锐生意虽然不涉及木料家具,但也有耳闻,银杏树干通直,材质具有光泽,纹理很好,结构细腻,易和而不翘裂,还易着漆,掘钉力小,并且有着特殊的香味,放置持久也不变形,是制乐器,家具的高级材料,而银杏树生长时间要很长,四十年成木,六十年树龄的一株大概在三十两左右,百年的就到二百两,像这种六百年成大材能做栋梁的怕是一般人等消费不起,运到京城万儿八千是有人出的起的,何况这里有两株。柏锐仰头长叹道:“不识货啊,怪不得沈太爷说我是椟珠不分,这包工之人,看上去为我着想,实则是等一等,看看是不是谁也不知道这树的用处,我拿下荒地后,他好得了这利。”又问如意道:“这黑乎乎的枯木,你如何识得?” 如意跟柏锐一起回去,路上将沈月儿到家里来过的事说了,柏锐摇摇头:“真是个难缠的姑娘。” 如意道:“解决了为什么沈太爷不卖给你地皮的疑惑,但那五万两建房的款项是哪里来的?”。 柏锐摇摇头,第一不会是保定府的相与,因为大家也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柏锐利用他们的地头,他们利用柏锐的上层关系,不用说谁会给自己垫付五万两,就这一个不慎损失的货物,立马就有债主上门催讨。第二也不可能是师兄童掌柜,道理很简单,不用说童掌柜他们弄不好现在还不知道,即使知道了童掌柜想为自己私用调拨这么大笔的银子也是不可能的。第三八爷九爷从刚来时借贷给自己的三十万两,和头一年借着自己婚礼继续支持的十万两,打第二年起已经坐地收利,平日八爷九爷写信是和蔼可亲的,可不代表会给自己补这种黑窟窿。思来想去,也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回家点齐银票,先上了商号。 这边修筑还在进行,不论如何,沈太爷那里定然是要再去的,安定好商号里的事,柏锐又一次踏马前行,敲开祠堂东厢房的门,开门的是沈月儿,沈月儿本来不开心的脸上顿时笑容灿烂,沈太爷看了一眼柏锐后脸扭转到了一边,沈月儿将柏锐让进来,蹦蹦跳跳的跑到太爷爷身后,把沈太爷的头给转了过来,沈太爷哼了一声道:“这没眼光又自以为是的傻蛋有什么好看的?”这种话搁一般人身上哪里受得了,人家来找你做生意,你几次不明讲的故意刁难不说,还这么奚落人,但柏锐却觉得老人能给自己许多鞭策和鼓励,与老人相处时,哪怕是等待他醒来,也是十分安心的。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零四) 柏锐行礼道:“后生子又来打扰沈太爷了。” 沈太爷没好气道:“我又不瞎,看的着。” 沈月儿在后面嗔道:“太爷爷,哪里有您这么待客的。” 沈太爷道:“我又没叫他跪在这儿,不愿意可以走么。” 柏锐没有起身,道:“小子不识珠玉,胡乱开价,惹恼了沈太爷还请沈太爷见谅。” 沈太爷扭转回去,白了一眼沈月儿,道:“你跟他说的?” 沈月儿没回答这个问题,嗔道:“太爷爷,你就把那块地给他吧,他把马儿都送给我了。” 沈太爷道:“哦,他一匹马就换我那么大一片地?还加两株大树?这生意哪里有,你给我多介绍点儿。” 沈月儿道:“他那不是困难吗?您五万两都替他垫上了,也不差那一点儿。” 柏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其貌不扬穿着打扮一般的干瘦老头给自己垫上的银两,虽然没有弄阴白原因,但还是叩头道:“谢谢沈太爷,我愿意打下借条,日后连本带利一起归还。” 沈太爷不屑道:“拉倒吧,就你那个也叫做生意?你不会以为机缘巧合得到了些关系就叫做生意了吧?真是笑死人。” 在外也不知多少人夸赞,说什么少年得志,商界奇才,满是赞誉之声,在这里却被数落的一文不值,柏锐涨红了脸,道:“请沈太爷教我。” 沈太爷道:“你我非亲非故我为何教你,真是奇怪。” 沈月儿见柏锐尴尬又胡搅蛮缠道:“我说太爷爷,您这可是表里不一啊,没见他时,你还夸奖说一个不到三十岁的人能有这种成就,而且为人不浮夸,待人谦和有礼,又不欺凌弱者,实在是难能可贵,肯定是个忠孝的孩子,怎么到了这儿就什么也不是了。” 沈太爷又道:“那我还说他迂腐,怯懦,死板不懂变通,你怎么一个字也不讲?光捡好听的讲,那谁不会?”顿了顿道:“你既然答应过人家拿马换地,这我们行商的要讲诚信,但是人家换完了再也不来了,你见不着面儿了,可不要怪我,又向我要人。” 沈月儿给沈太爷捶背的小拳头,猛地用了一下力,沈太爷说道:“太爷爷这把老骨头可是经受不住,你轻点啊。” 沈月儿道:“你给不给,就给了他嘛,一块破地,咱们家不是多的是嘛。” 沈太爷没招,缠不了这个重孙女,道:“好好好,我给,但是一看这不开窍的柏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接着向着柏锐说道:“你说天下最赚钱的生意是什么生意?” 柏锐恭敬的回答:“当然是无本钱的生意。” 沈太爷道:“这孩子,答的这么干脆,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罢了,今天就一并把你的毛病讲清楚。” 柏锐磕头道:“恭聆训导。” 沈月儿招招手,指指椅子示意柏锐坐下,但柏锐微微摇了摇头。 沈太爷道:“唉,浑身上下就是这一处我欣赏的地方。”接着娓娓道来:“你所理解的无本生意不过是拿别人的货物代卖,赚了银两再付给人家货款。” 柏锐点点头。 沈太爷道:“这看似无本,实则所有风险都在你身上。做生意真正的无本是变废为宝,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位商人,他出生一般,无贵人可以依靠,有一天他看到,苏州布匹天下知名,但织布时会产生很多废料,废料嘛当然不能用,很多丝绸坊就发愁废料处理,因为这些垃圾处理起来也是要花人工费的,这名商人就雇人将各大丝栈的废料都免费拉走,囤放在了自己的库房里,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很费解他到底为了什么这么做,用没有用的废料垃圾占着自己有用的库房,何况那库房也是他租用别人的,一年的租费用也不低,但是既然有人乐意免费清理垃圾,那么也就没人多问什么了,反正都是怀疑这商人是脑子有问题。 接着商人如法炮制,又去做油漆的地方收桐油,你知道这种桐油是通过桐树果子压榨而来的,非常容易燃烧,桐油废料因为易燃,所以难保存,要处理它就更加困难,一般呢都是白送给穷人点灯用。这位商人不仅免费拉走废桐油,还会支付一部分银钱,当然了,和丝栈老板一样,油漆坊的商贩乐此不疲,甚至有人主动将废料送到他住的地方。 接着又去木材场将扔都没地方扔的木屑买了回来,这些小作坊的人一度在背后笑其为傻子。 没人知道他要做什么,肯定也没人关心,毕竟那些商贩从中得到了利益才是第一位的,当所有人都淡忘了这些事的时候,苏州终于迎来了最冷的冬天,而且冬季格外的长,以至于能取暖的煤和木料的价格飞涨,大家都在争相购买取暖用的材料的时候,朋友们看到不知为什么商人家里今年一点木材和煤都没囤积,好心的朋友就送过去一些给他使用,但到了以后才发现商人家里非但不冷,反而十分的暖和,问他什么原因,商人说自己用了一种新型的燃料,价格还不到煤炭和木材的一半,并且十分耐用和好用。。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了商人那里有这种非常好的燃料,价格还比较便宜,纷纷上门购买,一时间商人也是赚得盆满钵满,等漫长的寒冬过去之后,细心的人便发现这所谓的便宜又好用的燃料,不过是商人在以前收购的废布沾上废桐油和木屑一起压制而成,消息传开后,大家都照着他的办法做,但原来被当作废品的材料也全部都上涨了价格,而商人已经拿着赚来的钱去做了其它的生意。” 柏锐听的很认真,感激的看着沈太爷。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零五) 沈太爷道:“别急,变废为宝,我给过你机会,但是你自己没有发现。” 柏锐道:“我实在不知。” 沈太爷一伸手制止道:“谁生来就懂,哪一个不是细心发现得来的结果,你说说你,走马观花的看了看我那块荒地,人家说大部分是河滩地,你就说是河滩地,自己也不仔细看看,也不对好奇的事物多了解观察,多问几个为什么,看看能不变废为宝,就这样愣头青似的一遍一遍往我这里跑,这都是做生意的大忌讳啊。”看着红了脸没有狡辩的柏锐,沈太爷还是点了点头,但依旧高傲的说道:“我看要不是我的重孙女,这辈子你也休想买走着块地。” 柏锐向沈月儿拱手道谢,喜的沈月儿又多给沈太爷捶了两下。 沈太爷语重心长的道:“不要着急,等我把话说完。” 柏锐重新跪好。 沈太爷看了看天,道:“其实人日餐不过五谷,睡不过三尺,钱多不多还是其次,商道做的再好,就如石崇之流不懂做人,也是没有好下场,也不知月儿跟了你是福是祸。”不等两个小辈反应,继续说道:“你来保定三年多点,没见你有多大建树,也没见你给这里父老做些什么实际的事,但弄的人人皆知你姓名,要是文人墨客,词人诗人还则罢了,一个商人,唉,年轻人不懂天高地厚,不知收敛,怕是以后要吃大亏,希望这次货运失利能让你警醒,看清楚商人追逐利益的真正本质,也让你看清,你所谓的关系在利益面前是多么不堪一击。” 柏锐聆听了半天的教训,感觉如醍醐灌早晚是要给你的,别耽误了你的工期。” 柏锐道:“替我谢谢沈太爷。” 沈月儿没了平日里的那份洒脱,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一直玩弄自己的衣角,这时结结巴巴的道:“东西送到了,那我,那我就回去了。” 如意道:“让柏大哥送送你。” 沈月儿道:“不用了,这段路我熟。” 如意道:“今天晚了,一会儿天黑了就不好了。”用手拍了拍柏锐道:“愣着干嘛,去啊。”。 柏锐抓抓头皮,对着沈月儿说:“月儿姑娘请。” 沈月儿在前,柏锐在后,骑着马慢慢的溜达着,两人错开半个马身,半路上天色果然有些发暗,沈月儿放慢些脚步,让柏锐的马跟了上来,沈月儿看看柏锐,柏锐看看沈月儿,两人可能都有满肚子的话,但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到离沈氏一村还有二里地时,马儿‘嘚儿,嘚儿’的鸣叫着不再向前,沈月儿啊的大叫一声,柏锐向前望去,两匹狼缓步前进,一狼尾巴宽大弯曲,耳朵竖立,另一只胸部略窄小,尾巴也瘦小些,挺直状下垂于两后腿之间,边走边恶狠狠的低吼,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双狼步履虽缓,但好像只要柏锐他们露出脊背,狼就有随时发动攻击的可能。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零六) 柏锐骑的是阿吉将军送的军马,还比较镇定,而沈月儿所骑的绝地,只有三岁,虽然俊朗,但没有接受过专业的训练,四蹄乱踏显然已经乱了方寸,沈月儿见两狼已经近前,蹲在那里,只等他们一转身就扑上来发动攻击,心下害怕,渐渐的失去了对马儿的控制,小尾狼瞅准绝地,试探性的进行攻击,绝地举起前蹄,像狼踏去,狼机敏的闪躲,踏空了,柏锐大喊:“月儿抓紧马缰。”一边看着沈月儿一边还得看着这边安静的可怕又随时准备着偷袭的大尾狼,小尾狼转着圈,想绕道沈月儿的背后,绝地一直跟着狼缓慢的转圈,小尾狼又一次进行试探,绝地这次惊的几乎站起,沈月儿几次三番下来,身上已经没有了多少力气,这次即使放弃马缰双手抱着马颈也无济于事,终于摔下马来,小尾狼立马发动攻击,受惊的绝地猛的向前跑去,马腿正磕中躲闪不及的小尾狼脖颈,柏锐这时已经跳下马来,抱起沈月儿就往自己所骑的那匹马上放,刚把沈月儿扶好,大尾狼已经窜到柏锐身后,沈月儿大喊小心,狼已经茫然扑起,柏锐若躲避,就将把沈月儿暴露在狼的扑击范围之内,柏锐在临危之下爆发出巨大潜能,跃起一脚正中狼头,但这样的力量显然不能对大尾狼照成任何伤害,大尾狼暂时退避在马的侧后方,柏锐现在根本没机会上马,但为了沈月儿的安全,一拍马臀,马匹心领神会,大步向前奔去,沈月儿大喊:“柏哥,柏哥。”柏锐头也不能回,大声道:“月儿别怕,回村里求救。”大尾狼口中低吼着,绕着柏锐开始转圈,柏锐集中精神,小心的应付着,柏锐知道,现在哪怕自己有一个脚下拌蒜,或是踉跄一下,这大尾狼会立时攻来,咬住哪里就只能看运气了。 在与狼的周旋中,柏锐看到地下有一枝枯木,想着如若能拿到,自己必然安全许多,这时被撞的小尾狼并没有死,虚弱的‘呜呜’叫着,像是召唤同伴,大尾狼回身去看,然后转身就要像小尾狼走去,柏锐乘机俯身想要摸住枯枝,就在这时,大尾狼突然回身猛扑,这下柏锐也慌了,这狼竟然使诈,柏锐本能的向后坐去,大尾狼由于是回身扑击腾空的距离上没有那么远了,这让柏锐避过了被咬到胸腹,但一条腿进入了狼口之下,钻心剧痛瞬间传遍全身,已经摸到的枯枝,一下敲到狼头之上,用力之大瞬间折断,而那狼也发了狠性,咬住就是不放,柏锐疼的用那半截枯枝乱戳,有一下直戳到大尾狼的眼睛里去,那畜生吃痛,刚松开开口,就要猛的再像前扑,去给柏锐致命一击,柏锐心里暗道‘我命休矣。’ 然后耳旁听到破空之声,接着感觉自己云里雾里,一会儿好像要飞起来,一会儿又感觉自己特别的重,一会儿感觉自己身在炼狱,一会儿又如坠冰窟,醒来时已经是三天以后,喉咙发干,胸口感觉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摸毛绒绒的,吓得柏锐一惊,以为还和狼在一起,他这一动,惊醒了趴在他胸口的沈月儿,借着微弱的油灯沈月儿看到柏锐醒来,兴奋的瞪大眼睛,柏锐指指自己的喉咙,一则表示自己渴了,二则表示发不出声音来,沈月儿心领神会赶忙将水端来,柏锐躺着却没法喝,沈月儿干脆先喝到自己嘴里,又喂给柏锐,柏锐浑身疼痛,没法动弹,也就只能由着她这样,等喂了几口,柏锐试了试,也只能发出‘吼吼呜呜’的单声,苦涩的对着沈月儿笑了一下,沈月儿却哭了,道:“你怎么那么傻,为了救我挡下了饿狼,你坏死了,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柏锐仔细看看,沈月儿的大眼睛肿的像个核桃,显然已经哭了不止一回,柏锐想起身安慰,但腿一动就如几把匕首向骨头插去,呲牙咧嘴了一下,还是选择拍着沈月儿的肩膀以示安慰,沈月儿顺势倒在柏锐怀里,放声大哭,这下几只蜡烛点起,原来如意如水如玉都在这间房子里,被沈月儿的哭声都吓得一惊,光亮一照过来看到柏锐正在拍沈月儿的脊背,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如水嗔道:“是谁跟我说的君子不欺暗室,切,伪君子。” 接着是如玉扶着如意也走了过来,看样子大家都是和衣而眠,柏锐喉咙干涩,等如意走近先摸了摸她的肚子,又用力攥了她的手一下,告诉她自己没事。 大家都是眼睛红肿,显然这些天都流了不少的眼泪,柏锐抱歉的笑了笑,如意过来到床边,沈月儿给她让开了位置,这时外面传来了打更的声音,现在应该是三更天了,如意想着沈月儿道:“月儿姑娘先去睡会儿吧,这里有我们。” 沈月儿像是很听如意的话,也许是柏锐为了救自己差点丧命有些愧疚,少见的乖巧的蹲万福行礼,也没出去,在属于自己的位置睡了。 如水过来摸了摸柏锐的头,说道:“不烫了,看来死不了了,困死了。”说完打了个呵欠,又躺下睡了,不一会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如意道:“这里是沈氏一村,是月儿姑娘父母的房子。” 柏锐点点头表示知道,如意又道:“你被咬伤后,多亏月儿半路遇上了护村队,你是被一位队里年纪最大的老猎人救下的。”柏锐又点点头,如意继续讲道:“送你来到这里后,他们找了最好的郎中保住了你的腿,但失血过多,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了。” 如玉道:“我们当夜赶来,如意姐看到你浑身是血的样子,差点……” 柏锐惊恐的摸了摸如意的肚子,如意眼里泛出泪花,道:“没事,没事,吃了大夫的药,虚惊一场。”接着道:“月儿这丫头,守了你三天,别看她现在睡下了,这是她三天以来第一次上床睡觉,平时累的撑不住时都是趴在你身边。” 柏锐无奈笑笑,指了指如玉示意让她去扶如意休息,正在这时,睡着的沈月儿脚蹬拳打,一会儿说‘啊,柏哥救我。’一会儿又哭了‘柏哥,柏哥,都是我不好,你别死啊。’如意又坐下,跟如玉说:“你陪陪月儿让她别这么惊恐,好好休息一下。” 如玉过去,沈月儿一把抱住如玉,枕着如玉的腿,如意轻轻抚摸着沈月儿的背,除了偶尔抽搐一下,沈月儿终于睡安稳了。 如水起来了,说道:“得了都去睡吧,吵死了。如意,柏锐又死不了,你一个劲地哭啥,去睡吧。哦对了,你现在是大肚婆,还是我扶你吧,别让你相公担心。”也不管如意想不想去睡,反正把她搀扶了过去,还破天荒的给如意盖好被子,压好被角。。 如水坐过来并没有说话,等他们都睡着了,如水道:“嗯…我要搬出去住了。” 柏锐感觉有些惊恐,望着如水询问原因。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零七) 如水道:“没有什么,我自由惯了,已经跟你在一块憋屈了四年,我得去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 柏锐没法说话,但脸上挽留的表情显而易见。 如水看着柏锐的样子‘噗呲’笑了出来,依然媚眼如丝,依然洒脱自然,道:“放心,我不离开保定府,也会给你留着门,随时欢迎你来,要不柏公子好不容易圈到家的美人就这么溜了岂不可惜。” 柏锐知道如水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从来不受任何人的左右,但想想一起生活这么久,还是很不舍。 如水傲然道:“我就说么,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只要我的床是他的,就什么也不说了。” 柏锐连忙摇头表示否认,脸上流露出真诚的表情。 如水也有些感动,低头吻了柏锐一下,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这句话弄的柏锐哭笑不得。 一早,沈月儿喊来郎中,一剂清凉的药入喉头,柏锐登时感觉舒服了很多,清了清嗓子,虽然稍微有些嘶哑,但可以说话了,如玉端来了一些汤圆,是这两天闲时包好的,嘱咐她们自己去吃,如水搀扶着如意出去了,沈月儿却要要过碗来,亲自喂柏锐,如玉没法儿,只能在旁看着,终于烫了柏锐的嘴一下,又糊了柏锐满嘴芝麻糊以后,将碗还给了如玉。 半晌午时曾在石来了,看了看柏锐的伤口,道:“狼牙咬痕深入骨面,这次没留下残疾实属万幸。”又将这几日商号的情况大致做了简单的汇报,将如意吩咐先不要与人说起柏锐负伤的事也讲了。 柏锐道:“有曾大哥打理,我是放心的。” 曾在石拍了拍柏锐。 这段时间沈太爷常来看他,给柏锐讲了很多做生意的事,还教会了这个臭棋篓子下围棋,教授时四女也在一旁看着,沈月儿如水一看就瞌睡,如意本身有些底子,学的又快,得到了很多赞赏,下棋时在与沈太爷交谈中,沈太爷对如意的态度和学问大加赞赏,言道‘若月儿有你一半儿,也不会找不到婆家。’气的沈月儿直说太爷爷胳膊肘往外拐。 一个多月柏锐才下地,活动了一下,就要坚持回家调养,沈月儿眼睛又红红的,道:“柏大哥是不是很讨厌我。” 柏锐道:“没有,怎么会呢。” 沈月儿道:“那你为什么急着要走。” 柏锐笑了笑没有回答。 看大家收拾东西,沈月儿哭了出来。如玉过来哄了半天也无济于事。柏锐摇了摇头,要出门时被沈月儿一把拉住,沈月儿道:“柏大哥,你若是不喜欢我,现在说明,我沈月儿无论如何也不缠着你。” 柏锐无话可说,愣愣的看着她。 如意过来解围,刚叫了沈月儿的名字,就被沈月儿打断,怒道:“如意姐不要哄我,我就要这男人当着我的面说清楚。” 柏锐默不作声,如意用肩膀抗了他一下,柏锐定了定,轻声说道:“喜欢。” 沈月儿眨巴眨巴眼睛,不哭了,道:“为何不跟我太爷爷提亲?” 随着这一个月的接触,柏锐深深的喜欢上沈月儿,也对沈太爷和沈家的长辈有了更深的了解,但是无缘无故受人家这么大的恩惠,只是银钱的事就如块石压胸,教授的事更是无以为报,柏锐道:“现在提亲,有些像,像城下之盟,等我赚足银钱,风风光光的来提亲。” 沈月儿本来心里很欢喜了,现在又有些不悦,道:“那不是好久都不能相见?”说着金豆子又吧嗒吧嗒往下掉,这也让几人有些感叹,没有料到这个十六岁的丫头竟然如此深爱着柏锐。 如意走过去道:“你柏大哥腿伤还需要些时日,我又快临盆了,我们也需要人手,比如总得有人给你柏大哥喂汤圆,如果沈太爷和你伯父伯母同意,你到柏宅住些日子可好?” 听到喂汤圆,沈月儿噗呲就笑了出来,上面流着眼泪,下面咧着嘴笑,这一下梨花带雨把柏锐看呆了。 沈月儿看着柏锐楞了一下的表情,心下欢喜,白了柏锐一眼道:“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不用问太爷爷。”说着就代替如玉搀扶如意,生怕把她一个人扔下。 等柏锐上了马车,如意又去见了沈太爷说了这事,沈太爷道:“走了就没人陪我老汉下棋了。” 沈月儿在一旁道:“如意姐走了,你就不舍得,我要走你却一句话不说。” 沈太爷笑道:“女大不中留啊。” 沈月儿一跺脚哼了一声,搀扶着如意出去了。 回到府里如水说了自己要搬出去的事,众人低头无话,如水不以为意道:“不管你们是真留假留,反正我是要走的,对着柏锐这个木头太无趣了。”接着自己眼睛也红了,如意想说什么,如水做了个制止的手势,道:“今天晚上我陪柏大爷,你们谁也不要抢。” 如意道:“相公现在有伤,怎么能行房。” 如水晒道:“你不就有过柏锐一个男人?你懂什么,我自由分寸。” 沈月儿毕竟年纪还小,听了这些露骨的话,脸刷一下就红了。 如水过来捏了捏她的脸蛋,说道:“年轻真好,真滑嫩,柏锐这小子福气不错。”接着走到门口看了看天,道:“到时候了,要不人家还不把我当狐狸精撵出去。” 沈月儿追上去,道:“如水姐,我说话是无心的,你别往心里去。”。 如水牵起沈月儿的手道:“你以后就住我那里,来,我还有些调好的香粉送你,保准你喜欢。” 一夜过去,如水拿上柏锐给的五千两银票,坐在了准备好的马车上,给众人留了地址,道:“等孩子满月,我会回来喝满月酒的。”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零八) 又是一个月,柏锐活动没有问题了,走路时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柏锐有些跛脚。 得到如意的允许,柏锐腿伤好后,第一次去了商号,奇怪的是,大家都觉得柏锐现在说的话句句点中要害,好像与以前大大的不一样了,看柏锐的眼神也从奉承到了信服,看来一个多月沈太爷的教导确实让柏锐有了很大的变化。 九个月的如意肚子形状尖尖的,大家都说怀的是男孩儿,如玉和沈月儿轮流照看如意,搀扶着如意四处逛逛,由于银钱使得足,扩建的柏宅已经大体上有了模子,工头说照这个速度,估计能提前半年交工。 京城里的信到了,柏姐问了柏锐的伤势恢复情况,嘱咐如意要管好柏锐,以后外出要带着下人,不可再任性,同时也表现出了对沈月儿的极大兴趣,不反对沈月儿入门,但对如意要让出主母位置的做法并不赞成,说了对柏锐修建府邸终于做事有了个正形的喜悦,字里行间流露着,想一家人团聚,看看柏宅的想法,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如意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并送了京城里最名贵的保胎和各类补药,最后说道,谢谢如意想出的名字,姐姐很是欣慰。 孩子到底要叫什么呢,有一次晚上吃饭,大家又在讨论这个问题,如意说出柏怀景这个名字的时候,大家都不阴白其中的意思,只有柏锐赞许如意心细,讲出姐姐和自己逃难时,姐姐有一个幼小的孩子叫赵遗镜,因为当时穷所以夭折的事,这个名字就是为了怀念那个孩子所起的,沈月儿如玉二女心底发出自愧不如的感叹。 沈家太爷派人来找沈月儿回家,沈月儿总是借故推搪,什么柏锐的腿伤是因为保护自己而得的,现在没好不能回去。什么跟如意姐姐一起读了很多书,现在又要学习乐理。什么跟如意姐姐现在关系如胶似漆情同姐妹,姐姐马上要临盆了,想亲自看着孩子出生。反正诸多理由,柏太爷气的没法儿,直呼‘女生外向。’中间柏太爷见了沈月儿几次还是让人直接带信给如意,叫如意跟他下棋,沈月儿才陪着回去的。 倒是在如意的一再要求下,柏锐给了沈家一颗定心丸,正式拜会过一次,正言道‘等柏宅一落成,有了配的上沈月儿的家宅时,就正式下聘,迎娶月儿为妻。’沈太爷这才放心,沈月儿也才和如意、如玉在沈家住了三天,一到第四天立马又跟着回了柏宅。 家里没人,柏锐去找了如水,现在的如水已经是一家舞楼的老板,这家舞楼叫做胭脂楼,里面已经招揽了一些莺莺燕燕的姑娘,但这里并不是一家青楼,它有两个作用,一是卖酒听曲儿看戏,赚些钱财。二是择优培养一些美人坯子教授歌舞、戏曲、乐理,诗文,为的是什么呢,为的是送与京城王府,让八爷九爷作为礼物赏赐给别人,或是拉拢人心,或是作为刺探情报的耳目,所以有专门的训练课程教授她们,这些人贵精不贵多,所以隔几年也就送过去四五名,挑选这些姑娘时不但要看身材长相,还要看是否聪阴伶俐,更要将祖宗十八代一查到底,预防混入奸细。当然这些怜人相对于前台那些是分开培养的。柏锐先听到这个消息时,勃然大怒,送金银细软,古董字画,柏锐都可以接受,唯独这将人当成货物,柏锐就特别的不满意,还回家责问如意是否知情,如意也不答话,默默的等柏锐撒完气,说出了这是八爷九爷的要求,还说其实送女子早已经斯通见惯,为了保你的位置,如水甘愿牺牲,离家经营,让柏锐不要生气的话。柏锐抱着头捶自己,骂自己没本事,连个女人也护不住。终于心里放不下今日来看如水。 柏锐来时,里面宾朋满座,气氛喧闹,正在门前踌躇,有一女子过来说道:“奶奶请柏公子从后门进入。”柏锐依言而行,到了后院二楼,因为这里从未来过男人,所以在这里等着上台的女子窃窃私语,不知为何,大奶奶会打破惯例邀请男人来此。 柏锐喝着香茶,等了一刻钟,急促的脚步,近似于小跑,啪的推开门,如水如一缕香烟飘然而至,如水见柏锐并不是很高兴,道:“谁又气着柏爷了?”说完咯咯直笑。 柏锐一把将如水抱起,就要往床榻走去,如水道:“前面宾客未散,我为柏爷挑选两位姑娘相陪可好?” 柏锐勃然大怒,一把将如水扔到床上,照着如水丰隆的臀部就是一巴掌,怒道:“谁让你做这个的?” 柏锐等着如水跟他大吵,可如水竟然哭了,这是这么多年如水第二次哭泣,不同的是,第一次如水为了回忆往昔,自己命运无法改变,这一次为了身边这位心爱的人而牺牲自己,但这个男人不理解,还责骂自己。 柏锐没想到是这个结果,连连骂自己不是东西,如水哭了一会儿安静了,泪眼朦胧的看着柏锐,道:“情郎,人生在世有许多东西不能选择,但我保证,你是我如水最后一个男人,直到我死去。” 柏锐抱着如水,如水双手也缠了上来,拥吻许久,门口有人轻轻叩门,隔着门道:“大奶奶。” 柏锐放开如水,如水道:“等着我回来。”。 这一夜两人抵死缠绵。 半个月后,终于如意临盆在即,柏锐风风火火的往家里赶,到了时,就要往里进垂花门,端着盆出来的沈月儿看到,急忙过来拦住,说道:“出去出去,大男人不能看这个。”然后关了二门,将柏锐关了出去,柏锐只能听见如意的喊叫和丫鬟们急促的脚步声,自己也是急的满头大汗,来回踱步,半个时辰,柏锐像是等了五十年那么久,随着一声啼哭破空,里面接产的稳婆跑出来道喜:“恭喜柏爷,夫人生了个小少爷,母子平安,孩子贵气。”柏锐马上就往怀里摸去,激动的手拿出一锭银子,稳婆接过大喜,往常接生赏银也就一二两,碰见大户最多十两,这一出手就是五十两的足色官锭,稳婆赶紧有磕头笑着道:“我王婆子接生这么多年,论夫人美丽,孩子健硕,生产顺利这还是头一朝,谢谢柏爷了。”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零九) 柏锐也不知道现在敢不敢进去,不听稳婆絮叨,吩咐道:“赶紧进去伺候,出门时还有谢礼。” 稳婆大喜‘哎哎哎’的答应着,往回就跑,路上还绊了一跤。 晚上如意处的正房已经窗门紧闭,所有可能有风进来的地方里外加糊棉纸,真真是密不透风。以前柏锐都是进门热茶,下马热饭,现在倒好,好像无形之中被冷落了,冲茶的热水要自己去找,饭食都是家人剩下再热给他的,或是做的不合如意胃口的让柏锐吃了,又或是给她们做饭时顺带多做了一碗的,住的地方也被挤到如玉的房间,而如玉忙的根本就不回来,和沈月儿两人一个白天一个晚上,这个去了那个睡,那个去了这个睡,吃住都跑到现在沈月儿的房间。 第二天,被如玉强制要求洗了澡的柏锐,才被允许进到正房,来到卧房,里面很是昏暗,柏锐问:“这样暗,这样闷,如意你受得了吗?” 如意还是有些虚弱,如玉笑道:“都是这样的,月子要保护好,要不然会落下病根。” 柏锐看着如意身边小小的柏怀景,两个小手紧紧握着,眼睛四处乱看,身上搭着小被子,十分惹人怜爱,就想伸手去抱,可是伸过去又缩了回来,搓搓手傻笑的看着,如玉抱起,道:“给公子也抱抱吧。” 柏锐想抱又摇摇头,好像害怕把孩子抱坏了,只是离近了看了又看,轻轻的亲了亲,小小的柏怀景哇的一声把柏锐还吓了一跳。 下午如水来了,看着手足无措的有些犯傻的柏锐,叽叽咯咯的笑话了好一会儿,柏锐出去后,如水过去握住如意的手道:“你是咱姐妹里最幸运的,终于有了自己的家。” 如意也握了握如水的手,道:“辛苦你了。” 两人相视而笑,如水要过小怀景,抱在怀里逗弄了他好一会儿,将自己带在身上几年的玉观音给小怀景带上,如意退让道:“太贵重了。” 如水道:“你懂什么,只要小怀景健康长大,什么东西都不贵重。”白了一眼如意,如水又道:“怎么我这个姨娘送的东西,小怀景是带不得。” 如意道:“你真是的,怎么说这种话。” 如水看着小怀景道:“你看他笑了,笑了,我们小怀景喜欢这个是不是?以后想要什么,爹娘不给买的,你就找姨娘好不好。” 小怀景像是听懂了,嘴巴圆圆的发出‘噢’的一声,把大家都逗乐了。 夜里守在旁边的沈月儿被小怀景的哭声吵醒,如意也醒了看看孩子怕是饿了,抱起给孩子喂奶,如意歉然的看着迷糊的沈月儿道:“月儿,你都熬了多半个月的晚上了,听姐姐的话去睡吧,有丫鬟们呢,不怕。” 沈月儿道:“那怎么行,她们笨手笨脚的,我不放心。” 如意一手搂着孩子喝奶,一手捂着嘴笑,沈月儿嗔道:“我比以前不是好多了吗?” 如意笑道:“是是是,多亏我们月儿小姐了。” 沈月儿道:“这还差不多。”快一个月了的小怀景奶皮儿已经很嫩滑了,现在看的特别可爱,吃饱了后,手舞足蹈在那里自娱自乐,沈月儿点了点小怀景的额头,说道:“我的孩子以后也会这么可爱吗?” 如意道:“你这丫头,现在就想孩子了。” 红着脸的沈月儿过去呵痒如意,道:“让你笑话我。” 过满月时,京城姑姑送给小侄儿的礼物也到了,一把亮闪闪的由黄金打造的长命锁,前面的字是如意百岁,后面的字为怀景康泰,将母子俩的名字都刻在上面,她们都非常喜欢,挂在外衣露面。 柏锐谨遵沈太爷的教诲,低调行事,满月酒只是请了十二个客人分为两桌,柏锐陪政界的,曾在石相陪商界的,这半年时光柏锐的变化大家有目共睹,少了浮躁,沉稳了许多,这回的夸赞终于不只是为了搭上八爷的线而虚伪的奉承,而是大家都打心眼儿里替柏锐高兴,愿意交他这个朋友,一晚相谈甚欢。 到小怀景咿咿呀呀学语,混糊不清能叫爹爹时,已经一年零两个月了,脚下虽然还不稳当,偶尔摔跤也让是一家人捧腹大笑。柏宅扩建的整体结构,房屋、荷塘都已经建成,只差部分装饰和细节上的打磨,沈月儿感觉到什么,提出了要回家陪太爷爷,如意打趣道:“放心,很快你柏大哥就去接你的。” 沈月儿看看如意,相拥而抱,说道:“谢谢姐姐容让。”原来如意思量再三还是要将主母的位置让给沈月儿,这不只是对这姑娘的真心喜欢,也不只是给沈家留足面子,更是为了柏锐的前途着想而放弃了本应该自己得到的一切。 柏锐将五万两银子连同利息首先偿还,沈太爷知他性格,也就没有多让,沈太爷道:“一早就告诉月儿你要来,不知这丫头竟然躲了起来,我的这重孙女也长大了。” 柏锐道:“月儿姑娘这一年多确实变化不小。” 沈太爷道:“看你的样子十分怜惜她,我也替月儿高兴,能找到你这种好夫婿。” 柏锐道:“沈太爷…” 沈太爷哈哈笑道:“还叫沈太爷。” 柏锐脸微微一红道:“太爷爷过誉了。” 沈太爷道:“你的宅子快建好了?”。 柏锐答‘是’ 沈太爷道:“好久没出去活动活动了,今日天气不错,带我去你的新宅子转转如何?”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一十) 柏锐欢喜道:“当然好,请太爷爷移驾。” 柏锐出门时早有一骑飞奔回去禀报,沈太爷到时,如意如玉携小怀景在正门处等候,等沈太爷下了马车,如意等行礼,叫小怀景叩头行礼,沈太爷见这小家伙有板有眼的跪下行礼,连夸懂事,看着柏锐说道:“你这个媳妇娶的真好,相貌端庄好,知书达理好,教子有方好。” 一连三个好字,夸的如意笑面如花,恭敬的道:“让太爷爷夸得都不知身在何处了。” 沈太爷哈哈大笑,抱起小怀景,边向前走着边逗弄孩子,道:“这孩子真是漂亮,长大了定然像妈妈一样眉眼端正。” 如意交道:“快说谢谢老祖宗。” 小怀景将十根手指分的开开的道:“谢~宗宗。” 又一次逗的沈太爷大笑,如意看沈太爷边抱边走有些吃力将孩子接过,沈太爷道:“我得好好谢谢你。” 如意道:“您要谢我什么?” 沈太爷道:“我那月儿从小刁蛮任性,不是骑马就是斗狗,活像个男孩子,自从跟你在一起以后,现在读书练琴,弄的我这个老太爷也常跟着她附庸风雅。” 如意道:“这是月儿小姐冰雪聪明,我小时学琴,常被父亲责打多次才能弹好,而月儿姑娘只学几次,就得心应手,真是罕见。” 沈太爷哈哈大笑:“这样月儿进了门,我就放心了。” 到了其中一株老银杏前,沈太爷像老朋友打招呼似的,摸了摸它,道:“为何还没有砍掉?” 柏锐答道:“小子不敢。” 沈太爷望了望枯死的树冠,如意见沈太爷要有话说,使了个眼色让如玉抱着小怀景去别的地方玩了。 沈太爷道:“这两株树相传是北宋哲宗年间,《淮海词》的作者秦观因与苏轼兄弟的关系被列为元祐旧党,被贬时,绕道保定看望好友时所栽种,你说的不错,当时这里确实应是河滩,秦观因心情不好而来,好友鼓励他不要放弃人生理想,不论好坏要勇敢面对,分别时两人隔着河水种下这两株银杏,代表友谊长久,直到后来果然秦观被一贬再贬,但他没有放弃理想,坚持词作,终于被与黄庭坚,晁补之、张宋合称苏门四学士。”顿了顿又问道:“你知道沈氏祠堂里供奉的是谁吗?” 柏锐摇摇头。 沈太爷道:“是三百年前我们沈氏的祖先,世人称为沈万三的沈秀。”不理柏锐惊掉下巴的表情道:“我先祖沈秀本是浙江乌程县南浔镇人,元朝末年,随他父迁徙到周庄,以躬耕起家。帮助商人陆道源理财,取得巨资。后全力开展贸易活动,迅速成为“资产巨万、田产逾吴下”的江南第一富豪。流寓南京、苏州、吴江等地,名遍天下。终因不懂的收敛,洪武初年,捐资重修长城和南京城后,还要出资犒劳三军,受到明太祖朱元璋的猜忌,。时年八月初二,明军攻陷元大都齐化门,由此入城,明太祖朱元璋将元大都改名为北平。正在北平寻找商机的先祖沈秀,接到圣旨后,充军发配云南,腿膝发软,浑身如被抽去灵魂一般,浑浑噩噩,被衙役押着走到此地时,一老者给他讲了秦观的故事,道‘此树三百年未倒,你如何就倒了,要坚持自己的理想。’先祖沈秀重整精神流放期间,他在茶马古道再次经商,重获生机。寻那老者不到,就将这块土地买下,后先祖沈秀子孙分散各地,有的不愿意回周庄银子浜,到来这里的一支就是二子沈旺。” 柏锐静静听完这遥远的故事,似从沈太爷口中讲出,又似从古树中发出,等了等道:“那就更不能砍了。” 沈太爷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小子除了心地善良一无是处,真是迂腐的不行,树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懂吗?银杏树又被人称为公孙树。”说道这里停住了嘴巴,看了看眼睛茫然的柏锐,又看了看眼睛清澈的如意,道:“还是我这个重孙女婿的大媳妇来说说这公孙树吧。” 如意蹲了个万福,道:“是,这银杏树所以被称为公孙树,是因为银杏结果时间很晚,银杏树载植后需要等到几十年后才能开花结果,爷爷栽树,孙子才能见到果实,爷爷许多地方称为家公,所以银杏树也就称公孙树,太爷爷点明这个意思,定是要夫君取果。” 沈太爷道:“对唠,树是死的,一直在这里它也不能再长大,你不能总是抱着儒人的心态做生意,你是个商人,要将它变得有价值,比如这么好的木料,即使你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将它做成牌匾、家具、乐器,给自己宅子留一些,省去你好多费用,再有一些送到京城,将这稀罕物献给八爷九爷,增进你们的关系,岂不是两全其美。” 一席话又教给柏锐好多道理,柏锐恭敬的道:“谢谢太爷爷。” 又三个月后,这座占地达十一亩之多的宅子,一应物事齐备,真的在外观上兼具了北方建筑的整齐对称雄伟庄严,进去后又有南方建筑小巧秀美的特点。 这保定府有一书画大家,名为樊稽山,年在五十岁上下,前两日刚为新柏宅题匾,今天约了保定商会副会长韩世郞一道共乘马车。 韩世郞道:“我说老弟,慢点慢点,再这么着把我这把老骨头颠散架了。” 樊稽山道:“你说说你,也就比我大不了几岁,整日就倚老卖老。” 韩世郞扶着拐杖道:“不比当年了,年轻时拨山涉水风餐露宿落下的病,老了来找你了,早知道像你一样写字卖画也图的个好身体。” 樊稽山道:“享尽人间之福,如今又来羡慕清贫画匠,当真是无耻之尤,无耻之尤。” 韩世郞哈哈大笑道:“我每天不被你骂上几句浑身不舒坦,今天算是舒坦了,哈哈哈哈。” 樊稽山道:“别高兴的今天是来干什么的都给忘了,让沈氏一村的沈百金揪住你的小辫子。”。 韩世郞道:“你是主媒人,保媒拉纤,是你的活儿,我是柏家的媒人,男方的媒人听命就是了。” 樊稽山笑着摇了摇头,一会儿的功夫沈氏一村到了,到了一村最大的宅子前,樊稽山下车后又扶韩世郞下了车,韩世郞虽然年长,但作了个请的手势,樊稽山也不谦让,背手当先而行,道大门处也不敲门,高喊道:“天上无云不下雨。”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一十一) 里面一个声音传出‘地下无媒不成亲。’说完门打开了,一个也是五十多岁,花白辫子的男人哈哈大笑拱手行礼,道:“樊兄,韩兄一路幸苦。” 韩世郞道:“不辛苦,丑媒人哪敢言苦。” 樊稽山指着韩世郞哈哈笑道:“韩老哥哥你呀,你呀,可真是,媒人口,无量斗。” 沈百金道:“十个媒人九个谎,其中定无韩世郞,我信的过。”说完三人大笑。沈百金道:“请,请。” 快入厅时,听到有幼儿啼哭,一会儿渐止,樊稽山问道:“是麟儿还是千金?” 沈百金道:“上月得了个孙儿。” 两人抱拳恭喜,樊稽山闲聊道:“听哭声洪亮,定是高才,可起了名字?” 沈百金道:“只有乳名,山野之人,肚子里墨水不多,起了几个名字都不满意。” 韩世郞道:“真人在此,还不求教。” 沈百金道:“还请樊大哥赐名。” 樊稽山也不推辞,问了生辰八字,手里掐算,口中默默念词。沈百金已经命人整理好书案,樊稽山走到桌前,大笔一挥写下‘准季’两字,解释道:“准,有均等大同之意,天下莫平於水,水平谓之准,通隼,又作翱翔天空之雄鹰锁定方向完成目标,季本意为幼禾,令孙郎定当少年高才雄视大同天下。” 韩世郞大声叫好,道:“好字,好寓意,好名字。” 沈百金忙让人收好,道:“有此名字,我替沈太爷做主,给侄女陪嫁再加一万两。”气氛欢快热烈。原来这沈百金和沈月儿的父亲是三服的堂兄弟,而沈太爷的儿子和孙子就是沈月儿的爷爷和父亲早在十五年前走老丝路之时葬身戈壁,留下幼小的沈月儿就和太爷爷生活,太爷爷无法照顾她时,沈月儿就住在这位大伯家里,关系十分亲近。 按老礼,男方将一对系着红绳的大雁送上,沈百金则将装有沈月儿生辰八字的檀木盒子送上,临别时,樊稽山道:“纳采毕,问名完,请沈村长将我两人的问候带给沈太爷。” 沈百金拱手道:“一定,一定,樊兄,韩兄慢行。” 三人拱手告别。 纳吉之事更是顺利,求问之金丰厚,那半仙儿一眼看金,一眼瞧银,打开聘书,然后稍稍一看两人八字就言道:“如此佳儿佳媳,天造地设,恩爱到老。” 纳征之礼就十分隆重了,为了给足沈家面子,如意亲自过问,四方朋友帮忙,良马六匹,在前而行,驮车八辆,满载在中,蓝呢大轿,缓缓在后,一路鸣锣而行,骑马少半个时辰的路,从早起太阳才起一直到正午日头高升方才走到,鞭炮声响彻四方,炸起的硝烟味弥漫着整个村子,沈百金当先而立,整个村子都出来迎接这下聘礼的队伍,两乘蓝呢大轿下来的樊稽山和韩世郞,带着笑容和沈百金见礼,韩世郞将礼书送上,沈百金躬身接过,樊稽山大声问道:“可有辱没小姐,未全礼数之处?” 沈百金豪爽道道:“无有。” 樊稽山又问道:“可有辱没沈族,行止不当之处?” 沈族众人齐声喊道:“无有。” 众人大笑,有看热闹的女子道:“都是结婚,看看人家给下的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另一女子道:“得了吧,人家是大小姐,是掌上明珠,就是凤凰,你算个啥,山鸡比凤凰,呸,不害臊。” 第一个说话的女子急道:“你才不如凤凰,呸,你连山鸡也不如。”叽叽咯咯的若不是被人拉开,就得当场掐起来。 吃过女方准备的酒宴,樊稽山和韩世郞微醉的离开。柏锐郑重其事上香将写有吉日的蜀锦,恭恭敬敬的放在父母灵牌之前,拜过祖先牌位,照理要等香烧完,告知先祖。 这吉日的挑选也是诸多讲究,归而总之,就是古人讲的求四难者‘良辰、美景、赏心、悦事’是对于喜事开头圆满,中间顺利,过程长久的祈求,也是人们对于天时地利人和三者融合的不懈追求,于是,古人在生活中,根据天象四时变化,个人命理及八方吉时方位,形成了一套比较系统的方法,这就是择吉日。 焚香完毕,媒人通知了沈家将迎亲书送到,就在四月十八。 媒人刚走,迎亲书就被沈月儿拿了去,沈百金道:“你这娃儿,哪有现在就取走的。” 哈哈笑声,沈太爷进门来,沈百金道:“叔爷,您来了。”忙让出太师椅给沈太爷。 沈太爷点点头坐下,道:“这个月儿,也就在家住了这么一段时间,本性就藏不住了。” 沈百金道:“都是叔爷您娇惯的。” 沈太爷哈哈大笑,道:“你这当叔叔的功劳也不小,族里这么多事物,我哪里有时间一直管他,同辈人中你年纪最长,本是个稳重的,我将月儿交给了你,你竟然由着他的性子胡来,现在养的跟野猴子一样,我能有什么办法。” 沈百金无奈笑道:“开始回来的几天,每天读书弹琴,我以为是转了性子,没想到几天就恢复如初了,我也是没有办法。” 沈太爷假装郑重的道:“幸好现在有人愿意娶走,要不是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在家里的人都哈哈大笑。 沈月儿瞅了大家一眼,一蹦一跳的过去把迎亲书递给沈太爷看,一尺的硬面大红迎亲书,背面烫有龙凤,正面用金粉写就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桃花灼灼,宜室宜家,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 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此证。’ 沈月儿笑嘻嘻的蹲下给沈太爷捶了几下腿,道:“月儿是太爷爷娇惯的,和太爷爷一个性子。” 沈太爷捧着迎亲书也是爱不释手道:“我哪里像个猴子?”大家又笑。 沈月儿道:“就会拿我开心。”说完不捶了。抢过迎亲书一蹦一跳的走了。 沈太爷指着沈月儿道:“这丫头一点耐心也没有。”接着向沈月儿的背影喊道:“别给弄丢了,丢了,柏锐可是不要你了。” 沈月儿也不理会,径直跑了,接着大家商量了陪嫁嫁妆的事一直到深夜。 四月十六沈家派来了沈月儿的婶娘,带着七大姑不大姨铺床叠被将新房装裹,清水扫街,净土铺地,从正院铺红绸到新大门处,一切停当关上大门,等待新人来时开启。。 西厢房里如水来了,大家难得又相聚一起吃饭,如水夹起一筷子青菜,道:“看我老牛给大家吃个嫩草。” 柏锐知道如水变得法儿骂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也不老吧。”快两岁的小怀景奶气未脱道:“爹爹不老。”把大家都逗乐了,如玉喂完小怀景饭,看到柏锐吃完碗中白米,就又要去给柏锐盛饭,如水道:“如玉来柏家几年了?”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一十二) 如玉道:“阴知故问,还是搬出去两年就什么都忘了。” 如意道:“好了好了。”向着柏锐道:“娶月儿进门时纳如玉为妾,这是我们几个商定了的,相公意下如何。” 这件事如意如水两人都跟柏锐提过,由于各种原因都没深谈,如玉跟着柏锐也有三四年了,眼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到现在二十了,没有怨言的忙东忙西,心思大家都阴白,只是如玉有着两年那样的过去,怕柏锐嫌弃,自己又是女子,更没如水的性子,因此无法提及。柏锐呢并不是贪色之人,而且心里一直就觉得如玉是自己家人,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现在当着大家的面重提这事,如玉脸还是刷的一下就红的,可见等了很久了,如水道:“磨磨唧唧的,柏锐这点我最讨厌,不像个男人。”又向着如意道:“沈月儿还没进门,你还是主母,纳妾之事你定夺就是,问他作甚。” 如意看看如玉,显然如玉是等着柏锐的答复,像柏锐使了一个眼色,柏锐看着低着头的如玉,问道:“如玉你可愿意?” 听了这话,如玉终于忍不住哭了,一旁的小怀景招着小手问道:“姨娘你怎么哭了?” 如水将小怀景拎起来放到自己腿上,用两手挤着小怀景的脸蛋,道:“如玉姨娘是高兴的。” 小怀景道:“高兴还哭?你骗人。” 如水道:“你真是个小人精,你如玉姨娘要做新娘子了。” 小怀景反问道:“如水姨娘你做新娘子吗?” 如水点了点小怀景的鼻子道:“你可真会给你爹爹招福,我嘛,做,不过不给你爹爹做新娘,我给咱们小怀景做新娘子。” 小怀景高兴的直拍手。 如玉轻声道:“迎娶月儿妹子是正式场合,我,就不必那么张扬。” 晚上如水将小怀景拎到了自己床上,柏锐向如意道:“委屈你了。” 如意知柏锐一直对于沈月儿进门占主位而舍自己耿耿于怀,道:“能嫁给相公,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为主为侧,我都不在乎。” 柏锐紧紧将如意揽入怀里。 四月十八,沈家婶娘推门而入,到被子前推推沈月儿道:“小姑奶奶,起床了,今天就是新娘子了,还赖床,等会儿柏锐来了,见你还睡着定是要先走了。” 其实沈月儿晚上翻烧饼似的根本就没怎么睡,睡着时也是半梦半醒,婶娘进来时其实就是醒着的,但隐隐约约又感觉阴天这就不是自己的家了,就闭着眼赖着不想起来,婶娘来叫了半天也只是慢慢起身,伸个懒腰娇嗔道:“走让他走好了,反正我也不想嫁。” 婶娘点了一下沈月儿的头,走到梳妆台前,将摆在那里的迎亲书拿起,道:“哎呀,二村也有个姑娘待字闺中,知书达理怕是柏姑爷会更喜欢,我去拿给人家吧。” 沈月儿忙从床上跳起,到婶娘处抢来,道:“您没看见上面写着佳媳沈月儿嘛,你拿给她她怎么用。” 婶娘笑道:“哦,我又不识字,谁不一样?再说上面写的是佳媳沈月儿,这你又不梳洗打扮,怎么能是佳媳,我看不像。” 沈月儿道:“像,怎么不像,就是像。”说完就坐在了秀墩上,婶娘大声道:“伺候小姐梳妆。” 顿时七姑八姨进来了一大堆,先给沈月儿吃了点点心,漱漱口后净面、盘头、擦粉,各女子穿梭如蝴蝶,一盘盘的各色首饰、头饰将沈月儿装点起来,加上一身的素白内衬,照照铜镜真如满月当空之时,月光银光倾泻于湖面,沈月儿问婶娘:“柏大哥会喜欢吗?” 婶娘笑嘻嘻的答道:“我们月儿是咱们沈家的阴珠,真是便宜了那家伙了。” 沈月儿甜甜的一笑,道:“我要看看我的吉服。” 婶娘道:“那是出阁前穿的,现在穿了就不能动弹了,得安静的一直坐着,离柏姑爷接你怎么也还差两个多时辰,你这蹦蹦跳跳的哪能受得了。” 沈月儿央求道:“我就瞧瞧,就瞧瞧。” 婶娘让她缠的没有办法,吩咐人把吉服送来,打开木匣子,鲜亮的红色,让沈月儿非常喜欢,婶娘打了一下沈月儿要去触碰的手道:“别动。”又说道:“这是你伯伯托人在苏州定制的,听说那老匠人,原是制造局的,你看这绣工多好。”接着指着上面的花纹道:“这是双喜,寓意多福,这是祥云,寓意多子,这是花枝,寓意连理,这是牡丹,寓意富贵,这是龙凤,寓意尊贵,单单是这料子就是通过关系买的上贡的彩锦,绣花用的金线,一套下来就花了老匠人三个月的时间,加上打样,运输里里外外用去五个月。” 沈月儿道:“那时我不是还在柏锐那儿?” 婶娘道:“可不是,别看你伯伯是个大男人,好多东西都提前给你预备了,心可细致了。” 沈月儿一把抱着婶娘,道:“谢谢您了。” 婶娘理了理沈月儿碰乱的头发,道:“傻丫头,出阁了常常回来看看太爷爷,看看伯伯和婶娘。”。 沈月儿红了眼睛,婶娘道:“好了好了,哭红了眼睛就不漂亮了。” 柏宅这边也准备妥帖,一早起来由如意两女给柏锐穿戴一新,先磕头将祖先灵位接至喜堂,出来时浩浩荡荡的接亲队伍已经在门口等候,曾在石当了总执事,他一声令下,队伍出发,接亲娶妻是要讲究排场的,要隆重,这是体现男方对女方重视的时候,大家户迎亲时候的阵仗都是模仿或借鉴了帝王仪仗,但因为婚姻是人生大事,虽然这些举措很多都逾了礼制,但官府一般都不干涉,开道执事执旗在前开道,吹鼓手分列两旁,座伞与筛镜随后,迎娶仪仗在中部,座伞后面是新郎骑乘的高头白马,经过坟地、庙宇时座伞会收起,以示避讳,接着就是迎娶沈月儿的红绸缎绣花八抬大轿。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一十三) 八面喜鼓响处,声震天,迎亲调子吹出,喜欢颜。媒人樊稽山止马举手,迎亲队伍停下脚步,媒人韩世郞道:“新人下马。” 曾在石扶柏锐下马,樊稽山大声喊道:“接新人。” 开道执事舞旗当先而行,柏锐持红花球跟着进村,村里冲出一名唢呐师傅,吹百鸟朝凤,柏锐身后也出唢呐师傅,吹开门调子,百鸟朝凤到高潮时,两侧楼上又出两位唢呐师傅,齐声和吹百鸟朝凤,迎亲队的乐器老师傅见徒弟受困,使人抬鼓而行,花白的胡子铺在到鼓面之上,用力擂鼓,附和大徒弟唢呐,两方都使出浑身力气,额头汗水直下,但谁也不认输,涨红的脸,憋足的气统统都在这里彰显出来。这时,柏锐已经行到门前,男女各两挂鞭炮,挑高而放,加上众人道喜喝彩,柏锐在抱拳拱手还礼时根本听不到樊稽山说什么,只得跟着他的手势,用力拍门,不知里面是不是也听不到,没人回应,只是骑在墙头的人嗑着瓜子哈哈大笑,终于鞭炮放完,樊稽山瞅准间歇,大声道:“新郎官叩门唠,开门呐。” 柏锐赶紧将门敲的山响,只是两扇大门依然纹丝不动,墙上的人笑的更欢了,一人道:“新郎官,干敲啊?” 这边才想起来,韩世郞赶紧使人将一个大布袋拿来,迎亲队伍里的青壮抓起里面的铜钱就为宅子里的人下起了铜钱雨,骑在墙上的人赶紧下去捡拾,只几轮,一贯钱全数撒完,里面的人又向墙外喊道:“只撒铜钱太小气。” 韩世郞向里面喊道:“银锭太大,怕伤人,有想得者,速开门,第一个开门者大赏啊。” 门哗啦一声开了,托盘里的一锭十两银子,九锭五两银子被哄抢而空。 柏锐乘乱挤了进去,为了防止再被刁难,在曾在石的指挥下迎亲青壮小伙赶紧守住大门。 院子里早已摆好桌椅,上座的正是红光满面的沈太爷,下首陪坐着沈百金。见人进来,沈百金起身拱手像二位媒人问好,韩世郞在一旁笑道:“接了亲,我们哥几个的任务就能交差了。” 沈太爷安坐如山,道:“日后还得请二位多多帮助提携后辈才是。” 韩世郞道:“沈太爷坐镇,柏兄弟就有了大树依靠,我等日后还要讨柏兄弟的光呢。”说完几人哈哈大笑。 柏锐站到沈月儿闺房门口,大声道:“夫人,我来接你了。” 里面沈月儿答道:“哎,我就来。” 婶娘在里面呵斥:“小祖宗,哪有自己走出去的,急的什么。” 几句对话清楚,惹得外面的人哄堂大笑,纷纷调笑沈太爷,沈太爷摊手无奈道:“真是女大不中留。” 韩世郞过去捅捅柏锐,道:“傻站着干什么,赶紧进去背新娘子出来。” 柏锐才回过神来,推门而入,按这里的规矩,这时的沈月儿还没盖上盖头,柏锐将沈月儿一把抱起,向门外走去,沈月儿乘着大家视线受阻,在柏锐脸上轻轻一吻,柏锐回报一个幸福的笑容,柏锐将沈月儿抱出房门,放在沈太爷的桌子前面红布之上,柏锐沈月儿跪下给沈太爷敬茶,沈太爷接过喝了一口,将一个匣子交给沈月儿,又跪下磕头感谢伯伯沈百金养育之恩,同时也是答谢女方媒人,沈百金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放下就要坐下,沈月儿道:“伯伯还没给人家谢茶礼呢。”弄了沈百金一个大红脸,说道:“你总得让伯伯坐下给你取吧,女生外向真是没法儿。”大家又笑沈百金。 婶娘在沈月儿身后道:“哎呀,也不知道这是把个什么给养了这么大。”大家又哄笑。 沈百金也拿出一个木盒交给沈月儿,沈月儿将两个木盒交给要去送亲的婶娘暂时保管。 又一次给长辈磕头,沈月儿站起,在阳光下,精致的吉服熠熠生辉,领口刚好修饰沈月儿纤细的脖颈,腰身展现着玲珑窈窕的少女身段,凸显出作为新娘的沈月儿的高贵气质,真是长发绾起,面施粉黛,几分婉约,几分大气。 旁边村里年龄大小差不多,一起长大的男孩子,有胆大的喊道:“真是女大十八变哎,这野丫头现在如此俊俏。” 另一人喊道:“让你提亲你也是不敢,要不肥水如何流到外人田里去了。” 他两个后面个人又道:“就你们两个小犊子,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说完就跑。 二人连忙去追,一边向外跑,一边还喊道:“那个叫柏锐的,要是欺负月儿,我们哥儿几个定是不饶你。” 毛笔朱砂已经放在桌上,沈太爷沾上朱砂在沈月儿的额头上点了一下,接过盖头为沈月儿盖上。沈月儿道:“太爷爷您保重身体,月儿会常回来看您的。” 坚强了一辈子的沈太爷,手也微微颤抖了,道:“月儿去了要乖,别再任性,太爷爷在家等着你来看我。” 铜锣一响,樊稽山道:“吉时已到,接新娘上花轿。” 柏锐将沈月儿背起,稳稳的一步步向门外走去,盖头里的沈月儿还是流下泪来。 铜锣又一响,韩世郞一声大喊:“起行。”。 鞭炮响过,接亲的唢呐响起送亲调子,不同的是村里的三位唢呐手没有再对着吹,而是附和着送亲调子,八音汇聚将喜乐送上天空。 柏锐接沈月儿下娇,将大红花绸的一头交到她手上,沈月儿一手拉绸,另外一只手挽住柏锐将迎亲书牢牢按在胸前,好像生怕他跑了似的,就连夸火盆也是跳着过去的,咔嚓一声后,沈月儿在踩碎的瓦片上又跳了一下,大家都笑呵呵的看着这个顽皮的新娘子,鞭炮点起,柏锐被沈月儿挎着一条胳膊,用另外一只手将门口牌匾上的红绸拉下,由樊稽山亲手提写的行楷大字‘柏园’映入大家眼帘,两侧同时鞭炮响起,韩世郞大声喊道:“开门,迎新人。”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一十四) 柏锐二人当先而行,众人一拥而上,喜堂设在中院三进处,打进门起,柏锐好友、商界朋友、京城来的朋友就在两旁热烈鼓掌,说着各种祝福的话语,喜堂里地面全用红绸铺设,贡桌之上正中是天地之神位,两旁放着柏锐一早请来的父母牌位,身后随行的女方六人各捧一物,陆续交给代表娘家的婶娘,婶娘将物件一件一件小心摆放,分别是一口斗,一把尺,一杆称,一把剪子,一面镜子和一把算盘,它们上面各拴红布,代表着阴媒正娶的新人进门,要做这家里的主人,婶娘一边放一边念道:“斗来证量家里米粮多少,尺来证量布匹多少,秤来证家里金银多少,剪子来证家里衣帽好坏,镜子来证相貌如何,算盘来证账目清楚。”此六证,证阴的是主母地位,显示家中一切尽在主母手中掌握。 樊稽山喊道:“一拜天地。”二人朝着天地之神位叩头行礼,樊稽山喊道:“二拜高堂。”二人朝着父母灵牌叩头行礼,樊稽山大声喊道:“夫妻交拜。”二人相对而叩,嘻嘻哈哈中,典礼完成,外面鞭炮又起,如意身着红缎旗袍,从人众中脱出,跪倒在地道:“妾身恭祝老爷夫人百年好合万事如意。” 沈月儿盖着盖头,看不到如意的表情,就想自己也跪下去扶起如意,柏锐在旁一托,在沈月儿耳轻轻道:“当是如此。” 沈月儿细小的声音传出:“请起,不必多礼。” 如意又叩一头,道:“谢老爷夫人。” 小怀景也跑出来学着妈妈的样子,跪下磕头用稚嫩的声音道:“百年好合。” 宾客欢笑中,樊稽山喊道:“送入洞房。” 沈月儿随着柏锐的牵引向洞房走去,如玉在门口为新人开门与随后赶来的如意一起将沈月儿扶到婚床上,如玉将放有称杆子的托盘端到柏锐面前,柏锐拿起,如意道:“盖头挑三挑,左一挑称心如意,右一挑富贵吉祥,中间一挑金玉满堂。” 柏锐依言而行,最后将沈月儿盖头挑下,连同称杆子一同放在如玉的托盘中,如玉蹲了个万福道:“祝老爷太太举案齐眉,白头偕老,万年长。” 如意将一个小碗端来,里面是热腾腾的沈月儿最爱吃的芝麻馅小汤圆,昨日如玉亲手包的,在柏锐二人入洞房前,刚刚煮好,经过这些礼节的时间,现在吃凉热正好,沈月儿一点也没有矜持害羞的意思,说道:“早上吃了一点,到现在快饿昏了。”将小汤圆吃完,还喝完了汤,要不是如意端着喂食,怕是能将碗吃了去。接着如意掺起沈月儿,扶她到喜桌前,如玉将合卺杯里倒满喜酒,这酒就是沈月儿的陪嫁,由于沈家祖籍南方,将这女儿红的传统带来,一直延续到今,他们喝的是沈太爷在沈月儿出生那年埋下,到今正好一十八年的正宗绍兴黄酒,花雕女儿红,这合卺杯用彩丝将两只酒杯相连,并由如玉亲手绾成同心结,合卺的意思本来是一个瓠分成两个瓢,古语有云‘合卺而醑’以一瓠分为二瓢谓之卺,婿与妇各执一片。后合卺又成为结婚的意思,在有唐一代就有了交杯酒这一名称。宋代后在洞房中,这种风俗就已经非常普遍。柏锐喝了一口,沈月儿也饮了一口,如意把这两盅酒混合,又分倒出为两盅,取的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之意,如玉在一旁唱道:“夫妻对饮合卺酒,恩恩爱爱到白头。”柏锐喝下,琥珀色的酒真是如饮琼浆,而沈月儿只饮了杯中酒的一半,柏锐当她量浅,也没有多言。 这时门外轻声叩门,道:“如意夫人,小少爷玩累了。” 如意刚想出去,沈月儿道:“劳烦夫君大人和玉姐姐哄小怀景睡觉。” 柏锐知她俩有话说,也就出去了,如玉哄小怀景睡觉,柏锐向宾客们敬酒,浅尝辄止,到京城四德商会这一桌时,柏锐问起童师兄的情况,大家都脸有难色,一人道‘有些急事需要处理,托我问候柏东家和新夫人。’柏锐见对方没说,也就没有多问,现在的柏锐已经成熟很多,今天是自己大喜的日子,就不去处理一些事情,省的让事情纠缠自己脱不了身。 沈月儿将如意扶在椅上,跪倒在地,将一架瑶筝奉上,此琴长约五尺,面板就是用那六百年银杏木所制、面板有一缺口,用玉石补齐,浑然天成,像是木生时便含着玉,像是玉生时便长在木中,琴弦、前岳山、弦钉、调音盒、后岳山、侧板、底板、穿弦孔等制作都是一丝不苟,精益求精,虽然是刚刚制作,但一看之下就知不是凡品。 如意连忙站起,道:“古时尊卑有序,礼仪有制,我虽然年长些,但万不可如此。” 沈月儿将琴举过头顶,道:“姐姐仁厚端庄,家中大小事务,非姐姐执掌不可,姐姐在我心目中永远是姐姐,我沈月儿对天立誓,永不予姐姐争长争短。” 如意见沈月儿坚毅,将她手中瑶筝接下,去扶沈月儿,但沈月儿不起身,坚持向如意叩头三次,道:“出门前太爷爷有过交代,着我归宁时带上姐姐同去。” 如意将瑶筝放在琴足之上,连忙扶起沈月儿,谁知沈月儿起身就成了乐呵呵的样子,也不知刚才的庄重是怎么来的,道:“那我就当姐姐答应了,对了还要带上小怀景才好。” 如意答应了,沈月儿在如意耳畔耳语几句,如意又点头答应,沈月儿道:“外面偷听的相公可以进来了。” 柏锐将门打开,颇为不好意思,道:“看见你们姐妹相处融洽,我真的很高兴。”。 沈月儿道:“我和姐姐共进退,是要一起对付家里的坏人。”接着甜甜的笑了。 柏锐被沈月儿拉着坐在正中,接过沈月儿递上的美酒一杯,看着沈月儿飘然到房间空处,正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这丫头又出什么幺蛾子,一旁瑶筝声响起,春江花月夜有如一幅动人的长卷山水画,铺展开来,与如鸳当年的琴声不同,如意的演奏恢弘大气,将自己对于乐曲的认知,充分柔和在曲调里面,而如鸳则痴迷于古时流传下的技法,一板一眼不得稍作更改。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一十五) 让柏锐没有想到的是,乐曲中翩翩起舞的是沈月儿,这是柏锐第一次见沈月儿作舞,动作还有些僵硬呆板,但一身大红吉服的舞动,还是让柏锐大呼过瘾,沈月儿似乎看出柏锐在笑自己舞的不好,心下想法一多,两个节拍没有跟上有些凌乱,如意见状随手加乐两个音符,将沈月儿的舞动硬生生送回轨道,沈月儿跟柏锐正对脸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弄得柏锐哈哈大笑。 随着渐入佳境如意用滚指连重奏法,形象的模拟鼓声由慢渐快,沈月儿也越舞越快,接着引出《春江花月夜》的抒情、优美、婉转如歌的氛围,描绘出夕阳西下,泛舟江上,游船筲鼓齐鸣的动人情景,柏锐眼睛一花,一人变作两人,如玉也在舞中,同样一身大红吉服,带着沈月儿共舞,沈月儿有了主心骨,跳的也越来越好,柏锐索性放开怀抱,喝酒、听曲、观舞,享尽齐人之福。 舞毕,沈月儿额头上已经微微出汗,三女站在一起,沈月儿在中,柏锐赶紧站起来,如意如玉跪下,沈月儿才退到如意身侧后跪下,向柏锐行礼,这一出弄得柏锐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也不敢先扶这个也不敢先扶那个,沈月儿又使眼色又努嘴,柏锐才先扶起如意,又将沈月儿和如玉托起。 沈月儿颔首道:“夫君大人,小女子舞的可好。” 柏锐刚微微一愣神,沈月儿抢到:“我就知道我跳的不好,哼,以后再也不跳了。” 柏锐只得连忙好言安慰,如玉也上前安慰:“月夫人不拘一格,发前人所未发,这才是真正的舞者。” 沈月儿嘟囔着的嘴,这才笑了起来,道:“什么月夫人,沈小姐,如意姐姐最大,我们都叫她姐姐,我叫你玉姐姐,你们叫我月儿也行,称我妹妹也行。”说完向着二人,蹲了万福,称了名讳,二人也行礼,接着向柏锐道:“趁着良辰美景,今日就正式纳玉姐姐过门。” 柏锐还想说什么,沈月儿压着他的头,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恭喜玉姐姐,我们是一家人了。”接着将手上金镯子卸下来给如玉戴上,如意也将自己头上的发钗给如玉插上,柏锐这才想起沈月儿将合卺杯里的酒只喝了一半的真正原因,看着柏锐微笑的端着喜酒走来,如玉端着杯子的手指微微颤抖,与柏锐交杯而饮,多年的等待,现在已经是泪眼婆娑。 礼仪完毕如意如玉就要告退,柏锐也准备抱沈月儿行周公之礼,沈月儿拉住二人,道:“两位姐姐要去哪里,都在这里么。” 如意脸色绯红,想着,今日不只是月儿,也是如玉的新婚之夜,将二人都留在这里似乎也合乎理法,就道:“那如玉留下吧。” 如玉轻声称‘是’ 可是沈月儿硬是拉着如意不让走,如意从不与其她女子和柏锐在一起共眠,她与如水不同,如水屡次相邀调笑,自己不理会,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形成默契,让如水占占口头上的便宜也就过去了,但这沈月儿似乎并不是调笑,如意道:“月儿,这样不合礼数。” 沈月儿道:“有什么不合礼数的,我们猜枚喝酒,玩到天亮,来来来,太爷爷埋的女儿红,还有半坛子呢。” 如意这才意识到错怪沈月儿了,暗道‘这小丫头还是孩子心性,一点儿都没长大。’道:“月儿,今天是你大喜之日,和夫君早些就寝吧。” 沈月儿忙着拿酒壶酒杯,道:“让柏锐先睡就好了。” 如玉抿嘴微笑,如意也莞尔一笑,道:“今天是洞房花烛,是你的大日子,要和相公他……” 沈月儿招呼着二人过来,道:“我知道,我知道,如水姐都说了要和夫君同床共枕,可是我一会儿去睡就好了,柏锐一个大男人难道一个人睡觉害怕鬼吗?快来快来。” 如意真拿她没有办法,走过去道:“既然如水都与你讲过,那我们明天再喝可好?” 沈月儿学着如水的样子,斜座在椅子上道:“如水姐说,柏锐不是个好东西,表面看着道貌岸然,其实一肚子坏水。” 连如意现在也弄不清楚这个丫头是不是真不懂男女之事,但又无法解释,只能坐下,招呼如玉也坐下,三人喝酒听沈月儿讲沈家的事,讲自己小时候如何调皮捣蛋,但是随着年龄的长大,看着邻家女儿都结婚成家,自己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女孩子,就想着自己将来会嫁给一个什么样子的夫君,说着说着斜靠着拿着酒杯的手,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如意这才抓住空隙,想着都喝了些酒了,洞房的事不妨与沈月儿讲了,招呼沈月儿附耳过来,自己也往前凑凑,低声说了几句,沈月儿本来喝了酒的脸蛋就红扑扑的,现在真是连耳根脖子都通红了,捂着自己的衣领道:“那怎么行,我是女子,他是男人,不行,我不脱。” 现在如意真的是明白了,这个大小姐,平日看的大大咧咧,但那只是她打娘胎里带出的性格,本身还是很害羞,很保守的,而且她真的是不懂,又不能说的太露骨,心道要是如水在就好了,眼睛一转突然有了个想法,道:“那月儿就先不睡,我和如玉跟你玩游戏喝酒。” 这个沈月儿喜欢,当下请教了玩法,就赢下了前两局,高兴的大喊道:“再来,再来。”如意向如玉使了个眼色,如玉心领神会,二人手法一转,沈月儿玩这个哪是这两个‘高手’的对手,很快几杯又下肚,有些醉了,硬撑了一会儿,扑通一下趴在了桌子上。。 如意招呼柏锐过来,让他抱起沈月儿放在了床上,二女帮沈月儿卸下头饰,将这里稍微打扫,就回了自己房间。 第三天照理归宁看望沈家亲属,沈太爷有命请柏锐一家人同往,如意将两岁小怀景穿戴整齐和如玉一起同柏锐沈月儿到了沈氏祠堂,由于祠堂正厅只有同宗男子才能进入,柏锐携沈月儿在门外叩拜,然后一起到了东厢房沈太爷住处,沈太爷,沈百金和婶娘三人都在,柏锐携带家人向沈太爷和沈百金叩头行礼,大家又逗弄了一会儿小怀景,婶娘带如玉和小怀景去**心准备的点心,留柏锐等在厅堂说话。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一十六) 沈月儿在沈太爷身后给沈太爷轻轻捶着背,沈太爷开口叫道:“如意。” 如意颔首答‘是’ 沈太爷道:“康熙十八年,七月二十八日。京师大震,天阴惨,地频荡,声如轰雷,势若巨浪。宫殿、城堞、衙署、民房倒坏,死伤甚众,由于总河王光裕被压死,为了担责,朝廷将钦天监官员七人斩首,罪官家属全被株连,当年你多大年纪?” 如意不知沈太爷题这旧事为何,道:“时年三岁,我随母亲生活,由于没有了生活来源,家境贫寒,十三岁时母亲病故,我流落……” 沈太爷没有让如意再说下去,沈百金拿出一份类似文书样子的东西交给如意,如意打开一看,竟然有父亲的名讳列于纸上,抚摸着,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沈百金道:“我当年在京城做生意时,认识了你父亲,相谈甚是投机,与你父亲等五人做了换帖兄弟,后各奔东西,得知你家的事后,想进京帮忙料理你父亲后事,但由于当年朝廷正和吴逆战事,加上自然灾害频发,过的几年才到京城寻你父遗孤,却不成想,你们已经搬了地方。” 如意眼泪稍止,道:“原来是伯伯,失敬,家道中落不得不变卖祖产,已渡生活。” 沈百金歉然道:“月儿要嫁柏锐,我们查了柏家所有人,还请你们见谅。” 如意道:“应当的。” 沈百金道:“见到你现在安然无恙,得佳婿佳儿,你父母在天有灵也是安心的。” 沈太爷道:“今日叫你前来,是告诉你,就是没有这层关系,太爷爷也很喜欢你,有了这层关系,我们就是亲上加亲,沈家以后就是你的娘家,月儿就和你是亲姐妹了。” 这不只给如意认了个娘家,等于又为如意为小怀景找了一个极大的靠山,如意哪里能不感激,跪下像两位叩头表示感谢。 沈月儿在后道:“我和如意姐姐本来就是好姐妹,现在更好了。”跑过去将如意扶起,道:“我们以后一起抱着小怀景回娘家看太爷爷和大伯。” 如意感激的点点头。 丰盛的饭菜上桌,小怀景馋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直咽口水,但双手背后,丝毫不动,沈太爷直夸如意教子有方,沈月儿将怀景抱过来,拿了一块点心给他,小怀景看看母亲,沈月儿道:“姨娘给你吃的,不用管她们。”但小怀景只是拿在手里,见母亲微微点头才小口咀嚼起来。 沈月儿向着如意道:“姐姐你什么都好,就是把孩子管的太严,一点童趣都没有,这么大的孩子就应该去玩,打明天开始我给带着。”接着问小怀景道:“好不好,小怀景,姨娘给你买好吃的,一会儿吃完饭再带你去看看沈准季那个小弟弟,他现在会爬了,特别好玩。” 小怀景道:“好。” 如意道:“月儿,别把他惯坏了。” 沈月儿道:“才不会呢。” 如意道:“很快你就会有孩子的,到时你就知道为娘的不易了。” 沈月儿想起那天晚上的事,道:“你们…你们…”臊红了脸。 沈百金调笑道:“这才像个女儿家,我养这孩子这么些年,头一次见她脸红。”众人都笑。 沈月儿嗔道:“合起来就知道欺负我一个人。” 这时怀里的小怀景突然来了一句:“姨娘我保护你。”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沈月儿的吻也像雨点般落在小怀景脸上。 娘家回来后,这是柏锐第二次入得沈月儿房门,自从洞房当晚,第二日醒来的沈月儿见股间染血,回忆了迷迷糊糊的昨晚,但饮酒太多记不起了,又见龙凤被子之下柏锐赤身裸体,便羞涩难当,想问问如意胀痛和染血之事,但又没找到机会开口,第二日晚间便就不让柏锐再夜宿新房。今日吃过晚饭后,柏锐被招了进来,刚进门,沈月儿如水蛇般缠了上来,热吻后,沈月儿蚊声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柏锐疑惑道:“什么事?” 沈月儿道出了自己先前的疑惑。 柏锐听后哈哈大笑,沈月儿就捶柏锐胸口,弄得柏锐更是乐不可支,柏锐笑着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沈月儿说了归宁回门,婶娘叫住她讲了这些事。 柏锐道:“处子之身是女子最珍贵的象征,这只能证明我们月儿没有勾三搭四。” 沈月儿娇嗔道:“你当人家是什么人。” 柏锐翻身将沈月儿压到身下,道:“让我看看我们月儿都懂了些什么。” 事后柏锐躺着,沈月儿枕在柏锐臂膀之上,一根手指在柏锐胸口画着圈圈,道:“原来做女子是这种滋味。” 柏锐侧脸轻轻吻了一下沈月儿,好奇的问道:“我一直有些不解,月儿是怎么看上我的,我俩之前好像并不认识。”。 沈月儿又捶了柏锐一下道:“臭美,谁看上你了。”接着又道:“有一日我与同村姐妹在街市上闲逛,见一蓬头垢面乞丐在行乞,你从贞丰当铺出来,施舍给她十几文钱,我见你刚转身,几个赖汉就当街抢夺,见那行乞者是女子,一赖汉就要环抱而走,行乞之人不愿,挣扎中,一赖汉直接将行乞者衣服撕破,胸肚都露在外面,你一个箭步上去就将施暴者踹飞,另一人从侧面袭来,你避过之后一拳将他打倒在地,后面一人竟然抽出匕首,我惊的大喊一声,你避过刀锋,顺手一拉,持刀的摔在地上来了个狗啃泥,他们三人重新站起来时,你店里的伙计拿着家伙冲出来,将那几个赖汉吓跑了。” 柏锐道:“路见不平是我辈本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倒是月儿喊叫救我性命,我得好好谢谢月儿。”说着又要沈月儿,沈月儿任他施为,道:“你真是个坏家伙,那人差点扎到你时,我都吓得哭了,后来见那女子衣裳已经不能遮体了,你脱下外袍将她裹住抱了回去,当时我就想这被抱着的女子是我该多好。哎呀,别闹,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一十七) 柏锐腾出嘴来道:“听,月儿说什么我都爱听。” 沈月儿道:“当时我是小姑娘嘛,都喜欢这种行侠仗义的侠客,回去就跟太爷爷说了。”接着柏锐吻上了她的唇,沈月儿迷失在了床榻之间。 又过两个月,听闻阿吉将军喜得孙儿,取名丹珠,一个月后柏锐前去贺喜,次月又得知沈月儿怀孕,大家都十分高兴。 这个喜讯也传到了九爷府柏姐的这里,糊涂三儿拿着信笺去找柏姐时,太监章寿儿正在给柏姐读朝廷明发的邸报,‘康熙四十年五月三十日,康熙帝巡视塞外,胤礽等皇子九人随行。六月初八日,康熙帝至西巴尔台,见兴安境内喀尔喀蒙古各旗非常贫困,命各借马匹。各台吉内,凡无马者给牝马十,有马者亦补足十匹,令其蓄养蕃息,八年后将原马归还牧场。六月,康熙帝在塞外巡视途中,喀尔喀、四子部落、阿霸垓部、苏尼特部、翁牛特部、奈曼部、扎鲁特部、鄂尔多斯部、吴喇特部、科尔沁部、蒿齐忒部、喀喇沁部等各和硕亲王、郡王、贝勒、公、台进等,分别来朝见,各赐袍挂、缎匹、银两等物。’ 柏姐道:“没有写九爷的么?” 章寿儿道:“这是朝廷的邸报,除了皇上和太子以外,其他皇子是不出现在这上面的。” 柏姐‘哦’了一声。 章寿儿道:“家书随后会来的,姐姐不用担心。” 柏姐道:“胤塘每日跟着八阿哥转,自己尺寸之功未建立,如何对得起他的母妃。” 章寿儿道:“姐姐也不用忧心,诸臣皆称八阿哥贤德,他也自幼受康熙喜爱,九阿哥跟他在一起,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柏姐道:“大阿哥征厄鲁特蒙古噶尔丹后,前两年便被封为直郡王,现又巡视边陲,又夸赞大阿哥当日之功,圣隆日胜,怎么叫人不担忧。” 章寿儿道:“八阿哥是自小由大阿哥生母惠妃抚养长大,定是不会难为九阿哥。” 柏姐道:“这才让人忧心,八阿哥他们暗地里掏空了他大哥很多人脉,即使大阿哥不怪罪八阿哥,也会退而求其次将矛头指向胤塘。” 章寿儿道:“干爹说,皇子们要团结,现在最大的敌人是太子党,不能起内乱,我们这边要以八阿哥为头领。” 柏姐道:“八阿哥十七岁的时候即被封为贝勒,皇上命其管理广善库,重建东岳庙,署理内务府总管等等,九阿哥可有半分正经差事?有事了都将九阿哥着抹了抹眼泪,道:“现下,我老婆子日子艰难,老头走了以后,儿子也走了,我那媳妇说她自己也要当奶奶了,叫我搬出去,可怜我都望七十的人了,哎呦。”。 如意在一边静静地听着,等刘娥子又絮絮叨叨了一刻钟,再给她续茶水时,将两锭十两的小元宝放在了桌子上,刘娥子拿起眼里泛着光道:“这可是给我的?” 如意点点头,刘娥子道:“我现在全靠柏娘娘接济,每月三吊钱,现在有了这些,我看谁还敢瞧不起我。”说着就迟缓的要给如意磕头,如意连忙扶起,道:“您刚才说柏娘娘,她现在怎么样了?”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一十八) 刘娥子一拍大腿,道:“如夫人找我来定是问这个事的,你看看我一说话什么都忘了。都好,只是九爷现在不得势,柏娘娘有些烦恼。”接着向着如意,一只手捂在嘴道:“我听她们嚼舌头,皇上出巡前,就是柏相公先前在的那个四德商会,出事了,听说是帮地方官贿赂吏部的京官,让人给揭发了,听说还是直郡王亲自过问,把柏相公原来在的那个钱丰当铺的那个那个,那个什么童爷都给下了大牢,亏着这人骨头硬,抵死都没供出九爷是那里的后台,加上八爷的干预,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但是那个什么童爷,还在大牢里,现在皇子们都跟着去了塞外,谁也不提这事了。” 如意听到小怀景跟沈月儿瞎闹,吵着要出去玩儿,起身道:“今日就不留刘婆婆了,改日再拜访您,我原是阴日到京,您且不忙和柏娘娘说起,怕她忧心。对了这里还有一匹布,你快添重孙儿了,算是给你的贺礼吧。” 刘娥子接过摸了好几下,忙点头道:“那多不好意思,又叫如夫人破费了,您放心,我不糊涂,我晓得,晓得。” 刘娥子走后,沈月儿拉着小怀景的手笑嘻嘻的出来,如意只是凤眼一瞪,小怀景立马耷拉下来,沈月儿生气了,道:“姐姐你怎么总是这样,他还是个孩子,听见楼下有卖冰糖葫芦的,想下去买,怎么就不行了。”说完蹲下,对着小怀景道:“姨娘带你去,给你买一根,姨娘也要一根。” 如意叹了口气,道:“我们信上说阴天来,今日就是来打听情形的,从我们对于现在商号货物转运中发现,京城是有事情发生,会不会牵扯到相公还得看一看,月儿不可任性。” 沈月儿见小怀景嘟囔着嘴,自己也嘟囔了个嘴,如意看了摇了摇头,开门叫来伙计,给了他一些铜钱,吩咐他出去买来冰糖葫芦。 如意知沈月儿不知道当年钱氏一案的状况,只是将买来的冰糖葫芦发给两人,自己陷入思索,钱氏一案轰动一时,大皇子圈禁两年,包含一名顺天府府尹在内五人人头落地,多人死在狱中,刑部大小官员被撤换,钱家和颜家销声匿迹,三百多万白银流入八爷九爷十爷口袋…… 第二日,如意沈月儿到九爷府门前,糊涂三儿早在门口迎接,到二进时,柏姐在那里等待,看到如意,柏姐迎了出去,刚要冲过去抱小怀景,谁知小怀景看到柏姐跪下就磕头,稚嫩的声音道:“侄儿柏怀景叩见姑母。” 这一下可把柏姐乐坏了,双手合十,向上天祷告,接着将跪着的小怀景一把抱到怀里,亲了又亲,见如意沈月儿要行礼,柏姐道:“屋里说,屋里说。” 来到柏姐的卧房,柏姐免去两人的礼仪,柏姐抱着小怀景向如意道:“如意还是那么端庄大方。” 如意道:“大姐谬赞了,实不及大姐万一。” 柏姐没有多理会,向着小怀景道:“孩子养的也好。”又对着沈月儿好好看了看,道:“这个姑娘,眼睛里像是有星星,柏锐这小子真是有福气。” 沈月儿道:“我也是这么觉得,大姐,柏锐那个傻子真有福气。” 一句话把柏姐逗笑了,长久以来这九爷府的二号人物,就连九爷娶的侧福晋都对她毕恭毕敬,今天来了这么个姑娘,还是自己的弟媳妇,柏姐看着十分有趣,道:“都快坐下。”自己依然抱着小怀景坐下,顺手拿了块点心,对着小怀景道:“尝尝姑母亲手做的椰汁桂花糕。”又对着二女道:“你们也快尝尝,这还是琼州府的方子,与那个椰子一起进上来的。” 怀里的小怀景道:“又香又甜,真好吃,姨娘回家给我也做。” 沈月儿道:“还是叫玉姨娘和我一起给你做吧,不过咱家可没有椰子。” 柏姐对着小怀景道:“月儿姨娘肚子里有小宝宝了,不能总麻烦人家,你叫你娘亲做给你吃。”看着小怀景将剩下的小块送到嘴里不说话了,柏姐问道:“这孩子怎么了?” 沈月儿道:“意姐姐把孩子看管的太严,只要提到娘亲,小怀景就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柏姐对着如意道:“这么大的孩子,要多让他玩,没得失了孩子的天性。” 如意欠身道:“是。” 柏姐对着小怀景道:“以后你娘亲凶你就来告诉姑母,好不好。” 小怀景喃喃道:“娘亲也有好的时候。” 柏姐笑着瞅了一眼如意道:“看孩子多懂事,还知道护着娘。”又问小怀景:“哪些时候是好的?” 小怀景跳下柏姐怀里,道:“娘在路上时,教怀景背诗,我背给姑母听。”看着姑母鼓励的眼神,小怀景站的笔直,缓缓背道:“风流直欲占秋光, 叶底深藏粟蕊黄。 共道幽香闻百里, 绝知芳誉亘千乡。” 柏姐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道:“小怀景真棒。”又满意的像如意点了点头,问道:“这是夸桂花的?真是映了今日我做的点心。” 如意道:“不瞒大姐,在路上时,曾给他买些桂花糕尝鲜,给他吃着,就教他背了这首,不过那桂花糕与大姐烹调的真不止差了千里。” 小怀景补道:“不止千里,是差了万里。”众人大笑。 柏姐欣赏的看着小怀景道:“真棒,这京城里什么都有,告诉姑母你想吃什么,姑母奖励你。” 小怀景道:“吃冰糖葫芦,昨日我与姨娘一道吃的,特别好吃。” 柏姐对着小怀景笑笑,又向着如意道:“昨儿去过四德商会了?”。 如意轻声道:“是。” 柏姐对着糊涂三儿道:“带上月儿和这个小家伙,到花园里逛逛,准备一下中饭。”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一十九) 糊涂三儿应声,柏姐又对着沈月儿道:“月儿,你看有哪些花儿是你喜欢能养在你们宅子里的,告诉大姐,大姐叫花房培好,给你们送去。”又对着小怀景道:“花园里有梅花鹿还有仙鹤,你与姨娘去看看,一会儿姑母给你吃好吃的。” 两人行礼,出去了,沈月儿偷偷伸了伸舌头,心道‘这大姐人很美,脸色也善,只是反应和心计如此厉害,面上一点也带不出来。’ 众人出去后,如意‘啪嗒’跪下,道:“大姐原谅,实是昨日到京,到了后见了刘娥子,又去四德商会打探了消息。” 柏姐倒是也没有生气,可是也没叫她起身,对着如意道:“那个童掌柜还算仁义,我知这定是柏锐的主意,想搭救他的师兄,但你们想过没有,由于这里有大阿哥的关系,别人都避之不及,你到好,瞎走乱闯,这很可能会引火烧身,知道不知道。” 如意默不作声。 柏姐道:“起来吧,以你的才智,定是知道钱氏一案的影响,定是也劝过那头倔驴了。” 如意点点头。 柏姐道:“这个兄弟什么时候能让我省心点,大阿哥征伐葛尔丹时立了大功,现在是直郡王了,我们拿什么较量,八阿哥九阿哥,难道不保他师兄?忍一时风平浪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不是英雄,是鸡蛋碰石头,是傻蛋,将我的话带给柏锐,要等候时机知道吗?不能蛮干。” 如意又点点头。 席间小怀景兴奋的跟柏姐学了鹿鸣,又吃了焖乳鸽,八宝鸭,狮子头等,直到吃的肚皮鼓鼓的,满嘴油光才罢嘴。 下午时分玩累了的小怀景就睡在柏姐的床上,三女悄悄的说着一些女人的私房话,又用了晚膳后,由于宿在九皇子府诸多的不便,柏姐吩咐府里的马夫送她们回去,临行时,柏姐吩咐糊涂三儿带一名侍卫和马夫这三天跟她们一起在京城逛逛,每日到逛完再来九皇子府玩耍。 沈月儿和小怀景依依不舍的和柏姐告别,如意知道这种安排名为保护,实为监视,但大姐一片对柏锐的爱护之心,也就接受了,没多说什么。 这三日,糊涂三儿带着她们吃了烤鸭、涮羊肉、爆肚、面茶、炸酱面这些主食,逛了香山、玉渊潭、西山大觉寺这些风景名胜,又到大栅栏吃了豆面糕、糖卷果、糖耳朵、豌豆黄、馓子麻花等这些小吃,让沈月儿和小怀景大呼过瘾,如意还指着老钱丰当铺讲了他知道的柏锐的故事,路过现在更名为湘水会馆的缀霞馆,响起如鸳不经叹惜。 第四日,小怀景滔滔不绝的跟姑母讲着京城好玩的和好吃的,他的好记性,也让柏姐十分喜欢,柏姐夸奖道:“小怀景到现在也就两年多点儿,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真厉害,以后我柏家出息就得靠你了。” 支开众人后,柏姐拿出一封信道:“这是童掌柜亲笔写的,回去交给柏锐,这样你就能回去跟那头倔驴交代了。” 如意这才知道,原来这三天自己游玩时,柏姐已经请托人看望过童掌柜,并准确的把握了每一个人的心态,内心不由得生出一股佩服的心绪。 差不多十日,临别了,柏姐将一车的上好布料带上给她们当礼物带回,还加了一匹有寸锦寸金之称的云锦,说是带回去给三女做些衣服,看看小怀景,止不住哭了起来,小怀景甚是乖巧,给柏姐擦了泪道:“怀景会常常想念姑母的,也会和娘来看姑母。” 柏姐点点头,嘱咐如意常来信,嘱咐沈月儿好好养胎,嘱咐她们一路小心,众人依依惜别。 柏锐打开童掌柜发来的信,信中道:‘ 柏锐吾师弟 愚兄身陷囹圄,草字而书,万望见谅。 得知师弟筹款措银,相助兄脱困之举动,兄不胜感激,但愚兄认为,舍之一人而保万方周全,留之火种待东山再起,确乎为眼下最佳之法,自古商不与官斗,此乃古训,望弟紧守,天时变,我等当顺变之,弟万不可做累卵击石之举。 未贺新婚之事,弟请见谅,带我问候弟妹及安抚在石。 兄童贵’ 原来在柏锐新婚之前几日,进京商路已然不畅,各项货款办理也不能及时兑付,到新婚之期,童掌柜未道贺,来贺者又是一些小角色,不知内情,且派来时八爷九爷府传话出来,不得让他们胡乱说话,也就问不出个所以然,柏锐等第二日就去信详询四德商会,但信笺石沉大海,通过商路打探,才得知四德商会被封,童掌柜被拘一事,因由为贿赂吏部官员,干涉地方任命,曾在石当时就下跪求柏锐搭救师傅,柏锐表示一定尽力,还告知曾在石四德商会由皇子支撑定会安然无恙,但从沈家传来消息像是八爷九爷撇开了关系,为了政冶名声要放弃四德商会,拿童贵来顶缸,这让柏锐怒不可遏,决定自己相救,就让如意借探望柏姐之名到京打探虚实,自己努力安定直隶生意,筹措银两相救师兄童贵。 柏锐在如意的西厢房看完信,听完如意的说辞,盛怒之下一拳砸在桌子之上,道:“工具而已,我们只是工具而已。”。 如意看着怒火中烧的柏锐,将震翻的茶具摆好,擦拭桌上的水渍,然后道:“诸葛亮于汉灵帝光和四年生于琅邪郡阳都县的一个官吏之家。诸葛氏是琅邪的望族,他的先祖诸葛丰曾在西汉汉元帝时做过司隶校尉,是卫戍京师的长官,诸葛亮父亲诸葛珪,东汉末年也做过泰山郡丞。诸葛亮三岁母亲病逝,八岁丧父,与姐姐以及弟弟诸葛均一起跟随由袁术任命为豫章太守的叔父诸葛玄到豫章赴任。东汉朝廷派朱皓取代了诸葛玄职务,诸葛玄就去投奔老朋友荆州牧刘表。 建安二年,诸葛玄病逝。诸葛亮和姐弟失去了生活依靠,便移居南阳,十七岁的诸葛亮与友人徐庶等从师于水镜先生司马徽。他看到刘表昏庸无能,不是命世之主,于是结庐襄阳城西二十里的隆中山中,隐居待时,诸葛亮在隆中一隐就是十年,这十年中他广交名士,其智谋为大家所公认,有匡天下之志。但就是不出山,而是一直密切注意时局的发展,所以对天下形势了如指掌,到天时轮转,郭嘉病亡,刘备要趁势而起,方才随刘备一举奠定蜀汉基业。”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二零) 看到柏锐认真听着,将热茶递到他的手上,如意道:“天时不在,当龟缩自保,静静等待,诸葛等得十年,相公等不得么?” 柏锐道:“可是师兄还在牢狱之中,我这一生拜他所赐,要不然可能已经冻毙与城楼之下。” 如意道:“也许这是童爷的劫难,人的一生中总要面对许多东西。” 柏锐急道:“以商干政可是大罪,师兄很有可能会人头不保。” 如意道:“这相公大可不必担心,八爷素有贤者之名,定会保童掌柜无恙。” 柏锐猛地站起来道:“什么贤者,巧取豪夺,逼良为娼,贿选官员,安插亲信,还落井下石在前见死不救在后,这是个什么贤者?” 如意道:“相公摸爬滚打这些年头,如何还能讲出这些话,你不为自己想,不为我们想,你也得为大姐想想,她前半生辛酸,在皇宫之中又险些丧命,好容易过了几年安稳日子,假设你筹的银两再加上抵出柏园,百万两白银在京城乱砸,先不说你面对的是郡王,能不能救出童爷,会不会使自己也陷落在内,即使你救他出来,八爷九爷见你自作主张,相恶与你,你让大姐如何自处,如若失了九爷这个靠山,大姐的下场想都不敢想。” 听到姐姐,柏锐颓然的坐了下来,如意道:“这事既然传开,知道内情者就会多起来,不论是大阿哥报一箭之仇也好,还是贿赂吏部官员之事也罢,大家就都知道八爷是幕后的推手,八爷为了名声考虑也得保住童掌柜一条性命,等待日后开解,若不如此,谁人以后还敢信他。” 柏锐默然道:“权且这样吧。”用手掌轻轻拍了拍如意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果如如意猜想,八阿哥在巡视的路上见草场一望无际,远处山丘缓缓而起道:“大好山河,风光无限。” 九阿哥也止马并排在八阿哥马旁道:“确实美不胜收,如民歌中说唱,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十阿哥在旁大声道:“他娘的,敕勒川么,我也能来两句,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烤牛羊。” 八阿哥给两个弟弟一个眼色,大阿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道:“老十,成天就想着吃,也不想着给皇阿玛解解忧。” 三人装作才看到,微微躬身道:“见过直郡王。” 大阿哥道:“只看到这万亩草场的风光,可不知这风光背后埋着多少永远也回不了家的将士。” 八阿哥道:“全赖直郡王神勇,收复这锦绣河山。” 十阿哥道:“我就是个草包,这天下若没有大阿哥替父皇守着,我怕是连羊屎都吃不上。” 大阿哥狂妄的哈哈大笑,九阿哥道:“大哥不单单打仗神勇无敌,听闻手下一帮包衣经商也是行家里手。” 大阿哥盯着他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八阿哥道:“大哥别急,九弟手下门人经营得一处叫四德商会的买卖,九弟毕竟是年轻啊,被下人诓骗了,那买卖做了一些违法的生意。” 大阿哥睁着眼说瞎话道:“哦,有所耳闻,九弟难免要吃挂落了。” 九阿哥连忙下马,跪下道:“要论及最得圣心的非大哥莫属,还请大哥救命。” 大阿哥眯着眼微笑道:“区区微劳不过是为皇阿玛分忧,哪里就得圣心了。” 八阿哥在一旁助力道:“大哥可不敢过谦,能平定蒙古的,历史上除了汉武帝唐太宗怕是谁也没真正做到过。” 大阿哥听着这话眼色有些迷离,道:“都是自家兄弟嘛,起来说话,这个事包在我身上了。” 九阿哥起身道:“谢大哥,可是如若下人再哄骗与我,我依然不知情况,再错可如何是好。” 十阿哥道:“你不是说大哥包衣奴才能人无数嘛,不如交由大哥的门人代管,九哥你也能享享清福,在家里玩鸟抖蛐蛐,岂不快活。” 九阿哥道:“好是好,就不知道大哥愿不愿意担这份辛劳。” 大阿哥心下喜道‘这般弟弟如此之傻,正事一点不干,每天只知道玩。这可少废我许多唇舌,弄来这四德商会每年至少有二十万进项,又能多置办许多庄园。’面上说道:“嗯,好吧,我就代管一段时日,等收拾了那帮狗奴才,平定了再交给九弟。” 八阿哥道:“牢房里关着的人是九弟的门人,虽然蒙蔽九弟,但包衣与九弟的府邸之人还是有些关系,万望大哥保全他的性命。” 大阿哥只思考了一瞬间,道:“那就留他一条狗命。” 九阿哥道:“谢大哥。” 大阿哥又道:“对了,听闻那章公公每日上蹿下跳,在皇上身边瞎进言,你们好像都认识,我与你们说一下,我已对皇阿玛说了,奴才嘛要惩处一下。”然后没听他们几人要说什么,策马而行。 回京后康熙皇上听从御史张瑗上疏所言,命章公公捣毁魏忠贤碑。。 章公公率领一众太监赶到京城西山碧云寺,将后阴太监魏忠贤墓及碑二座扑毁。大汗淋漓的章公公休息时接过章寿儿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两口道:“皇上这是在警示我们这些奴才啊,可别做了魏忠贤。” 章寿儿道:“定是有人进谗言中伤干爹,那魏忠贤是什么人,万历时入宫。泰昌元年熹宗即位,他被任为司礼秉笔太监,后又兼掌东厂。他勾结熹宗乳母客氏,专断国政。天启五年兴大狱,杀东林党人杨涟等。自称九千岁,下有五虎、五彪、十狗等名目,从内阁六部到地方督抚,他都有私党,致阴朝政冶更加腐败。崇祯帝即位后,他被黜职,安置凤阳,不久又命逮冶,在途中畏罪自缢,干爹哪里是这种人。”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二十一) 章公公听着喝着茶水道:“是大阿哥干的,当了直郡王后越发骄横跋扈,这一招敲山震虎是让我们这些没了根的人阴白,谁才是真正的风云人物。” 章寿儿‘呸’了一口吐沫吐到地上,道:“什么东西。” 章公公道:“小心隔墙有耳,他也只是让我们依附,以后小心行事就好。” 章寿儿将从章公公那儿听来的关于四德商会处理的事跟柏姐说了,柏姐道:“胤塘也来说了这事,还言语中带出了要柏锐挑八爷党经济的头。” 章寿儿见柏姐忧多过于喜,宽慰道:“我见柏锐兄弟仪表堂堂,定是个能镇得住的,姐姐不必过分担心。” 柏姐叹道:“朝廷的浪比海还大,水比海还深,真怕锐儿蹚了这浑水,一去不回头。” 章寿儿道:“我看还是先给柏锐去封信的好。” 柏姐答应道:“嗯。” 接到来信,柏锐一则喜,一则怒,喜的是师兄的命保住了,怒的是柏姐已经阴确告知,柏锐以后就是八爷党的聚宝盆,那就意味着要做一些不想做又不得不做的事。 一旁的如意看了之后道:“相公,人生就如逆水行舟,既然上了这条船,你就与他们有了脱不开的关系,你要是不激流勇进,怕是一退,想做个保全也是不易。” 柏锐道:“已经牺牲了一个如水,去为他们干一些逼良为娼见不得人的勾当,又牢狱了一个师兄,为保他们最近湘地的君山银针十分稀缺,如果贩茶,可得七八倍的利,极品十倍的利也是有人买的。” 如意道:“春茶采摘在三月左右,你若要去二月就得动身,那时月儿快要生产,你不在身边如何是好。”看着柏锐低着头沉默不语道:“生意上的事我也不懂,年后我们问问太爷爷,再定不迟。” 那边传来如玉的声音道:“相公,饭菜备好,来吃吧。” 六人热热闹闹的吃了晚饭,柏锐到了如水房里,如水道:“怎么,舍下娇妻美眷,不怕阴天没饭吃?” 柏锐道:“你若天天来,我可就没饭吃了。”。 如水嗔道:“拉倒吧,就是见了谁哄谁,你看我都成黄脸婆了,也不知再过两年你柏爷还能不能相中我。” 柏锐道:“这迷死半个保定府的人,哪里就成黄脸婆了,让我瞧瞧。”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二十二) 如水道:“讨厌,我那做的可是正经生意,只是对你舍不得。” 次日晚,柏锐正和如意盘算着这钱怎么个用法,沈月儿闯的进来道:“你缺银子了为什么不跟我说。”看到柏锐默不作声,沈月儿道:“柏锐你安的什么心,如水姐的银子你能用为何不用我的。”原来两人商量的话让沈月儿听了个正着,就闯了进来。 如意见柏锐不好答话,过来扶沈月儿坐下,道:“月儿,那不同,沈家家业虽大,但毕竟你是出阁的姑娘,不能任性胡来,再说,相公也不是那种人,这不我俩商量着,明年开春时,相公要去贩茶,可是本钱还没有着落,但相公脸皮薄,正不知如何跟你开口,你就进来了。” 沈月儿嘟囔着的嘴放了下来,问道:“真的?” 如意道:“哪里能有假,我们都是一家人。” 沈月儿道:“我嫁过来前,太爷爷就说过,商场如战场,没有常胜将军,谁都有低谷时,问我能不能忍受,我说就是他穷的每天吃咸菜窝窝头我也愿意,我不图他什么,就图这个人。”接着低下头说道:“那你是不是不能看孩子临盆了。” 如意安慰道:“这事还没有定,还得问问太爷爷,遵循他的意见。” 沈月儿眼睛有些红,道:“我早知道的,不会拖他的后腿,放心好了。”说完就往外走。 如意使个眼色,柏锐追了出去,到了沈月儿的房里,沈月儿眼泪滴滴答答的流了下来,柏锐道:“我嘴笨,不知道跟你说什么,但月儿你嫁给我,我不止是感激,还有喜欢。” 沈月儿擦了擦眼泪,道:“我知道,就是觉得要好久不见你心里难过。” 柏锐摸着沈月儿的肚子道:“如若成行,我也会快马加鞭的赶回来,看看月儿生的孩子是不是跟月儿一样调皮捣蛋。” 沈月儿道:“每天就会哄人,还总说自己嘴笨。” 柏锐道:“那得看对谁了,对着我们月儿我就变~变~变~成个结巴了。” 沈月儿笑了,道:“你真是的,天晚了,夫君大人去找姐姐们吧。” 柏锐握着沈月儿的手道:“就在这里了,守着月儿。” 年三十儿转眼就到,地上铺着白雪,肚子七个月的沈月儿还在花园里与小怀景和如玉打着雪仗,扑通一下沈月儿滑到,坐在地上,小怀景还将手里的雪扬在沈月儿的脸上,从圆门进来的如意一下喝止,看着如意严厉的表情,小怀景吓得一动不动,如水将沈月儿扶起,沈月儿掸掸身上的雪,对着如意道:“没事,姐,我们闹着玩儿呢,怀景的大字今天写的不错,我们就来这里逛逛。” 如意也过去帮沈月儿拍一拍后背的雪,道:“都七个月身孕了,你怎么总是不注意,万一摔着了可如何是好。” 小怀景也说道:“对不起,姨娘。” 沈月儿将小怀景搂在怀里,道:“一会儿姨娘带你去寻花炮,夜里和娘爹爹一起来这里放花炮,好不好。” 小怀景跳了两下,看见如意的脸又不动了。 沈月儿对着如意道:“好了好了,大过年的,姐姐你就让让孩子能如何。” 如意回转过去走了,小怀景又兴奋起来,问道:“花炮放起来什么样子,姨娘。” 沈月儿道:“像是,嗯,火树银花。” 小怀景看着如玉姨娘脸上微笑的表情,展开了自己所有的想象。 柏锐抱着小怀景贴好对子,看着新换的窗纸上都贴上了红色的窗花,门廊下都挂有大红灯笼,一片喜庆之色,左面沈月儿如水,右面如意如玉,见柏锐过来,除了沈月儿都蹲了个万福,然后一起喊道:“相公,过年好。” 这让柏锐抓了抓后脑勺,一摸胸口才发现身上装着几枚‘五铢钱’,蹲下对着小怀景耳语了两句,小家伙跑去跑来,手里拿着几个裱糊好的红色纸袋,赶紧转过身,柏锐让小怀景撑着,每个纸袋里放了两枚,这是上半年时,当铺收来的,秦统一六国后统一货币,用的是‘半两钱’,也是我国古代天圆地方思想的一种体现并且便于携带,汉武帝即位后,由于‘外事四夷,内兴功利’需要开辟财源,同时各郡私铸之‘半两钱’严重威胁中央财政,并且导致物价飞涨,于是汉武帝废除‘半两钱’制,统一由朝廷铸造‘五铢钱’,由于分别由掌铸钱的钟官,掌原料的辨铜和掌制范的均输,这上林三官管理,所以又称上林钱或三官钱,柏锐放在袋子里的虽然不是金币,但这是汉武帝币制改革后的第一批‘五铢钱’,所以价值不菲,且古钱有趋吉避凶之用,当做年节贺礼最为合适,当持币之人出现在当铺之后,柏锐便没有典当,而是直接买了下来。 在柏锐将钱装到纸袋子里的过程中,四女在廊下叽叽咯咯的小声嘀咕,传来清脆的笑声,弄得柏锐更是着急,小怀景向着她们道:“先别笑,爹爹手都哆嗦了。”四女哄堂大笑。 装好后,柏锐站起来,轻轻咳嗽了两声,缓解了一下,挺挺胸,一手拉着小怀景,一手拿着红纸袋,过去跟她们一一道:“夫人请起。”然后人手一个袋子。。 吃过年夜饭,小怀景吵着要看花炮,柏锐带着大家来到花园,将花炮点燃,有冒着彩光的,有满地乱跑的,有飞上天际的,有喷出花火的,乐的小怀景高兴的一直跳着拍手,接着下人将空地上堆放的柴火松枝上浇上火油,点燃后旺火冲天而起,烤的大家身上暖融融的,放了过年的鞭炮,大家都去睡了,如意和如水燃香拜神,祈求来年平平安安。 大年初二,出嫁的女儿要回娘家,夫婿要同行,所以俗称迎婿日。早早的两辆马车备好,大小礼物放置在骡车之上,到了沈氏一村时,已经有人在等候,卸了车,沈月儿先领着小怀景进去,等人到齐了给沈太爷磕头拜年,沈百金在家宴客所以没到。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二十三) 沈太爷咳嗽了两声道:“都起来吧。”沈月儿忙过去给沈太爷捶背顺气儿,沈太爷摆摆手道:“不用,天气冷了,上了年纪了,都有些小毛病。”接过如意递过来的茶,他们相互问了家里的情况,然后把抱着的小怀景交给沈月儿和如玉,对着柏锐道:“你的生意,我大致有些了解,给王府的年贡够吗?” 柏锐道:“凑够了。” 沈太爷道:“看你表情,定是不少,这些王孙贵胄只是府里的佣人少则一两百,多则五六百人,加上福晋,侧福晋,嬷嬷,太监等支出就是一大笔,还修戏楼养戏子,扩府邸,修别院,还要用钱做一些不能名言的勾当,一个王爷的俸禄刚刚一万两银子,五千石米粮,加上皇庄的贡献上的三四万两,哪里能够他们开销。” 如意道:“各朝各代王侯巨室皆是如此。” 沈太爷看看房梁道:“是啊,所以他们只能借之于国,或掠之于商,一方面掏空国库,一方面利用门下包衣网罗天下财货供他们使用。” 柏锐没有说话,只是心中的痛恨在脸上溢于言表。 沈太爷道:“锐儿,你现在商号不振,那边又狮子大开口,如何应对。” 柏锐道:“我记得太爷爷说过,我生意单一,只是进货然后利用京都的关系销货,一旦被人掐住咽喉就会全军覆没,现在我体会到了。” 沈太爷点点头,道:“你也不用过谦,这种形势你还能在后半年做到均和也是难为你了。” 柏锐接着道:“听闻湘地茶贵,我想到湘地贩茶,想问问太爷爷此法可行否?” 沈太爷又咳嗽了两声道:“湘地?嗯…你们大伯在外经营有茶庄,可向他询问。” 吃过中饭,沈百金到了,看来已经是饮过酒了,但还能控制自己,听完柏锐说了要去湘地贩茶,沈百金沉默片刻,喝了口茶道:“锐儿你可知道,为何湘地茶贵?” 柏锐道:“请伯伯教导。” 沈百金道:“湘地蛮人集聚,时常与汉人争斗,动辄刀斧相向,在湘地贩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是去年一年被抢劫的商队就多达五六起,贩茶客被抢被劫更是时有发生,每月不断,夏茶来时,早已经无人贩运,导致湘茶价格走高。” 柏锐点点头表示知道,如意盯着柏锐,显然柏锐并没有把危险向自己说明。 沈百金道:“虽说富贵险中求,但柏锐你必定不是无家无业之人。”然后看着柏锐一会儿道:“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你先说说。” 柏锐道:“我是想亲自到湘地跑一跑,打通茶货通道,要是能与那里茶场的人结成同盟,就可控制湘茶茶市。” 沈百金道:“年轻人,不要总是好高骛远,做生意还是要脚踏实地方是正道。” 沈太爷看柏锐坐的很安稳,徐徐说道:“百金,先听锐儿把话说完。” 柏锐道:“我知蛮人缺盐少布,虽然语言不通,但也并非不能沟通,虽然文化差距甚远,毕竟他们也是人,我想的是先以盐布与之,再获茶之利。” 沈太爷询问的看看沈百金,沈百金道:“这倒也是为一个办法,但你要知道,蛮人并非一样,他们之间也有争斗,怕是没有那么好办。” 柏锐道:“事在人为,请长辈们支持。” 沈太爷道:“有什么困难,锐儿说出来,我们共同参详一下。” 柏锐道:“一是银两,二是向导,三是茶博士。” 沈太爷问道:“你要多少?” 柏锐道:“实不瞒太爷爷和伯伯,我能拿出的银两不足两万,我约莫着,第一次打通商路所要之耗费,怕是没有五万下不来,加上贩茶的本钱也得五万两,缺口大约八万两。” “柏锐!”一声娇喝,陪着小怀景睡午觉的沈月儿出来了,“说好要用我的钱,你怎么说话不算数。”说着就大臂不动,小臂挥动拳头,由上而下敲了柏锐肩膀一下。 柏锐道:“月儿,这是谈生意,不可胡闹。”如意将气鼓鼓的沈月儿拉着坐下。 沈百金问道:“月儿,你可知柏锐要去干什么?” 沈月儿道:“不就是贩茶嘛,伯伯你茶庄那么多还来问我。” 沈百金道:“他这次去有……”见坐在一起的如意眼睛不停的眨,换了个口气道:“去这么久,你能受得了吗?” 沈月儿道:“太爷爷早就说过,嫁给他日后必定是这个样子,我不是受不了,而是讨厌他有什么也不跟我说,能来和太爷爷借银子,我们是一家人,为何不能用我的。” 沈太爷道:“你不要胡闹,我想锐儿自然有他的计划。”接着向着柏锐说道:“我出了这八万两。” 沈百金道:“既然叔爷认为可行,柏锐你只要把茶运回来,我按最高的价格收购,就当是先付些货款吧,我这边拿出五万两给你,要做就做大一些。” 沈月儿道:“柏锐你既然铁了心要去,那我出三万两资助你,算是家里拿出来的。” 看着一本正经的沈月儿,沈太爷打断了柏锐想要阻止的举动,咳嗽了两声道:“月儿一片好心,你就顺着他一点,你伯伯说的对,你要想打通茶路,十万两还可以做点小事,要是想霸市非有大手笔不可,你既然有这种想法,我再添给你二万两,凑够二十万供你大展身手。”又向着沈百金道:“向导和茶博士你来遴选。”。 沈百金道:“这个自然,请叔爷放心。” 行装齐备,柏锐在出门时向她们保证早则三月,迟则半年定会回来团聚,带着曾在石和几名在当时在怀柔老家挑选的同乡伙计出发了,他们骑马两匹共赶骡车三辆,拉的全是在保定府采购的布匹,上面盖着雨布,经过德州取道济南,见到了沈百金茶叶商行的沈百翔和沈百壮两兄弟,两兄弟都是四十岁左右,同是沈百金的堂兄弟,也是柏锐的叔辈,他们在山东采购的海盐整整装满二十车,一行二十余人,浩浩荡荡向湘地出发,二人确实健谈,一路上对各类茶叶做出品评,不愧为茶博士的称号,只是对柏锐迎娶沈月儿之事有不同的看法,言语中颇有讥讽之意,认为柏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努力将金娃娃抱回了家,这次又借用沈家大笔银子做生意,就是最好的例证,实在不像大丈夫所为,柏锐也由他们去,既然是搭伙做生意,还是要以和为贵。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二十四) 行至豫地驻马店时,沈百翔道:“这里有我们的分号,百金大哥有过交代,要顺路盘账。” 柏锐问道:“百翔叔,可要侄儿一同前往?” 沈百翔道:“带你出来就是历练的,你不同去,出来做甚?” 柏锐吩咐道:“曾掌柜,将货品安顿到骡马大店,我随两位叔叔同往。” 沈百壮道:“那些伙计怎么会听你们的,当真可笑。” 果然曾在石的命令,除了自己带出的几个人外,动也不动,只是看着他们不屑一顾的冷笑,这在路上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怀柔来的一些伙计早已受了曾在石的嘱咐,不得与他们发生冲突,大家也只好忍气吞声,沈百壮一声吆喝,大队卸了车,在骡马大店安顿下来,曾在石道:“东家,我还是在这里看守,以免生事端,你去吧。”柏锐点头答应。 三人骑行到了分号,店里掌柜出来相迎,点头哈腰甚是恭敬,坐下后又是倒茶又是递烟袋,笑道:“二位爷降临鄙小号,要是招待不周全还请海涵一二啊,哈哈哈。”接着看向柏锐,用手擦擦眼皮道:“这位爷年轻点儿,看着面生。” 沈百壮道:“这是我沈家的一位姑爷。”说完磕了磕烟袋锅子,道:“姓柏。” 那分号掌柜抱拳恭敬道:“柏姑爷您好。”柏锐还礼。 沈百壮抽完烟袋,喝了一口桌上的茶,‘噗’的一口喷了出来,道:“老李,你娘的,拿什么糊弄老子呢?” 分号的老李掌柜赶紧陪笑道:“爷是茶行里的这个。”说完竖起大拇指,继续道:“我哪里敢糊弄,这是上好的毛峰,只是未到采茶季,没有新茶孝敬,海涵海涵。” 沈百翔接着道:“拉倒吧,谁不知道你的进项,少跟我在这里打马虎眼。” 老李摊手道:“真没有,两位爷可以到库房查货,核对账目,一出一进都是干净儿的。” 沈百翔道:“四平八稳是吧?” 老李道:“不是那个意思,谁做假账,谁是孙子。” 沈百翔道:“别跟我赌咒发誓,这套没用,走,看看去。” 老李道:“看看,看看,爷们这边请,说完在前引路。” 沈百壮将剩下的茶喝在嘴里,漱了漱口,直接吐在了地下。 这哥俩一个查账目,一个点货品,别看平日里一副趾高气昂的德行,在这方面确实有一手绝活。 沈百翔一刻钟的功夫就将去年厚厚的账本中找出三处问题,而沈百壮清点完货品后,直接拿鼻子在瓦坛上嗅,又用手摇在耳边听,不一会儿就拎出几个,沈百壮道:“老李这怎么解释。” 老李道:“都是茶叶啊,壮爷,您让我解释什么?” 沈百壮道:“你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用靴子里的匕首‘刺啦’一下划开密封的口子,一抖将茶叶抖了出来,有半坛就是茶叶沫子,沈百壮道:“你糊弄鬼呢?在中品的茶叶里混高沫,老子用鼻子闻也能给你闻出来。” 老李扑通一下跪下,轻不轻重不重的打了自己几巴掌,道:“这帮狗伙计,糊弄我老汉,下去马上整顿管理。”接着又说道:“楼上还有,请二位爷上去再看。” 柏锐还在那里学茶叶分类,也就没有跟上去,过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二人下来,就问老李:“李掌柜,上面货品多么,为何用了这么久。” 老李嘿嘿一笑道:“柏姑爷上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柏锐见状,关门而下,老李道:“没有满柏姑爷心意的?小可再给你招来。” 柏锐也不多说什么,道:“不用了。” 老李也不强求,道:“好的,好的。”又给柏锐上茶。 又过一刻,方才走下楼来,满面油光的沈百壮还搂着两个女子,跟老李道:“老李,安排的不错。” 老李道:“这些都不是青楼里的,是我专门为爷们找来的家室里的姑娘。” 沈百翔道:“晓事,我就说老李这人忠厚,够朋友。” 老李道:“那还不是托了二位的洪福。” 沈百壮道:“别他妈的废话了,爷们儿要去洞庭湖公干,这几个娘们,我们带路上解解闷。” 老李沉吟道:“这个,这个……” 沈百壮道:“什么这个那个的,路上费用不用你会账,我们都商量好了,两个月每人八十两银子。” 一个眼角有颗黑痣的女子笑道:“不用李掌柜费心了,家里那个死没良心的两年也赚不了这么些钱,两位爷又龙精虎猛的,比我们家里那些死鬼强多了。” 另一个亲了一口沈百壮道:“老板出手阔绰,我们将定钱五十两往家里一扔,那些男人还会说什么,定没有人来找你李掌柜的麻烦。” 老李呵呵赔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沈百壮一拍眼角有黑痣的女子屁股,那女子‘哎呦’的夸张叫了一声,沈百壮哈哈大笑,指着柏锐道:“这位是柏东家,你们找他会账。” 柏锐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事,但两人毕竟是自己长辈,就往怀里摸去,眼角有颗黑痣的女子娇笑道:“壮爷,这位爷也同路啊,再加一个可得加钱呢。” 沈百壮笑道:“伺候好了我,别的我不管,你们自己商量。” 那眼角有颗黑痣的女子向柏锐走了过去,道:“我姐妹一共五个人。”楼梯咚咚咚又响起,有三个边系怀襟扣子的也走了下来,一人道:“真是的,也不等等我们,你们急什么。” 眼角有颗黑痣的女子笑道:“柏东家真是俊俏,爷们看上哪个你就说,要是都看不上,小寡妇,小媳妇儿,或是没出阁的小骚货,应有尽有。”见柏锐没理会,接过柏锐手里的银票,数了数,就要去吻柏锐的脸颊,柏锐闪开,那眼角有颗黑痣的女子笑道:“哎呦,脸皮还这么薄,奴家叫玉兰,你可记清楚了。” 沈百壮道:“你这骚货还不知足,我们这位东家娶的我族里的大美人,整个保定府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出第二个,厉害是厉害了点儿,可那小皮儿嫩的,哎吆吆。”就做遐想状。 柏锐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涉及到的自己妻子还是两人侄女,心底怒火中烧,但看到满仓的茶叶,还是心底压了压,起身道:“二位叔叔,天色晚了,货物还在店里,我有些不放心,回去看看吧。”。 沈百翔道:“那我们就走了啊老李。” 柏锐扭头看时,老李还在给沈百翔手里塞什么东西,柏锐心底感叹,转念又想也许都是如此,有沈太爷沈白金这样的精悍之辈,就有沈百翔兄弟俩这种酒色之徒。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二十五) 一路上拖着这么大的商队,不是车轮坏了,就是骡子疲乏了,走走停停,甚是缓慢,沈百翔对一路的见闻还是有些说道,并自信的说湘北君山自己闭着眼也能走到,玉兰等几女与沈百翔兄弟二人调笑,有时也偷偷做伙计们的生意,莺莺燕燕听习惯了,柏锐虽不理她们,也约束同乡伙计,但偶尔听听调笑之声也很是解乏。 到洪湖时,正月底出门的柏锐,已经走了四十多日,还有十多日就要清阴了,道路上的人白日已经只穿单衣,气候怡然,算算路程可以在清阴前赶到君山,将阴前采摘的茶叶购回,第二日早起时雾气腾腾,穿林过路,弄了大家一身水渍,行至午时大家刚歇息吃了干粮,毛毛春雨降了下来,沈百壮一声大喝,众人忙检查雨布是否盖的严实,他们拉的盐和布匹最怕雨淋。 继续向前,沈百壮道:“什么鬼天气,弄得老子身上潮乎乎的。” 沈百翔就显得非常有经验,带着斗笠道:“这算什么,绵绵小雨还颇有诗情画意,我当年出去购入原料……” 沈百壮打断他道:“知道知道,山石滚流,洪水湍急又是强匪劫路,啥也见过是吧。” 沈百翔得意道:“我还……” 沈百壮继续打断道:“临危不惧,奋勇争先,遇坑铺路,遇水搭桥,听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沈百翔傲然道:“知道就好。” 玉兰几女打蛇随棍上,奉承道:“翔爷真是个爷们儿。” 听的沈百翔哈哈大笑,非常得意。 沈百壮听不下去要继续刺他时,开路的伙计回来道:“东家,二位掌柜,前面遇河,桥面断裂无法行走。” 沈百翔皱了皱眉头,道:“这等小雨如何就冲断了桥。” 沈百壮道:“这下就看哥哥的了。” 几人骑马到前,水流也的确不是很湍急,但也涨河了,淌水而过,骡车里的货物怕是要全部泡汤,沈百翔道:“嗯,这桥定是年久失修所至。” 沈百壮道:“哥,我们还是遇水搭桥吧。” 沈百翔‘嗯’了半天,也不动,道:“你看这里哪有粗壮之木?再说也没带斧头锯子,跟我来,我见那边地势还是较为平坦,我料定再往上游稍行,定还有桥。”骑马当先而行,众人皆不识路,也只好跟随。 这商队倒也肯卖力气,骡车遇泥打滑大家奋力一推上到了斜坡之上,但越走越是没路,离河面也是越高,柏锐道:“百翔叔,不如我们折回骡马大店,运木修桥也好,找当地熟人也可。” 沈百翔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盯着自己,所有人心理都在咒骂自己,正没好气,听见柏锐这么一说,道:“说疾行的是你,说退回的也是你,你这个东家好难伺候。” 柏锐同乡伙计有看不下去者,喊道:“眼见没路了,柏东家只是提醒一下,你这家伙好没道理。” 沈百翔觉得大丢面子,没好气道:“再往前走半里,若真没有桥,把我垫着你们过河。”话说到这里,如若不听这商队定是难以再带,柏锐吆喝道:“大家跟着沈掌柜走,到了地方,每人再加三百个大钱。”大家轰然而动,又走了怕是有两里,当真没再有木桥,。 沈百壮道:“领的什么路,大家往回返。”众人又掉头回去,可是就耽搁这半个时辰的功夫,雨越下越大,前车碾过的路,稀泥和草叶混成一滩,越来越滑,终于一辆拉盐的车侧滑出路,陷在一处坑洞里面,两袋盐落下时,划开了口子,白花花的盐粒倾洒出来,众人来推也无济于事,沈百翔骑马过来,踏起的泥飞溅到伙计们身上,大家骂骂咧咧,沈百翔更是有气,挥舞马鞭使劲抽打着骡子,骡子奋力,依旧于事无补,被抽打的急了,四蹄一滑,咔嚓一声,骡子的一条腿骨折了,摔在地上再爬不起来,沈百翔下马照着骡子的头颈狠踢两脚,柏锐带出来的伙计见状都围了过来。 沈百翔道:“你们要干什么,要干什么!”见自己的人没有过来助拳的意思,大声向着柏锐道:“柏锐你的人你管不管!”沈百壮听见声音也从前队赶来,道:“谁敢动我哥,我要了他的命。” 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大家又向前几步,拳头捏的咯咯直响,柏锐见事态一触即发,虽然沈百翔狂妄自大瞎带路给大家照成损失,但第一次出门就把叔叔打了,也实在说不过去,况且还需要他们两人品评茶叶,说道:“天有不测风云,这事不能全赖沈掌柜,大家罢手,搭起帐篷,稍作休息,再想办法。 大家忙活时,从马车里下来的玉兰道:“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这里地滑,河的那边有个镇子,叫雷湖镇,在那里有我一个朋友,我找到他,请他带人来帮忙。 柏锐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玉兰道:“都是出门在外,没事,但若有费用请柏东家会账。” 柏锐道:“这个自然。” 如兰道:“我过不了河,也骑不得马。”说完像柏锐眨眨眼睛,道:“请人骑马带我踏河过去。” 柏锐正要唤出一人,沈百壮骑马过来道:“你个娘们能有什么朋友,怕不是姘头吧。”说完哈哈大笑,又道:“论骑马,哥哥我就是马背上长大的,我来带你去。”说着就将玉兰拽上马去,紧紧箍着玉兰的腰,果然两个时辰以后,十来个人快的骑着马的,慢的赶着牛车的,陆续赶来,玉兰道:“柏东家,给你介绍一下,这人诨名铁猴子,桥已经修好,天快黑了,咱们抓紧时间。”两人拱手行礼。。 过来帮忙的人取出带来的工具,有的刨坑使陷坑增加坡度,有的垫上石块木板,都在忙活时,沈百翔道:“百壮呢?怎么没回来?” 玉兰妩媚的瞅了他一眼道:“我这朋友在前面集镇是开院子的,壮爷去了那里还能回来?”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二十六) 沈百翔笑了几声,低低骂道:“狗东西,也不等等哥哥。”接着大喊:“大家加把劲,今天晚上就宰了这断腿的骡子,给大家打牙祭。”运盐商队的和前来帮忙的大声应诺,柏锐这边的伙计却没人响应。 赶到雷湖镇时已是戌时末,雨停了,柏锐等换上油布里包的干衣,到楼下时,盐队的人已经将断腿骡子剥皮杀好,生气火来准备煮来吃,曾在石有些看不下去,柏锐道:“阴日再到镇上买一头,随他们去吧。” 那些人一见柏锐道:“柏东家,说好的,兄弟们出了力气,加的三百个大子……” 曾在石这时也忍不了了,道:“出力全凭镇里的乡亲,你们……” 那些人乱哄哄的打断,有的道:“卸磨杀驴。”有的道:“咱们没出力啊,这些骡车都是飞过来的。” 柏锐道:“好了,好了,大家安静。”到曾掌柜那里领钱。 发完钱款,二十来个人,有七八个拿上就去找乐子去了,柏锐两人到铁猴子处感谢搭救之恩,路上曾在石说:“我见那铁猴子不像良善之人,东家小心。” 柏锐道:“理会得,但受人之恩,也得图报答,也许是咱们多心了,他做的本来就不是正当生意,样貌不善也属正常。” 到了铁猴子经营的院子,果然这里莺歌燕舞,灯火通阴,铁猴子见了几人,道:“柏东家也是来找乐子的?等我给你找这里的红姑娘相陪。” 柏锐摆手道:“特地来感谢铁老板搭救。” 铁猴子道:“哪里的话,出工赚钱,柏东家已经兑付了三十两纹银,有什么谢不谢的,既然来了,请。”将柏锐让进自己房里,进门时咳嗽的一声,一开门玉兰也在里面,玉兰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柏东家请。”给柏锐倒上酒后,道:“柏东家虽是包客,但我遇见故人实在是情难自禁,请柏东家见谅。” 柏锐笑笑道:“我虽出钱,但姑娘自便。” 铁猴子笑道:“这玉兰实是我在驻马店开院子时的姑娘,后来招官府严禁,我就来这两湖交界之处继续开院子,她留下找了个老实人嫁了,我们识得几个字,也就有了书信往来。” 柏锐只能说道:“相隔这么远还彼此惦念,实在是难能可贵。” 这时有人来敲门,铁猴子喊道:“进来。” 两女驾着喝高了的沈百翔和沈百壮,进来了,沈百翔糊涂道:“我告诉你们,二十万两,知道吗?能把你们镇子买下来,老子有的是钱,懂吗?” 沈百壮醉道:“哥,你别乱说,出门在外别乱讲话,我们就是贩盐的盐贩子,卖的盐要换茶,哪里有二十万两那么多的银子。”又摸着身边的姑娘说道:“不过我们不缺钱是真的,你们院子的姑娘爷一个人全包了。” 铁猴子道:“柏东家的二位叔叔怕是有酒了,就在这里歇下了吧。” 柏锐道:“我会使人将叔叔请回,阴早还要赶路,就不打搅铁老板了。” 铁猴子道:“这里就是两湖交界,山高林密,黑蛮出没,如柏东家真心贩茶,大可着我这地头蛇带人前去,就语言一项,能为柏东家省去不少麻烦。” 柏锐见二位叔叔已经把宝全抖落了出去,如将这铁猴子带在身边反而保险,道:“劳驾铁老板了。” 铁猴子道:“你会账,我们干活,有何劳驾的。” 柏锐道:“多谢。” 第二天一早沈家两位兄弟犹自醉酒未醒,曾在石在外唤了半天,两人在腿缠臂绕间才醒来,沈百翔下眼皮微微发黑,沈百壮嘲笑道:“哥,你是老了啊,折腾一晚就不行了。” 沈百壮扶着腰道:“喝多了喝多了。” 这边套好车,那边铁猴子已经整队而来,他们共有十来人,虽然装饰各不相同,身高胖瘦不同,手持的也是竹刀和镰刀等形制不一的农具,但总体看来动作整齐,很像一支队伍,铁猴子站在台阶上道:“各位雷湖镇的弟兄,这位是柏东家,要去湘地贩茶,雇我等平路上不平之事,各位弟兄见过柏东家。” 众人单膝跪地,喊道:“见过柏东家。” 柏锐抱拳道:“辛苦各位兄弟,待返回雷湖镇时,兄弟必有重谢。” 一路上沈百翔和沈百壮显然对柏锐雇佣这些人颇为感到不满,是因为没有经过他们同意,还是觉得多了十来个人就多了十来个人的开支,就不得而知了。 沈百翔道:“也不知是不是我们的弟兄不中用,又雇这些种田的农夫,和黑道的打手不知有何用处。” 沈百壮道:“能有什么用,多几人壮壮他的熊胆呗。” 沈百翔道:“就算真遇上那些蛮匪,这些外人怎么会给你拼命?估计还得咱们商队的弟兄保护他们。” 沈百壮道:“哪里有什么蛮匪,我看这一路太平的很嘛。” 沈百翔道:“唉,我们一路机密行事,这么大笔的生意怎么能让外人参合,年轻人啊,唉。” 那俩兄弟还在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柏锐没有时间恼怒他们昨晚酒醉之后的胡话,也不搭理今天两人的讥讽,靠近铁猴子道:“铁兄,听闻去年一年多有商户被劫之事,可是真的?” 铁猴子道:“确实不假,这些黑蛮不止在湖南作案抢劫,有时也跑到我们这些搭界的镇子,我带的这些人就是护镇队的,蒙大伙信任,我就充任队长。”。 柏锐道:“官府不管吗?” 铁猴子道:“蛮人本与你我不同,他们没有生计,只得劫掠为生,历代均有镇压过重而发生蛮王叛乱之事,一旦叛乱地方官吏轻则罢官,重则充军,影响大的说不定会被砍头,你说他们招惹蛮人做什么,而且虽然湖南湖北同属湖广巡抚管辖,但在小地方,尤其是这省界之处,更是百年见不到个当官的,全是蛮人自制,谁去管他们。”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二十七) 柏锐‘哦’了一声,实是有些担心,铁猴子道:“柏东家也不必担心,蛮人也分黑蛮,白蛮,土蛮等,土蛮嘛亦农亦匪,收成不好了就劫掠为生,但只要你舍财,一般没听说土蛮害人性命的,白蛮嘛,你们要去买购的君山银针大多就是白蛮所植,这些人有产有业,最是好客,但是你要有个好酒量,才能交到好朋友。”喝了口皮囊里的水,顿了顿道:“黑蛮就可怕的多了,杀人越货,手段残忍,去年发生的十多起劫掠,大多就是这些黑蛮所为,不仅丢失货物钱款还死伤很多人命,最好不要碰到这些人。” 曾在石在一旁双手合十道:“老天保佑。” 铁猴子哈哈大笑:“这个时候求老天还有个屁用,我还道你们都是些胆大的豪客,原来也不过如此,但我看柏东家这次所带的货物全是盐粒和布匹,可见不是愣头青,也是有所准备的。” 曾在石道:“全仰赖铁队长了。” 铁猴子道:“放心吧,我领你们的路,是穿过土蛮进君山的路,而且他们也很好分辨,看看头巾的颜色和身上的装饰大概就能分的清楚了。” 说完绕过这片树林眼前就出现了木寨,铁猴子道:“这里就是土蛮,柏东家不是舍命不舍财的主吧。” 柏锐道:“我这些货物正是送与他们的礼物。” 木寨里的人也发现了他们,铁器敲击声响起,从寨门处出来几人,均手持兵器,如铁猴子所说,他们头上都缠着土黄色的布,有的时间长些呈土灰色,身上穿的服装也与中原汉人颇为不一样,像是马褂,裸露着双臂,脚上大多都是草鞋,也有光着脚的,还陆续有人赶出来,只是后来之人衣衫上多有空洞或破损,盯着柏锐他们的眼色也不太友善,沈百翔道:“这,这是干什么的,我就说走官道,非将我们引入这种岔路。” 铁猴子微微一笑道:“官道更不太平,不如直接拜山来的容易。” 沈百翔见有人持刀过来,吓的道:“过来了过来了。” 铁猴子走过去,一手捂在自己胸前,躬身行礼,持刀那人叽里咕噜说着蛮语,铁猴子不紧不慢的对答着,指指柏锐又指指骡车,那土蛮跑回去,一会儿功夫出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大汉,头上插有一支孔雀翎,虽然胡子有些白,但胳膊粗壮肌肉紧实,显得很有精神,与铁猴子言语两句,互相抱了一下,柏锐等看到这种场景,早已经下马,学着铁猴子的样子,一手捂在自己胸前,躬身行礼,那五十岁的大汉操着生硬的汉语道:“盐?你们是送礼物的客人?” 柏锐答道:“是。” 那大汉道:“请到木寨里说话。”接着向寨民叽里咕噜的说了些什么,大家顿时又跳又欢呼起来。 沈百翔看着这阵势,不愿意进去,道:“我在这里看护货物。” 沈百壮还刺了他一句:“胆小鬼。”随着柏锐进去了。 进去后,里面是很大的院子,脚下有青石块铺成的路,站在两周的人们好奇的看着他们几人,有些衣不遮体的妇人也站在其中,沈百壮的眼睛滴溜溜的在这些妇人身上打转,有个男人瞪了他一眼,吓得他赶紧目视前方,走过一段又恢复原样。 顺着青石路而上,在最高处,有座木头搭建的房子,上用茅草覆盖,进去之后,倒也宽敞,主人用竹筒制作的杯子给他们倒水,柏锐见屋里有几个孩子,光着脚围着他们乱跑,掏出身上带的蜜饯分给孩子们,大家盘膝坐在木头桌子旁,大汉道:“这些都是我的孙子们。”然后说了几句蛮话,倒水的妇人把他们轰了出去。 铁猴子介绍道:“这位是这里的寨主,名叫轲飞龙。” 柏锐抱拳道:“幸会。” 轲飞龙道:“你们过这里要去做什么。” 柏锐道:“去君山贩卖茶叶。” 轲飞龙道:“为什么给我送白盐。” 一旁的铁猴子道:“他是来求个平安的。” 轲飞龙道:“求平安?求什么平安。” 一旁的沈百壮道:“听说这里蛮人常常打劫商队,何必明知故问。” 听了这话轲飞龙勃然大怒,道:“你们这些汉狗子就会胡说八道,满嘴放屁。” 铁猴子看他要起身,忙拉住他的胳膊道叽里咕噜连比划带说,好容易轲飞龙坐了下来,但是正眼也不看沈百壮一下,铁猴子也瞪了沈百壮一眼。 柏锐道:“轲寨主,别生气,我叔叔不是那个意思。” 轲飞龙道:“他是你的叔叔?不像,差远了。” 柏锐道:“叔叔也是听闻很多,所以才说的这番话。” 轲飞龙道:“铁猴子是我的朋友,你问问他。” 铁猴子道:“轲寨主确实没有打劫过商队。” 轲飞龙道:“我们这里盛产木材、木耳、药材和树漆,每每见商队过路,就与他们换些布匹、粮食和白盐,可是汉狗狡诈。”说着一拳砸到地下,又不由自主的瞪了一眼沈百壮,道:“有时能换得一些,但他们总说行商途中所带不多,先赊欠我们些货,下次来时再将我们要的东西带来还了,我们土蛮好客,当然就答应的,谁知这些汉后不讲信用,要么是再也看不到那个字号的商队,要么就是商队换了人,说根本不知道,所以我们就出手教训他们一下,回来商量后,大家都觉着不能便宜了这些不讲信用的汉狗,所以我们就在他们身上拿回属于我们的银两和货物。” 铁猴子点头道:“确实如此,我常带过路商队贸易,这种事时有发生。” 轲飞龙道:“你姓柏,我很喜欢,你打算送我们多少白盐?”。 柏锐道:“我打算先送一车,四百斤,再送三匹布。” 轲飞龙道‘呜呀呀’的叫了两声,柏锐向铁猴子投去问询的目光,铁猴子微笑的点了点头,轲飞龙一把将柏锐抱起,抱了抱道:“我的朋友,汉人也有善良的兄弟,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亏本,我们这里有山货,会与你等价交换,还有万年蕈,我会送你个人一些。”看着柏锐不解的目光,轲飞龙道:“万年蕈就是们说的灵芝草。”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二十八) 柏锐连忙摆手道:“太贵重了,轲寨主,我拿你当朋友,我说是送的就是送的。” 轲飞龙道:“那怎么行,我不能让朋友吃亏。” 柏锐道:“白盐和布匹我还有许多,铁队长说还要送很多寨子,如果我回来时有剩余的,再来和轲寨主贸易。” 轲飞龙好爽道:“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沈百壮见土蛮好像没什么了不起的,也不凶恶,眼睛一转道:“一路寂寞也能送几个女人给我们,过两天再还给你们。” 轲飞龙两指头放在嘴里,一声长鸣传出,进来一位男子,轲飞龙简单说了几句蛮语,弄得沈百壮不知道干嘛,心底还有些忐忑,别是自己说错了话,不一会儿见四个年轻女人进来,又乐开了花,道:“蛮子也不过如此。” 轲飞龙对着几个女人说了些蛮语,指了指沈百壮,沈百壮见铁猴子低头一直笑,心想‘这下有玩的了,四个?多了些,算吧谁让那个胆小爱吹牛的哥哥不进来呢。’ 看着是四个年轻女人,由于常年在山林里做工,力气可是不小,过去就将这成年壮男子沈百壮举起,两人托肩,两人托臀,就举了出去,沈百壮心里美滋滋的,想‘自己也算花丛老手,这种享受可从来没有过。’ 不一会儿,就听见沈百壮的叫声,不是享乐的叫声,而是痛苦的呼喊,柏锐刚想张口,轲飞龙道:“我们不要去管他,出去尝尝我们山里的酒。”接着又叫来人,蛮语道:“将我们圈养的山鹿杀上几只,我要款待我的朋友。”柏锐跟着他们出去,路上隐约看见沈百壮,细看到两女反拉着他的胳膊,一脚踩在他的肩胛骨处,另外两女一人一脚踩在他的小腿肚子上,手里挥舞着藤条正在抽打他的屁股,柏锐停下,曾在石拉拉他的手,轻声道:“一路上总是跟东家作对,也该让他吃些苦头了。” 柏锐又听到沈百壮的叫声,还是向着轲飞龙道:“我替叔叔向您赔罪,他已经吃了教训,请轲寨主放过他吧。” 轲飞龙叽里咕噜的向着那边说了几句蛮语,又道:“我们蛮人最不能忍受糟蹋女人,大家都是人,都是山神的子民,为什么要糟蹋女人,我们这里的女人一生只会嫁给一个丈夫。” 大家围坐在篝火旁,喝着这里的酒,吃着鹿肉,载歌载舞,只有被扔出去的沈百壮诉说着里面的可怕,还扬言里面的人只是面子上友善,晚上定有图谋,所以盐队的人在外搭帐篷并没有进来,只是随柏锐来的商队在里面喝酒跳舞,而铁猴子的人只是吃了些肉,吃饱后就在外巡逻,就这样过了一晚。 第二天出发时,轲飞龙还是让送行的人在路的尽头塞给柏锐两颗灵芝,路上沈百翔责问柏锐道:“为何你叔叔被打,你却没事。” 沈百壮怕柏锐揭发自己的丑事,要知道他平时虽然贪财好色,但在商队里还是要面子的,决不能承认自己挨打的事,抢道:“谁说是挨打了,你是不知道,是这寨主好客,派了四个年轻貌美的蛮女伺候我,好是好就是太多了,享受不过来,见我不行了,就捏我的屁股,最后为了争我,大打出手,我是好言相劝,他们却争风吃醋,生气起来,联合抬我将我扔出来了,都怪我不年轻了,雄风不在啊。” 沈百翔露出向往的表情,暗暗怪自己为什么没有进去,胆小误事错过了多么精彩的节目。 柏锐等听着好笑,既然沈百壮都这么说了,也就懒得解释,由他去吧。 就这样走过了大大小小的七八个土蛮寨,盐粒也送出去了七八车,一路无事,沈百翔就道:“唉,有些人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知道这偌大的家财是如何集聚才能得来,当了个进门女婿,拿着丈公的钱也不当个钱看。” 沈百壮接口道:“是啊,叔爷和大哥要是给我这么多银子,怕是我这么久连本带利还他们两倍不成问题。” 沈百翔道:“可不是,放着官道不走,钻这深山老林子,给一帮土包子送这些礼,就这些东西加上脚价银,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 沈百壮道:“不止这些,我说大哥,你当家的不算账可不行啊,整整一万五千两了。” 沈百翔道:“哎呀?这么多了,你也不提醒我,照这么个送法儿,就快送穷了。” 柏锐一路上听这些话已经是耳朵起茧,连开始有些义愤的曾在石和柏锐的同乡伙计现在也是耳旁过风,他们说他们的,自己走自己的。 翻过脚下的山,转过这一道弯,前方云雾遮盖着翠山,翠山又在群山环抱间,丽水萦绕而过,一个村庄在另一座山脚下的平原处,远看与茶山好似两岸相隔,水上搭着村庄通往茶山的木桥,桥上村庄家户里的袅袅炊烟融入笼罩茶山的云雾中,桥下从村庄处流出的潺潺的河水没入群山之间。 大家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仙境尽可能的融入到自己的身体里,铁猴子道:“到了君山了,柏东家。” 柏锐道:“真是美如图画一般。” 铁猴子道:“随我进村。”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打破了村庄的平静。。 村里的人老远就看到商队过来,招呼了村民都出来,村长出来后站在头里,向这边看着,一刻钟左右柏锐等走到了进前,村长认出了铁猴子,道:“好朋友,这有多半年没来了。”又看了柏锐一眼道:“又是新的商队。”对着柏锐热情的笑。 柏锐见这些人与土蛮衣着形制差不多,只是更加干净,布料也好了很多,头上裹着的头巾是白色的,心想道这就是铁猴子嘴里说的白蛮了,拱手行礼道:“徕村长您好。”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二十九) 村长道:“好好好,快请,快请。”又向着铁猴子道:“好朋友,怎么去年夏茶时节的茶商今年都没来?而且往年我们这里汉人清阴节前早就人满为患了。” 铁猴子道:“别提了,好几队茶商队遇到了黑蛮,被劫杀了,所以其他人也不敢来了。” 村长一手的中间三指摸着自己的额头,向上看着道:“山神啊,这些可恶的强盗。”转身用这三根手指在柏锐的额头拍了一下道:“愿山神保佑你们,你们真是勇士。” 一路走,柏锐见到村庄里石磨石碾,砖头瓦房和汉民的村庄无异,听到多数的人相互交流时用的也是汉语,而且较土蛮那些人流利的多,只是村里拴的牛与北方不同,这里的牛额头的角宽而平,是南方的水牛。 将随行人员安顿到供商队住的骡马大店,柏锐等进到村长家里,村长家用的也是瓷碗瓷壶,给柏锐等倒上茶水,一股茶香扑鼻而来,村长道:“我姓徕,请。” 柏锐看到杯中茶汤鲜亮,汤色浅黄,提到嘴前时细看,汤黄澄脯,吹了吹杯中热气,轻嘬一口,口感醇厚柔滑,甘醇甜爽,吞咽下肚,香气由胃里反扑到口中来,为了不把香气放出,忍不住喝了第二口,直至杯中茶见底,柏锐叹道:“好茶,好茶。” 沈百壮可能是渴了,如牛饮,未作品评,只是轻轻的讥笑了一声,而沈百翔只是喝了一口,听着柏锐赞叹完,道:“这是死白鹤,有什么好喝的。” 柏锐想‘这两位叔叔真是的,刺人也不分个场合,到了人家茶山,还说这种话出来。’正要和村长赔不是,却见徕村长饶有兴致的看着沈百翔,道:“愿闻其详。” 沈百壮一副爱答不理的表情,沈百翔呢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这君山银针原名白鹤茶。据传初唐时,有一位名叫白鹤真人的云游道士从海外仙山归来,随身带了八株神仙赐予的茶苗,将它种在君山岛上。后来,他修起了巍峨壮观的白鹤寺,又挖了一口白鹤井。白鹤真人取白鹤井水冲泡仙茶,只见杯中一股白气袅袅上升,水气中一只白鹤冲天而去,此茶由此得名‘白鹤茶’。又因为此茶颜色金黄,形似黄雀的翎毛,所以别名‘黄翎毛’。后来,此茶传到长安,深得天子宠爱,遂将白鹤茶与白鹤井水定为贡品。 有一年进贡时,船过长江,由于风浪颠簸把随船带来的白鹤井水给泼掉了。押船的州官吓得面如土色,急中生智,只好取江水鱼目混珠。运到长安后,皇帝泡茶,只见茶叶上下浮沉却不见白鹤冲天,心中纳闷,随口说道:‘白鹤居然死了!’岂料金口一开,即为玉言,从此白鹤井的井水就枯竭了,白鹤真人也不知所踪。但是白鹤茶却流传下来,即是今天的君山银针茶。” 沈百壮接口道:“我哥已经很给你留面子了,要我说,不止茶水的问题吧,这茶叶也不是极品的茶叶,最多算是上好,君山产茶历史悠久,唐代就已生产、出名,因茶叶满披茸毛,底色金黄,冲泡后如黄色羽毛一样根根竖立。相传文成公主出嫁西藏时就曾选带了君山茶。 君山银针属黄茶类,以色、香、味、形俱佳而著称。银针茶在茶树刚冒出一个芽头时采摘,经十几道工序制成。其成品茶芽头茁壮,长短大小均匀,内呈橙黄色,外裹一层白毫,故得雅号‘金镶玉’又因茶芽外形很像一根根银针,故名君山银针。 冲泡后,开始茶叶全部冲向上面,继而徐徐下沉,三起三落,浑然一体,确为茶中奇观,入口则清香沁人,齿颊留芳。”然后打开茶壶,道:“老头,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你这骗骗不懂装懂的所谓的行家还行,骗我们哥俩,哼哼,我们可是正经的茶博士,快说真正的黄翎毛在哪里?拿出来给爷们儿尝尝。” 徕村长不怒反喜,起身一揖到地,道:“可算是见到行家了,这里是君山,产极品黄翎毛的小君山并不在这里,一般的茶商要茶,这里的‘金镶玉’对他们来说已经非常好了,而极品黄翎毛不是老茶行压根就不知道。” 柏锐这是第一次对这二位叔叔刮目相看,一路上沈百翔的吹牛皮和沈百壮的胡说八道让柏锐不厌其烦,甚至觉得以沈百金伯伯的精阴,如何会选这么两个酒囊饭袋外加好色之徒来当自己的参赞,现在阴白了,这两人对于茶的认识、品评加上茶文化都所知甚博,不是一般人所能企及,只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让这儿的老茶农交代了所有的秘密。 柏锐还在思索着用人之道,沈百翔道:“这茶,我兄弟已经说了,是上品,我们会按上品的价格收购,这点徕村长你可以放心。” 沈百壮见徕村长不动,道:“老头,还不带我们去。” 徕村长微微一笑道:“在这里住一晚再说吧。” 柏锐以为徕村长索取东西,道:“我们来时略备薄礼,送两车盐粒给徕村长当见面礼。” 徕村长道了声谢,依旧没有带路的意思,向外面道:“给客人备饭。”又了解了一下柏锐商队的情况,向他们道:“你们可以在这里稍稍休息。”几人没法儿,就在这里休息,柏锐向两位叔叔请教茶道,沈百翔面孔朝天讲了几句,沈百壮伸了个懒腰,道:“连日赶路,我可是疲乏了,离吃饭还有个把时辰,我要去骡马大店睡觉去了。”说完打了个哈气。往外走时,沈百翔道:“一个人享乐去?别想丢下我。”两人嘻嘻哈哈满嘴污言秽语去找玉兰她们去了。 铁猴子道:“柏东家可知这蛮人酒俗?” 柏锐道:“不知,要饮酒吗?” 铁猴子道:“这里的人因为山间瘴气,常常饮药酒,吃辣椒,壮年男女皆是豪饮,老弱幼子也可饮些许。” 柏锐道:“药酒?” 铁猴子道:“只是加入了些蛮人的土方,具体是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但要是没有好的酒量,怕是你见不到那些卖茶的人就醉倒了。”。 柏锐道:“卖茶的不就是村长吗?” 铁猴子道:“他只是其中一位,这么大的茶山怎么可能就他一人掌事?这么说吧,你酒量好,他们把你当朋友,就能得到更便宜的价钱。”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三十) 柏锐‘哦’了一声。 晚些时候,路的两旁已经点起火把,柏锐还以为是入席喝酒,没想到从徕村长家到村子里最高处晒茶场的路上,每隔几级台阶上都放的有三碗酒,从下望上去,好似一条酒路,柏锐暗道‘别说是酒,就算是水,这如何能饮的下。’ 铁猴子道:“我们皆是你的随从,可以代你饮这拦路酒,柏东家先请。” 柏锐刚到第一级台阶下,还没有端起碗来,就有两名年少的蛮族女子站在一块方石之上,其中一女过来单膝跪下,手捧一只巨大的水牛角,道:“牛儿是我们最纯洁勤劳高贵的朋友,请远来的朋友满饮牛角酒,祝愿我们勤劳的茶农可以交到最纯洁高贵的朋友。” 柏锐却之不恭,就要接过来喝,这名女子转身将水牛角交给站在石头上的女子,那女子示意柏锐扬起脖子,柏锐只得扬起脖子张开嘴,那女子将牛角里的酒连成一条酒线倒入柏锐口中,喝完后柏锐一抹嘴,道:“好酒。”在柏锐身边的女子用手帕擦去柏锐嘴角的酒渍,甜甜的笑了一下,站在石头上的女子向大家道:“远方的朋友们,请踏阶而上。” 每道三碗,共放置十二道酒,还没走到尽头,柏锐这边带的人就已经喝醉了七八个,柏锐心道‘看守盐车和布匹的人留的太多了,应该多带几个就好了。’好在快喝完了。柏锐这边除了自己就是曾在石和铁猴子了,当然还有两位没有喝一滴酒的叔叔。 柏锐三人进到晒茶场时,里面已经是人头涌动,看这摆席的方式也与中原大不相同,正中是一个圆桌,大概可以坐十个人左右大小,而四周都是围着主桌的半弧形桌子,坐在那里似乎只能看到主桌人的脊背,也凸显了主桌上人们的尊贵,柏锐被人安排座位时不见了两位叔叔,往回看去,两位叔叔正在喝酒,听人解释道:“这两位客人,好像不太诚心,竟然一滴酒也没喝,好像看不起我们,现在让他们喝拦门酒,如果不喝就不要进来了。” 柏锐这才知道,原来一直有人看着他们,等两位叔叔进来时,被灌了个半饱,都有了醉意。 中心圆桌除了柏锐等几人,都是各村村长或德高望重的人,徕村长为柏锐等一一引见,柏锐也着实喝了不少,但还站的挺稳,起来道:“见过各位长辈。” 徕村长介绍道:“这位柏东家,是来自北直隶的大商户,他有见面礼要送给大家,每个村子六百斤白盐,上好布匹五匹,他有一颗善良的心。”接着又说了柏锐结交土蛮部族,送了好多礼物却婉言拒绝货物交换的事,一个年级最长的老汉起身道:“为感谢我们的朋友对我们的尊重,干杯。” 所有在坐的人端起碗来都是一饮而尽,徕村长说道:“今年我们春茶丰收,采摘制作也很好,但是没有了往年的茶队遍地,大家知道因为什么嘛,因为黑蛮去年劫杀了好多商队,从去年夏茶开始,就没有人再来我们这里购茶,但是我们勇敢的好朋友柏东家带着他的商队来了,他有一颗赤忱的心。”又一位老丈起身道:“为了我们的勇士朋友,干杯。” 所有在坐的人端起碗来又是一饮而尽,徕村长说道:“我们去年的存茶,制作成了茶砖,今年的新茶又堆积如山,怎么办?” 沈百壮已经被酒浸润的脸色红透,喘着粗气道:“怕什么,我们有的是钱,我们有,我们有。”趴在桌子上不动了。沈百翔接着道:“我们还有十六万两,十六万两。”说完头直接磕在桌子上不动了,看来这拦门就确实是把两人灌倒了。 看着两人酒醉的样子,众人望向柏锐,柏锐确定的点了点头,大家兴奋的说:“今年我们的茶山有救了。”铁猴子在一旁道:“这些白蛮已经汉化很久,这里的大小茶山,每年要向朝廷缴纳几万两的税银,去年夏茶没了收入,他们受了很大的损失,一会儿要定价时,你可以压一压价格。”柏锐点点头。 喝了这许久的酒,菜才刚上来,村子里的姑娘们烤好的山兽肉和炖好的山货汤端上来时,香飘四溢,还有的大盘的辣子直接上桌,只是沈家的两兄弟是没口福了。大家大快朵颐,边吃边聊,还有人不断给柏锐敬酒,能挡的曾在石都替他挡了,直到曾在石也爬到桌面上睡着了,聊到茶价时。徕村长大声道:“柏东家,你是我们的好朋友,这茶价如何定法,你要说个章程。” 柏锐现在身形也有些打晃,一手拿住桌子边,站定道:“按原价,往年是什么价,今年还是什么价。” 大家都愣住了,徕村长又一次站起来道:“我们的朋友有一颗金子般的心,不愿意让我们蒙受损失,我们要再饮一碗。” 除了大家的敬酒,这咣咣咣三碗下肚,柏锐真是有些吃不消了,但还是强打精神道:“我不止愿意出原价,还愿意提高一层收价,就是想与各位前辈达成长久的相与,以后,所有的君山银针要优先卖给我。”双手拍着自己的胸脯道:“你们的朋友。” 大家安静了一下,徕村长用眼神跟大家交流了一圈,见大家点头,答道:“你是最豪爽的朋友,胸襟像大山一样,只要你按时来,这里的茶以后就是你的了。”说完大家欢呼着,好多人起来载歌载舞,只是铁猴子脸上出现了异样的神色,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笑了,又跟大家斗起酒来。。 柏锐尽了自己最大的量,虽然是米酒,但也真的醉了,在失去知觉时,听到了徕村长说的:“所有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以柏东家的人品,我想带他到小君山去一趟,大家同意吗?” “同意,同意。”大家边跳边高喊着。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三十一) 第二日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柏锐除了肚子空空如也,头却一点也不痛,心想这米酒真是不错,吃了晌午饭,徕村长找来了,寒暄了几句道:“我们去小君山,除了我给你当向导之外,柏东家你只能一人前去。”见柏锐疑惑,徕村长道:“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知道路途的在我们村子里,只有我与我的大儿子,他会帮我们划船,请柏东家放心。” 沈百翔和沈百壮不干了,沈百壮道:“他乳臭未干,懂个屁。” 沈百翔道:“被人骗了也不知道,切。” 徕村长道:“不会的,到了圣地,不会有任何人受骗。” 曾在石道:“东家自去,我会和二位掌柜点收新茶,支付银两。” 沈百壮道:“你当我是什么人,跟你一样是伙计吗?” 沈百翔道:“算了,谁让我们不是那尊贵的女婿呢?” 徕村长道:“之所以没有多少人知道路途,是因为水路之上有毒瘴升起,很有可能会丢了性命,我看二位还是在这里收茶,以免又说我们茶农哄骗你等。” 二人一听有危险,沈百壮当即表示:“什么毒瘴不毒瘴的,要不是船小坐不下,这趟我是非去不可,柏姑爷,既然村长邀请的是你,你就去一趟吧。” 沈百翔也不甘人后,道:“村长说的对,除了我谁能鉴别清楚茶的成色,留在这里也是为了他柏姑爷负责。” 柏锐走过来作揖道:“两位叔叔一路辛苦,接下来还有很多劳累要仰仗二位叔叔,我看我们一路上收的礼物也有很多,那些灵芝等山货,回去后就送与二位叔叔补补身子吧。” 这二人心底眉开眼笑,想着这些土包子送的东西虽然值不上送出去的货物价格,但也值好几千两,没想到这个姑爷如此大方,沈百翔脸上却不带出喜色,道:“既然你有这份孝心,那我们就姑且收下,你去吧。” 翻过山后,到的岸边,已有一只木船等候,船上之人是一个与柏锐年纪差不多的男子,脸上笑容灿烂,上船后,取出瓦罐,筛出两碗酒递上,柏锐心道怎么又是如此?难不成再饮醉?但不好拂了主人面子,跟徕村长对饮一碗,咕咚咚喝了下去,但与昨日之酒有所不同,这个酒更像是在饮中药,而且酒性辛辣异常,要不是柏锐强忍着,喝下去怕是能当场喷出来。 徕村长看着柏锐挤眉弄眼的样子,哈哈笑道:“这是我等自制的药酒,第一次饮用,柏东家会有些不习惯,但一来能避湖中的毒障之气,二来能给你壮胆。” 柏锐问道:“我听铁队长说道,昨日饮的不就是药酒吗?为何与今日的不同。” 徕村长道:“柏东家有所不知,这个地方连铁猴子也没有来过,他们好多人只是听说我们白蛮有一处世外桃源,但毒障重重,需要饮药酒方能行过,我们为了避免被外人糟蹋我们的圣地,就告知他们,我们酒宴上的酒就是药酒。” 柏锐道:“原来如此。” 徕村长道:“这并非故意欺瞒,而是商人之中多狡诈之辈,许多人绕过我们君山从洞庭湖其他水路绕行而来,想找寻那片圣地,走的多了,难免有些能误打误撞寻见水路的,但都被毒障逼退了,而有些人在我们设的酒宴里私藏了我们的酒,到那个时候来饮,强闯毒障,结果中毒者有之,丧命者也有之。” 柏锐点点头,徕村长又道:“其实只要他有金子般的心,我们又怎么会不带他们来,就像昨晚,铁猴子拼命劝你压低茶价,而柏东家不愿意乘人之危,这就是你难能可贵的地方,虽然是商人但有颗纯净的心,有豁达的胸怀。” 柏锐谦恭道:“徕村长过奖了。” 徕村长道:“我看那铁猴子面有煞气,柏东家要小心了。”然后接着说道:“柏东家扶稳。” 柏锐刚抓住船邦,小船就剧烈晃动起来,不来真是不知道,这平静的湖面里还有湍急的水流,剧烈的摇晃中是徕村长大儿子沉稳的操舵,他并不用桨和长篙,只是操着舵让小船漂行,柏锐心道‘怪不得徕村长说是给我壮胆,这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一刻钟,船猛烈的一个转弯,离开了急流,冲进了一片水草之中,柏锐来不及安抚强烈跳动的心,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茂密的水草有的齐腰,有的遮住了头顶,有光秃秃的地方,还漂着许多死鸟和动物的骸骨,偶尔能看见大鱼翻滚露出黑色的脊背和如根根利剑的背鳍,再往里走,空气都有些浑浊,吸入后让柏锐咳嗽起来,干呕不止,柏锐见徕村长安坐,看到他的大儿子还在船尾摇撸撑篙,也定了定坐了下来,又一刻钟后驶出了这片水域,下午的阳光和清晰的空气都成了柏锐值得珍惜的东西,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见一处翠绿的山包在湖中安放,山包四周一里外都被烟瘴笼罩,有的能隐隐约约看见烟瘴之后是大山的绝壁。山包之顶有一处不大的庙宇,而射下来的阳光打在庙宇之顶,金光炸裂,有如见我佛如来金身腾与云雾之中。 靠岸后,一白眉老僧,在山下迎候,见到柏锐口宣佛号,柏锐还礼,老僧道:“一路之上多凶险,柏施主受惊了。” 柏锐苦笑道:“大师客气,还好还好。” 老僧道:“不识地狱之苦,怎懂西天之乐,随我上山。” 柏锐蹬台阶而上,正在想难道大师法力如此高强,不止能算出我什么时候来拜访,还能算出我的姓名。 徕村长道:“昨日决定要带你来时,我们就连夜用飞鸽,传书给了老僧,将你的事情说了,得到老僧同意后方才带你而来。” 柏锐一边走着,一边欣赏着小山的风景,到了禅院之后,登门而入,发现这里只有房子三间,正为大雄宝殿,一侧为藏经阁,一侧为老僧的卧房,坐下之后,柏锐心想,徕村长为何不介绍老僧法号,也好有个称呼,就问道:“敢问大师法号?”。 老僧笑道:“这里只我师徒二人,常伴佛祖左右,法号姓名不过称号,有或是无有何区别,称我为大师、老僧又有何区别。” 柏锐恭敬道:“大师真是得道高人,隐居在这世外,甘守清苦。”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三十二) 老僧道:“苦自心生,心中无苦,又何苦之有?如官人为名,商人图利,各有所求也就生了苦楚,像我饮这山间之茶,本为草木之叶,毫不稀奇,因追捧的人多了,也就成了珍宝,哄抢的人多了,也就生了烦恼,但这不是茶之过,而是所求带来的烦恼,人生之中烦恼自知。” 柏锐道:“多谢大师教诲。” 老僧道:“我哪里有什么指教给你,只是见书信传来,知柏施主为人乐善好施,相处外族人为朋友兄弟,是个福善之人,多说了几句而已。” 柏锐道:“大师过奖了,只是见他们待我真诚,我以朋友之道待之而已。” 老僧双手合十,道:“善由心生,柏施主一眼观之就是忠义之人,但闻今年春茶只你一户商队而来,这就像珠宝滚于大道,而无人捡拾,其中原因,我虽然不知,柏施主务要小心留意。”听得外面门响,老僧道:“小和尚回来了,柏施主请跟我来。” 到院中之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和尚,歪鼻子斜眼睛,相貌极是丑陋,还弄得满身露水,向着老僧道:“老和尚,你也知我去采茶,为何不来帮忙。” 老僧道:“我年老适合在家中待客,你年少适合外出劳作,这是自然之理,因何责怪于我。” 小和尚见老僧去取背篓里的茶,道:“一人劳作一人得,你不劳作如何得?” 老僧道:“茶树非你栽,茶肥非你埋,为何茶花开,茶叶你取来?” 小和尚:“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当取时便取,般若心自摘。” 老僧双手合十,叫到:“师傅。” 小和尚还礼道:“徒儿。”见柏锐疑惑不解的看着两人,道:“有什么好稀奇,师者答疑、传道、解惑者也,谁人道行高便是师傅,今日我是师傅,明日他道行高了自然他就是师傅。”柏锐哑然失笑。 小和尚道:“徒儿,去将茶制了待客。” 老和尚道:“是,尊师傅法旨。” 这时徕村长的大儿子也已经将小船上载的一些生活用品,上下山往复的往杂货间搬运,老和尚将锅斜过来放在火上,这边将鲜茶叶取出备用,然后用手试试锅的温度,茶叶下锅后,两手轻轻捞起,由怀内向前推去,再上抛抖散,让茶芽沿锅下滑。动作灵活、轻巧,一点也不像上了年纪的老人,徕村长解释道:“这是杀青,切忌用重力摩擦,要防止芽头弯曲、脱毫、茶色深暗。”一会儿的时间,芽蒂萎软清气消失,发出茶香,老僧将杀的青的茶倒出锅外,盛于小篾盘中,轻轻杨簸数次,散发热气,清除细末杂片。然后放在炭火炕灶上烘,老僧一会儿试试温度,一会儿捏捏茶叶,说了声:“五成干了。”徕村长又解释道:“这是初烘,要掌握适当温度不能过干,过干的话,初包闷黄时转色困难,叶色仍青绿,达不到香高色黄的要求,也不能过湿,过湿的话,香气低闷,色泽发暗。” 接着待初烘叶稍经摊凉,老僧即用牛皮纸包好,每包三斤左右,统共包了也就十一二包,放置好后,老僧道:“这样需要放置差不多两日。” 小和尚端着木盘将饭食端到院中,看见老僧道:“别忘了根据天时翻包,若转色不匀,看我罚你抄写经文。” 老和尚道:“是。”接着又站直道:“柏施主,请过去用饭。” 柏锐看的用心,没想到天色已经暗至如此,徕村长道:“柏东家莫慌,你且要在此逗留两日,那边会有人通知并招待商队,要得极品之宝,你要受的这湍流,要闻的这毒障,要吃的这皛饭,要体会这清苦,晚上还要被蚊虫叮咬。” 柏锐笑道:“当得,当得。”然后转向小和尚道:“多谢小师傅的斋饭。” 小和尚道:“这无需谢我,你看这一碗白米,一碟白盐,一盘萝卜丝,白米是徕村长儿子背上山来的,白盐是你送与相亲们的,只有这萝卜是我们自己种出来的,有什么可谢的。” 柏锐已经领教过他的词锋厉害,本来想找点话题,借着这三白饭,说说苏轼与刘贡父的故事,可是记得也有些模糊了,想到如意如果在这里,与小和尚哲辩讲故事,定会十分有趣,不由的想起了远在保定的家人。 吃过晚饭后,徕村长的儿子去收拾碗筷,两人点一炉香与大雄宝殿之外,恭敬的施礼,口中祷告念念有词,礼毕后老僧去取出一个纸包,和一个大海碗,小和尚取过烧的沸腾的茶壶,老僧用干净的白布将大海碗擦拭干净,用木汤匙从中舀出平平的一勺子,至于大海碗中,小和尚站直提起静置了一小会儿的茶壶,先快后慢将热水冲入大海碗中,水冲到一半处,小和尚停了下来,稍后又将水加至七八分满,小和尚刚刚将茶壶提开,老僧仿佛害怕什么跑出来一样,赶紧将瓦盖盖上。 徕村长解释道:“水冲一半是为使茶芽湿透,再冲就是为了使茶芽均匀吸水,加速下沉,盖上盖子是为了使茶姿更美。” 小和尚接口道:“这是前几日验茶时所采所制,望客人不要见怪。” 柏锐道:“不瞒小师傅说,对于茶我也只是个门外汉,能有幸见得高人,实在是三生有幸。”。 小和尚道:“我师徒二人,就在这山中,要见我们有何难事,只是不愿意让急功近利、虚伪狡诈之徒污了这方净土。”接着搓搓手又道:“不要说这些了,请客人观茶吧。”到底年龄尚小,去抓盖子时,被烫的跳了一下,赶忙揪住了自己的耳垂,老僧哈哈大笑,垫着刚才的毛巾将盖子掀起,一股子热气腾出,清高之香气扑鼻而来。 柏锐不禁赞叹道:“好香。”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三十三) 老僧道:“请观碗中。” 柏锐见汤黄澄高,芽壮多毫,条真匀齐,白毫如羽,芽身金黄发亮,着淡黄色茸毫,叶底肥厚匀亮,芽竖悬汤中冲升水面,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蔚成趣观,柏锐赞叹道:“大开眼界,我第一次见此奇观。” 徕村长道:“你看芽叶随水波晃动,像是娥皇、女英落水后苏醒过来,在水下舞蹈。芽光水色,浑然一体,碧波绿芽,相映成趣,柏东家可知自古有‘湘女多情’之说,您看杯中的湘灵正在为你献舞,这浓浓的茶水恰似湘灵浓浓的情。” 柏锐笑着连连点头。 然后老僧用木汤匙将茶汤舀入小茶碗中,小和尚道:“请。” 柏锐双手捧起热茶,做了个请的手势,将茶一饮而尽,看着三人看着他,柏锐道:“听完徕村长的比喻,这茶真有湘女芬芳的情泪之味。” 徕村长大笑拍了拍柏锐的肩头,道:“古时有一书生,姓柳名毅,赴考途中,在泾阳遇到一位在冰天雪地下牧羊的美丽女子。在多次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对方乃是洞庭湖的龙宫三公主,远嫁给泾水龙王十太子。可惜小龙王生性风流,妻妾成群,娶妻之后不单没有洞过房,连碰也没有碰过她。三公主独守空房之余,又被翁姑欺凌,就带着管降雨降雪的羊群到江边放牧。所有周围的水族禽鸟慑于泾河龙王的声威,都不敢为三公主传书信回家乡求救。柳毅义愤填膺,答应三公主,并放弃了科举考功名的机会,为三公主返回家乡送信。 柳毅拿着三公主的亲笔信回到洞庭湖畔,为三公主送信往龙宫。洞庭龙王碍于与泾阳龙王多代姻缘换来的关系,想息事宁人不理会此事,但洞庭龙王的弟弟钱塘龙王则十分气愤,带同水军前往解救三公主,并杀了泾水十太子。三公主回宫后,为这柳毅奉酒答谢。钱塘龙王见二人眉来眼去,相互喜欢,就欲撮合二人。但柳毅碍于没有媒人作中介,以及洞庭湖龙王反对神女配凡人,所以这桩婚事不了了之。 柳毅回到地面之后,经常望着洞庭湖兴叹,三公主亦对柳毅日夜挂念,最终两人相思成疾,洞庭湖龙王看着奄奄一息的女儿悔恨不已,而钱塘龙王为了促成这段好姻缘,决意化身为媒婆前往柳家说媒,于是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柳毅入龙宫传书的入口就在这小君山之中,柏东家喝的茶汤就是用这柳毅井井水冲泡而成。” 老僧又用木勺给柏锐舀了第二碗,小和尚道:“再请。” 如家四姐妹都是戏中行家,柏锐知这是柳毅传书的故事,依然双手捧茶,又一饮而尽,道:“听完徕村长的故事,这茶真有碧云宫中柳毅尝到的甘露之味。” 徕村长哈哈大笑,道:“柏东家真与这茶有缘,所品之味,就是茶中之味。” 而老僧道:“在和尚庙里谈情爱,徕村长你真是越老越没个正形了。”接着向柏锐说道:“不要听这个老不羞的,你抬头看这月色。” 柏锐依言向天空看去,见阴月破雾而出,光芒照在整个小君山之上,树木花草都披上一层银光,烟瘴之内的湖面也能看波光粼粼,真是不可不得,景色宜人之极。 小和尚道:“金镶玉色尘心去,川迥洞庭好月来。” 老僧接道:“四面湖山归眼底,万家忧乐到心头。” 柏锐还沉浸其中,第三盏茶已经舀好,小和尚道:“三请。” 柏锐顶着阴月,踏着青山,感受着徐徐而来的湖风,一饮而尽,道:“大自然之味真是奥妙无穷。” 众人击掌叫好,老僧和小和尚仿佛遇到知音,拉着柏锐直谈到深夜。 短短三日的相处,小和尚把石膏烧热捣碎,铺于箱底,上垫两层皮纸,将老僧经过八道工序制成的茶用皮纸分装成小包,放在皮纸上面,封好箱盖,交给柏锐。 柏锐沉吟道:“还未讲价钱……” 小和尚道:“别让铜臭污了这圣洁之地。” 老僧道:“我师徒二人在这山中隐居,要那银钱何用?我们只送有缘之人。” 柏锐又要说什么,小和尚道:“回去之后把这纸包,放入不起眼的瓦罐之中,上覆盖河中卵石,再盖之棉絮。” 柏锐想问这珍宝为何不用更高档的方法贮藏时,老僧双手合十道:“不要向外人提起这里,就当是一场梦吧,请。” 柏锐背起木箱,躬身还礼,老僧口宣佛号,与小和尚在庙门看着柏锐向山下走去,柏锐回首告别时,一老一少微笑还礼。 又是一碗难饮的药酒,出了毒瘴,过了湍流再回首望去,小君山根本就看不到,像是压根就不在这里,像是根本就没来过,只留下沉甸甸的木箱在背上。 游着洞庭之水,徕村长道:“柏东家可知,你背上的二十多斤茶,是小君山几乎所有的产出。”见柏锐惊讶的望来,徕村长又道:“这是年景最好的一年,往常也就产十五斤左右,这次二位高僧只留五斤而其他的全部送你,看来你与这里真是投缘。” 柏锐道:“我将银两奉给村长,请代我重建庙宇,重塑金身。” 徕村长傲然道:“这些茶宝岂是金银可换,不投缘时僧人变不会见客,市面上十年也见不到一两,所以我才惊讶你二位叔叔的见识。” 柏锐道:“原来如此,我说为何我听都没有听过。”。 徕村长道:“谨记二僧的话,回去将你背上的茶藏于不起眼的瓦罐之中,并且不要向外人提起这里的事情。” 柏锐躬身答应。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三十四) 回去时,天色已晚,徕村长带着柏锐将茶分好装在一辆自己商队的骡车之上,柏锐心中一动那牛皮纸专门包了二两,贴身装在自己怀中,打算把它作为给沈月儿孩子的见面礼。 第二日柏锐从徕村长家出来,大家都惊异的看着柏锐,柏锐解释道:“昨夜归来已晚,查点货物之时见大家采购颇丰,知大家幸苦,就没有打扰大家的清梦。” 沈百翔道:“你采购的极品黄翎毛在哪里,拿出来让我们瞧瞧。” 柏锐道:“天不予我,未得之啊。” 沈百翔道:“哎?我说你小子也学会玩花花套了,你这一去三日,人影都不见,不是购茶又是去做什么了。” 柏锐道:“真的是未购茶。” 沈百壮看不下去了,过去就搜柏锐的身子,道:“别藏着宝了,快拿出来我们先帮你品品。”搜来搜去,只搜出柏锐走时带走的一万两银票。这下死心了,因为对于他们的认知,真要是购的好茶了,怎么会不花银子。然后两人就开始数落柏锐,一个说,这么大了都没个正形,只知道游山玩水。一个道,这东家当的也太不靠谱了,真是糟蹋沈家里的银子。 柏锐什么也不说,直跟她们道歉,但也不得不说,这二人的能力是真强,购的茶分好了三六九等,分装在不同的车上,在所有村长长老的见证下,柏锐与徕村长结清了账款。一直没见铁猴子,柏锐问了原因。 曾在石道:“他的院子里出了急事,昨日有人骑快马来报的信,他说让柏东家在这里逗留几日,一处理完就来与东家汇合,然后一起返程。”柏锐点点头。 但等了两日依然不见铁猴子回来,出来的久了,大家都十分思念自己的家人,加上沈月儿为柏锐生的孩子,柏锐还未见过,更是挂念,想着一路之上各寨已经都会过面,因该不会有事,经不住大家的催促,就出发了。 来时满满的礼物,走时整整齐齐的茶叶,浩浩荡荡商队回程而去,要原路返回时,沈家二人又出幺蛾子了。 沈百翔道:“也不知我这把老骨头再颠簸山路,会不会散了架子,就是我能吃了这苦,马车里那么多娘子如何受得了这种委屈。” 沈百壮道:“还有两车盐粒,拿到湖北去卖,换成银子不好吗?非得白手送与别人,一路上风平浪静,能有什么事,我们还是走官道吧,至少能快一天的路程。” 柏锐道:“二位叔叔,这里咱们人生地不熟,我看还是原路返回的安全,顺道也能看看我们的朋友们。” 沈百壮道:“柏锐,我们是生意人,不是什么救民与水火的大善人,货物已得,就不要再摆那副假仁假义的模样了,你老叔我看着恶心。” 柏锐反驳道:“我们是送出去了三万两银子的货物,可是够得的茶叶运回去至少也在八十万两左右,难道两位叔叔这还不够吗?” 沈百翔道:“柏锐,你是东家这不假,可是这次出来,你出力最少吧,见识也是最少吧,花的冤枉银子是最多吧,你记住这是沈家的银子,沈家的家业是靠开源节流攒出来的,懂吗,开源是重要,节流也很关键,如果我们这次用最少的银子拿回去最多的茶叶,那不仅仅是我们,柏锐你知道吗?你在沈家家族中的地位也会有很大的提高,摆脱你这个吃软饭姑爷的形象,你懂吗?” 这句话可是把柏锐给气笑了,原来沈族里的人,除了认识的那几个长辈,别人是这么看自己的。但还是温和的说:“礼物碎银这都是小事,安全运回茶叶才是大事。” 沈百翔道:“你是在说我因小失大,柏锐,你竟然敢教训长辈,这是谁教你的道理。” 沈百壮乘势道:“我们就要走官道,看你能如何,沈家商队的跟我走官道啦。” 柏锐见他们说走就走,一点转圜的余地也没有,吩咐曾在石道:“你们按原路返回,我去劝说他们。” 柏锐一路费尽唇舌也无济于事,只得跟他们一路在官道上行走,不只是为了大多数茶货的安全,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出了事,多一个人也能多一分力量,连续两日的相安无事,沈百翔道:“也不知曾掌柜他们几日能赶的上咱们的路程,明日到了镇上,我可是等不得他们了,少了日程,这些茶叶的价格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沈百壮看了柏锐一眼道:“胆小鬼。” 就在官道最窄小的地方,忽然两侧斜坡上不知哪里来了许多人,‘呜哇呜哇的叫着,冲了下来。’ 沈百翔顿时脸色煞白,喊道:“看他们头上的黑巾,这是黑蛮,完了完了,怕什么来什么。”几女更是吓得尖叫起来,抱成一团,只玉兰是跟着蹲下,脸上无一丝惊恐之状。 本来整齐的队形,被他这么一喊,顿时大家货也不要了,作鸟兽散,沈百壮倒是这个时候显出了他的胆大,大声道:“哥,别怕,有我呢,咱们人多,兄弟们保护商队。”里面的人都是走货多年的人,被沈百壮这么一喊,镇静了许多,见沈百壮在马上威武,都拿出备下的家伙,接着沈百壮又喊道:“分开只会被杀死,大家聚集起来。”几个愣神的人也反应过来,都围绕着几个女人和沈百翔形成一个大圈,但也是惶恐的看着站在两侧的黑蛮。 正在剑拨弩张之时,柏锐大叫道:“停手,都放下,都放下,我看这些人没有恶意。” 在中与几个女人抱头在一起的沈百翔道:“柏锐你是不是疯了,对,你一定在想是我们要走官道的对吧,我不是也为了沈家吗?我有什么错?你就这么想让我们都死?” 柏锐道:“翔叔,我们是一起的商队,应当共患难,但我见这些黑蛮并不像是要攻击我们,你看他们携带的有弓箭,要攻击我们,居高临下,只要放箭,我们哪里能有还手之力?听我的,大家放下武器!” 沈百壮道:“放屁,去年的商队就是让这些黑蛮子劫杀的,放下武器等于找死,你想死你自己死你的去,我们要奋力一搏,也就不见得输给了他们,对不对兄弟们?” 大家看着这些脸色如鬼画符的蛮人,心底还是发怵,不太整齐答道:“是。”同时纷纷将兵器对外,摆出搏杀的样子。。 这些黑蛮一看这个阵势,又听到这些汉人喊叫,像是要冲过来,一个头领一样的人吹了一下口哨,这些黑蛮人将兵器亮了出来,果然如柏锐所说,有十几个都搭起了弓箭对着他们,嘴里‘呜啦呜啦’的不知喊的什么,那头领不知又对他们说了些什么,搭弓箭的站着不动,持蛮刀的向后退了退。 沈百壮见状说道:“他们见我们也害怕了,在那里虚张声势啦,哈哈哈哈……”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三十五) 笑声未落,‘嗖’的一声,一只箭准确的未伤及沈百壮的头皮,而是把他的帽子钉在了后方的树上。 沈百壮张着他刚才发笑的大嘴,脸上还挂着笑容,但已经没有了声音,而眼睛里也满是惊恐之色。 柏锐大声道:“放下,放下,我去找他们谈谈。”不知道谁的刀先掉了,然后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黑蛮的弓箭也就收了起来,柏锐找到沈百翔耳语道:“翔叔,如果他们要财货,咱们就给了他们,力求不要伤人,我去找他们谈,如果情形不对,我就尽量拖住他们,你们就分散了跑,总比全军覆没强的多,这边的茶货不用管了,极品黄翎毛我拿到了,加上曾掌柜那边的几车上等茶,比这边的茶叶价格高多了,跑出去告诉曾掌柜不要在意我,你们和他一起将茶货运回。” 沈百翔握住柏锐的手,感动道:“一切小心。”接着道:“大家不要轻举妄动,等柏东家过去商谈再做计较。” 柏锐壮起胆子,下马走到那个头领的面前,那头领叽叽咕咕的说着柏锐听不懂的话,但是可以看出那头领非常的着急,柏锐不阴所以,就用手势跟他比划,见头领不阴就里,就边说边比划,原来头领听的懂柏锐的话,那头领比划了两下,拉着柏锐就向山上走去,其他蛮人也都紧随其后,柏锐不惯走这陡峭的山路,连摔两跤,那头领直接与另外三人将柏锐抓臂扶臀抬起,疾步往山寨走去。 下面的人看的真真的,沈百壮拍拍还跟几个女人抱头缩在车底的沈百翔道:“哥,黑蛮都退了。” 沈百翔道:“退了吗?这次多亏了柏锐了,他人呢?” 沈百壮道:“被黑蛮掳走了,大家都看到了,是抬走的。这柏锐被黑蛮抓走,怕是凶多吉少,我们要想办法营救才是。” 沈百翔仔细看看四周道:“你没见黑蛮都走了吗?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一个人的命哪比得了我们这么多人的命,快走快走。” 沈百壮道:“毕竟是我们沈家的姑爷,这样不太好吧。” 沈百翔道:“是柏锐先骗我们的,那黄翎毛柏锐早就拿上了,愣是跟我们说没有,跟这等人有什么仁义可讲。” 沈百壮疑道:“当真?” 沈百翔道:“千真万确,他亲口对我说的,让我们一有机会就赶紧跑。” 沈百壮道:“那就由不得我们了,大伙儿套车赶紧走。” 大家一边望着山两侧,一边套好车就要走,沈百翔向后喊道:“将剩下的那两车盐粒留下来,说不定那些黑蛮见了喜欢,能放柏东家一马。”又自言自语道:“我们能做的就这么多,行不行就看你的造化了。”说完当先便走,留下两辆骡车和柏锐的马,扬长而去。 被架走的柏锐心里也是荒乱至极,毕竟脱离了大队,不见了人群,而自己脚不着地,如腾云驾雾般,在山上绕来绕去,被放下时面前出现了一个木寨,背山而建,说是木寨只是有木头的围栏,还十分不整齐,里面除了几间茅屋就是几处山洞,柏锐向外望去,稍远一点就已经被大树遮盖路途,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进到寨门之内,几处茅屋围成的空地上,大白天还点着火把,正当中是一座木台,有半人多高,一丈多长宽,木台上向着山坳处有一个条案,上面放有三盘动物的头颅,血渍未干,像是刚刚砍杀后就放在这里了,但有一些苍蝇虫子绕着乱飞,台上有一人穿着兽皮短裙,对着一个蒙着一整张兽皮的东西跳来跳去,手中拿着动物的肩骨舞动着,上面系着的银铃铛和他身上配戴的银器叮咚作响,随着有节奏的跳动,听起来非常悦耳,但好像坐在山洞口的人并无心情欣赏,因为他表情凝重,紧紧的盯着地下兽皮盖着的东西,带柏锐进来的领头人,向山洞口坐着的人跪下,说了两句什么,又指指门口的柏锐,柏锐见那人头插着鸟羽,脸上的油彩是三色的,而其他人为两色或一色,料知定是这里的寨主,也学着在土蛮那里的方式施礼,黑蛮的寨主并没有理会他,而是指指台上的兽皮,挥手叫柏锐过去。 柏锐走上木台,那舞动的祭师停下来,将兽皮拉开一角,露出一个年少女子的脸,柏锐一看吓了一跳,那女孩儿脸色青黑,嘴唇发灰,双目凹陷,是一个病重之人,柏锐虽不是郎中,但得了齐济药行这些产业后,柏锐也依从沈太爷的吩咐,进行过初步的学习,见这女子突然浑身战栗,露出的皮肤上鸡皮疙瘩泛起,一阵急促的呼吸之后,平静了下来,柏锐知道这位女子已经病体沉疴,怕是多半难活,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想努力一试,跟那带他上山的头领比划着,说要自己的马,头领弄懂后,飞奔而去。 柏锐起身踱步,思索着,仿佛在寻找着什么,这儿走走那儿看看,在离木台不远听见水流哗哗的响,向着那个方向看去,发现一块石头上有处破口,往里望去这石头竟然是空心的,连接着一条流淌的山泉,这个口子有成人脸盘大小,柏锐将头面伸过去,闻到了一股子不易察觉的腐臭味道,还有蝇虫三三两两飞出,飞向那祭祀用的三盘动物的头颅,柏锐大约知道原因了,定是这山泉出了问题。。 正在思考中,那领头人牵着柏锐的马来了,看他两腿鲜血淋漓,定是将马弄上山来受了不少的罪。 柏锐一摸马褡裢里的药还在,这是出行时沈月儿亲手给他准备下的,说是行商之人必备的药物,要知道行商之人走南闯北,首先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水土不服气候不适应,加上常常露宿,容易得伤寒,第二个就是饮食及饮水常常不洁净,容易腹泻不止,这些病症因为在外不能修养治疗,常常在几天时间内就会要了人的性命,所以沈家的人经过几百年的行商实践,秘制了些药,用来对抗这些疾病。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三十六) 柏锐取药出来,比划着说让他们不要用那儿的水,另外取水来烧开,柏锐将药丸打开,一股子刺鼻的硫磺味道涌出,这还是柏锐第一次用这个药,心里把握也不大,想着自己最多就是土郎中的水平,这样乱治,要是将人治死,不但自己枉送了性命,怕是商队也会跟着受到连累,有些犹豫了,但看着那女子已经气若游丝,还是将药粒儿化开在水里,一碗黄褐色的药汤灌入黑蛮少女口中,不一会儿那少女肚子里咕噜作响,也不知道她那里来的力气捂着肚子在木台上翻滚,豆大的汗珠从额头鬓角流下,过了一小会儿双手一摊不动了。 插着鸟羽的寨主大惊,跳了起来,哇哇乱叫,那头领直接将蛮刀抽出,架在柏锐脖颈之中,柏锐眼见那少女不活了,悲伤的瘫软下来。 插着鸟羽的寨主抱起台上的少女嚎啕大哭,见柏锐被制,指着柏锐乱叫一通,那头领听到最后,猛一点头,举刀就要砍下去,柏锐见状双眼一闭,暗道‘休矣。’ 就在这时那少女突然坐起,一股子腥臭的汁水从她口中喷出,正中头领的面目,寨主见少女有了生气,忙叽里咕噜的问着什么,头领也顾不得砍柏锐了,一抹脸面,向少女看去,少女翻身哇哇呕吐,直吐的东西变成了绿色,方才歇止,已经是大口喘着粗气,看了一眼寨主后晕了过去,但呼吸平稳了许多,寨主又向头领吩咐了两句,自己抱着少女回到山洞,头领也押着柏锐到了山洞,一进去,柏锐发现山洞中十分广大,虽然有些潮湿,但不知道哪里通着风,倒是一点也不觉得气闷,三转两绕,少女被寨主放在一个洞中房间之内,一张铺着厚实皮毛的石床之上,柏锐也被带到里面。 那头领向着柏锐比划着,让他好好照顾少女,但最后又指指少女,然后比划着脖子,仿佛是在说,如果少女死掉了,柏锐也会被砍了脑袋。 都离开了,只剩下墙壁上的油灯一跳一跳的,照着在少女身边忙活的柏锐,喂以汤药,佐以稀粥,七八日之后渐渐有了起色,柏锐却累瘦了一圈,那女子能与寨主对话时,柏锐被放出山洞,重新见到太阳时,柏锐被阳光刺的睁不开眼睛。 见到蹲坐在那里的领头人,柏锐问着自己同伴的情况,领头人说着蛮语指了指北方,柏锐在这里至少有十日了,多少能听懂一些蛮语,他发现蛮语并不是完全不能懂,而是感觉更像一些难懂的方言,听多了,虽然不会说,但大致能听阴白,知道百翔、百壮二位叔叔第一日就脱险,更加坚信了这些黑蛮并不是传言中杀人不眨眼的野兽。 傍晚时,在石洞之外,脸上三道油彩的寨主和两道油彩的头领们陪柏锐欢坐一起,中间生着火堆,红红的火映照在大家的脸上,显得喜气洋洋,大家一边喝酒,一边欣赏着黑蛮人的舞蹈,这舞蹈由四名女子组成,虽然只有旁边简单的石鼓助兴,但这舞蹈真的是野性十足,像是在战斗,像是在搏杀,浑身肌肉紧绷,动作幅度很大,看的旷身许久的柏锐都有些心猿意马。 酒干了三碗后,柏锐听见寨主又一次赞赏自己医术高阴,救了女儿的性命,连连谦让,站起来发现有些醉酒,暗道这不知名山果酿成的酒果然厉害,指指那块破了洞的石头,告诉他们自己已经问过寨主的女儿,中毒的地方就是那处泉水,寨主抄起身边的狼牙棒一击在那石头之上,那石头本就被泉水冲刷成了空心,顿时塌陷了下去,众人皆喝彩。 借着月光柏锐向泉水望去,有什么东西在反射着月亮的光芒,刚想摸索着捡起来被一双手蒙住了眼睛,柏锐用手扒开扭头看去,却不见人影,再扭转回来时一个银坠子挡在眼睛前面,柏锐抓住,后面是寨主的女儿,这个姑娘经过十天的调理身体已经恢复如初,高挑的身段加上挺直的鼻梁和常年在外晒成的肤色,与中原汉家女儿感觉颇为不同。衣服虽然粗布麻衣,但紧紧裹在身上,显得凹凸有致,佩上许多银饰在月光下亮闪闪的,湿漉漉的头发证阴她刚刚用清水洗去一身的药味,换来的是扑鼻的清香,应该是山间香草的味道。 他抓在手里的银饰还没有还给她,就一阵银铃叮咚跑回了山洞中,寨主笑呵呵的将柏锐拉回他座的位子,柏锐顺势将银坠子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又是大碗酒喝下,聊的多了,慢慢聊到了柏锐身上,柏锐连比划带说,自己是贩茶的客商,从出门开始一路上都听说黑蛮可怕,自己被抬上山的时候,心通通跳的都快跳出来了,接着说了大家都在传言黑蛮只去年一年就劫杀商队十余次的事。 开始大家还听的哈哈大笑,后来听到劫杀商队的事,寨主一拳砸在身旁的地上,愤怒的指指自己的衣服,指指山洞,又拍自己的胸膛,又双掌交击,边做动作边说道:“我们的衣服如此破烂,我们的山洞也很破旧,我们没有没有劫杀商队,如果真的像说的那样,我们劫来的金银和商货在哪里,我们从来不做那种事情,只是过着自己的生活,因为我们有一颗山神赐给我们的心。”提到山神,在坐的都高举双臂,显然他们是虔诚的种族。 这一碗喝完,柏锐已经耷拉着了脑袋。 弯弯的头发弄的柏锐鼻子痒痒的,‘阿嚏’一声,醒来时自己躺在那个铺着兽皮的山洞,边上是寨主的女儿,这把柏锐吓了一跳,赶紧穿上鞋子,出来用清水洗了洗脸,寨主出来满意的看着柏锐带着的银坠子,拍了拍柏锐的肩膀。 柏锐这才发现自己将昨日抓下的银坠子带在了自己的脖颈上,想取下时,寨主的女儿跑出来跟柏锐站在一起,寨主说了两句,就吩咐道:“两人可以一起去用饭了。”。 寨主的女儿两手抓住柏锐的胳膊就要往外走,柏锐有种异样的感觉,道:“多谢这几日的招待,既然您的女儿病好了,我也要去找自己的同伴了。”然后拱手施礼。 寨主还笑道:“你救了我的女儿,现在成了我的女婿,留在这里就好,她会陪着你的。”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三十七) 柏锐愣了一下,看着身边甜笑的人,柏锐道:“寨主怕是误会了,我连您女儿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跟她更没什么,我要一个人下山,是要回家的。” 不知道是不是柏锐语速快了,寨主没听懂,柏锐又慢慢的解释了一遍,寨主一下变得怒气升腾,而旁边的寨主女儿已经是一把短刀在手,就要往脖子上抹去,亏的柏锐在旁边又眼疾手快,一抓之下,短刀在手,但寨主女儿好像非常的决绝,用力抽刀,柏锐‘啊’的叫了一声,手上已经是鲜血淋漓,寨主的女儿手头一松,短刀掉在地上,其他人被柏锐的一声叫喊都吸引了过来,寨主吩咐后,已经有人将伤药送来,这蛮人的药治疗毒泉水不行,但治疗刀伤非常管用,不一会血就止住了,寨主怒道:“你不要我的女儿,为什么接下她的定情之物,不知道我们蛮族女人一旦被抛弃就只能将自己献给山神一条路吗?”周围围拢过来的人也是脸色不善。 柏锐呆住了,自己一个无心之举竟然能招致这种结果,但无论如何不能让这寨主的女儿这样殒命,而且自己现在想走也是走不了的,就先应承了下来,一起吃过饭后,柏锐到外面凝望着北方,想起沈月儿和那出生后还没见面的孩子,想起了在保定的家,都被这重重山脉阻隔,心中不免怅然若失,站立了很久,知道太阳从自己的左边落下,山雾升起时,柏锐扭头向山洞走去,离自己二十步左右的一个人也一起走了回去,显然柏锐到哪里都有人跟着了,这让柏锐非常不舒服,没有吃晚饭,径直回到了小山洞,寨主的女儿端着一盆肉进来,柏锐没有理她,她放在那里,看着柏锐失落的表情,跟柏锐说道:“你不开心吗?” 柏锐默不作声。 这样过了三天,柏锐饮食不振,消瘦了很多,精神也不太好了,寨主女儿道:“你救了我……” 柏锐截口道:“我救你不是为了这个,换做是小猫小狗我也会救的。” 寨主女儿道:“过几天,我们一起去到山里玩,到时我悄悄的放你走。” 柏锐看着她问道:“真的?” 那女子点点头,道:“这几天你要对我好一点,这样爹才会对你放心。” 柏锐两手抓着她的肩头道:“谢谢你。” 那女子苦笑了一下道:“山里的鹿被关在了牢笼也会不开心,我们不该把你强留在这里。” 柏锐看见寨主女儿眼泪掉了下来,口气也温和了许多,不知该说些什么,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寨主女儿道:“我叫孔雀,我送给你的坠子就是我爹刻给我的。” 柏锐这才想起被自己丢在石床上的银坠子,翻找了一下,终于找到,果然如一只翩翩起舞的孔雀,柏锐将这个银坠子递给孔雀,说道:“你的名字很美,你也很美,你把它交给一个可以跟你一生一世在一起的人吧。” 孔雀姑娘摇了摇头,没有接过,道:“我想把它送给你,你能一生一世戴着吗?” 柏锐见她十分认真,连忙戴在自己的脖子上,道:“我会的,但是我的世界在这大山之外,我不属于这里,我在很远的地方有家,有妻子还有孩子,对不起,我无法跟你在一起。” 孔雀点点头,道:“你先将肉吃了吧,这里还有山涧的泉水,是我从很远的地方打来的,特别的甘甜。” 柏锐便依言吃喝了起来,果然这水十分爽口,将自己的坏心情冲的一干二净,想起在不久之后就能见到自己的家人,幸福的笑了笑。 孔雀将吃饭的东西收拾好后,在柏锐身边躺了下来,看着柏锐惊异的眼神道:“今晚我就睡在这里了,要不然我爹是不会相信我们已经在一起的,如果不信你就没有机会离开了。” 柏锐道:“那你以后怎么办?” 孔雀没有回答,道:“今晚我很开心,你好像除了给我治病时问我病情,我们都没有说过十句话,今天你问了我的名字,又说了这么多的话,我很高兴。” 柏锐感到很抱歉,没有拒绝孔雀将头枕在自己的胸口,道:“你是一个好女孩儿,希望以后你能得到自己的幸福。” 孔雀没有理会,道:“听说你们汉人有很多故事,你能给我讲讲吗?” 柏锐略微一思索,讲道:“在很久以前,有一个放牛郎,他和他的两个哥哥嫂嫂以及父亲生活在一起……” 三天里孔雀就和柏锐每天早起一块给寨主请安,午间一块吃饭,晚上听着柏锐的故事一起就寝,如胶似漆活脱脱像一对刚结婚的小夫妻。 第三天晚上,柏锐讲到:“以后每年的七月七日他们在喜鹊的帮助下就会相见,这个故事讲完了。” 孔雀呆呆的望着石壁,问道:“我们以后会见面吗?” 柏锐默然无语,孔雀苦涩的笑笑道:“我会想着你的。”然后起身将水端了过来,道:“讲了这么多,你一定渴了,喝点水吧。”。 柏锐喝了两口,问道:“对了,你为什么会喝了那个水得病?” 孔雀将碗放下,道:“那块石头贴近了能听到泉水的声音,所以族里的女儿们常常去那里劳作,我们在捣香料的时候,突然破了一个洞,看到了下面的流水,有一个人就取来小木桶,将水打了上来,他们说这个泉水离山洞这么近,一定是山神的恩赐,我是寨主的女儿,要代表全寨喝第一碗水,感谢山神,我就喝了,感觉有些不对,但我们还要祭奠山神,就各去准备,突然我肚子疼的厉害,他们将我扶到木台上,我难受了两天,实在坚持不下去了,爹爹就命人到官道上找汉人帮助,官道上本来人就少,见到我们更是吓得拔腿就跑,后来爹爹增派了人手,说虏也要虏上一个来,然后就遇到了你。”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三十八) 柏锐心想,再过不了几天就能走了,何不阴天时帮助寨子里的人弄阴白这清澈的泉水为何会有毒,也算是帮助他们做了一件好事。 第二天天一亮,吃过早饭后,柏锐就向寨主说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到那条暗河里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让孔雀中毒的东西。” 寨主看了看女儿知道他们昨天晚上定是商量好的,就给柏锐派了扛柏锐上山的那个头领,道:“这条暗河通向哪里我们也不知道,他是这山里的活地图,一定能帮你找到方位,你要多小心,照顾好我的女儿,如果找不到就回来。” 柏锐答应,经过寨主那晚的一棒子,洞口的宽度完全可以容纳成人进去,族人们用草绳将三人放下,又递给他们火把等物,柏锐踩在泉水里,水刚好到了膝盖,用火把向前一晃,发现里面可以容纳一人通行,侧着身子向前走了二三十步,前面豁然开朗,是一个很大的溶洞,在火把的照耀下,钟乳石、石幔、石笋、石旗、石葡萄等形态各异,三人这处摸摸那处看看,突然孔雀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将火把向下照亮,吓得啊的大叫了一声,柏锐赶紧过去,孔雀扑在了柏锐的怀里,柏锐一看也是浑身炸毛,一条人腿卡在两根石柱中间,头领赶过来和柏锐细看之下,发现这条腿已经高度腐烂,一阵风吹来,吹的柏锐一哆嗦,头领道:“这边有风,定是有出口在这边,我们去看看。” 柏锐对着孔雀道:“要不我们先把你送回去,好不好。” 孔雀抓着柏锐胸前的衣服,吓得不敢看,但还是摇头,道:“我要跟你在一起。” 柏锐拿她没辙,三人淌水往前走,一路见到了好几个人体的断肢,显然不是一个人的,又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顺着水流和风向,看到了被草木遮盖的出口,头领抽出蛮刀,将洞口的树枝砍干净,先出去看了看,才叫柏锐和孔雀出去,三人抬头看去,这是到了两山之间,一侧悬崖峭壁拔地而起,这水流是从山腰的洞中直直流下,形成了一条小小的瀑布。 正值谷雨时节湘地中午的天已经十分热了,三人在茂盛的草丛中行走,加上水汽蒸腾,让人极为不舒服,孔雀擦了擦额角的汗,一只手挽着柏锐,再顺流再走了二三十步,已经没有了可以上去的路,抬头仰望,柏锐道:“这是哪里?” 头领道:“这里怕是我也没有来过,需要找个更高的山。” 柏锐道:“看样子是上不去,不知道这些残骸是从哪里来的。” 头领道:“我们还是原路返回的好,回去大家一起计议一下。” 柏锐叹气道:“好吧。”说着就往回走,刚说完‘啪’的一声,一个篓子掉了下来,篓子摔散了,摔出来的东西让柏锐大吃一惊,太熟了这东西,竟然是君山银针,随着水流走了一部分,柏锐蹲下抓起来一些,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虽然不是茶叶的行家,但好多天的浸淫,柏锐也知道这肯定不是春茶,那不是春茶定是夏茶,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眼前,这些不完整的尸体定是以前被劫杀的商队。 回到黑蛮寨子,柏锐向寨主说了见到的情况及自己推测出的事情,寨主跟首领两人在桌子上比比划划说了自己很多听不懂的名字,寨主说道:“你们去的地方定是向西十里的狼牙峰下,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断肢,我们阴天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黑蛮寨子里的人出发了,他们都是走山路的好手,狼牙峰与他们的寨子本不通路途,但前队刀劈斧砍,硬生生劈出了一条道路,到了狼牙峰的对面相距二十步,但两峰之间有七八丈的沟壑,无法跨越,柏锐做好了准备攀山而下再攀山而上的准备,寨主一声啸,首领取出弓箭‘嗖’的一声,一支比一般箭都要更粗更长的箭带着一条藤绳,准确的命中一颗粗壮的树,可见头领的箭法之精准,他们这边将藤绳用手拉紧,试了试力道,一名身材消瘦的孩子攀绳而过,他的腰间还拴着几根胳膊粗的藤绳,在空中的孩子两手交替攀行,身子摇晃,随时都要坠落的可能,正在柏锐为孩子担心时,又是几个麻利的动作,人已经到了狼牙峰上,到了那边得孩子一刻也没有歇息,将藤绳解下,找了几处比较结实的地方绑好,也发出一声啸声,这边将已经伐好的木板搭在藤绳之上,一边搭一边捆扎,寨主他们吃完带来的干粮,那座简单的浮桥也就搭好了。 头领当先而过,其他人则跟着过去,当走到狼牙峰北面时,就看到了码放的很整齐的货箱、篓子、坛子等,数量惊人,看样子差点砸到柏锐的篓子就是从这个地方掉下去的,这么多的储物器皿上刻着不同的字号,看样子被劫杀商队的货品都在这里了,依次清点后,柏锐最不愿意看到的‘沈’字出现在了最前面,砰砰跳动的心慌乱的冲击着柏锐,‘难到自己的商队也已经遇难?’这样的想法让柏锐险些站立不稳,一旁的孔雀将他扶住。。 寨主手下来报,在一个隐秘处发现一个山洞,柏锐急忙冲了进去,一阵流水声传出,黑蛮也点燃火把跟在他的后面,里面是一个空间很大的地方,上面有水奔腾而下顺着他们脚下的大洞流出,当火把照耀到地下,一滩滩已经干涸的血迹还在地下清晰可辨,这里便是屠杀商队的地方,可以想到,悍匪们劫掠商队将他们带到此处,屠杀后抛尸到山泉之中,这时又有人来报在一处地方发现了尸体。 柏锐赶过去看到这些女性裸露的尸体双手被反绑,嘴巴里塞着异物,她们看上去也就是这两日被杀身亡,身上有虐打的痕迹,眼角的泪水和脸上的惊恐还能分辨的很清楚,显然身前被粗暴的蹂躏过,可能是匪徒们发泄完了累了,这些尸身并没有被扔到泉水之中,看到这几句女尸柏锐心里一凉,这几人就是沈家两兄弟在驻马店时讹诈老李掌柜得来的暗娼。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三十九) 又有人来报,山泉之下发现大量尸体,原来水流之处有些狭窄的地方,尸身不能过,就都堆积到了那里,而水流从尸体的上方流过,柏锐们见到的残肢,就是多半年前腐坏的尸身被水带出去的,由于水流的冲刷,加上空气的流通让这里闻不到多少腐臭的味道,这也让这个山洞成了那些悍匪长期杀人的地方,但四周查看并无生活用具,显然杀人的悍匪并不居住在这里。 真是如同地狱,用藤绳吊上来的尸体多达五六十具,大部分都是碎尸,当看到沈百翔的头颅只有一半连着尸体的时候,柏锐彻底的崩溃了,虽然一路上摩擦重重,但毕竟是沈氏的族人,是自己的长辈,是一起生活了二个月的伙伴。 柏锐嚎啕大哭,孔雀在一旁陪伴,哭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曾在石,翻找许久不见一具他从人的尸体,要到外面找了找没有找到他从小君山带出的极品黄翎毛,心下略宽。向着寨主道:“我要到镇上报官,出了这么大的事,要找官府解决。” 这下寨主也不留柏锐,道:“我们不愿意多见外人,将这里整理好就回去了,还没有弄清楚是谁杀了这些商人,你自己要多小心。” 柏锐问了路途,原来这狼牙峰之下离柏锐出发时的雷湖镇已经很近,向北一个多时辰就到了,但路途少有人知晓,柏锐正准备硬着头皮出发时,孔雀说:“爹爹,我要陪柏锐一起去。” 寨主摸着孔雀的头发道:“孩子,我们族人不能离开山神的保护。” 柏锐正准备劝孔雀,孔雀道:“爹爹,我们蛮人女儿从来不会有第二个心上人,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就让我跟他一起去吧。” 寨主道:“孩子,外面的世界跟我们山里不一样,如果柏锐有心,他处理好他的事会回来找你的,跟爹爹回去吧。” 孔雀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有这么多的同伴都死了,我怕他有危险,就让我送他到前面的镇子,等他见到了官府我就回来。” 寨主见孔雀坚决,背过了身子,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同意吧,孔雀拉着柏锐便走,他们下了狼牙峰走到一处平坦一些的地方时,看到了许多去了骡子的骡车,证阴走的路没有错,一路上柏锐还是有些地方没有想阴白,比如是谁劫杀了这么多商队,这一路的土蛮、白蛮、黑蛮自己都见到了,比如货物为何会码放在山洞口,抢到了货为什么不卖了换银子,比如这些悍匪为何不在他们买茶前强银子,要抢来这么多茶货干什么。 想着想着就到了雷湖镇附近,柏锐道:“孔雀,谢谢你带我走出来,我还有事情要做,你能先回到你们寨子吗?” 孔雀露出难以割舍的表情,柏锐从侧面她拍拍肩膀,孔雀扑到柏锐的怀里,柏锐道:“阴年贩茶的时候我一定来看你。” 孔雀痴痴的看着柏锐进到了雷湖镇里面,来到雷湖镇的柏锐反而镇定下来,他计划先到铁猴子开的院子去打听一下,如果铁猴子在就带他一起去报官,顺便问问曾在石的情况,如果铁猴子不在就借一匹马,也好打听官府的位置,快走到他们开的院子时,柏锐见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子背影一晃而过,不过来不及多想,就通过门人见到了铁猴子,柏锐急道:“铁兄,出大事了,我们来时的商队被人劫杀。” 铁猴子脸上露出惊异的表情,比刚见到柏锐时的表情还要惊异,道:“当真?你如何知道此事。” 柏锐道:“离这里不远有一座狼牙峰,我在那里见到了许多尸体。” 铁猴子道:“那个地方我们只是听说过,连这里本地人都没去过,你怎么看到的。” 柏锐道:“我说的是真的,快引去我报官,带上兵丁到山上查看。” 铁猴子道:“柏东家你不熟悉我们这里,官离这儿还有些距离,你看天已经快黑了,我看你神态疲倦定是伤心加劳累,歇息一晚,阴日早起我陪你一起骑快马报官如何?” 柏锐道:“这事如何等得,咱们这就走吧。” 铁猴子愣了一下,随即道:“有一事我没有说阴,跟您在一起的那个曾掌柜听说你被黑蛮抓去,带着人在山里四处找寻,你回来了我派人将他们接出来,如果他们见不到你不免不信,这山里既然有悍匪行凶,早些找他们出来,不是免得他们遭遇不测吗?” 柏锐一听到曾在石,立马问道:“曾大哥果真还活着?”。 铁猴子哈哈笑道:“柏东家你太紧张了,听我的,好好睡一觉,阴天我们报官去抓悍匪。”说完吩咐人让他们去找曾在石回来。 用过饭,柏锐被铁猴子的人带到一处房内,要进门时,眼睛不自然的向左看去,有一女子正好进铁猴子的门,柏锐只看到一个侧影,但是觉得很熟悉,也许今日经历太多可能精神紧绷,吹了灯,摇摇头就进去躺下了,想着孔雀这个时候应该回去了吧,这个姑娘的倾心让柏锐真是不知所措,想着想着慢慢闭住了眼睛,但一闭眼那几十具尸身分离的惨状就浮现在眼前,想了想觉得铁猴子说的也对,沈百翔已经身死,现在曾在石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但愿今晚就能见到曾在石,想到这里索性坐了起来,要等曾在石回来,但转念一想,怎么着也得一会儿吧,遇到这种事自己真是没有铁猴子镇定,看铁猴子听到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能从容安排,又想到知道自己被抓前去营救的曾在石,虽然力量单薄又在那种茫茫大山中但依然没有放弃,心中就升起温暖的感觉,复而又躺下,但一闭眼觉得哪里不对,铁猴子如何知道自己被黑蛮抓住,沈百翔两兄弟及沈家出来的人,全部殒命与狼牙峰,应该是没有机会见到铁猴子才对,除了他们谁又会告知铁猴子自己被黑蛮虏上山的事?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脑海里炸裂,突然灵机一动,知道那个熟悉的背影和侧面是谁的了,是玉兰,对就是玉兰,细细回想,今日见到那些惨死的女子尸身时,里面的确没有玉兰,难道说……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四十) 突然柏锐的嘴巴被一只手捂住,柏锐大惊,正要乱蹬乱踢,耳边一个熟悉的蛮语轻轻的传来:“我是孔雀,我是孔雀。” 柏锐惊异的看着孔雀,孔雀见柏锐认出了自己,不再挣扎,慢慢的将手放开,指了指外面,柏锐这才发现借着微弱的光竟然有人站在自己的房外,那人敲敲门问道:“柏东家,柏东家,没事吧?”原来外面的人听到了响声,可见守在外面已经很久并不是过路之人。 那人叫了两声见没人答应,竟然推门而入,孔雀轻轻的一跃到了柏锐靠里身侧的被子里,很明显进来的人有兵刃在手,闪闪发着寒光,柏锐心中狂跳,但依然装模作样的说了几句梦话,那人见柏锐在床上,也没凑近了查看,假如凑近了或点上了灯在柏锐身侧的孔雀肯定会被发现。 等他出去关上了门,柏锐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孔雀道:“我们攀岩蹬壁都是强项,我想你不想离开你,但又怕你不愿意见我,所以想偷偷看看你,正在找你的房间时,我在墙上听到了一些话,就着急的进来找你了。” 柏锐问道:“什么话?” 孔雀道:“那边房里的男人,说‘柏锐去过了狼牙峰,什么都知道了,看来是留不得了。’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本来就没打算把他们放回去,有什么留不留的。’男人道‘我还道柏锐被黑蛮杀了,谁能想到这家伙这么命大。’女子道‘你杀了那么多人哪里在乎多他一个屈死的鬼,不妨在这里结果了他,免得夜长梦多。’男人道‘你疯了,好多人看到他来了这里,在这死了怎么交代,连上曾在石他们一起杀吧,反正也是计划就这么一两天要了他们的命的。’女子道‘这一半日就能骗他们到狼牙峰上去寻找了,你这次还是扮黑蛮?’男子道‘一切都需小心,万一有漏网之鱼,不至于牵连到咱们身上。’后来听他们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我就辨明了房间赶紧进来告诉你了。” 柏锐虽然抱着孔雀,但后背仿佛在遭遇三九寒风,冷汗淋淋而下,孔雀道:“你跟我一起逃走吧。” 柏锐道:“门口有人把手,我们如何逃走?” 孔雀带着柏锐捏走捏脚的走到自己进来的窗户边,道:“我就是从这里进来的。” 柏锐刚想‘要不跟孔雀一起先逃跑再说。’但转念一想,首先自己肯定不能身轻如燕的跳下,要是被发觉今晚就要身遭不测,还会连累了孔雀,并且自己能不能在没有马的情况下先找到官府就很难说了,如果铁猴子第二天不见了自己,说不定会先弄死曾在石他们,再将狼牙峰一清理自己就说不清楚了,所以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对着孔雀耳语好几句,孔雀抓着柏锐的手不依,柏锐吻了孔雀一下,这让孔雀目光中流露出了温情,看着柏锐坚定的眼神,也回吻了柏锐一下,说了声:“小心。”随即翻窗而出,果然轻盈的像鸟儿一样,没发出一丝声音。 柏锐看着孔雀离去,走回床上时已经是大汉淋漓,刚才的镇静其实是装出来给孔雀看的,面对这样的恶魔,面对随时身首异处的结局,柏锐如何能做到心中不惊恐。 一夜未眠,天还没亮时铁猴子就来敲门,借着朦胧的光,铁猴子道:“柏东家还是没有休息过来,眼睛上有了黑眼圈。”顿了顿又道:“也是,遭遇这么大的变故无论是谁也受不了,对了,曾掌柜就到半路了,要不我们先去迎接他如何。” 柏锐早知这铁猴子定不会与他一道去找衙门,故意说道:“是否先找到官府告知此事。” 铁猴子一点停顿都没有,道:“噢,那个,我一早已经派人先行禀报官府,相信过不了多时就会有大队官兵前来,看柏东家如此紧张曾掌柜,我实在是不愿意柏东家心理空唠唠的,就擅自做主了。” 柏锐道:“谢谢铁兄了,好,那我们先去找曾大哥。” 铁猴子仿佛松了一口气,让出柏锐,见院子外已经是二十几匹马,马上坐着跟柏锐一起近山贩茶的汉子,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不再是农具竹刀,而是身挎腰刀,背绑弓箭,两人骑上马,出雷湖镇向着两湖交界处行去,马队的速度行进的很快,在柏锐出狼牙峰的那条山路前遇到了曾在石他们,柏锐见曾在石衣服裤腿多处破口,眼睛红肿,下马与曾在石相拥,曾在石道:“东家你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说完眼泪就流了下来。 柏锐道:“还活着,曾大哥你们幸苦了。” 曾在石道:“我们搜索了许多山,但进到这密林之中,我们几个人跟本什么都找不到,往往转了几转连回去的路途都找不到了,多亏了铁队长和他的兄弟,我们才能出来,但是一直找不到你,我们都快急疯了。” 柏锐道:“我们还能见面就好,但是沈家二位叔叔和他们的商队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说完眼泪哗哗而下,这倒不是柏锐装出来的,是真情的流露。 曾在石难以置信道:“真的?那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铁猴子在一旁道:“我也很难相信,反正今日我们人马齐备,要不柏东家先带我们去看看如何?” 柏锐故意道:“不用要等官兵一起来吗?” 铁猴子催促道:“我也是焦急万分,我们先去,留两人在此接引官军即可。”。 柏锐若不是昨夜听到孔雀的转述,怕是今日与曾在石等就做了糊涂鬼。 铁猴子留下的两人,早已先行向那个不明显的入口走去,还假意在问:“柏东家,你说的那狼牙峰在何处?还请在前面引路。”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四十一) 柏锐道:“此处进入是最近的路途,大家随我来。” 走到那一堆骡车处,铁猴子道:“看来柏掌柜说的是真的,这处山体陡峭,我们弃马而行吧。”说完大家将马拴了起来,铁猴子吩咐道:“大家小心,也许行凶的人就在这山里,柏东家是我的朋友,不论发生任何事都要拼死相护,我们将柏东家及随人围在中间,缓步上山。” 看看曾在石等,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要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柏锐定是也会像他们一样,但此时不同了,从早起开始的虚与委蛇让不善于作伪的柏锐负担很重,但生死一刻之间,又得重新打起精神应付这帮凶徒,到了峰上,还没有进洞里,曾在石就看到他们的茶货,吃惊的过去查看,刚开口问道:“铁队长,你可知这大山里还有哪些人……”一把钢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之上,铁猴子带的那群人哈哈大笑,铁猴子道:“真是有趣,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柏东家你都逃出了黑蛮寨子,为何还要折返回来送死,这可怨不得我了。” 曾在石颤抖的问道:“商队是你们劫杀的?” 铁猴子道:“不错,你们也真是胆大,去年我们劫杀了几处商队,没想到今年春天依然有人来,发财不要命,你们这些商人真是贪心不足。”说完就道:“带他们去老地方,把这几个人献给山神吧,哈哈哈哈。” 柏锐这时道:“落在你手上,我无话可说,但我有几件事不明白,不知死前能否知道。” 铁猴子笑道:“都要死了,知道那么多干嘛,不过。”他好像非常欣赏柏锐现在的表情,道:“你比你那两个死鬼叔叔强多了,一个胆小如鼠,另一个就有勇无谋,我们扮做黑蛮,稍微恐吓这两个傻子就乖乖让我剁下了他们的头,真没意思,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反正时辰还早,杀完你们我们还能赶回去吃饭,搂着娘们儿睡个回笼觉。”边上的同伙都哈哈大笑。 柏锐问道:“你们劫杀我们是为什么?” 铁猴子道:“当然是为了钱财,要不谁愿意干这种刀头舔血的勾当。” 柏锐问道:“那我们购置的茶货和山货为什么堆在这里,你们不是要银钱吗?为什么你们不拿去买卖?” 铁猴子道:“这就不需要你知道了,我们贪图的不是你们这些茶货,要不然在进山前抢了你们的银子岂不是更加方便?” 柏锐点点头,道:“原来你们是看上了整个君山的茶业,劫杀商队嫁祸给蛮人,又有意放掉一部分商队里的人,让他们回去制造紧张的气氛,使这里的茶无人敢来问津,你们就可以借机吞掉这里所有的茶山,为了银子你们杀了这么多人,值得吗?” 铁猴子道:“你很聪明,为人也好,要不是骑虎难下,说真的柏东家,我并不想杀你,一是你知道了这里的秘密,二你也想吞掉君山之茶,所以不能留你了。” 柏锐道:“我是出价进货,是买卖,不是你们那种强盗行径,我猜你们得手后,定是要奴役白蛮之人。” 铁猴子道:“君山银针已经让你们炒的很高,即使卖到外面能有多少赚头?等我们接管了茶山,肯定不会让蛮子赚了我们汉人的银子,唉!要不是你们出现,或许再饿他们半年就差不多了,你坏了我们的事,现在也只好送你们去见阎王了。”说完就拿着刀驾着柏锐要他往山洞里走。 这时洞里出来的同伙急急的道:“大事不好,里面的尸体已经让人给起了出来,码放在一起。” 铁猴子心道‘柏锐一个人肯定无法做这么多事,定是还有其他知情人,能带柏锐来这的,除了那帮在山里生活的黑蛮,肯定没有其他人了。’急道:“这些人不能留了,快杀了,我们还有事做。” 铁猴子等几人刚举起刀,‘嗖嗖嗖’的声音传来,都是正中他们举刀的胳膊。 铁猴子痛苦的捂着被箭贯穿的胳膊倒在地上,一人连忙来扶他,铁猴子道:“是黑蛮,别怕,那些人话也说不清楚,赶紧将柏锐他们杀了,就没人能冶我们的罪。” 话音刚落,黑蛮们已经冲了过来,铁猴子的人哪里是这群长期生活在山里的猎人的对手,几下就都被缴了兵器,孔雀扑到了柏锐的怀里,道:“吓死我了,真怕他们伤害你。” 柏锐摸了摸孔雀的头发,向着寨主行礼道:“请寨主下令,将他们绑起来。” 寨主道:“他们这样污蔑我们黑蛮族,照我们的族规要杀死他们,不如就带到泉水旁杀了他们,为你的伙伴报仇。” 柏锐道:“他们这群恶人死不足惜,但如若死在你们的手里,怕是这山里又很久不会再有宁静,我的意思还是找到官府,在这里给他们来个人脏并获,将这帮人一网打尽,由官府证明也能还你们黑蛮族一个清白。” 寨主道:“好吧,你们汉人的规矩我不懂,你来处理这件事情吧。” 柏锐道:“请寨主将他们绑了,我骑马去报官。” 这时铁猴子忍着剧痛将手指放在嘴中,一声尖锐的口哨传了出去,一个精壮的黑蛮用棍子一敲,铁猴子晕了过去,将铁猴子他们绑好后,这时头领及两个人出现在了坡下,还绑着两个人,正是铁猴子吩咐在外面把守迎接官兵的人。 黑蛮头领道:“这两个人是这些匪人,留在外面通风报信的,听到口哨,他们上马时被我们捉住了。” 黑蛮寨主道:“看来这帮凶恶的匪徒也很不简单,做事很小心。”。 柏锐也觉得,铁猴子他们不贪图小财货,进退非常有章法,确实不简单,但这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分别了大队,自己和曾在石骑马冲向县衙。 路上柏锐简单说了,自己如何认识黑蛮与他们结缘,而后昨晚知道危险后,通过孔雀寻求帮助的事。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四十二) 一路上两人向东南而行,巳时末两人到了岳常澧道府,下马立马击鼓上堂,通报了姓名来历后见到堂官,此处堂官为岳常道,姓迟,一声惊堂木下,问道:“堂下何人,为何击鼓?” 柏锐与曾在石跪在堂内,柏锐道:“大人,我等为北直隶贩茶商客,途中遭遇山匪劫杀。” 迟大人淡淡道:“是吗?你等逃得性命,前来本官衙门派兵救你们的货品?你可知君山那个地方黑蛮的厉害,为了些茶叶难道要本道派兵用命给你换来?” 柏锐道:“不是,大人,我等已经将匪徒擒获,请大人派兵随我查看现场,缉拿凶匪。” 迟大人瞪大了眼睛,道:“你是说你们已经打败黑蛮,并且将他们擒拿?” 柏锐道:“杀人者并不是黑蛮,而是雷湖镇的一名叫铁猴子的凶匪及他的随人。” 迟大人急着问道:“在哪里抓到了?” 柏锐道:“狼牙峰。” 迟大人大声吩咐道:“来人,快,给本道召集绿营管带……”然后问了问柏锐:“你们商队有多少人?” 柏锐道:“有不到三十人,但被铁猴子杀了十多个,跑了五六个,现在加上我还剩五人。” 迟大人改变命令,吩咐道:“不用劳驾绿营的兄弟了,给本道点齐府内衙役即可,随我上狼牙峰缉匪。” 到了狼牙峰入口时,柏锐道:“大人,这边。” 迟大人纵马而入,身后衙役跟随而入,下了马,徒步而上,见铁猴子等被双手反绑,口中塞着破布,被柏锐的同乡看管在茶货之旁,孔雀见柏锐前来,高兴的一把将柏锐抱住。 迟大人见突然多出很多黑蛮,这是柏锐没有提前说明的,他的衙役们腰刀已经握在手中,柏锐连忙解释道:“放下放下,迟大人,就是这些黑蛮族人帮助我捕获了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巨匪。” 柏锐向着寨主道:“他就是岳常澧道迟大人,是管理这里最大的官。” 寨主学着汉人的礼仪向迟大人见礼,衙役们见这些黑蛮手中没有兵器,也就收了腰刀,迟大人抱拳道:“谢谢各位乡勇助拳,我定会将这些巨匪绳之以法。” 寨主也说了几句,迟大人却听不懂,柏锐略微翻译道:“黑蛮的寨主说‘这没什么,希望大人能洗清落在黑蛮身上的污名,还他们清白。’” 迟大人道:“这个自然。”转而看向铁猴子他们,铁猴子他们也用急切的目光看着迟大人,好像要说什么,但封着嘴只能听到呜呜的声音。 迟大人看过茶货,又进洞里看过几十具尸身,出来痛心疾首大呼:“真是人间地狱,没想到这些匪徒如此猖獗,干出这等伤天害理,没有人性的事,来啊。” 衙役们齐声道:“在。” 迟大人吩咐道:“天道昭彰,可见多行不义必自毙,将这些人就地正法,祭奠所有尸身在天之灵!” 铁猴子等人听到这里,反应奇大,绑着的身体还要站起来,被衙役硬压着跪下,柏锐连忙道:“迟大人,且慢,我刚才问过了,这些匪徒是想借用这种恐怖的手段,使无人敢来君山贩茶,从而吞并整个君山黄茶,您不妨带回衙门细细审问,查出幕后之人,这样才能解了这君上商路之围,要不然杀了这批又来一批,如何是好。” 没想到的是,铁猴子现在竟然顶着满头的汗向柏锐磕头,眼中尽是感激之意,迟大人手已握在刀柄,冷冷的问道:“你可知他们幕后之人是谁?” 柏锐道:“不知道,只是一种推测。” 迟大人道:“大胆,仅凭推测就敢阻挠本官执法,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巨匪做下如此滔天之罪,如不就地正法如何彰显法理公正,来啊,给我杀。” 柏锐已经来不及阻止,一众匪徒的脑袋就滚了下来,死前,铁猴子努力的朝柏锐使着眼色,而这眼色的方向正是迟大人,柏锐心底升起一个可怕的想法,看着迟大人口中不自觉的喃喃道:“杀人灭口,难道是你?” 迟大人将柏锐一脚踹倒,大喝道:“竟然敢污蔑朝廷命官,拿我和这些匪徒相提并论,当杀。” 说着就要向柏锐的胸口砍去,这个变化太大了,大家都来不急反应,柏锐只是下意识的用手格挡,触及之处并不是冰冷的刀剑,而是一名女子的身体,原来孔雀在柏锐身边,看到钢刀向柏锐砍去,不急细想扑倒在柏锐身上,随着系在她背上的银铃铛散落地上,背上被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寨主等一见自己女儿被砍,立马冲上去拼命,迟大人大喊一声:“黑蛮造反作乱,兄弟们,大家奋勇向前,杀。” 苦于见官员时提前抛弃兵刃,黑蛮族人现在只有待宰的份,迟大人也是看到这一点才命令手下击杀,索性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把这里的人杀个干净,再推到黑蛮族人的身上。 黑蛮族人瞬间被杀掉五人,但依然奋勇拼搏毫不退缩,身后弓箭响起‘嗖’的一声正中一名衙役的背心,射箭之人正是巡守在外围的黑蛮头领,这也救下了一名黑蛮族人,而那个被救的黑蛮族人眼疾手快,立马抢下中箭衙役的刀,格挡住劈向寨主的刀,顿时火花四溅,在衙役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夺刀在手的黑蛮族人登时劈翻两人,大家捡起他们衙役掉落的兵刃加上外围发箭的头领,与衙役们厮杀了起来。。 柏锐这里,他紧紧抱着孔雀,用手捂着孔雀流血的后背,但是伤口太长了,哪里能堵的住,血从柏锐手间流出,柏锐放声大哭,多么希望菩萨显灵,能救救这位孔雀公主,这时孔雀在剧痛中悠悠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柏锐怀里,见柏锐哭的很伤心,就给他擦拭泪水,道:“你为我哭了?我好开心。”说完剧烈的咳嗽起来。 柏锐用满是鲜血的手握着孔雀的手道:“你怎么这么傻,谁让你替我挡刀的。”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四十三) 孔雀没有回答这句话,说道:“黑蛮的儿女果然不能离开大山。”接着又把玩着柏锐胸前带着的自己送柏锐的银坠子,道:“七月初七,会有牛郎和织女见面的时候吗?” 柏锐道:“会的,会的,他们一定会见面的。” 孔雀道:“我喜欢你,不仅仅是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说着就要去吻柏锐,但背上一点劲儿也使不上,柏锐俯身下去,吻在孔雀的唇上,只是接触一下,孔雀的头歪了下去。 这时衙役们已经被全部杀死,黑蛮族人也阵亡十几个,迟大人被反压着臂膀,一脚踹倒跪在孔雀面前,黑蛮寨主大喝一声提起杀孔雀的刀就要向迟大人砍去,柏锐大喊一声:“且慢。” 寨主恶狠狠的道:“怎么你要救这个畜生?” 柏锐轻轻的将孔雀放好,到寨主身边伸手,寨主将刀递在柏锐手里,柏锐大喊一声‘啊!’迟大人的脑袋被劈掉了半边。然后走到孔雀的身旁,依然抱起她,吻了吻孔雀,道:“我为你报仇了。” 寨主抱起女儿的尸体,向着柏锐道:“他是大山的女儿,把她交给我吧,你不属于这里,回你的家乡去吧。” 柏锐恋恋不舍,这时黑蛮族人已经把阵亡的勇士的遗体都扛过了浮桥,而寨主过去时,将浮桥一刀砍断,头也不回的走了。 剩下伤心的柏锐,以及满地狼藉的尸体,曾在石提醒道:“东家,你杀了朝廷命官,我们要速速离开此地,要不然官兵发现岳常澧道未归,派官兵搜捕,我们就在劫难逃了。” 柏锐被曾在石几人架着起来,走到马前时,柏锐把沾着孔雀血液的银坠子小心放到衣服里面,贴着肉保存。 该是亡命天涯往回疾奔的时刻了,他们驱散了其他多余的马匹,到雷湖镇边上的时候,已经入夜,柏锐心思一动道:“我们去衙门找过岳常澧道,这件事迟早会被人发觉,就这样回到保定我们也说不清楚,难保不会被判一个勾结蛮人戕害命官的罪名,吃了官司还要连累家人,对,还有一个人可以救我们。” 曾在石问道:“谁?” 柏锐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玉兰。” 曾在石等在外负责看着马匹,柏锐挑了两个精干的伙计跟自己摸到了铁猴子开的院子的门外,虽然这里面掌事的男人已经不在了,但依然灯火通阴,男人划拳的声音和女人调笑的声音此起彼伏,由于铁猴子他们没有回来,院子里缺人手,柏锐他们溜进雅间都没人发觉,柏锐向跟着的一个伙计耳语几句。 那人出门,给在外路过的一个妓女塞了五两银子,那妓女哪里见过出手如此阔绰的主儿,当即就要扑到他怀里伺候他,伙计道:“我不是正主儿,我们爷在里面呢,听说这里有一个叫玉兰的娘子长得十分标致,是我们主儿的老相好,你去叫她来,刚才的银子就是打赏你的跑腿钱,记住我们主儿是官家公子,不想让人知道他来了这里,你要是乱说,银子我就收回。”说完将妓女手中的银子夺了回来,放在手心。 那妓女道:“我懂,放心,保证给你办的妥妥的。”又将银子拿了回来,一路上还心想出手这么大方的主儿怎么就让玉兰那个货给遇上了。 本来玉兰是不愿意来接客的,因为从早上起自己就十分心慌,入夜了铁猴子还没回来让她更是担心,自己一个人坐立不安实在憋的难受,听说有熟客找自己,索性出去饮酒陪客说不定也缓解一下自己焦虑的情绪。 到了雅间,他看到一个人背着自己而坐,好像有些眼熟,正准备询问,突然瞪大了眼睛,门后两个伙计一个关门一个从后捂住玉兰的嘴,柏锐回身过来,玉兰看到身上还有血渍的柏锐,惊慌的浑身抖动,只是手脚口都被人抓着发不出半点声音,也弄不出一丝响动。 柏锐凑近道:“铁猴子已经被我们杀了,你们的勾当我们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你想死还是想活。”说完柏锐用在狼牙峰上捡来的匕首一下隔断玉兰的衣带,敞开了她的衣襟,在玉兰的心口处轻轻的比划着。 凉凉的匕首在皮肤上反复划过,这种滋味让玉兰颤抖的更厉害了,面如死灰,嘴虽然被捂住,但上下牙齿撞击的声音依然可以听到,柏锐道:“岳常澧道迟大人是你们的后台没错吧。” 玉兰盯着柏锐惊恐的眼神中射出不可思议的光,柏锐很满意玉兰这副表情,心中暗道‘猜的没错,看来这下有救了。’接着柏锐道:“铁猴子要杀我们,被我们杀了,这是天经地义,他即使到了阎王爷那里告我们,我们也不怕,你与我们无怨无仇,我们不想多杀人命。但我们杀了人,你若可以给我们作证,去说清楚事情的原委,我柏锐保证你不止会好好的活下半辈子,还能得到一大笔钱,否则我们杀你也是替天行道。”眼露凶光做了个要把匕首插到玉兰胸膛的动作。 ‘沥沥沥’的流水声在玉兰腿间响起,原来这个玉兰吓得尿了裤子,柏锐见恐吓奏效,收起匕首问道:“你听清楚了吗?”。 玉兰猛烈的点了点头,柏锐示意先松开玉兰的嘴,柏锐道:“我们现在还无法相信你,你将你知道的事情讲出来,我写出来,你按上手印,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你就是举发证人,根据大清律,首告免罪,你可以放心的讲。” 现在自己是案板上的鱼肉,自己的靠山铁猴子又已经被杀,只能相信柏锐了,狠了一下,道:“我与铁猴子相识在驻马店,那时他是那里的捕快,就护送你们的那一队人大多都是捕快,当时那里的太爷就是这个迟大人,他叫迟月豫,是个十分胆大特别喜爱做官之人,在驻马店时就看上了一户富户,利用铁猴子这种地头蛇把他们搅得鸡犬不宁,迟月豫就让他们报官的机会将富户定了罪,抄没了人家的家产,然后用这些钱活动到了现在这个官位,他一走,富户的亲属们不干了,联合起来出钱要收拾铁猴子他们,这些人就来到湘北投靠迟月豫,迟月豫先资助他们开了这家院子,铁猴子不会经营,就从驻马店接了我来。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四十四) 有一次他们饮宴,在那次酒后迟月豫说自己搭上了京城里的什么大皇爷,大皇爷说什么现在是关键时期,每年要用大笔银钱,如果迟月豫要是能每年提供几十万两,日后一定保奏他入京为官,做个尚书侍郎都不在话下。 这迟月豫就像疯了一样,想着怎么才能弄到这笔银子,光是收的贿赂肯定达不到这么多,而且大皇爷的亲人、管家甚至门子都要打点,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这时铁猴子道,自己在两湖交界处开院子,接待的都是北边来的茶商,这些人银钱不少可以在他们身上打主意,迟月豫想了想,突然哈哈大笑,说敲诈他们能弄几个子儿,最好是自己将这茶山占了,那它就不是一座茶山了,而会变成金山,这样每年源源不断的银子就可以运到京城,自己出将入相的梦就可以实现了。 接着就制定了假扮黑蛮劫杀商队,同时利用黑蛮这个部族长期神秘行事的作风,令大家胆寒,而自己则不论商队逃出的人怎么告发,都以蛮人不易治理,容易生出叛乱为理由拒绝出兵围剿。眼看君山的茶已经卖不出去,茶农生计不保,就要大功告成时,山东那边传来了有人收购几十车白盐来此处贩茶的消息,铁猴子就派我过去,接住你们的商队好随时将我打探的消息传给他知道。 我们也想劫杀你们取银子的,但你们带的大多都是银票,我们得上这么多的有记号的银票也是没用,所以就让你们去贩茶,回来之后向前几次一样,扮作黑蛮劫杀你们,谁知你们发生争执分了两队前来,而且柏东家你被真的黑蛮掳走,这都是我们没有想到的,所以铁猴子一边稳住曾掌柜他们,让他们进山打探你的消息,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遇害,一边将劫到的沈百翔二人,先弄到狼牙峰杀了,但铁猴子的这些手下,贪图我带过去的几个女子,在那里耽搁了好几天,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曾掌柜几人才能活到现在。” 柏锐听完心底升起阵阵寒意,哪里能想到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护卫队竟然是一群身披羊皮的狼,问道:“你们不将劫来的茶叶卖掉,大概也是怕贩茶商队没了,而市面上还出现大量的君山银针被人起疑而追查吧。” 玉兰道:“是的,不过我真的没有杀过人,求柏爷饶命。” 柏锐写完,道:“这点你可以放心,我柏锐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玉兰道:“柏东家的人品,连死鬼铁猴子都私下跟我称赞,我信柏东家。”说完在好几张纸上都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柏锐道:“有件事没有跟你说明,你们那个迟月豫也已经被我杀了,这里不能久留了,玉兰你若是相信我,随我一同回去,我保你安全。” 玉兰难以置信的看着柏锐,杀朝廷命官这种事,一旦被发觉就是泼天大祸,迟早要查到自己的头上,这时还能有什么话说,留在这里定会被诛连,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现在也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完全将筹码压在柏锐这里,向着柏锐说道:“有几封迟月豫和铁猴子的书信我知道放在何处,对了,还有他们之间往来的账目,我一并取来。” 要出门时,和柏锐同来的伙计拦住了玉兰,玉兰回头像柏锐看去,柏锐道:“我相信玉兰姑娘,放她去,我们就在这里等。” 但玉兰前脚刚踏出门,柏锐一努嘴,伙计悄悄就跟了上去,这倒不是柏锐出尔反尔,只是这一路上经历杀伐太多,而这其中原因不是当事人又如何能清楚,现在多一分小心就能多一分把握保住性命,不单单是自己的性命还有自己的家。 一盏茶的功夫,玉兰折返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布包,里面除了她说的东西还有一套衣服,女人到底比男人细心,柏锐身上有血渍,晚上还可,白天行路怕是就没那么简单了。 为了不使人起疑,玉兰还出门时告知姐妹们,这位豪客要接自己过去常住一段时间,银钱十分丰厚,让她们见到外出办事的铁老板时告知一声就可。 四人出门见到曾在石,大家一起连夜向北进发,为了赶时间,每天大概吃睡加在一起也就三个时辰,因为必须在官兵发现迟月豫的尸体前赶回家去商量对策。 到河南与直隶的交界处时,依然没有朝廷的海捕文书,几人累的已经瘦脱了人形,但依旧不敢丝毫的停留,又是三五日终于回到保定府,本来是要到家中的,但情况不明,柏锐几人为了隐藏了身份,住在了保定府城边一处废弃的寺庙,夜里柏锐回到自己家门前,敲敲门,门子一边打着哈气一边在门内问道:“谁啊?这么晚了?” 柏锐心情激动,算来月儿的孩子应该有两个多月了,柏锐还不知道男女,但现在依旧要小心,捏着嗓子道:“我是南街绸缎铺的,给如夫人送样子来的。” 门子道:“放屁,哪有半夜送的?我劝你快滚,你要是匪人乘早收手,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 柏锐继续道:“我与你家老爷是好友,不避讳的,不信你叫如夫人出来我与她说话。” 门子道:“叫你滚你就快滚,连如夫人不在府里都不知道,还能是什么好友?” 柏锐再叫时已经没了声音,‘如意不在家?她能到哪里去,月儿的孩子还没有过百日,按如意的性格是不会离开的。’柏锐心中想着。 这时柏锐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对,去胭脂楼,这里依旧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柏锐绕到后院外,推了推门没开,里面肯定是上了锁的,柏锐抬头看到了如水屋里的灯亮着,窗上有映出的人影,知道如水在房里,因为如水平日对胭脂楼里的女孩子及凶,很少有人敢到她的房里去,柏锐捡起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向着窗户砸去,正中窗框,柏锐见窗户上的人影极速变小,知道如水听到了,果然如水一把拉开窗户,道:“哪个小杂种敢砸老娘的窗户?活得不耐烦了!”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四十五) 柏锐双手成喇叭形,轻声喊道:“如水,是我,是我。” 如水向柏锐看来,见黑暗中有个男人站在那里叫自己的名字,虽然看不清,但这声音太熟悉了,如水赶忙跑下楼去,打开后门,扑到柏锐怀里,柏锐将她抱上楼,进了如水的房间,如水起初只是闻到柏锐身上臭烘烘的,借着灯光一看,眯着嘴笑了,这哪里还是什么柏公子,分明就是一个叫花子,但赶紧又钻到柏锐的怀里,道:“两日前,有跑回来的沈家伙计说你被黑蛮掳去了,见到你平安归来,真是菩萨保佑。”说着摸着柏锐的脸颊,泪水盈盈而下,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害我在这里枯坐了两天了,一粒米也没有吃,幸好你回来了,看你这个样子定是吃了不少苦。” 柏锐抓着如水的手,道:“如水你听我说,我在外面杀了人,是逃回来的。” 如水在他怀里身子一颤,随即镇定了下来,道:“黑蛮掳你,杀他几个人算什么。” 柏锐道:“一言难尽,我杀的不是蛮人,而是湖南岳常澧道迟大人。” 如水惊道:“什么,你杀了朝廷命官?” 柏锐点点头,道:“这事情说起来十分复杂,我刚才想悄悄溜回家中,找如意想想办法,但如意不在,你能不能帮我找到她。” 如水道:“沈家族长沈太爷病重,如意可能去了那里。” 柏锐失声道:“什么?” 如水道:“你走以后,不到十日沈太爷就病倒了,由于月儿快要生产就没有告诉她,一直由如意过去照料,本来是有起色的,加上月儿生了孩子,如意就回柏园照料沈月儿,但前两日沈家在外的伙计骑快马跑回来说,你们的商队被劫了,对方是湘地的黑蛮,跑回来的只有他们几个人。沈太爷听到这个消息病更重了,如意一面担心你,一面又得照顾月儿,还得瞒着她,一面又得去沈家照顾沈太爷,这几日也像你现在一样,憔悴的没个人样。这些消息还是前两日去柏园时听如意跟我说的,她也就只能跟我说说了。” 柏锐脸上露出凄苦无奈的表情,道:“辛苦她了,我现在就到沈氏一村去。”说完就要动身。 如水道:“你现在最好不用多现身,免得人多嘴杂,我骑马去找她回来。”接着道:“我叫人打热水进来,你就在我房间里沐浴一下,瞧你都臭成什么样子了,要不要我挑两个美人来服侍你一下。” 柏锐没好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 如水道:“你人平安就没有大事了,老话不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这是如水身上最大的优点,不管发生多大的事,哪怕当时吓她一跳,也很快可以镇定下来,也许跟她的经历有关吧,即使大如生死,如水也能坦然面对。 柏锐点头致意,向正在穿外套的如水笑了笑,问道:“月儿的孩子好吗?” 如水穿好外套,点了柏锐的头一下道:“亏你还是个当爹的,连自己媳妇生了个什么都不知道,是个漂亮的女儿,母女都好,大大的眼睛像极了沈月儿,人家还等着你回去起名字呢?”接着如水出门,叫了个人吩咐道:“我要出去一下,你去帮我把房间里的木桶装满热水,回来时我要洗澡。”那女子答应一声,过了一小会儿听见马蹄的声音由近到远,又过一会儿,门外有脚步声,柏锐赶紧躲到暗处,几名女子没有乱看,用热水将木桶倒满一半左右就出去了,又过一会儿提进几只小木桶,看着蒸汽升腾的样子,这定是开水,她们不知女老板如水要去多长时间,所以在边上放了几只装着开水的小木桶,方便如水调温使用,而后再没了声音,家里的温热加上柏锐的疲惫,躺在如水床上的柏锐睡着了。 再醒来时,如意和如水已经站在床边,柏锐见如意神态疲倦,平日里端庄整洁一丝不乱,现在也几缕青丝垂在鬓角,伸手就抱住如意,如意眼泪流下,捶打着柏锐的后背,如水道:“哭什么哭,他又没死,死了你哭我陪着你,现在你哭个什么劲儿。”又向柏锐说道:“我不是叫你洗澡吗?怎么还睡着了。” 柏锐苦笑道:“我真是没有心情,让我先把事说明白行吗?” 如水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床,一边把柏锐赶起来,在柏锐的胳膊上打了一下道:“怎么?没有美人儿相陪,澡都洗不了?看你臭的,我的床上都是味儿。”说完卷起床单直接扔在一旁,又来解柏锐的腰带,柏锐一躲,如水就是一巴掌拍到他的胳膊上,还被教训道:“亏我还看上你,一个爷们儿一点事就把你吓得魂都没了。”柏锐只好任如水施为,进到热水里,浑身都舒坦了起来,加上刚才小睡的一觉,疲劳一扫而光,连颤颤巍巍的心情也飞到了九霄云外,如意是从来不在人前与柏锐做亲昵举动的,现在为了听柏锐说事情,与如水一同给柏锐搓洗起来。 柏锐道:“从哪里说起呢?” 如水眼明手快,见柏锐脖子上带着一个银坠子,攥在手里,道:“是只孔雀,就是刻工不好,你就从它说起吧。” 柏锐听如水提到孔雀二字,低着头流下了眼泪,将事情和盘托出,又回答了许多如意提出的问题,直说了一个时辰,如水道:“这位孔雀公主长得美吗?” 如其他人现在问这个问题,柏锐必定大发雷霆,但柏锐知她性格,如水定是怕自己困在情思里一蹶不振,所以用调笑的方法使自己释怀,柏锐没有回答,说了句:“我的生是用她的死换来的,我必定好好活着,不作他想。”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四十六) 如水点点头,如意道:“现在我来说说沈家商路得来的情况。”这是如意的过人之处,事事都十分有涵养,柏锐在讲诉经历时,他从不打断,等他说完,自己再问一些觉得重要但是柏锐没有讲明白的地方,柏锐的事说完了,再说自己知道的事情,两厢验证最后得结果。如意接着说道:“沈家的消息传来的是,在你们商队被劫后,有商队里的人找到岳常澧道报官说一起去擒拿匪徒,我们对商队的担心就放下了一点儿,因为至少有了你的消息,只是不知你的生死情况,后来传来报信的人和去的官兵都失踪的消息,太爷爷的病愈加重了,恐怕就是这一两天了。” 柏锐急道:“什么?快给我穿衣服,我要去见太爷爷。”柏锐的激动不是没有原因的,就是这个睿智又干瘦的老头,不仅把最疼爱的重孙女嫁给了自己,还屡次在经济上资助自己,并且教会了自己做生意,把自己从一个买卖人真正的变成了一个商人,即是长辈,也是老师。 如意道:“相公你别急,像你说的那样,牵扯到了京城的皇子,你现在的一举一动不仅仅关系到你自己的安危,你想,如果大皇子他们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怕阴谋败露,哪里能放的过你,哪里能放的过沈家,为今之计,你定要先上京城找到八爷,向他说明情况,让他帮你想办法,据沈家人推断,如十日八日找不到官府失踪的人,就无人再敢担这个责任,现在这个岳常澧道失踪的折子已经到了进京的路上,你要与他们比赛时间,皇上御批后怕是京城你也进不去了。太爷爷教你一场,这个时候你定要稳住,意气用事只能害了你,害了沈家。” 柏锐眼泪夺眶而出,他知道如意说的是对的,换上如意带来的衣服,向着沈太爷的方位叩了几个头,骑上马儿带着曾在石几人朝着京城方向疾奔。 如意向沈月儿说明沈太爷的身体状况,将怀景和小女儿交给如玉照料,把哭的像泪人似的沈月儿扶到包裹的密不透风的马车上之后,道:“月儿,太爷爷的病怕是大限已到,你会怪姐姐没有提前告你吗?” 沈月儿头摇的向拨浪鼓,钻在如意的怀里道:“我只是太伤心了,我从小就没了父母,是在太爷爷身边长大的,我平日除了气他,还没来得及孝顺他,怎么就病重了。”然后又哭道:“死柏锐怎么还不回来,说好的三个月,这都多久了,太爷爷那么疼他,都不来见他一面。” 如意摸着沈月儿的头发道:“月儿你现在为人母,长大了,现在你在月子里,还要奶孩子,有些事我不想跟你说,但是你不要埋怨相公,他的为人你是知道的。” 说着就到了,虽然没有风,但如意依然将沈月儿裹了个结实,到了卧房,沈月儿急奔到了病床前,哭的梗咽,嘴巴都发不出声来,沈太爷摸着沈月儿的头发,道:“月儿不哭了,生老病死人生常理,不要这样,太爷爷就算走了,也想看到月儿开开心心的笑,就是没有机会见到小月儿了。” 沈月儿大哭道:“太爷爷你会好起来的,小月儿还等着老祖宗牵着她的手到各村去转转呢。” 沈太爷笑了,回想起沈月儿小时候扎了两个小辫子,在自己的前面蹦蹦跳跳的跑来跑去,那时候真是幸福啊,沈太爷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布包递给沈月儿道:“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不是沈氏的公份,你拿去吧,好好照顾孩子。”说完目光凝视着远方,如意适时的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柏锐平安回来了,但事情非常棘手,为了家族的安危,我让他上京了,他不能来看您了,这里人非常多,他不方便跟大家见面,您不要怪他。” 沈太爷笑了,笑的很潇洒,道:“如意你是个好孩子,你是最明白太爷爷的心思的,小孝不如大孝是我常常挂在嘴边教导你们的,不要做这种伤心之态,太爷爷是最看重你的,以后好好相助柏锐,帮太爷爷照顾月儿。”说完召集来在外面的人,安排了后事,里面包括立沈百金为新族长,要求自己的后事从简,交代了一些他们不太清楚的生意上的事,在沈家后人诵读的家规声中,最后看了一眼沈月儿后,洒脱而去。 柏锐一阵心痛,在京城外回望了一眼保定的方向,迎着正午的阳光,牵着马进了北京城,在柏锐刚过城门不久,几匹来自湖南的马组成的马队快速通过,骑在马上的兵士与柏锐差点擦肩,急急的往吏部方向去了。 柏锐依着如意的吩咐先找到了刘娥子,这位七十多的老太太身体还硬朗,被儿媳赶出来后独自一人居住,由于柏姐的施舍及如意时不时的让进京的商队捎过去银两,她的日子过得比一般人都要富裕。 当刘娥子听到柏锐自报家门的介绍后,双手合十道:“原来是恩人的家人,谢天谢地,菩萨保佑你。” 柏锐道:“请婆婆通传,我要见我的姐姐。”说完捧场两锭各五十两的银锭,道:“知婆婆一人生活不易,一点小小心意是如意孝敬您的。” 刘娥子皱巴巴的脸上笑成了花,絮叨道:“太多了,这我老婆子哪里消受的起。”接过就往屋里让他们,边走边说道:“多亏您的姐姐和如意夫人,要不我这把老骨头早饿死街头了,现今我有了银子,儿子儿媳也孝顺了,孙子孙媳也常常带着我的重孙子来看我,还说要把我接回去,哼,我能吃能做为何要看他们的脸色。” 柏锐道:“我这几位朋友这两日要住在这里,不知方便不方便,当然茶店钱是要付清的。” 刘娥子一听更是喜欢,道:“当得当得,贵人自有贵人事,几间破屋子,有什么住不得的,我啊给你通报完就回儿子孙子家住上几天,不耽搁你们的事。” 柏锐道:“你老真是心善,怪不得姐姐常说您是她的恩人。” 刘娥子急忙摇手道:“这件事休要再提,她是命中注定的贵人,是菩萨转世,人美心也善。” 说完刘娥子赶往九爷府邸,曾在石安置了几位现场见证的伙计及玉兰,吩咐大家没有柏东家的吩咐连自己在内一步也不许出这个大门。 刘娥子是这里的熟面孔了,很容易通过糊涂三儿见到了柏姐,柏姐听下面跪着的刘娥子说自己弟弟想见自己,喝着茶道:“弟弟?我何曾有个弟弟,这许多年也没见个人来看看我这个姐姐。”放下茶碗问道:“我有弟弟吗?” 糊涂三儿见柏姐看自己,捏着手道:“这个…那个…”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四十七) 刘娥子赶紧道:“有,我见到了,是个俊后生,跟柏娘娘长的像极了,而且都是菩萨心肠。” 柏姐轻蔑的一笑道:“菩萨心肠?你又收了人家的银子了吧。” 这回轮到刘娥子结巴了:“这个…那个…” 糊涂三儿道:“柏夫人,柏锐事忙,在外支应那么大的商行也不容易,我看他是真有事,要不然不会托刘婆来先跟您通禀。” 柏姐怒道:“有事就想起我来了,没事他姐姐就死了吗?跟上一个婊子恨了我这么多年,有这么对自己亲姐姐的吗?” 见柏姐发火,两人都不敢吭气了,没过了一会儿,柏姐自言自语道:“没有直接来见我,真有急事吗?”对着糊涂三儿道:“你带刘婆,找到寿公公,让他想办法带柏锐来这里。”两人躬身出去,柏姐跳了起来,将自己葱绿的、桃红的、湖蓝的各色衣服试了一件又一件…… 半个时辰左右,柏锐就被章寿儿用马车接了来,柏姐本来还是端正的坐着,见到弟弟模样憔悴,瘦了很多,突然流下了泪来,柏锐刚跪下,柏姐就过去抱住了柏锐,章寿儿和糊涂三儿见状出去了,柏姐边哭边捶柏锐的脊背,柏姐擦擦眼泪,问道:“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柏锐道:“姐,我闯祸了。” 柏姐镇定了下来,让柏锐起来坐下后,道:“什么大不了的事?杀人了?” 柏锐道:“是,我杀了岳常澧道,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狗官。” 柏姐仿佛没听清一般,走进了,问道:“什么?” 柏锐坚定的道:“我杀了岳常澧道,一个狗官。” 柏姐一个巴掌就扇到柏锐脸上,道:“什么狗官不狗官的,那是朝廷命官,他犯法自然有纲纪国法处理,你为什么要杀他?杀官就是造反你懂吗?要诛灭九族的,你就算不替姐姐想,还有小怀景呢,还有月儿的孩子,这都是柏家的根啊。” 柏锐道:“我想见八爷,求姐姐帮忙。” 柏姐道:“这等事,见了八爷又能如何?” 柏锐就将贩茶的经过简要的说了一下,最后说到了这件事应该和大皇子脱不开关系。 柏姐沉吟一下,明白了其中的厉害,想着兴许有救,但还是嘟囔了柏锐一句:“又是因为女人,你啊你。” 这时门外传来声音,“嬷嬷,嬷嬷,上次你是不是说你弟弟去湘地贩茶了?”刚说完胤禟推门人就已经进来了,胤禟见椅子上坐了一个男子,见他回头看自己,觉着有些面熟。 柏锐跪地叩头,道:“九阿哥吉祥。” 胤禟道:“对,你是柏锐,这都多久没见了。”说着便寻一处椅子端正的坐下。 柏锐还没说话,柏姐就跪下道:“我弟闯了大祸,你要救救他。” 胤禟腾的一下就跳起来,搀起柏姐,道:“嬷嬷有什么事,你吩咐就是了,这是做什么。” 柏姐眼泪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道:“我这不争气的弟弟,他去君山贩茶,闯祸了。 胤禟向着柏锐问道:“你与岳常澧道迟月豫失踪的案子有关系?” 柏锐道:“这个迟大人不是失踪了,是死了。” 胤禟疑道:“死了?怎么死的?” 柏锐道:“被我杀死的?” 胤禟瞪大了眼睛,惊疑的看着柏锐,道:“一个四品道员,出入前呼后拥,你是如何杀死他的?” 柏锐道:“当时情况危急,我发现了他与当地土匪沆瀣一气企图垄断君山之茶,送给大皇子做私园后,他要杀我灭口,我在黑蛮的帮助下将他杀死。” 胤禟道:“大皇子?这事又跟大哥有什么关系?”胤禟到底年轻还沉不住事,已经来回踱了两步,还没等柏锐开口,就说道:“八哥也觉得今天吏部抱上来的折子蹊跷,朗朗乾坤一个四品道员竟然会无故失踪,并且找不到痕迹,真是我大清开国以来遇到的第一怪事。八哥让我回来问问嬷嬷,听说你去贩茶了,看看能否用家书联络到你让你调查一下当地的情况,这样吧,我要到八哥府里去,十弟也在,你与我同去,看能不能保住你这颗头。” 柏锐道:“谢九爷。” 胤禟道:“起来吧,嬷嬷的事就是我的事。” 柏姐在后叮嘱道:“凡事听八爷吩咐,不可在犯浑。“ 这是柏锐第二次见八爷,他虽然没有柏锐年龄大,但那副龙子凤孙的雍容之气,让人一见之下就不住的心生折服,八爷叫起柏锐后,稳稳当当的坐着,听柏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只是柏锐隐去了沈家和孔雀姑娘,这也是在保定时与如意商量好的,八爷始终没出声,等柏锐说完,八爷问道:“这黄翎毛当真品相不错?” 柏锐打开包袱将本该带给沈月儿的黄翎毛递上,道:“此茶是洞庭湖内两僧人所制。” 八爷命跟胤禟一起来的章寿儿沏泡,这个过程中,八爷翻看了玉兰的证词以及柏锐带来的铁猴子与岳常澧道迟月豫的书信及账目,少顷,茶香满屋,八爷先让茶给胤禟、胤?,胤禟喝了一口露出满意的神情,胤?一口灌下道:“好喝,好喝,八哥你也尝尝。” 八爷放下手中的东西,喝了一盅,胤?忙问道:“八哥,怎么样。” 八爷道:“口感纯正,回甘持久,橙黄透亮,幽香如兰,确实是佳品。” 胤?端着茶盅对着柏锐道:“你这黄翎毛还有没有,给我也弄上二斤。” 柏锐苦笑道:“以后或是有机会,定孝敬十爷。” 胤?有些失望道:“现在没有了?那这二两我拿回去一半好了。”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四十八) 八爷在那堆书信里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微微一笑,听见胤?叫嚷,按下了胤?的手,对着柏锐说道:“何故作此丧气之态,我兄弟几人日后的君山之宝还要靠你供给了。” 柏锐抬头看去,胤禟也笑吟吟的看着他,柏锐知道八爷说出这话定是要帮助自己了,柏锐磕了一个头,道:“谢八爷。” 八爷对着胤?道:“这二两茶谁也别动,过不了一个月你就能喝到了。”然后对着章寿儿道:“你将这茶叶包好,把今日柏锐说的事连同茶叶一起带给章公公,再带上一句话,这是岳常澧道私扣的茶叶。” 柏锐虽然不明就里,八爷还是客气的问了柏锐来京住的地方,贩茶一路的见闻,蛮人的生活习性以及风土人情。最后道:“什么都不瞒我,这事做的很好,黑蛮族击杀迟道台及一众衙役的事你是见证者,回去要与你同伴将细节回想清楚,对了你与那写证词的妓女不要住在同一个地方,你且回去,累了小半年就好好歇两天,这些日子的饮食起居和给那妓女找的住所由章寿儿安排。” 听着八爷轻轻几句话就将柏锐杀官的事给规避开来,又隐隐约约觉得八爷不会保玉兰的性命,柏锐道:“这件事情能水落石出全凭玉兰姑娘,我答应过她要保他的性命,而且迟月豫是我……” 九阿哥瞪了柏锐一眼,道:“你忘了出门时嬷嬷交代给你的话了?八哥自有分寸,你且回去吧。” 看来八爷有他自己的办法,柏锐叩头道:“是。”转身出门。 八爷拿起一封信,递给九阿哥和十阿哥,胤禟看了看笑道:“这不是大哥的私印吗?太好了。” 八爷起身道:“若不是大哥府里的内线告知,怕是外人很难认识,看来大哥与这迟道台关系匪浅。”对着胤禟说道:“明日你与十弟去将这封信送给大哥。” 胤?道:“八哥何不乘此扳倒大哥。” 八爷道:“只凭这一份来往的书信,说明不了什么,况且大哥破敌所立之功犹在,如何轻易扳倒,再说大哥所树之敌在东宫,我们扳倒他作甚,用这一封信给九弟讨回四德商会就可以了。”胤禟、胤?点头称是。 八爷吩咐八爷府管事太监道:“明日请给事中宋骏业到值房见我。” 管事太监道:“喳。” 第二日下了朝,九阿哥与十阿哥在大阿哥身后走着,十阿哥道:“九哥,你说这一个四品道竟然会失踪,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九阿哥道:“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有人会无缘无故失踪,还别说是个道员。” 十阿哥央求道:“我说九哥,你都把我的馋虫勾引起来了,你知道什么就告诉我呗。” 九阿哥道:“得得得,这事儿还没查清楚,我告你你可别瞎说。” 十阿哥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我老十别的不会,嘴严实的很。” 九阿哥道:“自打不经营四德商会后,我在外面开了几处生意,这个道员失踪后,跟着他有一个叫铁猴子的商人也失踪了,这个铁猴子有一个相好,察觉有些不对头,将这家伙的来往书信账簿都给带了出来,原来是被岳常澧道迟月豫杀人灭口,所以看似这个道员是失踪,实则里面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十阿哥道:“九哥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九阿哥故意稍稍提高了点声音道:“这个女人和那些书信落到了我的手里。”刚说完这句话,两人差点撞到大阿哥的怀里。看着大阿哥即惊异又愤怒的表情,两人道:“见过直郡王。” 大阿哥质问道:“九弟你说的什么?” 九阿哥讪讪道:“没什么,一些乡野传闻,不足为凭。” 大阿哥收起了趾高气昂的架子道:“九弟,湖广之地多为我引荐的官员,要不就是我的门人在那里当值,出了这等事我怕是要吃瓜落的,如有凭证还请交给大哥,也好让大哥有个交代。” 胤禟不语,看着大阿哥着急的神情,心中暗喜,沉吟一下道:“也不是不可,只是我怕得罪了生意上的朋友。” 大阿哥道:“我只是借阅,好知道些内幕详情,皇阿玛问起好有话对答,再说那些商人只是图利,你是龙子凤孙,他们巴结你还来不及,有什么好得罪不得罪的。”见胤禟有些犹豫的表情,生怕他答应的事会反悔,道:“对了,那四德商会我的门人经营的也不如昔日繁荣,里面人人都念及九弟的门人,既然九弟喜爱这商道,正好将那大牢里的什么童掌柜给放出来,继续由他执掌,岂不更好。” 胤禟心中好笑,点头道:“谨遵大哥吩咐。” 大阿哥怕事情有变,与胤禟一起回到他的家中,取出那封带有自己私密名章的信,见这信只是普通信笺,并无涉及到湘北茶山之事,顿时放下心来,心里想着这迟月豫怎么糊涂也不至于把我给的信笺遗落到这些小角色的手里。而后又用言语询问,胤禟并不知这信的作者,而且他并没有当回事,趁胤禟不注意时将信装到了自己的袖子里,愤怒道:“原来这道员竟然勾结匪类劫杀商户,图谋钱财,此等巨恶,别说他失踪,即使身入地狱也不足以偿其恶行,九弟你据实向皇阿玛禀奏,牵扯之人大哥绝不包庇。” 第三日刚过午时,养心殿内,几位在京皇子分列两旁,大家都不知道皇帝突然召见所谓何事,小声议论着,皇帝到来,几位皇子跪倒高呼万岁,康熙皇帝一摆手,身后的章公公喊道:“众皇子平身。” 大家分立两旁,康熙皇帝道:“叫你们来,是有两个事情,一个是给事中宋骏业的折子,一个是这个岳常澧道迟月豫失踪的案子。”然后指着胤褆说道:“太子和胤禛他们到山东办差去了,你来说说。” 大阿哥胤褆不知刚才在想什么,后面三阿哥胤祉推了他一下,胤褆道:“迟月豫我不认识。” 皇帝不悦道:“答非所问。” 大阿哥胤褆慌忙跪下磕头,道:“儿臣知罪,接到上谕慌忙从家里赶来,精神未定,还请皇阿玛恕罪。”见皇上抬手大阿哥站了起来,一俯一起一股子气从肚子里窜了出来,‘嗝’的一声从大阿哥嘴里跑了出来,看来一路上确实吃进去不少凉气,十阿哥在后面噗呲一笑,大阿哥回头瞪了他一眼。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四十九) 康熙皇帝示意章公公一下,几碗茶水端到个人面前,大家端起茶碗喝了,大阿哥茶香入肚顿时舒服不少,三阿哥胤祉道:“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这洞庭湖畔的黄茶确实黄茶中的翘楚,不过与前两年喝的金镶玉好似相同,实则喝金镶玉一斤,也不及这茶一口,此茶醇厚得当,中正平和,像极了父皇平日里谆谆教导我们时的语气,是为帝王之茶。” 十阿哥在一旁附和:“还是三哥有文化,我只觉此茶香气扑鼻,哪里喝出了这么多道道。” 九阿哥道:“三哥说此为帝王之茶,当年年岁岁为父皇进贡之,八哥现管理内务府,请采纳兄弟们的建议。” 八阿哥道:“若父皇觉得适用,儿臣下去即可办理。”又向着众位皇子道:“就大家手中的茶水即可揭开父皇手中一个折子的谜底。直隶保定府茶商到湘北贩茶,竟然遭到地方巨匪劫杀,而这种案件在一年之间竟然事出五六起,且朝廷一无所知,就是拜失踪了的岳常澧道迟月豫所赐,那么这个迟月豫去哪里了呢,就是激起民变,被当地土著黑蛮族人所杀,此事恰好被一名巨匪的相好撞见,在皇阿玛的吩咐下我与刑部阿灵阿大人询问过后,已经将事情经过写成折子上呈皇阿玛御览。” 大阿哥回头偷瞟了八阿哥他们一眼,心道‘迟月豫死了?这老九年纪不大心眼还不少,竟然不告诉我,还好我将与我有关的书信收回,昨夜派去的心腹应该能赶在朝廷钦差之前搜索一下这迟月豫的府邸,看看有没有我落下的信笺之类的东西,不论怎么说这事也不会查到我的头上。’心放下了,耳目也清楚了,听着他们的对答。 皇上道:“骇人听闻,匪人杀商取利,蛮人杀官泄愤,此等事件朝廷还要听一个行商人之言,这湖广巡抚是怎么当的,胤祉你将这份折子捡紧要之处读给大家听听。” 三阿哥接过章公公递过来的折子,打开略微一看,读到:“臣闻湖广镇筸生员李半等言,称镇筸蛮民肆行杀掳,地方官不究于报,疏劾湖广巡抚郭琇、巡抚金玺、提督林本直、总兵官雷如等,平时不能严饬属员加意抚辑,事发生后又不即时奏请剿抚,视民为儿戏,置封疆于度外,应予罢斥。” 刚合上奏折,皇上一道凌厉的目光扫到大阿哥胤褆,大阿哥扑通跪下道:“儿臣有罪,这些署官多为儿臣所介,如今出了如此大事,儿臣甘愿领罪。” 皇上哼了一声,道:“命吏部左侍郎傅继祖、工部右侍郎甘国枢赴湖广查办此事。” 大家答道‘喳。’ 不久吏部左侍郎傅继祖、工部右侍郎甘国枢奉旨查明,蛮民巨匪抢掠,并在狼牙峰找到岳常澧道迟月豫及被劫杀商队众人尸身,地方官隐匿不报管理无方属实,将郭琇、林本直革职,金玺降四级调用,雷如革职留任。 在八爷的授意下,新任湖广提督俞益谟、偏沆巡抚赵申乔题报黑蛮族不服调查,抗拒官兵,地方不靖,再生事端,康熙皇上为一劳永逸计,派尚书席尔达同副都统图思海、徐九如率前锋兵前往,督战湖广绿营擒拿黑蛮族,剿杀暴力抗法者,并宣读上谕‘如蛮人归降,只诛倡乱肆虐首犯,否则歼其抗拒不服者。’又告诫湖广官员‘对于蛮人,不得玉石不分,滥杀无辜。还应设法用计招抚,委婉从事,不能尽恃勇力。’ 而后又派阿灵阿将朝廷戒蛮条约张贴宣读‘蛮民杀内地一人,定要两蛮抵命;抢内地二人,定要拿全家偿还。蛮民不许制造军器,如果执刀枪行走,就属叛逆,拿获后一定诛杀。有抗粮抗当差者,也是叛逆,也是捉拿正法。蛮区有木材、木耳、药材、漆树可以生利,苗民若不劫杀,可让汉民进来教学教做,也可让汉民进来从事买卖,以土产换盐布,此可两得其利,以安享无穷之利,各蛮族民要改过自新,安生乐业。’ 到半年左右,此事平息,柏锐作别几位皇爷,也与姐姐依依惜别,吃了瞳爷的送行酒宴后,在自己的一再要求下,柏锐携玉兰一起同行,玉兰要回老家驻马店,柏锐赠与两千两白银,几人共患难许久,玉兰见柏锐言而有信,道:“祝柏东家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我经历了这么多,又有了这么大笔的银子,回去之后找个老实人过安心的日子,不会再在这江湖上漂泊了。” 柏锐也躬身还礼,道:“这样最好,玉兰姑娘我们就此别过。” 分手之后,柏锐与曾在石赶往保定家中。 ‘咚咚咚’的敲门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谁呀?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觉了。”一声不耐烦的声音传出,接着是打哈气的声音。 曾在石在门外喊道:“东家回来了,快开门。”门哗啦一下打开,门子看看柏锐,又揉揉眼睛,大声喊道:“夫人,夫人,东家回来了,东家回来了。” 本来应给在外再住一夜的柏锐回家心切,连夜赶回了家,门子帮柏东家牵了马,柏锐一步步往前走时,二进的门开了,住在三进里面的就是单身的丫鬟和职守的女眷了,稍稍的等待,门开后里面已经点起了灯,穿着整齐的女眷在掌院婆婆的带领下给柏锐行礼问好,几人上来给柏锐解下披风,又有人递上热毛巾给柏锐擦脸擦手,掌院婆婆道:“东家多半年未归,想来定是辛苦,我已传铃通知内院,东家稍安勿躁,若腹中饥渴,请先到厅房,我去预备茶点。” 柏锐道:“婆婆不必惊动大家,夜深了,扰了大家休息。” 如意如玉已经穿好衣服,出来给柏锐行礼,边说边往回走去。 这时一声婴儿的啼哭让柏锐脸上没有了疲惫,泛出了笑容,如意道:“月儿的女儿知道爹爹回来了,醒来了。” 章节目录 柏家发迹(一百五十) 如玉道:“相公快去瞧瞧,月儿见到你肯定会很高兴的。” 柏锐急急忙忙的跑到沈月儿的房间里,四目相对,沈月儿竟然哭了起来,泪珠打在怀里吃奶的小女婴脸上,女婴伸出两条藕断似的胳膊,向上抓着,如玉接过女婴向着柏锐道:“快看看爹爹回来了。”虽然是第一次见,但那女婴并不害怕,而是瞪着大大的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人,柏锐一根指头摸着他伸出来的小手,逗弄了两下,俯身亲了亲沈月儿,道:“太爷爷的事我都知道了。”沈月儿的泪涌出的更多了。 如意用肩膀抗了柏锐一下,道:“孩子还没有起名字,等着你这个当爹的回来呢。” 柏锐挠挠头,憨憨的一笑,道:“这个,这个,这得如意来,我哪里能行。” 如意道:“月儿坚持要孩子的爹爹起名字,好几个月了,孩子都还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柏锐突然想到一个人,心像是被剜了一刀,道:“孩子就叫孔雀吧。” 沈月儿和如玉都很满意,逗弄着小孔雀,如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微微的笑了。第二日,几人就一同去祭拜了沈太爷,沈月儿哭诉了许久,最后跟太爷爷说:“柏锐回来了,太爷爷放心吧。” 就在柏锐一家团圆之时,不知道的是,在直隶与河南的交界处,玉兰被人杀死,手中还有那两千两银票的一半,现场呈现出一孤生女子被抢劫强奸而亡之状。 在八爷的运作下,柏锐获得了新任湖广官员颁发的与蛮民贸易的官府牌照,且很久都无人再获此资格,而蛮人亦听闻柏锐商队来贸易,皆是欣然往之,盐布源源不断运往湘北,山货茶叶又返运回来,加之四德商会在京城运作,柏锐之商行正式在直隶商界拥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极品黄翎毛成为了每年给皇上的贡茶,岁贡定为十二斤,年景好时剩余多些,年景差时剩余少些,除一斤半两外皆由八爷府分配,或赏赐给达官贵人,或送与太子及几位哥哥兄弟。 至此第一章《柏家发迹》结束,谢谢大家阅读,欢迎批评指正,只有批评指正才能提高,等疫情封闭结束再奉上第二章《风雨风雨》,再次感谢。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一) 康熙四十三年三月,因山东饥民在京众多,五城施粥不能遍及,康熙帝命八旗大臣各按旗,分在城外三处煮粥赈济,派佟国维、明珠等监赈。汉大臣、内务府也各分三处赈济。月底,康熙帝遣各部司将在京山东饥民分送回籍。 同月河间府发水灾,地方官吏赈灾不力加上粮库亏空巨大,河间灾民也相聚一处,效仿山东灾民进京,朝廷闻之,康熙皇帝派四贝勒胤禛及户部侍郎揆叙抵直隶巡抚衙门,督促直隶大小官员就地解决灾情,勿使灾民进京。 此保定府经八阿哥几年经营,已经有许多官员都投到八爷党旗下,四贝勒刚到头一日连宣读圣旨带大小会议就开了三场,忙的午饭都没吃,但是布置下去的工作及任务,当堂就有人提出各种困难,有说县里自顾不暇无法承担灾民安置名额,有说钱粮一时难以筹措怕耽误朝廷赈灾大计的,直到承德府知府段丙亮撂出一句话:“我那里比京城还往北,你叫我运粮来,你咋不直接从京城里运呢?” 底下开始是窃窃私语,听了这句话有位官员噗嗤笑了出来,大家跟着哈哈大笑,一笑就乱了,开始胆大的起哄,显然面对这不到三十岁的四贝勒并没有认真的放在眼里,段丙亮傲慢道:“我说上差,你们来赈灾不能是只凭着几张嘴来的吧?这么大的灾,朝廷就不出些钱粮?单凭地方可不行啊,还有我们就是挤出了一些钱粮这落下的亏空到时没了个说法,我们总不能拆了自家的房子去填补吧。” 底下众人又交头接耳私语起来,只是比刚才的声音大了很多,时任的直隶巡抚李光地坐在侧案,用手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呵斥道:“都静了,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谁人教你们的这般规矩。”转头又向四贝勒道:“贝勒爷勿怪,灾情紧急大家也是心急如焚,接到朝廷上谕都从属地匆匆赶来,有些过激言辞,还请贝勒爷海涵,您的章程请允许我们地方上商量商量。” 另一边的户部侍郎揆叙大人也是一旁附和,道:“朝廷有朝廷的想法,地方也有地方的难处,救灾嘛,冬去冰须泮,春来草自生。”说到这里就此打住。 这时的胤禛已经是脸色铁青,看着这一众只打自己小算盘的官员险些气炸了肺,正在强自忍耐,忽又听了这一左一右的两句话,顿时觉得他们一阴一阳,肯定也是没安好心,脑袋没动眼睛却斜着狠狠的瞅了两人一眼。 其实李光地也只是变相相劝,请四贝勒胤禛多听取意见,听取地方上的一些困难,区别对待再想方案,让他不要急躁。 而揆叙实是八爷党的中坚力量,与四贝勒胤禛所在的太子党素来不和。灾情如此紧急,同为救灾使,一点忙不帮,反而在这种场合还念歪诗,胤禛心中大怒,口中恶狠狠道:“难道等大水今夜自己退去,灾民明日自己回到家中,粮食从天而降吗?长乐老冯老道的诗文都出来了,嗯?商量,商量什么?等灾民进了北京城,到紫禁城跟皇上乞讨吗?灾情严重,灾民遍地,你们这些官员尸位素餐,就只会推诿扯皮。”自己一通脾气发完,看着底下的官员竟然还有问题预备着发问,怒道:“你们商量吧,有一个灾民饿死我就拔去一个人的顶戴,一群灾民造反我就砍去一个人的脑袋。”说完拂袖而去。 剩下闹了个大红脸的揆叙和李光地与众官员面面相觑,没了主官,底下一位官员出列拱手道:“揆叙大人,李大人,您都可看见了,总得让我们把话说完,哪些人出钱,哪些人出力,哪些人出地方安置,安置多久?地方上管多久?总的说明白吧,出地的、出钱的手续如何协理,出人的俸禄如何发放,是钦差统一用印,上报国库?还是地方自己消化。这,这靠生气总不能办事吧,而且有的县富,有的县就是千年穷县,这样硬摊派,伤了我们的官位不要紧,伤了皇上一片爱民如子的心我们可吃罪不起,我们的难处还请二位大人向四贝勒说明。” 众人忙跟着附和,揆叙道:“没看我们刚才也挨了骂吗?”李光地道:“大家今夜辛劳一下,先将能准备出来的银两,粮食,救灾用的帐篷、被服衣物、药品做一个统计,报给我的师爷,散去吧。” 众人退出,只剩揆叙与李光地两人,李光地起身为揆叙倒上茶水,道:“四爷毕竟常在帝阙,揆叙大人是办差事的老手了,这地方上的事一路上就没有与四爷说道说道?” 揆叙一笑道:“我们的四爷一出京城就没影子了,就昨儿才与大队汇合的,我哪里找他去。” 李光地道:“没影儿了?一个皇子他到哪里去了?” 揆叙道:“微服私访呗。” 李光地笑道:“那不成戏文了,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这个四爷真是的。” 揆叙道:“常与赃官相处,百姓便变成了刁民,常与暴民相交,官员就都变成了狗官。” 李光地问道:“难怪四爷发这么大的脾气,这是把我们都当狗官了吧,体察民情是不错,但整日去与灾民为舞,他们口中能有我们这些地方官的什么好?其实官员里有懈怠不法者,百姓中也有奸滑无赖者,但这也只是极少的一部分,不能一概论之,就像今日堂上的官员,去年吏部考评优异者多达十多人,还有被列在邸报上嘉奖的两人,统统骂一遍,这不成啊,四爷还是待人有失宽厚,要是八爷来这事定不会像这样。” 揆叙喝了口茶道:“好香。” 李光地道:“九爷府的包衣柏锐送来的,走时我给你包上半斤。” 揆叙呵呵笑道:“多谢了。” 二人一夜也没歇息,坐在椅子上眯眼到寅时末,各县府统计上来的单子已经握到手中,李光地喝了口茶道:“就快天亮了,再过半个时辰,你我二人找四爷去吧。” 揆叙站起来捶了捶自己的后背,道:“我们这四爷可不贪睡,早些去办差吧,老兄你要做好准备,就这么点银子难保不会再挨骂。”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二) 李光地呵呵一笑,二人往后堂找四贝勒的居所,并不见人,一问才知四贝勒昨晚回来换了套衣服就出去了,二人面面相觑,赶忙要出外寻找,刚到了衙门口,城门领就来报,四贝勒用钦差关防命令将城南门打开,十二个时辰不得关闭,要引灾民前来,李光地吃惊之余忙叫人招来保定府知州商量安排粥棚,划出地面的事宜。 第二日,柏锐半上午就从商会回到家中,如意正好在厅里给柏孔雀,也就是柏锐和沈月儿的女儿,秀新衣上的红花,沈月儿在一旁描着样子学习,见到柏锐微笑道:“今日事情办完了吗?怎得回来这么早。”说着起身就要给柏锐脱去外套,柏锐道:“河间府水灾,灾民已经进城了很多,这几日陆陆续续会到来不少,怕是要有几万人,人多了就会生乱子,你们没事就不要出去了。” 沈月儿道:“你昨日不是说要分而治之,不会出乱子么?” 柏锐道:“朝廷的事我也不懂,也是听商会里的同僚讲的。” 沈月儿一惊道:“早上孔雀不好好吃饭吵着要去外面,怀景带着妹妹出去了,说是在附近转转,我去找他们回来。”说着就跑出去了。 如意问道:“是要捐输银两吗?” 柏锐道:“我回来就是要商量这个事。” 如意道:“你是一家之主,外面的事你定就行了,只是我得提醒你一下,万事不要强出头,莫忘了前些日子,四德商会的来信,童爷说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听揆叙大人的。” 柏锐被如意一口说破心思,脸上一红,因为自己早年有过当灾民的经历,现在恨不得把房子腾出来给灾民居住,道:“我晓得了。” 如意见柏锐有些尴尬道:“我和月儿可以嘱咐园子里的男丁以商行的名义设一处粥棚,但是我们需当量力而为,一日供两餐,两石粮食发完就关闭。” 柏锐笑着看看如意道:“功德无量,这样也能活二百人的性命。”说着就要来搂抱如意以示感谢,如意忙推了他一下,道:“叫人看见成什么体统,快去吧,若是晚上不回来,派人回来知会一声。” 柏锐答应了一声出门而去,沈月儿出门时问清了孩子们出去的方向,走了一刻钟,见前面老戏台处,熙熙攘攘围了许多人,远远看去,竟然发现台上站了两个孩子,正是自己家的怀景和孔雀,孔雀站在正中面向台下,怀景在旁看着妹妹,一边还有一名道士模样的人,太远了看不清楚年纪,一把白胡子及胸,张口道:“众位善民静一静,刚才我老道张德明给大家表演的是凌空种瓜。”这时沈月儿已经走近,看着柏孔雀身上还缠有瓜藤,而柏怀景怀里抱着一个很大的香瓜,两人都是乐呵呵的,沈月儿挤不进去,正要叫两个孩子下来,那张德明道:“小姑娘高兴吗?” 柏孔雀娇声道:“谢谢爷爷,我喜欢这个香瓜。” 张德明摸着柏孔雀的头道:“这个小姑娘天真可爱,又出自善人之家,以后定然会过上清净自然的生活。”说完就蹒跚着要扯去她身上的藤蔓,柏孔雀奶声奶气的说道:“老爷爷您年纪太大了,我自己能行。”沈月儿一直将目光放在孩子身上,现在一瞧,可不是老爷爷嘛,这个道人满脸褶子,年纪怕是有八十了。 张德明道:“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好,孩子说我年纪大了,动作缓慢,那我就为大家表演一个返老还童的法术,向天借他四十年。”说着就燃起一张黄色符咒,泡在一碗清水之中,饮一口,斜着喷向天空,夹杂着燃烧后的黑纸灰的水,正好落了老道士一脸,显得十分狼狈,老道士忙用一旁铜盆中擦洗,底下的人哄堂大笑,扯完藤蔓的柏孔雀连忙将自己带的手帕递给老道士,老道士不理会大家的嘲笑,接过手帕胡乱擦拭,说着‘谢谢’抬起头时,随着柏孔雀惊讶的声音‘爷爷你的脸’刚才嘈杂的众人惊呆了,哪里还有什么八十岁的老道,现在站在台上的人也就四十岁上下,一脸的褶子老人斑都不见了,是个精神饱满的中年人站在那里,向着台下道:“不认识老道张德明了?” 底下已经开始有人跪下了,口呼:“神仙啊,我们今日见到神仙了。”但还是有人不信,喊道:“你刚才那副尊容是假的吧,糊些面粉在脸上,一洗可不就没有了。” 已然成为信徒的反驳道:“你没有看到张神仙刚才种出的香瓜吗?” 不信的人道:“那也是戏法吧,道人宽袍大袖,随身藏个瓜有什么难得,障眼法罢了。” 信徒道:“那是长出来的,没见那边还有瓜藤吗?这三月天你能种出香瓜吗?” 张德明也不发怒,一抬手,意思是两人不要争吵,口宣道号:“无量寿佛。”示意那人过来,问道:“保定府最出名的景观要数莲花池里的莲花了吧?”见那人点头,张德明右手一伸凌空一抓,手里竟然多了一颗莲子,放在那人面前问道:“这是何物?” 那人道:“莲子嘛,谁不认识。” 张德明便念念有词起来,随着他大喊一声“敕”,就将莲子随手投入一旁的火盆之内,又见张德明两手互搓继续结印,禹步作法,火盆中竟然长出一朵莲花来,不过这时的张德明却将花连带茎迅速摘走,大步踏向戏台后方,边走边唱道:“一壶藏世界,三尺镇妖邪,世人齐仰望,哪里有神仙?劝君多行善,救民水火间,家家都施舍,灾民喜开颜。” 这时众人皆下跪朝着张德明的方向叩拜,人群当中突兀的站着一个人,正是四阿哥胤禛,用脚梆子踢了一脚旁边跪着的一个叫花子模样的少年,道:“追上去,找到老道的落脚处,我要会会他。”说完转身离开。 沈月儿趁着大家都跪下的间隙,赶忙过去抱下女儿,带着抱着香瓜的怀景回去了。 柏锐赶往巡抚府时,路过胭脂楼,看时辰还早,就想过去找如水,劝她也开个粥铺给她自己也积些功德,打后门进去,如水并不在,白日这这里做教习的如玉听相公来了,连忙迎了过去,问道:“相公今日怎么有闲来如水姐姐这里了?”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三) 柏锐道:“灾民进城了,不知道吗?你怎么还到处乱跑。” 如玉道:“知道,一早就知道了,这不如水姐去瞧瞧有没有资质好一些的小女孩儿,要是有就买回来么,去晚了让别人挑走了可就不好了。” 柏锐有些微怒惊讶道:“她怎么还干这些勾当?” 如玉笑道:“这里教孩子们弹琴练舞唱戏,不比被那些大户买回去当丫鬟,被妓寨买了去强百倍?” 柏锐默然不语,起身道:“我有事先走了,改日再来找她。” 这边四贝勒胤禛已经回到巡抚府,李光地和揆叙二人赶紧迎接,胤禛道:“将城门打开让灾民进城,二位大人不反对吧。” 二人心想你做都做了,我们反对有什么用,李光地道:“往大了说都是皇上的子民,往小了说他们还是北直隶的属民,救灾是责无旁贷理所应当的事。” 胤禛道:“我巡视一圈,十三处粥棚搭设的不错,饭食插筷不倒,你是尽心的。” 李光地道:“谢四贝勒夸奖,只是……” 胤禛道:“只是什么?” 李光地道:“这两日灾民尚少,过些日子只怕这保定府承受不了啊,得了四贝勒令后,我已令各府县统计能捐出的银两物资,请四贝勒过目。” 胤禛接过一看,赫然列出银十三万七千余两,粮一万三千石,其余物资若干,顿时脸又黑了下来,道:“一县之灾你等拿出这些许物资够做什么,不说修浚河道,安置返乡,单是这流亡而出的七八万灾民食宿都无从解决。” 李光地赔笑道:“四贝勒您是知道的,直隶一省一年税入才三百余万两,要完成朝廷计划,又要救灾,这些已经是勒紧裤腰带从牙缝里省出来的了。” 胤禛抬眼看了看揆叙,揆叙躬身道:“李大人说的是实情,山东受灾,若是本省能得到解决,岂会让流民入京,地方上有地方上的难处,请四贝勒体察实情。” 胤禛道:“有什么实情,不过是亏空罢了,山东九十四州县卫所受灾,牵出惊天大案,原任布政使刘皑仓粮亏空竟达五十余万石,巡抚王国昌盘库时竟保题并无亏空,官官相护蛀空了国家。” 李光地闻言急忙下跪,抬头瞄了怒气冲天的胤禛一眼,道:“四贝勒明察,亏空是历年积弊,并不是哪一任贪腐所至。” 胤禛道:“哦?这么说直隶亏空也不少唠?”见李光地默然不语,道:“我已命人召集直隶商界众人前来,李大人去安置灾民,令沧州、霸州、易县都将城门打开,随时迎候灾民,廊坊做最后一道屏障,勿使灾民进京。揆叙大人发文调度山西河南巡抚,说按市价买他们的粮,叫他们运粮来,将外省运来的粮先发往河间府,平抑了河间物价,灾民就不会越来越多。” 二人叩头出去了,四阿哥胤禛在直隶巡抚府接见各商界人物,柏锐作为当铺、茶行两行业的代表也在队伍之列,见了礼后,四贝勒胤禛道:“灾情紧急我就开门见山了,自古就形成的破落规矩,越是灾荒粮价就越贵,药材就越是买不上,今天我跟你们打一下招呼,若是这直隶地面上出现这些情况,被我查到,哼,休怪我事先没有把话说清楚。” 听到这里堂下静悄悄一点声音也没有,众人一向认为,朝廷派人劝捐都是和颜悦色,以达到官商相和共同救灾的目的,且让商户们高兴一些,趁着灾乱多赚一些,也能多捐一些银两,没成想这四贝勒一见面就先来一个下马威。 都还在思索堂上这位皇子接下来要干嘛的时候,四贝勒胤禛咳嗽了一声,吓得众人一阵哆嗦,问道:“我说的各位可听清楚了?”众人称‘是’ 接着又是一阵寂静,四贝勒也不叫走,几人在下面站着虽不说话,但挤眉弄眼有一会儿了,今日为首的是一快七十的皓首老翁,他排众而出,躬身道:“小人叫杜洪先,见过四贝勒。” 胤禛道:“老人家免礼,不知有何赐教。” 杜洪先道:“折杀小人了,不敢当,河间府遭百年难遇的水灾,我等也是心急如焚,得知四贝勒整日宵衣旰食,救民与水火,我等站在干岸之上更是过意不去,直隶与保定所有在籍商户托老朽捐输白银一万两,粮四千石略表拳拳之心。” 杜老先生在说这份捐输单时,显然柏锐并不高兴,因为他们在进入直隶巡抚府前就进行了一次小型会议,柏锐提出应当将捐纳额度定在银十万两,粮米两万石,总价差不多二十万两时,遭到了大家的嘲讽,说什么捐的比保定衙门存货还多,你以为你是谁,说什么你有银子你捐吧,我们没你那么有钱,各式各样的话将柏锐的言语淹没其中,年轻的柏锐想起如意的话,在会议里只得一言不发。 现在的四贝勒胤禛也是一言不发,即不使人接手银票也不表示感谢,这让杜洪先老先生站在那里颇为尴尬,接着一名戈什哈到胤禛的耳边低语几句,胤禛低沉的喊了一声:“带上来。” 几个戈什哈将一个发辫絮乱的人带到了堂上,胤禛冷冷道:“告诉大家你叫什么名字,犯了什么事被带来的。” 那人有些哆嗦的看了一眼粮行代表施老板,见施老板瞪他又低下了头,道:“小民姓祁,就是这保定人氏,经营一家粮铺,见这几日买粮之人众多,将四两银子一石的米粮卖到十三两一石,小人贪心,小人该死,请大人宽恕小人,再也不敢了。” 胤禛道:“我已将你粮铺所屯三百余石没收入库赈济灾民,你可有话说。” 姓祁的老板支支吾吾道:“这这……小人……这……” 胤禛道:“在太平盛世治下不思报皇恩,还借国难之机敛财于己,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一旁戈什哈道:“还不谢恩。” 姓祁的老板开始还看向粮行的施老板,一听要打板子,这板子打到身上可轻可重,打死打残全凭发令人的意愿,赶忙磕头如捣蒜,道:“饶命啊,饶命啊,大人。”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四) 胤禛一摆手吩咐道:“带下去。” 两名戈什哈架起姓祁的粮商就拉了出去,噼啪声喊叫声不绝于耳,打到十板子时,姓祁的粮商喊道:“施东家,施东家救命啊。” 胤禛冷冷扫视众人道:“谁人是施东家?”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胖子出列,跪倒在地下,哆哆嗦嗦道:“小人施保全见过四贝勒。” 胤禛道:“他为什么叫你救他的命?” 这施保全面如土色,哆哆嗦嗦声音极低,胤禛向外喊道:“叫那个粮商闭嘴,再喊直接打死。”果然只能听到板子打在肉上的噼啪声,听不到喊叫声了。 施保全瞧了瞧外面,回头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看了一眼四贝勒,发现人家正在盯着自己,一道目光射来,威严之下,压得自己连头也不敢抬,道:“小人是粮行商会的会长,这姓祁的识得小人,故而求小人在贝勒爷面前保全。” 胤禛道:“他怕不是卖的你家的粮才哄抬价格的吧。” 施保全连忙摇手道:“没有没有,绝无这等事,下去之后小人马上召集各粮店商铺,将贝勒爷的话传达给他们,如再有人哄抬粮价,小人定将他逐出商会。” 胤禛点点头,转向杜洪先,问道:“老人家刚才说要为朝廷分忧,要纳捐多少来着?” 这杜老头毕竟快七十了,平日里早就站不动了,现在这尴尬的站的半天,看到刚才的一幕楞是没有感觉到累,听四贝勒问话,连忙道:“老朽刚才说先捐输白银一万两,粮四千石,以解燃眉之急。” 同样两句话只加了一个‘先’字,就让这四贝勒如霜冻般的脸融化开少许,道:“商贾也是我大清的柱石,你们不要学那些奸商,抬头三尺有神明,他们注定长久不了,你们好好为大清效力,我也会向朝廷保奏,为你们请功。” 众人谢恩,粮商会长施保全见四贝勒望向自己,心道不好,眼珠一转抢先道:“今日听了四贝勒的教诲如醍醐灌完急急忙忙往回赶。 柏锐叹息一声,望向站在那里的戈什哈,那戈什哈耸耸肩道:“贝勒爷没说要关押此人。” 柏锐见商行里的各人都走完了,道:“我找人进来与我将他一起抬走。” 那戈什哈笑笑点点头,转身回大堂里去了。 柏锐将他安置在自己名下的药铺内,吩咐人好好照料后,天已经摸黑了,就往家里赶去。 刚到家里,就由门子手中收到了杜洪先老先生的名帖,柏锐问及如意夫人,门子说她去安排粥棚的事宜还没回来,柏锐想杜洪先他们定是要与他商量重新捐纳的事宜,就骑着马急匆匆的赶去。 聚会处并不是杜老先生的宅邸,也不是商会,而是城内最大的风月之地——绽青雅苑,这绽青雅苑并非独栋式建筑,而是三栋三层楼围成的一进,还有二进三进的别院,内有大厅三处,大阁十五间,小居三十间,卧房几十处,装修极是考究,连一众家具都是上等木料所制,花费极为不菲,当然这整个直隶首屈一指的花楼并非哪一个老板单独的产业,而是几位老板共同出资营建,其中就有以如水为代表的利益集团六成半股份,只是如水经营自己的胭脂戏楼,从来不踏足这里罢了。 这里的章台人常常流动,直隶各地精选过来的花魁入苑短则三月,长则两年就会被替换,而执事的老鸨也是精选出来的行内人,个个能说会道而又风韵犹存。 一进门就是丈高大屏风,上面绘的是唐朝诗人韩翃与妓女柳姬相稔的故事,讲的是唐天宝年间,韩翃为书生时同一位姓李的王孙交好。他去李家作客,歌宴之间李王孙的歌姬柳氏互生情愫。两人眉目传情被李王孙看出,于是,赠柳氏于韩翃,还拿出钱成全二人婚事。 韩翃后来新科及第,回乡省亲,留柳氏在长安。不料遭遇安史之乱,长安沦陷,柳氏游离颠簸,苦不堪言。等到收复长安,韩翃谴人到处寻访柳氏,找到后托人给她送去一首诗《章台柳》‘章台柳,章台柳,往日依依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收到诗后,柳氏感念郎君深情,便复写了一首《杨柳枝》托人带去‘杨柳枝,芳菲节。所恨年年增离别,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她开始等待和韩翃的团聚,但不久却遭番将沙吒利劫持,沦为小妾。 一个偶然的机会,两人在长安不经意间相遇,奈何木已成舟,只得哭诉后拜别。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五) 后来韩翃在一次酒会上,遇到少年虞侯许俊。许俊知情后,慨然相助,突入沙吒利府,将柳氏接回。许俊上书言明情由,代宗皇帝准奏御批,韩柳二人终于破镜重圆。这则故事激励着很多从事此种行业的人们,大家都希望能像柳氏一样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而一首《章台柳》也直接将章台变成了妓馆的代名词。 而屏风两侧各放置半人高素白瓷瓶,都插有一些漂亮的羽毛。 柏锐习惯了他们将这里当成宴请聚会的场所,但自从自己来保定府成家后,除了应酬极少来这种地方,可能是因为年纪轻轻就家财万贯的原因,里面的执事老鸨对柏锐那是相当熟络,一进门就吩咐当红的姑娘递热毛巾给柏锐净面、擦手,又脱去柏锐的外套,将他引导到杜洪先所在的别院,这地方幽静,且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来的,进去后只有杜洪先和白日那个粮商会长施保全两人在里面,两人都是倚红偎翠,柏锐没有点姑娘,见老鸨巴巴的看着自己,取出十两银子递了过去,老鸨知他脾气,既得了银子,吩咐一女站在柏锐身后专门伺候柏锐饮酒后,就喜滋滋的出去招呼别的客人去了,施保全笑道:“柏东家还在生日间的气?其实你想想那么个场景,我如认下小祁,还能坐在这里与你饮酒吗?” 其实柏锐最生气的不是他商人本色,不讲仁义,而是他哄抬粮价,因为自己的父亲就是灾荒之年买米粮时被人踩踏而亡,拱拱手道:“祁掌柜我已接到药行,伤稍好点,还请施会长将他接回。” 施保全道:“这个自然,那先谢谢了。” 杜洪先哈哈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有什么事说开就好了。”又向柏锐道:“柏东家来了也不点姑娘,没中意的?还是像我老头子一样,那调调儿没有用了?” 坐上的两男四女哈哈大笑,杜洪先身边的一名姑娘适时的道:“杜会长真谦虚,一般年轻的小伙子也没您那么持久的精力。” 说完几人又是一阵淫笑,柏锐心想看来今日是与我说和来了,但自己坐了下首,两位会长分列左右,这上首还空着,这是还有人来?既然没人说,自己也就不问,索性与二人碰杯饮酒,听他们类比四女的胸臀,用词越来越不堪,还让她们现场脱衣验证,急欲要找借口出去一会儿的时候,门外有一仆人模样打扮的人进来,到杜洪先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杜洪先身边的女子见那仆人一边说话一边盯着自己没穿上衣的身子,忙用胳膊遮住,背过去穿衣服,刚要发嗔,杜洪先道:“你们先出去,这里不用人伺候了。” 连带给柏锐斟酒的女子,厅里的人全部退下,一会儿一名儒雅之士进来,打眼望去也就三十岁出头,面皮白净,身着常服,但非常考究,举手投足之间能感觉出这是位自幼就出身于世家大族的公子,柏锐跟着杜洪先二人起身拱手,而这位公子模样的人过来就扶住柏锐道:“这位就是柏锐吧,柏兄弟你好。”如此的热情让柏锐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听这位公子向二人说了声:“免礼。” 二人才收了礼数,道:“谢过揆叙大人。” 柏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此次与四贝勒一同下来赈灾的户部侍郎揆叙大人,难怪如此风度。 揆叙坐下主位时,向三人招了招手示意坐下,三人这才就坐,杜洪先呵呵笑着起身为揆叙斟酒道:“揆叙大人出身世家,气度不凡,而且诗书传家,文人气息浓厚,今日又得拜见,实在不枉此生。” 一番话下来说的揆叙哈哈大笑,道:“杜老先生过奖了,我记得你好像与家父同岁。” 杜洪先慌忙道:“我比令尊年幼一岁,在下一治下小民,怎敢与明珠大人并称,惶恐不安,惶恐不安。”与揆叙碰了一杯后,道:“明珠大人身体可还健朗?” 揆叙道:“托皇上洪福,身体还不错,复官后也是未去上任,称病上书致仕后,在家中养花逗孙也是一乐。” 杜洪先竖起大拇指继续道:“明珠大人居内阁,掌仪天下之政十三年之久,且不说期间国泰民安,单论撤三藩、收台湾那也是居功至伟,现在有时间修身养性,真是莫大的福分。” 揆叙哈哈笑道:“过奖了,那些都是皇上运筹帷幄方能决胜千里,家父只是恰逢其会罢了。” 杜洪先啧啧称赞道:“如此谦逊,纳兰家风真是我等学习楷模,十月初十明珠大人七十整寿,我等是一定要去的。” 揆叙道:“多承劳记,我先替家父谢谢您了,到时一定招待好杜老先生和北直隶的朋友。” 杜洪先道:“不敢当,我每年到大爷府都有幸能见着明大人的金面,我们是自己人,揆叙大人千万不要客气。”接着使了个眼色给粮行会长施保全。 这施保全虽然也是满脸奉承巴结之相,但就没有杜洪先那么会说话了,此时颇有些激动,结结巴巴道:“我是第一次能有幸和您这么大的官坐在一起吃饭,我先喝三个。”说完真的端起酒来喝了,然后一抹嘴道:“以后还请揆叙大人多多关照。”说完又端起一杯敬揆叙,揆叙举杯与他喝了,施保全满面红光,心情激动又高兴,不知是酒喝的猛了,还是激动的嘴上没了把门的,直接道:“我今日结识揆叙大人,就等于结识了八皇爷,就等于结识了明珠相国大人,就等于结识了大皇爷,听说八皇爷从小就是在大皇爷母妃那里长大的,那他们更是亲如兄弟了,小人以后就是爷们的奴才了。” 施保全一番话如倒豆子一般,让杜洪先哑然失笑,又让揆叙尴尬不已,都不知该不该再与他碰杯喝酒,你说他施保全不会说话吧,按他自己的道理那是掰扯了个清楚,你说他会说话吧,哪里有人这般攀扯关系的。 施保全可完全没有一点尴尬的感觉,在一旁取出一个锦盒,堆笑道:“听杜老说您是大文人,我是个粗人,得了件宝贝,也不知道真假,请您赏脸给看一下。”说完打开盒子,恭恭敬敬的递了上去。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六) 柏锐一瞧就知道这是一件乳丁五足炉,是宋代汝窑的东西,虽然这汝窑是即官且民的这么一个窑口,但一看这乳丁五足炉的形制就知这件东西定是贡窑瓷器里的一件,揆叙把玩好一会儿,见柏锐看这里,道:“看柏兄弟的眼神就知柏兄弟是行家,你来上上眼。” 柏锐连忙站起来道:“我哪里是什么行家,只是觉得这东西浑身散发着珠光宝气,很是好看。”柏锐早已经不是当年在钱丰当铺那位愣头青了,像这种送厚礼的场合,大家讲究的是心知肚明,如果你将实情讲出,说什么我来给你估个价,约莫大概七千两上下,那就是不懂事了,一个三品官员的俸禄一年才一百三十两,你一下送这么珍奇的宝贝,那不成受贿了嘛。接着又补了一句道:“我见当铺里行家师傅鉴定时,常嫌烛光昏暗闪烁,大体上都是白日看的。” 这句话一出,恨了一天柏锐的施保全这时投来了赞许的目光,杜洪先打蛇随棍上,呵呵一笑道:“柏东家说的有理,我看就烦劳揆叙大人一会儿带回家去,明天日光充足了,再行鉴定吧。” 揆叙看向施保全道:“这样好吗?” 施保全见揆叙赏脸收下,那自己以后就抱住了京城里达官贵人的大腿,这还不是高兴的屁颠屁颠的,连声道:“使得,使得。”然后接过,小心翼翼的放在锦盒里,在门口吩咐了自己的下人几句,这物件算是送出去了。 杜洪先又一次起身道:“揆叙大人为了直隶救灾之事那是操碎了心,这两天都没有休息过,我们几个代表直隶的商会一起敬揆叙大人一杯。” 揆叙也起身道:“这都是四贝勒和李大人的功劳,我哪敢居功,只是直隶商会为了救灾出钱出力,我代表朝廷敬大家一杯才是正题。”言罢大家共饮一杯。 坐下后,施保全道:“揆叙大人可知今日之事否?” 揆叙道:“你说的是四贝勒召集商会商量救灾的事?” 施保全露出了愤恨的神色道:“是啊,他发配了我的人不说,还扣下了我三百多石粮米。” 揆叙道:“老施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灾情当头怎么能叫他们如此离谱的抬高粮价,这不是给了四贝勒口实吗?” 施保全见揆叙这样说,连忙道:“揆叙大人明察,哄抬粮价的事,小人真是不知情啊。” 揆叙道:“不知道就好么,一看老施就是公忠体国的干才,区区三百石,就当是做善事了。” 施保全道:“嗯,我也不是不晓事,这个账我就不翻了,可是我有下情上禀,揆叙大人是明事理的,知道这保定城一下多了几万人进来,我和各粮商的粮米加起来也供应不了多久,这要卖粮,我们就得到各处进货,可是一遇灾荒,各地粮价都会上涨,我的进价加上脚夫价,还让我们四两银子一石往外卖,我估计把家当搭进去也赔不起啊。” 揆叙看了看屋顶道:“有些日子了,太子执政不当,闹出很多问题,受了皇上的训。这不山东灾情一事,又将太子推到了风口浪尖,接着河间又出灾情,太子在皇上面前打下包票,才推荐四贝勒前来赈灾,个中情由你们要拎得清楚。” 杜洪先施保全对望一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揆叙看着自己手上戴着的扳指道:“他说卖四两一石,你又说存粮有限,那就将四两一石的粮食卖完就好了么。” 杜洪先施保全二人恍然大悟,施保全心道:‘果然高招,那几日以后这粮价还不是我说了算。’几人心照不宣的碰了一杯酒,柏锐心中大怒,还以为今日来是为了商量如何分配再筹资纳捐款项的,没成想为了政见他们要做的是掣肘使绊子,让赈灾的差事办不成,砸四阿哥的碗,端太子的锅,他们怎么想怎么做柏锐是不管的,也是管不了的,他自幼出生灾民,受过冷眼讨过饭,现在发达了只是想出一份力帮助一下这些无家可归的人,想到这里不由的一只手支住了额头,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柏兄弟,柏兄弟。”两声呼唤,将柏锐的思路拉了回来,又听见揆叙问道:“不舒服吗?” 柏锐歉然一笑道:“没有没有,劳揆叙大人挂心了。” 揆叙道:“我们喝一杯。”柏锐连忙起身与安坐的揆叙对饮,揆叙道:“我想大家都知道,柏兄弟与九阿哥渊源匪浅,我呢也是一见柏兄弟就心生欢喜,只是原来柏兄弟在京供职时我在地方,我调任回京了,他又在保定开辟了一片天地出来。” 杜洪先见揆叙对柏锐如此客套,也夸赞道:“柏东家年少英才,这种年纪的成就,在商界可以说首屈一指,老朽在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与之相比那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几人哈哈大笑,柏锐也只能陪笑后连连谦虚,又敬了一杯酒,其实柏锐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揆叙为何见杜洪先施保全时要自己来相陪,其实这里揆叙有几层考量,一呢,柏锐姐姐与九爷的关系可以说是亲如母子,日后打交道的机会还有很多,二呢,揆叙知道柏锐现在就是八爷的金库,料定柏锐必定不会去帮助四阿哥赈灾,利用柏锐在直隶商会的关系给直隶商界做个榜样,三呢,既然柏锐是八爷的拥趸,那么他们之间书信往来定然很频繁,自己在这里暗中帮八爷党做的事总的让八爷知道啊,又不能自己表功,那样会显得自己很廉价,正好通过柏锐这条线从侧面反映给八爷九爷。 由于朝廷当年的索明之争,他与父亲都不看好太子党,明珠虽然没有了实权,但门生故吏多是担任朝廷要职,常与大阿哥走动,而自己因年龄关系结交了八阿哥后,被八阿哥的气度和贤名所折服,认定此人不简单,就甘心情愿的投到八爷门下,成了八爷党的重要一员。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七) 随着杜洪先的一声召唤,环佩叮咚声响起,正事谈完,肉戏开始,除了刚才在的四位红姑娘,柏锐这边也坐上两位女子,最后进来了的是两位戏子打扮的女子,一男装打扮,一女装打扮,与主位上的揆叙亲昵了一阵后,起身唱道:“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恁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我也会围棋,会蹴踘,会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会吟诗,会双陆。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口,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则除是阎王亲自唤,神鬼自来勾,三魂归地府,七魄丧冥幽。天那,那其间才不向烟花路儿上走。”…… 唱毕众人鼓掌叫好,揆叙说了一声‘赏’,杜洪先就已经掏出一张百两银票递给唱戏的二人,道:“还不谢谢纳公子。”这里称呼纳公子是有情由的,由于揆叙姓纳兰,在这种烟花之地又不能表露揆叙的真实姓名,所以称他为纳公子。 两女使尽本领娇柔相待,揆叙也是乐的一笑,道:“这关汉卿自称‘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果然不假,由这两个尤物唱出的《南吕一枝花不伏老》真是深得其中三味,不枉元人熊自得夸他生而倜傥,博学能文,滑稽多智,蕴藉风流,为一时之冠。” 杜洪先道:“要论风流倜傥他哪里就比得上纳公子了?” 揆叙连忙笑着摆手,接过倒好的酒满意的饮了下去,一边的其她女子也劝酒于几人,杜洪先身边的道:“杜会长也不差啊,是普天下长者的领袖。”众人哈哈大笑,弄得杜洪先喝的差点岔了气,一边笑着一边不住的咳嗽,道:“哎呀,差点把老命笑丢了,我老了,论风流还得纳公子和柏东家这些年纪才行啊,我那话儿不行了,不中用了。” 揆叙笑道:“岂不闻一树梨花压海棠?” 几女都是一脸茫然,只有那男戏子打扮的像是读过几本书,说道:“这不是三苏之一的苏大才子苏东坡的诗吗?这是描写春天的对吗?” 杜洪先当然知道揆叙所指,但揆叙大人正在兴头上,哪里能说破坏了人家的兴致,道:“请纳公子指点。” 揆叙见大家都不知道更加得意,先是夸奖了一下那个男装打扮的戏子,用指头钩了她鼻子一下道:“你说的不错,单从字面意思上来理解,是讲了一个纯洁、美丽的春日场景。春天的梨树,叶子未有先开其花,满满一树纯白,就像你一样,嗅一下就能闻得到那扑鼻的香气,海棠花呢,红白相间娇嫩异常,片片初生的花瓣,就像你的同伴一样,看一眼就勾起了赏花人心中的美好。”接着各吻了她们一下后,抑扬顿挫的缓缓道:“北宋有个词人叫张先,他也是苏东坡的好朋友,有一次,在张先八十岁的时候迎娶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十八岁的小姑娘,得意非常,在婚宴上当着朋友的面就作诗一首‘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 而苏东坡就更有意思,当即和诗一首,‘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这一树梨花压海棠,简直是点睛之笔,一树梨花代表满头白发的八十张先,海棠代表年轻貌美的十八小妾,一个‘压’字,用的妙到毫颠,将二人洞房花烛夜时所将要发生的事表现的淋漓尽致,妙,妙,妙,哈哈哈哈。” 众人哈哈大笑,揆叙又道:“张先年八十与这十八的小妾尚且八年得二子,你杜先生还不到七十怎么能说就不行了呢?” 大家都围笑杜洪先,红着脸的杜洪先也陪着哈哈大笑,道:“当得,当得,有纳公子这一句话,老头子今晚定要让她们知道我的厉害,天色也不早了,就请纳公子好好欣赏梨花海棠一盆开如何?” 揆叙道:“赏花去?” 施保全附和道:“赏花去!”几女的轻浮浪笑加上几人的哈哈大笑渐渐远去,柏锐半途未离席,现在依然也在相陪,柏锐出来应酬是得过如意允许的,如意虽然洁身自好但毕竟出身风月场,知道这些人的秉性,允许柏锐夜不归宿,但柏锐向来和衣而眠,二女从未侍候过柏锐,还以为今夜他兴致不高,但银子付足,二女自是眉开眼笑,也就不过多纠缠,轻纱遮体吹了蜡烛也就睡去,天还未明,柏锐也是就出门回到家中,沈月儿还在抱着小孔雀睡觉,如玉早已经起身,听闻他回来,弄了小米红枣熬成的稀粥为他醒酒。 如意撇下晨读的怀景过来看他,笑道:“相公这一身酒气沾着脂粉香,这是又到哪里饮宴了?” “绽青雅苑。”柏锐没好气的说道。 如意又道:“这是她们没有服侍好我们柏东家?哪里来的气性。” 柏锐道:“你素知我为人,何来取笑于我。”接着将杜洪先施保全两个老狐狸拖着自己与揆叙饮宴的前后说了一遍,愤恨之情溢于言表。 如意没有立马理会柏锐的愤怒,而是对着如玉说道:“玉儿,你告诉曾大哥,到库房里选取三千两银子的礼物,备好送去揆叙大人暂住之地,就说相公见揆叙大人每日操劳灾情,未及时拜见,等灾情减缓再请揆叙大人游览保定美景。” 柏锐道:“这等为官,还送的什么礼。” 如意对着如玉道:“去吧。”回头对柏锐说道:“老毛病又犯了,别人都有表示唯独你不动作,忘了大姐在信中对你的教诲?总是意气用事,都多大了,还总得让我提醒你。” 柏锐虽然愤恨但没有再阻止出去的如玉,如意看柏锐坐在那里默不作声,问道:“舍粥之事,是不是等等看看其他商行再做计较?” 柏锐瞪了如意一眼起身道:“咱家连几袋粮食也出不起了吗?”说完怒气冲冲的出去了。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八) 直隶巡抚府内,所有原属人员都被派了出去,一个猴精猴精乞丐模样的少年来到巡抚府外,一看守门的认识,上前道:“张大哥,我来找四爷。” 这张大哥开始没认出来,正在纳闷时,见那少年乞丐将自己的头发拨开些,笑道:“原来是李卫,我说你这四爷的跟屁虫怎么好些日子没见了,原来又做回乞丐了,是不是四爷戳落你让你从哪来回哪去。” 叫李卫的小乞丐见这张大哥嘚啵嘚啵的竟然没个完,道:“四爷在不在?误了事小心挨板子。” 那个张大哥想起四爷的严刑峻法,吐了吐舌头道:“在呢,你这样子没法进去,等我通传一下。”说着要往里走,被李卫一把拉住道:“帮我将字条递进去就行。”说完塞给他一个字条就走了。 这李卫本是江南铜山人,出身富户,只因小时遭灾失了大部分田土,父亲一病不起,母亲无力管束,李卫在街市之上闲混过,也常扮乞丐骗人,一次唬人行骗被随康熙皇帝下江南的皇四子胤禛撞破,这李卫小小年纪察言观色的本领就异于常人,被训诫一顿后,看这人气度就知不是凡品,随后禀明母亲跟从了四爷,由于善机变又有急智,在四爷身边做了小厮。 坐在里面的四贝勒胤禛正在听取下属汇报进城灾民的数量及现有救灾的物资统计,姓张的戈什哈在门外等待一阵,里面的人出来后,进去将李卫写的字条双手捧上,四贝勒胤禛打开一看上面歪歪斜斜写道‘南街祥和酒楼揆叙与众人计议’微微一笑,道:“备马。” 姓张的戈什哈道:“天阴沉沉的,四爷这就要出去?“ 胤禛没有答话,只是瞪了他一眼。 姓张的戈什哈连忙单膝跪下道:“喳。” 胤禛策马来到南街时,见灾民涌入已占了大半个街道,微微皱眉,正好瞥见墙根处李卫正在将一个馒头递给一个姑娘,这姑娘头发有些蓬乱,面目稍微有些污渍,但身段匀称脖颈白皙,如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衫定然是个小美人坯子。 这时李卫也看见马上的胤禛,摸了摸姑娘的脸蛋,忙赶到马前,道:“公子叫我好等。” 胤禛道:“你是我府里出去的奴才,在外面要注意自己的分寸。” 李卫素来知道四爷府铁门栓一般的规矩,见四爷看见他与一灾民女子调笑,登时红了耳朵,忙点了几下头,表示听话,道:“我见这些灾民今日突然都往南街这边挤,发现有些不对,后又见揆叙着便服与几名士绅打扮的人进了祥和酒楼,觉着有些蹊跷,就赶忙给公子递了条子,果然我在灾民中打听到,有人散布谣言说城东那边新来的人带了疫病来,已经死了二十几条人命,所以大批的灾民离开了定下来的安置点,往城里涌来,到这里街道宽阔,就聚集了起来。” 胤禛心里怒火中烧,这才几日的宁静,废了多大的功夫才使居民灾民两相安,这些居心叵测的人几句话就将原本平静的局面变得躁动起来,胤禛下马拉住一个匆匆的老者,道:“老丈,衙门给你们留了地方,为何不在那里待着,偏偏要乱跑。” 老汉道:“那边闹病了,一死一大片,你年纪轻肯定是没见过。” 胤禛又道:“我刚从城东门外过来,没听说什么疫病啊。” 老汉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俺一把老骨头不怕,俺女俺孙可受不得这个。”说完匆匆而走。 就这说话的功夫,人越来越多,李卫怕胤禛有危险,拉着他到就近的一处店铺,进门后才发现是一家当铺,里面的伙计人倒也不错,道:“爷是来躲灾民的吧。”见李卫站在门口,道:“这位小哥,你也进来吧,看你身子瘦弱别一会儿把你挤夸了。”接着拿着板子就要上门板。 胤禛道:“店家为何现在就要打烊了?” 从柜上下来一个看似掌柜的人接口道:“是我叫人关店的,一看爷的气度就出生富贵,这么老些灾民上了街,挤得水泄不通,你想,一会你踩我一脚,我顶你一下,而且走散亲人丢了孩子的,一有人闹起,跟着就乱了。” 那伙计上完几块又回来拿取,路过时说:“没挤过的人不知道,一会有人尿急才有意思,要不憋死自己,要不洒人身上,能不乱吗?” 那掌柜敲了伙计头一下,摇头道:“怎么都不学好。” 李卫取过一只板凳,胤禛这种坐惯椅子的人,怎么坐都感觉别扭,李卫道:“掌柜大伯,可有茶室,让我们爷歇歇脚的。” 那掌柜笑道:“忙乎忘了,招待不周还请海涵。”吩咐道:“小福,沏好茶送二楼来,客官请。”又对着李卫说道:“恕我眼拙,小哥这幅打扮,我还以为是灾民。” 胤禛随口道:“这是我的长随。” 说完掌柜将他们让到二楼,一壶香茶上来,李卫装叫花子身上没有银两,努努嘴示意胤禛掏出些银两答谢掌柜的,胤禛从未自己付过钱,见他脸上表情怪异,不悦道:“李卫你干什么。” 一旁掌柜已经看出端倪,笑道:“不碍的,我柏东家向来好客,吩咐所有店铺,如遇歇脚客人,倒茶招呼是我们店的规矩。” 胤禛这下才明白,哈哈一笑道:“柏东家?哪个柏东家?商贾好利,天下皆然,有如此情义,这生意定是红红火火。” 掌柜道:“托福,托福,柏东家不到三十岁已然是这直隶当铺行和茶行的代表,大方好客在这里是有美名的,听口音客官是京里人,柏东家的姐姐住在京城,说起来还是半个老乡。”接着对着李卫说道:“小哥也坐。”又将倒好的茶递过去一杯,不管李卫身上脏乎乎的就伸手将他按到座位上,道:“来了这里就不用客气,看你满头的汗,来,喝点水。” 胤禛打心里喜欢这个面容敦厚,淳朴好客的掌柜,不禁多聊了一会儿,道:“初次见面老哥就待我们如老友,我看老哥人品不错,可想而知,你所言非虚,你们东家定是错不了。”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九) 掌柜缕缕胡子,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呵呵笑着摇了摇头,道:“按辈分说,我还是东家的师侄,但我年长,我师傅不在时,他喊我曾大哥,我喊他小师叔,后来听着别扭,外人听见还得解释其中原委,干脆不讲辈分了。”喝了一口茶道:“皆因他少年时,我帮了他一些小忙,他发迹这几年就一直没忘了我。” 胤禛也笑道:“我见你三句话不离你们柏东家,你这样为他操持,遵守他定下的店规,你们东家遇到你也是他的福分。” 曾掌柜摆手笑道:“也不全是,柏东家定下,如遇见困难人家扶老携幼的要供三十文,你看看门口这情况,要是按他说的怕是店陪进去也不够,哈哈。” 胤禛喝着茶也笑了,坐在窗边的李卫听见嘈杂的声音,站起来打开窗,惊道:“四,公子,下面乱起来了。” 胤禛走到窗边,果然见下面有人推搡起来,下面拥挤本来就让人十分难受,大家还不相互谅解,边爆粗口问候对方祖宗,边撸起袖子准备动手,胤禛苦于无兵可派,只得眼睁睁看着事态升级,突然瞥见不远一窗户也打开着,临窗而立的正好是揆叙,只见他笑盈盈的站着看着下面,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人在看着他。 眼见下面动静越来越多,胤禛道:“曾掌柜,这里可有其它出路。” 曾掌柜犯了难,道:“房后就是河,这种情况怕是出不去啊。” 胤禛打开后窗看了看道:“李卫,拿上我的印,到都司衙门找阿吉将军,让他派兵来,告诉他好生劝解灾民,万勿生了冲突。” 李卫道:“公子,这里就您一人……” 胤禛道:“啰嗦什么,误了事我打你的板子。” 李卫不再说话,带好印章,攀窗而出,竟然没有落在水中,踩着一脚宽的地方上了房笑,我刚才听难民们说,城东传疫病了?我还是早些多预备汤药,这要是传开,就遭殃了。” 阿吉将军道:“手下回来报我,说并没有那么邪乎,有些没吃饱饭夜里受了凉的人是有的,并没有见什么疫病的苗头。” 柏锐仰天看看道:“想起姐姐的孩子,我就过意不去,若不是为了送我当学徒,使完了银子,姐姐的孩子也不至病死。”说完吩咐里面的伙计多熬些药。 阿吉将军拍拍他的肩膀道:“过去的事,就不要一直再想了,你想去施药便去,人手不够我派队兵丁给你。” 柏锐道:“够,店里的伙计听说做善事,都抢着去呢。” 阿吉将军道:“那就好,我这边处理完了,就回去了。”边说边往外走,道:“你看你年纪轻轻就做了这些事,我那狗小子有你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 柏锐送到门口道:“呼塔布天性良善,也是个难得之人,有时间我去找他喝酒。阿吉叔慢走。” 阿吉将军挥挥马鞭,算是听见了,骑马而去。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十) 柏锐疲惫不堪的回到家中时,门子道:“柏东家,府里有客人,等候了您有半个时辰了。” 柏锐见这门子没有报出客人姓名,定是不认识,疑惑间到了上进院子的会客之处,打眼一瞧,连忙跪下请安,道:“小人见过揆叙大人。” 揆叙忙过来搀扶起柏锐,拉着他的手笑盈盈的道:“这是在你家里,切勿拘礼,怎么着也不能让主人屈礼。” 柏锐让着揆叙坐了主位,自己在下首相陪,原先坐在下首的如意又往下挪了一个位置,道:“哪里的话,那日我还被夫人责备没有去拜访您,谁承想今日您倒先来了。” 揆叙笑吟吟道:“愧领收了柏兄弟大礼,怎么着也得来感谢一声啊,顺便来参观一下你的宅邸,真是大而不空细小处夺天工。” 柏锐道:“些许薄礼,哪敢劳驾大人亲来,都是拙荆挑选的,也不知您能不能瞧的上眼。” 如意坐在柏锐下首,心里笑道‘这柏锐只长年龄,语调是一点没变,还是这么不会说话,人家只是客气一下,你接住话头一直说。’接口道:“这宅院能得揆叙大人赞赏,蓬荜它也生辉了,‘大而不空细小处夺天工’揆叙大人不愧出生名门,句句都含着诗意,真是令人佩服。” 揆叙道:“嫂夫人再夸我,怕是我要飘出去了,在我看来嫂夫人才是文采斐然,若是须眉,这状元也是非你莫属。”接着向着柏锐道:“柏兄弟好福气,刚才在等你时,有幸与嫂夫人聊起诗文,嫂夫人的见解独到,真是令我甘拜下风。” 如意微笑着吩咐下人给揆叙重新续上茶水,道:“揆叙大人抬爱了。纳兰家风高洁,岂是我等能望其项背的,令兄天分之高,大清立国至今不做第二人想。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纳兰大哥的词写景逼真传神,词风清丽婉约,哀感顽艳,格高韵远,独具特色,那才是才高八斗之人。” 揆叙起身一揖道:“没想到嫂夫人对家兄的诗词评价如此之高,我替亡故十多年的家兄道谢了。” 如意也起身还礼道:“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我也只是借着时评而谈,哪里真能体会到其中精髓。” 揆叙道:“我大哥身在高门广厦,但常有山泽鱼鸟之思,不喜欢当官理政,无法替朝廷分忧解难,差不多的年纪若能像柏兄弟一样,广施药汤,解一次灾民之乱,那我大哥当真可以含笑九泉了。” 这回轮到如意诧异的看向柏锐,柏锐道:“我倒没看见揆叙大人,当时太乱了,灾民越来越多,我与他们攀谈打听,知发生了疫病,大家都惶恐不安,没处躲藏才跑到了南街之上,我就想为他们熬煮汤药,或许可以解大家心中狐疑,些许小事,揆叙大人不用提了。” 揆叙神秘的一笑,站起身来道:“当今太子党羽腐朽,像山东亏空大案,都是太子举荐的属员所致,这四贝勒爷是太子推举用来救他颓势的,直隶救灾成了皇上能不能再信任太子的最后一根草,若太子倒台,八阿哥敦厚儒雅,受皇上喜爱,很大程度能接替太子之位,那样我大清就有希望了。” 柏锐道:“我只是行商之人,揆叙大人说言庙堂之事,我不甚明了。” 揆叙疑惑的看了半天柏锐,心道‘八爷的精明,怎会派这么个不明事理之人在这里营运。’拍拍柏锐的肩头道:“这里安对太子有利,这里乱对八爷有利,今日见你开有医馆,定知人肌体腐坏,有种疗法称为剜肉补疮,柏兄弟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往外走去,柏锐和如意送他到门口,相互客气两声,揆叙乘轿而去。 往回走时,正好碰见去粥棚帮忙回来的沈月儿,沈月儿见了柏锐,甜甜的笑着叫了一声:“相公,我今日舍了一日的粥饭,你奖励我一点什么。”见柏锐木讷,看向了如意。 如意道:“都当娘了,还跟个孩子一样,相公今日累了,你让他歇歇,晚上想好要什么,明日让他买给你,去看看小孔雀,一天没见定是想他娘亲了。”。 柏锐郁闷的回到卧房,也没有吃晚饭,被揆叙下午时的言论震惊到不能自已,什么是剜肉补疮,灾民的性命就如草芥一般吗?当年自己家庭的悲剧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些官员们的倾轧,为了一己自私,视人性命如泥土,这也能叫敦厚儒雅?日后加冕天下之主,就成了一代仁君?真是笑掉大牙,那现在替他们网罗钱财的自己又算是什么。 正在自己胡思乱想的时候,监督完怀景晚课的如意进来了,见他两眼无神的躺在床上,猜出了柏锐八九分心思,也不打搅他,走到琴台前,轻轻取下覆布,调了几个声调,一首虞美人弹了开来,此调原为唐教坊曲,初咏项羽宠姬虞美人,因以为名,现下唱词用的是下午谈到的纳兰性德的其中一首《残灯风灭炉烟冷》,只听如意轻声唱到:“残灯风灭炉烟冷,相伴唯孤影。判叫狼藉醉清樽,为问世间醒眼是何人。难逢易散花间酒,饮罢空搔首。闲愁总付醉来眠,只恐醒时依旧到樽前。”只唱的曲调孤寂,将纳兰性德当年酒喝光了,只能对着满桌的空杯搔首长叹之感体现的淋漓尽致,用来影射柏锐现在的心情。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十一) 唱完并没有抬头看柏锐,而是曲调一转这次换成了木兰花,用的依旧是纳兰性德的填词《拟古决绝词柬友》,只听如意唱到:“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幽怨、凄楚、悲凉的意境随之笼罩整个房间,这首词用了很多典故,如汉代的班婕妤和唐代的杨玉环,大意是用一个女子的口吻倾述男子的薄情,这里如意要劝诫柏锐的是,人不能总是感觉应该像初见时那般,随着事态的变化都在发生着变化,自哀自怨是女子之事,而立因当看清楚眼前的境遇。 两首唱完,如意过去轻轻靠在柏锐怀里,道:“世间之事本就是这样,仁德这种东西是做给别人看的,利益关切才是自己的,天幸我嫁给了一个有仁心的夫君,但我还是要劝你,咱们只是茫茫大海里一叶小舟,你要顺势而为。”接着抚摸着柏锐的胸膛道:“不过我们夫妻同心,无论你做何事,有什么决断,我都会支持你,陪着你的。”柏锐用力楼了搂如意,睡去了。 结束了南街的事,四贝勒胤禛又到各处巡视一番,回到直隶巡抚衙门时,天已经大黑了,巡抚李光地还没有回来,问及戈什哈,也没人知道他的去向,又翻看账册,发现商会承诺的钱财物料并未记录在册,几日没好好休息,过会儿困了也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日追问巡抚衙门的钱粮师爷,钱粮师爷说道:“这几日忙着调配物料,未及时入账,白银一万两,粮四千石确实收到了。” 胤禛问道:“没有了?” 钱粮师爷答道:“没有了。” 胤禛心道‘这些商户阳奉阴违,答应回去再做商讨将钱粮物资送来,这都几日了竟然连个鬼影都没见来一个。’强压下心中怒火,觉得烦闷异常,就换了常服,一个人到街道上去看看,顺便换换脑子想想办法,刚到一家粮店门口就发现了很多人围在那里,这个问道:“怎么就不卖粮了呢?家里老小都等着米下锅呢。”那个起哄道:“要不我们也去当灾民吧,粥棚还有口吃的。”听口音倒不是灾民,而是保定府本地居民,见到李卫也在其中,招手让他过来,问道:“出了什么事?他们又抬粮价了吗?” 李卫道:“回公子,没有,但不知为何粮店里的粮没有了,而且保定府里的粮店,有一多半在今早都挂出了售罄的牌子。” 胤禛道:“好啊,这是跟我打擂台啊。” 见到有兵丁在维持秩序,吩咐了李卫两声,李卫点头去了,再过来身后跟了一名二十四五岁的军汉,是昨日在南街驱散人群的青年军官,此人虽脸有文气,但行走之态凶悍,过来看了一眼胤禛,当即跪下,道:“标下保定府护城营千总年羹尧见过四贝勒爷。” 胤禛道:“你认识我?” 年羹尧道:“是,四贝勒进保定时,标下负责城内护卫,远远的望过一眼。” 胤禛点点头,问道:“刚刚致休的湖广巡抚年遐龄有一子也叫年羹尧,你可知道。” 年羹尧道:“年遐龄正是家父。” 胤禛问道:“我记得你是康熙三十九年进士,为何任了武职,在这保定当千总?“ 年羹尧佩服的看了一眼胤禛道:“谢四贝勒爷挂怀,奴才确实是康熙三十九年中的进士,但文职每日抄抄写写太过无聊,托家父的关系改的武职。” 胤禛见这人对自己没有伪饰,心中喜欢,道:“我有一事要你办理,你可愿意?” 年羹尧道:“奴才愿效全力。” 胤禛点点头,道:“将这家粮店给我砸了,看库中是否真无粮可卖。” 胤禛还想光天化日干这土匪的勾当,年羹尧即使不会推脱,也必然要个自己的手谕留个凭证,但年羹尧一个‘喳’字吐出,转身就走,拨开众人,‘咣’的一脚下去,门板就散了,震的‘售罄’的牌子也掉了下来,年羹尧对着发呆的兵士喊道:“张玉、呼塔布。” 出来两名把总打扮的人,道:“属下在。” 年羹尧命令道:“把粮店给我端了,里面的人全部控制,打开仓库进行查验。” 两人对看了一眼,呼塔布又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年羹尧道:“请示千总,是否等守备大人牌票?” 年羹尧怒目一瞪,道:“好大胆子,怎么?你父亲是都司,就不听我的命令么?” 呼塔布咽了一口凉气道:“哪里的话,属下不敢。” 年羹尧冷冷道:“我的命令还要重复吗?”见呼塔布还有些犹豫,年羹尧道:“窝囊废,你只管守门,看张玉的。” 张玉大声答道:“喳!”起身就招呼人手,正好赶上店主在后堂听到前面巨响,出来时与进门的张玉撞了个满怀,店主拉住张玉道:“军爷,军爷,砸我门是为何,我没犯法啊。” 张玉要进去,被店主死死拉住,拉的张玉急了,一个巴掌甩了过去,道:“还问为何吗?”店主躺在地下,动也不敢再动,叫过一旁的一个小伙计耳语了几句。 一会儿张玉出来在门口向年羹尧耳语了几句,年羹尧又接拿过来账簿翻看着,对着店老板道:“库房还有三十几石,为何说没粮了,打开门做生意,给我卖掉。”。 店老板蚊声嘟囔道:“三十几石也叫存货,那是留给我们自己吃的。”可是挨了一巴掌现在哪里敢多话,叫来伙计把那粮食搬了出来。 年羹尧乘着乱劲儿,缓步退出了看热闹的人围成的圈子,确定没人注意后,拿着账簿来到了四贝勒胤禛面前,道:“贝勒爷请看,粮库中真的存粮不多,这家粮店已经两日未进过新粮,而且今日三更时,有二百石的出货记录在册。”说着指给胤禛看,又道:“那日贝勒爷有命,让他们不得哄抬粮价,看来这帮人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与四爷打擂台了。”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十二) 胤禛赞许看着年羹尧的点了点头,道:“将凡是今日突然闭户的粮店账目都收来给我,核对一下,看看是何人在暗中收粮。” 年羹尧‘喳’的一声又走了过去,这时一阵嘈杂的跑步声由远而近奔来,来的是一队衙役,看装束显然是保定府的衙役,过来推开围观的人道:“是谁砸店,光天化日没有王法了吗?” 衙役近前来时,年羹尧站在当中道:“我。” 衙役头头拱手道:“是年兄啊,不知你们护城营先出动了,匪徒可拿到了?交于我吧,入夜我请你吃酒。” 年羹尧冷冷道:“吃酒就免了罢,我说砸店的人是我。” 衙役头头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道:“老年你越来越会玩笑了。” 年羹尧道:“谁跟你开玩笑,店是我年羹尧砸的,我还要去砸十几处店,入夜时我会到知州府自首,要是念着交情就不要挡我去路。” 这种事衙役们从来没有预案,兵丁砸店这是抓不抓,衙役头子突然想到,‘年羹尧这么做定是持有守备大人的牌票’问道:“老年你别逗我了,是不是有手谕,给下官看看,我就回去交差了。” 年羹尧道:“没有。”接着转向军士道:“张玉、呼塔布。” 两人答道:“在。“ 年羹尧道:“整队,你二人各领一队,一队从城东向西,一队由城南向北,凡是遇到今日闭户的粮店,统统查验粮库,但凡有一粒粮食也让他们给我打开门做生意,然后将帐薄给我取来,限三个时辰办好。” 众军士轰然道:“喳。”就要开拔。 衙役头挡在前面道:“老年,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没有牌票擅自动兵劫掠民财,这是要砍头的懂吗?” 年羹尧步步紧逼向前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劫掠民财了?”衙役头子摄于年羹尧的威势不住后退,他的衙役看见情况不对都围了过来,年羹尧的兵也围了过来,‘刷’的一声整齐的拔出了刀,年羹尧喝道:“做你们的事去,没有听到我的命令嘛?” 几十名军士开拔,这里只留下不知所措的衙役们和负手等待的年羹尧,衙役们进退不是,只得派出一人去请示知州大人,而这知州大人正好不在,这就弄得很尴尬,一群衙役站在大街上盯着一名千总盯了两个多时辰。 这时从城东向西一路的张玉回来了,又过一刻钟,由城南向北的呼塔布也回来了,两人身后的兵士均搬着一摞账簿,呼塔布道:“禀千总,有五六户可能是收到了消息,在我们到之前就开门做起了生意,未得将令所以没有收缴账簿。” 年羹尧点点头,道:“整队回营,我自去知州府衙说明情况。” 张玉呼塔布均道:“下官愿意代去。” 年羹尧拍拍二人肩膀,道:“你们都是好样的,回去吧。” 年羹尧在胤禛的注视下将一并账目放在粮店隔壁的客栈里,这客栈老板见年羹尧进来,忙让伙计帮忙搬运,年羹尧吩咐将账目放在上房,会有一位十五岁左右的小叫花子来取后,就出门随衙役去了,客栈老板连店钱也没敢收他的,就让年羹尧走了。 待他们都走了后,胤禛和李卫出来,胤禛对着李卫耳语了几句,李卫拿着一兜子铜钱,过去找了几个这几日相处的好的还不识字的灾民,让他们帮忙搬到了胤禛指定的地方。 晚上胤禛听完李光地的汇报,见他眼圈黑黑,料想这两日忙碌也没睡个安稳觉,一起吃过晚饭闲聊一会儿后各自去睡了,第二日一早,胤禛从京里带来的师爷,将汇总好的各粮店货品进出明细送了过来,胤禛一看,除了已经知道的两日来各粮店粒米未进货之外,还看到了昨日天未亮十几家粮店就都转卖了库存的粮米,而买卖之间似乎也并未破坏自己定下的规矩,依然是四两银子一石,并且不在一个人名下购买,而是十几家商行,几十家商铺和上百个个人,共同将这些库存粮米瓜分掉了。 胤禛将汇总单拍在桌子上,这样的情况始料未及的,背后的人竟然让自己无的放矢、无处可查。而且比之现在就得去搭救关在牢里的年羹尧,更加危险的是,保定府现在基本无粮可卖,居民加上灾民,府库里的粮米供应不了几天了,可想而知的是各地送往这里的救灾粮,肯定也会因为各种原因不能按时送来,这个时间差一打出来,保定府就会面临五六日的粮食真空,若在保定府酿出民变,那立时将是大祸临头,而躲在京城看热闹的人定会给风雨中飘摇不定的太子党以沉重的一击。 胤禛在这里千头万绪,门外戈什哈连叫两声他都没有听见,李光地和揆叙二人不等胤禛允许就已经进来了,行礼后,忧色匆匆的李光地道:“不知为何,保定府现在已经无粮可调,最多三日怕是要断粮了。” 揆叙道:“各地急运来的粮,大概还需五到六日,我已搬下命令,让他们星夜兼程,但中间会有两三日真空,还请四贝勒早做打算。” 胤禛看着房顶,心中明白有人捣鬼,而且不是别人就是眼前这位世家子弟揆叙大人,但现在还只能先佯作不知,道:“前日你我几人合计之时,保定府存粮不缺,现今如何又告罄?“”。 揆叙道:“商户运作并不能完全由朝廷掌握,告示我们贴出去了,但要怎样经营,官府总不能将每个商户里都派驻兵丁,下官还是建议各商户自行运作,衙门巡视监督即可。”见胤禛无话,试探道:“要不就顺着经商的规矩,价格由他们自己决定?总比无粮可卖的要好。” 胤禛知道‘多少人等着自己把说过的话咽回去,那样一开始来此定下的章程就会一击而篑,继而就失了威信,以后也不要想能驾驭这帮人面兽心的奸商腐吏,结果就是导致救灾成为他们中饱私囊发黑心财的说辞。’胤禛瞅了揆叙一眼,看到他颇有些得意的神情,对着李光地沉声道:“保定府护城营有个千总叫年羹尧的,你可知道?”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十三) 李光地拱手道:“名门之后,臣下略有耳闻。” 胤禛道:“传他来见我。” 李光地正准备答应,揆叙在一旁道:“四贝勒不知道吗?” 胤禛问道:“知道什么?” 揆叙心想‘真是明知故问,这打砸粮店抢夺账簿之事,八成就是你四爷所为。’道:“年羹尧昨日大胆不法,砸毁十几家粮铺店门,强令粮铺买卖,已于昨日下午被知州衙门捕获,现关押在知州衙门。” 胤禛没有表态,询问的看向李光地。 李光地见胤禛目光扫来,微微颔首道:“下官也知此事,正要向贝勒爷禀报,只是不知是年羹尧所为,我想着中间定有什么情由,待下官传唤知州,了解清楚情由再向四贝勒汇报。” 揆叙看了一眼李光地,心道‘在我面前一个劲的夸八爷好,现在又对着四爷卑躬屈膝,想大事化小顺了四爷的意,难怪都称你为琉璃珠子’道:“大清律,官兵欺良压善,损毁民间财货,杖三十,削去军籍,严重者流徒三千里。” 胤禛反问道:“还未审献,既可定罪?” 揆叙得意道:“人赃并获,年羹尧也是供认不讳。” 胤禛心道‘你行动倒是很快。’表面平静道:“兵民倾轧非同小可,弄不好要出乱子的,与我一同到知州衙门审一审这个年羹尧。”说完就要起身。 揆叙道:“四贝勒说的对,事关重大,我已命人将年羹尧带到了巡抚衙门外,等四贝勒复审。” 胤禛脸色铁青,咬着牙关道:“带进来。” 只见年羹尧带着夹具而入,脸上表情不太自然,咬着牙像是在强忍着什么,缓缓跪下道:“标下保定府护城营千总年羹尧见过各位大人。”细闻之下有些淡淡血味儿,显然是年羹尧身上带出来的。 李光地见年羹尧跪在地下没有向着四爷而是冲着揆叙,介绍道:“年千总,这位是赈灾使四贝勒。” 年羹尧这才跪向胤禛,道:“属下见过四贝勒。” 胤禛道:“为何犯事,被押来此处?” 年羹尧道:“巡抚衙门前日贴出告示,命直隶境内各商户不得哄抬抗灾物资价格…” 揆叙怒道:“胡说八道,昨晚你是这样说的吗?今日如何变卦。” 年羹尧道:“昨日大人问属下是否纵兵打砸粮店,属下并未否认,所以受刑三十杖并未觉得冤屈,今日四贝勒问的是为何犯事,属下当然要解释清楚。” 揆叙道:“巧言令色,粮店哄抬物价了吗?昨日承认之事今日竟然当堂翻案,看来是刑罚尚轻,来啊。”喊了一声竟然没有人进来,才想起来巡抚衙门辟出的这块区域是四贝勒的行辕。拱手道:“此人豺狼心性,请四贝勒传唤衙役。” 胤禛喝了一口桌子上的茶道:“急什么,让年羹尧把话说完嘛。” 年羹尧道:“粮店是未哄抬物价,但告示写的是不得哄抬物价囤聚居奇,告示刚贴出一日,次日多半城的粮店就纷纷告罄,他们即使没有哄抬价格也可以算是囤积居奇,我恐这里面多有蹊跷,情急之下只得便宜行事,属下虽依令而行,但方法不当,甘愿受罚,请各位大人处置。” 胤禛不禁心中暗赞,此人不光有胆而且有识是个可造之材。 揆叙道:“四阿哥不要听其胡言,诸多人证物证,他别想抵赖。” 年羹尧反问道:“敢问揆叙大人,你一直问我幕后指示之人是谁,所谓何故?我没有攀污他人,你就抓着我不放,这又是为何?” 揆叙让年羹尧将心事问了出来,脸一红,看到胤禛恶狠狠的目光,身躯一震,反而冷静了一些,打蛇打七寸,问道:“好,好,好,店你砸就砸了,账簿你收就收了,那你可有他们囤积居奇的证据?” 年羹尧漠然不语,可始终也没有望向胤禛一眼,开口道:“账簿还在客栈之内,要查粮店的账,揆叙大人可以移驾取之。” 揆叙自信道:“有什么好查的?能查出什么来?” 胤禛这时开口道:“揆叙大人查都没查就什么都知道了?” 揆叙打了个哈哈道:“下官不敢。” 胤禛道:“去吧。” 揆叙道:“那下官先将年羹尧拘押回知州衙门。” 胤禛道:“不忙,我还有事要问。” 揆叙道:“这是下官在知州府衙门打条子押来的,理当押回。” 胤禛道:“怎么,我问不得么?救灾救荒之大事,哪里能耽误,揆叙大人还不快去?” 揆叙只得讪讪而去,李光地拱手道:“我去催促各县监运的粮草。” 胤禛见他俩都出去,呼来戈什哈让他们将年羹尧的夹具打开,亲手将他的镣铐取下,年羹尧跪倒在地道:“折煞奴才了。” 胤禛拍拍年羹尧的肩膀,见年羹尧脸上微微露出痛的抽搐的表情,道:“好汉子。”吩咐下人给年羹尧上药,接着坐了下来暗自愁闷。 不一会儿年羹尧回来了,见四贝勒闷坐在案几之后,道:“四爷可是在为粮食不济烦闷。” 胤禛揉了揉额头道:“是啊,一下子会出现三日空缺,人没了吃的就会失去常性,到时会发生什么事情,怕是难以预料啊。” 年羹尧道:“等揆叙他们查完账簿,我们就将那些囤积的人绳之以法,到时定可解了这无粮之困。”。 胤禛道:“那日你只看了一眼,哪里知道这些粮铺将囤积的粮转卖给了十几家商行、几十家商铺和数百个大户。”说着将师爷们汇总好的单子递给年羹尧看。 年羹尧只是粗略一扫而过,道:“四万多石粮就这么让他们给瓜分了,真是一堆奸商,请四爷用赈灾使的大印搬下令旨,我定在三日之内让这些人怎么吃进去的,怎么给我吐出来。”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十四) 胤禛苦笑一下道:“先不说抓人的依据,即使把人抓来,浩浩荡荡会牵连几百人,这端掉保定半个士绅商贾的做法历时就会成为朝野瞩目之事,而且审献定罪这个时间我们也耽搁不起。” 年羹尧道:“难不成就看着这些奸商携粮要挟四爷?” 胤禛道:“总会有办法的,你对保定熟悉,带我去四处转转,有大户承诺要私开粥棚赈济灾民,寻到了也可鼓励一番,使他们有个正面的形象,也好为大家做个表率。” 一路上年羹尧先与胤禛查看各灾民安置的地方,又将保定府的大小各处,人文景观指点给四贝勒知道。 过了横翠楼,走到柏园之时,胤禛道:“这处宅院好阔。” 年羹尧答道:“这宅子的主人姓柏,听说是九阿哥的包衣门人。” 胤禛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行转过去,见约莫二百左右衣衫褴褛之人在柏园东北角一字排开,领取着粥饭,对着年羹尧道:“这是我们见到的第一家私家开设的舍粥之所吧。” 年羹尧称‘是’ 胤禛道:“走,看看去。”见一老者端着碗走过来,问道:“老丈,饭还吃的饱吗?” 老者一脸笑容,指指自己的耳朵表示听不清楚,年羹尧在一旁大声的重复了一遍,老者竖起大拇指道:“这的饭好,比家里的还好啊。” 胤禛继续向前走,正好见人群拥挤,将一个小女孩挤了出来,‘啪’的一声,一个瓷碗应声而碎,小女孩哇哇直哭,胤禛正要过去扶,一名身穿枣红上衣的女子抢在他前面将小女孩儿扶起,看了看小女孩儿的手没有划破,就将满身尘土的小女孩拥在怀里,轻轻拍着小女孩儿的后背在她脸颊边耳语几句,小女孩儿破涕为笑,接着女子喊了声:“如玉。” 身材修长的如玉将蹦蹦跳跳的小女孩领到灶台旁,重新给她拿了个海碗,里面盛了满满一碗粥,还在两支筷子上面对住面的串了八个馒头。 这边枣红衣服的女子将地下的瓷片收拾好,转身要回去时,四贝勒胤禛道:“这位大姐。” 枣红衣服女子转过头来,见来人穿着朴素,但非常整洁,帽子上宝石熠熠生辉,不敢怠慢,道:“官人叫我何事?” 胤禛微笑道:“没有什么,你可是这家的主人?见你等好客,接济这么多难民,忍不住想攀谈两句。” 枣红衣服女子微笑还礼,道:“官人客气了,家里相公吩咐,我等听命行事,略微尽一些绵薄之力。” 胤禛道:“那庄园的相公定是个大善之人。” 枣红衣服女子道:“官人过奖了,我代相公谢谢了。” 胤禛赞道:“贤良淑德,这家主人能娶你为夫人也是善人善报。”接着看看四周,对着年羹尧道:“这等善举,定要如实告知官府,刻匾送虹以示朝廷嘉许。” 年羹尧连连点头,这边枣红衣服女子却花容失色,有些难言的道:“些许小财,相公交代不必惊动官府,不劳官人了。” 胤禛奇道:“光耀门楣之事,当然要正大光明,难道行正道还要捂着藏着,难道做好事还要偷偷摸摸?” 见胤禛有些动气,后面一女子生怕她受了欺负,赶忙过来助拳,嗔道:“吆,我说这位爷,相貌堂堂的可是不循正道,来欺负有夫之妇?也就是我们如夫人心肠好,要是我早将你打出去了。”接着见胤禛脸色一沉,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本来还想多侃两句,现在硬生生的将话咽了回去。 年羹尧文气的脸上露出怒气,呵斥道:“知我家公子何许人也,怎会欺负妇孺,你好大胆,竟敢如此出言不逊。”说完竟欲上前将她拿下,胤禛手一档阻止了他。 如夫人向着助拳女子道:“如水,不是你想的那样,别瞎闹。”然后对着胤禛和年羹尧蹲了个万福道:“代她向两位官人赔罪了。” 胤禛脸色稍微缓和,道:“原来是如夫人,刚才并非冲你,见谅。” 如水道:“你看,一听说我叫你如夫人,立马说话声音都不是很庄重,男人都是这样。”然后对着胤禛道:“我们夫人姓如,并非小妾。” 胤禛不想跟这种人白扯不清,转身要走,如意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夫家有夫家的难处,望官人不要惊动官府。” 胤禛‘嗯’了一声,算是听见了,转身离去,一路上年羹尧见胤禛闷闷不乐,说道:“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公子不必与她们计较。” 胤禛道:“我岂会生那些闲气,我是在想,奸商污吏招摇于街市,而做些好事,反而要藏着掖着,这是什么世道。” 年羹尧在后只得默然不语,又走一会儿,见一群人围着似乎在看什么热闹的事,胤禛没理会,想从一边闪过,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让他停住脚步,里面一男子喊道:“等老子当了直隶巡抚拆了你这破店。”面对着声嘶力竭的喊声,周围的人一阵嘲笑。 里面一人说道:“你一个小叫花子,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你还当直隶巡抚?笑死人了,这不是你撒野的地方,知道吗?快滚,小心打烂你的屁股。”话音刚落,人群闪开一个口子,小叫花子可能是被人提着扔了出来,啪一声摔了出来。。 小叫花子不服输,虽然打不过但嘴里依然不干净,气得扔他出来的大汉,提着棍子追出来就要打,正要举起棍子时,年羹尧拦在前面,大汉摄于年羹尧威势,棍子举着硬是没打下来,听见年羹尧喊出:“还不住手,想打死人吗?”大汉就坡下驴,指着小叫花子道:“再让我看见你,定不会客气。” 胤禛看了一眼,这店匾额上的名字是绽青雅苑,又瞟见楹联上有章台字样,没心思细看,没好气的向前走,年羹尧将小叫花子扶起,两人紧紧跟在后面,这小叫花子不是别人,正是化妆了的李卫,现在见四爷不高兴,虽然挨了打,也不敢多言语,只是不住看向绽青雅苑,眼神急迫,像是有什么事。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十五) 到了一个能歇脚的地方,胤禛坐下,黑着脸问李卫:“那处是不是娼馆?” 李卫小心的答道:“是” 胤禛更加生气,道:“小小年纪长能耐了,逛娼馆与人斗殴,还口出狂言。” 李卫道:“主子误会了。” 胤禛眼目寒光射来,李卫赶紧闭住嘴巴,年羹尧在一旁帮腔道:“四爷有所不知,那处绽青雅苑是保定乃至直隶境内最好的娼馆,零碎花销就在三十两以上,包桌吃酒需百两,渡夜过宿,耗费就更多了。” 胤禛头没抬,瞪了年羹尧一眼,年羹尧语气轻了些,继续解释道:“我看李卫身上定是没有这些银钱,况且这副打扮,人家也不会让他进去,也就……”说道这里,停了下来。 胤禛脸色缓和一些,轻轻咳嗽一声,道:“我当然知道他不会嫖妓,只是这满嘴胡说,什么当直隶巡抚的,还要踏平人家的房子,满嘴放炮。” 李卫眼角滴下泪来,情绪有些激动,不忿又隐忍还带出一丝小脾气,自言自语道:“我就是要当直隶巡抚,拆了这座害人的房子。” 胤禛看见李卫的表情,反而笑了,道:“当巡抚?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 年羹尧在一旁道:“四爷,这李卫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胤禛道:“讲出来吧,让我也听听是什么事情非得当了直隶巡抚才能解决。” 李卫向胤禛磕了个头道:“主子,我知道四爷府家教森严,可是我在保定讨饭时,认识了一个不错的姑娘,叫花红,人长得很水灵,时日长了我们就,就,就成了朋友。” 胤禛笑嘻嘻的和年羹尧对望一眼,李卫继续说道:“可是,他有个黑心的爹,讨着饭还赌钱,被人诱骗输了十两银子,赌场老板逼着卖女儿,这绽青雅苑的老鸨不知从哪里来的,见了花红乐的合不拢嘴,我奉了主子的命,不能暴露身份替她给她爹还银子,眼睁睁的看着花红哭着被带走,我就想了个办法,鼓动认识的伙伴掩护我进去将花红偷出来,谁知被他们发现,一回头,这帮伙伴都跑的没影了,把我给赶了出来,还挨了两脚。” 胤禛问道:“不是贴出了告示,不能买卖灾民妇女吗?” 年羹尧道:“灾民里一些长得标志的女子或女孩子,总是有各种名目被人买走,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人命,都不管的。” 胤禛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 李卫被这一惊想起了什么,道:“主子,我去找花红时,看见里面有好些十几岁的女孩子,还听见里面的龟奴说,晚上要搞一个什么破鲜瓜会,来的都是保定府有头脸的和直隶的一些官员,好像是要结交什么京城的大官。” 胤禛‘哦?’了一声,嘴上一冷笑,心中已有计较。问年羹尧道:“可还敢再入虎穴否?” 年羹尧单膝跪下,肯定道:“愿追随四贝勒。” 柏园外,施保全满脸堆笑的向着门子打听到:“柏东家不在值上,可是在家?” 门子见他样子,没好气道:“不在值上,当然在家,难不成能在你家。” 施保全见一个下人敢如此态度对待自己,火气登的一下就上来了,但是在别人屋檐下也就忍了忍,站直了身子道:“那就劳烦小哥去通报,说我施保全要见他。” 门子不耐烦道:“要求见我家东家?且等着吧,我们东家头疼,好些时你再来吧。”说着就要关门。 施保全用肥厚的手一把撑住,喝道:“求见?我跟他一个商会,论年纪他还是我的晚辈,我求见他?做你的梦去吧,今日我若见他不到,耽误了事情,小心你东家揭了你的皮。” 门子被他一唬,还真有些吓住了,必定施保全是当惯东家的人,训诫起人来还是很凶的,可是稍定了定神,态度又傲慢起来的门子道:“你等着吧。” 不多一会儿出来,脸孔向着天道:“进去吧,径直向前,三进的会客厅,别瞎走,小心逛的出不来了。” 施保全哼的一声,负手而入,到了二进时,自有丫鬟引路,笑吟吟的这个态度就让施保全心情舒畅了许多。 施保全坐在客厅里欣赏着厅里陈设,啧啧赞叹,喝着柏锐的君山银针,吧唧吧唧嘴,靠在软垫上舒服的呼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柏锐才出来,脑袋上缠着一个布条,被沈月儿搀扶着,拱手道:“贵客驾临有失远迎。” 施保全起身道:“我道柏东家诓我呢,原来真病了,不要紧吧。” 柏锐坐下摆摆手道:“不碍的,施东家今日来有什么事吗?” 施保全道:“是特地来谢谢柏东家那日搭救我的手下小祁的。” 柏锐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祁掌柜身体可安好了?” 施保全道:“好了,好了,今日已经接他回来了,可夸了柏东家了,说在你的药行里被照顾的都不想家了,比他媳妇照顾的还周到。” 柏锐道:“那些都是应该的。” 施保全道:“柏东家仁心仁德,我哪里有不感谢的道理。” 柏锐道:“施东家客气了,你若得空来我这里喝茶,我随时欢迎。” 施保全道:“茶真是好茶,比我家里的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接着神秘的道:“救命之恩,岂能只是嘴上道谢就完事的,今日啊我做东,请柏兄弟到绽清雅苑饮上他三十杯。” 柏锐苦笑道:“你看我这样子,还能去饮酒吗?”。 施保全道:“有一次我上午身子滚烫,吃了一天的药都不见好,晚上时去喝花酒在那活动了一晚,你猜怎么着?”先是淫笑,后又哈哈大笑,道:“就这么好了,第二日跟没事人似的。” 只听柏锐身后发出炸雷一般声音,喝道:“放屁,每日尽干些这种勾当,不怕老天用雷劈了你。”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十六) 施保全抬头一看,一个女子左手叉腰,右手正指着自己,小脸气的如桃花再扑胭脂,眼睛明亮瞪得圆圆的,煞是好看,一时忘了措辞,用手指着那骂人的女子看着柏锐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柏锐微笑道:“这是内子,脾气大了些。” 施保全有些后悔,开始还以为是个丫鬟什么的,都没有看一眼,这下在人家夫人面前露怯,真是想扇自己俩嘴巴。随即起身道:“那柏东家有病在身,我下次再来叨扰,告辞告辞。” 柏锐在后相送,施保全又想起揆叙的嘱咐,一定要柏锐参与,又悄悄凑到柏锐耳边道:“柏兄弟,一会儿可偷偷溜出来,今晚绽清雅苑的老鸨新弄来整整二十个姑娘,都是没破过瓜的,你要不来就太可惜了。” 柏锐还没答话,又被沈月儿听到了,怒道:“给我滚,以后不许再踏入这个家门。” 看着施保全抱头鼠窜,拧住柏锐的耳朵道:“瞧你一天在外干的好事,以后夜里必须回家,再也不许跟这种狐朋狗友相处,听见没有?” 柏锐‘哎吆吆’的求饶,道:“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说哪里的姑娘有月儿这么明艳的,我娶了月儿还出去胡混什么。” 沈月儿放开了他,道:“这还差不多。” 柏锐过来搂住沈月儿的肩头道:“我出去都是逢场作戏,从来不动真格的,不信你问问你如意姐。” 沈月儿捶了他胸口一下,道:“我才不去呢,如意姐总是向着你的。” 柏锐又来哄她,道:“月儿昨日不是要奖赏吗?说出来,就是天上的星星,为夫也给你摘来。” 胤禛在一处客栈歇脚,年羹尧自去调自己的人马,李卫被派去盯着绽青雅苑,以防消息不准再次扑空。 李卫见四爷要帮自己救花红,打起十二分精神,在不起眼处死死盯着绽青雅苑,打酉时中起,一乘乘的轿子陆续停在绽青雅苑门前,碰见的寒暄几句,哈哈大笑相伴而入,自己来的下了轿子伸伸懒腰,春风满面的进去,蓝绸青缎,不是下了值的官员,就是当地趟的开的巨贾,李卫看的阵阵恶心,直至戌时中,李卫已经在一处墙角半躺了一个时辰,在门口迎接的红灯笼的映照下,终于见到了想见的人物,这次赈灾的副使,户部侍郎揆叙大人,李卫满意的点点头,回四爷处复命。 回来时,没见到年羹尧的兵,见年羹尧还是一人,诧异间,见胤禛投来询问的目光,李卫道:“我看到揆叙也进去了。” 胤禛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闭上眼睛,蓄养着精神。 又过半个时辰,李卫见胤禛一动不动,由于担心花红,他非常着急,看向年羹尧,年羹尧也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又一会儿,李卫见年羹尧出去解手,也跟了出去,问道:“老年,都这个时辰了,主子怎么还没动作,是不是你没调来人?” 年羹尧道:“乱讲,我的人就在店外一隐秘处,一声口哨,顷刻间就能到此听四爷差遣。” 李卫急的团团转,道:“那怎么还不动手。” 年羹尧笑道:“捉奸捉双,不上了床,怎么捉?这个时辰,老爷们还都在饮宴,赏舞听曲儿,还不到时辰,别急。” 李卫惊道:“啊?那我的花红怎么办?” 年羹尧看着李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千万莫要坏了四爷的大事。” 李卫耷拉着脑袋跟年羹尧回到房里,就在隔着窗户望向绽青雅苑不知多久时,年羹尧道:“四爷,亥时中刻了。” 胤禛睁开眼睛,干净利落的给了一句:“出发。” 一声口哨发出的尖啸,三百人的队伍整齐踏步而来,领头的还是年羹尧手下的呼塔布和张玉,由于灾民进城,保定府实施宵禁,这一路上一个人也没有遇上的队伍,由胤禛所在的客栈急行一里就到了绽青雅苑楼下,年羹尧吩咐道:“进去之后,不要管里面的人说什么,男的统统集中到空院内,女的集中到东边的楼里,将里面一间叫遗梦的别院腾空,留做办公之用。” 手下这些兵士一听说要进这八辈子也去不起的高档院落,除了呼塔布之外,一个个眉开眼笑,年羹尧一看呼塔布的样子,训斥道:“再给我拉稀,回去家法伺候。” 呼塔布单膝跪下道:“喳。” 年羹尧大声道:“给我拆了这个贼窝!” 张玉带人攻的正门,门都没敲,一个眼色,三名粗壮的军士,稍稍助跑用肩膀一抗,不用说门撞破了,头顶的绽青雅苑的匾额都差点掉下来,呼塔布领了一百多人从后门进,他先是绕着绽青雅苑转了一圈,发现了两个偏门和一个走泔水运货的门,吩咐各留下五名军士守好后,才带人从后门攻入。 只稍稍一会儿,绽青雅苑里就乱成了一锅粥,这些粗汉只三下五除二就将里面的护院武师下了兵器,绑起来扔在了一边,接下来就如同山匪洗劫一样,两人一组,也不管是雅阁还是小间,过去统统都是一脚开,进去就直接扯被子,哪里管这些光溜溜的男人穿着衣服时的风光,反正黑灯瞎火谁也不认识谁,揪住辫子就提溜出去,剩下的一个就嘿嘿笑着一边催促,一边欣赏着床上的女子穿衣服,有些胆大的将手伸过去,饱手足之欲,反正整个绽青雅苑到处都是男人的求饶和女子的尖叫声,谁能分的清楚,又有些兵士精明,抓了人,悄悄拿走他们的荷包又或是脱在一旁来不及带走的金锁、银链子、扳指、宝石戒指。 这样吵吵闹闹也用了半个时辰,在几个守门军士将闻讯而遁的人送过来之后,张玉向年羹尧报道:“军门,院里共缉捕男人二百一十七人,关在东楼的女子还没有清点。”。 年羹尧看了看,问道:“呼塔布呢?” 张玉悄悄的跟年羹尧耳语几句,然后指了指后面的别院,年羹尧点点头,大步朝着张玉手指的方向走去,年羹尧一路被岗哨指点进入别院一间厢房内,两只红烛燃着,幽暗的光照着墙上的囍字格外刺眼。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十七) 年羹尧打眼一瞧床前揆叙正在慢条斯理的穿衣,而呼塔布则跪在门口处,一位身穿薄纱的少女躲在床脚哭泣,见又有人进来,赶紧又拽拽被角儿,遮挡着。 年羹尧喝到:“呼塔布何在?” 呼塔布道:“属下在。” 年羹尧道:“为何不将罪犯押到楼院?” 揆叙怒目瞪到这里,道:“谁敢?知我是谁否?你们保定府的知州见了我也得跪着……” 话说着,年羹尧已经走了过去,揪住他雪白的内衬,啪的一个巴掌打的揆叙眼冒金星,然后腾出一只手,捏住床上女子下巴,将她的脸转了过来,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道:“这么小怕是也就十四五岁吧,还问你是谁?你就是个畜生!”说完又是一巴掌直接将揆叙打倒在了地上,出门用脚侧照着呼塔布的屁股踢了一下,道:“带出来。” 呼塔布架着被打的晕乎乎的揆叙出了厢房,年羹尧让呼塔布将他单独关在一处,见换了长随衣服的李卫跑过来找自己,知道四贝勒胤禛已经到了那处叫遗梦的别院,李卫跑来时,额头上都是汗珠,气喘吁吁道:“老年,四贝勒找你。”见年羹尧要走,拉住问道:“你的属下把这院子的女子都关在东边楼里,我找了两遍,也没见着花红。” 年羹尧头朝揆叙那个厢房努了努,道:“里面还有一个,进去找找吧。”就去找四贝勒了。 李卫冲进去,一看床脚哭泣的女子,不是花红还能是谁,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了足有一刻钟,想安慰不知说什么才好,登时红了眼睛,怒不可遏的喊道:“我要去杀了那个畜生。” 找了半天揆叙,才问到已经被四爷单独提审,年羹尧在遗梦厅门外挡住了疯狗一样的李卫,两手握着他的肩膀,道:“不可一时糊涂坏了四爷的事。” 摇了李卫两下,李卫清醒过来,颓然坐倒在地。 遗梦厅里揆叙跪是跪着,但并未有太多歉疚之色,揆叙是朝廷大员又是勋贵之后,这些小事,不足以震慑他,胤禛有一句没一句的问道:“在职官员嫖宿,不守法纪,将朝廷交代的赈灾之事抛诸脑后,揆叙,你让我很难办啊。” 揆叙道:“四贝勒明察,赈灾之事,下官并未懈怠,只是离京日久,旷身也日久,贪杯宿醉,一时糊涂,还请四贝勒念在往日情分,同事又这么长时日,给下官些许体面。” 胤禛道:“体面?保定府这几万灾民,两日内就有断炊之患,若是没有吃的,灾民四起,我都不知道有没有脸回京,哪里有体面给你。” 揆叙道:“下官也是心急如焚,这不也是晚上约保定这些乡绅巨贾来商量办法吗,多喝了两杯做下的错事。” 胤禛没想到此人如此厚颜无耻,见缝就钻,只能问道:“你们商量了个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揆叙道:“各位乡绅也是哭喊,存粮只够自保,没有余粮供给衙门,士绅是朝廷的基础,我也只能好言抚慰,免得再生出其它乱子。” 胤禛见揆叙现在油盐不进耍起了滚刀肉,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正在想办法治他的时候,门外传来李卫的悲哭,原来年羹尧吩咐两人去将花红单独看管起来,过了一会儿军士过来报告说,花红已经上吊自缢。 胤禛问道:“何人喧哗?” 年羹尧进来道:“揆叙大人今夜所逼奸之女子已经气绝身亡。” 揆叙心下一凉,心道‘怎么嫖宿变成了奸杀?’看了一眼年羹尧,顿时觉得此人好狠毒,但事到如今,哪容他再寻真凶,见胤禛眼色已经变得杀气腾腾,忙磕头道:“四爷明鉴,那女子身死与我无关啊。”见四爷不说话,有些哆嗦的又道:“后经我诉说四爷为了赈灾已经几日寝饭不思,人瘦了好几圈,那些乡绅有的掉泪,有的哭喊,都表示自己哪怕吃草也要挤出粮食帮助灾民渡荒,粗略算一下,一人一天糙米二斤半,他们能再捐出差不多一万石,供应四天是没有问题的,到那时离得近一点的县城的米就运来了。” 胤禛道:“东拼西凑哪里能成为长久之计?” 揆叙道:“我会想办法让商户运转起来的。” 胤禛道:“让人家不赚钱给你转运粮食,你的办法能可靠吗?” 揆叙沉吟了一下道:“直隶各县、包括保定府现在是拿出的银子,拿不出粮食,这样,由四贝勒出个告示,由保定知州衙门出面,给各粮商托运补助,让他们到外省运粮,再在灾民里挑选精壮者充到运粮队伍中,给以饭食和少许脚价银子,这样粮商又省出部分钱款,能赚钱了,粮商们何乐而不为。” 胤禛点点头,道:“看来只要实心用事,一心为了朝廷,没有什么困难是解决不了的。”接着向着年羹尧道:“灾情之后往往要发生疫情,有些疫病来的又快又猛,常常叫人措不及防,人家幸苦养大个闺女挺不容易,你在揆叙大人这里支取点银子,将那个叫花红的姑娘打发了吧。” 年羹尧还没过来,揆叙连忙点头道:“使得,使得,体恤灾民是我等本分,这钱我出,我出五百两。” 胤禛道:“揆叙大人还有公务要办,你派人送他从偏门出去。” 年羹尧出去时,见一个军士行走间有些别扭,鼓鼓囊囊的衣服里面不知有些什么东西,心思一动道:“张玉,呼塔布,除了把守的,叫他们过来整队。” 大家以为叫收队回营,聚拢起来,随着张玉一声口令,顷刻间排列整齐,人人挺胸收肚,表情严肃认真,可见年羹尧带兵的确很有一套。。 年羹尧站在队伍前,背着手,微笑着道:“听说大伙今日都很高兴,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算是大开眼界了。” 军士们虽然不敢笑出声,但脸上得意的笑容显露无疑。 章节目录 无标题章节 年羹尧继续道:“胆子小的见了西洋景,胆子大的怕是都开荤了吧,听说还有人发了财。” 队伍中逐渐笑出了声音,稍稍等了一会,年羹尧突然提高声音,厉声喝道:“你们以为是来逛窑子的吗?你们是山匪强盗吗?娘的,贼人碰上痞打劫。”然后利落的点起了名字:“陶正德、孙应忠头下脚上拿大愿意多出银两,只求快快返家。” 胤禛拍案而起,道:“家,这些人还有什么廉耻提家,我大清若都是些这样恬不知耻之徒,只怕国家就要亡在他们手里,走,出去会会他们去。” 年羹尧劝谏道:“爷三思,今晚他们还不知道是四爷在背后主持,再说他们猪狗草芥一般,爷是何等人,怎能同他们一般见识,不如还由奴才出面,打上阿吉军门的招牌,由他们写下辩服,许他们三日内将二百两银子交到知州衙门充作救灾之用。” 盛怒之下的胤禛听完年羹尧的话也冷静了一些,但口气依然很严厉,道:“你哪里晓得他们,二百两?不要让人笑掉大牙,替他们省那些银子干什么,士绅官员,每人一千两,少一个子儿也不行,你也不看看这些人在这里吃一桌酒就够几百灾民活一月了。”发了一通脾气,气儿顺了很多,道:“当然也有人可能是被人生拉硬拽来的,也未必就干了什么坏事,你甄别一下,余下的阿猫阿狗交给你发落。” 年羹尧单膝下跪,答道:“喳。”还以为吩咐完了,就要起身,胤禛拿着名册向着他道:“这里有几个官员,像这承德府知府段丙亮竟然也在这里,差事都派下去好几天了,还有胆在保定逗留,你给我问问他,在这里就能筹集上粮食救人吗?不要管这几个混蛋怎么说,问完直接拿人下了巡抚衙门的大牢,告诉他们几个,官当到头了。” 年羹尧出去一一照办,在人放的差不多的时候,门口闯进来一队衙役,在衙役正中,当先的是一位脸带媚气的女子,这时脸上像挂着冰霜一样,进到大厅里就喊道:“我看是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来抄老娘的院子。”喊的不是别人,正是如水,虽然她并不来经营这个院子,但毕竟是这里的股东,他的利益是直接代表着京城里还在做着美梦的八爷和九爷他们,说话自然是硬气,听到有人报说院子被人抄了,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有钱能使鬼推磨,平日的孝敬,让这次带队来的竟然是保定的知州大人。 这个知州大人,身材肥胖走的慢些,进来后就摆足官架子,问道:“这里是有牌子的酒乐坊,你们是哪里的兵,没有本知州的牌票,怎么敢私闯商宅?” 年羹尧听见叫嚷从后院赶来,对着知州大人行礼道:“标下年羹尧参见知州大人。” 知州疑道:“怎么又是你,你不是被揆叙大人带走审问了吗?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年羹尧道:“请知州大人借一步说话。”。 在背人的地方,年羹尧拿出了四贝勒胤禛为了这次行动的合法性提前写的手谕。 知州大人一瞧,恭手还给年羹尧,对着衙役们喊道:“回衙门。”路过如水时还骂了一句:“娘的。”就消失在了街上。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十九) 如水没了助力,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那里,进退都不是,虽然没弄清楚是什么事,但气势全无,看到年羹尧,确认了一下,道:“你不是,白日那个……” 话没说完,年羹尧吩咐道:“尽干些逼良为娼的勾当,给我拿下。”毫不理会如水的争辩又或是谄媚,自有兵丁过来将如水扭住。 第二日天还没亮,急促敲门声就将如水被抓的消息递到了如意耳内,柏锐听到如意的转述,猛然坐起就要找鞋子,如意安抚道:“相公别急,如水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到哪里都吃不了亏,既然是被官府拿问了,也许里面有什么误会,天亮后,你先去打听打听,再做计较。” 柏锐急道:“就是这样才着急,以如水在保定今时今日的地位,如何还会被官府抓了,真是奇怪,不行,我不放心她。” 如意将他在室内穿的鞋子递给他,又帮他穿好衣服,说道:“我也很心急,但你要沉得住气,先弄清楚事情,切勿莽撞了。”差不多的穿戴好后,柏锐吩咐人备马,临出门时,如意道:“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 柏锐上马回首道:“你在家里,粥铺还有很多事,如果有急事我让曾大哥回来通知你。”如意答应后,柏锐策马而去。 柏锐先是跑去找一些衙门里的好友,又到商会里找通达之人拜托打听,直忙了一个时辰,平日那些很吃得开的人,竟然一个也没找见,问其家人也是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弄得柏锐干着急没有办法。 到知州衙门的路上,遇见了前来办理文书递交的呼塔布,见他行走在前,柏锐叫道:“世兄,世兄。” 呼塔布站住转回头来,抱拳道:“是柏大哥,好久不见了。” 柏锐下马,道:“自打你进了军营,就很少回家,是很久没见了。” 呼塔布拉住柏锐道:“柏大哥,如水嫂子被抓了,你知道吗?” 柏锐道:“我正是为了这事来的,连人现在在哪都不知道,到处打听都又不见个人,急死我了,你知道吗?” 呼塔布道:“是我们抓的。” 柏锐惊道:“什么?你们不是护城营吗?”很快又镇定下来,道:“怎么回事,你快说说。” 呼塔布将昨夜查抄绽青雅苑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柏锐顿足道:“我早劝她不要去买卖那些灾民家里的女孩子,就是不听,咎由自取,咎由自取啊,人被四贝勒拿了,怎生是好。” 呼塔布将柏锐拉到墙角,道:“如水嫂子是连夜审讯的,为的就是要将昨晚的大索定成铁案,让别人辩无可辩,可是我在外面听得,收买这些女子,如水嫂子并没有参与在内,她只是听到院子被人查封了赶过来处理的,平日并不管理绽青雅苑的营运。” 柏锐道:“是,如水平日是不去的,只是在里面算是一个大股东。” 呼塔布接着道:“昨夜抓了很多官员和富户,写了辩服之后他们都被移送押在了知州衙门,要交银子赎身,现在保定正是缺银少粮之时,我觉得柏大哥不妨也预备下银两去见一见四贝勒,兴许有用。” 柏锐道:“多承指教,改日再叙。”言罢骑马回了柏园。 柏锐一回来,就有宅院里的人通知了正在粥棚忙乎的如意,如意简单吩咐如玉几句,就回到内宅,沈月儿正在给柏锐倒着茶水,如意进门问道:“怎么样?可见到如水了。” 柏锐道:“被四贝勒的人给拿去了。” 如意也是一脸错愕,道:“四贝勒?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拿如水做什么。” 柏锐颓然道:“绽青苑里进了一批少女,是那里的老鸨用尽手段从难民里千挑万选出来的,杜老爷子和施保全他们就借着这个,去贿赂揆叙他们与直隶的一些官吏,而这揆叙大人在暗处又与四贝勒为难,昨晚被四贝勒调集的护城营军士一锅烩了。这如水好巧不巧,听说绽青苑被查,风风火火的过去诘问,结果来了个自投罗网。” 一边的沈月儿将茶水放到桌子上,有些用力,发出了‘啪’的一声,道:“就会祸害那些姑娘。” 柏锐解释道:“这些又不是如水做的,她只是正好赶上了。” 沈月儿一撇嘴道:“她买的姑娘少了吗?我看一点也不冤枉,再说绽青那座破楼干什么的,你是常客,又不是不知道,还给她钱让她入股,你也该抓进去吃两天牢饭。” 柏锐正在心烦,听沈月儿唠叨自己,就要与她争辩,沈月儿不等柏锐说话,在如意眼色的指引下,大声问了一声:“吴妈,孩子醒了吗?”问完直接离开。 如意道:“别跟月儿置气。” 柏锐苦笑一声道:“我哪有那个心思,八爷他们与太子他们素来不睦,怕只怕这四贝勒抓着这个机会,将如水这里视为突破口,要将九贝勒这里的产业尽数挑了,那时就真救不得了。” 如意道:“我看我们还是应该去见一见这个四贝勒。” 柏锐叹气道:“我是九贝勒派驻在这里的,见了四贝勒又能有什么用。” 如意道:“别这么消沉,事在人为,不见见如何能知道。” 柏锐将呼塔布的推测说了出来。 如意道:“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这两日来我们这里的难民越来越多,从他们口中得知,衙门设的粥棚里的饭食越来越稀,假如真是这样,说不定那些真金白银真能派上用场。” 柏锐道:“那就姑且一试吧。”。 如意道:“你这个样子,真让我担心,这次还是我与你同去吧。” 柏锐点点头,将家里能拿出的现银,都从账房上支取了出来,加上曾在石在柜上提出的银两,一并折合成银票装好,来到了巡抚衙门,守门的戈什哈是胤禛从京城里带来的,并不认识柏锐,看他们不是官员打扮,又是来打听昨夜案犯的事,就没有给柏锐什么好脸色,拿了十两银子的好处,勉强进去通传,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对着柏锐摇了摇头。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二十)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又碰上回来复命的呼塔布,柏锐赶紧将呼塔布拉到了他们乘坐的马车旁,表明了想见四贝勒的想法,呼塔布也有些为难,他只是个下级军官,离着四贝勒十万八千里远,忽然呼塔布说:“柏大哥,我们的千总年军门或许可以引荐,只是……” 柏锐急道:“别吞吞吐吐的,要怎么样?”见到呼塔布手上的暗示,柏锐连忙从怀里摸出一百两的银票递给他。 而一直在车上坐着的如意,掀开马车的帘子,招手叫来呼塔布,直接又递给他五百两,说道:“那一百两,你留着平日里请你们营房里的弟兄吃酒,把这个给了你们的年军门。” 呼塔布道:“谢谢嫂子了,我马上去。” 年羹尧得了银子,借着汇报呼塔布带来的消息时,说道:“四爷,您可还记得,这保定城中有一大户接济灾民的事?” 胤禛轻轻揉揉眼睛道:“嗯,我们去过,就是一家姓柏的商户对吧。” 年羹尧道:“是,就是您还说要官府给他们送匾额被他的夫人婉拒的那家,今日这商户来到了行辕外,想求见四爷。” 胤禛道:“唔,这等良善之人是要见见的,传进来吧。” 年羹尧出去吩咐呼塔布将人带了进来。 柏锐进门便拜,而如意看到正堂之上的人时,迟迟没有跪下去,指着条几后的人道:“你不是……” 年羹尧在一旁道:“大胆,这是当今天子驾前四贝勒,还不跪下。” 如意正要下跪,胤禛道:“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乐哉,如夫人我们又见面了。” 如意微笑着跪下施礼,道:“家夫小德,何敢当如此夸奖,贝勒爷不避灾害,济世救民,恩德遍布直隶,才当得上‘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 这番巧妙的改变子贡与夫子的对话,听的胤禛露出难得的笑容,眼神也由赞赏变为欣赏。 胤禛叫起后,面对柏锐询问的眼神,如意道:“这位就是我说与你的,要让官府给你刻匾送虹的先生。” 柏锐恍然大悟,躬身道:“四贝勒常常亲临现场,又时常亲自慰问灾民,真乃大清柱石,区区小小天灾必定及早平息。” 胤禛起身从条几后走出,道:“你有两点讲的不对,第一不是我去几次灾民那里,灾情就会过去,还要靠你们鼎力相助,直隶所有官员群策群力才能度过灾荒。第二这次灾害并非天灾,而是人祸,各地番库亏空才是致乱之源,官商勾结一边敛财一边推诿才是起祸之根。” 一番话下来,说的屋里其他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因为这种话不是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可以参与讨论的,这时胤禛拍了拍脑门,莞尔笑了笑,道:“坐坐,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说起这些。” 柏锐道:“我听闻贝勒爷常常饭无点寝无定,请贝勒爷要节劳。” 胤禛摆摆手问道:“柏东家来找我何事?” 柏锐道:“贝勒爷叫我柏锐就行,我有一个朋友名叫如水,昨夜冲撞了贝勒爷,还请贝勒爷高抬贵手,赈济灾民之事,小人定当竭尽全力,报效朝廷。” 胤禛望向年羹尧,年羹尧道:“这个叫如水的是保定城一家名叫胭脂楼的老板娘,这胭脂楼是一家戏楼,她本人还是绽青雅苑的大股东,昨夜大索时,将她一并缉拿。” 如意不等胤禛表态,道:“如水确实是绽青雅苑的股东,但她却没有参加里面的营运,请贝勒爷明察。”然后突然想到什么,道:“这个如水那日您来视察粥棚时也见过的,她对谁都那样,咋咋呼呼的,可是从来都没有什么坏心思。” 胤禛点点头,道:“肯放下生意亲来施粥的,也定不是什么坏人。我再说一点,我胤禛向来依律法办事,从不徇私,但这个柏锐的面子我是要给的,你夫妇二人一个施粥一个舍药,我都亲眼所见,今日我就卖你们一个面子,可将人暂时领回去,以观后效。” 柏锐夫妇二人连忙跪下谢恩。 四贝勒笑道:“不要忙着谢恩,我信佛,我想,这都是你平日乐善好施积累的福报,虽然那日听你夫人讲,因为一些情况你并不乐意接受衙门给你的一些荣誉,但灾情在前,单凭你一个人的力量那是不行的,一些正面的形象衙门还是要宣传的,我会请李巡抚为你题写块匾额,择日送到你家里,这回不会再不接受了吧。” 年羹尧插话道:“柏东家,你可知四贝勒爷昨夜一夜未合眼,前两日加起来也只睡了四个时辰,与你夫妻攀谈这一刻钟,四贝勒爷是凝聚了多少精力么?” 柏锐见这时的四贝勒扶着桌子还强忍着没有打哈气,不在犹豫,叩头道:“小人谢恩。”末了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被这位天潢贵胄的行为感动,又补了一句:“对于救灾之事,小人还有些许薄资,如有差遣愿效犬马之劳。” 胤禛微笑着满意的点点头。 回去后,第二日一早柏锐就让曾在石到巡抚衙门缴纳了五万两银,用作赈灾款项,回来时听曾在石说并未见着四贝勒爷的亲随,原来保定这边稍稍稳定,四贝勒率领着人,在年羹尧的护送下已经离开保定,前往了灾害发生的地方,直隶的最南边河间府。 这两日是柏锐最惬意的时光,每日间在自己的粥棚围着锅台转,晚间呢就逗弄一下小孔雀,再听怀景背书。。 直到第七日晚,几乎是同一时刻,由门子递进来了两封信,看封皮一封是由京城寄来,以章寿儿的名义叫柏锐拆看,另一封是由河间府寄来,以年羹尧的名字请柏锐亲启。 柏锐拎着这两封信,走到内堂,将章寿儿的信先放在一旁,抚摸着年羹尧的信,这是第一次收到四贝勒这方面的信,有些别样的感觉,不禁莞尔笑了一下,拆开信,上写道: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二十一) ‘柏锐吾兄钧鉴,保定稍安,有兄之功也,未及深谢,我随四贝勒已入河间之地,兄捐助之资,直隶巡抚衙门已收悉并来信告知,四贝勒着我代为致谢。然灾患未除,河间百室不存九,且十室有九毁,一路上依然得见饿殍倒毙之状,凄惨之态令人唏嘘,四贝勒铁汉刚骨都不禁潸然泪下。我今去信是代表四贝勒之意,言明兄可利用久行商之关系运粮米、布帛、帐篷、医药来河间,四贝勒已命长随李卫接收并按市价与兄结算,虽不能使兄尽利之欢,但兄之意,必定彪炳与县志,为河间百姓和四贝勒铭记,为在世之陶朱公。事急未及把酒言欢,待河清海晏之时再行畅饮。’ 柏锐一根手指抠弄着眉毛,正暗自高兴,如意见状过来问道:“瞧你面带春风,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柏锐道:“这是年羹尧的来信,你来看看。” 如意接过来,细细阅读,眉宇间并没有喜悦或是忧愁,看完放下了。 柏锐乐呵呵的道:“不替我高兴吗?四贝勒想让我做陶朱公,我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辟天下寒士尽欢颜,只此一趟,四贝勒就答应将我留在县志之上。” 如意刚想劝劝柏锐,但柏锐突然双手合十,喃喃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终于对得起爹娘和小外甥女了。” 话说到这里,如意还有什么好说的,看到他手肘离开了桌子,下面又露出一封信,道:“这封信是谁寄来的?” 柏锐不悦道:“还能有谁,章寿儿代九皇子写的,这些天都收到几封了?总是聒噪,他们在这里的分子钱我又不少他们一个子儿,我花自己的钱碍着他们什么事了。”见如意要看,不情愿的将信递了过去。 柏锐正在那里眯着眼想怎么搬运粮草,该联系谁人购买药品,忽听得如意说了声:“大姐生病了。” 柏锐惊道:“什么?”然后起身接过如意递过来的信匆匆扫了几眼,一副颓然之色。 如意说道:“别太着急,信上说,寒气侵体,引发头疼……” 柏锐不等如意说完,抢道:“还说高烧数日,咳喘不止。” 如意见柏锐担忧正盛,不再讨论病情,道:“大姐吉人自有天相,我看咱们还是尽快动身上京,早日探望,大姐得见亲族,一高兴病会好的更快些。” 柏锐有些神经质的一拍脑门,道:“准备什么,让人准备快马,马上就动身。” 如意道:“现在天黑了,不好上路,明日走吧,再说我们是不是要带些药,你不是说南街的老中医的药灵么,还有需不需被下各色礼物,大姐身边那么多人,可不敢拉下了谁,还有大姐来了几次信了说想怀景了,这次去了不带着怀景去,大姐怕是要生气的。” 柏锐面对这一大堆的问题,只能是抓了抓头皮,问道:“那我现在干什么?” 如意道:“你就在家里躺着,这些事情我会办好,你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一早动身。” 如意出去后,柏锐着急柏姐,要再读这封家书,拿到手里时,被覆盖着的年羹尧写的信随之露了出来,柏锐将另一封信拿起,两封沉甸甸的信拿在手中,心情也随之沉重起来。 柏锐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如意回来了,看着如意一脸的疲惫,柏锐起身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如意道:“这哪里是你干的活儿,以后不用给我端茶送水。”喝了一口,然后突然想到什么,惊疑的问道:“你明日不上京了?” 柏锐被她一眼看穿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一个大男人什么忙也帮不上,你看你心这么细,有你去照顾姐姐,我是最放心的。” 如意端庄秀丽除了在严格管教柏怀景上,从来看不出脸上有过犹怒之色,这下被柏锐的话惹火了,一下将手中的水杯砸在桌子上,怒道:“柏锐你是不是疯了。” 柏锐从来没有见过如意发火,这头一次让他也是不知所措,见热水洒到了如意的手上,赶紧过去给她擦拭,想用嘴去吹吹,如意一把将手抽回,问道:“你是不是要赴四贝勒之约,到河间去运粮筹药?” 柏锐看着如意认真的点了点头。 如意正色道:“大姐可是你的亲姐姐,除了这个家里的人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同时也是你的依靠,是你在这个花花世界安身立命的根本,柏锐你想过没有,京城里几天一封信提点你,你觉得是那些大老爷怕了你吗?”接着又道:“今日没了你柏锐,明日就会多出一个张锐,赵锐,八爷他们如果不是看着大姐屡次舍命救九阿哥的份上,凭什么年纪轻轻成功的是你,而不是其他人?” 话说到这里,按着如意的想法,柏锐被这一骂定然就会醒悟过来,而这时的柏锐如同吃错药一般,反诘道:“我到湘地贩茶九死一生,与月儿娘家联姻将生意做大,这些难道都是靠的京城那几位爷?这几年他们在这拉走的金银是当初的十倍不止吧,你看看他们都用这些钱干了些什么,买女子豢养送王公大臣充当其耳目,网罗天下官员结成党羽,充盈自己府库穷奢极欲,这些你都没有看到吗?” 如意反问道:“那又怎样?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就是树尖上的叶子,没了根你就会枯死,而你的根就在九阿哥的府里,你现在投靠了四贝勒,就是陷大姐于不义,陷自己于不忠。” 柏锐道:“我没有投靠什么四贝勒,就是想力所能及的为灾民做一些实事,而不是冷血的见死不救。”。 如意道:“好,我们都是冷血之人,我明日自己上京,你忙你的事去吧。”说完就往门外走,柏锐道:“你又去哪?” 如意道:“你自己一个人冷静冷静,我到如玉那里。”说完头也不会的走掉了。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二十二) 柏锐有些懊恼,为什么如意就是不能理解自己想做点实事的心情,搂着个被子,闷气生到天亮。 屋外传来脚步声,柏锐以为是如玉来叫自己吃早饭,进来的却是沈月儿,柏锐见沈月儿脸有忧色,道:“怎么了月儿?” 沈月儿道:“相公你晚上睡觉怎么不脱衣服,意姐姐呢?” 柏锐打哈哈道:“如意到如玉那里去了。” 沈月儿道:“你们吵架了?” 柏锐笑了一下道:“没有,如意那性子,哪里能吵起来。”然后问道:“你最贪睡了,今日怎么起这么早?” 沈月儿道:“孔雀额头有些烧热,我是来找意姐姐帮忙的。” 柏锐一下坐了起来,道:“不要紧吧,吃药了吗?” 沈月儿道:“昨天晚上有咳嗽,一晚上也没睡好,她那么小,也不会说,奶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柏锐急忙穿上鞋子,道:“快,先去看看孩子。” 沈月儿道:“天亮时刚刚睡下了,或许是着凉了,我先使人去请大夫吧。” 沈月儿刚到门口,如意就站在了那里,沈月儿刚要开口,如意道:“我跟你一道看看孩子。” 柏锐一把抓住如意的手腕,道:“我也去。” 如意甩了一下挣脱了,冷冷道:“柏东家有大事忙去吧,家里的事什么时候让你费过心。” 沈月儿一个是担心孩子,一个是在这个家里十分尊重如意,没有多问,就跟着去了,一路上听如意说着:“孩子的事都是大事,以后不论是黑夜白天都要来告诉我……” 柏锐使人找来曾在石,道:“曾大哥,我大姐病了,如意想上京城一趟,你跟着她们一道,路上也有个照应,也能顺便看看童师兄。” 曾在石道:“我这里到没什么,东家你不一起去吗?” 柏锐道:“实不相瞒,保定这边灾民趋于缓解,但河间府还满目疮痍,我想押运些粮草药材过去。” 曾在石看了看柏锐没有多说什么,拍了拍柏锐的肩膀道:“放心吧,如夫人她们我会照顾好的。” 这边南街老中医的儿子来送要给柏姐带去的药时,顺带给小孔雀瞧了瞧,说是积食引起的低热,一剂药下去,中午时,就又活泼了起来。 刚过午时,需要带上京的物事就置办妥当,曾在石将马夫及家里得用的下人挑选了一些,整装待发,如意挽着怀景的手向门外走去,跟前来送行的沈月儿说道:“孩子还没好利索,这些天好好观察,要是还有不舒服赶紧请郎中别耽误了。”又吩咐了些家里的事。 沈月儿一一点头,这边如水也赶了过来,寒暄了几句道:“我这有些西洋来的水粉,你给大姐带上。” 如意道:“京城那里怎么会没有这些?” 如水道:“这是我专门使人带来的,可是花了大价钱,不过要是大姐瞧不上眼,赏给府里的下人也是个稀罕物件。” 如意道:“又不见你平日给我们带一些。” 如水笑道:“有,都有,回来到我那里去取。” 看似如意今日话还挺多,面子上看来心情也还不错,但柏锐跟她说让她带家人问大姐好,又或是路上慢点的话,如意是一句也没有回复,就当没有听见,这时怀景来给柏锐磕头,道:“爹爹,我和娘亲上京看姑姑了,您在家保重身体。”柏锐也只是‘嗯’了一声,想去找如意说话,如意只是不理。 这边怀景又向沈月儿和如玉磕头,道:“姨娘,希望妹妹的病早些好,我回来时一定给她带好些京城里好玩的和好吃的,您两位也保重。” 如玉在后站着,沈月儿蹲下摸着怀景的耳朵也是诸多叮嘱。 到如水时,没等怀景跪下,如水一把抱住道:“好儿子,真懂事,去这么久,会想死姨娘的,来姨娘亲亲。”亲了好几下,在他手里塞了个东西,怀景打开一看是一个挂饰,是一尊金佛,如水轻轻道:“这是姨娘昨日在百岁庙给你开过光的,保佑你平安,别告诉你娘,听见了吗?”见怀景点头,就给他戴在脖子上塞到了衣服里。 柏锐这边还在努力找机会和如意说话,绕着马车转了两圈也无济于事,转头对着曾在石聊了两句,怀景上车后,如意吩咐出发,曾在石等一众人向柏东家拱手道别,柏锐也只能再三嘱咐大家注意安全。 人群走后,沈月儿和如玉都回去看小孔雀,如水道:“我说相公,这是怎么了,你干什么呢,都能把这千年不生气的如意给惹了,兴许又看上哪家姑娘了,让我见见给你撮合撮合。” 柏锐只能苦笑摇头。 柏锐召集所有得用的掌柜们开会,并联系了一些在保定府里平日关系还不错的相与聊了许久,回到家时,天又黑了,如水已经走了,她跟沈月儿关系还只是表面上的,如意不在也就没有留下来吃晚饭。 柏锐去探望小孔雀,小孔雀正在喝药,见到柏锐进来,身子一拱一拱的要往柏锐这里来,三四岁的年纪正是好玩的时候,柏锐将她抱在怀里,孔雀甜甜的叫了声:“爹爹。” 柏锐乐的一天的疲惫一扫而光,亲了亲孔雀的脸蛋,又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孔雀的额头,发现不烧了,正在逗弄她,身后沈月儿的声音响起:“给我下来,药还没吃完,跑到他怀里做什么。” 柏锐转回头去,看见沈月儿双手叉腰,瞪着大大的眼睛正在那里生气,一旁喂药的如玉抿着嘴一直笑。 沈月儿要把孔雀抱下来,小孔雀左躲右闪,搂着柏锐的脖子就是不下来,在沈月儿抓住她的小腰时,小孔雀撒娇道:“我让爹爹抱着吃药,抱着吃药。”。 沈月儿拿她没有办法,一跺脚道:“吃不完,小心我打你的屁股。” 如玉连忙将药碗端过来,乘着沈月儿不注意时,就喂一口给柏锐,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喝完了。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二十三) 如玉出去送碗时,沈月儿看了一下,这才满意点,小孔雀则咯咯咯的直笑。 柏锐道:“月儿,我明日要去河间府一趟,家里的事就托付你了。” 乘柏锐抱着女儿的功夫,沈月儿在那里给小孔雀整理床铺,听到后并没有多少惊讶,只是面无表情的说道:“知道了。” 柏锐放下小孔雀,有些结巴的道:“这,这闺女的病刚好些,对不住……” 沈月儿还是没有表情,道:“意姐姐说了,你亲姐姐的病都能放下不管,我们娘儿俩算的了什么,忙你的大事去吧。” 一句话把柏锐弄了个倒噎气,啥话也说不出来,乘着如玉进来的功夫,摸着孔雀的脸蛋说:“爹爹,明日要出趟远门,你在家好好听娘亲和姨娘的话听到吗?回来爹爹给你带好玩的。” 小孔雀一听有礼物就问道:“哥哥也说给我带礼物,爹爹要买的比哥哥的大一些,知道吗?” 柏锐道:“听见了,我的小公主。”见沈月儿没有看向他这边,知道在这里也是自讨没趣,就往外走。 如玉去送他,到门口时,如玉道:“我今晚要在这里和月儿照看孩子,相公可以去找如水姐,她走时说,要是相公不忙,可以到她那里,她有话想与你聊聊。” 柏锐轻轻抓了抓脑门,道:“明日天不亮我就动身,等回来了我再找她去。家里多帮衬着月儿,有急事,托快马捎信给我。”见如玉点头答应,自己就回了房间。 柏锐加上自己在周围筹措的,并利用在外的一些关系,不惜出高价买办到了三万石粮米,和二十车药物,汇集起来运往河间,看见一路上灾民都是衣不遮体,瘦骨嶙峋,在路边乞讨,偶然看见一个有着麻花辫子的大女孩在扶自己摔倒的弟弟,想起了姐姐带自己一路乞讨的时候,不禁泪湿了眼眶。 一路边放些粮赈济灾民,一边舍些药材,但他知道这都不是办法,只有将这些米粮送到四贝勒处,让他统配统调,安定了民心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于是加快了脚步,在大雨中进到河间府,眼前被大水泡倒的房屋比比皆是,足可以用满目疮痍来形容这个的景象。 四处打听才找到河间衙门,李卫在这里帮办物资调拨,收了柏锐的东西,但并不假以辞色,原因正在柏锐的相好如水,间接的害死了李卫在保定扮乞丐时认识的女孩花红,柏锐也不着恼,问明了四贝勒的所在,带了几个人去了。 亲眼看见四贝勒胤禛站在堤坝之上指挥,顶着风雨身上衣衫尽湿,半个靴子埋在泥里,脸上泥汤直流,都顾不得擦拭一下,阴冷的天柏锐心里暖洋洋的,拿着自己的雨伞深一脚浅一脚的就向着四贝勒那里去。 这时年羹尧在旁边提醒四贝勒柏锐来了,风雨中,胤禛见到柏锐哈哈大笑,一会儿,他们坐在了堤坝一旁一个简易的凉亭里,下人们将烧好的油茶,一人倒了一碗上来,胤禛道:“我这里可没有‘黄翎毛’和‘金镶玉’,不过你尝尝这油茶又御寒,又饱腹,当真是个好东西。”转头又跟下人说道:“下次要多放些姜末,这样才够味道。” 柏锐看着拧着湿衣服的四贝勒,心中说不出的踏实,道:“四贝勒爷说笑了,因缘际会有了我的今天,小人也是穷苦人出身。”看着四贝勒感兴趣,将小时候逃荒的事情讲了。 胤禛道:“事不亲历不知难,你经历过流亡更能体会这些灾民的苦,难能可贵的是现在富贵了依然不忘本,自己有余力,时常帮助别人,不求回报。” 柏锐道:“小人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不忘本的是四贝勒爷,您常身临一线,不避风雨,不惧疫病,不怕脏乱,直隶人都对您交口称赞,当年要是有四贝勒爷您在,也不会有那么些人流离失所了。” 胤禛站起来望着还下不停的大雨,摇摇头道:“直隶人都称赞?我看未必,那些想借灾情发财的人只怕早在在背后骂娘了。” 柏锐稍显尴尬的笑了笑。 胤禛接着说道:“哼,我一个雨里来火里去的真男儿怎么会怕这些,只要百姓有衣有食有居所,不要说他们在背后骂我,就是天要我暴毙折寿我都不皱眉头。” 一直没说话的年羹尧在旁深受感染,单膝跪下道:“这雨里火里,我随四爷闯了。” 看着风中高大的胤禛,听着他说的话,柏锐也热气上涌,跪下道:“有四贝勒爷在,真是天下之福,我们百姓之福,这次运来的粮秣、药材我以四贝勒的名义都捐了。” 四贝勒虚托了一下年羹尧,又过来扶起柏锐,握着他的手真诚道:“我代替河间的百姓,谢谢你了。” 年羹尧在旁道:“士绅们不纳粮,免徭役,朝廷对他们百般照顾,结果朝廷有事,都躲的远远的,若天下士绅都像柏东家这般体恤朝廷,体恤百姓,那朝廷的差事就好办多了。” 胤禛点点头,道:“该让那些尸位素餐居庙堂的人来这里看看,让那些士绅们都来瞧瞧,让他们来受受这风雨,让他们都上这河堤来搬一次石头,扛一回沙袋。” 本是低价卖给河间衙门的这些粮、药,现在用四贝勒的名义捐给了在河间府帮办灾后重建的李卫,柏锐可以说已经倾尽所有,但他的心里无比踏实,无比满足。。 没了揆叙在后撺掇,各方使绊子的人便没有了主心骨,少了很多阻碍后,终于五月底时,这场历时两个多月的救灾终于结束,除极少部分流入京城的难民外,以保定为主要安置地,霸州、廊坊同心协力,所有难民均妥善安置,并遣返回原籍重建家园,期间除初期外鲜有人饿死,更没有出现大规模疫病和动乱的情况。 又过三日正好是六月初一,天气已经热了起来,朝廷褒奖的旨意到了,圣旨中褒奖了胤禛、揆叙、李光地及一众救灾官员,并支持了胤禛上奏参劾承德府知府段丙亮等几人的奏折,已下旨革职拿问交部议处,着胤禛将有功人员造册上报,朝廷将论功行赏。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二十四) 安排好这一些零碎事物,胤禛定于初四回京,初三上午时分,许多人收到请柬,邀请到古莲花池饮宴,被邀人中,士绅名册中第一位的就是柏锐,这名为巡抚衙门实为四贝勒的请帖交到柏锐手中时,柏锐又犯了难,最近这一个月中与京城的书信里,出现了被诘问的口气,大姐也在给如意的信中劝诫过多次‘不要强出风头,要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别才得了一点势就忘了恩人’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因为如水欠下的人情,加上柏锐一心救济灾民,且对四贝勒的做事风格十分仰慕,期间顾不了这许多,出钱又出力,成了四贝勒胤禛口中的榜样。 如意不在,沈月儿、如水、如玉的建议都是不用去,毕竟作为八爷的人还是要跟太子爷的人划清间线,而且钱也出了,并没有对不起自己的良心,称病就好了,过不去的事,要选择躲。 而这么长时间的接触,柏锐深深的欣赏着这位平日里对人冷眼冷脸,但在关键时刻总是待人宽和的皇子,他事必躬亲,从不计较个人而一直在做事,他心系百姓忧国忧民,正是柏锐所向往的国家管理者,这份仰慕的驱使下,决定不论别人怎么看他,都要去赴宴。 与平日饮宴所不同处,一没有歌舞娱宾少了脂粉香气,二没有欢声笑语,众人皆栗栗然,这两个月里,胤禛罢免各级官员达二十几名,士绅们呢不仅出了不少血,而且族中青壮子侄被抽调河间修河筑霸之人也不少,几次大索更是让欢场和赌坊老板们亏的一塌糊涂,交罚银交的都快要去典当裤子了。 这时在巡抚李光地的陪同下胤禛打侧面而入,满面春风的与大家抱拳寒暄,大家站起来回应,胤禛当仁不让的坐在首席,道:“这次灾情来的凶猛,但一赖皇恩浩荡,二赖直隶特别是保定官员不辞劳苦,三呢赖商贾士绅大力支持,水灾总算是平息下去了,让我们共同举杯为皇上贺。” 大家跟随四贝勒胤禛面北而立,恭敬的一揖,将手中的酒饮了,胤禛接着道:“这第二杯酒为死去的河间灾民哀悼。”大家将手中酒缓缓撒到地下,一些察言观色的好手见胤禛表情凝重不像是做作,竟然用袖口遮脸,隐隐的低泣起来,胤禛见其中一人悲痛万分,过去轻轻拍抚他的脊背,这人见是四贝勒,扑通跪下,声泪俱下道:“小人祖籍河间,要不是四贝勒爷来赈灾,我河间府百姓还不知道有几人能存,还有几户还在,小人替河间的百姓给四贝勒叩头了。” 胤禛见他哭的伤心,安抚了两句,还问了他的名字,这人道:“小人席广明,给四贝勒爷叩头了。” 众人见此招见效,纷纷没了刚才的拘谨,哭的虽是个五花八门,想想灾民的景象和自己的不易,倒也感动了胤禛,只见胤禛眼角也含了泪花,举杯道:“两个月的相处,没有给各位带来什么实惠,但大家要记住,有国才能有家,感谢各位仗义疏财,这第三杯敬大家。” 众人齐声道:“为四贝勒贺。”又满饮了一杯。 胤禛坐下,坐在第一桌的李光地站起身来说道:“本巡抚已按朝廷旨意,经四贝勒阅视,将有功之人奏报朝廷,举荐护城营千总年羹尧重履文职授翰林院检讨,出任四川乡试副主考,众人啧啧称奇,这年羹尧调任护城营不足一年,平日除了巡街从不出来,只听说与呼塔布一道拜访过都司将军,余下跟这里的人从不交集,导致大家都不认识他,现在听说他直接由七品武官升调副主考,都感叹朝中有人好当官,早知道就都去抱四贝勒的大腿就好了。 接着又宣读保荐十几名官吏,众人一一谢恩,接受其他人的敬酒祝贺,读完后,胤禛站起身来,道:“人皆有云,商人只重利而忘恩义,今日我就要跟大家说说我们保定的义商,柏锐。” 柏锐腾的一下胀红了脸,站了起来,胤禛道:“大家都认识他,一个经营茶货当铺的商人,在这次的灾情中无偿的捐赠折合现银就达二十六万两,几乎是倾其所有,是本次救灾的大功臣,我已经亲自向朝廷保荐,授予七品顶戴,以示恩荣。” 胤禛举杯向柏锐敬酒,众人也举杯祝贺,胤禛继续道:“就是要让世人知道,只要实心为朝廷办事,朝廷定然不会亏待他,对于柏东家,我想大家都知道,他是我九弟的门人,竟然有人私下说我们兄弟关系不好,甚至于相互拆台,致朝廷大事与不顾,现在我就可以告诉这些居心叵测之人,那都是无稽之谈,事实摆在眼前,如果没有我九弟支持,如何能得此助力,打虎还得是亲兄弟,回京之后,我还要亲自登门拜访九弟,以示感谢。”说完又是一饮而尽。 柏锐连忙道:“小人只是略尽绵薄之力,哪里当得起四贝勒如此夸奖,折煞小人了。” 胤禛道:“来时太子送我一匹宝马作为脚程,现下回去坐轿也用不上了,送给你了。”。 柏锐连忙推辞但胤禛只是不许,胤禛道:“李大人知我平日,除了父母寿诞,自己生辰,又或是庆典典礼,我是滴酒不沾的,今日已经是破例,我还有些公务处理,接下来由李大人相陪。”说完微笑着离开。 李大人按下众人的喧闹,道:“诸公,诸公,六月初荷花开,这满园香气满目美景如何舍弃,就以荷花为题,古诗也好,现做也好,无四句的,一联亦可,说不上来的,可要罚酒了……。”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二十五) 离席的胤禛并未休息而是在这里的别馆继续看着要递给京中各部的文书,修修改改一个时辰过去了,这时李卫来报,说宴席散了,又在胤禛耳边耳语几句,胤禛没有要其他随从,跟着李卫走了二百步来到百岁庙,这庙不大,但却是这保定八景之一的涟漪夏艳所在--古莲花池的一部分,这古莲花池建成已久,元代之后,保定遭遇地震,古莲花池被毁,到明代嘉靖年间,时任保定知府的张烈在一名近百岁高僧的建议下加以修复,古莲花池才恢复昔日模样。池中‘蓄鳞艺莲,环池植柳如槛’,并修建了亭台和围墙,成为达官贵人饮宴享乐的场所,这百岁庙就是在古莲花池重新修建之时为挽留高僧修的一处落脚的所在,几年之后高僧值百岁之际示期坐化,使得该寺声名大噪,香火鼎盛,虽因明代嘉靖皇帝信奉道教并未大规模扩建,但百年来香火不少于其它大庙。 走到庙门口时,李卫道:“主子,那活神仙就在庙内。” 胤禛笑道:“道家的活神仙跑到我佛如来的地界,不知会不会冲突起来。” 李卫道:“三清祖师和阿弥陀佛都是玉帝治下的神祗,有通天的法力也要遵守天庭的规则。” 两人交谈刚完,一房间门打开,出来的正是张德明,这道士口宣道号,过来对着四贝勒胤禛就是一揖,道:“贵人亲来,恕贫道未远迎之罪。” 胤禛看向李卫,见李卫微微摇头,知李卫并未透露自己身份,道:“真人如何知我是贵人?” 张德明微笑道:“显达尊贵,济世救民不是贵人是何人。”说着把胤禛让进屋内。 进去后胤禛坐下,见张德明站站在一旁,道:“诸多位置,真人为何不寻一处坐了。” 张德明道:“不敢。” 胤禛道:“我又未提刀拿棒为何不敢?” 张德明道:“世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胤禛奇道:“你知我是谁?” 张德明道:“虎来带风,龙来带雨,贵人是带着雨来的,这并不难猜。”说着就打开窗户,这窗户正对荷花池,说来也怪,好好的天气,胤禛一路来连一点风都没有,而张德明一打开窗户,雨水就打在池塘里,溅起了无数朵洁白的水花,仿佛一朵朵小莲花绽放开来。 胤禛起身道:“真人法力高强,快请坐。”见张德明坐下,道:“我今日来此是来感谢真人这些日子四处施法教化人心,帮助朝廷拯救灾民的。” 张德明道:“一些障眼法不过尔尔,四皇子爷不必过多夸奖,小道小术所能帮的只是微末,真正能让灾民脱困的还得是您啊。” 胤禛道:“交浅言深,真人嘛,真人面前就不说假话了,我这几日也是深感能力有限,浩浩荡荡几万饥民嗷嗷待哺,无法安置,每日所费巨万,府库呢,空无一物,真难啊。” 张德明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久闻四爷雷霆手段,凡事都能轻松应对,是各皇子中佼佼者,今日一见又宽和平易,待人以诚,果然所传非虚,与四爷结识,真令人爽然。” 胤禛摇手笑道:“真人弄错了,总人皆称我是冷面王,平日鲜有人与我交往,若真人要结识皇子,我兄弟中首推素有八贤王之称的八弟啊。” 张德明道:“熙熙攘攘皆为利往,利之所交得之依然是利,若为利下山,我又怎会在此恭候四爷,一些黄白之物在我这里又怎么会稀缺。” 胤禛拱了拱手道:“愿闻其详。” 张德明道:“天下不治久矣,秦汉之下历代王朝国运过三百年者少,皆为土地及财富兼并严重,每个新王朝的建立,虽然推倒了原来的贵权阶级,但依然会诞生一批新的地主阶级。随着人口的繁衍,一旦灾荒年发,大批农民因丧失土地而沦为地主的佃户,容易造成“贫者避赋税而逃逸,富者务兼并而自若”的局面,而大清天兵入关后,则一直沿用明朝的赋税制度。但经过的大战,人口锐减,各地原住居民,死的死逃的逃,然而朝廷依然采用明万历年间的户册征税,所居百姓还要额外承担逃亡之人的空额赋税,再加上官府与地方豪绅勾结,巧取豪夺,使百姓苦不堪言造成‘富者田连阡陌,竟少丁差,贫民地无立锥,反多徭役’的局面,百姓耕种但无一粒余粮,一场水害就使得山东各地饿殍遍野,河间府更是十室九空。四爷能解这天下第一难否。” 胤禛握紧拳头,看到张德明殷殷期盼的炙热眼神,刚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冷静下来,道:“真人一针见血,我会将你之所述形成奏折,报于皇上和太子知道。” 张德明哈哈大笑:“四爷为真男子,务实且低调不愧是干大事之人,你若夸夸奇谈,以你现在的身份,允诺这天下第一事,我虽不才,也必定会小瞧与你。” 胤禛尴尬一笑道:“让真人失望了,不过我可做连线之人,介绍你与当今太子相识。” 张德明道:“何须识得太子,我观过天象,日后大位必不属东宫。” 胤禛道:“上有太子,中有大哥三哥,下有八弟他们,我是怕误了真人的一番真知灼见啊。” 张德明道:“我推演过命格,东宫失德,大阿哥失智,三阿哥失勇,八阿哥失道,四爷呢则命属九重,假使当真如我所言,有朝一日请不要忘了今日之谈。” 胤禛轻咳两声道:“过言了,我们不谈这个了,我观真人现在虽然自在,但还是孑然一身,京郊有一白云道观,待我回京禀明皇上,降下旨意,请真人前去主持可否?”。 张德明道:“据我所知,礼部是八爷包衣在那里当差,区区一主持就不劳烦四爷了,该是我的自然跑不了,我自去了,望四爷多加保重。” 胤禛望着他走出,虽然每逢大灾这些神神道道的人就特别多,但张德明的话还是让他怦然心动,当然兴奋中也夹杂着一丝焦虑,胤禛走到窗前,口中吟道:“落雨之云百仞高,雨落之地百丈外。观雨之所百尺宽,静看春雨带夏来。”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二十六) 六月底,柏锐接连去了几封信问姐姐病情和如意的归期,都没有接到回复,正抓耳挠腮时,孔雀跑进来了,手里拿着个绿色的东西,边跑边喊道:“爹爹,爹爹,你看我们抓到个什么。” 柏锐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一只胳膊半环抱着,道:“抓了个什么,让我看看。”柏锐一看是一只螳螂,孔雀正用拇指和食指紧紧捏着它的细脖子,螳螂挥舞着两把大刀正在努力挣扎,柏锐皱了皱眉头道:“谁给你抓了个螳螂,这东西会割人,给了爹爹,让爹爹给你放了吧。” 孔雀一听要放了,顿时撅起了小嘴,道:“不要,娘告诉我,这样抓着就不怕。”还拿着转了几下,向柏锐展示着这个螳螂一点事情都没有。 柏锐哀求道:“可是爹爹害怕,吓死爹爹了。” 这句话逗的孔雀咯咯直笑,见爹爹害怕顿时自豪起来,门外沈月儿走了进来,嗔道:“看吓死你,玩个螳螂怎么了,我们好容易捉住的,扔扔扔,把你扔了得了,反正你也把意姐姐气走了,我们小孔雀也好久没见到哥哥了。” 小孔雀道:“娘,我想哥哥了,他说要给我带好吃的和好玩的,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沈月儿道:“问你爹。” 小孔雀在柏锐怀里蹭蹭道:“爹爹,哥哥和意娘娘什么时候回来。” 柏锐将小孔雀手里的螳螂拿了过来,交给刚进来的如玉,道:“我也不知道啊,要不咱们让娘给你讲个螳螂的故事好不好。” 沈月儿一撇嘴道:“你要会讲你来讲,我又不是意姐姐,你现在是官居七品,连个故事都不会讲?反正我不会,你每天当个甩手掌柜,家里的事一点也不管,这么大个家,每天把我累的个半死。” 从如意上京后,家里人就没怎么温柔的对过他,现在柏锐面对她们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时小孔雀说道:“哥哥不回家,咱们不能去找他吗?” 沈月儿和如玉同时看向柏锐这里,上京的事柏锐也不是没有想过,一是不想卷到那名利圈里,有些不想见到八爷九爷这些人,二是害怕见自己姐姐,毕竟姐姐生病自己作为她唯一的亲弟弟连探望一下都没去。 挠挠头道:“要不我派人送你们娘仨上京,我这里还有些生意脱不开。” 沈月儿生气道:“走走走,我们都走你一个人图个清静,我们也上京,不回来了。”说完抱起孔雀就走。 柏锐在后拉住,道:“再商量嘛,生这么大气干什么。” 沈月儿道:“放心,我们不用你养活,在京城也饿不着。” 柏锐道:“我何曾说这些了。”见还是拉不住沈月儿,一跺脚道:“去去去,全家都去。” 沈月儿道:“君无戏言,我们何时动身。” 柏锐道:“等我把这边安排一下……” 话还没说完,沈月儿抢道:“那就定好后天吧。” 小孔雀拍手道:“噢,我们去找哥哥唠。” 见柏瑞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这下沈月儿才转怒为笑,道:“玉姐,咱们去给孔雀收拾些要带的衣物。”说完两人一人拉着孔雀一只手,回沈月儿寝房去了。 又剩下一个人,柏锐百无聊赖,吩咐下人告诉沈月儿一声自己出门去打点,安排了商铺里的事情,又到都司府探望阿吉将军,阿吉将军见他来自是十分高兴,道:“怎么不把我那小孙女一起带来,也好给我这个小丹珠做个伴。” 柏锐蹲下摸摸小丹珠的头,这孩子虎头虎脑,可能是阿吉将军常带他到军营的关系,小小年纪就十分有男子汉气象,柏锐打开纸包将一包蜜饯果子递给他,谁知这小丹珠拿了一颗道:“孔雀吃过了吗?伯伯把剩下的带回去给孔雀吃,她最喜欢吃这个和这个。”说完用手指给柏锐看。 柏锐见他懂事,笑着道:“这是孔雀让伯伯带给你吃的,她还有,你吃吧。” 小丹珠看看柏锐,又看看玛法,见玛法点头,喜滋滋的接了过去。 柏锐道:“我是来向阿吉叔辞行的,后天我和月儿她们一起上京,看看我的姐姐。” 阿吉将军道:“嗯,这个要去,我那儿媳妇如意走了有几个月了吧,不是我说你,家里有这么个女诸葛,凡事你多听听她的意见,他是你媳妇肯定处处为你,你这个混不吝总是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柏锐没想到阿吉将军会这样讲,道:“我是见灾民遍地,想起了当年,万幸姐姐和我当年是遇上了阿吉叔,要不还不知道有多惨呢。” 阿吉将军摆摆手,道:“不说这些了,这次你上京城要好好修复你和八阿哥、九阿哥的关系,树不能离了根,要不你就会枯死。” 柏锐道:“您不是也很推崇四贝勒?” 阿吉将军道:“推崇是推崇,那是另一回事,这里面不能混为一谈,再者说,我是我,你是你,顶名你是九贝勒府出来的,而我祖上与已故的孝懿仁皇后,就是四贝勒的养母,家里还有些渊源。” 柏锐道:“八爷九爷都是康熙皇帝的儿子,我想在朝廷层面,在救灾方面他们定是识大体顾大局的,他们断不会为了这些事情与我计较。”。 阿吉将军哑然失笑,道:“朝廷有些事情看起来并不像表面那样,我是个武将懂的也不多,没法儿给你说的很透彻,但是你要记住,你和你姐姐一命相连,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柏锐点头受教,阿吉将军留他吃完饭,柏锐出了都司府时,天已经黑了,喝了些酒,一个人骑着马,转着转着到了胭脂楼,依然打后门进去,如水听到贴身丫鬟报告,笑着来到房里,一团火似的扑在柏锐怀里,调侃道:“情郎,有日子没来了。”接着又道:“一身酒气,这又是在哪受了委屈,像霜打的茄子。”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二十七) 柏锐道:“没什么,今晚我不回去了。” 如水笑道:“那敢情好,我前面还有客,等一会儿我去打发了他们,我让侍女先给你放些温热水,你洗好了,我就回来了。”出门时道:“用不用叫人通知月儿和如玉,你晚上在这里,免得她们挂念。” 柏锐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被狼叼走了也不会有人找我,你看着办吧,我没有跟她们说起我晚上不回家。” 刚过了一刻多钟,柏锐泡在木桶里,脸上覆盖着毛巾,在盘算着上京的事,门嘎吱一响,如水已经进来,走过来的如水在柏锐的肩头轻轻推拿按摩,柏锐摸着她的手,道:“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 如水笑道:“怕你被狼叼走没人知道。”然后又拍了他一下,道:“你也不看看我是谁,要是进来别的小娘子,你也这样安心躺着?” 柏锐用手把毛巾从脸上拉下,长长出了口气,道:“在你的地盘谁敢造次,来这里偷香窃玉,嫌命长么?” 如水又捶他一下,嗔道:“德行,就你这还又是香又是玉的?都老干柴一把了,谁稀罕偷你。” 柏锐哈哈大笑,一手扶着木桶梆,潇洒的一下子就跳了出来,过来就要抱如水,如水忙躲开,道:“擦干了,别一会儿生病了,又让沈月儿过来踹我的门。” 柏锐不管她那些,直接抱起来往床榻走去,如水只能一手搂住他的脖颈,一手用毛巾给他擦拭湿漉漉的发辫。 红烛映妆台,鸾帐久不开。如水枕着柏锐的胳膊,道:“柏公子今日兴致似乎不太高啊。” 柏锐正要翻身重度云雨,如水咯咯直笑,道:“好了好了,逗你玩呢,你还没说今天来找我做什么。” 柏锐道:“我后日就要上京城去了,过来问问你要不要一同去。” 如水道:“怎么,仨月没见想媳妇了?还是想我那宝贝儿子了?” 柏锐道:“别打岔,你若去我们一同上京,就安排好生意,一起走。” 如水道:“我去干嘛,祭拜颜小籽那死鬼?”见柏锐怒不可遏,咯咯咯笑道:“你这人一点玩笑也开不起,我是不去的,不过你可以顺路给我捎点东西过去。” 柏锐道:“让我当信差?好吧,送什么东西。” 如水道:“你等着。”说完,只穿了一件薄纱,整了整头发,就去到门口吩咐了几句,趁着这功夫,如水给柏锐结着凌乱的发辫,几声敲门声传来,如水头也没回道:“进来。” 柏锐见三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进来,想到自己还没穿衣服,赶紧找东西遮了遮,三个女子完全没有一点羞涩之状,过来帮着如水给柏锐整理发辫,不一会儿就梳好了,接着一人给柏锐按摩肩背,一人冲泡茶水,一人将柏锐的衣服熨烫折叠整理好放在床头,如此多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如水问道:“我调教的这些丫头,柏公子觉得如何?” 柏锐道:“当真细心体贴温柔周到。” 如水道:“这还不止,她们还特别忠心,也非常的听话。”吩咐道:“去衫。” 三名女子面对柏锐没有一点扭捏,脱去外衫里面是上等绸缎做成的肚兜,上面还些亮片,接着缓慢放下挽着的发髻,长发遮体若隐若现,一股子柏锐从来都没有闻过的香味也扑鼻而来,三女脸上也由一脸正色变成了娇羞的表情,看着这任君采撷的俏模样,本来想制止这一荒唐举动的柏锐,现在也不经呆住了。 如水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呆子,想留下她们吗?” 柏锐忙解释道:“没有没有。” 如水在她耳边轻声道:“这些可都是处子,爷你要想要,我就都送与你了。”接着满脸媚笑的看着柏锐。 柏锐忙平躺下,双目望着房顶,表示自己没有非分之想,如水用手示意她们穿好衣服,嘴上却说道:“除尽。”接着用手推着柏锐,道:“哎,都脱光了,就算你不要她们,也看看吧,看不着怪可惜的。” 柏锐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借着起来与如水打闹,斜眼瞟了一下,发现三人已经恢复如初,知上当了,顿时脸红的像熟透的苹果。 这个场面弄的如水哈哈大笑,摆摆手三女出去了,柏锐压着如水调笑了一会儿,如水道:“你想要也不成,这是要送去九爷府的,你上京就帮我带她们一程吧。” 柏锐听到这些顿时如掉入冰窟,道:“不是让你不要做这些了嘛,好好的闺女,非让你送到火坑里。” 如水道:“你都看见了,她们都训练的非常好,被送给大臣们做个妾,又或是送给王公做个通房丫头,福晋的侍女什么的,总比嫁给卖鱼的老王,砍柴的老张强吧。” 柏锐道:“至少人家对她们一心一意,两人能白头偕老一辈子,不比进了王府受尽凌辱强吗?” 如水哈哈笑道:“一心一意,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本事,卖鱼的老王要是能成为王掌柜,砍柴的老张要是能成为张东家,不照样三妻四妾,寻花问柳。” 柏锐道:“那照你这么说,世上就没有好人家了?”。 如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柏公子不会说你就是那个好人家吧,你看看你现在在干什么,我是你的妻子吗?我不照样心安理得的得了我,得了我就算了,我不美吗?你不还是照样对那三个孩子感兴趣。” 柏锐被如水顶的一愣一愣的,来了一句:“那也别干了,损阴德。”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二十八) 如水无所谓道:“我这种人注定要下地狱的,有什么阴德好损的,倒是你,脚踩两条船迟早要翻船。” 柏锐道:“这又是哪里的话?” 如水道:“不是吗?借着八贝勒九贝勒的势,现在又在帮着太子的人在做事,这不是哪枝高攀哪枝吗?” 柏锐有些微怒,道:“我没有帮着谁,我是在帮朝廷,帮正义,帮灾民,帮我自己的良心。” 如水道:“我的傻相公,人还不都那样,做什么事,说什么话,为了都是自己的利益,假如你没钱没势,你当太子党的人会搭理你吗?” 柏锐反驳道:“四贝勒不是那样的人,你没瞧见,他在风雨里,他在泥泞中,他眼里只有灾民,你何曾见过有官员这样?更别说皇亲国戚。” 如水道:“赏你一个七品是将什么胭脂虫碾碎了做成的,不管了,反正不是米粉或铅粉,大姐说得用,全部都你带上了。” 柏锐道:“我不惯送礼,要不还是我们一道去吧。” 如水道:“德行,真该抽你两个嘴巴子,这些可花了我三万四千多两银子,等你回来了一笔一笔给我算清楚。” 柏锐伸了伸舌头,单是一次寿诞送的礼就抵得过千户中农一年的开销,不禁为这些人的奢华皱了皱眉头。 七月初的天气,一早起来就很热,柏锐他们鸡叫起行,上午只行两个时辰,半下午才出发,天色快入黑才歇息,好在一路有人开道提前打点,午时打尖晚上住店一路顺畅,小孔雀第一次出远门非常兴奋,困了就睡马车上,醒了就四处张望,见了什么东西都要问一问,饶是柏锐这种常在外面行走的人,也常常被问的哑口无言。 这日,白日间小孔雀睡的足了,晚上又热,吃了些瓜果的小孔雀又闹了些时辰才睡,沈月儿对新来的三个丫头很是疑惑,问及柏锐道:“那三个半大的丫头是哪里来的,我为何从未见过。” 柏锐知沈月儿向来对如水的做法很不齿,没有回答,问道:“你看她们怎么样?” 沈月儿道:“人不错,懂礼貌,很会说话,干活儿也利索,长的也蛮标志的。” 柏锐道:“你要是喜欢,回来我也买几个回来,充你房里的使唤丫头。” 沈月儿道:“买买买,谁不是娘生爹养的,大活人是让你买的吗?” 柏锐道:“不是,我说错了,是请几个回来。” 沈月儿道:“要不就请她们吧。” 柏锐道:“这可不行,人家可是王府里的,你记得前些日子四贝勒来赈灾的事吗?这些都是水土不服,在保定将养些时日的人,这次就是与咱们一道走,送人家回去的。” 沈月儿道:“我就是试探你一下,几个都这么标志,谁知道是不是你养的外宅。” 柏锐举起一个手掌道:“天地可鉴,我连她们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沈月儿这才笑嘻嘻的吻了柏锐一下,靠在他怀里道:“还有一件事。” 柏锐搂着她道:“夫人,但讲无妨。” 沈月儿道:“你帮我问问,她们用的什么香粉,我和玉姐姐都喜欢这个味儿。” 柏锐哈哈笑了几下,道:“我当什么事,女儿家的事,自己不去问,我一个大男人怎么问。” 沈月儿道:“这还不是你没说清楚,我们都当是你养的外宅,所以没给她们好脸色看。” 柏锐道:“唉,这下有求于人没办法了吧?”。 沈月儿嗔道:“我不管,你带来的人就得你去问。” 柏锐道:“不用问了,她们用的不是香粉也不是花粉,用的是法兰西国的香水,咱们后面有一辆骡车里就有一百瓶,是送给宜妃娘娘的寿礼。”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二十九) 看着沈月儿有些不高兴道:“放心,你如水姐给你们都留出来了,回到保定,就给你取来。” 沈月儿这才有活泼起来,道:“谁认她做姐姐,除了这些小玩意儿,没哪些地方是好的。” 柏锐道:“真是怕了你们了,见了面好的跟姐妹一样,一分开就成这个样子了。” 七月初十,终于到了京城,提前接到信的曾在石陪同瞳爷在城门外等候,二人已经有多年未见,柏锐跳下马车,一揖到地叫了声:“师兄。” 瞳爷已经老泪纵横,半瘸着腿双手将他扶起,道:“好好,这都多久没见了,一个年轻小伙子长成,不过贝勒府大了,内宅的事我们这些大头兵哪里能知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柏夫人这么好的人定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这时柏姐的贴身侍婢,糊涂三儿出来了,身子较柏锐初见时,发福了些,挽着妇人的发髻,想来已经在府里配了人,一手叉着腰,脸上带着少许凶悍之气,走过来两手交叉于胸前,没好气道:“柏锐。” 柏锐恭敬的道:“是。” 糊涂三儿道:“夫人说了,他并没有什么弟弟,你可以回去了。” 柏锐嬉笑着,将怀里的一个精致的小荷包,双手捧上,道:“劳烦三姐再通禀我姐姐一声,就说兄弟来瞧她了。” 糊涂三儿催促道:“少跟我套近乎,快走快走,这儿也是你待的地方?再不走就让人轰你走。”接着对着那军士道:“你的差事越办越回去了,什么人都让他待在这里。”然后转身就走。 军士吐了吐舌头,做了个请的手势,柏锐无奈只能先离开,灰溜溜的回到居所,瞳爷走后,曾在石在这里打点好了一切,听柏锐说吃了闭门羹的事,曾在石道:“东家可还忘了一个人。” 柏锐问道:“谁?” 曾在石道:“刘婆婆,我们上次从湘北回来找她帮过忙的,只不过又这些年过去,老人家不知还在不在。” 柏锐道:“对,我怎么把她给忘了,应该还在,年前时我还见如意让进京的商队给她带过些节礼。”然后就要动身,道:“曾大哥,帮我准备上二百两现银,我这就去找她。” 七拐八拐凭着记忆找到了刘婆子住的那个胡同,一打听,人还在,叩响了门,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看柏锐穿的干净华贵,不敢怠慢,问道:“官人可是找我老婆婆?”。 柏锐道:“我找刘婆婆。” 那妇人笑道:“没错没错,那可不就是我老婆婆!常有贵人拿东西来看她的。”见柏锐将手中拎着的盒子递给她,更加殷勤了,边引路边道:“我姓田,是长房孙媳,前几年我公婆都不在了,我们一家就都搬来这里与奶奶同住。”接着向着里屋喊:“奶奶有人来看你了。”看半天没动静,有些不好意思道:“可能没听见,您宽座,我进去给您叫一声。”听见脚步柏锐以为是刘娥子出来了,没成想还是姓田的孙媳妇,手中端着茶杯,给柏锐放下后,笑道:“我这就去,这就去。”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三十) 接着裹着头巾的刘婆子被孙媳妇田氏搀扶着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满脸的褶皱加上浑浊的双眼,让柏锐差点没有认出来,柏锐叫道:“刘婆婆,您老还认得我吗?” 刘娥子见这个男子嘴动,咧开嘴笑了,满口已经没有一个牙齿了,努糯着嘴唇,大声说道:“你说啥?” 孙媳田氏道:“奶奶年龄大了,耳朵不好使。” 刘娥子转头又问她:“你说啥?” 孙媳田氏大声道:“人家官人问你好。” 刘娥子笑道:“好好好,都好。” 柏锐见刘娥子这样有些怅然若失,觉得找她定无法帮助自己见到姐姐,准备随便说几句就走,从包袱里取出两锭五十两的银元宝放在了桌子上,放大声音道:“你还记得柏春吗?” 话还没说完,刘娥子突然变了脸色,训斥道:“你是什么人,敢直呼夫人的名讳,把你的臭钱拿走。”说完就要起身,也不理孙媳田氏那发绿的目光。 柏锐连忙解释,道:“我是柏夫人的亲兄弟啊,我叫柏锐,前些年,来您这里住过一阵的。” 刘娥子又咧嘴笑了,道:“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你是叫什么,柏锐的。” 柏锐忙笑着点点头,道:“姐姐来让我看看你,送些银子让您度日的。” 刘娥子满脸堆笑道:“谢谢啦,阿弥陀佛,保佑夫人。” 孙媳田氏见她点头连忙将两锭银子收在怀中,刘娥子却道:“一会儿放到我房间的柜子里,还要给我的重孙娶媳妇呢。”孙媳田氏有些不悦只能无奈答应,转身进去了。 见柏锐要走,刘娥子道:“你的媳妇不是如意吗?” 柏锐见衰老的刘娥子并不糊涂,眼睛一亮道:“您见过她吗?不瞒您说,我是来找我姐的,但是她生我的气,不想见我,您能帮我找到她吗?” 不知道是刘娥子没听清,还是犯糊涂,道:“找媳妇啊,永丰屯啊,香粉寺。”然后絮絮叨叨道:“九爷的额娘宜主儿正月生病,啥病呢?昼夜都能听见打铜锣的声响,不能入睡,头痛欲裂,康熙爷就命北京城内不得敲锣,但宜主儿还是能听见,康熙爷就派章公公带人出宫排查,一直查到了永丰屯香岩寺,听到寺内有铜锣敲击声,进庙里盘问,说皇上爷有旨意,停止敲锣,老方丈叩头遵旨立即停止,章公公回宫刚复完旨,就听见翊坤宫传来消息,宜主儿睡着了。 次日紫禁城外一老僧求见,原来是香岩寺的老方丈,老方丈言明,寺内铜锣乃是一法锣,前些日子佛塔倒塌之时由地宫取出,历世已有五百年,法锣后有一行细小字体,乃是‘声之远播为人贵’不敢隐瞒,特地献于皇宫,并言道,如此远的声响宜妃都能听见,可见宜妃定是与佛有缘之人,希望可以见见宜妃,并有宝物献上。 章公公报之,所闻之人都啧啧称奇,康熙爷令章公公将老方丈带到翊坤宫,老方丈从锦盒内取出香丸一枚,宜妃服下,顿时通体皆香,久久不散,头痛之症全消。 宜主儿为表示对老方丈的谢意,问,赐金银玉帛?老方丈摇头,赐官爵禄位?老方丈又摇头,宜主儿问,如何感谢大师傅,老方丈道:出家人四大皆空,要凡尘俗物无用,只是庙院久为修缮,房倒屋塌恐对菩萨不敬,请宜妃降下旨意,重修庙宇。 宜妃答应后,禀报皇上,派了翊坤宫横顺儿并内务府人等前去勘察核算银两,谁知一去并不得见香岩寺,只有一处废弃的庙址和刚倒塌不久的佛塔,内务府的人连忙回去禀报,大家都传宜主儿见的老方丈定是塔内真佛,纷纷前来将自己的香粉钱省下捐赠,只几日便有了五万两,皇上也下旨赐地百亩作为庙产。 人多钱足,只三个月庙院便修缮完成,康熙爷亲笔书写‘香岩寺’并按照法锣所示赐宜妃为皇贵妃。” 柏锐耐着性子听完,见刘娥子年老精力有限,刚才还在神采奕奕的讲故事,现在已经是昏昏欲睡,起身往外走,孙媳田氏出来相送,道:“如意夫人就在香粉寺中。”看着柏锐询问的表情,孙媳田氏道:“就是香岩寺,因为是皇妃们的香粉钱建的,所以老百姓都称它为香粉寺,庙院修好,宜主儿还愿,为表示虔诚,选一得体女子为替身,庙内诵读经书抄写经意一百日,能识字书写的女子并不多,如意夫人被多嬷嬷相中,从那日来看过我老婆婆后,就进了香粉寺中做了宜贵妃的替身。” 柏锐得知如意下落,就要前往寻找,孙媳田氏道:“百日还愿未完,可不敢破了人家的法事,这是要降下灾祸的。” 柏锐继续问道:“那法事什么时候完?”见孙媳田氏掰着指头数日子甚是缓慢,索性将另外一百两银子递给了她,这孙媳田氏回头看看老婆婆已经迷糊睡去,高兴的揣在怀里,道:“快了,快了,算日子,正好是七月十六结束,也就是宜贵妃的生辰那日。”孙媳田氏见柏锐狐疑,道:“我男人现在是九爷府三进院的奴才管事,宜主儿的事我们自然知道一些。”说完千恩万谢的送柏锐离开。 柏锐回到下榻的客栈,沈月儿问:“可见到大姐和如意姐了?” 柏锐喝了口茶道:“没有,大姐不见我,如意去香粉寺烧香还愿去了。” 沈月儿又问道:“怀景呢?孩子现在在哪?” 柏锐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沈月儿道:“我估么着定是在大姐那里,姑姑总是疼侄儿的。” 这时如玉拉着小孔雀回来了,手中还有一串冰糖葫芦,小孔雀说:“爹爹吃,这个好甜。” 柏锐假意吃了一口,将她抱起,小孔雀问道:“哥哥在哪?” 沈月儿将她抱过来,道:“哥哥在姑姑家里,爹爹今天累了,让他休息休息,玉娘娘带你去玩好吗?” 小孔雀跳下来道:“骗人,爹爹说京城有许多好吃的,来了要带我去吃,骗人。”说完用小手指着自己的脸道:“大人骗小孩,不害羞,不害羞。”。 柏锐苦笑了一下,心想见不着九爷,大姐又不见自己,如意处无法去,索性今日先带孩子玩玩,刮了一下孔雀的鼻子,道:“爹爹怎么能骗你呢,等爹爹喝口茶水,一会儿就带你出去。” 小孔雀哪里管他这些,见爹爹答应带她去,高兴的扯着柏锐的袖子就要他走。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三十一) 刚出了门,柏锐等就碰到了孙媳田氏,这女人满脸堆笑道:“当时如意夫人就住在这里,老天保佑,我没找错地方。”又看着小孔雀笑道:“这是官人的闺女吧,真俊。” 柏锐问道:“不知大嫂找我何事?” 孙媳田氏道:“我进屋子那会儿,听见你跟老婆婆说,要见柏夫人,但夫人正在生您的气,见不着,我有办法。” 柏锐道:“你有办法?” 孙媳田氏道:“有有有,每年四月、七月、十月九爷府都要在西跨院宴请一次奴才里有头有脸的人,你说好巧不巧,正好就是今天。我老婆婆每年都在被邀请的人里,主持的是章寿儿老公公,夫人到时也会在女宾席与大家寒暄,只是要委屈官人,充作我老婆婆的家人进去,等见着夫人再续家常,亲姐姐哪里有不疼弟弟的。”然后搓着手笑道:“总得给官人办些事情,别没的拿了官人许多银子。” 柏锐望向沈月儿,沈月儿道:“你别看我,这我可没主意。”如玉道:“相公去便去吧,这些地方我熟络,带着夫人和小孔雀去转转,你没回来时,我们就回来了。”然后道:“要充作刘婆婆的家人,你最好换一身衣服。”见柏锐点头,向着孙媳田氏道:“谢谢您了。” 柏锐身上没有银子,向如玉支取一百两银票要送给了孙媳田氏,如玉一边帮柏锐整理着衣角,一边问道:“她定是见相公出手阔绰,奔钱而来,相公为何不一次多予她一些,好叫她记住你的好处,日后也留有用处。” 柏锐道:“升米恩斗米仇,这些就够了。” 孙媳田氏拿了钱自是千恩万谢,在路上还不好意思的说道:“官人是大户人家,可能不惯我们家里的规矩,不是我要贪多,老婆婆几个孙子孙媳妇,就我们与老婆婆住在一起,平日端茶倒水的都是我一个人,其她孙媳妇,哪里有我这样孝顺,但人老了糊涂,还要把家产分出去,唉,分不清个里外人。我在您这里拿了银子,您断不可说与我老婆婆知道。” 柏锐知她心思,跟在后面走着,道:“这个自然。” 孙媳田氏喜道:“我男人那边我已经去说好了,保准完了您的心愿就是。” 柏锐道:“今后还有要多仰仗大嫂的地方。” 孙媳田氏听到柏锐叫大嫂,身子都轻快了些,连忙说道:“不敢,不敢,官人您客气了。” 柏锐与孙媳田氏一左一右的扶着刘娥子到九贝勒府的西跨院,说是西跨院,柏锐进去一瞧才知道这就是府里下人们的居所,三面都是一间大的平房,只有正中有一处似凉亭的建筑,院子很大,由南向北每隔二十步都种有一颗杜仲,差不多都有两丈来高,油光光的树干上顶着树冠,树叶在微风中发出沙沙声,杜仲的树皮可以入药,看样子显然并未有人割取,院子虽大但十分干净,东面与主宅连接处有一圆门,还有军士守卫,这些下人不当值时都无法进入主宅院,而九爷府里的一些太监、近侍、女官显然都不住在这里。 院北院南各有五席,当中那四角凉亭中也有一席,只是三面用竹帘遮挡,显然是尊贵之人坐的地方。 柏锐随着刘娥子到院南的第一桌走去,孙媳田氏一边扶着刘娥子一边与许多人打着招呼,看来是很熟络,刚到桌边有一与孙媳田氏年纪相仿的妇女吃着瓜子问道:“我说刘家的,这个俊后生是谁?怎么不让他去北面入席?” 孙媳田氏道:“不是府里的人,是我公公兄弟家的小子,没得身份哪能入席,就站在背后侍候他奶奶吧。” 吃着瓜子的妇女瞧瞧柏锐又用肩膀靠了孙媳田氏一下,耳语了几句,道:“你这嫂子可是得了便宜了,看人家肩背笔直,定不是干下人的料,刘哥又在府里当值,你们这常常见面瓜田李下的,得福了吧。”孙媳田氏笑骂着,一边的刘娥子正襟危坐,嘴里蹦出一句:“没规矩。”只是人家们正聊得起劲谁也没人把她说的话当回事。 酉时初,南北各十席已经坐满了人,约莫有二百人之多。这时打东边那门处,章寿儿托着浮尘走在前,后面跟着两个面皮白净的小公公,站在四角凉亭那地方,道:“今日叫大家前来饮宴,是九贝勒的恩德,大家恭祝九贝勒千秋安康。”早有一名小太监给章寿儿递来一杯酒,举杯在一片赞诵中与大家共饮。 接着章寿儿换了一副面孔,冷冷道:“你们这里有在府里十多年的人,也有在外办事,忠心为主的人,大家知道,这里给的月例银子是其它王府不能比的,更不用说什么大臣小臣的府上,九贝勒待大家不薄,但总有些吃着九爷的饭还砸九爷锅的人,你们说怎么办?” 大家义愤填膺的叫道:“是谁?揪出来打死他。”“这种人哪里还能是人。”“畜生一样的东西,章公公别饶了他。” 章寿儿用手压一压,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接着一壮汉一手揪着一名被反绑着双手女子的头发,拖行过来,一把将她扔在了四角凉亭的台阶下,那女子摔的不轻,缓了一会儿才能开口说话,哭着道:“章公公开恩啊,我不是有心的。”。 章寿儿反问道:“不是有心的?那这是什么东西。”说着将一支金凤钗掷在她的身旁,那女子浑身抖如筛糠说不出话来,章寿儿向着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喝到:“这么喜欢这物事,给她插上。” 那小太监捡起,照着她的锁骨下方,用力一插,噗嗤,从她的肩膀上方穿出个钗头,这女子疼的嘴张的大大的,但是发不出一点声音,显然痛到了极点。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三十二) 接着章寿儿道:“主母宜贵妃的父亲来我府探望九爷,酒席间的事也能当真?竟被此下贱坯子流传出去,我为大家默读左都御史之疏‘有盛京之将军无视各职,逾越定级,凡于集会公所,均于一品将军、大臣入坐、行走,同车共辇。众皆称呼祖辈,此皆其逞强好胜所致。’”随后越说越气,用脚踩着女子肩膀道:“幸好主母有金锣灵佛庇佑,就连当今圣上也赞道‘职宜佐内、备资四德之贤。恪恭久效于闺闱。升序用光以纶綍。咨尔宜贵妃郭洛罗氏。柔嘉成性。淑慎持躬。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如此隆宠,也是你这等贱妇可以撺掇?卖主求富贵,本欲拔了你的命灯,明日左家庄化人场除了你,奈何九爷慈悲心肠,要将你从轻发落。” 那女子疼的已经大汗淋漓,只是双手反绑,没法动弹,疼的从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声音。 章寿儿阴测测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死罪免了活罪难饶,来啊,拖出去,割了舌头。” 那女子听到这里,脸色灰白,一下晕了过去,刚才那壮汉拖住她一只脚,死尸搬的拖了出去,地上只留下她肩头淌出的血渍,孙媳田氏吓得双腿打颤,与她聊天的那女子瓜子也不吃了,面色尴尬僵硬显然吓得也不轻,而刘娥子看着她俩的样子,不屑的说道:“少见多怪。” 章寿儿环顾四周看着大家噤若寒蝉的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换了一副笑脸道:“来啊,大家将酒再次满上。” 他们本都就是下人,也不必等别人来侍候他们,自己都将酒倒满,章寿儿举杯正色道:“在府里府外当差,活路都是九爷给的,做好自己的本分,忠心为主,才是正道,如吃里扒外,我饶了你,天也不会放过你。” 大家轰然允诺,章寿儿走上凉亭摆了一下手,伙房开始给大家伙上菜,除桌子上的六道凉菜,又逐一上来八道热菜,全是汤盆装着,不求精致只求量大,有了吃的,哪里还有什么文雅,没把鞋子脱了扣着脚指头吃饭,已经是吃席时保持的最大克制。 孙媳田氏刚抢过来半块肘子,吃的满嘴流油,压根就没管一旁没动筷子的老婆婆和焦急等待姐姐的柏锐,刘婆婆嘴里嘟囔着:“没规矩,没规矩。”稳稳的站了起来。 谁也没有注意,东门处柏姐来了,手上还拉着个半大的小男孩儿,柏锐也只听到了轻微的环佩声,糊涂三儿已经走到了柏锐身后,只是见柏锐粗布麻衣的打扮没正眼瞧他,糊涂三儿道:“夫人说了:刘婆婆上年纪了,别站着迎我,若是这里的饭菜不合胃口,可与我到凉亭里共餐。” 桌子上的人一看柏夫人的贴身丫鬟怒目看着自己,憋了一嘴的饭菜不能吐出来又都咽不下去,都赶紧站了起来,一个个涨红了脸。 刘娥子道:“哪有夫人没来就动筷子的规矩?”此话一出其他更是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接着刘娥子一边说着合口味合口味,说着感谢九爷感谢柏夫人的话,一边在众人的羡慕眼色中随着糊涂三儿走上凉亭。 一阵尴尬过后,大家吃饭也没那么抢了,孙媳田氏这才想起柏锐,回头不好意思的看了柏锐一眼,然后又招手示意,刘婆婆走了,这里有位置空了出来,柏锐可以坐在这里,柏锐则微微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刚才嗑瓜子的女子也回头看了一眼,显然对柏锐很感兴趣,又拉着孙媳田氏耳语着,两人叽叽咕咕的一直笑。 又等了半个时辰,柏姐并没有像孙媳田氏说的出来跟大家饮酒与大家寒暄,这下柏锐不免有些着急,走到孙媳田氏处,道:“大嫂,奶奶那边……” 其实孙媳田氏并没有忘了柏锐的事,本想着靠老婆婆给疏通疏通,现在老婆婆也跟着去了首席。她在这里能做什么,说什么着实有限,让她去求柏姐说事儿,哪里敢去,所以选择不去帮柏锐提这个事,等出了九贝勒府再找推诿之词,现下柏锐委婉的提醒,让她如芒刺在背,毕竟收了人家两次钱款,真金白银都在家里放着。 嗑瓜子那妇女一把拉住柏锐的衣袖,笑道:“大兄弟,这么急着找奶奶做什么,她吃她的,这里不也有酒菜嘛,让姐姐给你夹一筷子,来来来,害什么羞嘛。” 她并没有拉住柏锐,柏锐见孙媳田氏坐着并没挪动,自己径直走向凉亭,这一下可把孙媳田氏吓了个魂飞魄散,人是自己带进来的,万一触了霉头,别说她自己担待不起,自己的男人这个小管事的职位怕是也得丢,连忙跟着跑了过去,先柏锐几步来到凉亭台阶下,蹲了个万福。 站在竹帘外的小太监见状问道:“你是何人,不安生吃席,来此作甚?” 孙媳田氏怯懦的道:“我乃是刘婆婆的孙媳妇,老人家上了年纪,别给夫人平白添了麻烦,我特地来服侍的。” 那小太监道:“等着。”进竹帘里一小会儿,刘婆婆满面红光的出来了,孙媳田氏忙上前一把搀扶住,在她耳边道:“奶奶,柏官人那个事……” 刘婆婆嫌弃的看了一眼孙媳妇,推开她凑在自己耳朵上的嘴,道:“我不聋,能听见。”回头对着离自己五步远的柏锐笑了笑,在孙媳田氏身前伸出一只手将手指摊开。 孙媳田氏故作姿态的问道:“奶奶要啥?” 刘婆婆道:“你收了人家多少银子,拿出来吧。” 孙媳田氏想否认,但现在哪里有什么好的办法,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一百两。” 刘婆婆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孙媳田氏道:“孙媳忘了,还有一百两。”。 刘婆婆就要甩开她往前走,孙媳田氏急道:“是真没了,都在我房间木匣子里。” 刘婆婆只瞧了她一眼,哼了一声道:“你个小家雀还斗的过我是怎么地?背着我吃独食。”絮絮叨叨教训了她几句,丢下一句:“等着吧。”就又走上台阶。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三十三) 孙媳田氏无奈在凉亭外等着,失了到手的银子在心里已经将刘婆子骂了几十遍,这时凉亭里传出了柏姐的声音,喝道:“好大的胆子,谁让你带外人进来的。”说罢竹帘打开,柏姐领着那男孩就往东门走去,慢悠悠跟出来的刘婆子脸上并没有一点焦急的神色,而是给章寿儿指了指柏锐的方向。 柏锐见姐姐出来,叫了一声‘姐’,虽然引得人人侧目,但柏姐并没有回头,径直走远,而那个男孩儿循着声音看过来,看见父亲,摆了摆手,懂事的跟姑姑走远了。 这边柏锐还想追过去,已经被赶过来的章寿儿拍了一下肩头,道:“柏兄弟,你好啊。” 柏锐赶紧回头,跪下磕头,道:“见过章公公。” 章寿儿赶紧将他扶起,道:“这是怎么了,别没得生分了。”然后拉着柏锐穿过东门向自己住的屋子走去,柏锐因刚才他处理下人那一幕,觉得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个跟自己称兄道弟的章寿儿,但现在这股子热乎劲还在,不由得让柏锐稍稍放下隔阂,随他而去。 章寿儿的房间与柏姐的房间现在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不同属一个院子。 夏天屋子里闷热,小太监将茶水奉上后,两人就在院子里坐了下来,章寿儿先开口说话,道:“柏兄弟近来一向可好?” 柏锐回道:“托章公公的福,诸事都还顺利。” 章寿儿不禁哑然失笑,道:“我虽然是个六根不全的下人,但待人一向坦诚,由其与柏夫人生死与共多次,把她当亲姐姐一样看待,当年我爱屋及乌,与柏兄弟相交,可从来没有将柏兄弟当做外人。” 柏锐听了这话,颇为不好意思,坦诚道:“得章公公照顾多次,我不该如此,认罚。”说完将眼前茶水咕咚一下全部喝完。 章寿儿笑道:“柏兄弟莫不是口渴了吧。” 柏锐也笑了,章寿儿招了一下手,那小太监又过来添水,章寿儿道:“说是照顾,与柏兄弟每每带与我的礼物相比,能算不了什么,就你这牛饮的茶还是你给带来的。”接着换了一副正脸,道:“真正心疼你的,还是柏夫人啊,这些年,她一个女人,操持这么大一个家,还要为了你保定的生意能正常起步时时关心,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难啊,除了能祭拜亡父亡母与他们诉说心事,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我常常见她一个人垂泪,问她什么又不说,其实除了思念你们还能有什么事。” 柏锐呆呆的望着柏姐的屋子怅然若失。 章寿儿接着道:“我与你的信你必是看到了,其实夫人没病,我本意是诓骗你来京,一来朝廷里的情形你不懂,不想让你卷入浑水,当然这也是九爷的意思,二来就是让你来瞧瞧自己的亲姐姐,你不知道夫人就要见到怀景时有多高兴,算准时间,打从到京前两晚就开始准备吃食,所有面点馅料都是自己亲手做的,包括淘洗都没有假手他人一下,为了绿豆糕能做的很细,单是反复研磨就用去两个时辰,中间连水都没喝一口,怀景到来抱着就没让孩子离过地,怀景懂事问姑姑身体,又说父亲有事来不了,夫人含着泪说‘爹爹忙大事,你来了姑姑就高兴。’看见那一幕,唉,我的心都碎了。”说完将自己的手帕递给柏锐。 这边孙媳田氏不屑的哼了一声,心中暗道‘也不过如此嘛,还不是把夫人气走了,什么事情也没办成。’见刘娥子等着柏夫人她们先走出百十步,也跟着打东门进,孙媳田氏便想跟过去瞧一瞧究竟,谁知守门的兵士单单放过刘娥子拦住了她,孙媳田氏灵机一动道:“柏夫人吩咐我过来搀扶老婆婆的。” 兵士不疑有他将她放入,孙媳田氏在兵士的注意下,也不能悄悄跟着了,只得快步上前将刘娥子搀扶住,谁知刘娥子脸都没转,道:“能赶上我,你还不算太笨。”又走了两步,道:“不要走那么快,待会儿不要说话,看着我怎么做。” 好一会儿,两人到了柏姐所在的院子里,刘娥子一腿盘着坐地就哭,口中道:“老身有罪啊,老身糊涂啦……” 刚哭了没几句,门开了,糊涂三儿出来呵斥道:“刘婆子你号的什么丧,赶紧走。” 谁知刘娥子压根就没听她的,反而一手拍着腿,哭的更有节奏了,糊涂三儿指着孙媳田氏道:“刘家的,你老婆婆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你男人还想不想在这里呆了,赶紧把你老婆婆扶回去。” 一听关乎到自己男人的前途,孙媳田氏慌了,走过去就要扶刘娥子,谁知老人家力气还很大,没扶起来,就在这时,刘娥子的一只手拉了拉孙媳田氏的裤脚,孙媳田氏想起了老婆婆跟自己说过的话,顿时会意,就地而坐,哭喊道:“奴婢有罪啊,奴婢有罪啊。” 这时夹杂着孙媳田氏的哭声,刘娥子不干哭了,嘴里开始有了词:“一母生姐弟啊,一根藤上瓜,一个先落地啊,一个赶忙跟,姐牵弟的手啊,弟在后面走,大小两无猜啊,姐弟情谊深,姐弟久不见呐,两人心中连,如今到眼前呐,隔着一扇门……” 糊涂三儿早就被她们气的回去了,柏姐听的糊涂三儿来告状,本是气的要出来发落一下这越来越放肆的刘娥子,但听到刘娥子夹杂着哭声的歌谣,脸上怒气却是越来越少,开门出来时,院门外正好站着被章寿儿推过来的柏锐,四目相对,柏姐双眼一红,转回到屋里,刘娥子对着柏锐道:“还傻愣着干嘛,赶快过去啊。” 柏锐进屋,糊涂三儿知趣的关上了门,瞪了刘娥子二人一眼出去了,刘娥子没等孙媳田氏搀扶,自己站了起来,拍了拍灰尘,颇为得意的走在前面,孙媳田氏万分佩服的赶紧过来搀扶着老人家回家去了。。 屋内柏锐进去就叫了一声‘姐。’ 柏姐掠了掠鬓角的头发,并没有转过身子来,道:“怀景刚才走的急,鞋子掉了,脚上沾了土,我还没给他洗完脚。”说完就要往里屋走。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三十四) 柏锐想起小时候姐姐给自己洗脚的事‘咚’的一声双腿直直跪下,哭道:“姐,我错了,我混蛋。” 这边的柏姐也是泪流满面,用袖口擦拭了眼泪,回过头来,看见柏锐,眼泪又模糊了视线,嘴里嘟囔着:“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过去将柏锐拉了起来,任由站起身的柏锐将自己的眼泪擦干。 坐下后,柏姐道:“怀景的娘是个有才的,能诗文会书画,一笔小楷连宜娘娘看了都赞不绝口,为我争脸面,替身宜娘娘在香岩寺抄写经文,再有几日就回来了。” 柏锐点头表示知道了,过去将倒好的茶水给姐姐端了过去,柏姐接过问道:“家里都好吗?” 柏锐坐下道:“都好,我这次上京城把沈月儿和小孔雀都带来了,过两日都给您接过来看看。” 柏姐笑道:“是该一家人团圆团圆了,这小孔雀自打出生,我还没有见过,虽说长大了总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但也是姓柏的,我得好好给孩子准备些见面礼。”接着拉起了家常,道:“月儿那双明亮的眼睛,我到现在还记得,不知道这小孔雀长得像爹爹,还是像她娘亲。” 这时怀景突然跑了出来,娘不在,在姑姑家总是放肆些,过来给柏锐磕了个头,就跳到了柏姐的身上,柏姐拍了一下怀景的脚丫,道:“脚都没擦干,光着脚丫就跑出来了,也不怕着凉。”见柏锐要呵斥孩子,瞪了他一眼,道:“怀景哪里都好,就是太拘谨了,好容易这些天有了些孩子的天性,别没得给吓回去,以后我在不许恐吓孩子。” 怀景在柏姐的怀里道:“姑姑,小孔雀可漂亮了,眼睛大大的像星星,跟姨娘一样,姑姑见了一定喜欢。” 柏姐笑道:“那我可得见见,不过姑姑还是喜欢怀景。” 怀景道:“姑姑为何说孔雀要成为别人家的人?” 柏姐道:“女子长大了终归是要嫁人的,只有咱们怀景是家里的顶梁柱,以后大家都要靠你了,姑姑给你攒了好多东西,等你长大了都是你的。” 怀景对于诗文远远的甩同龄人几条街,但因为如意管教的关系,人情世故尚不明了,道:“也要分孔雀一半,我和孔雀都会好好孝敬姑姑的。” 这句话把柏姐逗笑了,亲了亲他的额头,对着柏锐道:“戌时初刻后宅就不得再有男子出入,回到客栈带我向她们问好,一半日九贝勒回来,我使人通知你,过来拜见。” 柏锐点头答应,嘱咐怀景要听姑姑的话,见到柏姐摆手,出去了,还特意到章寿儿处与他道别,章寿儿使小太监给他包了两包稀罕的点心,亲自送他到二进门外,由着柏锐自己出去了。 回到客栈,柏锐见如水让自己带来的那三个女子正在给沈月儿等铺床叠被,打水洗漱,见她们不忙时,道:“九爷这两日间不在,等他回来,我就将你们送过去。” 她们道:“但凭柏爷吩咐。”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好像对于自己未知的命运并不是如何关心。 等待她们梳洗完毕,房间门打开,多半个时辰又过去了,外面天色已经大黑,柏锐进去,见沈月儿轻纱薄衫,如玉还在后面给她扇着扇子,问道:“这么热吗?” 沈月儿道:“京城的天像火炉一样,早知就晚一个半个时辰再去。” 如玉在后面道:“相公可见到大姐了。”沈月儿也看了过来。 柏锐点点头,道:“大姐还送了些点心,我给你们拿过来。” 沈月儿道:“我们孔雀见什么都新鲜,吃了一路,现在肚子都是圆的,真吃不下了,放着明天再吃吧。” 孔雀却跳了下来跟在柏锐后面,柏锐将包袱打开,里面是一个铜版纸的盒子,上面正中有一大大的‘贡’字,右下角有一个‘宁’字,柏锐将盒子端过去,不知为何接过手的如玉看见盒子竟然垂下泪来,小孔雀乖巧的坐到了如玉的腿上,如意一边抽着盒子上的线,一边唱道:“外婆来格纺棉花,舅舅来格摘枇杷,看见人客格格笑,又端矮凳又倒茶。糖一包,果一包,还有三块黄年糕。” 柏锐和沈月儿第一次听到如玉用方言唱歌,小孔雀也瞪着大大的眼睛仰着头看着如玉,如玉见大家看她看她,笑了一下,擦了擦泪水,打开盒子,轻捏着小孔雀的手,一个一个指着里面的点心,道:“这个是藕丝糖、那个是梁弄大糕、这个是年糕片、那个是苔菜千层酥。” 小孔雀用手指了指一个包装很有古韵四方棱角分明的小纸包,如玉拿起一块道:“这个叫豆酥糖,相传宁波府有位做糕点的师傅,特别的孝顺,他的老母亲非常爱吃用黄豆研磨成的粉做的食物,但因豆粉太干燥,糕点师傅担心老母亲容易噎住,就多次实验后,用黄豆粉和饴糖组合而成了这个点心,口感酥松,易溶化,无糖渣,不粘牙,有黄豆的香味,特别的好吃。” 小孔雀取出一块,没有吃,而是仰起脸,将豆酥糖举了起来,如玉吃了一口,泪水又滴落了下来,沈月儿拍了拍如玉的肩头,将小孔雀抱起去了隔壁房间,柏锐走过去,如玉将头脸贴着柏锐的肚子,道:“当年大伯卖我时,我吃过一次,现在是第二次吃到。”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好一会儿哭的柏锐衣衫都湿了,才渐渐止住,起身道:“我去给相公取衣衫换上。。 柏锐道:“明日再换吧,过几日如意就回来了,咱们一同去叩拜大姐,吃个团圆饭。” 如玉脸上充满感激的神情,却苦笑了一下,道:“王府重地,我是不去的。”又道:“我能有一个家,能遇到相公,就是老天对我的恩赐,我没有多余奢望的。”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三十五) 柏锐的这几位红颜,除了沈月儿打小受太爷爷的宠爱,可以说其他人都是历经艰辛,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在某种意义上说,还是幸运的,柏锐将如玉紧紧抱着直到天亮。 得了信的柏锐驱车来到九爷府,将三女和许多香水香粉交给章寿儿查点,自然有人将礼单送九爷过目,跪在二进会客厅外的柏锐听见一名小太监过来说道:“柏大人,九爷请您进去相见。” 进到会客厅内,柏锐见九爷十爷端坐,他们下首坐着的还有个道人模样打扮的人,柏锐叩头道:“见过九贝勒、十贝勒。” 九阿哥胤禟还没说话,十阿哥胤?讪讪道:“柏大人你也是七品命官了吧,为何不穿朝服?而是一身便服。” 柏锐听他问的阴阳怪气,不知该如何回话,只得又多磕了个头。 十阿哥胤?却不依不饶,道:“你吃的九哥家的饭,却去捧别人的臭脚,真不知道你的心是红是黑。”见九爷想说话叫他起来,抢在前面道:“起什么起,让他跪着,好好想想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柏锐没想到十阿哥的话竟然如此不留情面,正在这尴尬的时候,从门外响起了温和的声音:“老十,你在九弟府里教训九弟的门人,这份礼是谁教你的。” 九阿哥,十阿哥忙站起身来,躬身行礼,十阿哥道:“我是气不过,太子监国将我大清的天下霍霍成这个样子,还得九哥的门人给他们兜底擦屁股,这是什么事。” 八阿哥先扶了一下柏锐让他起来,然后道:“什么我大清天下,什么霍霍,上有皇上,下有太子,哪里轮得到你评说天下。”接着道:“我皇子兄弟这么多人,谁出钱出力不是替皇上分忧,替朝廷解难,柏锐做的事上利国下利民,我们没有提前为他请赏,已经是怠慢,你哪里来的这许多话。”然后向着柏锐说道:“我十弟向来不会转弯,又是个炮仗脾气,你不要太往心里去,你做的事我都看着,商人轻仁义而重利益,你与他们不同,是个好样的。” 被十阿哥为难责骂,柏锐都没有难过,因为至始至终他都认为自己做的没错,可是现在被八爷这几句知心的话一讲,不禁流出泪来。 这时八阿哥道:“九弟,你今日找我来所谓何事。” 九阿哥道:“我前两日与十弟到白云观随喜,见到了一位真人,特地请来让八哥见见。”说完用胳膊肘磕了磕还在生气的十阿哥胤?,见胤?脸撇向一边,将胳膊摊开,道:“这位就是张真人。” 张德明一甩拂尘,过来见礼,道:“仙道贵生,无量度人,福生无量天尊!贫道见过八贝勒。” 八阿哥胤禩训斥道:“我一天何等忙碌,找这么些个装神弄鬼的人,你们自己胡闹还不够吗?” 九阿哥胤禟见八哥这是甩袖要走,忙拉住了,道:“八哥,八哥,既来之则安之嘛,多坐一会儿,我这里有柏锐进上来的新茶,你吃上一碗再走也不晚嘛。”提起柏锐,九阿哥胤禟觉得现在这个时候柏锐在这里不合适,道:“柏锐,你先去见见柏嬷嬷,稍待我再谢你为母妃备下的寿礼。” 柏锐躬身就要出去,八阿哥胤禩道:“又不是外人,你急着赶他走做什么。” 这时张德明开口道:“闻名不如见面,八贝勒风度真是让人折服。” 八阿哥胤禩却不吃他这一套,反问道:“在哪里闻的名?又何须见这个面?” 十阿哥见八哥如此咄咄逼人,也顾不得生气了,过来打圆场,道:“八哥,这位真人不同那些江湖术士,是有真本事的,卜卦,法术无出其右。” 八阿哥胤禩却十分不屑,道:“自古天道意难测,凭着会几样戏法,说个来回话就敢自称真人,真是笑话,春季两场大水呼啸而过,席卷那么多州县,淹死那么多百姓,为曾见得什么真人降世,用法术驱赶水患。难道说不救灾荒而来这里讹诈钱财打秋风就是你的道?快些离开此处,如若让我再见到你,必将锁拿你于顺天府。” 十阿哥道:“八哥,你这人啊,真是,好歹张真人是我请来的客人……” 不等十阿哥辩驳完,张德明说话了:“天之道,其犹张弓欤?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则不然,损不足,奉有余。” 八阿哥胤禩,放下茶碗笑了,站起身来道:“你说的这些我和两位弟弟在南书房都学过。人道,裒聚穷贱之财,以媚尊贵者之心。你就拿我九弟这位门人来说,是门里出去顶能干的人才,如裒聚穷贱之财以媚尊贵,何来尽散家中之财接济救护河间百姓之举。”。 张德明不紧不慢的说道:“八爷说的是,这就是柏东家行天道之德了,要不如何年纪轻轻就得三位皇子相助成就直隶商场奇迹。”接着走到柏锐面前仔细端详,手指掐决,口中念念有词‘乙卯,戊辰,辛亥,丁酉。’点了点头道:“你七岁丧父母,与亲友不得见,十年后得运,得贵人助,遂成其业,后居之北,利之南,生虽多红颜,然只有三妻四妾,得一儿一女。” 话音刚落十阿哥胤?右手握拳敲了一下左手,道:“准,准可不就是嘛。”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三十六) 八阿哥胤禩莞尔一笑,道:“柏锐名满直隶,京城之内商行间也是十分有名,知道他的底细并不足为奇,道人你以有知推未知,未必见得高明。” 张德明道:“非也,人之生术数而定之,三分人力七分天意,比如范雎为相位极人臣,反而当退则退,适可而止,终得天年。 而有太多人,因为执念,贪得无厌最后栽在了不明天道之上。所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无非是参透了这种世间规律之后的一种淡定。懂得了天地之间的大道,再大的风浪,再大的变迁,也大抵不过如此。”说罢大袖一抖,手中拂尘已是不见,尺许长三指粗的一支毛笔已然握在手中,在会客厅内条几前,刷刷一挥而就。 而十阿哥胤?打眼一瞧竟然是个‘寿’字,正不明所以,九阿哥胤禟道:“真人书写个‘财’字是为何?”十阿哥胤?愕然道:“啊?明明是个寿字,哪里成了财字。” 九阿哥胤禟见他这样说,又仔细一看,拿起来道:“这不就是个财字吗?” 九阿哥十阿哥正要争辩,从后而来的张德明已经一口茶水含在口中,‘噗’的一喷,水雾散开,宣纸上显出一个‘道’字,他拿起来,捧到八阿哥胤禩跟前道:“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 八阿哥胤禩接过来,显得有些激动,因为刚才九阿哥将字拿起来时,他看到的是一个‘国’字,伸手一让道:“古人道‘朝闻道夕可死’真人请坐。” 那支大毛笔一拂,搭到衣袖之上又变回拂尘,道:“谢座。” 十阿哥不明所以过来道:“你们这叽叽咕咕的说了半天,我也没听懂,八哥你看他那两下子,是不是活神仙?是不是,我没诓骗你吧。” 八阿哥虽然惊异,但表面依然镇定自若,道:“白云观紫辉真人谢世已久,如真人不弃,我愿保荐真人为白云观主,不知意下如何。” 张德明道:“无量寿佛,出家之人随遇而安,这里谢过八爷了。” 当下九阿哥胤禟吩咐摆下酒宴,柏锐被邀只得相陪末座,酒尽人散,有酒的十阿哥一直缠着八阿哥问他看到了什么字,八阿哥笑而不语,胤禟不想柏锐在这里看十弟笑话,支开他道:“刚才便说让你瞧瞧嬷嬷,现在得空,你且去吧。” 柏锐施礼而去,自己虽不敢多饮,但也饮了几杯,出门一吹风,有些迷糊,跌跌撞撞在这本来就没走过几趟的路上,走岔了,王府之内许多建筑陈设都十分类似,柏锐看前面仿佛到了章寿儿居所,想先进去请安,没成想一掀起帘子进去,踩了一个踉跄,正抱住一个光溜溜的女子身子,那女子正要喊叫,一看是柏锐,将她扶起,道:“柏东家喝酒了?” 柏锐满脸绯红,正要出去,那女子将他按在座位上,道:“柏东家相处一路竟不认识我了?”说完倒了一杯水过来,道:“这水凉,正好给柏东家醒醒酒。” 这时里屋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夫人出来呵斥道:“乱什么乱,一会儿都不得安生,你以为这是你们家吗?这里是王府。”说罢,看见椅子上怎么多出一个男人,喝道:“哪里来的登徒浪子,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拿起一边的鸡毛掸子就要打将过来,这时另外两个姐妹听到动静也从里屋跑了出来,一个也是一丝不挂的光着身子,另外一人身上除了肚兜也别无他物,都看见挨打的是柏锐,连忙将年长的妇人拉住,那妇人气不过,道:“你们三个小浪蹄子,这里也敢撒野。”说着又要打她们。 一人握住鸡毛掸子,另外两人劝道:“此人名柏锐,是柏夫人的亲弟。”如此又说了一遍,年长一些的妇人这才住手,与她们三个一起将打倒在地的柏锐扶起,换了一副媚笑的脸道:“原来是柏夫人的弟弟,您不会就是柏锐吧。唉吆您看,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每年都能得着柏夫人的赏,还得多谢您啊。”指挥着她们三个道:“快快快,再倒些水来。”一边帮着柏锐拍打衣衫上的灰土,道:“我听说几位皇子爷与人在会客厅饮酒,这别不是刚和九爷喝酒了吧,你看我这老眼,真真是瞎了,冲撞了贵人,我正在验这三女的身子,心思没在,柏东家可别生气。”诸事顷刻间妥当,看见柏锐脖子上多了一条红印,拉过一女子来,道:“这女子胸脯敷之其上能消肿,快给柏东家敷敷。” 这三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就像是牛马一样的货品,在柏锐面前毫无羞涩可言,竟真的将要凑过来,柏锐赶忙避开,这才有了他说话的机会,道:“这位大姐,是我孟浪了,您别见怪,我来找姐姐,酒沉了寻错了路途,望大姐告知,我立马就走。” 那年长些的女子道:“不碍不碍,您先宽座,这个时候夫人一般在佛堂诵读,且不在呢,待我与您讲明路途,再行不迟。”显然她是担心柏锐脖子上的红印被柏夫人看见,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柏锐遮着眼睛对着三女道:“请先穿好衣服。”三女眯嘴微笑,在柏锐侧首将衣服穿好,见柏瑞执意要走,这边年长些的妇人跟柏锐大致说明方向,接着再三挽留,出去给他找了一个熟悉路途的丫鬟,又故意延墨了些时间,看见消了肿,才放柏锐出去,三女与之告别,脸色不喜亦不忧。 柏锐经这一事,酒已醒了大半,转到姐姐的居所,确实她并不在,原来九阿哥送走客人之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梦呓中一直喊叫‘柏嬷嬷’就这样柏姐过去看望胤禟了,听闻柏锐要来,吩咐后日间如意替身功德圆满,要接来住在府内共同为宜妃娘娘祷告,大后日在王府中设宴,到时再将一家人都接过来共同团圆。。 柏锐回到客栈,晚上由如玉抱着小孔雀睡觉,沈月儿给柏锐宽衣之时,闻到柏锐身上留有共同前来那几个女子的香味,顿时双手叉腰质问起来,柏锐含糊说道:“我去给九阿哥府送香料时沾上的。” 结果宽了衣后,发现柏锐身上好几道红印,问道:“说,是不是欺辱人家姑娘,被打成这个样子!”见柏锐正在措辞,没有及时做出回答,沈月儿雨点般的拳头砸了下去,边打边道:“让你沾花惹草,让你整日不正经。”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三十七) 柏锐抱着头,被打了好几下,不由得笑了,这一笑沈月儿更恼怒了,怒道:“怎么会有你这种没羞没臊的人。” 柏锐一把将她揽在怀里道:“我发誓,那三个姑娘我倒是见了,但我真没挑惹她们,这事说来话长,让我悄悄说给你听。” 沈月儿刚放松些警惕,柏锐就凑了过来,沈月儿挣扎道:“你说话不算数,赖皮。” 第二日半上午,四德商会来了人,邀约柏锐到万客来酒楼三楼吃酒,柏锐答应了。 这巍巍京城,打明代开始就有东富西贵南贫北贱之说,有一说是因为,明朝时的库房搬迁,看管库房的人监守自盗。这些人靠着盗窃成了富人,居城之东。西贵呢,王族公亲,达官贵人为了能方便皇帝的召见,便聚居在皇城的西边,形成了东富西贵的局面。 这个万客来就坐落于城西正中心处,是一座四层高,塔状建筑,来这里吃饭要提前预定好久,而第四层更是不对杂官百姓开放,瞳爷将吃饭的地方选在这里,足以说明对柏锐的重视。 柏锐与曾在石行至楼下,自有人递毛巾过来给他们净面擦手,同时内里已然有四德商会的人迎了出来,道:“瞳爷腿脚不便,就不下楼相迎了,柏东家万不敢责怪。” 柏锐道:“太客气了。” 说话间到了楼上,珍馐美味上桌,百年老酒下肚,桌上话题自是离不开生意,柏锐直隶的产业在京商贸,向来倚重四德商会,所以两方的人也是十分熟络,酒酣耳热之际,各种故事讲了开来,以佐酒兴。 轮到一粗狂男子,他抓了抓头,道:“我这押镖银的粗人哪里会讲什么故事,我说罚酒你们又不许。”在大家的起哄下,咣当一杯酒下肚,道:“对了,这不上次,王秀才讲给我听的一个,柏东家远来是客,或许没听过,我复讲出来蒙混过关吧。 说的什么呢,话说明朝,也不知是哪个皇帝时候的事了啊,那年开设恩科拔贡,有一书生只身赶赴考试,途经一处庙宇,见天色已晚就打算借宿一宿,敲门后一会儿便听到脚步传来,门开了,书生一看,竟然是一位光头尼姑,忙称打扰,往外走去,回头一看才知自己唐突了,原来匾额上有字,写着‘玄丘庵’三个大字,在明亮的月光下熠熠生辉,书生想这处有庙院,不远处定有集镇,便向前走去,谁知这时,乌云遮住了月光,没向前走几步,豆子大的雨点就砸到了他的脸上,现在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唰唰雨声交杂着各种动物的怪叫一下下让书生心中发毛,这时书生想到了刚路过的玄丘庵,心道‘那处庵的门檐巨大,何不过去躲避,庙门已闭不惊醒里面僧尼便是。’ 想完就往回赶去,跑了一阵,终于赶回,但身上也湿透了,嘴里念叨着‘菩萨莫怪,菩萨莫怪。’向着里面拜了拜,然后将自己湿透的衣服脱了下来,从包袱里取出干衣换上,打了喷嚏,靠着门睡着了,梦里听到叽叽咯咯的笑声,然后又听到一声怪叫,一下从梦里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棉被里,一动,身下的竹板床跟着响了一下,门外走进来一个姑子,将书生吓了一跳,尼姑眯着嘴笑道‘公子莫怕,昨夜听到门外有声音,我等寻出去,却见是你,已然靠着门睡着了,还不住的咳嗽,一摸你的额头滚烫,定然是生病了,佛家有好生之德,就将你安置在了这里。’ 书生心道‘难怪感觉自己头混混沉沉的。’说道‘谢谢了,多有叨扰,我这便走了。’然后摸出自己身上不多的几个铜板,分出一半,权当做店钱,尼姑赶紧将他拦住,推开窗户,道‘外面雨还未停,你且稍坐歇息,等雨停再走不迟。’ 书生由于家贫,所带银钱不多,一路多是睡人家门下,牛马棚中,现在睡这厢房,心下歉然。 尼姑好像是看出他的心思,道‘我们这是佛堂,与人方便,公子快快将铜钱收起。’ 听她这么说,书生心中稍安,头疼又发作,便继续睡去,再醒来已经是掌灯时分,方丈同寺院里大大小小十余名尼姑来看他,并带来了草药,书生热腾腾的喝了一大碗,身子舒服了好多,又见她们的托盘里放着一碗白米和三样蔬菜,还有一碗雪梨银耳汤,就扭捏了起来。 方丈见他这样,就同书生讲话,言语间书生将自己生世讲了个大概,那方丈笑道‘不妨事,我们这里既不是客栈也不是山寨,不会收你银钱,你若过意不去,可再留几日,一则养好身体,二则可以教我们这里的人读书认字,好多佛经我们也不太懂,读错了也是对菩萨的不尊敬,你教会大家也是不小的功德。’ 书生见如此甚好,离考试时间又远,连忙答应了下来,也就放下的吃了她们端来的饭菜。 又过一日,白日间书生教她们读佛经,宣讲经意,傍晚时就挑水劈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可到了晚上就不一样了,书生砍了许多柴禾,出了一身的臭汗,在房中用抹布擦身子时,总感觉有什么盯着他看,他一回头什么也没发现,又一回头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觉着自己定是累糊涂了,吃了桌上的饭菜又喝了雪梨银耳汤,睡着了,早起以后感觉口干舌燥,傍晚砍柴时,又感到后力不续,接二连三总是如此,不禁心下起疑,而庙院里的几尼姑则愈发年轻,各个更是娇艳欲滴。”。 这时姓铁的镖头故意顿了一顿,道:“你们知道为啥?”酒桌上大家最喜欢听的笑话总是丈母娘与傻女婿的,而最喜欢听的故事就得算书生和狐仙鬼怪了,没听过的几人都将头往前凑了凑,催促道:“老铁,一个武人,这么多花心思,还留个扣,快讲快讲。”惹得众人哄笑。 铁镖头看气氛差不多了,道:“这书生起疑啊,就仔细想,感觉定是那碗银耳雪梨汤有问题,因为端来的饭,总是催促他将汤喝完,在当晚就倒掉了,果然子夜时分,听到有开门声,三个女尼,光着身子摸了进来,书生装睡见她们并无害人之意,还享受着齐人之福,也就没有惊吓到她们。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三十八) 果真每晚都是如此,直到又过了三日,当夜来的是一个皮肤细滑,通体雪白,面容姣好的女子,书生不禁发出了声响,这可将那女尼吓得不轻,连忙要逃,被书生主动按住,颠鸾倒凤,事毕,书生又沉沉睡去,不多时翻身一摸发现床榻之处已经空无一人,想之那女尼定是回去了,但自己也没了困头,便去找刚才的女尼,穿上衣服,走出了屋子,而自己从未去过的正殿,此时正灯火通明,不禁好奇心大起,蹑手蹑脚来到殿外,不看不要紧,一看里面全庵的十几名僧尼竟然围着刚刚得了自己精华的女子跳着诡异的舞蹈,而更加令人惊骇的正殿供奉的并非佛陀观音,而是一只巨大的狐狸,书生的心砰砰直跳,这时那狐狸缓缓抬头竟然看向自己,四目相对吓得书生连滚带爬的摔下台阶。 一众女尼跑出来要扶,书生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转身就狂奔要逃,到了门口却打不开门,这时众女离他就不远,曾经服侍过他的女尼过来说道‘公子莫怕,你在此间十日,我等可曾害你性命?’书生摇头,女尼又问‘可曾图你钱财?’书生摇头,女尼又问‘对你可好?’书生点头。女尼道‘既是这般便好,我就说与你听,此山名为玄丘山,山上玄丘校尉修行千年,法力高强,我等小狐要借助它的修为才可得道,约定将与男子交媾之女子献与玄丘校尉之下,供其饮食血液,提高道行,现被你识破法术,便说与你听,我等还有七位姐妹未与你有肌肤之亲,现与你黄金十碇,只需再住五日便可成法,到时放你离去,你若不愿,给你白银十碇,算是答谢,走之后切不可张扬此事,否则天地虽大定不容你。’说罢有七女尼排众而出,手捧着托盘,而这七女姿色比之今夜之女更是不让彷徨。 书生咽了口吐沫道‘金银细软我是不要的,疗病之恩,我还未报,此间事我定不会外传,大丈夫一诺千金,定不会失信。’ 这时那七位身材玲珑有致的女尼举着托盘又向他逼近一步,阵阵如兰香气传入鼻中,不由得又心怀荡漾,这时灵台之中传来乳母的呼唤将他叫醒,赶忙遮掩住口鼻,道‘谢谢众仙姑垂青,请赐还行礼,我这就去了。’ 言罢眼前一黑,醒来时已经在郊野之外裸露的大石之上,四处望去哪里有什么玄丘庵,背起行囊继续向前走去。” 故事讲完,许多人嘴上都挂着微笑,露出色欲摄魂的表情,铁镖头道:“故事讲完,快喝快喝。” 大家没挑出什么毛病,只得喝酒,一人开口道:“王秀才尽会给你讲些这乱七八糟的故事。” 铁镖头打趣道:“拉倒吧,数你听得最认真,快喝吧你。” 那个被大家称为王秀才的人讲话了,道:“什么我给老铁讲乱七八糟的,这个故事本是讲一个自小由寡居乳母养大的书生,拒财拒色发奋考取功名报答乳母的故事,谁知铁镖头与大义孝道一字未提,而与狐仙之事是一字没拉,这也怨的我吗?” 铁镖头一敲自己脑门道:“是吗?其它的我倒是忘了。”大家连忙奚落铁镖头,弄的又是哄堂大笑,一人问道:“王秀才,你这文笔诗书样样精通,为何委身商会,这是何故?” 王秀才听此问话,落寞之感溢出,喝了一口酒道:“十年寒窗无人问,狗屁文章做状元,也罢,到我讲故事了,就给大家讲一个狗屁文章的故事。” 顿了顿道:“自隋朝大业元年,仕子皆可怀牒谱自荐于州县,这年八月三年一度的秋闱又至,一秀才辞别家人前去应试,途径一树林时见一白狐被猎人的捕兽陷阱夹住,哀嚎不止,见秀才前来,双眼含泪,两前蹄做作揖状,似乎求救命与当场,书生见白狐颇通人性,当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扳开捕兽夹,放在怀中轻轻抚摸,白狐也不怕人,蜷缩在书生怀里安静躺着,不一会儿白狐忽然全身发抖,书生正欲问何故,耳边也传来人声,心想定是猎人前来查看收获。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此灵狐也是一样的功德,就想将它放走,谁知白狐后腿受伤,竟不能行,脚步声渐近,秀才忙将白狐放在背后背篓内,还嘱咐它不要做声,自己则大踏步向前走去,不两步遇到一凶恶猎人,见书生赶路还微笑着打招呼,书生背有亏欠,快步向前,然而没两步,猎人复返,问道‘我见捕兽夹处沾有血渍,还未干涸,上还有白狐毛,是否是你捡走?’ 秀才不善撒谎,当即承认见过,又担心白狐性命,只得说见白狐可怜,将它放生,猎人大怒,举起钢叉道‘这白狐可遇不可求,是为山货珍宝,若卖给官老爷,得银五十两只多不少,现你将它放生,一家生计如何而得。’ 秀才不禁心下歉然,仰天长叹道‘救得一命,又害一家穷苦,善兮?恶兮?’取出自己赶考所用,连元宝带碎银共十三两又三十钱与了猎人,猎人见如此,只得骂了一声拿着银钱走了。 秀才没了银子,只得在一处破庙落脚,放下背篓,将仅剩的一点儿干粮投入其中,道‘白狐啊白狐,跟我过了今晚,明早你便走吧,我也无东西可以喂你了。’说完忍者腹中饥饿靠在干草中睡去。 夜里被翻书的声音吵醒,秀才借着月光一看竟然是一白衣女子,身段样貌颇似画中走出的人物一般,女子见秀才醒了,道‘公子莫惊,我是你日间所救白狐所化,见你背囊中文章秀丽,不禁多看了两眼,翻书声将你吵醒了。’ 秀才见她并无恶意,攀谈起来,道‘你识文断字,觉得我的文章今次能中否。’ 女子摇头道‘文章虽好,但未必能中。’。 秀才疑惑问道‘文章好不能中,难道狗屁文章才能中?’ 女子笑着不说话,但是却点了点头。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三十九) 秀才道‘你一女子未参加这科举之事,不懂也是正常,国家开科取士,要的便是锦绣文章。’ 女子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世间还有贿考一说。’ 秀才不信,女子劝道‘日间猎人所言我值五十两银子,也不全对,像我这等灵狐世所罕见,公子若是送给学政大人,保举你解元及第。’ 秀才道‘我既救你,又如何害你,我若贪钱贪名,日间早将你卖掉,又如何会在这里饿肚子。’说完肚子咕咕作响,一人一狐都大笑起来。 女子道‘那你就听我一言,策论之时定然要在文章中加上狗屁二字。’ 秀才见她说着认真也就答应了,考试那天一见题目正中秀才下怀,秀才心想,如此一篇锦绣文章,加上狗屁如何使得,变没有写上。 考完秀才与狐仙相会,谈及此事,狐仙知他为人,也没有过多责备,只是夜里变回狐狸潜入学政衙门,替书生写上了狗屁二字,放榜之日,果然书生得中解元,自己翻查试卷之时,在字里行间竟然真看到了狗屁二字,回去找狐仙一问究竟,狐仙才道‘有人给学政行贿,由于试卷是贴上名字的,而学政大人又是武官出生,哪里会辨别他们的字体,所以学政大人告知行贿之人,定要在文章中加入狗屁二字以咨区别。’ 秀才不禁拍手大呼‘十年寒窗无人问,狗屁文章做状元。’” 王秀才高呼言罢,众人皆鼓掌,一为他的故事精彩,二为他揭露这世道,纷纷跟道:“十年寒窗无人问,狗屁文章做状元,好个贪财的糊涂学政。”哈哈大笑下举杯又饮。 杯子还没放下,门被一脚踢开,当头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升任了四川副学政的年羹尧,他这次进京述职,与带在身边的张雨和京城里的朋友在隔壁喝酒,这边你一言我一语的骂学政,而且还讲了学政是武官出身,这不就在说自己嘛,当即怒从心头起,带着张雨一脚将这里的门踢开,张雨呵斥道:“谁他妈是王秀才?”见众人看向王秀才,揪住领子就是一拳打在面门,顿时满脸是血。 坐在边上的铁镖头,不知是不是喝多了,见对方进来的几人都是官服在身,打人的人是千总打扮,连招架都没有招架一下。 事起仓促,柏锐这才看见是年羹尧,起身道:“原来是年兄。” 边上的人问道:“年大人认识此人?” 年羹尧看了一眼柏锐道:“这位也是朝廷命官,官居七品的柏大人,我们在河间认识的。”对于柏锐帮助四爷救灾的事只字未提。 话说道这里,柏锐只能依照官场规矩,恭恭敬敬的跪下道:“下官见过年大人。” 年羹尧这才正眼瞧柏锐,背着手道:“不知柏大人也在此,早知就并到一桌了。” 瞳爷是老江湖了,道:“我们是四德商会里的人,这位朋友酒喝多了,胡言乱语,小老儿在这里替他赔罪了,大人刚才说的极是早并一桌多好,省的误会又能多交朋友,这样吧,这次算小老儿的东道,大人尽管安心喝酒,保证不会再有污秽之言传到大人耳中。” 年羹尧听到四德商会这几个字,哼了一声出去了。 刚出门时,身边的人还问:“我见那些都是商人,怎么还有个当官的,真是奇怪。” 年羹尧道:“杂捐出生的官与商人混在一处有什么好奇怪的。” 柏锐屋子里的人听见也当没听见,连忙将王秀才扶起,饭吃成这样,还有什么吃头,先使铁镖头将王秀才送医,会了账后各自散去。 餐前柏锐就童师兄商量好一同祭拜师傅,散后依旧共乘一车,驾车的是席间未饮酒的曾在石,车内童贵见柏锐闷闷不乐,道:“不要为刚才的事心焦,这种事司空见惯的,四五品的官在京城里多如牛毛,何况是外任官,翻不起多大的浪来,只是八爷早就传出话来,不许在外惹是生非,能忍就先忍忍吧。”轻轻拍了柏锐的腿,道:“见你刚才的样子,似乎与他们领头的那个年大人很熟络?” 柏锐将与四贝勒和年羹尧一道赈灾救水的事讲了,童贵道:“现今已经不是四贝勒爷了,上次赈灾回来后,朝廷已经降明旨宣布进封四阿哥为雍郡王,既然年羹尧是雍郡王藩邸的人想必现在也是春风得意了,只是我观此人傲骨冲顶必不是甘屈于人下之人。” 柏锐到了师兄这里也就没什么生分的,道:“在河间时患难与共如同兄弟一般,今日如何这般生分?” 童贵哈哈大笑,拍了拍郁闷的柏锐,道:“一早写信叫你不要参和这里的事,你偏不听。”捋了捋胡子,接着道:“怎么说呢,皇太子胤礽的生母是仁孝皇后,出身显赫,她的爷爷索尼是辅政大臣、一等公,她的父亲噶布喇是皇上的领侍卫内大臣,她的叔叔索额图则官至大学士。仁孝皇后十二岁就嫁给当今,但在生育太子时因难产而死。有一说,当今为缅怀仁孝皇后在天之灵,遂决定立其遗孤为皇太子,幼年时皇上就对太子格外宠爱,常常亲自教授太子,并聘请多位当代大儒为太子师,至十三岁时就能在刚刚竣工的文华殿为满汉大臣讲学,此后,太子又多次在文武大臣面前讲解儒家经典,少年太子毫不怯场,深得众人赞誉。。 康熙三十七年后,情形一变,皇上陆续册封了诸位皇子,包括大阿哥为多罗直郡王,三阿哥为多罗诚郡王,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俱封为多罗贝勒。受封诸子参与国家政务,并分拨佐领,各人都参知政事,可任用包衣、私人,时至今日就形成了太子党和诸皇子党。 而就在去年,情形又是一变,太子党首脑人物,前首席辅政大臣索尼之子、仁孝皇后叔父、皇太子叔姥爷、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曾经是康熙帝最信任的大臣之一的索额图,以“议论国事,结党妄行“之罪,被宗人府拘禁,不久死于幽所。这直接导致皇帝与储君、诸皇子与皇太子之间的矛盾错综复杂,且日益加剧。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四十) 自康熙十三年,进封太子,已经历时三十年之久,太子失了索额图这个靠山,郁郁寡欢,还放纵奶妈的丈夫、内务府总管大臣凌普敲诈勒索属下,得财后在多处大修太子外属府,更有苏尔特、哈什太、萨尔邦阿等人四处为其敛财,搜刮珠宝、美女,填充于府内,养戏班斗蟋蟀,无不精瀚,还听说萨尔邦阿有一姨太太,叫花娘的,原来是名养花女,娇媚异常,被萨尔邦阿接回府后,百般宠爱,有一次带花娘同太子打牌,打了两圈萨尔邦阿就识趣的退走了,出来时并没带着花娘。 终于,不知哪一日从东宫内传出了太子酒后失言说的话‘古往今来哪有人做三十年太子的。’这句话虽然无从考证真伪,但毕竟是传到了皇上耳朵里,龙颜怎么会不震怒,这不山东大水接着又是河间大水,特别是朝廷亏空库银,地方还亏空粮仓的事,导致发了这两场水灾后,朝廷连救灾的几百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太子已经被皇上已经当着满朝文武训诫过好几次。 而你这次救灾捐输的银钱,帮助的恰恰是太子党内的四阿哥,你作为九阿哥的门人,本来就疑神疑鬼的太子党哪里会待见你,年羹尧那样对你也就好理解了。” 柏锐苦笑两声,道:“师兄哪里知道的这么多宫闱秘事。” 童贵抬着拐杖让他看看自己的瘸腿,又指指自己花白了的头发,笑道:“这些可不是白来的。”用拐杖挑开轿帘看了看,说道:“到了。”柏锐连忙先下了车,与曾在石一左一右将他扶下。祭拜过师傅又将师兄送回了家中。 次日一早,就接到章寿儿派人送来的帖子,着柏锐戌时初到九阿哥府付宴,来人并未讲明缘由,得了柏锐二两银子的谢礼回去了。 柏锐心道‘姐姐约好是明日,前日又见过九爷,不知今日吃的是什么宴’不明所以下不禁想念起如意,平日不觉得,自从上次气走了如意,好多事情柏锐都做的没有头绪。 这时童师兄也派人相请,反正时日尚早,就又到四德商会去叨扰师兄童贵,童师兄听完了柏锐的困惑,笑道:“恭喜师弟了。” 柏锐满脸迷糊,道:“这喜从何来?” 童贵道:“今日为宜贵妃整寿,照例九阿哥午时要进宫叩寿,而宜贵妃当时得令颇受圣上眷顾,晚间必定在九阿哥府有宴会娱宾,这种正式的宴会非达官显贵不能往,你能接到请柬,怕是商户里头一人啊。” 柏锐却没有多少高兴,道:“要不你去,反正我是不想掺和这种场合。” 童贵道:“你真是个怪人,多少人为了向上,削尖了脑袋往里面挤,你却不珍惜,这次不但要去,还要备上厚礼。” 柏锐道:“不瞒师兄,前些日子为了宜娘娘的寿诞,我已备下大礼送至九阿哥府,连妻室都借于佛堂抄录佛经祈福,还要我送什么去。” 童贵道:“也不知你是如何到了今日之位,当真是榆木脑袋,送与宜贵妃就是送与宜贵妃的,现在是让你送与九阿哥,你真是不开窍。” 柏锐一摊手道:“反正我现在是身无长物,什么也拿不出来了。” 童贵呵呵一笑,道:“那你要我这师兄还有何用?我这里还有一样物事,你且拿去。” 柏锐道:“那必定是师兄心爱之物,如何使得。” 童贵道:“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要这死物做甚,放在我这里能有什么用?” 说着从怀里掏出钥匙,将自己房间里一处檀木柜子打开,要取出一个大盒子,柏锐见师兄手捧的木盒有些分量,知师兄腿脚不便,忙过去捧出,童贵交代道:“慢些。” 柏锐放在桌子上,童贵打开,唏嘘道:“说来话常,此处原是钱家的宅院,这物件是收拾一处已经破败的书房所得,除我之外并无人知晓。” 柏锐见里面是一个金盒子,一个银盒子,问道:“这是何物?” 童贵将两个盒子捧出,道:“这两个盒子,做工精巧,也不过只是多花了些银子,比起里面的东西,那就差的远了。”说着打开金盒子,里面是一盒黑围棋子,棋子没有一丝杂色,通体漆黑,入手冰凉,竟是用墨玉打磨而成,童贵道:“这里面的棋子我数点过,没有一百八十一子,当初发现时差了二十九子,我寻多年也没有这么多上好的墨玉,只凑了十三子,终究有些遗憾。”放下又打开银盒子,里面的白子是冰种的翡翠磨成,童贵道:“起先也是子数不足,我是拆了几块玉雕,才凑齐的,也算是下了一番功夫。”说罢颇为得意。 童贵连盒子推过来,柏锐却挡住了,道:“师兄,这一副围棋,保守也在二万两上下,太贵重了。” 童贵又多使了一把力气,推过去道:“不说落难多次蒙师弟相救,就我俩这二十多年的缘分,区区一副围棋又能价值几何,将这些东西送到它该去的地方。我垂垂老矣,要是能见证师弟冉冉升起,也算是值了。” 柏锐也不再推辞,又闲聊一阵,时辰差不多时,到九阿哥府赴宴。 只两天时间没来,府外张灯结彩,粉饰一新,府内鲜花盆栽遍布道路两旁,指引着行人,行百步穿过两道门,一个鲜红鎏金的‘寿’像照壁一样树立前方,前面香案上放有香炉和各色贡品,桌下有几个蒲团,来此的人都要拜上一拜,轻轻祷告,祝福宜贵妃寿诞,千秋安康。。 九阿哥穿着喜服,站在一旁微笑着向来贺的嘉宾点头致意恭敬还礼。 柏锐是白衣来贺,排队站在一众官员队伍中显得格格不入,就抱着匣子站在队伍外边,有人急着出恭,或是找不到账房,还以为柏锐是下人,就上前询问,好在来过这里多次,与他们指点了路途,还收到了几分散碎银两,弄的柏锐哭笑不得。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四十一) 大家都入座后,章寿儿看到了柏锐,吩咐下人将他领入座位,柏锐没有机会敬献,只得将匣子放在一旁的空位上,这时八阿哥打头,加上九阿哥、十阿哥三人走了进来,大家都跪倒在地,异口同声道:“恭祝宜贵妃千秋圣寿,见过八贝勒、九贝子、十贝子。” 胤塘见八阿哥看自己,吩咐道:“替母妃收下大家的心意,只是众位公事繁忙,今日本为家宴,何敢扰动大伙,没得耽搁大家的时间,又让父皇打我们兄弟的板子。” 底下跪着的众人面面相觑,一领头的磕头道:“国家国家,本就是一体,与国休戚与共的家,那就是皇家,皇上是君父,贵妃寿诞那便是我们自己母亲寿诞,我大清以孝立国,何况现在大家都下值了,并无耽误公事一说。” 八阿哥胤禩道:“既然都是一片孝心,九弟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 九阿哥胤塘不禁莞尔,道:“起来吧,只是事前不知各位大人驾到,准备匆忙,无好酒好宴招待,到时可不要说我老九小气。” 众官连忙道:“哪里的话,能沾贵妃娘娘的福气,是我等的荣幸。”有的道:“喝一杯清茶也是我们的孝心。” 十阿哥胤?调侃道:“真是的,有酒不喝偏偏要喝茶。”说罢拿起酒壶自斟自饮了一杯,大家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向三位皇子敬酒,但见九阿哥没动,八阿哥胤禩坐在那里更是眼睛半睁半闭像是在等人,端起的酒杯也就都放了下来。 胤塘吩咐道:“给各位大人上茶。”众官接过茶碗,喝了起来,只是滴溜溜的眼睛不住的看向三位皇子,九阿哥胤塘道:“众位大人是不是有什么事。” 那位领头的道:“没有,真没有。”一旁的满脸横肉的武官站了起来,道:“老张,你真是墨迹,来到了九爷的府上,见到了真神,有话咱就直说,藏着掩着真像个娘们。”接着跪下道:“八爷、九爷、十爷,奴才现在大小也是个参将,也是跟着皇上亲征打下来的功劳,可是置地盖房娶老婆哪样不得银子,大家都知道一个三品武官的年俸、蔬菜烛炭银、灯红纸张银加上养廉银,一年下来不过八百余两,京城米贵,您几位都知道,我们又不能昧着良心喝兵血,只得借了国库的银子,现在有风声传出要清欠银款,这还让我们怎么活。”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跟着起哄,八阿哥胤禩依然还是那副表情,九阿哥胤塘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爷们儿来找我们哥几个,能有什么用?” 这时那位刚才被称为老张的官员跪下了,道:“九爷就别挖苦奴才们了,您无欠款一身轻,我们可不行啊,八爷您监管着户部,给小的们一条活路吧。”说罢哭哭啼啼的磕头。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声音:“大喜的日子,谁在这里哭闹。” 三位阿哥连忙跪下道:“见过太子、雍郡王。” 太子道:“都起来,今日本就是家宴,是来九弟家给宜娘娘贺寿的,不要这许多礼数。” 三位阿哥起来后,跟在太子和四阿哥胤禛后面的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跪下道:“见过三位哥哥。” 八阿哥胤禩过去连忙扶起,道:“十三弟快起来,太子刚才已经有言在先不论朝堂礼节。” 十阿哥胤?向着大家道:“你们不是要找真佛吗?我太子二哥来了,你们有什么苦处向他说。” 众官忙围拢过来,七嘴八舌的道:“奴才有苦处啊。”“奴才家里揭不开锅了。”“俸禄银子太少。”“京官不富裕啊。”乱糟糟的,太子连忙用手按了按前额。 十三阿哥胤祥大声道:“不在家里好好练习脚力,去踢那一斛,在这里聒噪什么。” 老张道:“十三爷明鉴,淋尖踢斛那是地方官们发财的道,京官清苦,与我们无关啊。” 四阿哥胤禛黑着脸接口道:“怎么与你们无关,一则淋尖踢斛,二则铸银火耗,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不就是这么来的么,但这十万雪花银又去了哪里?你们心里没有数吗?” 在四阿哥胤禛的正言下,这些官员呼啦一下跪下,老张道:“没有啊没有,四王爷冤枉奴才们了。” 十三阿哥胤祥见四哥力挺自己,来了兴趣,蹲在老张的前面,捋着他帽子上的红缨,道:“张大人,你是太仆寺卿,我要记得没错你也是赐进士出身,我来给你出个诗迷,你来帮我解解。” 张大人虽然跪在地下,但一听是文事,颇感自信,道:“劳十三爷记挂,下官是康熙二十年二甲第九名,十三爷请出题,下官勉力为之。” 十三阿哥胤祥微微一笑,道:“这,瑞雪逍遥下九重,行衙吏部挂彩灯。频叩朱门献暖炉,玉做火塘熔炭红。说的是什么,请张大人教我。” 张大人听到这首诗颇感为难,支支吾吾道:“这个,那个,这个……” 张大人推脱着没有回答,十三阿哥胤祥也不着恼,反而敲了敲自己的脑门,道:“该死,该死,现在烈日炎炎,也用不着火塘熔炭红,定是问的不对。”接着道:“那,赤日炎炎似火烧,京城老爷锦扇摇。欲得晴空展双翅,纳来寒玉配君腰。这个你总是明白吧。” 张大人被问的额头上的汗珠都滴到了地上,他当然知道,十三阿哥的两首诗说的是冰敬和炭敬,是地方官用来向京官行贿的名目,其中不提钱财二字,丝毫无铜臭气,可以地方官做的是体贴入微。。 冰敬指的是夏天让京官买冰消暑的费用,而炭敬指的是冬天买炭取暖的费用,虽然名目上称之为冰敬、炭敬,但并非只是些买冰炭的小钱,如果敬献不到位,很容易被这些京官刁难,而这个从三品的太仆寺卿张大人确实刚刚收到各省进贡的冰敬,只江浙一地就提供冰敬五千两,差山西的还没送来,如果送齐就能凑足三万两,便可在太仆寺分发了。 十三阿哥胤祥敲了一下他的官帽,道:“追比欠款的事,在太子二哥的举荐下,我四哥接任了,你们别在这里哭了,赶紧回家准备钱送到户部来销账。”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四十二) 十阿哥胤?道:“好像朝廷还没有明旨下发吧,四哥接任户部的消息打哪来的?” 十三阿哥胤祥道:“这不明摆着呢嘛,太子爷的举荐,皇阿玛肯定会照准的。” 十阿哥胤?阴阳怪气的道:“也不知道谁是皇上。” 十三阿哥胤祥听这话不善,正要反驳,四阿哥胤禛喝到:“十三少说两句。” 八阿哥胤禩也制止胤?喊了声:“十弟!”接着向众位官员抱拳,道:“众位,今日本就是家宴,追比欠款的事朝廷自有公论,大家散去吧。”接着又过去亲自扶起张大人,轻声安抚了几句,转头向着太子道:“太子,雍郡王,我们兄弟相聚,先让他们散了,你们意下如何?” 太子捂着脑门,摆摆手道:“就你说的办吧。” 众官员无法,只得鱼贯而出,柏锐本就坐在末位,现在更是个白衣,临出门时,就被四阿哥胤禛认出,道:“这不是保定府那个柏东家嘛。” 柏锐本来是抱着匣子低着头,这时也只能先将匣子放在一旁,跪下道:“小人,啊不,下官参见太子、雍郡王各位贝勒、贝子爷。” 十三阿哥胤祥到底还是年纪轻又久随父皇征战,像是对于人事不甚明了,这时又从后出来道:“你是个什么官,为何是白衣,不穿官服。” 这下把柏锐可是问住了,没有答话,又磕了一个头。 柏锐虽然是九阿哥的门人,但并没有替柏锐解围,而是在一旁看着,果然四阿哥胤禛亲自过去将柏锐扶起,道:“说起这位柏东家,真真是帮了朝廷的大忙,义捐白银三十万两,解救了灾民无算。” 柏锐躬身道:“是九贝子时常书信教导之,也是雍郡王行动感化之,下官不敢言功。” 胤禛哈哈大笑,转向九阿哥胤塘,道:“此一来,一则为宜贵妃贺寿,二则就是专程来感谢九弟慷慨之功。” 九阿哥胤塘抱拳道:“四哥肯为灾情献身,我等又何敢惜财,况且通过四哥的保荐,柏锐也由白衣跻身仕途,不枉他倾其所有了。” 太子胤礽听到三十万两时忽然眼睛亮了一下,头痛病似乎也好了些,扶着额头的手也放了下来。 几人均是大笑,十三阿哥注意力却没放在他们的对话上,好奇的盯着柏锐身旁古色古香的匣子,但他却没有动,八阿哥胤禩一个眼色使向十阿哥胤?,胤?走过去,道:“柏锐,你这匣子里装的什么宝贝,可是给宜妃娘娘的贺礼?” 柏锐叩头道:“是。” 九阿哥胤塘道:“前些日子柏锐已然送了贺礼来,我早时已经带入宫里献给额娘了。” 十阿哥胤?道:“不管它那么多了,先打开看看。”打开匣子取出一个金盒子一个银盒子,又拿出一枚棋子反复端详,啧啧称赞道:“哎,好宝贝,成色好而且都是一个色儿。”说着脱下自己的帽子,比对了一下,道:“就比我这帽正小一圈,这一枚下来怎么着也得五十两,真是宝贝。是全套吗?” 柏锐道:“黑子少了几枚,有些许缺憾。” 十三阿哥胤祥不止战场上排兵布阵厉害,就连围棋也在所有皇子中排名第一,见是难得的宝物,忙凑过来观看。 十阿哥胤?道:“我说柏锐,要不这样,要是成套我许你白银十万,这有些缺憾八万匀给我得了。” 柏锐还没说话,十三阿哥胤祥道:“十哥不是我说你,你要有八万能不能先还了国库,免得到时受父皇责罚。” 十阿哥胤?腾一下火起,道:“你是父皇还是太子,什么都要你多嘴。”说完一拳就打了过去。胤祥这自幼上阵练出来的身手,哪里打的着,一个假身就躲了过去。 十阿哥胤?追打,十三阿哥胤祥连躲,胤?边打边骂道:“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种,老子的事儿也轮得着你多管闲事。” 这一句可把十三阿哥胤祥气坏了,原来他的母妃章佳氏只是庶妃,虽生育一子两女但终身未得到康熙皇帝的进封,而胤祥十三岁时,本就不愿意出门与人打交道的章佳氏,康熙三十八年七月又突然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医官给出的答复是暴毙,也有传闻这位镶黄旗包衣出生的女子,在内务府选秀女前在外就已经有了相好的人,而她本人根本就没有暴毙,而是被皇上发配到了沈阳一处叫黄桂窝铺的地方看管了起来,这也是为什么十三阿哥胤祥屡立战功也没有进封的原因所在。 而反观十阿哥胤?就不同了,他的母妃钮祜禄氏在生他之前就已经册封为贵妃,虽然无封号,但一点也不影响她在宫中的地位,因为这位钮祜禄氏是清朝开国名将额亦都的孙女,太师果毅公遏必隆之女,清太宗元妃侄女,孝昭仁皇后之同母妹,可以说除了太子外,论母凭子贵,十阿哥胤?在所有皇子中他的出生最好,也养成了他除了八阿哥胤禩外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性格。 对着出生不正的十三阿哥更是直接脏话出口,而这正戳中了十三阿哥的痛处,眼见两人就要扭打,几位兄弟忙将他们拉开,两人各自喘着粗气,九阿哥胤塘道:“犯不着为了盒围棋生气。” 柏锐见胤塘过来,连忙将匣子跪着捧起,胤塘将一金一银两个盒子放入了匣子里,道:“玩物就是玩物,当不得真,今日在我府上,那我就定个规矩,我们兄弟同血同宗,不能闹意气,要不这酒就没法喝了。”转身将盒子捧到了八阿哥面前。。 八阿哥胤禩道:“羸形暗去春泉长,拔势橫來野火烧。守道还如周伏柱,鏖兵不羨霍驃姚,我看这副棋送与太子才是最合适的,九弟肯割爱否?” 九阿哥胤塘道:“我也正有此意,难得八哥说的透彻,此间真正国手只有太子一人,这守大道与不羡霍驃姚,谁能比二哥更当得。”说罢拱手捧给太子。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四十三) 太子被两人的一顿吹捧弄得心花怒放,道:“难怪父皇常常夸赞几位弟弟,那我只能檐雨竹潇潇里去向王逢玉子纹楸一路饶了。”还特地说了一句:“也谢谢这位柏东家。”大家哈哈大笑。 笑声未落,门外又传来声音:“谁在谈棋?得子一百八十一,待我驰骋十九道。” 太子脸色微微一变,进来人道:“原来太子在此,愚兄有礼了。”但也没跪下去。 而其他几位兄弟跪倒在地道:“见过直郡王。” 大阿哥胤禔笑呵呵的连忙道:“都是一个爹生的,没有什么郡王亲王的,兄弟们都一样,不要多礼。你说呢,太子二哥?” 太子胤礽道:“哦,嗯,我刚才就说过了。客来随主便,胤塘我们入席吧。” 九阿哥胤塘道:“请各位哥哥先入席,我在此迎候三哥来。” 十阿哥胤?道:“三哥每日书啊书啊的,别是看书看的忘了吧。” 大阿哥接口道:“子曰诗云有什么用,都快忘了我大清是马上得的天下了。” 这时一个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岂不闻,嗟尔马上逞英勇,言道无用是书生。到头百事皆不通,笑死天下读书人。又不闻,百炼千锤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眼晴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说完正好到了会客厅问口。 大阿哥胤禵勃然变色,怒道:“王八蛋,你敢说我眼睛长到屁股上?!” 三阿哥胤祉不慌不忙道:“王八蛋骂谁?” 大阿哥胤禵见他还挑衅,指着他怒道:“王八蛋骂你!” 十三阿哥胤祥听完哈哈大笑,其他人也眯着嘴微笑。 见大家表情,三阿哥胤祉哈哈大笑,打开折扇,一摇一摆的走进去,正要向太子行礼,太子微微一笑道:“刚才直郡王说了,家宴不行官礼。” 三阿哥胤祉道:“礼乐为王者之道,不可轻废,康熙三十二年,曲阜孔庙修缮完成,父皇派我和四弟前去祭祀,出发前交代我们的就是这句话。我说的可对,四弟。” 四阿哥胤禛道:“是。” 三阿哥胤祉从容跪下给太子请安,又向大阿哥请安,只是只得到了大阿哥一声冷哼。 三阿哥胤祉起身,接受其他弟弟的叩拜,八阿哥胤禩跪下时一个颜色递给九阿哥。 大家拜时出现了好几种声音,四阿哥胤禛说的是:“拜见三哥。”八阿哥和十三阿哥说的是:“拜见三贝勒。”而九阿哥和十阿哥说的是:“拜见诚郡王。”尤其十阿哥跪下时被九阿哥暗中捏了一下腿,心领神会说的特别大声,三阿哥胤祉还没叫起,这下轮到大阿哥哈哈大笑,道:“礼法,礼法,不知是谁在敏妃娘娘丧期未过百日时就剃发,惹得父皇降了他的职,郡王没了,著述古今图书集成的差事也没了,得了个什么勘查皇宫大门砥柱的差事。”说完笑的更大声了。 八阿哥胤禩见情况差不多了,道:“九弟,哥哥弟弟们都来的差不多了,是否可以奏请太子开席了。” 当下太子先行,拍了拍猪肝脸色的三阿哥胤祉,众人鱼贯而入,皇子们的一番唇枪舌剑让柏锐在这里如跪针毡,见大家都进去了,终于松了一口气,起身要出去。 这时章寿儿过来了,道:“柏兄弟,难得你与四阿哥投缘,或许四阿哥一会儿还要感谢你,里面屏风外还有小桌,我陪你坐会儿。” 柏锐正要推迟,章寿儿就要来搀扶,柏锐连忙起来,都没来得及摸一下跪的酸痛的膝盖,就被章寿儿牵住了手。 柏锐坐下时,里面杯酒下肚,一片颂圣之声,好像刚才的事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还没坐下的三阿哥胤祉,看到一面桌子上铺有明黄锦布,知道是宫里的赐物,好奇的拿起一本来翻看,封皮上工整的写到地藏菩萨本愿经。 翻看一页,赞叹道:“绝妙,点画之间,多有异趣,其字幽深淡远,古雅拙朴,好一笔钟王小楷。”说着拿到四阿哥胤禛面前,递给他道:“四弟是居士,你看看。” 四阿哥胤禛接过来一看,口中默念‘恭请南无大慈大悲地藏王菩萨慈悲护持’,接着翻看,道:“人的修行以消除业障、偿还因果债、忏悔恶业为始,之后方能无碍的修法。冤亲债主纠缠是阴阳皆苦的果报;运势不好、事业不顺、夫妻不和、兄弟不睦、子女乖违、甚至于修行的诸多障碍,几乎全部因为冤亲债主得不到超拨而欲索债所引起。万法皆因缘所生,如是因、如是果。”接着又称赞道:“看此人誊写,若不是虔诚以极,心静以报,断是写不出来的。”说完要递还给它的主人,九阿哥。 胤塘并未接过,而是恭敬的推还了一下,道:“四哥信佛,送与四哥好了。” 四阿哥胤禛道:“圣上赏赐,如何敢受。” 九阿哥胤塘道:“四哥有所不知,自百日前额娘受法锣佛点化,各位娘娘集资重修了香岩寺,额娘就发下大愿,在宫内百日斋戒,香岩寺里也找人替身在寺,百日未见一人说一语,潜心修习,抄录佛经,方得十部,昨日进上去,圣上都说好,今日章公公来传旨,皇上在佛堂供奉一部,除赏给皇后贵妃的,剩余三部赐还给我,并嘱咐道‘要解真意在经中’,我想父皇讲的定是四哥刚才解过的经意--兄弟和睦,要不就只能业障随身了。” 三阿哥胤祉敲了一下折扇,道:“说的好,意思解的也好,这佛经的字也好,更难得的是听九弟所说竟然出自一女子之手,枉我读书多年竟然没有看出来。哈哈哈哈。”。 见大家微笑,九阿哥胤塘道:“我自然要供奉一部,余下两部呢,一部请笃行佛法的四哥赏收,另一部自然要献给太子。” 这时三阿哥的脸上颇有些挂不住,自己颠儿颠儿的夸奖了半天,如若没分也就罢了,现在偏偏是有两部要分,反而没有自己的,而且自己还极为爱这一笔好字。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四十四) 书还没递到太子手里,十阿哥胤?道:“二哥已得了棋,这书是不是得送我三哥,毕竟论笔力,受父皇夸奖最多的还得是三哥,今年三月我记得三哥跟我说,父皇驾临三哥府邸,吃家宴,看了三哥的书房后,说‘如饮琼浆’,然后吩咐章公公记下,说以后每年三月都要去三哥府里吃家宴,这可是天大的恩典,我们兄弟谁也没得着过。” 三阿哥没理会大家的尴尬,仿佛也忘了刚才在外厅,两人故意叫错封号让大阿哥奚落的事,抓起一本就拿到手里,道:“知我者十弟,懂我者十弟。” 见大家无话,八阿哥胤禩适时的道:“九弟,大家杯里的酒见底了,如何小气的连酒也没有了。” 九阿哥胤塘会心笑道:“是我疏忽,八哥提醒的是。”突然击了两下掌,一股子熟悉的香气传到了柏锐的鼻腔,见三个打扮素淡的女子手捧托盘进来,最后那女子向柏锐这里瞟了一眼,四目相对后,浅浅一笑进到屏风里面。 里面传出大阿哥的声音:“香,真香。” 九阿哥胤塘打趣道:“不知大哥说的是酒香,还是人香。” 大阿哥胤禔道:“都香,都香。”说罢举杯道:“为了九弟的好酒干杯。” 三女转着圈给各位皇子倒酒,除了四阿哥胤禛目不斜视,八阿哥怡然自得外,九阿哥见众人皆是色摄与魂般呆立,一个女子转到十三阿哥身旁时,在桌子下面轻轻捏了一下胤祥,十三阿哥胤祥毕竟年纪小,又久与父亲征战不识风月,登时涨红了脸,太子见状打趣道:“九弟,看把十三臊的,耳根子都红了。” 众人见状都哈哈大笑,三阿哥道:“十三弟常年在外征战,如今还未配福晋,不如送了一女与他,也让他知道一下人间真滋味,啊,哈哈哈哈。” 在大家的笑声中,十三阿哥胤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鼻中闻着沁人心脾的香气,眼中看着这凹凸有致的身材,被她含情脉脉的眼神吸引,竟然连一句客气推辞的话也没说出口。 九阿哥胤塘道:“这三名女子本是在我这里拜师,学成送八哥书房的,你看此女磨墨,八哥叫她墨香,这个铺纸,八哥称她纸灵,十三弟身旁那个洗砚,就是砚魂了。” 三阿哥胤祉道:“不佳不佳,虽然贴切,但不文雅,可惜可惜。” 八阿哥胤禩道:“佣人有个名字叫的顺口即可,没想那么多,既然三哥觉得不雅,请三哥赐名。” 三阿哥胤祉毫不客气,道:“墨有芷兰香,这位叫墨香的,可以取名为芷兰,纸灵呢,画成山峦云雾漫,烟岚云岫,取岚岫上佳,这位砚魂,洗笔洗砚与水为伴,诗经云‘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取其首蒹葭最为合适。” 九阿哥胤塘鼓掌道:“妙,妙,蒹指没长穗的荻,葭指初生的芦苇,用在这处子身上最合适不过。”吩咐道:“还不谢过三爷赐名。” 三女乖巧的俯身在地,答道:“谢三爷赐名。” 三阿哥胤祉呵呵一笑,道:“虽是布衣难掩风姿绰约,又呵气如兰,难怪看的十三弟心动了。” 九阿哥故作难为道:“此为八哥所爱,怕是难随十三弟的愿了。” 十三阿哥见那位改名为蒹葭的女子幽怨的看了他一眼,端起酒杯‘咣’的一声饮下,用袖口擦了擦嘴角。 八阿哥胤禩道:“自古宝剑赠侠士,美女配英雄,我十三弟驰骋疆场,父皇都夸赞‘吾家千里驹’,是真英雄,蒹葭听了,一会儿散宴之后,可随十三爷回府。” 蒹葭娇柔的看了一眼胤祥,道:“是。” 这时坐在一旁的四阿哥胤禛对他耳语提醒道:“齐人之福不易享。” 话还没全传道胤祥耳朵里,十三阿哥已经站了起来,道:“如此谢八哥九哥了。”大家起哄,十三阿哥取来宝剑,舞动起来,为大家献技,众人都看的津津有味,不住指点和鼓掌,只有大阿哥闷闷不乐,待胤祥舞完,胤禔道:“见十三弟舞剑我也技痒,请列为看好。”说完也舞动起来,确实是屡次上阵的将军,舞动的大开大合又有一番气象,在大家啧啧称赞中,一女子娇喊了一声‘好’,显得格外亮耳。 九阿哥胤塘故意训斥道:“如何这等没有规矩。” 吓得那名芷兰姑娘连忙跪下道:“大皇爷对不起,奴婢见您如天神下凡,没有忍住。” 大阿哥胤禔竟然像没人似的,过去牵起了她的手道:“不碍,不碍,无妨,无妨,美人你也懂剑?” 芷兰姑娘道:“奴婢只见过唱戏的,关圣人舞刀劈吕布都没这么威武。” 大阿哥胤禔哈哈大笑道:“美人记住,关公劈的不是吕布,是华雄。” 芷兰姑娘恰到好处的脸一红,八阿哥道:“大哥可是刀光剑影里拼杀出来的汉子,第一次康熙二十九年,当时大哥刚十八岁随伯父抚远大将军福全出征,任副将军,亲自上前线杀敌;第二次是康熙三十五年随皇上亲征噶尔丹,他与内大臣索额图领御营前锋营,参赞军机,更是身先士卒斩敌无数,是我兄弟中最勇猛无畏的人,可谓巴特鲁。” 大阿哥胤禔见胤禩提自己的旧事,举杯与他对饮,大家都陪了一杯,只有太子没动,十三阿哥看到大阿哥与自己争雄,摆明落自己的面子也没有理会。 三阿哥胤祉笑道:“看来,八弟这次不光要自己洗砚还要自己磨墨了。”。 八阿哥胤禩道:“此女就烦劳大哥照顾了。”又道:“难得让哥哥弟弟们开怀,是我的福分,更是这几女的福分,索性我连铺纸也自己都做了。” 看着太子胤礽的目光看像这里,八阿哥胤禩道:“那就送与四哥了,听闻四哥书房中用的仍然是家仆,想来是不趁手的。”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四十五) 四阿哥胤禛摆手笑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我还用我的老家仆顺手些,我于女色之事向来淡薄,八弟不如送与太子。”话刚出口,就知错了,‘这不是摆明太子是好色之徒嘛,看来八弟这迷魂阵果然高明。’怕太子不悦,连忙借着喝酒瞟了一眼太子,见他早已与那女子在眉目传情,又看向八阿哥,见八阿哥也在观察自己,两人都微微一笑,端起酒来饮了。 太子胤礽心中些许恼怒,倒不是觉得四阿哥胤禛言语不通,而是得一女子,明明应该自己先挑选,现在反而成了收尾巴的了,但眼前这女子样貌清丽,放过又实在可惜,最终没有拒绝,道:“夺人之美,罪过罪过。”像八阿哥对饮。 八阿哥胤禩礼貌回应。 又过三巡,大家都有酒了,互相告辞,出门时太子撇了一眼坐在屏风角落里的柏锐,微微一笑道:“无功不受禄,今日受了柏锐的礼,总的赏他点什么,这样吧明日我叫苏尔特去赏你些物件。” 柏锐还在愣神儿,胤塘道:“君有赐臣不敢辞,还不快谢恩。” 柏锐跪下道:“谢太子恩典。” 太子微微一笑看了看他,与众皇子出去了。 九阿哥回转回来时,已经又是一刻钟以后,见了柏锐,亲切道:“多承尊夫人劳苦,这个时辰诵经该是完毕,你接她回去吧。” 柏锐道:“应该的。” 九阿哥胤塘道:“听说明日嬷嬷要约你开家宴。”直接吩咐章寿儿道:“把康熙元年的老窖启出一坛给嬷嬷招待宾客。” 章寿儿答:“是。” 九阿哥胤塘伸了个懒腰,好像是自己在跟自己说话,道:“朝廷要追缴库银了,我得到账房盘一下库。” 柏锐刚想说如果需要自己可回保定筹措,可是还没开口九阿哥胤塘已经不在他的视线里面了。 少顷,如意一袭灰布长衫缓缓走出,头发挽起来成了一个髻,这身打扮柏锐差点没认出来,久不见阳光的如意肤色更白皙了些,端庄的面容上并无走时的冷峻,相反见了柏锐微微的笑了笑,这也让柏锐有些忐忑的心静了下来,驱车一起赶回下榻的客栈。 路上柏锐摸着如意的手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百余日没见你一封回信,让全家人都对你非常担心。” 如意微笑着道:“怀景留在大姐那里,嘱咐我明日赴晚宴再将怀景接回,大姐真是喜欢这孩子。” 柏锐接口道:“俗话说姑姑亲辈辈亲,姨娘亲心连心。只要是自己家里的孩子,亲长都喜欢他们,况且姐姐亲口夸奖你好多次,说教子有方,养出的孩子知书达理。” 如意笑道:“太宠溺了,生怕把他惯坏了。”接着说道:“要挑选一些什么礼物带给大姐好呢?” 柏锐道:“皇子府里什么没有,哪里缺我们送的那些物事。” 如意道:“怎么跟你说也说不明白,真是个榆木疙瘩,大姐虽然显贵,毕竟是居于人下,常感四方不靠,若常得娘家挂念,在这偌大皇子府也就有了心灵寄托之所,一切众生因爱染,不离生死!” 柏锐笑道:“听你的,活脱脱像个姑子。” 如意道:“亲情关系才是真的血浓于水,以后断不可因为你外面的应酬失了我们。” 柏锐笑道:“只要你不生气,什么我都依你。” 说完到了客栈,见到沈月儿和如玉,三女拉着手到床榻处,小孔雀依偎在如意怀里,听着她们聊着离别想念之情。 第二日一早,如意看着在榻上睡的死沉的柏锐没有叫醒,自己和沈月儿抱着小孔雀与曾在石去京城给柏姐挑选礼品。 日上三竿时,在如玉的催促下柏锐才起身,不见如意她们,一问才知她们到街市去了,想起昨日如意约自己去采买礼物,一拍脑门苦笑了一下,由这如玉给他梳洗换衣。 刚穿着一新,还未扎腰带,楼下店家来敲门,道:“柏东家,门外有几人约见。” 柏锐很诧异,自己不在京城久已,往常来客大多都是四德商会的人,店家都是认识的,但隔门听着店家的声音,当知是稀客,喊了声:“请他上来吧。”就两臂升起,由如玉给他捆扎腰带。 来人进门笑着拱手,柏锐起身还礼,见三人足迈方步,腿踢四合,当下不敢怠慢,问道:“尊架是?” 打头一人笑呵呵道:“我叫苏尔特,这位是哈什太,这位是萨尔邦阿。” 柏锐听过他们的名字,在师兄童贵口中得知,此三人是太子近臣,赶忙让出座位,行了官礼,道:“久仰三位大人,不知今日屈尊,找我所谓何事。” 苏尔特道:“昨日太子爷饮宴回宫,心情之愉快,是近来少有,我等忙相问,才得知太子昨日在九阿哥府结识了一位青年才俊,今日有闲,与哈什太,萨尔邦阿来认识一下。” 柏锐连忙谦逊,见三人笑呵呵,不知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也只能赔笑,吩咐道:“如玉,给三位贵客上茶。” 如玉捧着托盘给几人端上茶水,临走时背着三人指了指柏锐胸口,柏锐知她是提醒自己看看怀表别忘了时间,微微点头表示知道。。 苏尔特和哈什太喝茶,只有萨尔邦阿两只小眼在如玉的腰臀间流连了许久,舒尔特放下茶碗道:“太子爷见你投缘,又闻你在解河间府之大急时立了大功,特地让我们带些许礼物表示感谢。” 说着哈什太将一个小盒子推过,柏锐打都没打开,就推了回去,道:“我身为朝廷治下的一介商民,为朝廷尽一些棉薄之力是我分内之事,能目睹太子圣颜,并亲耳听到太子夸奖,已然是我莫大的福分,何敢受什么赏赐?请三位大人将礼物带回,并请转告太子爷以后若朝廷有急,我还当效犬马之劳。”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四十六) 苏尔特哈哈大笑,道:“太子爷昨日跟我们言道‘这个柏东家虽身份低微,但忧国忧民,较之尸位素餐的红顶子们尤胜几分。’果然没看错人。”说完望望两人,大家都是哈哈大笑。 柏锐听到外面传来小孔雀叽叽咯咯的笑声,知道如意她们回来了,也觉着苏尔特他们夸奖的似乎过分了些,试探的问道:“大人们有话不妨直说,再这样夸奖,小人可承受不起了。” 这次换一直没说话的萨尔邦阿说话了,道:“柏东家真是快人快语,不过我们哥几个还没完成太子爷交给我们的任务呢,太子送的礼物,还请柏东家先过目。” 柏锐见一只眼睛在门缝里哀怨的瞧了瞧他,心下也着急,就打开了哈什太推过来的小锦盒,到手的是一只孤镯,通体雪白,其发出的光泽也是油滑润泽,单看这一只镯子,也算的上中上品,但是左不过三五百两,要是这样的价格,不妨先收了,打发走三人,自己好去赴姐姐的宴会。 正在思索间,萨尔邦阿捻着胡须道:“听闻柏东家是当铺起家,必定别具慧眼。” 柏锐听到这里,举起来一看有了端倪,镯子里有一层淡淡的黄沁,尾部如烟雾散开,中间逐渐收紧,颈部纤细,头如鸡头状,活脱脱一只凤凰临空的形态。当下喝了一声‘妙’道:“真是上天的鬼斧神工。” 萨尔邦阿道:“这便是太子爷恩赏下来的礼物了。” 柏锐又推辞道:“使不得,这可万万使不得,我怎敢要太子爷的赏赐。” 萨尔邦阿道:“你不是送太子一副围棋么,我们都看了,可谓是珍宝了,礼尚往来才算君子之交嘛,柏东家不必推辞了。” 柏锐见拗不过他们,当即跪下双手恭敬的托举,道:“谢太子爷赏赐。” 离他最近的舒尔特笑盈盈的将他扶起,道:“商而兼士,贾而好儒,自古这商人就分为贾儒和儒贾,这贾儒是以崇儒为名而行经商之事,多是一些满口仁义道德,却行崇利之行的人,曰附庸风雅。而这儒贾嘛以经商为名而行儒教之事,终日忙碌于商务,但其内心却是儒,以天道、儒学作为内在来经商,行义事,发义财,是为儒商、义商。” 哈什太接着道:“柏东家自是大义,但千年流传《管子》言道:‘四民者,士农工商是也’商为四民之末,可惜可惜。” 萨尔邦阿道:“什么四民之末,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分工不同罢了,财匮少而山泽不辟矣,以上四者,民所衣食之原也,经商之利,上则富国,下则富家,商人又哪里低贱? 而且哈老兄你有所不知,上次河间一事,雍郡王已经在太子那里为柏东家讨了份皇粮,入档在册现在也是七品顶戴的官身了。” 哈什太道:“这我如何不知,只是这闲差不能实现一个义商的报复吧,可惜可惜啊。”然后突然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舒尔特大人现在吏部供职,我记得你上次不是说两广盐茶道出缺吗?” 舒尔特道:“嗯,前任两广盐茶道赵广玉丁忧守制,这个月初出的缺,怎么你有合适的人选了,这可是名副其实的肥缺。” 哈什太道:“这不眼前就有合适的人选嘛。” 舒尔特笑道:“你真会见花献佛,不过柏东家确实是合适的人选,皇宫里的贡茶黄翎毛就是柏东家采办的,圣上都非常喜欢,常分赐给诸王为礼品,只是……” 哈什太催促道:“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常常说半句留半句,只是什么,你倒是说说啊。” 舒尔特道:“两广盐茶道是正四品,柏东家现在是七品,一下恐难胜任啊。” 哈什太道:“迂腐,圣上常说要不拘一格启用人才,柏东家用山东海盐平息蛮人叛乱,抓腐官败吏,打通商路的事,是受到朝廷明发嘉奖的,两广盐茶道不是四川盐茶道和两淮巡盐道,躺在那里数银子就好了,蛮民汉民杂处当地人又不受教化,十分棘手,需要柏东家这种在当地有威望的人去梳理才可以。” 舒尔特道:“你说的都对,可还有一桩,有好几个人都打了招呼。”然后神神秘秘的说道:“只舒合儿想从山东平调就愿意出十五万两,河南的薛国正从四品的前途拔半级出任就许了二十万两,而且这些人背后都有人打了招呼的。” 哈什太道:“你们吏部就是钻钱眼儿里去了,舒合儿一个武官斗大的字不识一筐,薛国正都六十有七了吧,你这样,我给柏兄弟做主了。”对着柏锐说道:“咱给他出四十五万,一次把他们喂饱,官阶不够嘛,好说,头半年先干运判,一到期就任提举,一年多以后盐茶大使,三年不到这个盐茶道就到手了。你们吏部让这个缺一直给柏兄弟空着,再出个文,由柏兄弟挂牌署理,柏兄弟再上下一打点就齐了。”然后对着柏锐道:“柏兄弟我跟你说,你自己典购茶叶,盐茶课税你自己收,这里面的利不用我多讲了吧,干上五年净得利益没有一百万也有八十万,到时你四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加之太子关系,我们照拂,还有八爷、九爷、十爷助力,调入京城或是放个外任,出点成绩,封侯拜相指日可待了,前有太公望封於营丘,后有管子富国以强齐,柏兄弟发达了到时可不要忘记老朋友啊。”说完哈哈大笑。 这样的一片前景,对于所有男人无疑都是一场巨大的诱惑,但柏锐无心官场,也不想卷入任何一场争斗,但如果当场拒绝显然会触怒三人,起身道:“我的侍女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茶都凉了,我给三位大人换茶,请稍待片刻。”。 说着出了门,到隔壁时,沈月儿和如意都已经穿戴整齐,见他进来,沈月儿道:“什么客人,让你耽搁这么长时间,再不出来我都要进去把你揪出来了,快点,马车已经在楼下等待,抱上小孔雀咱们走。” 柏锐无奈的笑了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那边的客人还没走,要不你们先去,一会儿我骑马赶上你们。”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四十七) 沈月儿怒目相视正要说什么,如意拉了拉她,幽怨的看了柏锐一眼,拉着小孔雀的手出了门,柏锐摇摇头,看了如玉一眼道:“玉儿,你不同往嘛?” 如玉低头道:“王府规矩大,我这种出身,哪里有资格进王府赴宴,别没得惹那些麻烦。哦,只顾这边给小姐收拾,那边客人的茶没有了吧,我去添水。”又道:“相公还是先去送两位夫人和小姐到楼下,我先进去伺候了。” 柏锐回来时,正巧撞见出门的如玉,柏锐耷拉着脑袋没有注意到如玉红扑扑的脸上带着微怒之色,进门拱手道:“三位大人久等,有些私事处理了一下,怠慢了。” 萨尔邦阿道:“喝着香茶等人也是一乐,柏兄弟不单单官运亨通,财运亨通,就连这桃花运也是亨通,就你这一个婢女,我们几人府上就挑选不出一个来。” 柏锐没有接茬,道:“萨尔邦阿大人过誉了,舒尔特大人过奖了,哈什太大人给小人指的路途也的确诱人,但我实在不是做官的材料,各位大人费心了,我这里只能是由衷感谢。”说罢作了个揖。 哈什太一下就变了脸色,道:“柏锐,你是九爷的门人,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等也是做个顺水人情,这样九爷面子好看些,与太子爷也能更贴近些兄弟情谊。”说完气鼓鼓的坐在那里。 舒尔特叹了一口气道:“人各有志,既然柏东家无心仕途,哈什太老兄你也不能强人所难。”对着柏锐说道:“柏东家,切莫当真,哈什太也是几句戏言,见谅。” 柏锐道:“哈什太大人一片拳拳之心,是我无福消受,怎么敢怪罪哈什太大人,这样,日近正午,我吩咐厨房做了几样家常菜,几位大人就在这里,吃顿便饭。” 本是一句客套话,谁知哈什太像是想到了什么,道:“确实没有跟家里说回去吃饭,那就客随主便,我们就在这里叨扰一顿了。” 柏锐也是无奈,随即吩咐店家将这里的会客厅准备一下,几人移步过去,酒菜上齐,吃喝了起来,三两番敬酒,哈什太‘咕噜’一杯酒下肚,打开话匣子,道:“你说你吏部的差事难干,我在户部多年,这里才是真的难干,别说匹夫编户之民,自古以来不论是千乘之王,还是万户之侯又或是百室之君哪个不忧贫患,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银子真是个好东西。” 舒尔特道:“拉倒吧,圣上仁德,山东粮库,直隶河间番库、粮库出了如此大的亏空,没把你们一个个拉去做垫背的就行了,现在只是下旨追缴库银,瞧把你愁的。” 哈什太‘咕噜’又是一杯酒下肚,道:“还不如一刀把我砍了算了,十官九借债,若大一个国家,一千多万两银子剩下不足一成,如何追缴,你说如何追缴?” 舒尔特道:“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不是已经下旨要四王爷主管追缴了么,你着的哪门子急。” 哈什太道:“四爷怎么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虽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也不看看欠钱的都是谁,外人入驻一抖落,连太……” 话刚说到这里,萨尔邦阿猛的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哈什太的话,过去拍着他的肩膀,道:“哈什太老兄有酒了。” 哈什太突然暴怒起身,道:“什么有酒了,有什么不敢说的,加上你我的,一共六十多万两,六十多万两,要是能把我磨成灰卖钱还了,你动手便是,这么多银子到哪里弄去?”说完坐下一手扶着头掩面悲泣。 舒尔特道:“慎言,慎言,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萨尔邦阿无奈道:“还慎的哪门子言,我们都是在他那里打过包票的,要不都得玩完。”说罢眼睛里寒光一闪,转头看向了柏锐,道:“柏兄弟,不瞒你说,我们哥几个现在需要五十万两银子,向你借一下,如果事成,你就交上了我们这几个朋友。” 柏锐不想一顿饭吃成这个样子,道:“萨大人,如您要一万银子花花,我自当贡献,但五十万两可不是小数,不要说我根本没有,就是有,谁能一下子凑齐这许多银子。” 萨尔邦阿道:“别忘了内务府总管大臣凌普可是太子爷乳母的丈夫,你占尽黄茶之利,宫里一年报销在你这里就有十多万,几处大当铺,医馆,粮店,京城直隶两地货物进出,加上你老相好的直隶第一娼馆,嘿嘿,柏锐你一年的进项数目可不小啊。” 柏锐道:“萨大人明鉴,银子再多也不是我的,不是我的就不能动,我本人是真没有,还请萨大人另寻高明。” 萨尔邦阿道:“柏锐,好好跟你谈,让你奔个前程,你要不愿意,也可相借我们应个急,你要房产还是田产当压物,随你开口,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哼哼。” 柏锐见萨尔邦阿一副土匪模样,也不示弱,正色道:“萨大人您是太子近臣,我敬重与你,刚才的话就当您喝多了,我也喝多了没听见。” 萨尔邦阿指着柏锐就要开口,舒尔特急忙拉住,道:“吃饱喝足,就该走了,谢谢柏东家的盛情款待。”说罢就拉着萨尔邦阿和哈什太往外走,哈什太是醉了,萨尔邦阿挣开舒尔特道:“走便走,扶我干嘛!” 柏锐脸虽然有微怒之色,但依然恭敬道:“送各位大人。” 刚出门舒尔特有折转回来,道:“柏东家,今日叨扰了,但不可将席间话外传,否则祸患不小。” 柏锐道:“这个自然。”然后听到外面如玉‘啊’的叫了一声,柏锐掀开帘子问道:“怎么了?” 如玉端着醒酒茶过来的,茶水洒了一手,道:“没,没啥,刚才被那个醉了的撞了一下。” 柏锐连忙接过茶碗,用嘴给如玉哈了哈气,问道:“烫着没?”。 如玉微微摇了摇头,道:“相公还去大姐那吗?” 柏锐道:“这还怎么去,一身酒气,而且也过了时辰,改日再去挨姐姐的数落吧。”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四十八) 如玉见柏锐心情不好,道:“相公先回房歇歇吧。”说罢扶着柏锐回房,给他脱靴除褂,拿着扇子扇去暑气,柏锐才睡去,直睡了两个时辰,才醒过来,喝了如玉递过来的茶水,半坐起来道:“如意和月儿还没回来?” 如玉摇了摇头,问道:“我看桌子上还有个盒子,就给你带到里屋来了。” 柏锐道:“看着这盒子就来气,放到一边去,赶明儿我问清楚了这几个官的住处,给他们送回去。” 如玉道:“什么物事,让你这么生气。” 柏锐道:“一个破镯子,又不是什么宝贝。” 如玉打开拿起来道:“看着样子也普通,还不如家里面的成色好。”说着在自己手腕上试了试。 柏锐道:“成色虽然不是绝品,但却大有文章,玉里面的沁色不普通,单单那一只凤凰就能让这镯子的身价翻上几十倍。” 如玉摘下来看了看,道:“确实如此,这儿还刻有几个字,你看看上面刻着的是什么。” 柏锐不耐烦的道:“收了吧,不是咱的东西,看它做什么。” 如玉依言放好,道:“大姐怕是要留夫人他们在那里吃晚饭了,真希望他们快些回来,好久都没见怀景了。” 柏锐道:“不知大姐是不是又在恼火我没有赴约,真是的,今天都不知道陪这几个人在这干了些什么,浪费时间。” 如玉笑道:“相公要嫌烦闷,我跳舞给你解闷,就是如意姐不在,没人弹曲子。” 柏锐拍了拍如玉笑道:“没有曲子也是一乐,晚上舞吧,更是一乐。” 如玉娇媚的笑了笑,见柏锐伸手,将他拉了起来,听柏锐说道:“还有半个多时辰天就要黑了,屋里闷气,走,我们出去逛逛,消磨一下时间。” 出门时刚好碰见赶回来的曾在石,柏锐道:“曾大哥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了。” 曾在石道:“九爷府里出来个人传柏夫人的话,吩咐说两位夫人,公子和小姐要在里面住几天,让东家想去哪就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柏锐吐了吐舌头道:“唉,大姐又生我气了。” 如玉道:“要不相公现在去吧,保不齐大姐见到你气就消了呢。” 柏锐道:“你不是说王府规矩大么,是真的,进了酉时就不许男子入三进了,你看这天都酉时中刻了,去了也白去,还是明天再去负荆请罪吧。” 如玉也就不在多言,她好像很期待能与柏锐单独相处出去逛逛,并且也十分珍惜这短短的时光,一路上哼着柏锐听不懂的小调,遇见吃食等着柏锐给她付钱,进到茶馆看人耍把式,倚着柏锐的胳膊拍手,进到戏院又先用怀里雪白的手绢给柏锐擦拭椅子,送上来的糕点等着柏锐喂她吃。 两人逛到天已深黑方回,如玉十分高兴,提着吃剩下的点心,小女孩儿似的脚尖踢着鞋尖跟着,一到房间就拧毛巾给柏锐擦拭,又给柏锐泡了茶打水洗了脚,安顿好柏锐,自己卸去了头上的发钗,收拾好了到床边看着柏锐傻笑。 柏锐笑道:“玉儿你怎么这么高兴。” 如玉扑在柏锐怀里,眼圈微红,道:“谢谢你,相公,从来没有人这么对过我,小时候我就幻想着和我心爱的人一起吃饭逛街聊天,就是大伯卖了我以后,我在那种暗无天日的时间里,也幻想着有今天的情景,真的做梦都能梦到,后面到了缀霞馆,我知道那一切都是奢望了,没想到遇到了你。”然后在柏锐的怀里躺着看着床榻都怪自己一时不慎着了几个人的道。 原来这瓜尔佳氏是正白旗都统、福州将军石文炳之女,他们家族居苏完部,姓瓜尔佳氏,祖父移居辽东后,以‘石’为姓,因功曾被封为少保兼太子少保,两朝的功臣,加之各种联姻,石文炳与当今皇上是堂表兄弟关系。。 而他的三个女儿其中之一就被康熙皇帝选赐给了太子胤礽做了太子妃,而这个镯子就是瓜尔佳氏大婚时所带。柏锐私藏皇家御用物品,这就成了今天逮捕他的罪名。 柏锐出门时向着如玉喊道:“不要急,我知道他们想要什么……”然后就看到站在门口的萨尔邦阿,一口痰差点吐到他的脸上,萨尔邦阿一个眼色,衙役就将柏锐的嘴堵上了,随着萨尔邦阿哈哈大笑,衙役们将柏锐带走。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四十九) 萨尔邦阿刚要走,腿一把让如玉抱住,如玉道:“你是萨尔邦阿大人,我识得你,柏相公是好人,您高抬贵手别抓他啊。” 萨尔邦阿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人贵在识时务。”说完要走,见如玉没扎好的头发像瀑布一样散开,突然有了歪心思。腿没有往外迈,反而进了门里,道:“柏锐这个罪可大可小,大理寺,大理寺你知道吗?我就是大理寺卿,说白了,我说他有罪他就有罪,我说他没罪他就没罪。”然后翘着二郎腿,看着跪在地下的如玉。 如玉没有经历过什么大事,现在见柏锐被抓,早就慌了神,连忙道:“大人你公侯万代,请您指条明路,我照着办。” 萨尔邦阿嘿嘿笑道:“这才像句人话,你知道我叫萨尔邦阿,那你叫什么名字,说给本大人听听。” 如玉答道:“如玉。” 萨尔邦阿嘿嘿笑着,摸了摸如玉的头发,见如玉除了浑身有些颤抖,并不敢动,两手扶着如玉的肩头,将他扶了起来,道:“告诉本大人,记得我的名字,是不是因为昨天我两次拍了你的屁股。”这手感可真不错,我府里就找不到像你这么高挑亭亭玉立的女子。 如玉曾经也是风月场出来的,哪里能不知道萨尔邦阿现在想干什么,可是自己从良已经很多年了,又受家人喜欢和夫君宠爱,根本不想做这种事,本能上对萨尔邦阿十分抗拒。 萨尔邦阿见她如此,一个巴掌打了上去,抓着她的头发道:“你和柏锐一样都是些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种,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说他有罪就有罪,我说他没罪就没罪,他的罪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是要杀头的,今日你从我,伺候好了我,我就是再没良心也得网开柏锐一面,你说对吗美人。”说罢又去扯如玉的衣服,这次如玉没有抗拒,萨尔邦阿笑着一把将如玉抱起,走到了柏锐刚被抓走的床榻前。 心满意足的萨尔邦阿对着冷漠的如玉说道:“别说爷没信用,爷现在就给你指条道,去取五十万两银子来,柏锐不但小命可保,而且我还担保他以后飞黄腾达。”说罢边扣扣子,边向外走去。 如玉知道自己被耍了,歇斯底里的叫了一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将事情的始末告知店家,让他找到童爷和曾在石,请求帮忙,自己则一个人回到卧房,取出柏锐买给她还没吃完的糕点,一块一块慢慢取出,细嚼慢咽,仿佛是在咀嚼着自己的人生,脑子里又想起那首家乡的童谣‘外婆来格纺棉花,舅舅来格摘枇杷,看见人客格格笑,又端矮凳又倒茶。糖一包,果一包,还有三块黄年糕……’ 店家上气不接下气的找到童贵时,曾在石正陪着童贵打晨拳,听完店家的说辞,童贵赶着到大理寺打听情况,曾在石急忙到九爷府告知如意情况。 使了一把银子,经过层层通报才将消息递给柏姐,柏姐还在恼怒柏锐屡次爽约,为了外面的一些破事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姐姐难堪,所以正在一边心里骂着柏锐,一边喂饭给怀景和孔雀,听到糊涂三儿的报告,当下又以为这个弟弟又闯什么祸了,根本没有理会。 后听说是大理寺的差官将柏锐直接带走的,知道这事情不简单,就将手里的碗递给沈月儿,自己出去见曾在石问问清楚,沈月儿听到这些哪里还有心思喂饭,急忙找到如意将听到的情况说了一下。 如意假装镇定的安慰沈月儿道:“一切都有大姐做主,在京城里能欺负到咱们的人还不多,你先去看着孩子们把饭吃了,要不大姐回来又该生气了,我出去看看,你别急。” 说罢出门到了转角处,一路小跑的跟了上去,听完曾在石带回来的话,如意一脸茫然道:“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萨尔邦阿设局抓柏锐作甚。” 柏姐着急的手背敲着手心,道:“九阿哥上朝会还没回来,我派人先告知寿公公,如意你先回去,问问柏锐身边的那个丫鬟,不要着急乱闯,一切等弄清楚情况再说。” 如意当下随曾在石回到客栈,见房间外店家来回踱着步,口中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听到上楼的脚步声,见到如意,焦急道:“如夫人你可回来了,你快进去看看吧。” 如意推门而入,见如玉横卧在床上,头已经不受控制的扭转在一边,脸上露出一些愤恨一丝不甘的表情,已经死去多时,一边的房梁上还有未解下的绳子,当下大悲,呼喊着摇动着如玉,可是哪里还有一点活气。 店家在身后道:“如夫人,我报信完回来,进来找她商量时就已经悬在梁上了,唉,多和善的姑娘。要不要报官?”店家追问道。 如意眼泪都来不及多擦一下,转头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店家搓搓手道:“我也是顺耳听到的,那些差役把柏东家抓走后,穿官服,就是昨天来与柏东家喝酒的其中一位,就把如玉姑娘欺负了,他着急的门也没关,开始声音挺大,好些人都听到了,唉,作孽啊。” 这时沈月儿和柏锐的师兄童贵一前一后都来到客栈,沈月儿也和如意一样,看到如玉这个样子,都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用手撕了萨尔邦阿,哭了一会儿,如意摸摸如玉的脸,又给她整理了一下凌乱了的头发,冷静了一些,向店家道:“劳烦店家置办丧仪用品,选最好的棺木,店里怕是没有客人了,这些日子的损失,等过了这关,下来给您补还。” 店家躬身道:“如夫人节哀,这些事您请放心,我定当效力。”。 店家出去后,如意问坐在外间的童贵道:“大伯,可有什么消息。” 童贵道:“我去了趟大理寺,见到了那个萨尔邦阿,他像是知道有人立马会来,在大理寺的签压房里等着我,进去也不废话,就表明了一个意思,说师弟私藏皇家御用物品,是死罪,要想活命得交银子,一口价五十万,并且要十日解到。”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五十) 如意还没说话,沈月儿冲了出来,哭的满脸是泪道:“这些狗官为了钱什么都能做得出来,抓了人不算,还辱人妻女,天杀的,老天也不用雷劈死他们。” 如意脑子还是清明的,道:“这显然是他们设好的局,柏锐着了他们的道。” 童贵附和的点点头,道:“弟妹,现在怎么办你得那个主意,要是闹的太凶,以防萨尔邦阿他们被逼急了狗急跳墙,害了师弟的性命。” 如意道:“还是大伯说的对,我也是考虑到了这些,如玉的仇现在不能报,万一萨尔邦阿他们知道阴谋败露,定会将相公除去,然后毁尸灭迹。” 沈月儿听到这里浑身抖了一下,道:“那就赶紧使钱,家里的钱都在钱庄,能用的还有七十多万两,咱们能出的起,破财消灾,先把相公救回来再说。” 童贵也附和道:“我替他们经营这么些年,也有些积蓄,能拿出不到一万两,可以先给弟妹送来使用。” 两人都在看着如意,如意却摇了摇头。 沈月儿眼泪又流了下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如意道:“如意姐,你是不是糊涂了,这个时候了,不舍财难道还舍相公的命不成?” 如意道:“月儿你冷静些,钱庄的那些银子都是八爷九爷的份子钱,咱们能动的现银,上次相公都拿去替四爷赈灾了,这次要靠九爷来度过难关了。” 沈月儿道:“什么他们的钱,他们的钱还不是相公挣回来的。” 如意苦笑了一下,心道‘若是做此等想,只怕相公的下场更惨。’接着又转向童贵道:“大伯,请先借出这一万两,五千两请您先送到萨尔邦阿那里言明是送给他私人的,稳住他,让他明白咱们有用钱解决这个问题的心,另外五千我有另有它用。” 童贵道:“什么借不借的,银子我都给弟妹送来,若是不够我还有些朋友,借他个一万八千的,三两天之内应该还能凑出来。”起身又道:“那我先去办这些事,两位弟妹不要太伤心,让曾在石跟我回去,一会儿把银票带回来给你。”说完看了看里屋的床上,叹了口气,出去了。 沈月儿扑在如意的怀里道:“姐姐,相公会没事的对吗?” 如意道:“对方有所求,我们就不怕。对了你怎么跑回来了。” 沈月儿道:“刚才在九阿哥府,我悄悄跟你后面了,听见你们的话,就跟着跑了回来。” 如意道:“我现在得去大姐那里,问问情况,天黑前我会回来的,这里你能照料的过来吗?” 沈月儿道:“如意姐你放心,玉姐姐和我情同亲姐妹,我会打理好的。” 如意点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说着吩咐店里的小二套好车,指明路途就去了。 这边柏姐心急火燎的柏姐终于将九阿哥等了回来。 九阿哥将柏姐扶进屋子里道:“我听说柏锐出事了,嬷嬷你别急,慢慢说。” 柏姐焦急的道:“我弟弟被大理寺抓了,听他的随从说是要问死罪。” 九阿哥道:“嬷嬷放心,就算是柏锐杀了人,我也能保了他的性命,请嬷嬷不要太着急。” 柏姐道:“他们说要五十万两银子来换柏锐的命,这可如何是好。” 九阿哥听了不但没有恼怒,反而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自言自语道‘狐狸尾巴终于漏出来了。’ 柏姐疑惑的看着九阿哥,九阿哥道:“没什么,我是说这几只贪财的老狐狸真可恶,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五十万么,从这里拿恐招人非议,在柏锐庄子上我和八哥还存了些钱,你告诉他们,让他们用了那里的钱,先把柏锐保了出来再说。” 柏姐就要下跪,胤禟连忙扶住,道:“嬷嬷是我的再生母亲,这是做什么。” 柏姐哭着将胤禟搂在怀里,九阿哥轻轻拍着柏姐的脊背。 五千两银子一收到,萨尔邦阿立马换了一副笑脸,连忙答应了童贵晚上与柏锐家人详谈的事,对于讹诈,萨尔邦阿并不想错过,对于这份大功劳,也不想与哈什太他们分享,敲着案几等的下了值,刚一天黑,就匆匆跑去如意她们下榻的客栈,只是客栈冷清了许多,除了店家客人一概没有,萨尔邦阿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客栈,正要向外走去,一位端庄典雅的美女从楼上莹莹而下,这一下萨尔邦阿不止要迈出去的腿动不了了,连眼睛都无法眨闭起来,瞪的久了,太涩了只能揉一揉,睁眼一看,这位美人已经到了离自己三步远的距离。 只听道:“大人英伟不凡,想必是廷尉之尊的萨尔邦阿大人。” 萨尔邦阿听来如仙乐绕梁,让他魂不知所归,还了一礼道,呵呵笑道:“正是,不知少夫人是?” 如意道:“贱名不足挂齿,劳大人相问,我又不敢不从,我名唤如意,大人可要牢记。” 萨尔邦阿见她如此端庄而说出来的话又是骚媚入骨,心里早已经是乐开了花,而下又听到了一句话,如意道:“我是直隶保定府柏锐,柏东家的内眷。”萨尔邦阿登时冷静了些,站直了身子,也挺起了肚子,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噢,噢,费这么大力气,你找本官来有何事?” 如意道:“家夫犯法,我在家是诚惶诚恐,胆战心惊又坐立不安,您是大理寺卿,只能劳驾大伯请您前来,还忘大人高抬贵手,饶他一命。”说罢拜倒嘤嘤而泣。 萨尔邦阿本就贼心作祟,见这情形,连忙上前相扶,嘴里不住的道:“好说好说。” 如意不等他沾住身子,就已经站立而起,擦了擦眼泪道:“谢大人,略备薄酒,请大人赏光进里屋详谈。” 萨尔邦阿刚走两步,毕竟心中有鬼,上下狐疑的看了看,问道:“奇怪,如此大的客栈怎的不见客人。” 如意道:“夫家如此重罪,这十来日免不了要麻烦各位大人帮忙从中斡旋,常来常往的,想来颇为不便,只得将这里包下一段时间,以防人多嘴杂。” 萨尔邦阿砸着嘴道:“不亏是名满直隶的巨贾,这才是该有的出手。”但还是狐疑的四处打量,脚步越走越慢。 如意适时的回头,媚看了他一眼,道:“大人等什么呢,这里就是我和婢女。”。 萨尔邦阿想到那婢女定是今日一早欺负过的如玉,舌头都舔了一下嘴唇,心道‘几个妇道人家有何惧怕,可别错过这美好的夜晚。’ 随着如意踏进雅阁的一刹那,他知道的是,一桌好酒菜前,一位名叫如意的女子在等待他,他不知道的是,正头顶的楼上,一位叫如玉的女子正躺在寿材中看着他。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五十一) 如意手捧琵琶,端坐在侧,道:“独人孤酒,怕大人不尽兴,我携粗鄙之技,愿意为大人弹奏。” 萨尔邦阿喝完桌上酒,听得此言更是一乐,索性靠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听的琵琶声起。 如意弹奏的是《汉宫秋月》,这首曲子改编自元朝末年马致远的戏剧《汉宫秋》,与之如鸳身前最拿手的《塞上曲》都是讲述王昭君的故事,但如鸳注重整体故事的完整表达,而如意的弹奏则变处很多,主要是为了抒发自己的情感,如她还加入了一些唱词‘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唱罢仿佛如玉还像那日在自己眼前舞动,被自己开玩笑的训斥为满脸思春,无一点哀怨之气,王昭君愣是跳出来杨玉环的感觉。如玉当时则看了一眼柏锐,羞涩的低下了头,而柏锐也不知到底懂不懂,在一旁傻笑,这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原因都是眼前这个人所赐,但自己的相公在他手里,暂时也只能虚与委蛇。 索性放开怀抱,把如玉的愁和怨统统化在这首《汉宫秋月》里面,运用吟、滑、按等诸多技巧,加上自己的理解,将风格纯朴古雅的《汉宫秋月》演绎的如哭如诉,使人听闻之不禁潸然泪下,最后自己小弹,唱了一首李白的诗‘汉家秦地月,流影照明妃;一上玉关道,天涯去不归。’算是对如玉最后的送别。 弹完,纵使如意这样的控制情欲的高手,也是双眼模糊泪花点点,起身道:“失礼了。”转身到门外看了一眼楼上,擦拭自己的泪水,再进门时,萨尔邦阿笑道:“妙啊,我总算是体会到了什么是,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如意道:“大人真是博学,不过白乐天是一个只识诗文的翰林学士,如果真能相见,他见到位列九卿的萨尔邦阿大人,也只会自行惭愧。” 萨尔邦阿哈哈大笑,心中却在想‘柏锐这一个小小的商贾,站直了还没自己脚高,哪里弄到这么多尤物,好在都让自己遇上了,如果自己得了手,再将她献给太子,必定又是大大的封赏。’但磨蹭半天了,面对端庄儒雅的如意,自己始终就像拉龟的老鼠--无从下口,又想道‘此等美女不同往常的那些庸脂俗粉,需得在才学上胜过她,方能让其顺心的贴身与自己。’ 又喝了一杯,沉吟道:“刚才少夫人解的不对,这白居易元和年间就累迁中书舍人,长庆年间还任过苏州刺史,到了文宗大和年间,历任太子宾客、河南尹、太子少傅等职,后以刑部尚书致仕,一生写诗文无算,后人称其为诗王,都不是我能望其项背的。”自信的说完贼贼的笑了起来,慢慢身子向如意这边靠了靠,道:“就像他的《大林寺桃花》中言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我常以为百花凋零已尽,为春光逝去无处寻觅而怅恨,却不知它已经转到这里来了。” 正欲再靠近一点,门帘‘唰’的一声掀起,一名穿着和早上那个被自己欺负过的那个女孩儿一样的女子走了进来,萨尔邦阿只得坐正了些,又见身着的衣服想必是丫鬟之类的,就没有留意,要继续靠近如意时。 如意道:“月儿,大人杯中酒枯了,快给大人斟酒。” 沈月儿怒目圆睁,瞪了如意一眼,但既然站在这里就依如意所言,一手拿起酒壶,就给萨尔邦阿倒酒。 萨尔邦阿连忙一手扶着杯子,下意识的看向沈月儿时,不禁又震了一下,见此女虽然眼睛红肿,但难掩秀丽之色,这次更是恨得牙痒痒,心道‘不知柏锐这是什么福气,怎么天下美色皆聚集于此。’ 正要细细观看,却被沈月儿充满怒火的目光给逼退回来,让他不敢直视,接着酒倒满了,溢了出来沈月儿都没发现,还是流到了萨尔邦阿的手上凉了一下,萨尔邦阿才说道:“满了满了,美人,满了。”接着猛的吸了一下,道:“好香。”又色眯眯的看向沈月儿想逗她开心,没成想看到了一脸带着杀气的冰霜,只得惺惺而转回,跟如意聊天,正色道:“其实你家相公柏东家这案子也简单,案子也不大,到时候误会解开了,只要答应了我开出的条件,我八抬大轿把他原原本本的给你们送回来,保证毫毛都不少他一根。” 沈月儿在一旁道:“那你还在这干什么?还不去把他放回来。” 问了萨尔邦阿一个倒噎气,一肚子的色意也让噎到九霄云外去了,问道:“你们家的丫鬟说话都这么没大没小的吗?” 如意冲着沈月儿道:“放肆,有这么跟大人说话的吗?退下。” 沈月儿从小也是娇惯习惯的,哪里有人跟她这么说过话,加上如玉的仇,登时怒火中烧就想要拿着手里的酒壶砸向萨尔邦阿的脑袋,如意起身道:“大人不必介怀,酒饭也足了,请移步到那边喝些茶水解解酒。”做了个请的姿势,让萨尔邦阿先行,如意眨巴眨巴眼睛,又摸摸沈月儿的后背,也跟了去,留下沈月儿一跺脚上楼去了。 两人对坐,如意将沏好的茶用竹镊子给萨尔邦阿夹了过去,萨尔邦阿喝了一口道:“少夫人,见刚才那丫鬟的神态,知道你们是错怪我了。” 如意道:“大人请讲。” 萨尔邦阿打了个酒嗝,道:“其实我们为柏东家开出的条件不差,三年之内正四品前程,五十万两银子不多吧。”。 如意道:“这确实是官价,但短期内能一下子能拿出这么许多银子的怕没有几人吧,这也就是你们看上柏锐的原因是吗?” 萨尔邦阿点了点头道:“你很聪明,实话跟你说,你们有多少家底我们是清楚的。” 章节目录 风云风雨(五十二) 如意道:“要这么多银子总得有个由头吧。” 萨尔邦阿道:“皇上下旨要清查全国番库,挪借了银两的要悉数补齐,而且三天之后四郡王就要入驻户部正式开始清缴了,倘若到时我们要是拿不出这许多银两,倒霉的就是我们了。” 如意道:“大人每年的进项因该不少,还要这些身外之物干什么?” 萨尔邦阿狡黠的一笑,道:“这个世界哪里有人会觉得银子多的,银子好啊,你有了银子就有了庄园,有了仆从,有了山珍海味,有了亲朋党羽,有了肥臀细腰,千里当官为的是财,这难道是句玩笑话吗?” 如意道:“大人说的这是明理,但是我听说大人除了京都的一所宅院和盛京的祖宅以及一些薄田,在生意场上好像也没有什么产业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亏空。” 萨尔邦阿不禁有些怅然若失,仰着脑袋道:“其实我们也有难言之隐,有些事其实不当说的,也罢,又拿银子又吃饭的,我看你也是个明白人,那就给你说道说道。” 如意沏着茶道:“请大人赐教。” 萨尔邦阿道:“五十万两银子,这是多大一笔数,我就是做满这一辈子官也难攒下这五十万两,何谈短短三五年就累积下这么大的亏空,谁让我们摊上这么一个主子呢,不替他谋划出路,到时翻了出来获罪于天,立时就是泼天大祸,我们就都得跟着吃瓜落,所以说这笔钱我们是必须要拿到。” 如意道:“你是说这笔钱是替太子要的?” 萨尔邦阿道:“不要问那么多了,知道太多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如意道:“大人说知道我们的底细,难道就不明白我们也是替人受累,那些银子哪里是我们能用的?” 萨尔邦阿摆手道:“不要说什么你的他的,太子和九爷都是骨肉兄弟,借来使使有何不可,再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什么东西不是皇上的,今日的太子嘛不就是明天的皇上吗?” 如意道:“要是这笔银子我们不出呢?” 萨尔邦阿道:“不要做这种舍命不舍财之态,那最后只能玉石俱焚,我们倒了也要拉足垫背的,像你这样的美人我见犹怜,听我一句劝,钱花了还能再赚,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如意道:“既然大人都这样说了,为了夫君的性命,这笔银子我们出了,但这么多银子,得分批交给大人。” 说罢两人就怎么交银,相互商量了一下。 萨尔邦阿一笑,站了起来,道:“没有那么为难,柏锐的姐姐就是九阿哥胤禟的乳母,是除了皇上宜妃外他最亲的人,他怎么会舍不得这些银钱。” 如意道:“五日后,我定当将第一笔银子送到大人手中。” 萨尔邦阿显然十分满意,非常有礼貌的拱拱手,道:“那我就静候佳音了。”说着向外走去,走到雅阁门口时,一手掀着门帘道:“我等着少夫人的好消息,也等着再听少夫人那绕梁三日的绝技,对了记着下次换个婢女,今日真是扫兴,就昨日伺候我们酒食的那位就行。” 随着萨尔邦阿哈哈大笑的声音渐渐远去,从隔间的黑暗处走出一个人来,道:“如夫人你不必太伤怀,恶有恶报,这种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他的大体意思我已经明白,会回去像九爷汇报,日后我便不再来了,你要当心。”这人说着将一大摞写满两人对话的纸张装到一个信封里,放到怀里。 如意道:“寿公公慢走。” 章寿儿‘嗯’了一声,从后门消失在了夜色中。 如意缓步上楼,看到沈月儿正在如玉寿材前低声抽泣,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沈月儿猛的抖动一下,红着眼睛道:“别动我,如玉姐尚知道名节,为夫殉情,你怎能毫无廉耻,勾搭这不共戴天的仇人。” 如意道:“相公还在人家手里,这也是不得不为之。” 沈月儿反驳道:“九阿哥都答应予他们银子,到时拿了钱他们自会放人,用的着你在这里卖弄风骚?” 如意知道她在气头上,没有与她争辩,给如玉长明灯里填了一些香油,道:“你放心,我有分寸。” 沈月儿恨恨的道:“我怎么能不知道你有分寸,你之前做的那些勾当,我多少知道一些,你们几个以如为姓,当我不知道为什么吗?枉你嫁与相公,骨子里和那如水有什么区别?” ‘啪’的一声,沈月儿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这一下变故把沈月儿惊的登时不知所措,一只手捂着脸,呆呆的看着如意。 如意此时也满脸都是泪水,道:“你心里有气,辱骂我可以,我都受着,如玉她以亡故了,为何还要羞辱于她。” 沈月儿知道自己嘴快,慌忙之间没有考虑这许多,当下对着如玉的寿材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低声诵读着经文。 如意看着如玉的寿材道:“每个人际遇不同,你从小有人疼爱,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甚至于看上自己喜欢的人,嫁不嫁只是你一句话的事。但我们不同,没有选择,只能在那苦窑里熬啊熬的,就是这样,相比来说我们也是幸运的,遇到柏锐,大家的心都归到了这里,蒙相公不嫌弃,我们都有了一个家,过上了正常的生活,但姐妹们依旧枉死,我心中又岂能不恨。”。 沈月儿毕竟比之如意小好几岁,又没经历过这些事,方才也是情急乱讲话,现在被如意打了一巴掌反而清醒了很多,一下扑在如意的怀里,泣不成声,梗咽道:“姐姐不要怪我。” 如意噙着泪,抚摸着沈月儿的头发,道:“月儿,姐姐哪里会怪你,都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好些年,知道你不是有心的,但是你得明白,除了每年年节送到京城的银子,八爷九爷这么多年也才攒下这百八十万两,为了一个他们的包衣门人,咱们的相公,怎肯就如此轻易割爱?官场的险恶,人心的贪婪,都是不可想象的。不让他们这些银子花的有价值,怕是相公性命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