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在大宋》 第一章 文记棺材铺 天圣三十二年秋,京都汴梁,城北棺材铺。 听着隔壁的公鸡已啼了两遍,文舒无奈的从床上坐起,此时外头天色将明,室内却还是昏暗一片,拿过床头的灰褐短打套上,她下床趿着鞋,走至梳妆台前,打着哈欠将及腰长发用竹筷挽在头顶。 粗略收拾好,拉开房门,一股寒气涌了进来,让她原本有些迷糊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此时秋分已过,天愈见冷。 院中斑驳的青石板上尚覆着一层厚厚的银霜,文舒拢了拢衣服缩着脖子往院中水井走去,自井中打了一桶水提至厨房檐下,又顺手从窗台上拿过刚买不久的牙刷子,沾了些许牙粉,站在檐下开始涮起牙来。 井水有一个湖水比不得的好处,就是冬暖夏凉。这时节,外头的湖水早已是冰凉刺骨,可这井里的水却是入手微温,不用掺热水,便能好好洗漱,着实省了好些炭火。 “咕哝,咕哝。” 用清水漱掉口中带着咸味的牙粉,文舒思索着待会早食是做桐皮面还是蒸镘头? 只是未待想明白,便听得身后的门吱呀响了一声,回首看去,却见她爹已经起身了,此时正披衣立在门口,皱眉看着她。 “早啊,爹......“文舒有些心虚的打了个招呼。 文老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皱眉道:“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哪?” 此时她上身穿着一件灰褐短打,下身穿着窄口腿肥的裤子,头发只草草的在头顶挽个圆髻,简单的插了只竹筷,一副小子打扮。 文老爹年逾不惑,长着一张国字脸,浓眉,眼睛大而微凸,整体面相看上去有些凶煞,特别是此时皱着眉头,不熟之人见了,定以为是杀人越货的匪盗。 可文舒却一点不怕他,见他皱眉只是讪笑道:“那个.....前门街,源松巷的王御史家办满月宴,请了四司六局的人,虎子娘昨日犯了头疾,让我帮他顶一天工。” 闻言,文老爹眉头一竖,喝道:“胡闹!这种事怎能随意应下,你平日里帮玲丫头顶工也就罢了,到底同是女子。可虎子是在帐设司做事,那里出入的皆是男子,做的又都是些搬搬抬抬的活计,你一个姑娘家.....” 不待他说完,文舒已叫了起来,“姑娘家怎么了,你女儿的力气不输男子,那些活计对我来说轻松的很。” 见她这副样子,文老爹真是恨铁不成钢,“瞧把你得意的,你道女孩家力气大是什么好事,要不是你自小不懂的遮掩,到如今这个年纪早该嫁出去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到了适婚之龄却连一个靠谱提亲的人都没有,还不是你自己霍霍的。” 说到这,文舒很不服气,“什么嘛,明明是他们无用,还怪起我来了。”她转身将帕子挂回身旁的木架上,一边小声嘀咕。 文老爹无奈叹气:“你呀,你这样,我哪日闭了眼都不能放心。” “呸呸呸,爹一大早的瞎说什么呢,您春秋正盛,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这种不吉利的话赶紧呸掉。” 文老爹盯着她看了一会,久到文舒脸都要笑僵了,才见他开口,“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说着,便转身回房了。 文舒听了这话,如蒙大赦,欢喜的应了一声,忙倒掉盆里的水往厨房跑,只是跑到一半又折回来,探头问道:“爹,您早上想吃什么,桐皮面还是蒸镘头?” 此时文老爹正在床边穿衣服,闻言只道:“你看着办,只是记得出门前装扮一番,莫让人瞧出来。” “哎,知道了。”文舒应了一声,三步并做两步进了厨房。 厨房的西角边放着两个巴掌大的小南瓜,她随手拎了一个放在灶台上,用磨得鲜亮的刀切下一半,又削了皮,切成小块。 从米缸里舀了小半碗白米和小半碗粟米(小米)淘洗干净,然后入锅加水煮开,这边又接着舀着了一勺麦面和匀揉搓。 两刻钟后,一盆南爪粥并六个粉丝镘头加外两碟咸菜被她端到院中的木桌上。 此时日头已经出来,正斜斜挂在东方,前头的街面上也开始热闹起来,隐隐传来小贩的叫卖声。 文舒将碗筷摆好又给她爹盛了一碗粥,刚要招呼去前头开铺门的他吃饭,就听得门外传来熟悉的叫卖声。 “卖饼喽……菜饼、肉饼,芙蓉饼” “馒头,素馒头,裹蒸馒头,糖肉馒头.....” 文舒看了眼桌面,见她爹在前头还未回,想了想从袖中摸出几个铜子,打开院侧门,朝外探头道:“张家小哥,来两张熟肉饼。” “好嘞”姓张的小贩闻声立即跑过来,熟练的用油纸包了两张熟肉饼递过去,笑道:“承惠四文钱。” “喏。”文舒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铜子递给他。 小贩笑着接过,口中称道:“谢小娘子。” 买好饼,文舒回身关上门,就见她爹正往后院来,忙上前招呼道:“爹,快来,刚买的张家肉饼,还热乎着呢。” 文泰扫了一眼桌上,见桌上有镘头,有粥,便道:”你吃吧,我吃这些就行。“ “那哪成。”文舒不依,拿出一张饼递给他:“我买了俩呢,咱们一人一张。” 文老爹摇头不接,“不了,都留给你,你今晌要出去做活还是吃饱些,免得半道饿了没处找吃的。” “爹放心,我们出去做活,主家也会派吃食的,饿不着。” 文老爹还是摇头:“听我的,今次不比往日,就是少吃一些也莫要与人争执,惹出事非来。” 要不是已经答应了人家不好反悔,文泰怎么也不会让女儿去做这个活计。 见她爹脸色不好看,文舒知道他担心什么,赶忙举手保证,就差指天发誓了,“爹放心,我一定谨慎小心,不会让人识破的。” “但愿如此。“文泰无奈的摇摇头,在桌前坐下。 文舒趁他不注意,忙将手中的肉饼撕成小块丢进他碗里。 文泰正欲低头喝粥呢,实未想到她会来这招,等反应过来时,粥里已经多了几块肉饼..... 再抬头,边上的闺女早已坐到他对面去了,此时正笑呵呵的看着他,嘴里还大口大口的嚼着肉饼。 文泰无奈,只得夹起饼咬了一口道:“明日买菜时,去周记买些猪肉回来。” 嘴里尚嚼着饼的文舒,听得眼睛一亮,含糊道:“好嘞,那爹明天是想吃摔肉羹,还是红酥肉?” “红酥肉吧。” “成,那我上工回来就去肉铺看看,说不准今天还有没卖完的,能便宜些。” “嗯,这事你看着办。” 父女俩一边吃着早食,一边聊着家长里短。 等吃完早饭,又洗刷了碗筷,日头早已升至高空,眼瞅着离约定时间还有半个时辰,文舒赶忙冲进房间对着铜镜一阵倒饬。 首先将早晨随意挽起的头发放下重新梳整挽好,用一个同色布巾束着,后又用眉条将灵秀的眉毛画粗了一些,让眉眼间看起来更英气,再用香墨与铅粉调和的淡灰粉末涂在脸上,白皙透红的肌肤瞬间变得发黄暗沉。 经过这么一梳二画三抹的折腾,原本水灵清秀的姑娘,立时变成了一个朴实干练的农家小子。 做好这一切,文舒再低头打量最容易暴露性别的胸,不禁得意一笑,所以说胸小也不是全无好处的嘛,起码这个时候她不用裹胸就能以假乱真,这要换了隔壁玲儿.... 想到自小长大的手帕交,文舒啧啧称叹。 在铜境前仔细照了许久,确认除了耳洞不能完全堵上只能用铅粉稍加掩饰外,其余之处无可挑剔,这才整了整衣襟出门。 第二章 四司六局 四司六局是时下专门帮办礼席的民间服务机构统称,凡是宴席需要的东西他们都有,大到桌椅器具,名人书画,小到香料台烛,杯盘碗盏...... 其中四司又分为,帐设司,厨司,茶酒司和台盘司。 六局又为:果子局,蜜煎局,菜蔬局,油烛局,香药局和排办局。 因四司和六局内中工作多有重合,是以请席办宴只需请一家便可,而它们的出现给办筵之家省去了许多精力,请了它们,主人家只需要出钱,其他的可一概不管。 文舒今日要去的便是王记四司。 说起虎子,那是巷头糕饼铺李婶的儿子,比她大一岁,年十七,他们自小在一条巷子长大,也是一块打大的。 想当初,她因家里做着死人生意,自小没少被同龄孩子取笑,虎子便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她自小就不是个认怂的,举凡有人敢当面嘲笑,她当场就能撸袖子跟人干架。 别看她人小,个头也不高,可奈不住力气大啊,加再上被取笑时的那满腔怒气,那些嘲笑欺辱她的孩子皆被她收拾了个遍,而虎子这个带头的更是被她打怕了,从此沦为她的小跟班。 可以说十岁之前的她过无比风光的,说是称霸整条萧茶巷都不为过,就连邻巷也是威名甚重。 只可惜这种风光在过了十岁后戛然而止! 十岁之后,有了男女大防,男孩和女孩们再不能肆无忌惮的玩在一起。 随着年龄渐长,男孩们逐渐成长为家里的劳动力,不能再成天疯玩。而女孩们则被父母拘着学各种东西,像是女工,厨艺这些嫁人之前的必备技艺,都是需要练习并且熟识的。 慢说那些个娇滴滴又文静的姑娘们,便是她这个街坊邻里眼中的母大虫不也没能逃得这个命运。 想起这事,文舒就禁不住一阵惆怅。 思索间,她已快步出了两条巷子,跨过城北坊门。 王记四司离棺材铺所在的萧茶巷有些远,从萧茶巷走过去,脚程快的得两刻钟,脚程慢的半个时辰也是有的。 文舒因早上起的早,再加上脚程也不慢,是以到了王记时,比约定的时间还早了一刻钟。 帐设司的管事姓刘,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长相文气,唇下蓄着一撇小胡子,整个人看上去颇有几分儒雅。 文舒到时,他正低头清点木箱里的字画,见她过来并,熟稔又客气的招呼道:“文小子来了,正好,今日你和李青负责搬运屏风,两刻钟后出发。” 一听是搬运屏风,文舒顿时眼睛一亮,要知道搬运屏风的工钱可是比搬桌子要多上二十文,当下高兴的应了一声,便往西屋去了 谁知走到一半,又被刘管事喊住:“对了,前几日司里新进了两架檀木屏风,颇为贵重,你俩搬运的时候切记留心,莫要磕了碰了。” “刘管事放心,小子定当注意。”文舒抱拳郑重道。 刘管事满意的抚了抚须:“行,去吧。” 西屋门前,李青早等在那,见文舒过来又惊又喜:“文小子,怎么是你,虎子呢,又请假了?” “嗯,他娘犯了头风,让我过来帮顶一天。“文舒笑呤呤回了一句,又道:“刚才,刘管事让我跟李哥一起搬运屏风,时间不早了,咱们开始吧。” “成啊。”李青高兴一掌拍在她肩上,“你小子力气大又心细,我一开始还犯嘀咕呢,刘管事会安排谁和我一起搬运屏风,如今见着你,我这颗心可算是放下了。” 说话间,一边开了西屋门,让文舒进去。 在他身后,文舒揉了揉被他拍痛的右肩,无奈摇头。 “喏,就是那两扇。”进门后行了几步,李青指着东北角的两扇屏风道:“待会搬运之前,咱们先拿棉套将四角包上再往外抬,如此方为稳委。” “成,听李哥的。”文舒连连点头。 二人商定好,便开始齐力往外搬运屏风,因那两扇屏风在比较靠内的地方,所以他们还得先把外侧的屏风移开。 如此这般一番操作,等那两扇屏风并共它的一些屏风搬到车上,已是一刻钟后。 见前头搬桌椅的还没准备停当,李青施施然往牛车前一坐,甩着鞭子同文舒闲聊道:“对了,听说近来司里要扩招人手,我瞧你小子手脚利索,干活也勤快,不如去王管事那处问问,若真过了,可不比你这样有一日没一日的替人顶工强。” 文舒听了心下苦笑,面上却道:“李哥费心了,只是小子家里俗事缠身,还有幼弟小妹要照顾,委实脱不开身啊。” 李青想起文舒曾经说过的母亡爹瘸,家里还有幼弟幼妹需要照料的事来,再看他年纪也不大,不由同情道:“那真是可惜了,也难为你了,小小年纪就要支撑一个家。” 文舒想起当初编的那些瞎话,当下只笑笑没说话。 李青早已经习惯他这个性子,当下便转了话题,说了些司里的趣事。 一刻钟后,待刘管事清点好所有东西,车队便出发了。 做为此次搬抬屏风并且同时也是看管屏风的负责人,文舒自是和李青同刘管事一起去了御史府。 已时三刻,御史府门前张灯结彩人来人往,街前巷口停满了马车,府内也是一片笑语喧哗,恭贺声不断。 作为御史言官,王家宅子并不大,统共只内外两进,园中陈设也简单,只墙角种了些绿竹,如今这时节倒也青翠养眼。 办酒设宴需要的东西很多,大到桌椅板凳,屏风字画,小到杯盘茶碗都要一一安置。 王记四司办这些是熟了趟的,当即按序一一吩咐,先进桌椅板凳等普通大件,再上屏风稍贵重大件,最后上精细的名人字画和杯盘碗蝶。 一刻钟后,李青和文舒刚按李管事说的将那两扇贵重的檀木屏风在廓前安置好,就听得院外司仪高声唱和:“大理寺陆少卿来访。” 院内正和同僚寒暄笑语的王御史楞住。 陆少卿?不是说前几日从马背上摔下来,至今昏迷不醒么,怎么...... 一面想着,他人已快步向门口走去,只是刚至门口,便见一人从门外进来。 来人背光而入,长身玉立,身着一袭深紫对襟长衫,头束乌冠目若朗星,举手投足间透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此时正嘴角带笑的向他恭贺。 “御史大人,恭喜恭喜!” 不是大理寺左少卿又是谁。 王御史回过神来,忙的换了笑脸迎上去:“哎呀,是陆少卿,近日听闻少卿受伤昏迷,老夫一直挂怀在心,正欲寻个空档前去探望,未料到少卿大人倒是先来了,如今身子可是大好了?” “劳御史大人挂心了,在家将养了两日已是大好,适闻大人麟孙弥月之喜,特来恭贺。” “哎呀,少卿大人客气了,快请入座。”王御史一面说,一边迎陆元丞去坐席。 见王御史带着贵客往这边来,文舒和李青忙将屏风立好,后退两步。 第三章 救屏风 半刻钟后,宴席正式开席。 离屏见不远的廊下,文舒斜靠在廊柱上,嘴里吃着主家派丫环送来的青果子,正想叹一句甜,就听得右手边的假山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说话声。 “哎,瞧见没,那位就是陆少卿,真是年轻有为啊!” “是啊,看上去年纪还没我家兄长大。” 文舒侧头瞧去,只见是御史府的几个丫环正聚在一起闲话,其中一个,正是刚刚给她送果子的红衣丫环。 “那当然了,听说陆大人才刚弱冠,你兄长都多大了。”话语中有些不屑。 被嘲讽的丫环嘻嘻一笑,也不生气,叹道:“我兄长自是比不得陆少卿,哥哥似他这般大时,正闹着娶嫂嫂呢,可不像陆大人,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这日后啊,必定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 “哟,听你这话里的意思,莫不是还想当少卿夫人。” 绿衣丫环脸一红,低声道:“姐姐休要取笑我,陆少卿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就是当妾我都不敢想。” “还算有自知之明。”红衣丫环笑了一声:“陆少卿出身勋贵候府,他的夫人日后必也是高官之后,名门闺秀,像咱们这种身份,还是莫要痴心妄想的好。” “姐姐说的是,咱们才不做这种白日梦,不过陆大人也是可怜,明明出身候府,却没占到候府半分光,荫缺时只领了最低的八品评事,如今两年之间连升四级,全是靠自己的能力爬上去的。” 文舒一面吃着果子,一面听着八卦,心中对屏风前的陆少卿倒是多了一个评价。 是个狠人!两年之间连升四级,在这遍地是官的京城可不容易! 不提丫环们的窃窃私语,也不提文舒这个看客的想法,此刻酒桌上的陆元丞却在思索待会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避开众人视线去后院搜寻那份进献名册。 望着简约朴素的庭院,他低头饮酒的嘴角悄然划过一抹冷笑。 谁能知道,素有清直之名又处世中立的王御史,实则是左相一党,并且还是他极奢穷欲敛财背后的得力助手。 若不是重活一世..... 念及此,他眼中倏的闪过一丝寒芒,握着酒杯的手也不由的收紧起来。 就在他险些捏碎酒杯时,前桌敬酒的王御史终于转过身来,举杯笑道:“大人伤势刚愈就拨沉来贺,王某实在汗颜啊,今日便借此薄酒敬大人一杯,少卿大人,请。” 闻声,陆元丞只得敛住心中情绪,起身举杯,笑容温和道:“御史大人客气了,请。” 王御史将酒杯凑到唇边一饮而尽,随即亮杯道:“老夫满饮,大人伤势刚愈,却是不必强求,随意为好。” 陆元丞点点头,将酒杯凑至唇边,杯中淡黄的酒液泛起微光,这一刻他忽然计上心来。 下一刻,众人只见他身形一歪,人踉跄着向右手边屏风倒去,同时酒杯也从手上脱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碎瓷声。 此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莫说是离他还有一桌之隔的王御史始料未及,便是与他同桌饮酒的张都御史都没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倒向屏风。 在场唯一反应过来并及时做出反应的,唯有身后不远,时刻紧盯这边,唯恐屏风出现问题而问责到自己头上的文舒。 眼见那扇价值不菲的屏风就要出事,文舒刹时整个心都快从胸腔跳出来! 当下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脑子,迅疾如风的冲了上去,在陆元丞将将要靠倒屏风时,一手曲肘抵在他腰间,一手扶住了摇摇欲坠屏风。 只是这样一来,左右两边两股力道同时压上,饶是她自负力大也不由的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而她这一番作为,却让陆元丞的算计落了空,当下惊愕之余不免脸色有些发黑。 哪个楞头青坏他好事! 他暗暗想着,待偷眼瞧去,却发现此时正侧趴于那人身上,从他的脚度根本看不清其正脸。只能看见一个乌黑发亮的头顶和一抹露在衣领外的雪白脖颈,特别是其上的一抹殷红,刹时让他整个人怔在原地! 这胎记..... 陆元丞面色惊疑不定,正待细想,这边的王御史等人终是反应过来,疾呼着跑来搀扶他,口中连连问道:“大人,大人没事吧?” 见此情状,被打断思考的陆元丞干脆将计就计,装出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由他们的搀扶起身,并且还暗地里运功将脸色逼的苍白了几分。 王御史见他脸色不好,满面关切的道:”大人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老夫派人去请大夫....“ “不用!”陆无丞无力的摆摆手:“不过是些许晕眩,想来休息片刻就好,只是搅了大人喜宴,实在失礼了.....” “大人说哪的话,此事是王某之过,竟忘大人伤势初愈,应该多加关切才是.....“ “不怪大人,是我自己大意了。”说罢,陆元丞一手撑桌,一边转向身后的文舒,气虚道:“方才多谢这位小兄弟援手了,还不知如何称呼?” 此时的文舒刚在李青搀扶下起身,正揉着有些酸痛的手腕呢,闻言不禁楞了一下,似是没想到这位大人会关注到她。 楞了好一会才慢声道:“小的姓文,刚才之事不过举手之劳,不当什么,大人无需挂怀。” 她这边规规矩矩的回话,那头陆元丞却借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打量她,当视线落在她耳垂,见其上果然有个微不可见的小眼,不由更加坐实心中猜测。 这时,一旁的王御史开口道:“大人身体不适,还是坐下休息,这位小兄弟英勇救人,合该当赏。”说着,唤过随身小厮,让他去取红封。 文舒未料到还有这等意外之喜,顿时眼睛一亮,就连酸痛的左手都觉得不那么痛了。 吩咐完这边,王御史又转向陆元丞:“只是此地嘈杂,不如客舍清静,不若我派人扶大人下去休息?” 此话正中陆元丞下怀,他当即点点头,轻声道:“那就有劳了。” 陆元丞被人扶了下去,其它宾客又继续吃宴,照旧是笑语喧哗,并未因这一遭事有什么改变,而回廊下继续盯梢的文舒也拿到了下人递来的红封。 她用手捏了捏,薄薄的手感应该是交子,只是面值多少,还得拆开看了才知道。 第四章 梁秆熟水 一旁的李青见着,羡慕又庆幸道:“方才多亏了你反应快,否则屏风出了事,咱们回去少不得要吃一顿挂落。”正猜测红封面值的文舒,极认同的点点头。 要不是如此,她也没那么快的下意识反应,虽说东西坏了,司里不会要求他们全额赔偿,但该负的连带责任还是要负的,比如革职或者扣月钱。 她虽是来顶工的,无钱压在司里,司里不可能扣她月银,但给她做保的虎子可就遭秧了,正因如此,她每每做事都提着十二分精神,唯恐出错连累他人。 此刻看着一脸艳羡的李青,文舒心下微动。 踌躇片刻她悄悄揭开红封,摸出里面的交子一看,却见是五张二百文的,合共下来一贯钱。 思索片刻,她从内取出两张,递给李青道:“李哥,这个给你。” 李青未想到她会有这般举动,当下惊的连退数步,摇头道,“文兄弟这是做甚?“ 文舒笑道:“今日与李哥一同看守这屏风,若是失职,咱俩谁也跑不了责罚,既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得了赏,自也该分李哥一份。” “不成,不成。”李青慌忙摇头:“今日救下大人全是你一人之功,我半分力都未出,怎好拿钱,再说了,若不是你反应快,屏风出了事我回去还要吃一顿挂落,如今屏风无事,已经是沾了你的光,岂能再舔着脸要你的银钱。” 见他如此说,文舒也不勉强,笑了笑抽回一张交子,然后把剩下的一张不由分说的塞到他手里。 “你这是....“ “今日这红封实乃意外之喜,小子往日没少得李哥照拂,这钱便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再者今日御史府办的是满月宴,李哥分了钱,也一同沾沾喜气。” 这好听话谁不爱听,更何况文舒这话可是说要到李青心里头了。 他今年二十有三,成亲两年了,可家中娘子却未给他生下个一男半女。他娘急的天天在家里念叨着要去上香,他日日听着心中不免也有些着急,如今文舒说了这话,只觉得是个好兆头,当下便将爽快的将钱收了。 “成,那就借你吉言了,他日司里若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说一声,能帮的上,我定不推辞。” “哎,那就多谢李哥照拂了。”文舒欢喜应了,其实心下却有另一番考量。 她由虎子做保来王记四司顶工没有十次也有七八次了,和这位李哥虽打过几回交道却交情不深。 如今借着这番由头,一来是想看看这位李哥是不是贪财薄义之人,值不值得深交,二来也有打点讨好之意。 不都说钱财最能试人心? 她男扮女装出来混饭吃,虽说装扮周全但也难免有百密一疏之时,眼下打点好人心,只盼有朝一日漏出马脚时,这些平日相处的人能念着往日情份,嘴下留情,多少回护一二。 好在结果还不错,这位李哥并不是见钱眼开之人,想到这,文舒很是舒心。 下晌,与李管事交接完,文舒领着刚得来的八十文工钱并王御史酬谢她剩下的那八百文礼钱,一路小跑的回了棺材铺。 进铺子前,她特意在门外打量了一会,见铺子只有她爹埋头砍木,没有外人,这才踏了进去,喊了声爹。 文泰正着急赶活,闻声头也未抬道:“回来了,去洗洗手,厨房里,我给你留了梁秆熟水。” 一听有煮好的熟水,文舒立时眉开眼笑,“爹怎知我口渴了?” “忙了一晌午,岂能不渴,快去快去,顺道将脸洗了。”文泰催促道。 “哎,知道了。”文舒应声连蹦带跳的往后院窜去。 行到后院,她先去房间将怀里的工钱和礼钱都放到床下的陶罐里,然后又将细数一遍,确认没错,这才心满意足的去井边打水洗脸洗手。 要说今天还当真是喜从天降,仔细算算,如今她手里的银钱加上今天刚得的,也存了快有一贯半了,按着这进度,想来再努力努力个两三个月,就能帮爹把那副护腰买回来了。 想起她爹的腰伤,文舒就禁不住一阵内疚。 要不是三年前她贪玩跑到房顶捡键子,她爹怕她摔下来,急急跑过来想要接住她,也不会踩到井边青苔,摔伤了腰。 自那以后举凡是下雨寒天,她爹的腰伤便要发作一回,轻则酸涨疼痛,重则下不了床。 她看不过眼,曾拉着他看遍了汴京的医馆,只是末了却只得出了一个无法痊愈,只能慢慢将养的结论。 可家里做的是寿材生意,为了生计,他爹也不可能闲着,这日日弯腰做棺材,经年累月下来,那腰伤便愈发重了。 她好不容易打听到城南的济世堂有一种护腰,平日佩戴在身上有养护之效,而且在腰伤发作之时还可以减缓疼痛,只是价钱有些贵,得三贯钱,并且每半年还得更换一次内芯,一次一贯钱。 她回头把这事跟她爹一说,她爹竟死活不肯,还说是骗人的,说有那个闲钱,不如存着给她做嫁妆。 她几番劝说无果,无奈之下只得乔装出去接活,想着存些私房偷偷给她爹买回来,到时他总不能再拿去退了。 想着自己就要离那个目标越来越近,文舒心里乐不可支。 将手脸洗干净,又回房间换回了女儿家的日常穿着,再将头发散下来梳成正常式样,这才步履轻缓的往厨房去。 厨房西南角上,一个半尺高的小火炉架着一个褐色陶罐,此时陶罐盖子的出气眼正汩汩往外冒着热气。 文舒走到近前,将盖子揭开,顿时一股温热之气裹挟着稻香扑面而来。 见陶罐里的熟水满满当当,思量着她爹应该也还没喝,遂从碗柜里拿出两个大瓷碗,又从旁边盛有白糖的竹桶里舀了一勺糖搅匀,这才一手一碗的端去了前头铺子。 “爹,停停手,喝碗熟水解解渴先。”“哟,阿宁来了,今日没去学啊。” 铺门边,一个拿着麻袋装木花的瘦弱中年男子停下来跟文舒打招呼。 “孙大伯。”文舒喊了一声,忙将手中的熟水递了过去:“明日才去呢,大伯来得正好,刚熬的梁秆熟水,还热乎着呢,大伯来一碗暖暖肚。” 男子连连摆手:“不了,不了,家里有呢。” “家里是家里的,大伯也尝尝我家的,看看我家的可有不同。” “就是,一碗熟水有什么可推辞的,厨房还有好些呢,赶紧着喝吧。”文泰在一旁帮腔道,一面接过文舒手里的熟水。 孙和平与文舒很是相熟,闻言再不多礼,笑着接过:“谢谢阿宁了,昨日你大娘还说,近日天气好,要张罗着要做霉豆腐呢,等做好了,我弄些来给你们尝尝。” “哎,那敢情好,大娘做的霉豆腐味道真是一绝,整条巷子谁不知道,外头都买不到这个味呢,要我说,大娘若是做些拿到街市上卖,肯定能赚钱。” 男子被逗的连声发笑,摇头道:“我倒是想,只不过你大娘身体不好,做做自家吃的还行,做多了去卖却是吃不消的。” 想起孙大娘快走几步都能喘的身体,文舒只能安慰道:“会好的,大娘的病也不是什么大病,好好将养,总有一日会好的。” “但愿如此。”孙和平叹了一口气,将喝净的碗递还给文舒,笑道:“茶也喝了,木花也装了,你家大娘还等着我回去给她清洗木笼呢,我就先走了。” “好,大伯有空常来玩。” 第五章 夜火 待他走后,文泰才有空问闺女,“怎么样,今日做工没出什么岔子吧?” ”没呢,顺当的很。”文舒得意一笑:“而且临时调了差事,工钱还多出二十分文。” 文泰闻言无奈摇头:“你这丫头也不知随了谁,一天到晚跟掉进钱眼里似的。” 文舒乐咯咯直笑:“不像您,自然是像娘喽。” “去,你娘才不像你这么没脸没皮。”文泰笑骂了一声,将碗中熟水一饮而尽。 喝过熟水,打量着时辰不早了,文舒便想着早些做饭,如此早些吃完,还能去夜市逛逛。 谁知跟他爹一说,竟见他摇头道:“我今日是没空了,午间李家来人了,说是李大壮的老娘已经迷糊了,可能就这两天的事,我得赶着把他家的寿材起好。” “啊!这么突然!”文舒惊诧的放下碗,“我前两天经过他家,还见着老太太在院里晒太阳呢。” 李大壮是前街杂货铺的老板,家里有个快七十的老娘,月前李老太太走路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当时就躺下了。 李家人见状不好,怕有个万一,急忙来铺子里订了一副棺木,谁知那棺木起到一半,李老太太又有了起色,恰巧当时文老爹手边来了一个急活,便把李家的活先放了放。 “谁说不是呢,生死无常。”文泰叹了一声,挥手赶她:“行了,你要是没事就忙别的去吧,别在这给我挡手挡脚。” 被嫌弃的文舒讪讪应了一声,自去了后院忙活。 金乌西坠,晚霞满天,文家后院飘来一阵饭菜香。 因着文老爹要赶活计,去不成夜市,文舒只能自己在灶间随意吃了些,又将她爹的饭菜温在灶上,然后便回房温了一会书。 待到掌灯时分,天色完全暗淡下来,文泰才从前头铺子回来,去厨房吃了灶上饭,又跟文舒说了两句话,便回房歇息了。 是夜,狂风大作,黑云寂寂。 狂风卷着后院来不及清扫的木屑木花飞落四家,发着光的闪电在云中翻涌如龙。 素色帐幔里,文舒闭着眼睛,呓语般的笑出了声,梦里大把交子和金子从天而降,如同下雨似的,她站在青青的草地上,望着满天飘落的交子和金银,激动的难已自抑。 正想伸手捡拾时,却忽的一道惊雷从耳边滚过,随即一道刺目的闪电从空中劈下,将地上来不及拾起的金子银票劈了个粉碎。 那一刻,文舒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碎了! “不好了,不好了,走水了....” 惆怅间,耳边传来一阵喧哗声,没过多久鼻端也闻到一股烧焦的浓烟味,睡梦中的文舒不安的皱了皱眉。 这也太真实了吧,连焦味都有了,她暗暗想着,片刻后却猛的从床上惊坐而起,惊恐的看向窗外。 此时外头已是火光熊熊,滚滚浓烟从门外涌入,让整个室内云遮雾罩。 糟了,着火了! 来不及多想,文舒抓起床头的衣服就往外跑,口中大声喊道:爹,爹!” 东屋里,向来睡觉很沉的文泰听到女儿的声音,猛的从床上坐起,再看外头火光熊熊,也是面色大变,来不及穿衣,便从床上一跃而起,奔出了门。 “阿宁!” 在他拉开门的一瞬间,文舒已经冲到了他门口,见对方都平安无事,二人皆松了口气。 只是待看向火光源头时,两人却都怔在了原地! 因为火势最大的地方正是她家的铺子....... “快!把厨房的所有能用的桶都拿来!” 到底还是年长者有阅历,文泰只楞了一瞬便回过神来,一面嘲文舒吼着,一边飞快的跑至井边提水救火。 “哎”文舒回过神来,也立即往厨房跑去,只是心中已然知道,她家的铺子救不回来了...... 一个时辰后,天光渐白,翻滚酝酿了一晚的雷雨,终是在天光破晓,鸡啼三遍后落了下来。 忙碌了一晚灰头土脸的潜火队,望着瓢泼而下的大雨,瘫软的坐在了地上。 终于下了,再不下雨,整条巷子都要烧绝了!可饶是如此,此时或烧或拆的铺子房屋也央及了不少。 文舒扶着文泰站在街对面的铺檐下躲雨,大雨噼啪作响的打在头顶的瓦片上,一如打在她的心头。 没了! 她和爹省吃俭用十几年,才在去年盘下的铺子就这么没了! 三百贯啊! 想到此,文舒心间一阵抽动,眼泪也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一旁的文泰看着对面的断壁残垣,心中也难受的紧,只是到底是男子,未将情绪露在面上。见一旁的女儿哭成了个泪人,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好了,莫要哭了,铺子没了咱们可以再建,好歹后院是保住了。” 因着风势和潜火队灭火的原则,这一留长屋的后院倒是保住了七八成。 文舒听了却抽噎道:“是可以再建,只是又要花去许多银钱.....“ ”那也没法子”文泰指着四周道:“你瞧瞧这些个街坊邻里,哪个不是如此,又不独咱一家,咱家好歹还保住了后院,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那些连后院都烧掉了人家,那才是真的惨,在这凄风苦雨的时节,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 念及此,文舒缓缓将眼泪收了,只是看着对面焦黑一片的铺子,心里依旧难受的紧。 半刻钟后,这场不算及时的大雨终是歇了、 躲在屋檐下嚎啕的百姓纷纷冲了出去,到自家烧毁的屋舍里一通翻找。边哭边搜寻,看看还有没有留下什么得用的东西,特别是家里藏着的银钱,那是第一个要找的。 文家父女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她家后院只烧着井前那一段,后面住人的地方还是完好的,因此并不急着去取银子。 反倒是铺子虽说烧的严重,基本不可能留存什么东西,但是做棺木用的那一套工具家伙什怎么也得给拾回来。 想着这些,父女二人直奔铺子。 果然,半刻钟后,三三两两的铁片被父女归拢到一处,而其上的那些木头手柄,或者外包边则早就化为灰烬,这些都在父女俩的意料之中,能把这些铁片捡回来,他们就已经很知足了。 意外的是,除了铁片,文舒还从灰堆里扒出了一个陌生的铁盒子。 “爹,你看,这是什么?文舒将铁盒子举了起来,抖了抖灰。 文泰扫了一眼,见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漆黑铁盒子,只有成人巴掌大,不由问道:“这东西你从哪找出来的?” “那。”文舒指了指门边放边角料的地方。 闻言,文泰放下东西,接过文舒手中的铁盒子细细端详。 铁盒子通体黝黑,四周刻有飞禽走兽和山水花鸟和图案,奇异的是整个盒子的形制竟然有些像棺木,不禁皱了皱眉。 “爹,这是咱家的物件吗?”过了一会,文舒问。 “不是。” “那怎么从咱家扒出来了?” 文泰想了片刻,犹疑道:“许是哪位客人经过时不小心落下的吧,你且先收好了,回头若有人来问,就还给人家。”说着,将铁盒子递还给她。 “嗯。”文舒轻应一声,将铁盒子接了过来。 收整好铁片,父女俩瞅着再无可用的东西便回了后院。 第六章 失控 同一时刻,威远候府。 书房外,陆喜打量着天色,见书房依旧毫无动静,房门紧闭,终还是迈步上前敲了敲门,“郎君..” 房内,枯坐了一夜的陆元丞回过神来,见窗外天光大高,不由一怔,片刻后问道:’什么时辰了?” “刚过卯初。”陆喜在外答道。 闻言,陆元丞揉了揉酸痛的额角站起身,绕到桌案前,淡声道:”进来吧。“ 得令,陆喜忙示意身后的一丫环们跟上,自己率先推门入内,身后一众丫环捧着水盆,衣服等跟在他后面鱼贯而入。 少顷,陆元丞由丫环们伺候洗漱,脑中却还在想昨日之事。 昨日他借机在御史府逗留了几个时辰,期间也曾避开下人去书房查探,然而结果却一无所获。 那份三年后震惊朝野的名录此刻并不在御史府! 想到此,他不禁眉头深皱....... 一旁的陆喜见状,关切的道:“郎君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重生是个大秘密,况且此事又太过复杂,饶得陆喜是他亲信,陆元丞也不打算诉之于口,当下只淡淡道:“嗯,想了些事,对了,昨日吩咐你的事,办的如何了?” 陆喜立马答道:“回郎君,已经打听清楚了,只是那位文小郎君并非王记四司的常役,而是由熟人保荐的替工,是以王记的用人簿上,并未详细记录他的具体住址,只大概知道住在城北。” “那就找到请他替工的人。”陆元丞理了理袖子。 “小人也是这般想的,昨日已去那家寻过,只是不巧,那户人家正好出门了,小的正想今日再跑一趟呢。” 陆元丞点点头,看向窗外道:“此事给我盯紧了,找到住处后速速来报。” “是。”陆喜恭敬应了。 这头,陆元丞见外头青砖微湿,树叶鲜翠,不由怔了一下,喃喃自语,“下雨了?” 一旁的陆喜以为是问他,当下赶忙接口:“是啊,下了一刻钟,说来,得亏的这场雨来的及时,否则城北那场天火还不知道要牵累多少人。” 闻言,陆元丞整理袖口的手猛的一顿,震惊道:“你说什么!城北走水了?” 陆喜不知他为何这般激动,遂有些忐忑道:“是,据说火势挺大,潜火队极力扑救了近一个时辰,却仍烧毁房屋四五十余间。” 陆元丞听完后眉头皱起死紧,同时胸膛里的一颗心也急速跳动。 他怎么不记得天圣二年,城北发生过火灾! 昨日在御史府一无所获,如今又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天灾,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念及此,他心里无来由的冒出一股危机感....... 原来重生归来,也不是所有事都能掌控在内..... 萧茶巷,文泰一边清扫院中低洼处的积水,一边看着焦黑如墨的铺子连连叹息。 文舒则搬了个小方凳子坐在井边,将从厨房搬出来的所有锅碗瓢盆一一清洗,同时心中计算此次损失的东西和重新添置所需的银钱。 门外,小贩的叫卖声清楚的传了进来。 “镘头......刚蒸好的鱼肉馒头、裹蒸馒头...“ “菜饼,肉饼,芙蓉饼....都是刚出锅的哟。” “卖汤喽,豆蔻汤....破气汤、玉真汤、薄荷应有尽有嘞。” 文舒听见好些平日不曾听见的陌生叫卖,心道:今日倒是比往日还要热闹些。 转念一想便也明白,如今巷子里十有八户遭了灾,这一大早的,估计谁也没个心情做早食,听了外头有叫卖的,必会纷纷掏了银钱买上一顿,先安了肚皮再说。 念及此,感受到腹内空空,她便也将手中的活计放下,打开院门,朝门外一个卖镘头的小贩招了招手。 “小哥,有素镘头吗?” “有的,有的,小娘子要几个?”小贩殷勤的推着小车过来。 文舒略一思考回道:“四个。” “好勒。”小贩将小车停稳,利落的拿出一张油纸,捡了四个素镘头装上,然后又问:“我这里还有小娘子们最爱吃的糖肉镘头,小娘子要不要稍上两个?” 文舒客气的摇头:“不了,这两天吃肉都吃腻了,就想吃些素的。”说着,将买镘头的两文钱递给了小贩。 回身关了院门,她朝着正在打扫院中的积水文泰道:“爹,先吃点东西,待会再弄吧。” 闻言,文泰放下扫把走了过来,他半夜爬起来救火又忙了这一早上,肚子早就饿了。 接过文舒递来的镘头,他面色微怔道:”怎么是镘头,你平日不是最爱吃张家肉饼吗?”说着,将镘头掰开又道:“还是无馅的。” 文舒忧愁道:“今时不同往日,咱家铺子刚遭了灾,这往后重建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银钱呢,此时能省一文是一文。” 文泰听了连连摇头,只是当下也没说什么,父女俩就这样站在石桌边,就着微湿寒冷的空气,干巴巴的将两个巴掌大的镘头吃完。 吃过早食,父女俩便继续接着干先前未干完的活。 待一切清扫的活计都干完后,二人又凑到一起,开始盘点家中此次大火损失的东西,末了列出了两张长长单子,由文舒记了,稍后去集市上买回。 将两张单子上的价钱粗略估算一遍后,文舒本就犯愁的脸,刹时全皱在了一起。 “三贯钱!这世道挣些银子不易,花起来却如流水一般!”说着,愤愤的将单子拍在了桌上。 一旁的文泰摇头叹气,随即拿过桌上的单子道:“官府的章程还没下来,我今日无事,这采买的活就交给我吧,你下晌还要进学,趁着现在有空就多温习温习。” 想着既将花出去如流水的银子,文舒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观念点了点头。 文泰一走,文舒打量院中也没什么活计可做,便依言回房去温书了。 第七章 莫名其妙的打听 少顷,半掩的院门突然传来了一道憨实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喊声:“文舒,文舒。” 这声音熟悉至极,文舒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当下从窗户探出头去,漫不经心的招呼:“进来吧,我爹不在。” 院外站着的瘦高男子闻言似乎有些不放心,探头朝内张望了好一会,见文泰真不在内,这才松了口气,踏进门来。 文舒搁下书,迎出去道:“你怎么过来了?你家忙完了?” “我爹娘和哥嫂还在忙,我娘让我出来买东西。” “那你不去买,到我这来干什么?” 虎子瞅瞅四周,压低声道:“有件事跟你说,老大,你是不是在外头惹什么人了?” 老大,是虎子对文舒独有的称呼,也是文舒孩提时第一次打得虎子哭爹喊娘时立的规矩。 “瞎说什么!我能惹什么事!”文舒瞪了他一眼。 虎子撇了撇眼,不信的看着她:“你可别瞒我,刚才威远候府的人都找过来了。” ”威远候府!”文舒楞了楞,随即奇怪的看着他,“威远候府的人找你干什么?” “什么找我,人家是来打听你的。”虎子翻了个白眼。 “打听我!”文舒怔了一下,奇道:“我又不认识什么威远候府,他家的下人打听我作甚?” “那人没说,不过他还跟我打听你住处了,你真没惹事吧?“说到这,虎子看她的眼神有些担心。 “没有,我能惹什么事。”文舒摆了摆手。 “那你可认识威远候府的人?” “不认识。” “那人家打听你做甚?” “这事你问我,我还想知道呢。”文舒翻了个白眼,随即身子一怔,问道:"你将我的住处说了?” 虎子悻幸的低下头去,“那个....我原是不想说的,只是后来他亮出候府的牌子,我......" 文舒理解他的难处,当下并未生气,而且他能特意绕路跑来告诉她,已算有心了。 “行了,我又没怪你,谢谢你特意来告诉,要是没其它事,你还是赶紧走吧,我爹快回来了。“ 虎子来这一趟原就是为了来知会她一声,免得让人暗地里算计了,如今将话说了也不多留,说笑了两声便离开了。 他离开后,文舒却在认真的想这件事。 虎子的性子她知道,绝不会编这种故事来逗她,可是威远候府........ 凝视想了片刻,她忽得灵光一闪! 对了!昨天听那些丫环说,那位陆少卿似乎就来自候府...... 莫非就是这个威远候府? 应该是了,否则她再不认识其它候府之人,只是那位陆少卿为何要派人打听她的住处呢? 若说酬谢,昨日王御史已经替他给过赏银,按说此事已了.... 想了片刻,委实想不出什么头绪,她便干脆丢开,回房继续温书了。只是这一抬眼,却不期然对上了床头桌案上的铁盒子,不由顿了一下。 下一刻,她脚步一转,行至床头案前将那奇怪的铁盒子拿了起来。 铁盒四壁刻映了许多花鸟鱼虫和飞禽走兽,盖面和底座则刻着蓝天白云和高山湖泊,文舒大体看下来只觉得像是一个浓缩的小世界映刻其上。 端详片刻,她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个像极了棺木的东西究竟从何而来? 若说是去过她家铺子的客人不小心遗失的,似乎可能性不大,不说其上精致的纹理花样不像是平常百姓家能做出来的,就算能做谁又会做这种东西随身携带,不怕招晦气啊! 手指在铁盒子上摩挲了片刻,看着铁盒上盖与下围之间一道不甚起眼的缝隙,文舒心头一动,暗道:这盒子莫不是还可以打开吧! 只是这里头会装什么呢? 好奇之下不禁想推开铁盖看看,只是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不行!这东西不是她家的,她若这般擅自打开了,岂不是窥视他人隐私,夫子说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犹豫片刻,她想着,算了,还是再等等吧。 城北发生火灾这么大的事,不出一天肯定整个东京城都知道了,到时不管是谁路经此处不小心遗失了东西,听了这茬,肯定能醒过神来,回头来找。 若是过去个把月,此物还是无人问津,她再开也不迟。 打定主意,文舒按耐住自己好奇心,转身回桌案前继续温书了。 只是这头刚坐下没一会,那头便又听得小院木门吱呀'响了一声,随后她爹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阿宁,阿宁快来搭把手。” 闻声,文舒忙搁下书本跑了出去,这一出门,便见她爹肩背手扛的提溜了一大堆东西回来,最显眼的莫过于肩上那七八十斤大面口袋。 她赶忙上前接过,口中埋怨道:“爹要麦面只管跟米铺说一声就是,他们自会派人送来,何苦这般背了回来,还提溜这么些东西,小心再伤了腰。” 文泰却是摇摇手:“没事,我心中有数着呢,米铺今日人多,掌柜的说晌午前可能都没空送,我思量着缸里的白面还不够做一顿浇肉面的,就干脆自己背回来了。” 家里的饭食向来是文舒操持,家里还剩多少面她自然知道,只是这会听到她爹说中午做浇肉面,不由惊呼道:“爹,你买肉啦!” 文泰笑笑,变戏法似的从右边萝筐里提溜出一条五花肉来,“昨天不是说好了今天买肉嘛。” 这事文舒自然记得,只是昨夜家中突发横祸,铺子遭了灾,他日重建不知要花多少银子,想起这个,她哪里还敢提吃肉的事,如今再看那肉快有两斤的样子,不禁又心疼道:“这肉是不是买的有些多了,咱们还得留着钱建铺子呢。” 文泰失笑,拍了拍身上沾的面粉道:“不妨事,省下这两斤肉,咱们也建不成铺子,况且你这个年纪还在长身体,怎么也要吃些好的。”说着上下打量她一下,颇为嫌弃道:“还是瘦了些,怪道来相看的人家都不同意......”言罢,叹息着往井边走去。 站在原地的文舒,看了眼自己略有些平坦的胸口,只觉得满头黑线........ 这又是哪家的婆娘在她爹面前嚼舌根了,她家虽然不是日日吃肉,但吃的也不算太差,隔三差五也能开一回荤的。 只是近日她想快些攒钱给她爹把那副护腰买回来,这才谎称了一回路上掉了钱,好昧下些肉钱来,她爹虽然很想再给她些银钱买肉,只是想着她的嫁妆还差一大半,便硬是挭住了那股想吃肉的心。 反正胸不长这事,真不能怪罪在没吃肉上,按从前李婶的说法,这事说不准是随了她娘。 只是她娘过世的早,她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自然也就无从考证。 事回当下,看着那一条红白相间的五花肉,文舒虽然心疼银子,但十天半个月没吃肉了,嘴巴也有些馋了,再一想肉买都买回来了又不能退,当下心情一换,高高兴兴的将那袋面粉和肉拎回了厨房。 文泰洗手的间隙,抬头见闺女轻轻松松的拎着白面口袋回厨房的背影,心下暗自叹气。 这要是个小子该多好! 力气大正好可以承他衣钵学做棺材,日后怎么着也是门手艺营生,奈何是个姑娘家,虽说力气大可以防身,但不懂的遮掩,就是坏事了。 这丫头小时还好,力气也就比一般同龄孩子稍微大些,可谁知随着年岁渐长,这力气愈发的大了起来。如今真要比较,恐怕比他还要强上几分。 想到这,文泰就是一阵头疼。 第八章 浇肉面 时下厚嫁之风盛行,平常百姓家嫁女儿,嫁妆最少也要三十贯,多则无上限,是以在阿宁三岁的时候,他便开始着手给她攒嫁妆。 如今十三年过去,也算小有积蓄,只是在去年花了三百贯盘下这座铺子时,手里所剩的银钱便只剩不到四十贯了。 又因时下重视培养女儿家厨艺,若是谁家小娘子有一手精湛的厨艺,那么下半辈子基本就不用愁了,不说被高官富贵之家聘请去做厨娘,薪资丰厚,就是嫁人,在婆家也要被人高看几眼。 要是除却做会好茶饭,还能识文断字或者再会些个诗词书画就更好了,不过能支撑女儿家学这些的,一般都是家境富裕的人家,而文家显然不在此列。 可文泰想着女儿被冷待的亲事,伤怀之下左思右想了半个月,终是狠狠心一咬牙,花了三十贯送她去了城北的静贞学塾,为的就是让她学得一手好厨艺,再识些字。 如此日后媒人再介绍相看时,人家也能高看几分,这样既能嫁得如意郎君又有一技傍身,他就算哪日闭了眼也不用再担心这孩子的后半生 他这边暗自忧愁,那边厨房里的文舒却已经撸起袖子开始揉面了。 浇肉面,顾名思义重要戏自然都在浇头,只是文舒想着近半个月没吃肉,这次既然下了血本开荤,自然要做得好吃些。 为了让面的口感更好,她也不吝啬了,当下从吊在半空中的竹篮里摸出一个鸡蛋,打在掺了水的面粉里。 将鸡蛋,水和面粉揉匀成团后,放至一边醒着,随后拿起那块五花肉洗净,切成薄厚适中的小块,之后便是起锅烧油。 等油热了,将晒干的花椒放入炸香,然后捞出,再将肉片放进去煸妙,待肉片水分煸尽表面焦黄时,再将切好的葱姜蒜,黄酒和面酱加入翻炒。 等肉片均匀上色后,倒入一旁洗净的砂锅中,然后放在小炉子上用文火慢慢炖着。 等出来的大锅里加几瓢水,再给灶下添点柴,没一会,火便旺了起来。 这时候,一旁的面也醒得差不多了,将面团取出放在案板上用擀面杖擀成大片,再用刀切成细细长条,等这些做好,锅时的水正好烧开了。 将切好的面条放入锅中煮开,趁着这空档,她又去厨房角落的坛子里取了腌好的酱萝卜切成细丝。 一盏茶后,两碗色香味俱全的浇肉面被文舒端到了院中木桌上。 文泰早就闻到厨房传来的肉香了,此刻见她出来,也不用招呼,自个洗了手坐到桌边。 浓油赤酱,酥软入味的肉块上洒着些许绿葱花,焦红配翠绿,光是颜色看着就很是喜人,再加上旁边码得整整齐齐的腌酸萝卜,让这一碗浇头面看上去极有食欲。 “来,爹尝尝,看看我手艺有没有长进?”文舒将干净的筷子递文泰。 文泰接过,夹了一块肉入口细细嚼着,半晌后,缓缓点头:“不错,比上次做的似乎多了一丝鲜甜,口感也软糯了许多。“ ”是吧,这是塾里的厨娘新教的,说是炖肉的时候加点醋能让肉烂的更快,她还说今日下晌要教我们做鱼羹呢?“ 文泰欣慰的点点头:“如此看来,那三十贯倒是没有白费,进学了几个月,你这厨艺确实长进了不少。” 闻言,文舒得意一笑:“那是,你闺女这么聪明,自是一学就会。“ 这种自我吹嘘的话,文泰早听惯了,当下面不改色的低头吃面。文舒见状不禁咽了咽口水,也不说话,低下头来唏哩呼噜的开始吃面。 没得片刻,两大碗浇头面便被父女俩吃了个干净,碗底干净的连汤汁都不剩。 吃完面后,文老爹便晃着去相邻的叔伯家商议铺子重建的事,文舒则洗涮碗筷后,回房歇午觉去了。 这会儿离下晌进学还有一个时辰不到,午睡一会儿,也省得下晌没精神在课上犯困,被夫子抓住打手板,一面想着,她一边散了头发,脱了外衣。 只是入睡前,脑中尚迷迷糊糊的想着,不知这次失火,官府能补贴多少银子? 等再次睡来,已是末时初,此时的天依旧阴沉着,并且还下起了绵绵缠缠细雨。 文舒起身打了个哈欠,将帐曼挂好,下床趿鞋走到东面衣柜,从里头取出一件秋香色绣山茶短襦和绛紫长裙换上。 这一身行头,面料皆为上等含春罗,这是入学后,她爹怕她穿差了在学里被人嘲笑,特意花了三贯钱给她置办的,除此之外还有一套藕荷色衣裙。 因着贵重,平时在家,她自是舍不得穿的,只有去学或是偶尔有人家来相看时,才会穿上装一装脸面。 穿好衣裙,她又自衣柜下又拿出一双银红色白梅绣鞋换上,然后走至梳妆台前取了木梳,将睡觉时散下的头发重新梳整好,并且在头顶挽了个近香髻。 待这一切弄好,铜镜里立时映出了一个俏生生,灵动秀丽的小娘子。 转了一圈,见周身并无不妥,文舒满意的点点头,将桌上的书本收到拿过一旁的竹箱里,然后把竹箱背在身后,取过门后的青布油纸伞出门了。 斜风细雨,穿巷入户。 文舒打着油纸伞,在裹杂微风中的细雨中慢步走着,两边的残坦断壁发出阵阵焦味,夹着前头街市上的吆喝声隐隐传了过来。 文舒专注地看着地面,生怕新穿的缎面绣鞋被地上的泥水溅湿,如此走着速度自然快不起来,好在私熟离此并不远,眼下时间还早,就是慢慢走过去,也是来得及的。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穿过两条人来人往的大街和三条窄口巷子,便来到了位于清水河畔的静贞私塾。 此时离上课已不足两刻钟,私熟大门外,身背竹箱的小娘子们三三两两的结伴入内。 文舒刚拐过巷口便听见有人唤她,抬头看去,却见私塾大门廊下立着一小娘子,此时正伸长了脖子往这边探看。 见她拐过院角,忙的扬手招呼,脸上笑意明朗:“文姐姐。” 文舒笑应了一句,快走几步,至廊下收了伞,问道:“你今日怎么来得般早?” 第九章 静贞私塾 唤人的小娘子全名唤作秦珊,是文舒的同桌,芳龄十五,家就在距此不远的观花巷,走过来边半盏茶的功夫都不要,是以她每日基本上都是掐着点过来的。 为此文舒还曾打趣过她,说她人如其名,'珊珊来迟。‘今日见着她来得这般早,不免有些讶异。 “家中来了不想见的客人,就避出来了。”秦珊撅了嘴,脸上有些闷闷不乐。 文舒想了想道:“可是你那位三表兄?” “可不就是他!”秦珊愤骂出声:“每日舔着个脸来也不知想作甚,偏生我娘还对他越看越满意,竟然还想把我嫁给他!” 秦珊的那位三表兄,文舒知道,因为秦珊在她跟前提过好几次,总结下来就是老实巴交又长相平平,唯一优点可能就是与秦家家境相当,算是门当户对。 秦珊家在城北这一带算得上是中等偏上,家里开着两间杂货铺,而她三表兄家也不错,家里经营着一家车马行。 其实在文舒看来,秦珊的三表兄条件还可以,起码没什么太大的人品缺陷,寻常人家找郎君,也大多是照着这个标准,只可怜摊上了秦珊这么个看脸的丫头,这才将人贬的一无是处。 不过这种事,她做为外人实是不好多说什么,当下只能转了话题,拉着她袖子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先进去吧。“ 秦珊本也没把这事太过往心里去,只是说出来发泄发泄,闻听此言,立马转了笑脸:“对对对,听说姬娘子今天要咱们教鱼羹呢,我昨日在家还试过了,只是那股子鱼腥怎么都祛不了,今日正好问问她。” 说着,二人携手进了私塾。 静贞私塾位于清水河畔,乃是城北有名的女子私塾。 大宋朝立国两百年,在几任皇帝的励精图治下,现今已是四海升平,国富民强。 在这种盛世的环境浸染下,不仅男子可以出入朝堂自由做工,就是女子也能在这片繁华之下争得一席之地。 东京城人爱享受,这吃食更是每日都少不得,所以时下有一手好厨艺的小娘子,那是绝不愁嫁的。 大宋重文风,文豪能臣倍出,不仅男子可以进学念书,就是女子只要家中出的起银钱,也可以进学念书,富贵人家自是请了私席一对一的教授,但像她这种平民百姓,又想识文断字,学艺谋生的,就只能花钱送进私塾了。 静贞私塾虽在城北偏僻之地,但在整个东京城里的女子私塾里却能排进前五。 私塾占地面积十余亩,除却各种花园景致,假山鱼池,内设课舍三间,点茶室五间和专用于教学的厨房三间。 私塾里甲,已,丙三间课余,其所教不同,其束脩亦有不同。 甲字号课舍所教多为豪贵之家的小娘子,所学除厨艺外,还有诗词书画,点茶烹香。 已字号次之,主学厨艺,外加基础书画和点茶。 丙字号最次,除厨艺外,只学些基本识字和论语四书。 此时的文舒正坐于丙子号课舍,听着上头山长兼夫子的李静贞给她们教授论语。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馀力,则以学文......此话何解,谁来回答一下。” 李夫子年过三十,长相秀美清丽却衣着朴素,日常授课只穿一件月白色素长衫,头饰也简单,只在头顶斜斜插着一只白玉海棠簪。 据说她出自齐州大家,其父曾官拜礼部员外郎,适婚之龄又嫁了左仆射赵家第三子,婚后也是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只是后来赵家不知牵连进了什么事,受官家责难,夺职贬为庶人,后没几年,娘家也跟着没落。 又过了数载,李夫子的夫君,赵郎君郁郁病逝,李夫子伤心之下离了赵家却没回娘家或是改嫁,而是变卖了自己所有嫁妆,在这清水河畔开起了私塾。 因她少时才名在外,是以这间私塾开后,许多人家慕名送孩子来进学,其中不乏豪贵之家,像是甲字号课舍里就有不少带丫环同来的。 此时文舒听到夫子的问话,咽了咽口水,即想举手做答又怕说不好被人嘲笑。 这句话,上次课上夫子曾经讲解过,大致意思她还记得,只是隔了几日就怕说出来的有误差,是以不免有些踌躇。 旁边的秦珊却已经是将头垂了下去,似乎很怕被夫子点到。 奈何怕什么来什么,她这一低头,自是比一众端坐的小娘子出挑,李夫子见下头无人主动作答,便点了她来问。 “秦小娘子,你来讲解一下。” 秦珊惊住! 怔了好一会,才迟疑的站起来,支支吾吾道:“圣人言,弟子们在父母跟前要孝顺父母,出门在外要、要顺从师长,言行要、要谨慎,要.......“说到后面,她脑子已是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后面的释意。 再感受到课舍里所有人目光都望向她,脸上不禁腾的红了一片。 文舒知她尴尬,只是碍于李夫子正看着这边,不好出声提醒,过了片刻,见秦珊实在答不出来,脸上已经红的滴血,只能犹豫的举手道:“夫子,我想试着解一解?“ 李夫子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行,那你说说看,秦小娘子,你先坐下。” 秦珊如蒙大赦的朝夫子福了福身坐下,目露担忧的看着一旁的文舒。 文舒感受到众人的视线由秦珊那边转移到了她身上,不由的也有些紧张,磕磕巴巴的道:“圣贤说,弟子们在父母跟前要孝顺父母;出门在外要顺从师长,言行要谨慎,要诚实可信......寡言少语,要广泛地去爱众人......要亲近那些有仁德的人。这样躬行实践之后,还有余力....就再去学习文献知识。” 话落,课舍静了好一会。 这会文舒反倒不紧张了,反正话已经说出去了,对也好,错也罢,她只管等着就是。 好在没过一会,就见李夫子点着头道:“虽然说的磕巴,释义倒是没错,坐下吧。” 文舒松了口气,朝夫子福了一礼坐下,一旁的秦珊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道:“谢了。”话里充满了感激。 文舒朝她眨眨眼,二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接下来,李夫子依旧是提一句论语,点一人作答,倒是再没点过她们了。 第十章 鱼羹 等这节文课结束,已是半个时辰后,期间左院厨房传来的香味,勾的一旁的秦珊如坐针毡。 待得课程结束去园中伸展手脚的时候,她便兴奋的拉着文舒指着左院厨房道:“姐姐方才闻着那股鱼香没有,那真是一点腥气都没有。” “当然闻着了,姬厨娘的手艺自是没的说。” “嗯嗯,待会我可得好好请教请教。”秦珊急切的点头。 不同于文舒是因为时下风气和文泰的期望而来学的厨艺,秦珊对于此道却是真心喜欢,每每便爱拉着文舒兴致勃勃的讨论一番。 两人正说着话,一直关着的左院门开了,一群衣着华丽的小娘子在丫环的陪同下,笑语晏晏的从里头出来,又顺着抄手游廊拐进左边的甲字号课舍。 期间一位身穿绯色棉纱小袄的小娘子,似有不屑的同一旁的丫环道:“这姬厨娘鱼羹做的虽是不错,可比起东华门外的宋嫂鱼羹还是差了好些。” 宋嫂鱼羹,纵是文舒这样的小民也是听过的,只因这里面有一桩传奇故事,听说跟当今官家有关。 据说宋嫂鱼羹的主人名叫做宋五嫂,原是东华门外摆摊卖鱼羹的小贩,只因一次机缘巧合将鱼羹呈到了官家面前,官家品尝过后盛赞不已,直道肉鲜味美,赛过蟹羹,还赏赐了她几百两银钱。 这事一传开,“宋嫂鱼羹“便扬名东京城,每日都有许多人慕名去尝。 这宋五嫂是个机灵的,见机立马在东华门外不远处盘了个门面专卖鱼羹,就叫'宋嫂鱼庄“,经过十几年经营,如今已成东京城里的富贵去处。 这小娘子专挑这个说,不过是在向众人炫耀她吃过宋嫂鱼羹,只是与她同行的皆是富贵人家的小娘子,这宋嫂鱼羹大多都是尝过的,是以当下根本没人接茬。 文舒和秦珊远远的听着,倒是有些好奇这宋五嫂鱼羹是个什么滋味。 在园中活动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便有两名女使请她们去左院厨房,秦珊一早就念叨着鱼羹的事,此时听了,忙拉文舒走在前面。 厨房里,年近三十的姬厨娘正系着围裙,背对着她们在灶上收拾鲜鱼,她不远处的木盆里还游着几条新鲜活鳜鱼。 听得身后动静,她转过身来,淡然道:“今日要教诸位娘子做的是鱼羹,这鱼羹主在鲜嫩爽滑,是以在选料和火候上都大有讲究,诸位娘子待会可要细看,细听。“说着便又转过身去继续收拾鲜鱼。 她是个厨上老手,刀功自不必说,说话间已经将鱼去鳞去鳃,剖腹去内脏,洗净,斩去头尾,用平刀从头至尾沿脊背骨片成两片。 “这做鱼羹,当首选鳜鱼,其肉质细嫩,刺少而肉多.......其次,要祛腥.....。” 姬厨娘边讲解,边拿过大碗,往里放入葱姜丝,然后将片好的鱼片放了上去,鱼皮朝下,之后又在上头铺了一层葱丝和姜丝。 文舒和秦珊就站在一旁不错眼的看着,生怕错过了除腥步骤。 “这祛腥,除却葱蒜外,绍酒也是很好一味。”摆好了葱丝姜丝,姬厨娘又往生鱼片上洒了些绍酒和细盐,接着便把大碗放进锅中开始蒸。 厨下自有专门烧火的女使,姬厨娘将鱼片放入蒸锅,便又忙着开始准备其它配料。 文舒眼见着她拿出竹笋,香菇,鸡蛋等一众配料,心中暗自盘算做这一道鱼羹要花费多少材料钱。 她往日在家中也不是没有做过鱼,只是大多都是炖汤或是生煎,像做般费事的做鱼羹还从未有过,更别提加这些许配料了。 在她楞神的功夫,姬厨娘已起了油锅,.放入猪油,下香葱丝煸至出香味,然后又加入高汤煮开。 这个高汤,应是在她们进来之前就已经焙好了,文舒闻着味,觉得应该是鸡汤。 果然下一刻,厨娘便说:“这高汤是用晌午用鸡腿煨的。”说着,滴了些许黄酒入内,然后将切好的香菇丝,笋丝、加入其内煮开。 这会蒸锅里的鳜鱼也蒸好了,厨娘将之取出,用筷子挑了葱姜丝和鱼骨鱼皮,然后倒入高汤中,加几滴酱油同笋丝一起煮开。 等汤沸后,将一旁打好的蛋液倒入锅内搅匀,待汤再沸时加醋,浇上六成热猪油,然后起锅碾盛入汤盆中,撒上火腿丝,姜末即成。 “好了,这便是鱼羹的烹制过程。”姬厨娘解下围裙,让一旁候着的女使给在场的小娘子们每人盛了一小盏鱼羹,让大家尝尝味道。 如此回头在家练习,也好有个比照的。 接过女使递来的青色菊花小盏,文舒低首一看,只见里头盛着色泽油亮悦目的鱼羹,再轻抿一口,更觉鲜嫩爽滑。 文舒没尝过宋嫂鱼羹,不知其味如何,但光是姬厨娘今日做的这碗鱼羹,便已经好吃的想让人连舌头一起吞下去。 只可惜的是,这一盏的量实在太少,也就两口的事,真的是只能尝尝味。 丙字号课余里的学员家庭条件都差不多,能吃得起宋嫂鱼羹或是经常去吃的人极少,是以都对厨娘做的鱼羹赞不绝口。 姬厨娘听到耳里,心下只觉得好受了许多。 先前教授甲字课舍时,有几个学生在私底下小声嘀咕,说她的鱼羹做的虽好却没有宋五嫂好,她心里虽也承认,但到底有些不好受。 如今被丙班的学生们这么一赞扬,只觉得自信又回来了,心中郁气都散了好些。 上完厨艺课,今日的课程便结束了,文舒和秦珊在私塾门口作别,各自回家。 此时外头雨已经停了,但地上却仍旧湿漉漉的,为了不沾湿鞋袜,文舒依旧背着竹箱,拿着雨伞慢慢的踱了回去。 待到家时,却见她爹已经回来了,此时正搁院里摆弄那套从铺子里捡回的铁片。 ”回来了。“听到动静,文泰抬头望了过来。 文舒轻应一声,将伞在门边放下,从门后木筒拿过一个小竹片,一手扶墙,一手轻轻的刮去鞋帮上沾到的黄泥,口中问道:”爹可打听清楚了,这次的事,官府能补贴多少?“ 文泰犯愁的摇摇头,”还没个定数,不过听你钱叔说,恐怕不会超过五贯。“ ”什么!这么少!“ 文舒大惊,当下也不刮泥了,将竹片一扔,几步冲过去急声道:“去岁王李庄遭灾,不是听说还补了八九贯吗?怎么到咱们这就成五贯!钱叔到底是怎么说的,可有依据?“ 文舒口中的钱叔,是前街钱记米铺的掌柜,与她爹素来有些交情,因他家有一侄子在衙门做事,是以官府的消息,他总能比一般人知道的早。 ”还能因为什么,去岁王李庄补贴的多是因为前任府尹鲍大人清正爱民,这才给了最大限度的补贴,如今换的位......“文泰叹气的摇了摇头。 想到位上新任府尹的官声,文舒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第十一章 借家什 如今这位周府尹上任不到一年,虽没传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毕竟天子脚下,谁个也没那般大的胆,但也没什么美名就是了。 补贴一事向来没个死定制,都是按灾情酌情处置,真是补多补少全看父母官体恤不体恤了。 前任鲍大人出身寒微却为官清廉,举凡牵扯百姓之事,都是以已推人,易地而处,可如今这位府尹大人同样出身寒门,但官品比之前者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沉默良久,知道事无改变,文舒低声道:“时辰不早了,我去做饭了,爹想吃什么?“ 文泰还在为此事犯愁,闻言只道:“你看着办吧,简单一点就好。“ 文舒点点头,转身去了,只是走到一半又听得身后传来她爹的声音,“对了,午间厨房是不是还剩了好些肉没做?” “爹晚上想吃肉?”文舒疑惑的转过身来。 文泰摇头,有些迟疑道:“你将剩下的肉做成红酥肉,稍晚些我送去赵大家。” “赵大家?爹去他家作甚?”文舒怔住。 文泰划拉着地上铁片,沉声道:“去借斧头和刨子。” 文舒看向地上的铁片,明白过来:“爹是想借了东西,自己做家什?“ 文泰点头:“我原是打算花钱让铁匠铺帮着把家伙什的木柄安上,只是如今补贴少了这许多,我思量了还是去赵大家借了工具,自己在家做吧,能省一些是一些。” 赵大是住在巷尾的木匠,在前街开了间小店,卖些平日得用的桌椅板凳,不过他为人有些小气尖酸,左邻右舍但凡家中有桌椅有破损的,不管大小难度轻重,只要送到他面前,总要收人些银钱。 相比之下,文泰就要大气很多,因着同算木匠行当,桌椅修补对他来说也算是个熟活,就是简单的桌椅家具他也做得,所以左邻右舍但有求上门的,能应的他都会应着,而且分文不收。 为着这事,赵大觉得文泰抢了他的生意,举凡照面便爱拿话刮刺他,文泰不与之计较,但也不爱同他一道,平日里甚少打交道。 如今却要找他借工具...... 这是将自己的脸面扔地上,往开了踩啊。 文舒想到此,只觉得心中一酸,过了好一会,才听她低声道:“嗯,我这就去做,待会和爹一道送去。” “不用了。“文泰摆手,“我自个送去就行,免得那赵大娘子看见你,又拉着你问些有的没的。” 赵大的娘子是一片有名的媒婆,平日除了做媒外,最爱的便是扯东道西,每次见着文舒便爱拉着她说些什么,莫要挑挑捡捡有差不多的就嫁了之类的话。 文舒最怕这种人,所以每回见着她都绕道走,只是这会,纵是再不爱听她啰嗦,她也得跟着一起去。 “她爱说便让她说去,又不会掉块肉。”说罢,便快步进了厨房开始张罗吃食去了。 入夜时分,外头灯火璀璨,文家厨房里也传来阵阵肉香。 文舒把做好的红酥肉盛到瓷碗里,又在上头扣了一个盘子,免得路上掉进了树叶灰尘等脏东西,然后又把他们自己吃的饭放进锅里温着,这才解下围裙,招呼她爹道:“爹,我们走吧。” 文泰此时正坐在檐下想事,闻言点点头,起身从廊下拿过一盏亮着的黄纸灯笼,同文舒一起跨步出了院门,往巷尾走去。 夜色沉沉,漆黑的天幕没有一丝星光,幽深的小巷里寒风阵阵,两边的断壁残垣传来丝丝焦味。 文舒看着摇曳的烛光下,自家老爹一脸严肃紧绷的脸庞,不由笑着打趣,“爹这样子不像是去借东西,反倒像是上刑场,若不愿,咱们现下回去还来的及。“ 文泰脚步一顿,恨声道:“去,不过是个面子,有什么舍不下的。” 那副家什,要真让铁匠铺帮着打,全套下来怎么也要个几百文,他与赵大江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两句软和话,有什么拉不下面子的。 文舒扑噗笑了一声,”可爹这副样子,瞧着不像是去借东西,倒像是去吵架的。“ 闻言,文泰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表情过于严肃,当下扯扯了嘴角,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你看这样可行?” 文舒颇为认真的打量了两眼,旋即点头:”不错,看上去比刚才和善多了。“ 文老爹原本不想笑的,经她这么一说,那份紧张感不由消却了许多,当下倒真露出两分笑意来。 这头文舒却是打定主意,待会好听话,软和话全由她去说,她年纪小,插科打浑的说两句软和话不算什么,总之不能让她爹觉得不自在。 东京城没有宵禁,到了夜晚才是真正的热闹,如州桥,马行街一带,那真是灯烛荧煌,上下相照,彩楼相对,绣旌相招。 城北虽偏僻了些,不如那些热闹地方,但在此风气下,哪怕是寒冬晚上街上走动的人也不少,父女俩没上大街,而是循着巷子走到尾部第三家院前便住了脚。 赵家院门此时并未关严实,从半掩的木门缝隙中能清楚的看见里头的赵大一家正在摆饭。 文泰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正欲抬手敲门,却被一旁的文舒抢了先。 “笃笃....” 随着敲门声响起的,还有她唤人的声音:“赵叔赵婶........” 里头的赵大和她婆娘张娘子闻声,忙停下手中动作,朝院门看去。 只是夜色昏暗,从内往外瞧不大清楚,张娘子看着桌上刚蒸好的肉,头也没抬的吩咐一边的大儿子,“大郎,你去看看谁来了。” 赵大郎十六七岁,生的浓眉大眼,闻言很不情愿的看了一眼旁边埋头吃肉的二弟。 赵娘子知他想什么,当即夹了两筷子肉放进他碗中,赵大郎脸色这才和缓了些,起身往院中去了。 文舒早在脚步声近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说辞,当下忙换了笑脸,朝赵大郎微微福了福身,唤道:“见过赵哥哥,哥哥可曾用饭?“ 赵大郎未料到是他们父女,当下一怔,过了好一会儿,才讷讷道:“正要用呢,文伯父和文妹妹来是.....?” “这是我家刚做的红酥肉,送一碗来给哥哥尝尝,不知赵叔赵婶可在?” 他们说话的当口,屋内的赵大和赵大婆娘听到院门传来的说话声,已经明白来客是谁了,实是文这个姓氏在他们这片可不多见。 惊讶的表情一闪而过,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扔下筷子,便往屋外走去。 第十二章 赵大 赵大口中惊异道:“哟,文掌柜怎么来了?大郎你怎么回事,来者是客,你不请人进院坐下,站门口说话是个什么理。” 张娘子在旁连连笑道:“小孩子不懂事,文掌柜莫要见怪。” 赵大郎此时还沉浸在文舒带给他的巨大冲击中,闻言只呆呆的应了一声,一双大眼却依旧瞪着文舒,心中暗暗戒备。 作为同住一条巷子年龄又相仿的两个人,赵大郎小时候可没少和文舒打交道,只是吃亏的时候居多,是以对她的印象很不好。 如今见着她这般斯斯文文的和自个打招呼,惊讶新鲜的同时,心头暗凛,只觉得她没憋好屁。 实在是文舒今日给他的感觉太诡异了! “见过赵叔父,赵婶娘。”文舒微微福了一礼。 赵大一怔,随即尴尬笑道:“哈哈哈,有阵子没见小娘子了,这读了书的人果然不一样。” 文舒心中暗暗翻着白眼,面上却谦逊一笑:“叔父过奖了。” 其实她也不爱来这文绉绉的一套,只是来之前她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到了赵大家万万注意举止言谈,莫要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最好是让她把私塾里学的东西都用上。 一来嘛自是为了涨涨面子,二来也有让她扭转名声的意思在里头。 那赵大的婆娘张娘子,是这一片有名的媒婆,若是能让她改了对文舒的印象,他日再牵媒拉线时,也有个夸头。 文舒想着自小顽劣带来的恶名,也有意扭转他人对自己的印象,不说别的,起码不能再牵累爹爹被人嘲笑,也不能辜负了那三十贯束脩。 张娘子看着文舒的举止作派,心中满是惊异,面上却亲热的拉了她的手,笑道:”哎哟,可是好一阵子没见着小娘子了,这平日里怎么也不见出来逛逛。” 文舒抿嘴一笑:“近日私塾教了几道菜,我是个笨的,比不得别人一瞧就会,所以便多花了些功夫在家钻研,也就出来的少了”说着,顺势将手上的瓷碗往前一送,“这不,晚间刚做的红酥肉,赵叔赵婶尝尝可还入得了口。” 赵大和张娘子心里跟明镜似的,他们与文家并不亲厚,今日却突然上门送肉,只怕是有所求吧。 念头转过,张娘子未未立马接过瓷碗,而是笑着客气道:“劳你惦记着,瞧你们的样子恐怕还没吃饭吧,不如一同进去用些?” 文舒哪里会留下吃饭,当即摇头:“谢过婶娘好意,家中已做好了饭食,只是想着这红酥肉放凉了不好吃,这才趁热送了过来。婶娘尝尝,若是好吃,只管与我说,下次我再做了送来。”说着,又将瓷碗往前送了送。 这种客套话,久经人事的张娘子自是不会当真,当下接了碗,脸上却笑道:”哎哟,这怎么好意思......” 又寒暄了几句,一盏茶后,当文舒从赵家出来时,手中依旧端着那个白瓷碗,不过此时里头却是空了。 而一旁的文老爹手上除了来时的那一盏灯笼,还提了一个木箱,里面装着几件木匠工具。 “真没想到,这次赵家答应如此爽快,我还以为要磨会嘴皮子呢。”文舒抱着空空如也的白瓷碗感叹了一句。 文老爹赞同的点点头:“确实没想到。” 在他印象里,赵大为人很是小气刻薄,他们今日虽然带了肉菜来,但依赵大的性子,怎么着也扯皮几句。 谁知今日将来意一说,那赵大竟然二话不说的提了工具箱出来,这确实有些出乎他意料。 与此同时,赵家堂屋,赵大夫妻并两个儿子回到桌前,张娘子斜睨了赵大一眼,笑道:‘你不是向来与姓文的不对付?怎的今日这般爽快的将家什借了,我道你还要拿乔两句呢。” 赵大在桌前坐下,用筷子点着桌上的红酥肉道:“人家都送肉来示好了,我还能怎的,再者昨夜大火烧了半条巷子,咱家没被牵连进去已是万幸,这关头,还是能帮就帮吧,就当积德了。” 张娘子心有余悸的点点头,“说的也是,真是作孽哦!这一场大火,多少人家半辈子的积蓄都搭进去了。” 一旁八岁的赵二郎,可顾不得那么多,见夫妻二人迟迟不动筷,便率先伸出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夹了一块肉进嘴里。 张娘子见状,气得一筷子敲在他手上,骂道:“饿死鬼投胎啊,我跟你阿爹还没动筷子,你倒是先抢上了。” 赵二郎嘴里包着肉,对张娘子的喝骂毫不在乎,只用心的感受嘴里的肉香味,一边支支吾吾道:“嗯...好吃,好吃。“ 张娘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旋即冲赵大道:”行了,咱们也尝尝这文家丫头做的红酥肉,再不吃都被二郎吃完了。“ 一旁的赵大郎见爹娘动了筷,忍了许久的手这才伸了出去。 下一刻,只见张娘子眼眸微微一亮,对着赵大连连点头:”唔.....这肉做的好吃,酥香软糯还带着一丝甜,而且还不腻。” 赵大吃了一筷子,赞同的点头:“确实不错,没想到这文家丫头倒做得一手好茶饭。” 张娘子看着桌上色泽红润,香味扑鼻的红酥肉感叹道:“别说,这学过的就是学过的,你看这肉不仅味道好,就连卖相也喜人的紧。“ “怪道都说读书能改变人,原来那丫头可不这样,每每见到都是风风火火的,你再瞧瞧今天,哎哟!那说话,那作派......”张娘子啧啧称奇。 赵大吃着人家送来的肉,也难得的开了善言:”那你就替人家好好相个夫婿,莫再找些个不靠谱的。“ 张娘子听了这话,却是啐了他一口:“呸,是我不想她嫁好吗,谁让那丫头凶名在外又嫁妆不厚呢,再加上文家就这么一个独女,日后保不准是要招婿的,就像不招,那也要担管文掌柜的后辈子,凭白多奉养一个人,搁你你愿意啊。“ ”愿意啊,反正咱家儿子多,那丫头长的好又会做茶饭,日后做个厨娘什么的,赚的钱只多不少,不亏。“赵大笑言一句。 张娘子听了却上了心,转头打量了一下大儿子,面上若有所思。 一旁的赵大娘吓得连连摇头:“娘,我可不娶她,那丫头力气大的吓人,我可不想被她打死。” “胡说,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今日那丫头的样子你也见了,真真是女大十八变....“ “我不管,反正我不娶,你要真想让她当儿媳妇,让二郎娶去吧。“ ”瞎说,二郎才多大。“ “娘,我愿意,只要她能每日给我做这肉吃。”一旁的赵二郎含糊道。 张娘子都要气笑了,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吃你的肉,毛都还没长齐,还想娶媳妇。“ 第十三章 煎点阿婆茶 文舒和文泰回家将温在灶房的饭菜端出来草草吃过,便各自忙活。 文老爹惦记着早日将家什还给赵家,因此趁夜点了油灯,将大段的边角料先劈成适合做手柄的小段,而其它再细致的活,如刨平打磨之类的,由于夜里光线昏暗看不太清楚,就只能留待白天了。 文舒见她爹忙着,也不好早睡,洗涮了碗筷后,便拿了一本千字文,坐在她爹旁边,就着昏黄的油灯看起来。 她至今进学已有半年,这本千字文刚学完不久,里头的字她几乎认得九成,剩下的一成属于比较难记的,趁着眼下无事倒是正好再温习一下。 半个时辰后,暗沉的天空悄悄闪现几颗星辰。 文老爹揉了揉有些腰痛的伤,将劈好的木条归置到一边,朝一旁的文舒道:“别看了,早些休息吧。” 见她爹忙完了,文舒点点头,揉了揉酸涩的眼起身道:“那爹也早些休息。” 文泰应了一声,两父女各自回房,夜幕沉沉,一夜无话。 次日东方刚露鱼肚白,二人便又起了。 文泰洗漱过后,便一心扑到打家什的活计中,而文舒见自己帮不上忙,只能进厨房去做早食。 系上围裙,她先生了个小火炉,往其上的陶罐里加满水,然后加入几片茶叶嫩芽,等水开后,再从橱柜里取出一个小陶罐,罐里装的是煮阿婆茶的茶料粉。 主要是由烤黄的板栗、炒熟的白芝麻、江南连核带肉的橄榄以及塞北去壳的胡桃这四味捣制而成的粉末。 将‘阿婆茶'粉倒入烧沸的茶水里,然后用冷水点住,茶水再滚沸起,再用冷水点住,如此点三次,色香味俱佳的阿婆茶便好了。 此茶有补气益脾,健腰肾的功效,一到天冷,文舒便爱煮此茶给文泰喝,为的便是减少他腰伤发作。 煎好了阿婆茶,文舒又从麦面缸里舀了一大勺面粉,只是思量片刻后又加了两大勺。 眼下铺子没了,朝廷补贴又比预期的少了一半,她必须想别的办法添加进项才行,否则这个年就难过了。 思来想去,最后她还是将目光放在了眼前触手可及的吃食上,从角落里拿出昨日她爹买回来的两头白菘洗净,剁碎,而后又将熬油剩下的油渣一并剁碎调了个馅。 随着天色逐渐变亮,外头隐隐传来锯子锯木头的声音。 待得太阳完全从东方迸出,发出万道金芒时,文家的厨房也传来一阵阵香味。 将一个个白胖宣软的白菘馅镘头捡进干净垫着白布的竹蓝内,文舒又回房取了一件浆洗的发白的外袍叠作几层盖在上头,以防冷却。 待做好这一切,她提着竹篮出了厨房,同院里做活的文泰招呼了一声:“爹,早饭做的镘头和阿婆茶,茶在陶瓮里热着,你记得吃,我先出去一趟。” 说罢,不等她爹回应便急匆匆的出了院门。 东京城是大宋首府,其内居住人口高达百万,其中巷陌坊市挤挤挨挨,哪怕是城北这等偏僻之地,也是人口密集。 盖又因其夜市极其繁华,每日三更才歇,五更又复起,是以当文舒挎着篮子走上街时,街上早已是人潮涌动。 “煎点茶药汤,小娘子要不要来盏汤?小店有豉汤、荔枝圆眼汤、无尘汤......“ “蝴蝶面,水滑面.....小娘子来碗面吧.” 文舒拒绝小贩热闹的招揽,手里咬着自己做的白菘镘头,心中暗自思忖这篮子镘头该去哪里卖? 大街上明显不合适,两旁的早食摊子花样繁多,口味齐全,她的素馅镘头在这里并不出彩,被选择的可能性极少。 思量片刻,她脑中忽然闪现一个地方,西街留家巷。 时下妇人大多懒做早食,更有甚者连午食和晚食都是在外头一并旋买,她此时提了去,应该能撞上些刚起又不愿做早食的妇人。 留安巷距离萧茶巷不远,从大街尾段往右手穿去,再经过州溪巷,过两道口子便是。 不同于萧茶巷,前面店铺后面住家的格局,留安巷却是实实在在只住人的巷子,其内居住的百姓,大多都是流动于街市的小摊小贩,亦或是码头扛活做苦力的人家。 这些人家日常花用比较节省,属于一个钱也要掰作两个花的,她这篮不算出彩的镘头,在那个地方应该能有些行情。 思定之后,文舒便急步匆匆的往留安巷去。 这会天气已经冷了下来,篮内的镘头出锅已有一会儿,再不抓紧可真要凉了。 “炊饼,卖炊饼,刚出锅的炊饼.......“ 文舒刚拐过两道口子,走到留安巷口,便听见这道叫卖声。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褐色短打的男子正背对着她沿巷叫卖,听声音应该是个少年。 文舒看了看周身并无不妥,便清了清嗓子,学着那少年叫卖起来:“镘头,卖镘头....新鲜出锅的镘头,香喷喷的白菘镘头喽.........” 那少年听得声音,好奇的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随即又复转头去,继续吆喝。 文舒也不在意,这条巷子又不是她家的,有别人吆喝实属正常。 “镘头,香喷喷白菘镘头.........“她边往前走,边吆喝,随着脚步前进,清脆悦耳的叫卖声也渐渐传开。 住巷头第七间的安娘子,起早被婆婆训斥了一顿,心里头正窝火呢,闻声,似乎像找到发泄口一般,气咻咻的开了院门,喊道:“那位卖镘头的小娘子,你过来。” 文舒听了,只道有生意上门,立马堆了笑过去,问道:“这位娘子可是要买镘头?” 安娘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抬着下巴问:“你这镘头是什么馅的?” “白菘馅的,娘子要几个?” 安娘子冷哼一声,视线余光瞅着院内正弯腰梳洗的婆婆,目光一厉,指桑骂槐道:“不过是个素馅的也敢称香,我看你这小娘子跟家里头那些耳聋眼花的老太婆也没两样,成日里就知就胡诌。” 见她神色不善,文舒只觉得一头雾水,也不知自己哪惹到她了,不过本着生意人和气生财的念头,依旧赔着笑脸解释。 “娘子有所不知,我这菘菜是用猪油调的,除此外里头还搁了好些肉渣,自有一股香气,娘子倘若不信,尽可买两个尝尝。” “搁了肉渣?”安娘子一顿。 “是啊,娘子可要买上几个?“ 骂了一通,安娘子心中憋的火散去了许多,正欲答话,后传却突然传来老妇严厉的喝骂:“你这懒婆娘不去整作摊子,又搁这门口跟哪个野汉子卖骚呢。”说着,人已往这边走来。 安娘子神色一僵,脸上跟打翻了五彩盘似的,旋即尖着声道:“婆母说什么呢,不过是个卖镘头的小娘子,我正思量着买两个镘头给大郎带去上工呢。“ 那老妇闻声更气了,斥道:“你个败家娘们!去码头扛活最要紧的是扛饿,买什么镘头!买两张炊饼才是正经。 安娘子闻言气得脸都红了,又觉得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正欲甩袖关门,然而那老妇已经走了过来,推开半掩的院门,看向外头的文舒。 第十四章 深巷卖镘头 文舒见状,忙做惊讶状,“哎呀,大娘好面相,瞧着就是个慈眉善目疼爱小辈的,我家的镘头虽是素馅,内里却拌有肉渣,吃着可比死面蒸的炊饼好多了,大叔要去码头做活,正该吃些荤油呢。” 那婆婆原想发作儿媳,此时听得文舒恭维,倒不好再拉着个脸,心中舒坦的同时斜了眼问:“那你这镘头怎么个卖价啊?” 文舒忙笑道:“一文钱一个,大娘可要来几个。” 那老妇盯着文舒的蓝子,微挑了挑眉:“贵到是不贵,只是这拌了肉渣的白菘镘头我还从未吃过,也不知道这味道如何,若是不好吃.......:” 未等她说完,文舒已经乖觉的从竹篮摸了一个镘头来,一分为二,“大娘和娘子尝尝便知。“说着,将手上的镘头分别递与安娘子和她婆婆。 见她如此上道,老妇很是满意,不客气的接过镘头咬了一口,只觉菘菜入口鲜嫩,其间又夹杂着点点肉渣,吃着确实有股肉香。 “倒是没说假话。“过了一会,老妇点点头,指着竹篮道:“成,那就给我捡六.....不..十个吧。” 这拌了肉渣荤油的白菘镘头可不常见,更重要的是这价钱还跟一般的素馅镘头一个价,她今日便多买一些,也省得旁边这起子懒妇成天说她抠索。 旁边的安娘子听得眼前一亮,婆母买了十个,总不可能全给大郎带去,如此说来,自己也能尝上两个,念及此,不由双眼热切的望着文舒的竹篮。 “好嘞,您稍等。” 文舒欢快应了一声,揭开面上的旧衣服就要给她们装镘头,只是手伸到一半,才突然忆起她今日临时起意,并未准备油纸! 当下不禁面露尴尬,磕巴道:”呃...那个...今日出门急了些,竟忘了带包裹的油纸,还得劳烦娘子回屋取了碗碟来装。 安娘子闻言便要转身,谁知那老妇却拦了她,道:“旁日就罢了,今日这镘头却是要给我儿做午食带去码头的,没油纸裹着如何方便。” 文舒怔住,思量片刻道,朝二人道:“大娘稍等,我去去就来。”说罢,便朝前头卖炊饼的少年追了过去。 “前头的小哥等等。” 正吆喝的少年脚步一顿,回转头来疑惑的看着她:“小娘子可是唤我?” “正是。”文舒快步走到他面前。 “小娘子唤我何事?” 文舒微微福了一礼:“有一事烦请小郎君行个方便。” 那少年后退一步,“你说便是。” 文舒看向他胸前挂着的半开木箱,郝然道:“今日出门急,忘带油纸包裹之物,能否请小郎君匀卖我一些。” 那少年早听得她哟喝的声音,此时再看她竹篮边确实未挂油纸等物,便道:“可,不知小娘子要多少?” 文舒瞅他那木箱旁挂着的油纸也不算多,便道:“十张便可。” 少年点点头,递了十张给她,“二文钱。” “多谢小郎君。”文舒接过油纸,又把卖纸的钱递给他,而后迅速的返身回去,给安娘子和那老妇包镘头。 少年站在原地,看她满脸堆笑的同主顾说话,脸上闪过若有所思的表情。 给安娘子婆媳包好镘头,看着她们回身关了院门,文舒揉了揉有些笑僵的脸,将钱放入腰间荷包,心中轻叹:真是做什么生意都不容易啊 将竹篮里的衣服边角压严实,她继续往前走,口中继续吆喝,“镘头,卖镘头喽,香喷喷有肉味的白菘镘头,一文钱一个。” 行在前头的少年,再次转地头来看她,因着刚才那番结识,文舒朝他笑了笑。 那少年却有些腼腆,清秀的脸庞隐不可见的红了红,随即扭过头去,似是有些不敢看她。 文舒暗自讷罕,心道:这沿街卖货的还有脸皮这般薄的。 走神间,那少年身后一间院门开了,一个穿青布衣裳的妇人出来招手:“小哥,来两张炊饼。” 少年应声而去,一板一眼的给妇人装炊饼,文舒摇摇头,绕过少年继续往前走去,一面大声吆喝着她的镘头。 她今日一共做了三十五个镘头,留了四个给她爹当早饭,自己路上吃了一个,再加上刚才卖的十个,如今篮子里还剩二十个。 她判断的不错,加了肉渣的镘头在这条巷子确实很有行情,再加上她卖价实惠,是以只吆喝了两刻钟,便售卖一空。 摸着腰间荷包,文舒兴冲冲的回家,准备给她爹报告这个好消息。 然而刚走到巷口,却见自家焦黑一片的店铺前,站着一阵官差,还有几人在铺子里走来走去,她爹陪在一旁,偶尔和那几个官差说两句话。 因离得有些远,她并未听见他们说什么,好在没过多久,那队官差便走了。 文舒赶忙提着篮子回家,一进门便问:‘爹,我刚才看见官差来了,他们跟您说什么呀?“ “没什么,就是过来丈量店铺,说是要评估损失,然后按情况下发抚恤补贴。”文泰说完,转头盯着文舒道:“我还没问你呢,你一大早提着篮子急匆匆去哪了?” 听得问话,文舒喜滋滋将那三十文钱掏出来,邀功道:”爹,我去卖镘头了,你看,这是我卖得钱。“ 文泰看向桌上的钱,微微有些诧异:“做了多少,卖得这些钱?” “三十个镘头,我算了一个,刨除木柴人工,本钱大概在十二文左右,也就是说这一会的功夫,我赚十八文。”文舒面露得意。 文泰沉默了一会,点头道:“是个不错的进项,虽然赚的不多,到底是个正经营生,比你扮男子去四司六局替工可靠谱的多。 文舒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其实卖吃食这想法,她两年前就曾动过念头,只是那时候可能手生,也缺少经验,做出来的东西不尽人意。 她偷偷的试了两回,见没人买,心中还失落了许久,因此也打消了做吃食去卖的念头。 如今要不是家里突遭变故,她也想不起来这茬,好在这次运气不错,来个了开门红,也让她信心又回来了些。 问完话,文泰便又投入到敲敲打打的工作中,如今大火刚过,稍后重修,木匠必是个抢手活,赵家这些家什肯定也急着要,他得赶紧用完给人送回去。 转眼间,日头西下,晚霞满天,城北上空升起阵阵炊烟。 文舒端着晚饭从厨房端出来,见她爹把借来的家什一件件擦拭干净归置到竹篮里,不由问道:“爹怎的把东西都收起来了,明日不是还要用吗?” 文泰指着一边打好的斧头,刨刀和墨斗道:“不了,我已打好三件,剩下的,用这三件慢慢打也可以的,借人家的东西还是早些还的好。” 文舒点点头,“那我装些自家做的腌萝卜,爹一并带过去吧。” 将饭菜放至堂屋桌上,她又转身进了厨房,从角落里的圆肚坛里取出半个整腌萝卜,然后切成丝,又加了些麻油香葱拌匀,没得一会,一盘香脆酸爽的腌萝卜便好了。 文舒端着盖好的萝卜出来,招呼文泰道:“爹,咱们先吃饭罢,吃过了再去送东西。” 文泰点点头去井边洗了手。 桌上的饭菜很简单,一盘清炒山药,一小子碟腌酸萝卜,外加一个蛋花汤便是父女两的晚饭。 第十五章 夜市(一) 入夜时分,天幕渐沉,前头的西子街再次热闹起来。一个身穿绯红小袄的少女在昏黄的夜色下,脚步轻快的在巷子里穿过,随后拐入文家半掩的院门,轻手轻手的走近正在井边洗涮碗筷的文舒,欲吓她一下。 谁知后者就像背后长眼睛了一般,在她还未接近时,便道:“别藏了,知道你来了。” 少女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冲到她前头,气咻咻的道:“哼,真是无趣,每次都这样,你就不能装一回被我吓到吗?” “既知道吓不着我,还玩这种游戏,到底是谁无趣?”文舒毫不相让。 少女思量了一会,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转而道:“你今晚有事吗,要不要去夜市逛逛?” “夜市?“文舒剪水秋瞳般的大眼闪了闪。 说到这个,少女顿时来了劲,眉飞色舞道:“前儿个我表姐来家说,今晚马行街那边有大食国商人摆摊卖胭脂水粉,还有蔷薇水呢,听说价钱可比修义坊张记古铺便宜多了。” 文舒听得有些意动,犹豫片刻,点头道,“成,那你等会儿,我将碗洗了就同你一起去。” “行,那你快点。” “急什么,那大食国商人还能跑了不成。”文舒摇头。 “那可说不准,蔷薇水多走俏啊,去晚了说不准真没了,不行,一会儿咱们还得雇辆车去。”少女犹自念叨着。 这边,文舒已经快手快脚的把碗筷洗好了,将碗筷放进厨房,她又回房取了几十文钱,这才出来,招呼王玲道:“走吧,我爹出门了,咱们往西子街走,路上撞见我爹了,正好打个招呼。“ “成。”王玲一笑,挽了她的手,两人一道出了院子。 在半路如期的撞到了文泰,文舒跟他打了声招呼,便和王玲一起拐道去了西子街坐车。 车夫等等........“恰好她们刚拐上街面,便有一辆青色罗布骡车从前经过,王玲忙招手喊道。 那车夫忙掉转车头来问:“两位小娘子哪去?” “马行街,几个钱?”文舒问。 “哟,那可是赶巧,车上已有两位小娘子也是去马行街,两位小娘子若是拼车,便一人给十文钱便是。“ 十文,价格倒还算公道,文舒点点头,拉着王玲一起上车。 青布骡车里头横钉着两条长凳和一只小木凳,此时两位早上车的姑娘已经占了一条长凳,见着她们进来,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文舒和王玲也跟着回礼,而后在一条长凳上坐下,小声的讨论待会要买之物。 一刻钟后,骡车在马行街入口处停下,此时的马行街已是人流如炽,灯烛莹煌。 东京城夜市繁多却属马行街最为热闹,此街南北横穿几十里,夹道医馆药铺,茶坊酒肆、数不胜数。 每到夜晚,各家门前彩楼欢门,灯棚齐亮,照得那一片亮如白昼,而这种盛景会一直待续到夜半三更。 “螃蟹,蛤俐,膳鱼,羊头肚肺,批切羊头,旋煎羊白肠,旋灸猪皮肉,炸冻鱼头,野鸭肉,一份三十文,客官来一份?” 的空气中混杂着各种吆喝和食物的香气,文舒吸了吸鼻子,很是庆幸来之前吃饱了饭...... 望向繁华热闹并无二致的街市,她问一边的王玲:“大食国的商人究竟在何处摆摊,是东,是西,是头,是尾,你可问清楚了。” 听她说到这个,王玲脸上顿时露出懊恼之声:“哎呀!我当初光顾着高兴,竟是忘了!” 闻言,文舒无奈摇头:“算了,反正眼下时辰还早,咱们就从这边一路逛过去,若大食国商人真在此处摆摊,必能碰上。” 可惦记着蔷薇水的王玲却愁皱了一张脸:“那要是去晚了,货卖没了可怎好?” “那只能说明你跟它无缘喽。”文舒打趣了一句,遂拉着她道:“行了,赶紧找吧,再耽搁下去,可真没了。” 原本她此次来,也不是为买胭脂水粉和蔷薇水,主要是惦记着吃食生意,想来考察一番。她想着既打定要做吃食生意,那卖镘头就不是长久之计,要想多赚钱,还得在夜市寻个摊位卖些热门的吃食才行。 这一路正好看看四周的吃食摊子都卖些什么,又有哪些摊子生意最好,最受欢迎。 待得走了快有一盏茶的功夫,眼前的人流骤然多了起来,密集的已经到了比肩擦踵的地步,随之而来的还有数道别扭吆喝声。 “走过路过的大娘子,小娘子都来瞧瞧喽,大食国特制的香料,口脂,胭脂,蔷薇水.......“ “找到了,找到了”听到吆喝声,王玲立时兴奋起来,拉着文舒便往人群里钻去。 与此同时,左侧一家酒楼二楼,陆星晚临窗而坐,看着下面大食国商人操着别扭的口音招揽来往过客,而摊前围满了同等年纪的小娘子,不禁心生羡慕。 她对面,陆元丞目光出神的想着事,眉头微皱,一副人在此处,心在别处的神态。 陆星晚回头见了,不免叹息:“哥哥既无心情,又何必勉强陪我出来。” 陆元丞回过神来,温声道:“怎么会,陪你出来我自是乐意的,只是方才忽然想起一桩案子这才走了神,晚儿莫要见怪。” 陆星晚摇头,轻笑道:“晚儿岂是那不懂事的,只是不想哥哥牵累公事,还要勉强陪我,陡增烦心罢了。” “没有的事。”陆元丞笑着给她倒了一杯青梅酒,道:“晚儿尝尝,这是清风楼新出的青梅酒,听说最适合姑娘家饮用了。” 陆星晚笑着接过,轻抿一口后,点了点头:“确实不错,味道酸甜回甘,只是哥哥今日怎么起兴邀我饮茶?“ “近段时间公务繁忙都没怎么陪过晚儿,恰逢今日衙门不忙便想着陪你出来逛逛,晚儿很久没有夜里出来过了吧?” 两人正说着,楼底下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大食国摊位前突然挤进来两名小娘子,若得众人一顿抱怨,也惹得靠坐在窗边的陆星晚好奇的看了过去。 第十六章 夜市(二) 一溜排开的十几张桌案,每张桌案上都铺着厚厚的白毛毡,其上红红绿绿,花花黄黄的液体琉璃瓶在灯光照射下,流光溢彩。 王玲一路上都在惦记蔷薇水,此刻见了哪还忍捺的住,当下直奔摆蔷薇水的桌案前,指着其中一瓶淡黄色的蔷薇水问:“这个怎么卖? 那大食商人操着有些别扭的口音回道:“二百三十钱。” 一听比胭脂铺便宜了近八十个钱,王玲兴奋的脸都红了,凑近文舒急声道:“文舒,文舒,这么便宜,你也买一瓶吧。” 若是搁往常,文舒说不定就意动了,只是眼下家里境况不好,她爹为着省那几百文,都肯拉下面子去赵大家借东西,她若是还花个二三百文买这个,那也太不懂事了。 “不了,你买吧,我平时也不爱用这些个东西。” “啊,别啊。”王玲盯着琉璃瓶摊,劝道:“这个东西滴在身上可香了,别人从你身边经过就能闻到一阵香风,天热的时候不知道多紧俏,张家古铺时常卖断货,眼下恐怕是因为天气越来越冷,这大食国商人才拉到这马行街来便宜卖,平时这个价可买不到。” 那副劝说的架势真是比大食国商人都要卖力,无奈文舒还是摇头:“不了,我还得存钱给我爹买护腰呢,这个往后再说吧。” 王玲见实在劝不动,只能放弃,再看摊位前已经有好些人付了钱,生怕慢一步蔷薇水就卖完了,当下忙付了钱,让摊主给她包起来。 “开年你就要回郑州省亲了,一路上的行礼仆人可安排妥当了,要不要哥哥给你掌掌眼?”陆元丞低头抿了一口茶问道。 见对面没人回应,他诧异的抬眼去看,却发现她正偏头往下探看呢。 “看什么呢?”他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去。 只是此时下面的文舒和王玲早已挤出了摊子。 陆星晚回转头来,脸上流露出一丝艳羡,“真好。“她叹了一句。 “什么?”陆元丞怔了怔。 “肆意的挤在人群里,肆意的说笑玩闹,不必担心,不必顾忌,真好。” 望着她那苍白瘦削的脸颊,陆元丞明白过来,面上流露出一抹疼惜,“晚儿是想逛夜市吧,走,哥哥陪你,咱们今日也去那下头逛逛。” 陆星晚一怔,随即双眼睁亮,“真的?” “当然,走吧。” 陆元丞微微一笑,交待丫环婆子等在原地,便带着陆星晚出了酒楼。 置身于繁华热闹的人堆里,陆星晚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两旁来来往往的行人,交谈着的从她身边走过,有些甚至衣角还会擦到她,可她却感觉很开心。 这时,右手边一家烤羊排摊传来骚动,一些排队买羊排的人争抢了起来。 “店家,给我一份烤羊排,要瘦些的。” “给我,我要一份肥的。” “哎,挤什么挤,我先来的。“ 见她定定的望着那边,陆元丞问道:“晚儿也想吃?” 陆星晚摇摇头,“不了,我肠胃弱吃不得,别回头又上吐下泻的惹累哥哥担心。”说着,又指着前头一热闹地道:“听说前面有卖小玩意的,哥哥陪我去看看。” 陆元丞自是无不答应,一边小心的走在她身后,一边用手不露痕迹帮她挡掉左右一些人的冲撞。 文舒看着抱着蔷薇水和两盒胭脂一脸傻笑的王玲,摇头失笑:“现在高兴了,心心念念的蔷薇水可算买着了。” “那是。”王玲得意一笑,把盒子凑到鼻间吸了口气:”我刚刚偷偷闻了一下,香味跟张家古铺的一模一样,绝不会错,你不买真是可惜了,真没想到,竟然能便宜这许多钱,我现在都有些后悔没多买两瓶。” “得了吧,还多买两瓶,见好就收吧。”文舒满不赞同的摇头。 买到了心心念念的蔷薇水,王玲也不着急回去,看着两旁卖头花簪子的摊子,又双眼晶亮的拉着文舒往前凑。 “这根钗好不好看?”她拿过一支蝴蝶钗在头上比划。 文舒惊讶道:“你都已经买了蔷薇水和胭脂了,还买啊!.“ 王玲笑了笑:“原本是不打算买的,不过没成想蔷薇水能便宜这许多,这凭白省了近百文钱,不买点什么回去,我怕晚上会兴奋的睡不着觉。” 文舒听着也是无语了,不过王玲家境比她好多了,上边有三个哥哥,家中就这么一个独女,几乎是全家都宠着,这种日常花销自是不缺的。 “这个呢,是不是比刚刚那个好看?”王玲放下蝴蝶钗又拿了只翠色簪子在头上比划。 文舒认真的打量了一会,低声在她耳边道:“比刚才那个是好看一些,只是我觉得这些都不衬你。” 王玲听了这话,讪讪的将簪子放下,闷声道:“那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文舒点头,一双眼睛却一直在留意两边的食摊。 王玲见了只道她饿了想吃东西,当即手一挥豪爽道:“饿了吧,走,前面有家卖豆腐脑的,我请你吃。” “不是........“ 文舒话未说完,斜刺里突然跑出来一个半大小子,将两人撞得一个趔趄。 王玲紧了紧盒子,怒骂道:“谁呀,走路不长眼啊!” 谁知那少年撞完人后,根本没有表达歉意的意思,爬起来就跑了,王玲气得跳脚,在原地抱着盒子高声喝骂,引得两旁的都停下来看她。 文舒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道:“算了。” 王玲气愤的摸了摸匣子里的东西,恨声道:‘好在没撞坏,否则我非拉着他赔不可。” 文舒笑了笑,向前走了两步,忽然间脚步一顿,摸向腰间:“糟了!钱袋!” 王玲闻言脸色一僵,随即摸向腰间钱袋后大怒:“那是个偷儿!” 她说话的当口,文舒已拨脚追了过去,王玲楞了一下,也紧追其后。 不过马行街夜市繁闹,行人如炽,追起来更是不便,那少年可能是个惯手,身子在人群里如一条滑流的鱼一般左扭七滑,很容易淹没在人海里。 好在文舒眼尖,目光一直盯着他头顶上飘忽的黄布巾,这才能牢牢锁定目标,只是饶是如此,也好几次差点跟丢了。 第十七章 撞上 “天仙,弥猴,六畜家禽......小郎君要不要捏个糖人啊?”摊贩热情的招呼一个还没摊子高的幼童。 锦衣华服的幼童咬着手指,呆呆的望着面前的摊子,片刻后慢吞吞道:“我想要一个兔子。” “好嘞,兔子马上就好,小郎君稍等。”摊贩应了一声,手脚利落的拿了根签子,往糖桶里搅动。 “哥哥,你看,那里有卖糖人的摊子。”陆星晚兴奋的指着摊子,人也往那边挤去。 “让开,让开!”前头忽然传来一声呼喝。 小偷未料到文舒反应如此迅速,当下慌的连连推开身边的行人,往前冲去。 此时陆星晚已经走到了道路中间,眼看着说话间就要撞上,陆元丞神情一紧,忙一个旋身将她扯到身后。 “哥哥!”陆星晚惊了一下。 下一秒就感觉一个人影从她身边旋风似的刮了过去。 “别跑!”文舒紧追而来,眼看那偷儿要撞上人,她心中还喜了一下,以为这么一阻,就能抓到人了,谁知这一眨眼,那人竟避了开去。 眼见着偷儿又要溜之大吉,她着急忙慌之也顾不得脚下,这一大意,猛然间只感觉脚底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前扑去。 陆元丞怕妹妹吓着,正要回身安慰两句,眼角余光就瞥见一个人影直朝着他扑来,当即身子一旋,偏过了身去。 衣角翩飞间,坠在腰间的一枚光洁玉佩也随之旋起。 “砰”的一声重物落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哥哥!你的玉佩!” 狠狠摔在地上的文舒,还来不及为自己浑身疼痛倒吸了一口凉气,就听得一女声惊叫。 她愕然的抬头一看,欲爬起的身体猛僵住。 因为那女子,此时正盯着她右手,而她右手心里,此时正攥着的一根淡青色的穗子,穗子的尽头拴着一枚玉佩。 这都不吓人,吓人的是此时那玉佩只剩下了半边,而另一半就碎在了男子脚下。 而听到陆星晚惊呼的陆元丞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在文舒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弯腰劈手便夺了她手里攥着穗子,连带着也拾起了脚下的玉佩。 文舒看清面前之人的容貌后,怔楞的神色陡然变得煞白! 怎么是他! 完了,完了,看他随身佩带的样子,这块玉佩肯定不便宜! 这也意昧着,她将要赔一大笔钱! 这对家里刚遭了大火的文舒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在众人的围观指点下,她狼狈的从地上爬起,对着陆元丞连声致歉:“少卿大人,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 意外的称呼,让陆元丞微微一怔,随即看向碎成两半的玉佩,他目光又变得冰冷和厌恶。 对面之人发髻散乱,右鬓大片头发盖下来遮住了半边脸,让人瞧不清全貌,身上装着一件很是普通的青绿小袄,经过刚刚这么一摔,胸前沾上了大片黑灰。 见陆元丞冷冷盯着她,文舒心中发苦:“少卿大人,实在对不住,撞坏了您的玉佩,我知道这东西贵重,您说吧,多少钱,奴家赔您。” “滚!”陆元丞面若寒霜的吐出这个字。 文舒一怔,面上的神色如同打翻了颜料盘,青青红红,红红白白,同时心里升起一丝不忿。 她已经道过歉并且明确表示愿意赔偿,这位人还如此恶言相向,也太没气度了! “哥哥!”陆星晚低低的唤了一声,看着碎成两半的玉佩,心底一阵内疚。 都怪她,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她就不该任性让哥哥陪她逛夜市,如今嫡母遗物被摔坏了,哥哥不知有多难过....... 陆元丞回过神,见妹妹担忧的样子,咽下满心酸楚和愤怒,低声道:“还逛吗?” 陆星晚摇头,她现在都快内疚死了,哪还有心情逛街。 陆元丞点点头,转身道:“那走吧。” 咦,这就走了,这是不要她赔的意思嘛? 文舒意外的挑了挑眉。 “文舒,文舒,偷儿抓到了吗?” 眼看着那位少卿就要走出人群,这时,一道声音突然从后面传了过来,气喘吁吁中带着几分惊疑。 王玲抱着匣子又身娇体弱的,自然没文舒跑得快,没一会便跟丢了,只是大概记得她往这个方位跑了,便继续抱着匣子朝路追了过来,不过人是彻底跟丢了。 正在她犹豫要不要回原地等的时候,就见前面围了一圈人,好些人对着里面指指点点,她当即一喜,以为是文舒擒住了那偷儿,忙挤了进来。 谁知场中并无她想像中的文舒如打虎英雄一般押着偷儿的场景,而是低垂着头,有些狼狈的站在场中,不由惊疑道:“怎么了,这是?” 文舒? 陆元丞欲走的脚步就这样生生顿住,转身瞥了一眼,正朝来人挤眉弄眼的女子。 "闯祸啦!”文舒冲挤过来的王玲无声做着口型。 “啊,怎么回事?”王玲跑到她身边,压低声问。 文舒眼角撇了一下陆元丞所在的方向,低声道:“撞坏了人家的东西。” “啊?..."王玲抬眼看了一下陆元丞的方向,却见他正不眨眼的盯着文舒看,不由咳了一声。 感知到她的视线,文舒转头望去,就见陆元丞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不禁苦着脸赔笑:“陆大人...” 陆元丞强压住心中的怒气,抬眼道:“你怎知我姓陆?还知道我任何职,你认得我?” 文舒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慌张之间竟然露了相,如今被问及,不禁有些犹豫。 那日救他时,她扮的是男装,如今却是以女装示人,若是直言,此时围观人群众多,保不准有相熟之人在内,若是被人传回巷子..... 想到这,文舒只得编了个谎,“曾远远的听人这般唤过大人。” 陆元丞才不信这鬼话,冷哼道:“既如此,小娘子就照价赔偿吧。“ 嗯,他刚才不是要走了吗? “怎么,小娘子不打算赔吗?”陆元丞挑眉。 “怎么会——”文舒抹了把冷汗:“应该的,应该的。” 陆元丞抚摸着白玉,淡淡道:“此玉市场价约在百贯,但看你出身贫寒,想来也赔不起这百贯,本官做主减去一半,你赔五十贯吧。” “五....五十贯!”文舒猛的瞪大了眼。 她爹累死累活做一年的棺材,收入还不到四十贯,这五十贯.... 文舒瞬间感觉后背凉嗖嗖的。 “怎么?你以为本官讹你。”陆元丞脸色很不好看,要不是为了证实她的身份,他连半句话都懒得跟她说。 谁知道呢? 文舒心中猜疑,但面上却毕恭毕敬的回道:“不敢,不敢,只是小女身上并无这许多银钱。”说着,面色涨红的低下了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那就留在地址,我改日让家仆上门去取。” “不行——”她猛的提高了声音。 不行,这事绝不能让她爹知道,家中铺子遭了灾,她爹夜里愁的觉都睡不安稳,要是再让他知道她欠了这许多债...... 第十九章 奇遇幻境 东京城下雪并不是件稀罕事,可今年的雪却来的有些早,依着往年起码还得往后推二十几天,而且这次的雪不仅来的早,还密,一连几天天空都飘着细密的雪花。 文泰怕女儿出去给冻着,便让她停卖几天,等天气转好了再继续。 文舒哪里坐的住,她还欠人好些钱呢,原本想等他爹没发觉的时候,偷偷溜出去打打零工,趁着下雪天出来干活的人少,好多赚些钱。 谁知她爹似早知她的想法一般,竟然寸步不离的守在屋檐下,让她满腹计划落了空,无奈之下,只得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看书,习字。 这日,她在房间看书看得有些累,便想起身活动活动,顺带放松放松眼睛,只是外间大雪纷飞,活动的区域实在有限,除了房间也就厨房和堂屋了。 房间自是没什么可待的,文舒想了片刻,弯腰打开床头柜子。 她记得夏天的时候,她曾藏了一包干荷叶在此,反正闲着无事,不若将那荷叶拿出来,与现有的梅子干做个荷梅熟水,若是味道好,天气一暖,还可以出去摆摊。 一面想着,她一面伸手入柜,只是这一摸,干荷叶没找到,到是摸到一个冷冰冰,硬邦邦的东西。 也是这时,她才忽得想起,她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个来历蹊跷的铁盒子! 将冷冰冰的铁盒子摸出来,想着月前自己定的下的那条规矩,文舒眉头微皱。 仔细算算已经一月有余,再大意的人也该想起来了,可是这么久依旧没有一个人上门来寻这玩意。 再看这铁盒像极了棺材的形制,她总感觉怪怪,实不像是寻常人家会随身携带的东西。 沉思片刻,看着顶盖与下围那条隐不可见的缝隙,好奇心再次冒了出来,这次文舒毫不犹豫的伸出手将盖子往后推了推。 咦?没推动! 文舒自认力气不小,刚才那一下没用五分力,也用了三分力,怎么的这铁盒子竟然未动分毫。 莫不是力气小了? 想了想,她又加大了力气,这次足足用了七分力。 可惜的是...依旧没推动。 文舒皱着眉头将铁盒子重新举至眼前,认真打量那条缝,经过仔细察看,确认那条缝隙是确实存在而不是自己看花了眼后,她便使尽了全身力气,往后推了推盖子。 这次上盖倒是动了! 只是伴随,“咔吱,咔吱”刺耳的铁器摩擦声传来的还有一道白光,文舒下意识的抬手捂眼,身前却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 下一秒,她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呕.....” 眼前突然变得漆黑,剧烈的失重感传来,文舒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吊在半空中旋转一般,胃里一阵翻涌。 就在她感觉按捺不住要吐出来时,忽得眼前一亮,一道刺目的光线传来,同时她的双脚也有了落地的感觉。 有什么东西蹭在她脸上,痒痒的,她好奇的睁开了眼,可入目的景象却让她目瞪口呆。 她四周是一片及人高的野草,此时的她就身在这片翠绿的野草丛中,细细带着微微绒毛的叶片在她转头间,划过脸颊带来一阵麻痒。 叶尖上附着的露水被这么一碰,从尖头掉落,打在她的肩上,远处四人合抱的大树高耸入云,直插云霄,饶是她仰尽了脖子也看不到头, 空气中有隐隐的花香传来,目之所及,一片欣欣向荣,草木繁盛之象。 这是在做梦吗?文舒伸手在大腿上狠掐了一把。 ”嘶....“ 剧烈的疼痛传来,文舒还来不及反应,眼前的一切又开始变得模糊,就是被石子击中的湖水,荡起层层涟漪。 随即一阵熟悉的晕眩传来,就如同先前一般,胃里再次开始翻江倒海,只是不待她作呕,又感觉双脚踩实了地面,再睁眼时,周围的一切又重回了她熟悉的样子。 此刻她依旧站在桌案前,右手拿着那个铁盒。 难道真是在做梦?文舒皱了皱眉。 窗外白雪皑皑,光线刺目,分明是白天,她怎么可能做梦! 再看向肩头,那里一片湿襦........ 不对!不对! 忆起先前那道白光,她蓦的低头看向手中铁盒。 此时的铁盒上盖是由前向后推开的,明亮的光线下,能清楚的看到里头空无一物,唯一特异之处就是,黝黑的底坐中间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银白色圆圈,在周围一片漆黑的映衬下,犹为鲜亮。 文舒禁不住好奇伸手进去摸了摸,冰冷的触感传来,与寻常铁片并无二致。 低眉沉思片刻,她忽得眼前一亮!难道机关在盖上? 想着先前开盖时的那一瞬白光,她将铁盖重新合上,这次合上的过程很顺畅,并无先前打开时的艰涩和困难。 只是当她再次打开铁盖时,又开始变得艰涩无比,需要花费极大的力气才可推动。 “咔吱,咔吱....“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传来,铁盖缓缓向后移动,只是令她失望的是,这次棺盖打开后并没有白光透出,她人也好端端的站在原地。 怎么回事?难道真是白日做梦? 文舒满腹不解,怔怔的看着眼前铁棺。 房外文泰一心沉浸在活计中,并未发现房间内的异常,等他将手中木凳组装好,感觉肚子隆隆作响时,才反应过来时候不早了,而对面的厨房却是冷冷清清,一点烟火都没了。 他疑惑的站起身来走至文舒窗外,就见闺女楞楞的站在床头,手里拿着那个铁盒,不由问道:“诶,看什么呢,饭做了吗?” 文舒回神,见她爹站在窗外忙朝他招了招手:“爹,快过来,我有事跟您说。” ”什么事啊。”文泰未动。 “哎呀,您先进来,进来再说。” 见她如此,文泰只能迈步进去,“什么事,说吧。” “爹,我刚刚去了一个神仙秘境,那里.........“文舒在他耳边低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细细讲了。 文泰听完后,却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然后伸手在她额头摸了摸,嘀咕道:“没发烧啊?” “哎呀,爹,我说的是真的。”文舒气急,指着手上铁盒道:“我刚才打开时,真的有一道白光。” 文泰看了片刻,接过铁盒放在掌心用手指试着推开,只是不管他怎么用力,那盒子都纹丝不动。 文舒不相信的夺过铁盒,伸出手朝盖子上用力一推,一阵熟悉的摩擦声传来,盖子打开了,只是没有白光射出。 这次文舒倒是淡定了很多,毕竟刚才也是这般模样,可一边的文泰却惊住了! 他方才打开铁盒盖时是真的用力了,那力气就算没有用尽十分,也用了九分,却仍旧没有撼动分毫。 可闺女却那么稍稍一用气就打开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闺女的力气又涨了,而且涨的不是一星半点! 这一刻,文泰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不过现在这个也不是重点,重要的是铁盒子。 他状似无谓道:“你看,哪里有白光,你肯定是看花眼了。” “是.....是吗?”文舒看着肩头的湿襦,心中依旧存着怀疑。 只是连着开了两次都没有,她也没别的好说,说了他爹也不会信的,当下只能将铁盒放回柜中,转身去厨房做饭了。 第二十章 惊险一刻 是夜,万籁寂静。 外间风雪已停,院中积雪泛着冷白的光。 昏暗的室内,素色帐曼里文舒一会侧躺,一会仰卧,一会儿趴着,一会又将被子蒙过头顶,翻来覆去了片刻,她呼的一下坐起来,撩开帐慢披衣下床。 她不相信那是幻觉! 她真的曾去到一个暖如春日,鲜花遍地的世界! 犹豫片刻,她从床头柜里摸出那个铁盒,手指摩娑了一会,手缓缓的推开了盒盖。 暗夜中,“嚓吱,嚓吱”的摩擦声传来,文舒心不由的颤了颤。 待到上盖完全推开,一道白光猛的从里射出,将整个暗室照亮,只是很快又泯灭无踪。 这一异象在夜深人静城北无人发现,唯有沿街打更的更夫,隐隐感觉东面方向好像亮了瞬,只是那白光消逝的太快,还不待更夫索源,便已消散无踪。 熟悉的晕眩感传来,文舒难受的同时,心里闪过一丝窃喜。 不过这种窃喜并没有维持多久,在感觉双脚踩实地面,并且睁眼的一瞬间,活生生的变成了惊吓! 一丈外,一只身形似狗,却长着人脸的怪物正咧嘴朝着她笑,那怪物长着狗的身子,人的脸,脸上还长满了黑色的毛发! 文舒还来不及站稳的身子被吓的急速后退,灵动秀丽的脸上布满了惊惧。 那怪物看她动了,闲适的仰了仰脖子,前爪一屈,一步一摇的跟了过去。 本就处于警惕中的文舒吓了一跳,当即转身拨腿就跑,草草披在身上来不及系紧的外衣在跑动中滑落在地。 饶是如此,她也不敢停留片刻,唯恐慢了一步,被那怪物吞吃入腹。 怪物被她这动作吓了一跳,脚步顿在原地,嘴角的笑容也渐渐的收了,转了转头,似在思考什么。 文舒跑出一段距离后回头看,见那怪物停驻站在原地,似乎并没有要吃她的意思,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又见她与那怪物中间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就是那怪物立时改了主意要吃她,一时也追不上,这才停下稍稍喘了喘气,与此同时也看清了周遭环境。 她此时应该是在一座石山上,山上遍地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石头,大的有如房子,也有的小如沙砾,既没有树木也没有花草,就是光秃秃的一座石山。 “桀,桀-----”这时风中传来一阵怪笑。 文舒转头望去,却见远处那怪物不知什么时候已抓了一个石块在手,那石块足有海碗大,那怪物笑着惦了惦,随即在她惊异的目光中,竟举爪朝她砸了过来。 文舒瞳孔猛的一缩!身子迅速往一边滚去! “砰!” 石块险之又险的擦着她脸颊飞过,在不远处咂出一个深坑。 文舒不敢想象,这石块若是砸中了她脑袋,该是何等惨象,会不会连脑浆都给砸她出来! 见她躲过了石子,那”怪物“似是来了兴趣,仰了仰头,前爪一弓,竟又笑着朝她奔了过来。 文舒大骇!当即爬起身就跑。 随着那怪物跑动,身后卷起一阵大风,吹的只穿着中衣的文舒后背阵阵发凉,更让她惊恐的是那怪物速度极快,饶是她拼了命的往前跑,又早早的留出了安全距离,竟还跟她追了个前后脚。 山路难行,特别是石山,大大小小的石头遍步于地,急于逃命的文舒一个不慎踩到一个悬空的石头,整个人便踉跄着向前倾倒。 眼看地上的尖石就要戳到她脸上,女人的爱美之心突然冒了出来,她的身体在空中,硬生生的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体。 只是她这一转,旁边正好是一道斜坡,眼看她就要从这斜坡上滚下去—— 千均一发间,空气再次漾起波纹~~~ 文舒跌至一半的身影忽然间从原地消失! 追过来的“怪物狗”很明显的楞住了,随即嗅了嗅地上带血的鞋子....... “砰!” 重物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夜显得格外声大。 堂屋另一头,本就睡的不太安稳的文泰立时睁开了眼睛,想了片刻,他试探的朝着文舒房间的方向喊了一声:“阿宁?” 黑暗中,文舒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后脑勺与地面亲蜜接触的一刹那,她脑子一片空白,眼前一片漆黑金星乱冒。 那头文泰没听到回应,不放心的提高声音又喊了一句。 文舒听见后,抵着满眼的金星缓缓的坐起身,艰难的回应了一句,只是出口的声音却没什么力气,软绵绵的,反倒像是呓语。 隔了一个堂屋的文泰自是听不见。 想了想,终还是不放心女儿,遂披衣起床,拿了灯烛过去,想要看看究竟。 缓了片刻,文舒眼前的金星慢慢减少,最后只剩下一片黑暗,但她却高兴的落下泪来。 好险!差点就被那怪物吃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让她落下泪来, “阿宁,阿宁!”门外,传来她爹急促的敲门声。 文舒定了定,扶着一旁的桌案起身,口中回道:“爹,你别着急,我没事。” “怎么回事,我刚才怎么听到有重物落在地上?” 文舒摸着后脑勺那个硕大的包,疼得呲牙咧嘴,口中闷声道:“我刚才不小心摔了。” “啊,好端端的怎么摔了,没事吧?” “问题不大,就是后脑勺摔了一个大包。”文舒一边回答,一边缓缓的往门边挪去。 不是她不想快,实是脚底传来的钻心疼痛让她快不了,而且也是这时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鞋丢了。 丢在了那个诡异恐怖的地方! “你开开门,爹给你看看,抹些油能消肿。” “好,您等一下。”文舒惦着受伤较轻的前脚掌慢慢移了过去。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开了,文泰手中不甚灯烛映着她惨白的脸色,好不吓人。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文泰皱了铍眉,旋即打量了她一下,见她没披外衣也没穿鞋,不由斥道:“下床怎么也不披件衣服,还有这脚也不知道穿双鞋,这大雪天的,不怕冻病了。” 文舒忍痛道:“这不是急着给爹开门嘛。”说罢,便欲转身去了衣柜拿衣服。 因着脚下疼痛,她走路的姿势看上去颇有些奇怪,文泰见了不由皱眉,他刚想问一句你脚怎么了,就见她所过之处留下一串血脚印,不禁脸色大变。 同一时间,一阵尖锐的刺痛自文舒脑海升起,她还不及呼喊出声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阿宁!阿宁!” 第二十一章 系统 【嘀---------血样采集完成,系统开始绑定---】 一阵怪异的声音在脑海响起,昏迷中的文舒突然感觉自已飘了起来。 那种感觉很奇特,就像她身化一片羽毛又或是一片雪花,在黑暗中沉沉浮浮,飘飘荡荡。 这边文泰见女儿昏过去,将她抱至床上掐了一会人中后,还不见转醒,心慌之下,粗粗的帮脚止了血,便奔出去请大夫了。 三更天后,城北这一带的夜市早歇了,药铺也大多都闭了门。 文泰从最近的药铺一家一家的找过去,直敲了五六家到了第三条街上,才有一家药铺应了门。 “大夫,大夫,救命啊!”寂静的寒夜里,传来急切的呼喊。 此时昏迷中的文舒,依旧在黑暗中飘浮。 无尽的黑暗和未知的前路让她心生恐惧,她很想挣脱这片黑暗,可是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 两刻钟后,文泰搀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步履匆匆的赶来,同行的还有一位背着药箱的小药童。 “陈大夫就是这。” 半盏茶后,陈老大夫收回号脉的手,又翻开文舒的眼皮看了看,道:“此乃风寒入体又兼情志失调导致的血迷心窍,待老夫施上几针,再吃上三五副药便好。“ “好,好,有劳大夫了。” 老大夫唤小童取了针包,文泰见状,忙捧着灯烛站在一旁给大夫照亮。 老大夫取出金针,先在文舒胸口正中的颤中穴扎下一针,用手轻捻了捻,随即又在她头上百汇和风池等各大要穴都扎了针。 黑暗中飘浮的文舒刚感觉身体一重,似有往下坠的征兆,还来不及欣喜,脑海中便又响起了那道怪异的声音,冷咧的没有一丝情感。 【系统绑定中........屏蔽一切干扰】 文舒刚感觉重了一点的身子,刹时又飘了起来。 文舒:...........? 窗外寒风又起,吹得窗棂呜呜作响。 见老大夫扎好了针,文泰忙见机道:“陈大夫,这孩子脚上也伤了,还劳您一同看看......“ 老大夫自无不应,查看了伤口后,用了止血生肌药粉,又只会待立的药童好生包扎:“无碍,只是皮肉伤,养了三五日,待结痂就好了。” “谢谢陈大夫,那小女.......”文泰看着床上依旧未醒的文舒,欲言又止。 经他这么一提醒,老大夫才惊觉,对呀,按说也该醒了才是,可床上的人并无半分醒转的迹象,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可怕。 老大夫皱了皱眉,满是皱纹脸上闪过一丝困惑:”不该呀....”说着,便又抓起文舒的手腕,重新号起脉来。 片刻后,他面色一变:“怎么会!” 文泰吓了一跳,急声问道:“怎么了?” 老大夫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小娘子这情况属实罕见,按理说扎针过后,气血畅通,不过片刻就能醒转...”老大夫细细感受手指底下传来的动静,斟酌道:“脉博近似于无,气息也是逐渐微弱........这......” 他话未说完,文泰已是面色发白! 寅时三刻,天光渐白。 城北一带再次热闹起来,街面上卖茶药汤和早食的小贩早已支起了摊子,此刻正卖力的吆喝。 东京城热闹繁华的一天由此开始,而此时的文家却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人儿,怎么一夜间就.......”孙和平的婆娘李娘子坐在文舒床边,拿着手帕拭眼泪。 她身后立着一位年轻小媳妇,闻言也是语带感伤:“可不是,前几天到家里送包子时,我瞧着还好好的.....” “可不是,这孩子打小身体就硬朗,我瞧着也是个有福气的,怎么就......”李娘子拭了拭泪,“你文叔就这么一个闺女,若是...... 说到一半她突然顿住,捏着帕子几步冲到房门边,冲院门进来的两人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可请到王大夫了?” 这一走急了,人便有些喘不过气来,憋得连连咳嗽,她身后跟着的年轻小媳妇,忙给她拍背顺气:“娘,您慢点。 门外进来的两人,正是孙和平和文泰。 文舒突然病重,文泰忙着满城请大夫,唯恐闺女一人在家,无人照料,便半夜敲了孙家的门,请他们照应一二。 孙家人与文家关系甚好,惊闻此变吓了一跳,当即除却明早还要赶早卖豆腐的大郎二郎,孙和平连同他娘子还有新进门不久的大郎媳妇连夜赶到了文家。 之后,孙和平陪同文泰一起去请大夫,而李娘子和新妇小钱氏则留在了文家照料昏迷不醒的文舒。 孙和平摇头叹气:“没有,寻到门上时,家人说王大夫一家下雪前回乡探亲了,如今路上积雪未化,一时间恐怕......”恐怕回不来。 “哎哟,那.....“李娘子脸上现出忧色。 而随孙和平同去请大夫的文泰已经萎顿的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 一夜间,他俩跑遍了整个城北,请来的大夫不下十位,可却没有一位有办法治好文舒,就连唯一还抱有希望的名医圣手王大夫也不在,这一刻,文泰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 “哎哟!这雪地可坐不得。”孙和平惊了一下,忙搀了他起来,口中劝道:“文舒还等你看顾呢,这时候,你可不能自己先病倒了。” 文泰木然的眼神转了转,半晌,开口道:“连累大哥,大嫂还有侄媳妇忙了这许久,眼下天都亮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李娘子看他这样子,哪里放得下心来,咳嗽了一声道:“没事,我们不累,就在这待着,也好给你帮帮忙。” 孙和平也道:“是啊,这大雪天的也没什么事,什么时候睡都行。” 文泰摇头,扶着门框道:“你们能帮的都已经帮了,剩下的......“他看了一眼文舒卧房的方向:“......听天由命吧。” 孙家三人顿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实是这个时候,任何言语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李娘子动了动唇,最终也只道:“灶上我让老大媳妇熬了粥,叔叔吃些也.....” 文泰正待摇头,文舒卧房的方向却突然响起一声尖叫—— 院内四人同时一怔,旋即全都拨腿往房间跑去。 从无边黑暗中刚挣扎出来文舒直直的从床上坐起,那种突然从高空中坠下的失重感,让她不由自主的惊叫出声,同时脑海响起一阵毫无感情的音调: 【嘀——系统绑定成功!】 【经基因识别,判断宿主为宋时人物,相关文字转换中——-】 【嘀——转换成功——-现在开始初始化——】 【嘀——初始化完成——山海世界传送通道开启——】 【传送地点随机] 【滞留时间随机】 【收缴篮开启】 【定点传送未开启】 【滞留定时未开启】 第二十二章 探望 同一时间,威远候府。 今天是休沐日,不用处理公务的陆元丞难得的晚起了一会。 洗漱过后,丫环端来早食,他刚坐下来吃了一筷子,便听得陆喜来报:“公子,陆三在外求见。” 陆三? 陆元丞一顿,搁下筷子道:“让他进来。” “是。”陆喜退了出去,不一会,便领着穿着厚实短打,放在人堆里毫不起眼陆三 “小的见过公子。”陆三粗略的行了一礼。 “你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回禀?” “公子让我盯着的文小娘子,可今早好像有些不对?” 陆元丞神情微凝:“怎么个不对,你仔细说来。” “是,平日这个时候,文小娘子早就推了车出去卖吃食,就算这几天下雪,她没再卖早食,但每天早上也是要出门扫雪的,可今日都过寅末了,小娘子也不见出来,小的心疑,便进前瞧了瞧........“ “谁知......”陆三抬眼看了看陆元丞:“谁知院门紧闭,里头竟传来隐隐哭声,小的忙找人打听,后来这才得知,那文小娘子的爹连夜请遍了城北的大夫,据说有十数位,猜测可能是文小娘子出了什么状况,特赶来禀报。” 陆元丞心下一凛,文家就只有那父女两个,文老爹既然能出去请大夫,那么病的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而且请了近十位大夫...... 他蓦地的起身,朝一边待立的陆喜道:“速拿了我的贴子去请钱老太医,请他即萧茶巷救人。”说罢,又招呼陆三道:“快,带路,去萧茶巷。“ ............... “阿宁!”看着床上坐起的人,扑到门边的文泰激动的摊以自制,一下跨过门槛,将还在怔楞出神的文舒一把抱住。 紧随其后的孙和平,面露喜色,一迭声的道:“谢天谢地,可算是醒了。” 文舒从迷茫中回过神来,不明白她爹为何如此激动,印象中她爹甚少抱她,多数时间都是肃着一张脸,念叨她要有个姑娘家的样子。 “爹......“她嚅嚅的喊了一声,看向他身后的孙伯和由钱嫂子扶着进来的李娘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解。 孙家人怎么也在,而且还来的这么全乎? “阿宁啊,这一夜可是把你爹给吓坏了,你要是再不醒,你爹这条老命可都得搭进去半条。”孙和平感叹道。 文舒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不是睡了一觉,顺带做了个噩梦吗?怎么孙伯伯说的这般严重。 这时,激动过后的文泰也将她放开了。 文舒这才看清他的样子,不由吓了一跳:“爹,发生什么事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瞧着怎么像是一夜未睡。” 此时的文泰双眼通红,面容憔悴,发髻也有些散乱,眼底似还有泪水。 文泰抹了抹有些红的眼角,正欲开口,走至门边的李娘子一边咳嗽一边道:“我就说......阿宁是个有福气的,这不....就好了......。”说着转向孙和平道:“既然阿宁醒了,那我们也就先回去吧,也让他们父女俩好好说会话。” 孙和平点头。 文泰起身道:“此番辛苦大哥和嫂子了,我也不说那见外话,改日等雪停了,定让阿宁做一桌子好菜,回谢你们。” “街坊邻里,互相帮衬是应该的,说什么谢不谢的,你先好好照顾阿宁,我们先回去了。” 文泰又道了声谢,送孙家人出了院门,回屋时,文舒一副要下床的样子。 文泰一惊,忙将她按回床上:“你的脚还没好,这大雪天的也没什么事,就别起了,好好躺着吧。” 文舒眨了眨眼,问道:“爹,发生什么事了,你脸色看起来怎么这么差,还有孙家怎么除了大平哥和豆子都来了?” 文泰想着昨夜惊心动魄,再看面前失而复得的女儿,连声叹气:“昨夜你去柜子拿衣服的时候晕过去了,爹给你掐人中也不见效,后又请遍了整个城北的大夫都说不出你是个什么症状,有的大夫甚至说........“他看了文舒一眼,有些更咽道:“说你活不过三天。” 什么! 文舒惊住! 怎么会这样,她不是做了个噩梦,被困在一片黑暗里吗,怎么会是晕倒昏迷。 想了片刻,她突然想起脑海里那个怪异的声音—— 那在在她身处黑暗时,一直在她脑海里不断响起的怪异音调,冷冽的毫无感情—— 莫不是邪崇! 脑海里晃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文泰见状只道她冷了,忙给她掖了掖被子,又温声道:“灶房里你钱嫂子熬了粥,爹去给你盛一碗,大夫说你有风寒入体之兆,先喝一碗暖暖肚子,爹再把大夫开的治风寒的药给你煎上,你喝上两副,也省得回头再病倒了。”说着,便欲起身。 谁知床上的文舒却抓住了她的衣袖,眼神惊恐的望着四周:”爹,你别走,我害怕。” 这神情,文泰瞧着有些新奇。 实是这丫头自小就是个胆大的,小娘子们害怕的蛇啊,狗啊的,她没一个怕的,更不曾从她嘴里听到害怕二字。 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疑惑了片刻,再瞧她这样子,只当是病中做了噩梦,便坐下来安慰道:“不怕,梦都是反的,你看外面天都亮了,现在是白天呢,再说你这丫头自来胆大,真有什么邪物,也是人家怕你。” 他这么一说,文舒也不知是哭是笑,看了看外头,确实是明晃晃的白天,屋檐下坠着的冰棱子锋利的足以刺伤人,遂点了点头,松了手。 另一边,大街之上,陆元丞携同随从陆三正骑马匆匆赶往萧茶巷,他一贯云淡风轻的脸上,难得的带了一丝紧张和急迫。 虽然记忆中,直至三年后金兵攻入东京城时,她还依旧活得好好的,可意外中的城北大火和那份久寻无得的花名册,让他又不敢笃信那个结局。 他怕他无意中的某些举动,会提前改变一些人和事,而她是他整个布局中举足轻重的一枚棋子,绝不能出问题。 念及此,他握着疆绳的手不由收紧,双腿一夹马腹,喝道:“让开!” 闻言街上的行人纷纷闪避,两匹骏马从清晨并不算热闹的御街上一晃而过。 半柱香后.............. “郎君,就是这,从这头数过去第九间,就是文小娘子的家。”陆三有些气喘道。 陆元丞看着空寂覆满白雪的巷子,将疆绳丢给陆三:“我先进去看看,你在这守着,若是看见陆喜,立即带人过来。” “是。”陆三应了一声,将马栓至一旁的树上。 陆元丞快步走至文家院外,动用内力细听文家院内的声音,只是里头毫无声音,即无哭闹也无说话声。 沉吟片刻,他伸出手敲了敲门。 第二十三章 处置 里头,文泰正好端着热粥从厨房出来,听见声响,原本转往房间的脚,硬生生的转个方向。 院门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见外头站着一个锦衣华服的郎君,文泰微微一怔,问道:“这位郎君何事?“ 陆元丞看了一眼他身后,急切道:“文舒,文小娘子可在?“ 听他直呼女儿的字,文泰眉头微皱,不答反问:“郎君找小女何事?” 屋内,正思索那怪异之事的文舒,闻声,身体猛的僵住。 这声音....... 我的天爷,他怎么来了! 文舒惊得面无人色,当下拿过床头的外衣匆匆套上,一边坚着耳朵仔细听外头的动静,同时心里暗暗祈褥,千万别是来追债的! 说来他们之间虽立欠条,也言明了还款期限,可具体怎么还,是月还,还是年还却未明言,所以她此刻很怕外头之人是来追债的。 陆元丞收回目光,拱手道:”听说文小娘子病入膏肓,我识得一位医术精湛的大夫,或许可以帮的上忙。” “这位郎君怎么认得小女?又是如何得知小女病了?”文泰眉头微皱,生怕文舒年纪小不懂事,在外头惹了什么浪荡公子。 惦着脚悄悄溜到门边的文舒听到这,心猛的提了起来,生怕陆元丞泄露了债务一事,在他开口前,便率先跳了出去。 “哎呀,是陆大人啊,大人今日怎么来我们这穷地方了?” 她说话的同时朝陆元丞急打眼色,脸上带着些些祈求,意思很明显..... 陆元丞根本不理她,只是见她这生龙活虎的样,知道应该没事了,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文舒刚松了口气,就见她爹转过来头,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她,“方才那人是谁,你唤他大人,你们又是几时认识的?” 文舒立时顿住,随即看向他手上的粥,可怜巴巴道:“爹,我好饿啊,咱们能边喝粥边说嘛。” 半盏茶后,文舒拿着帕子擦了擦嘴。 文泰接过她手上的空碗,“这么说,这位陆大人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你不过是扶了他一把这种小事,他却还能一直记着,还特意来看你。” “是啊,可不是知恩图报。”文舒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知恩图报的让她背上了五十贯的巨债! 只要一想到那张五十贯的欠条,她整个心都抽痛了。 如今回头想想,她当日就不该那么痛快的写下欠条,怎么也得再磨磨让欠款变少一些才是,怎能他说多少是多少。 哎,真是失策啊失策! “你如今虽然醒了,可爹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样,你先睡着,爹再请一位大夫来号号脉。“ 文舒听了急忙阻拦:““不用了,爹,我如今都已经好了,还费那个钱作甚。”说着,又想到她爹说的昨夜请遍了城北大夫的的事,不由一顿:“昨夜给我请大夫没少花钱吧。“ 文泰看着她道:“钱去了就去了,你能平安醒来就好,对了,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好端端的就晕过去了,还有这脚........” 文泰想不通,这大半夜的睡个觉,怎么还睡出了一身伤来。 说到这个,文舒想起那个惊险一刻,将实情原原本本道出。 “.....那里满地都是石子,我当时只顾着逃命了,也来不及拨鞋跟,鞋子在半路上掉了,脚就被磨成这样了。” 文泰听闻眉间皱的死紧,“你说的是真的,那个盒子里真有那样吓人的怪物?” “爹,我的脚伤都摆在这了,您还不想信呐。”文舒有些气恼。 “倒不是不相信,只是这事实在匪夷所思了些。” “确实有些匪夷所思。”文舒点点头:“我要不是亲身经历,恐怕也不能相信。” 说罢,她突然想起那个盒子,不由的看向地上,只是此时的地上根本没有铁盒子。 ”爹,盒子呢?“她问。 文泰道:“盒子我收到柜子里去了,如今听了你说了,我感觉这个盒子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这次你病的蹊跷,几位大夫会诊都说你并未受什么严重的伤,但却又怎么都醒不过来,如今想来恐怕与这个有关,这里头说不准就有什么邪崇作乱,我看安全起见,还是丢了的好。” 文舒对他这想法极为赞同,只是........... “丢,确实是要丢的,只是这盒子古怪,若是随意丢弃,再让不知情的人捡回去,窥知这里头的事,岂不又是一场灾祸。” 文泰点点头:“那你说怎么办?“ 文舒沉吟片刻道:“这样吧,不都说火能克邪吗,咱们不如先把这盒子扔到灶膛里烧它个七七四十九天,然后再拿出来扔了。” 文泰想了想,觉得甚是可行,当下便拿了盒子往厨房去。 此时屋外的风雪渐渐停了,阴沉的天空甚至透出一丝光亮来。 文舒喝了祛风寒的药,便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这次梦里再没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音调和无边无际的黑暗,她正松了口气,觉得那个法子管用时,面前却突然浮现陆元丞的脸。 “还钱!”对方寒着一张脸,冷冷的盯视着她。 梦中的文舒本就憋着口气,这下可是撞到枪口上了,当即一拳挥了过去。 从窗外经过的文泰,见着里头睡觉都不安分,挥拳踢腿的闺女,无奈的摇了摇头进去给她重新掖好被子。 三日后,雪后初晴。 文舒的脚伤经过三日修养也好的差不多了,伤口已经结痂,正常走路也不怎么疼了。 她能动后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赚钱。 这几日不能下床的时候,她一直在想如何才能快速的赚到钱,只可惜后面想来想去,除了做吃的,实在别无他法。 并且昨天和她爹聊天时无意得知,那夜为了给她请大夫,他爹花去了家中仅存的五贯钱,这还包含了前头修铺子的费用。 前头铺子经过个把月的修整,基本上算是完工了,大的框架如地基和四面墙都已做好,就差盖顶和门窗未做。 如若请上三五木工一同做,也就两三天的功夫,可如今钱全花在了她身上,这请人的钱便没有了,她爹只好自己一个人慢慢做,只是这样一来,又得耽误半个月功夫。 半个月功夫,都够她爹做两副寿材了,若是立马卖出,那便是三贯钱,如今两下一折,八贯钱没了。 第二十四章 武舒庙 痛定思痛后,文舒当下扒拉出自己所有私房钱,想多买些食材把早食生意做大。首先包子是必不可少的,那已经成了她的招牌而且行情不错,只是要想多赚钱,光卖包子也是不够的。 因此她左思右想后,决定在早食车上添上两个汤品”二陈汤“和”阿婆茶。” 这两样汤品是寻常百姓家常饮的,前者对伤酒能起化解作用,即使不伤酒,每早起来喝上一盏二陈汤,也能提神养身。后者补气益脾,最适合一些身子弱的人吃。 只是这样一来,她爹的护腰又要往后延了。 想到这个,文舒就一阵泄气! 为什么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她都办不到,文舒极为懊恼。 吃过早饭,跟文泰打了声招呼,文舒便挎着篮子出去了。 由于今日要采买的东西很多,她也不在近街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采买,而是直奔城北最大的交易市场,武舒庙。 武舒庙是城北交易市场的中心,坐落于城北的西面,在东大街和南大街的交界处。 由于离城门较近,是以城郊的百姓担菜进城都喜欢在这里摆摊售卖,后也吸引了好些吃食摊子和其它商铺入驻。 如今这里大要鸡鸭鱼肉,小到菜蔬山货,都应有尽有,只是离萧苍巷有些远。 文舒急步匆匆的走了两刻钟后,才走到武舒庙。 挎着蓝子走在热闹的人群中,她双眼不停的观察四周,可有想要的东西。 做阿婆茶的原料,山核桃,熟板粟都不是难买的,只是品相好坏,晒得干不干却大有差别。 她连看了几家都不满意,最后在一个小角落里蹲了下来。 摊主是个农家妇人,看年纪应该在三十左右,头上包着灰布巾,神情有些凄惶,怀里还搂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神情恹恹的,两颊在寒风下冻得通红。 ”这个怎么卖?”摸了摸篮子里的山核桃,问道。 那妇人见来了生意,神情有些激动,回道:“五十文一斤,小娘子放心,这篮子核桃奴在家晒得干干的,不压称。” 闻言,文舒抓了一个核桃在手,手微微一用力,核桃壳便碎开了,露出里面带着褐衣的果肉。 确实干爽。 她点点头,看向篮子道:“便宜一些,这一篮子我便都要了。” 妇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蓝子,犹豫片刻道:“那就算姑娘四十八文,这里一共两斤半,一百二十文。” 文舒皱了皱眉,讨价还价道:“有些贵了,这样吧四十六文,还有你这蓝子也得送我。” “这......“妇人看看孩子,又看看文舒,犹豫了好一会,最终一咬牙道:”成,四十六就四十六。” 文舒数了一百一十五文钱给妇人,提着篮子正要走时,就听得身后的妇人低语道:“宝啊,娘卖着钱了,走,娘这带你去医馆看病去。” 文舒走了两步的脚就这么顿在原地,她挣扎好了一会,从腰出摸出十个铜钱,在妇人收拾其余东西时,放在了她身前的空地上:“喏,篮子钱给你。”说罢,转身匆匆离去,很快就淹没在人群里。 那妇人怔了怔,望着地上的铜钱好一会,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有好奇的行人旋客驻足观望,妇人赶紧擦了把眼泪,一把收了钱,抱着孩子匆匆离去。 文舒在武舒庙狂了一圈,没多会便把该买东西买齐了,只是如此一趟下来,从家中带出来的二贯钱就只剩下不到三百文。 手提肩背的把东西扛回家,又把买来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放好,再把核桃,板粟等干货事先磨成粉,好待明天早上茶药汤。 等这些准备工作做完,时间也就到了午时,文舒草草做了两个菜,父女俩吃过后,便又各自忙活。 文泰接着修膳铺子,文舒则回房拿出书本,怔怔的看了一会。 今日下响有课,却也是今年最后一节课,文舒平常虽然不是很喜欢读书,但是真到了这一天,也不免有些怅然。 进学一年,她已经学完三字经,千字文和论语,茶饭方面也学了大菜五十道,其余干果,蜜饯,汤品林林总总也有三五十道。 这放在平常百姓之家已经够用了,用她爹的话说就是,媒人再介绍人家时,对方也得要高看两眼。 未时三刻,静贞私塾门口。 秦珊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往左右探看,待得文舒身影转过巷子,立马小跑的着迎了上去,熟络的喊道:“文姐姐,姐姐可算是来了。” 文舒见也今日又早到一步,不由的打趣道:“今日怎么也来得这般早,莫不是你那三表哥又来了?” 秦珊摇头,一面打量她:“今日可与他无关,我是专程在这等姐姐的,姐姐上次怎么没来?我这心一直悬着呢。” “夫子没说吗,我让爹爹来告了假呀。” 秦珊摇头:”夫子没说,我也没敢问。“ 文舒笑了笑,解释道:“没多大事,就是前几日夜里不小心摔了一跤,伤了脚,劳你惦记了。” “啊,那严不严重?”秦珊面露关切。 文舒摇头:“没事,就是脚心划了几道伤口,将养了两日,已经结痂了。” “哦,那就好。”秦珊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些惆怅道:“今日是咱们丙班最后一堂课,说真的,我还有些不舍呢,姬娘子教的菜式,我还有很多没学会呢。” 文舒笑了笑:“那就再续读一年呗,反正你家也供得起。” 秦珊想了想,点点头道:“姐姐说的有理,我也正有此意,待会回去再好好磨磨我娘。“说着,又道:”对了,姐姐可要一起续读,这样到时咱俩也有个伴。” 续读? 文舒心下苦笑,若是家中铺子没烧,她或许还会考虑一二,只是如今家中境况,别说三十贯,就是三贯也是难拿的。 “不了,我年纪也大了,学得这些本事暂且够用,我爹也着急让我嫁人呢,说不准哪天就嫁了,妹妹若是能得机会继续延读,可要好好珍惜。” “啊......姐姐不在,那还有什么趣味。”秦珊不乐意的嘟嚷了一句,二人相携着往私塾里去。 半个时辰后,李夫子将最后一堂课讲完,姬娘子带着使女端来新鲜的茶果,点心,小娘子们围坐一团,说话聊天。 李夫子则坐在上首给她们十八位小娘子一一写字留话,即是期翼也是祝愿,作算师生一场的纪念。 最后,文舒拿到手的是:“素心若雪,岁月从容。” 而秦珊的则是:“静贞守拙,敛锋收芒。” 第二十五章 山海经 品完茶果,拿到了李夫子亲毛手书的字,小娘子们齐齐施礼后,这为期一年的学业便结束了。 临出门时,李夫子突然喊住了她:“文小娘子,你随我来了一趟。” 文舒一脸莫名的随夫子去了她休息的客舍,只是还未进门,夫子又被人叫住了,传话的是看门的婆子,说是私塾外有人找她。 李夫子只得让文舒先进客舍等一会,她去去就来。 文舒点点头去了客舍安坐。 李夫子出身齐州大家,自小才名在外,就连这暂居的客室也设了书架,书架统共上下三层,里头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籍。 文舒看了只觉得头晕,因此倒并未兴起到桌案前翻书看的兴致,安安静静的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坐着等。 只是过了好一会,李夫子也不见回转,她这坐不住的性子便露出来,在房内走了一会,踱着步去了左侧的桌案。 桌案应该是夫子平日检查课业所用,临窗而立,上头除了摆放文房四宝,还放着三本书,最上头放着一本书,封皮已经有些旧了,上书写着三个大字‘山海经’ 看名字,文舒以为是佛经之类的书籍,正欲走开。这时半开的窗棂外忽然刮起一阵风,风顺着窗棂卷进来,吹动桌上的书籍哗哗作响。 文舒正欲走开的脚步就这么顿住了! 几副栩栩如生又千姿百怪的图案在眼前极快的闪过,蓦的就将她吸引住了。 她抬手拿了那本书在手中翻着,只见上头不仅画有图案,底下还有文字解述。 ‘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其名曰祝余,食之不饥。有木焉,其状如榖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榖,佩之不迷.....” 文舒读在这不仅来了兴趣,这本书到是有趣。 这上头写的招摇山,不仅多桂树,多金玉,而且还有一种长得像韭菜的植物,开青色的花,名字叫祝余,人吃了就不会感到饥饿,山中还长有一种树,它的形状像构树,树上有黑色的纹理,开的花能发光,可以照亮四周,它的名字叫迷榖(gu),把它佩戴在身上就不会迷路。 这世间竟还有这种奇树! 她心下惊叹,同时也激起了她继续往后看的兴趣。 随着她继续往下看,什么吃了可以跑得更快的猩猩,佩戴它的皮毛能福延子孙的鹿蜀,可以治毒疮的鯥,以及吃了可以让人不想睡觉的敞付! 文舒一页页翻过去,心道惊叹连连,直道这是哪位神仙高人写的荒诞怪书,也太有趣了! 直到她翻到一页有些熟悉的图像,不觉心间一跳。 只见这副图上画的是一个狗身人面的兽,再看下方的文字注解。 ’又北二百里,曰狱法之山,环泽之水出焉,而东北流注于泰泽,其中多巢鱼,其状如鲤而鸡足,食之已疣。有兽焉,其状如犬而人面,善投,见人则笑,其名山煇,其行如风,见则天下大风。' 注解读完,文舒脑海里不自觉的冒出那怪物的形象,不由惊的连退数步,连同手上的书本也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文舒!”这时候,恰好李夫子回来了,见着这一幕,不禁微微皱眉。 文舒回神忙捡起书籍放回桌案上,一面朝李夫子福身施礼,致歉道:“对不住夫子,我不该一时好奇随意翻看您的书。” 李静贞轻笑一声,“无妨,书本就是给人看的,你爱看书,做夫子正该高兴呢。”说着,瞥了一眼桌案上的山海经道:“只是,看你这样子刚才是被吓着了吧,也是,这等怪书,确实没几个小娘子爱看。” 文舒闻言也没辩驳,只低头道:“确实有些吓人,也不知道是那个高人写的,竟能描绘出这许多离奇怪状之物,这份想象力不可谓不惊人。” 李静贞笑着在案前坐下,拿起山海经翻了翻,道:“这可不是编故事编出来的,据说,这里头描绘的事物都是真实存在的,只是我们没缘得见罢了。“ 真实存在? 文舒心绪浮动,过了片刻,她试探的问道:“敢问夫子,此书乃何处购得,若是不贵,学生也买本回家瞧瞧,就当看故事了。” 她想着,她已经亲眼见过那个善投,又见人则笑的山輝,一如夫子所说,这些奇特的植物和兽确实存在,只是一般不为人所见罢了。 如今知道有这本书的存在,如果能买回去仔细研读,说不准就能堪破那个盒子的秘密。 谁知李静贞摇头,看向她的目光带着一丝笑意,就像大人看不懂事的孩子一般。 “此书可不是话本小说,市面上随处可见,此乃历朝历代传下来的上古奇书,因着内容荒诞,如今还有存有此书的,也就那几个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了,市面上是不可能轻易买到的。” 闻言,文舒大失所望,不过......... 她看着李静贞手上的书,心下急转了起来。 李静贞见她目光直直盯着书中的书,轻笑道:“想看吗?” 文舒诚实的点了点头。 ”不怕吗?”李静贞笑问。 文舒羞涩一笑:“刚看时确实有些怕,可如今想想,这些东西都是画在纸上的,又不可能活过来吃了我,有什么可怕的。” “倒是个有悟性的。”李夫子满意的点点头,将书递给文舒:”看吧,难得有人同我一样喜欢此书,眼下天色还早,你就在这看吧。” “谢夫子。”文舒感激的朝她施一礼。 “无须多礼,坐吧。” 李夫子指着窗下的一处矮凳让文舒坐,随即又吩咐外头候着的女使端了茶点果子来,而后自己也捧了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窗外夕阳渐落,余晖打在窗边两人身上,泛起一阵朦胧的金光。 屋内一片静默,袅袅茶香在室内回荡,李夫子翻页间隙便要歇歇眼睛,饮上两口。 一旁的文舒却没这个闲心,只顾着埋头翻着书,她想在有限的时间内,多看一些内容。 山海经的文字描述本就不多,大多又简练,文舒一边看着图像记下那些动物的模样,一边又对照着下方文字,记它们的的作用及功效。 看了半响,文舒隐隐觉得这莫不是一本食谱吧,倒也不是她爱胡思乱想,实是这其中大多数动物都记录了食之有什么功效。 比如,一种叫当扈的鸟,吃了它的肉,可以使眼睛不昏花。 再比如,吃了就不会梦魇的冉遗鱼,还有吃了能增添力气和怀木果,以及能从体内排出珠玉的魮鱼.......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第二十六章 决定 文舒越看越心惊,同时心里升起一股巨大的兴奋和激动,没想到原本以为是邪崇不详的铁盒里,竟藏着如此宝藏。 这些东西但凡拿出一样来,都能卖个好价钱吧。 想到她那五十贯的欠债,文舒顿时跟打了鸡血一般,打点起了十二分精神,看书的神情也越发认真。 李夫子偶尔抬头,见她如此专注,不由心下暗赞。 在她看来,文舒此人极有悟性,在读书方面也是颇有天分,要是能像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娘子一样,跟着她学上三五年,假以时日难保不会再出个名动京城的才女。 只可惜,这小娘子并未有续读的打算,倒是可惜了。 半个时辰后,太阳隐没最后一丝余晖,夜幕渐渐拉开,光线也逐渐渐暗淡下来。 文舒揉了揉眼,感觉书上的字迹不太看得清了,一抬头才发觉,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入了夜,而她不远的桌案上正燃着一盏油灯,李夫子正坐在案后,笑看她:“可是回神了?” 文舒有些赫然,忙站起身道:“学生该死,竟忘了时辰,耽搁夫子用膳了吧?” 李夫子轻笑道:“无妨,饭早吃晚吃有什么要紧,这一下午我光是吃茶点就吃饱了,倒是你,期间连口茶都没渴,现下指定饿了吧。” 像是回应她似的,文舒肚子在她话音落下的当口,隆隆响了起来。 文舒顿时涨红了脸,将书匆匆还给李夫子,福身告辞道:“打扰了夫子一下午,学生告退了。”说着,便往门外走。 “等等。”身后,林夫了喊住了她。 文舒诧异的转过身来:“夫子还有事?” “当然有事,你忘了我前头叫你来干嘛的。“李夫子轻笑一声,从桌案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瓷盒来:“听说你伤了脚,夫子也没什么送的,这是我家祖传的祛疤膏,效果甚好,你拿着,伤口掉痂了后,每日早晚各涂一次,能淡化不少。” 文舒没料到夫子特意喊住她是为了这事,当下鼻子一酸,福了福身接过瓷盒谢道:”谢夫子,学生以后有空还会常来看你的。“ 李夫子却突然笑骂道:”看什么看,夫子又不是七老八十走不动道了,说不准哪日夜市,我们就在街上偶遇了呢。” “夫子说的事,到时候,学生请你吃好吃的。”文舒笑的眉眼弯弯。 辞别李夫子,文舒满怀激动的走出私熟,回望私塾大门,只觉得怀里的冰冷小瓷瓶也有了温度。 夜幕渐沉,街上亮起烛火,文舒急步匆匆的刚拐进巷子,便见她爹一脸焦急的站在院外张望。 待见得她的身影出现,脸上紧崩的表情才松懈了几分,只是也不等文舒上前,他便又径自转身回了家。 文舒怔了怔,忙小跑了几步,跟了上去,喊人的声音又脆又亮:“爹......” 文泰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撇了她一眼道:““赶紧洗洗手,吃饭了。” “哎。”文舒清脆的应了声,三两步跑到井边的洗了手,然后脚步轻快的进了正堂。 “今日怎么回来的这样晚,夫子留堂了?”文泰一边摆碗筷一边问。 文舒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小瓷盒来,笑道:“不是,夫了听闻我脚受作了,特意把我喊了过去,给了我这个。” “什么?” “祛疤膏,夫子说能淡化疤痕的。” 文泰点点头,颇有感慨道:“李夫子是个好夫子,只是给个东西要弄到这么晚吗? 一说到这个,文舒激动的一拍桌子:“爹,你知道我今天在夫子那看见什么吗?” “要说就说,少卖关子。”文泰瞪了她一眼。 文舒讪讪的将手收了回去,看了看四周,压低声神秘兮兮道:“跟那个铁盒子有关.......” 文泰一怔。 ......... 吃完晚饭后,父女二人齐齐站在了厨房灶前。 文泰看着火膛里隐约可见的铁盒子道:“你真的要进去,不怕再遇见怪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这次带些防身的东西进去,总不会太坏,实在打不过,跑就是了。”她一边豪气干云的说着,但其垂下的双手却在微微发颤。 别看她表面上说的云淡风轻,但其实心底也紧张的不行。 自下午看过那本山海经后,她的心绪就一直澎湃着,那个世人无以得见的瑰丽世界,她却可以通过那个铁盒子进入,这是多大的幸运和机遇。 只是同来的还有紧张和不安。 因为书上记载的不仅有千奇百怪,功效特异的花鸟鱼虫,还有会吃人的老虎,异兽。 从两次不同的遭遇再结合昏迷时脑海里响起的怪异的音调,她得出了一下有些吓人的结论。 那就是她打开盒子会去到什么地方,是鸟语花香温和无害的的神仙境地还是怪物横走的恐怖石山,根本无法意料,一切全凭天意。 也有可能刚一落地,前面就站着一只吃人的斑澜猛虎。 这些猜想让她很不安。 可是压在身上的那五十贯巨债却又让她不得不去冒这个险,否则光靠做早食,什么时候才能还得上钱。 若说原先还能抱着大不了豁出去告诉爹爹,让爹爹帮衬一二的想法,可前几日的那一遭已经耗尽了家里所有的钱财,她如何说的出口。 所以纵是进去可能会面对重重危机,她也必须进去闯闯,再者她心里多少也是有些好奇的。 文泰却很不赞同她这种拿命冒险的做法,但又深知这丫头不撞南强不回头的性子,纵是眼下能拦住了她,以后他没看着的时候,必也会偷偷进去,他又不能时时刻刻的看着,仔细想想与其提心吊胆的整日防着,还不如遂了她的意。 “成,那爹和你一起去,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文舒其实也是想有人陪着她的,毕竟那是一个未知又充满危险的地方,有个熟悉的人陪伴,那是再好不过了,就是遇到危机也有个商量的人,遂点了点头。 第二十七章 小星 就这样,一个时辰后。 父女俩重新回到房间,文泰手里拿着磨着铮光发亮的斧头,腰间还缠着好几圈粗壮的麻绳。 文舒也没闲着,不仅给自己穿了厚厚的棉袄,脚上也换了耐磨防滑的千层靴子,又贴身藏了两个火折子,除此之外腰间还用麻绳缠了三把厚薄不一,功用不同的菜刀,同时又坠着个大面口袋,里面装了十几张耐饿的炊饼和一壶热水。 她想过了,前两次她都是被动出来的,这次也不知道会在里面待多久,口粮是一定要带好的,万一真碰上对付不了的东西,躲藏的时候也不至于被饿死。 至于会在里面待多久,这个她也考虑过了,从前两次的经历来看,应该不会太久,但也保不准,所以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一切准备就绪,她拿过桌案上从火堆里扒出来的铁盒子。 说来也是奇怪,这铁盒在火里整整埋了三天,为了消灭妖邪,这三天家里的灶膛基本就没息过火,除了正常做饭食之外,又特意做了好些别的,总之就没让灶膛消停过。 除了晚上睡觉,怕看顾不周引发火灾,白天六个时辰都是无间断供火。可一个时辰前从火堆里把这铁盒子扒出来的时候,这铁盒子竟然一点也不烫手,但也不冰,只是热度还比不得那深井里的水。 再看变化,好像也是有点的,虽然依旧黑漆漆的,文舒总感觉好像没有那么黑了。 “都准备好了,开棺吧。”文泰神情紧崩的说了一句。 文舒刹时就笑了:“爹也觉得这东西像棺材吧。” 文泰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开始吧。” 文舒点点头,笑容敛尽,又摸了摸随身带的家伙,深吸了口气,一把推开了盒盖。 这次盒盖并没有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而是极为顺溜的一下子滑开了来,同一时间,一道白光猛的从内迸出,将文舒兜头罩了进去。 而后白光消失,盖子自合,掉在了地上! 文泰愣愣的看着消失了的女儿和站在原地的自己,有些发懵。 片刻后,他一把扑到地上,拾起了盒子,急呼:“阿宁,阿宁!“ 一想到阿宁独身进了盒子,不禁慌乱的想要打开盒盖,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力盒盖都纹丝不动。 见状,他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手紧紧的抓着铁盒子,心里如同油煎。 而另一头的文舒在被白光罩进的一瞬间,脑海里便响起一道声音。 【传送通道打开,地点随机】 随着一阵熟悉的晕眩过后,她感觉脚落到了实地,眼睛还不待睁开,她的手便已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随时准备着博命。 这时脑海里又传来一道声音:【降落地点—边春山】 文舒忽的睁开眼,警惕的看向四周。 好在这次运气不错,四周并没有什么凶兽怪物,入目所及之处皆是茂盛的树木和花草,只是........ 不对,她爹呢? 文舒焦急的环顾四周,却发现四下根本没有她爹的踪迹,不由急了,从腰间抽出一把尖刀,作戒备状,一边往前走,一边放声大喊:“爹......爹....” 四下里一片静寂,唯有轻风拂过,带来一阵怡人的花香。 怎么回事! 爹究竟是没跟过来,还是和她落了不同一个地方? 文舒心里又是焦急又是惶恐,此处虽也一片山林,却不同于初见的地方,这里的树木并不高大,青草也没有及人高,而是堪堪只到她膝盖处,可她仍旧不赶放松,生怕哪个不知名的角落就突然窜出什么东西来。 一边小心翼翼的前行,她一边警惕四周,这时一阵轻风拂过,送来一阵花香。 文舒鼻尖动了动,咦?这香味好像有些熟悉? 喊了这么久,她爹都没有回音,想来是没跟她落在一处,想着她爹身上也带着防身的物事,她稍稍放心了些。 反正已经进来了,还是赶紧办正事吧。 她犹豫了一瞬,便顺着香味寻了过去,大约走了半盏茶的功夫,眼前豁然出现了一片花海,有红有白。 其中翠绿枝条上盛放的小白花迎风摇曳,花型虽不大,望之却带着几分清雅之气。 这花她识得,文舒微微一怔。 是茉莉! 再看左手边的林中,茂密枝叶间隐隐有些红色,犹豫片刻,她提着尖刀,绕过花海走了过去。 没过多久,待看清林片之间点缀的微红是什么后,不禁心脏狂跳。 是桃子! 那林中树上缀着的点点微红,竟然是桃子! 文舒想着此刻北风萧条,大雪纷飞的东京城,双眼发亮,警惕的看了眼四周,见并无异状后,便哧溜两下爬上树,准备摘桃子。 只是当手触摸上桃子的一瞬,脑海里突然又响起那道冷咧的声音,险些将她吓得从树上摔下去。 【物种基因识别——宿主所持之物,学名桃果】 【味道鲜美,营养丰富,可食。其根、叶、花、仁可以入药,有止咳、活血、通便等功效】 “你....你....你是谁?” 被多次惊吓到的文舒总算问出了这个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 【山海系统助手小星】 “你....你是人吗?”文舒的声音有些发颤。 【正确的说我是机器人】 机器人? 机器人是什么人,文舒有些疑惑,跟那些海外番国的人一样吗? 【对不起,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文舒:“..........” 沉默了一会,她又问“那......你会害我吗?” 问话时候,她简直提起了十二分心,生怕它话语里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或迟顿。 【不会】冷咧的声音一如往常,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文舒稍稍松了口气:“哦,那咱们晚些再聊,我先摘点桃子哈。” 说罢,她快手快脚的将面前能够得着的桃子尽数摘了扔到腰间口袋里。 只是摘了一会,她突然想到一事,又问:“小星,是你让我进来的吗,我爹呢?” 【系统只绑定了宿主一人,传送通道也只为你一人开启】 文舒理解了一会,感觉应该是说只有她一人能够过来的意思,便问:“这么说,我爹并没有跟来?” 【是的】 “那我待会又要如何出去呢?”问话时,她身子又往前蹭了蹭,只求能够摘到更远处的桃子。 【时间到了,自然就出去了】 ”那我还能再这里待多久?” 【系统显示还有八分钟】 “八分钟?” 【你也可以理解为半盏茶】 哦,说半盏茶文舒明白了,当下动作越发急切起来,嘴里还不忘念叨:“那我可不可以多留一会儿?” 毕竟下次会到什么地方,实难预料。 【不能,时间一到,系统送通道自动开启,你将被强制送离】 ”好吧。”文舒无奈,只能加快动作,一面在心里默算时间。 第二十八章 兜底 待感觉时间只剩半盏茶的三分之一后,她迅速从树上跳了下来,拎着袋子急步跑到花海里,开始摘花。 东京城里风雅之风盛行,不光高官贵族流行插花,就是平民小户,有条件的也会买上几条鲜花插在卧房的瓶中,装点一二。 特别是眼下这时节,外头百花凋零,唯一还盛开的也就只有梅花了,这些茉莉若放在初夏百花盛开的时节自不算起眼,可眼下却是奇货可居。 深谙生意经的文舒默念着时辰,手里动作越发快了,她原就是干惯了活计的,当下一双素手在花间拂动,无数娇嫩小花和着枝条被摘下。 这一番劳动,穿着厚实的她已经出了一身汗,只是时间紧迫,她也顾不得松减衣服,挥汗如雨的继续摘花。 【嘀——滞留时间已到——传送通道开启——】 脑海里话音响起的同时,文舒面前的空气陡然泛起一阵波纹,她忙抓紧了手中口袋,另一只放在叶尖上的手还来不及收回,便感觉前方传来巨大的吸力。 下一刻天旋地转.......... “梆,梆,梆。”外面街道上传来打更的声音,三声锣响,意味着三更天至。 前街的打更声在寂静的夜里隐隐传来,文泰焦急的抱着盒子在房间来回踱步....... 怎么还不出来,不会真遇上什么事了吧! 早知就不该依了她,文泰越想越懊恼。 就在他焦燥难以自抑的时候,手中的铁盒上盖突然自己开了,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文舒凭空出现立于他眼前。 “阿宁!”文泰激动的喊了一声,上上下下的将她打量了遍,见她周身并无伤口,这才松了口气:“这次没遇上什么吧!” 文舒笑嘻嘻的摇头:“没呢,而且还得了不少好东西。”说着,便献宝似的将麻袋打开,露出里头的鲜花来。 “这是.....茉莉花!”文泰一脸震惊。 文舒得意的点点头,随即又扒开茉莉花,露出下面鲜红欲滴清香扑鼻的桃子来。 这下文泰更惊住了,喃喃道:“这时节怎么会有茉莉花和桃子?” “爹,你不知道,那头跟咱们不是一个季节,我穿这么些衣服在那地方都快热死了,我现在里衣都让汗湿透了。” 文泰闻言大惊:“那赶紧去换了,可别再冻着了。” 文舒点点头,忙回了自己房间,将里衣换了。 等再出来时,便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在另一个世间的所见所间都细讲了一遍,只是言语间巧妙的隐去了小星的事。 这倒不是她想故意隐瞒什么,实是小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又躲藏在哪?为什么她看不见它,却能听见它说话? 这些问题没弄明白之前,她自己心里都有几分惶惶然,也就不想再吓着她爹了。 文泰听了她的奇异经历,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这次确实运气不错没碰到什么危险,可下次呢,谁又能保证也有这种好运气,万一跟上次一样,遇见凶兽怪物,可不是九十一生。 他又不能同去,这颗心便时时都是悬着的,方才这短短一刻钟,他已是度日如年,要是再.......... 想了想,文泰严肃道:“那地方以后还是别再去了,这次也就运气好,可终归还是危险的。”说着,又不放心的捡起地上的盒子道:“这个,我来保管。” “别啊爹!”文舒忙阻住他拿盒子的手:“我还指望着它赚钱呢,你看这个桃子,多水灵,若是拿到外头去卖,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文泰摇头:“钱够用就行,这种要命的钱,爹不稀罕,也不准你稀罕。咱们家虽说不富裕,但也没穷到让你卖命赚钱的地步,你要是还想爹多活两年,以后就绝了这念头。”言罢,一把夺过盒子就锁进了床头的柜子里。 文舒看得着急,心一横,便把欠债的事说了。 “............前几天那位陆大人,其实很有可能是来追债的。”说完这话,她低下头去不敢看文泰。 “所以,你说你帮了他一把的事是假的,都是编出来骗我的。” “不,那也是真的,我确实帮了他一把。” 文泰在原地僵了好一会,半响道:“那也不能让你拿命去拼,欠的这五十贯钱,爹会想办法的。” “想什么办法,去借吗?”文舒有些丧气,“跟咱家关系好的,孙伯和胡叔,家里境况还比不上咱家,纵是他们肯借,最多也就一两贯的事,这五十贯......“ 她想说无论如何也筹不到的。 “那也不能让你去冒险,大不了,铺子先不修了,爹去接一些下乡的活计,虽然工钱少些,但也是进项。”说着,又踢了踢脚下的麻袋道:“你今次运气好,得了这些东西,这个季节桃子金贵,咱们寻几家酒楼分卖了,也能得不少钱,剩下的......总会有办法的。”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文舒还能再说什么,当下只能萎顿的点头。 翌日,天气晴朗,屋顶路面的雪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渐渐消融。 晌午时分,文舒特意装扮了一番又包了头巾,确认脸上无甚亮点,这才挎了装有茉莉花的竹蓝在街上拦了辆牛车。 “小娘子去哪?” “城南邢苍坊。” “哟,这路程可有些远,小娘子独去的话,车程四十文。” 文舒想着篮子里的鲜花,肉痛的点了点头。 城南刑苍坊是有名的富人聚集地,里头居住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听说还有朝迁命官,都是三品朝上。 她这茉莉花想着卖高价,也只能往那里去。 城南与城北是相反的两个方向,饶是雇了牛车也走了两刻钟才到。 文舒付了车钱,进了坊市大门,选了一条没人叫卖的后巷,便扯开了嗓子吆喝:“卖花喽,卖花喽,芬芳扑鼻的茉莉花哟。” 右侧一家朱漆木门里,户部待郎家的小闺女周蔓茵因为范了错,被爹娘罚在房间思过。 不能出去,周小娘子更想着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一旁的丫环便建议道:“姑娘不如练习插花。” 周小娘闻言,顿时丧气了:“连你都觉得我插的花不好看。” “怎么会。”丫环连忙安慰:“姑娘只是刚学,而三姑娘四姑娘都学了快一年了,自然对配色,栽剪有得到之处,但姑娘也不比她们差啊,只要多练习,一定要可得到王嬷嬷认可的。” 周小娘子想到素来严厉的王嬷嬷,又想到两个庶姐得了表扬时的得意样,想了想,发狠道:“你说的对,我就不相信,我就真比她们差,绿儿,让人去外头买些花来,什么梅花,木春,兰花和水仙都买上一些。” “哎。”丫环高兴的应了一声,转头掀了帘子吩咐外头当值的丫环。 第二十九章 深巷卖花 没得一会,被打发出去买花的丫环,便急步匆匆的来报:“姑娘,姑娘。” 周小娘子懒懒放在手中诗经,瞥了她一眼:“花呢?” 红衣丫环低首回道:“买了些梅花和水仙,都在绿腰那收着呢,奴婢此来是想告诉姑娘一个奇事?” 一听这话,周小娘子来了兴趣,直起身道:“说来听听。” 红衣丫环便笑:“姑娘,奴婢刚才出去买花时,竟见着巷子里有人叫卖茉莉花呢。” “茉莉?”周小娘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怀疑道:“你昏了头了,这个时节哪来的茉莉。” 红衣丫环立马喊道:“哎哟,我的姑娘哎,奴婢怎敢骗您,我是真真瞧见了,确实是茉莉不假。” 见她说的真切,周小娘子半信半疑道:“真是新鲜茉莉?” 丫环连连点头:“是新鲜的,奴婢看了,花色清丽,应该是清早摘的,一点都不蔫巴。” 周小娘子沉吟片刻,点头道:“行,既你说的如此真切,那你现在就去给我买些来,若是买不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丫环就笑:“买自是能买得,我已让卖花的小娘子在角门外等着,只是不知姑娘要买几枝,那小娘子可是卖的有些贵呢。“ “哦,怎么个贵法?”周小娘子问。 红衣丫环小心看她脸色,犹豫道:“说是二十文一枝。” “二十文.......”周小娘子细想了想道:“倒也不算贵,虽然和梅花和其它的花相比,贵了近一倍,但这时节还能培育出茉莉来,也不知道花费了多大力气和功夫,贵些也正常。” 见她不嫌贵,红衣松了一口气,忙问:“那咱们买几枝?” “她那有多少?” “这个.....奴婢没有细问,不过瞧那蓝子大小,约莫能装四五十枝。“ “四五十枝..”周小娘子念了一句,片刻后便道:”都买了吧。” “啊,都买了。”红衣丫环一楞。 一旁的绿儿连忙劝道:“姑娘使不得,鲜花本就极易枯萎,更何况是这寒冬时节,离了暖棚,只怕养不了两天。” 然而周小娘子一挥手,“无妨,早就听说母亲那里有个古铜瓶,插入鲜花可经久不谢,我一直好奇的紧,如今正好瞧着是不是真的,再者待会不是还要练习插花吗,正好拿这茉莉配一色,若果真插得好,三天之后插花课,我可要赢回来。” 绿儿很想说,姑娘你想的真天真,这插花最重要的在于花艺眼光,可不是买个新花就行的,再且这茉莉还不定能保三天,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一怕打击自家主子的积极性,二来也怕说多了讨人嫌,想了想,便闭上了嘴。 那红衣丫环得了吩咐,高高兴兴的出门买花去了。 后院门外,寒风中冷的直跺脚的文舒,见里头许久不见动静,不禁疑心这家人是不是不想买了,又或者是觉得价钱贵了,想耗她一耗? 正犹豫着要不要走开,继续去前头叫卖的时候,就听得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原先那个红衣圆脸丫头笑着出来,脸上带着些许倨傲。 “卖花的,今天你运气好,碰上我们姑娘,这篮子花我都要了。” 文舒一听大喜,当即将蓝子往她跟前一送,嘴上道:“这位姐姐,篮子里一共有五十二支花,姐姐一并拿了,那两支便当我送的,姐姐给我一贯钱就成。” 那丫环闻言却并未爽快掏钱,而是斜睨了她一眼,冷令道:“我拿了这许多,才送两枝,小娘子也忒小气吧。 文舒心里一突,僵笑道:“那姐姐的意思是......” 红衣丫环抬着下巴道:“这样,这一蓝子便算作四十枝吧,我给你八百文。” 一下就减去她二百文,文舒哪里肯依,况且这花还是她提溜着小命从那诡异世界弄来的,岂能贱卖。 当下心中有些生气,只是为着生计,还是赔笑道:“哎哟,姐姐这价讲的可是没边了,这花我也是从一个道士那匀来的,进价本来就高,您再这么给我一去,我可是真一文赚头都没有,这寒冬腊月的,家里还等着买米下锅呢。”她做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来。 红衣丫环却丝毫不为所动,冷声道:“就这个价,你卖不卖吧。” 见状,文舒将篮子收了回来,脸上笑意也没了:“既然姐姐无意那便算了,我再去别家问问,只是何故消遣我。”说罢,转身就走。 她不想买,她还不想卖了呢。 二十文一枝的茉莉,她白送了两枝已经算厚道了。 这丫环要吃回扣,吃这四十文也够了,还不显眼。偏生是个贪心的,得了四十文不够,还想从她这里再抠走二百文。 哼,她自己还打着饥荒呢,可没心情管别人的荷包鼓不鼓。 那丫头见她真的转身就走,不由的急了,她可是在五姑娘那保证过的,一定能买得花回来,这要是走了,她上哪再去寻这难得的茉莉。 当下站在原地脸面由红转白再转红,最后恨恨的喊了一声:“站住。” 文舒心下闪过一丝讥笑,面上却若无所事的转身:“姐姐还有何事?” “算了,看你也不容易,一贯就一贯吧,把花给我。” 文舒着急着赚钱,再则也怕花放久蔫了,见对方给了个台阶便也就破下驴,转身将篮子递了回去。 红衣丫环将钱递给她,随后招呼都不打一下,便‘啪’的一声关了门。 文舒才不管她态度好不好呢,拿着刚到手的一贯钱,乐颠颠的绕去了右手边一条狭窄深长的小巷,巷中靠墙位置放着一摞破旧萝筐。 她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便三两步进去,拨开上头的几个竹筐,从下面提出一个装满茉莉花的竹篮来,接着又将所有萝筐复原,盖住下头最后一个未取的花篮。 其实她今日出门一共带了三个竹篮,只是走到这巷口的时候,突然想到物以稀为贵的道理。 她若将篮子全部提在手上,人家一看这么多便不会觉得难得,这价钱要不上去,还不如一篮一篮卖的好,当下观察了一番,便将两篮子花藏在了这无人经过的窄巷。 果然,刚才那周家小娘子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将一篮子花全买了去,文舒想了许久,最后觉得左不过是想要在小姐妹们面前一枝独秀,只可惜啊......... 她望着手中竹篮,嘴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挽着蓝子快步走出窄巷,这次文舒换了一条巷子吆喝,巷子里除了她还有两个卖花的小娘子。 她听了一会,便知一个卖的是时下最多的梅花,还有一个卖的却是水仙花。 此时,巷内已有几家角门悄悄开了,穿着不一的丫环们探出头来。 文舒立时清了清嗓子,吆喝起来:“卖花喽,卖花喽,清香扑鼻的茉莉花,插一支在瓶中,增得三分春嘞。” 听到这吆喝声,不仅那两位卖花的小娘子楞住了,就是奉主子命令出来买花的丫环们也楞住了。 第三十章矾楼 有好奇心强的,立时便招了文舒过去:“那位卖茉莉的小娘子,你过来。” 文舒忙挎着篮子过去,甜甜一笑:“这位姐姐可是要买花?” 丫环好奇的往篮子里瞅了瞅,“你这卖的真是茉莉啊,让我看看。“ “这还能骗人。”文舒笑着将盖在上头的一件秋衣掀开,露出底下水灵洁白的茉莉,刹时一股花香迎风而上,飘进丫环的鼻子。 她双眸一亮,拿出一枝花看了看,好奇道:“这时节怎么有这花?” 文舒依旧是那道说辞,只说是在一个道士那匀来的。 丫环惊奇道:“可是玄清观的师傅?” 文舒楞了一下,连连点头。 玄清观是城西涟寿山上的一道小道观,此道观原本声名不显,后来却因为冬季种出了春夏时节才有的菜蔬而名声大噪。 一时间,多少达官显贵慕名去求方法,那道观倒也大方,毫不避讳的倾蘘相授,然而令达官显贵人们失望的是这个方法根本难以复制。 因为玄清观之所以能种了反季节菜蔬全赖后山的几个温泉眼,而这种因着地利之便而成的事,他们无法强求,最后只能遗憾的从玄清观卖了些菜疏回去。 虽然后来也有脑子灵活的,想到人为的提高温度从而创出了火室,但因其成本太高,产量又少,很不划算,不是豪富之家根本负担不起。 而豪富之家又不缺那几个卖菜钱,是以出产的菜蔬基本都是供自家吃或者送送亲朋好友,根本就不会拿到市面上来卖。 也就是玄清观,偶尔会运些菜蔬下山来卖,但那数量也有限,更别提这反季节的花了。 是以当文舒提出二十文一枝花的时候,丫环也没表现的多惊讶,只说让她等等,待她回过主子,再决定买不买。 文舒自是应下。 那丫环回去禀报了,邻近的几家的丫环见状便也一一招了她过去问询。文舒又一一答了,那些丫环便也说要回去禀报自家主子,让她等等。 没过多久,那些去回禀的丫环们便回来了,皆说主子吩咐买上几枝回去插瓶。 如此,你五枝,我八枝的,不一会一篮子茉莉便销售一空,见行情甚好,文舒便又如法炮制的将最后一篮花取出卖了。 两刻钟后,三篮子的花全部卖完,文舒眉开眼笑的将卖花所得的全部银钱放于右手的竹篮内,同时左手拎着两个空竹篮,脚步轻快的抄近路去了离此不远的矾楼。 矾楼乃东京城最大酒楼,也是七十二家酒楼之首,坐落于御街北端,由东、西、南、北、中五座楼宇组成。三层相高,五楼相向,飞桥栏槛,明暗相通。整体建筑高低起伏,檐角交错,端得是富丽堂皇。 其所在的御街离邢苍坊并不远,走过去也就一刻钟的脚程,文舒到时,矾楼内已经是宾客满座,一片喧闹。 她并未进去,而是选了处显眼的拐角处站了,一双圆溜溜的黑眸,机灵的四下打量。 大约过了半盏茶功夫,一个熟悉的人影挎着竹蓝从大街上过来,文舒立时眼睛一亮,迎了上去,问:“爹,怎么样,可打听清楚了?” 文泰抹了把额间的汗,压低声道:“走了十来家酒楼,如今所卖最多的果子是林檎和柑橘,偶尔有些海外番国进来的果子,价格卖的奇高,你猜清风楼半碟葡萄卖多少钱?” 文舒想了想,摇头:“多少?” 文泰比划了一下。 文舒瞬间惊讶的捂住嘴:“一百文!”惊叹过后,她又兴奋起来:“那爹有没有给人看咱家的桃子,那些掌柜怎么说?” 文泰看了眼四周,低声道:“这时节酒楼都没桃子卖,咱家的桃子新鲜,品相又好,仁和楼的掌柜看过后,愿意出价三十文一个,清风楼的掌柜则愿出价三十五文,其它几家价格跟这都差不多。” 三十五文..... 文舒心中默默算了一笔账,家中那大半袋桃子应该有百来个,如此全都卖出也就是三贯来钱,再加上卖花的三贯,这一趟冒险赚了六贯,也算可以了,只是....... “爹去矾楼问过吗?” “没呢,这不是刚到嘛。” 文舒略一思忖道:“那咱们再去问问,矾楼既是东京城最大楼酒,这价格咱们也许还可以再提提。” 文泰点点头,他原先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才先去了别的地方问。 父女俩一拍既合,当下转身便进了矾楼。 “两位客官是吃饭,还是游乐啊?”二人刚进门,便有热情的小二过来招乎。 文泰看了看满堂宾客,略微笑有些拘谨。“敢问小二哥,掌柜何在?” 小二一顿,问道:“两位找掌柜何事?” 文舒立时掀开文泰篮子上盖着的衣服,露了里面两个鲜红甜香的桃子,轻笑道:“想找掌柜谈一笔生意,还望小哥带个路。” 小二探头看了一眼,见是春夏时节才得见的桃子,不由面露惊讶,旋即点道:“行,两位请随我来。” 文舒点头一礼,和文泰对视一眼便跟在小二后头,期间眼睛却是一直在观众四周。 这矾楼还她还是第一次来,只因能在这消费的不是高官贵族便豪商富户,其内最普通的一顿饭,都要几贯钱,像她这种刚刚达到温饱线的平民百姓来说,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今日要不是为着这档子生意,她恐怕也没勇气踏进这富贵楼来,如今这一圈看下来,倒也不白得了这名声。 不说内布置处处显得精巧雅致,最让她惊叹的是,客人用的餐具杯碗竟然真如传闻的那般,全为金银玉器,听说矾楼最热闹时能同时接待上千名客人,这得打造多少金银餐具啊!文舒暗自咂舌! 就在她心下惊叹间,眼角余光却不小心瞟到左手隔间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正跟一众穿着长衫,头戴方巾的学子侃侃而谈。 文舒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可再定睛一瞧,没错啊,就是范三郎。 她心下有些纳闷,范三郎家里不是做炊饼的吗,怎的也有钱来这种地方,再略一想,便又有些恍然大悟,只怕是被同窗好友拉着过来的。 想了想,她轻轻一叹,只望最后他不是被逼着请客的那个,否则今天这一顿饭,他得卖多久的炊饼才能回得来。 跟着小二穿过两条窄廊,又拐过一处大厅,最后在一个小厅里前停下,小厅里此时聚集了很多人,似乎在做什么游戏,不时间从里头传来几声“好,好”的喝彩声。 小二让他们父女在廊上稍等,他自己则进到小厅中,走到外围一个穿深色暗纹长衫的中年男子身边说了几句,没过片刻,那中年男子便转头看了眼他们,随即走了过来。 第三十一章 纨绔秦公子 “鄙姓孙,正是这矾楼掌柜,听说两位要卖桃子,可能先给我瞧瞧货?” “应该的。”文泰回答的当口,已经掀开盖在竹蓝上的衣服。 孙掌柜探头一看,见里头的桃子果然新鲜饱满,便道:“卖相确实不错,就不知这味道.....“ 他话音未落,文舒已手脚极快的从篮子里拿出一只桃子递给他:“掌柜的可以尝尝。” 这桃子她在家时就已经尝过了,自认为比春夏时节东京街头卖的桃子都好吃,是以很有信心。 孙掌柜也不客气,接过桃子在袖口随意擦了擦毛,便一口咬了下去。 此时桃子还未熟透,口感还属于清甜爽口的那种,孙掌柜这一口下去,便听得咔吱一声响,那叫一个清脆。 甜津津的味道在唇齿间漫延,孙掌柜心下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正欲跟文家父女谈谈价,这时身后的圈子却陡然爆发出一阵喝彩。 “秦公子好身手,袁某佩服。“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 “承让,承让,玩了这许久口都渴了,孙掌柜,赶紧上些香茶果子来。”随着话落,围成一个圈的人群散开,一个身量微胖,锦衣华服的少年一脸得色的从里面走出来。 “哎。”孙掌柜赶忙应了,连忙传唤小二上茶果点心。 只是那少年眼尖,见着他手里似乎吃着什么东西,几步跃了过来,一把夺过后啧啧称叹:“我说孙掌柜,你这就不厚道了,有这新鲜桃子不说给我们上些,倒光顾着自己躲这吃了。” 孙掌柜连连赔罪,笑道:“秦公子可是误会孙某了,这桃子是这对父女刚送来的,我这正试吃,连价都还没来得及谈呢。” 秦公子闻言就笑:“试吃,这玩意我在行啊,还有没有桃子,给我来一个。” 文舒见这位公子穿着不凡,再加上能来矾楼吃饭的人家境都不会差到哪去,忙从篮子里掏出最后一个桃子,递了过去:“只有这一个了,公子想尝,便拿去吧。” 秦景阳一听,乐了,毫不客气的上前接过,在衣服上插了插便吃了起来。 尝了几口后,他连连点头:“嗯,味道还不错,在桃子中倒也算上品了,与夏时太湖进献的蜜桃差不多味。” 文舒一听这话,心头暗喜,能得这位贵公子开口夸赞,这提价的事便有戏,再者这位秦公子当面点破此事,矾楼掌柜就是想欺他们不懂行压价,也不能够了。 三两口将桃子吃完,秦景阳有些意犹未尽,朝父女两人嚷道:“这桃子还有没有,有的话再送些来,这一个吃的也太不过瘾了。” 文舒连声道:“有,有,家中还有好些,只不知公子想要多少?” 泰景阳接过小二递来的茶,猛灌了几口,摆摆手道:“随意,先送个百八十个吧。” 文舒一听大喜,旋即又期期艾艾的道:“百八十个倒是有,只是这价钱.....“ 秦景阳喝茶的手一顿,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这是管我要钱......“ 文舒心里一突,什么意思! 这位公子的难道还不想给钱! 这时,先前跟秦公子玩投壶输了,一直在旁没作声的袁公子适时出声道:“秦公子可真风趣,你既要人家的桃子,人家自是要找你要钱的。“ 秦景阳又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买东西要钱的道理,只是从不到大,他身边巴结恭维的人不计其数,特别是近年,随着他爹升任枢密使成为宰执,这周围巴结的人就更多了。 他日常出门在外基本上都是别人请客,他自己鲜有付钱的时候,这猛不丁的一听,面上表情一顿,颇有些下不来台的感觉。 孙掌柜见势不好,忙打圆场:“袁公子说笑了,这父女两原是想将桃子卖与酒楼的,既然秦公子也说这桃子味道好,那孙某便做主将这桃子买下,等他们送来后,也好让今日在场的公子们都尝尝。“ 说罢,转身朝文舒父女俩道:“不知你们家中还有多少这样的桃子?” 文泰低首道:“不多,只有百来个。” 孙掌柜点头:“嗯,那就都送来吧,我出价三十五文一个,两位意下如何?” 文舒知道孙掌柜帮他们解了围,此时要是再提价就有些不识好歹了,再者孙掌柜这价给的也算厚道。 于是和她爹对视一眼后,点头道:“谢谢孙掌柜,我们这就回去取。” 孙掌柜微微一点头,交待道:“待会两位把东西直接送到西侧门就好,那里会有专人在清点结算。” 父女俩点点头,告辞出了矾楼。 回去的路上,文舒心有余悸道:“看来这大酒楼的生意也不好做,方才那位也不知是谁家公子,端得是霸道无理,听他那意思,方才莫不是还想强抢了咱家桃子。“ 文泰也叹了一声,“是啊,跟这些贵人找交道还真得提着十二分心,好在那矾楼的孙掌柜是个厚道人,今日倒是多亏了他。” 文舒点点头:“咱们也算吃一堑长一智了。” 回到家,父女二人将桃子拿出来清点,剔除几个压破皮的和几个卖相太好看的,最后一点,一共一百零五个。 将清点好的桃子小心翼翼的装进铺了旧衣服的萝筐里,然后又往上头又盖了一件衣服试遮掩,父女二人这才抬着萝筐出了门,又在街口雇了辆车将桃子送去了矾楼。 到了矾楼西侧角门,果然有人在外守着,听他们说明来意后,那人也没有为难,清点一番确认无误后,便张罗着给他们结钱。 文家父女自是清楚这做生意的门道,当下并未完全按一百零五个算,而是按一百整算,只收了三贯整钱,剩下的五只桃子,只说送给在场结算,清点的管事们尝尝。 管事们见他们如此上道,脸上神色也真诚了几分。 接过银钱仔细藏好,父女俩也不急着回去,反正闲来无事,便打算边逛边回,正好她想着改日请孙家吃饭该买些什么菜。 原本清点桃子的时候,文舒还曾想过,要不要给孙家送几个,只是转念一想便觉得不妥。 实是这时节,桃子的来处实在不好解释,就算说是在大酒楼买的,孙家可能也不会相信,因为像他们这种人家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去大酒楼吃饭,就算吃饭也不可能舍得买这么贵的桃子回家来。 方才在矾楼时清点时,也有管事好奇的问他们家这桃子哪来的,怎么这个时节还有鲜桃。 好在父女俩在家就想好了说辞,当下只道,是祖上传下来一个保鲜的法子,可将春夏时节的果子,暂时储藏起来,维持鲜嫩,只是这其过程无比繁琐而且能储存的数量也不多,所以才藏了这么一百个。 后又半真半假的抱怨,只说这法子根本赚不了钱,还得天天伺候,刨去人工反而还倒贴了不少,实在不划算,明年再也不干了。 那些管事也不知信没信,反正没再刨根问底了。 第三十二章 安平巷 翌日清晨,五更刚过。 西子街上卖早食的摊子才刚支起来,文舒便也推着车子从院里出来了。 见天还黑着,文泰有些不放心道:”要不爹陪你一道去吧。” 文舒连连摆手:“不用,不用,那一片我熟着呢。再说了我的力气您还不知道,真要碰上那不长眼的,还不知道谁吃亏呢,您啊趁着这两天天气好,赶紧将屋顶的瓦片盖了,别回头又下来一场雪,落得满屋子都是。” 见她如此笃定,再加上铺子盖瓦一事确实着急,文泰便嘱咐道:“那你自己小心些,遇事别逞强。“ “放心吧。“文舒淡定的挥了挥手推着小车走远了。 文泰看着她的背影出了巷子,这才转身回屋。 此时车上左边放着两上木桶,一桶里装着醒酒提神的‘二陈汤’,另一桶则装着补气健脾的‘阿婆茶’,木桶外先是用稻草编的桶套套了,然后又裹了两层厚实的棉袄。 如此可以保湿的长些。 右边则依旧座着一个大箩筐,也用棉袄裹了。里面装着近百个馒头,馅料却都是平常卖得最快最销的那两样,酸菜肉渣和白菘肉渣。 为了整治这一车东西,文舒四更天就起了,忙活了近个把时辰才堪堪弄好。 此时看着还昏暗黑沉的天色,她心中不由暗自祈祷,可千万要卖出去啊,否则不仅倒贴了人工,还损失了原料钱。 推着车在寂静的街上走着,两边的摊贩原是想招呼她一下的,可当看到她车上推着的东西似乎是吃食时,便又将招呼的话咽了回去。 半柱香后,天色比方才稍微亮堂了些,但依旧昏暗,文舒推着车子来到留安巷时,这里还沉浸在一片寂静中,似乎所有人都还没从睡梦中醒来。 她清了清嗓子,吆喝起来:‘卖早食喽,香喷喷的文记馒头,滚烫的二陈汤,阿婆茶嘞.....“ 甜美清亮的声音在风中飘扬了一会,两旁的屋舍便渐渐有了响动,不一会便有烛火映了出来。 再过少顷,便听得左侧传来开门的‘吱呀’声,一个穿着厚实的妇人缩着脖子出来,见幽深的小巷里,一个小娘子正推车哟喝,不由招呼道:”文小娘子,今日怎么来得这般早啊!” 文舒转头推着小车过去,笑嘻嘻道:“今日多增了两味汤,不来早点,怕卖不完呢。” 妇人就笑:“方才在里头就听见你吆喝了,是阿婆茶和二陈汤吧?” “王嫂子好耳力,可要来一盏?” 妇人闻了闻空气中淡淡的香味,点头道:”也好,只是不知小娘子怎么个卖价?“ 文舒爽朗一笑:”嫂子放心,咱们都是熟客了,我还能卖嫂子贵,这二陈汤寻常人都是卖五文一盏,我便卖嫂子四文,阿婆茶寻常人卖八文,我卖嫂子七文。“ 妇人略一思忖,这价钱确实比别人便宜了些,便点头道:”成,那就来一盏热热的二陈汤吧,昨夜我家当家的正好吃了些酒,如今正犯头疼呢,你这汤可来得是时候。“ 说罢,女人便扭身回屋去取盛装的碗具去了。不一会便端了一个大瓷碗出来。 文舒接过,掀开'二陈汤”桶上头的木头盖,用带来的铁勺舀了满满一勺汤水。 妇人在旁看得暗自点头,心道:这文小娘子做生意倒是厚道。 “好了,嫂子可端好了。”文舒招呼一声,将打好的二陈汤递到妇人手中,随即又将打开的木桶盖重新盖上。 妇人端着碗先尝了一口,只觉味道纯正,一看料就是下得足,不由心下更喜,夸道:“小娘子做事有良心,这汤料足,味道也好,怪道大家都爱跟你买吃食呢。” 听得别人这般夸她,文舒心里自是高兴的,只是面上还要谦逊两句:“这都是应该的,做生意本就该厚道诚信,否则岂不辜负了客人的信任。” “说的好!小娘子这话我爱听。”妇人赞了一句又道:“那给我来四个馒头吧,两个酸菜,两个白松的。” “好嘞。”文舒手脚伶俐的将馒头捡好,递给妇人。 妇人递给她八文钱,又说笑了两句,便关了院门回屋。接下来左右两侧接二连三的有人喊住她要买吃食。 等到天色彻底透亮后,文舒车上的吃食却还剩了一大半,而此时巷子里卖早食的小贩也渐渐多了起来。 文舒细听了片刻,发现竟然也有人开始卖菘菜肉渣馅的馒头了,而且定价也跟也一样,一文钱一个。 她皱了皱眉,虽然早就料到会有人跟风,但却没想到来的这般快,原以为成本高利薄,没多少人瞧得上眼,谁想到还是有人不放过。 眼看着桶里的汤渐渐冷却,而留安巷也没多少生意,她想了片刻,当机立断的推着车子出了此处,七拐八拐的去了离此相隔两条街的安平巷。 安平巷相邻的文成街有一座规模不小的私塾,私塾门前的生意文舒是不敢想的,那么好的位置肯定早就让人给占去了,哪轮得到她呀。 她如今想的就是趁着时间还早,直接去安平巷截些生意,因着旁边建有私塾,所以安平巷内租住的人家多是带学子读书的。 此时正是去私塾上早学的时候,文舒刚进巷口,便见三三两两穿着学子文衫的少年,抱着书箱往巷外走。 她赶忙推了车子上前问道:“几位小郎君可吃过早食了,要不要来些馒头?” 有的学子礼貌的冲她摇摇头,也有的学子没吃早饭正等着去私塾门口买着吃,闻言便问:“小娘子这卖的是什么呀?” 文舒赶忙回道:“有二陈汤和阿婆茶,还有酸菜肉渣和白菘肉渣馅的馒头。” “肉渣?你这馒头馅里搁了肉渣?“有两个学子来个兴趣。 文舒连连点头:”是呀,不仅如此我这馅料里还拌了荤油呢,可香了,一文钱一个,两位小郎君要不要来上几个?“ 一听只要寻常素馅馒头的钱,两位少年对视一眼,点头道:“成,那便来两个吧,两种馅料一样一个。” ”好嘞。“文舒应了一声,手脚利落的给他们捡了馒头。 少年付了钱走了,文舒便推着车子继续往前行。 没过一会,右手边走出一个抱着书箱的十一二岁少年,文舒见了忙上前问道:“小郎君可要买馒头?” 那少年楞了一下,旋即看了眼她身后的车子,问道:“你这馒头都是什么馅的,又怎么卖?” “有白菘肉渣和酸菜肉渣,一文钱一个。” 少年犹豫了下,掏出两文钱道:”那你给我来两个吧,一种馅料一个。” ”好的,小郎君稍等。”文舒接了钱,高兴的转身给他捡馒头,等包好馒头又问:“我这里还有二陈汤和阿婆茶,小郎君可要来上一盏?” 少年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不用了。”说着,接过馒头抱着箱子就走了。 只不过,去的却不是巷口而是折身回了刚刚出来的屋子,院门被推开,里头隐隐传来女人的咳嗽声 第三十三章 金锁 在安平巷逗留了半个时辰,眼见着吃早食的时间都过了,带来的东西却还没有卖完,馒头剩了二十一个,二陈汤剩了三分之一桶,而阿婆茶更是直接剩了半桶。 文舒很是挫败,肩膀都跨了下来。 在街头一片热闹吆喝声中,她闷闷不乐的推着车子回了家。 一到家,还未进院门便见着前头铺子,她爹正领着交好的两位叔伯在铺瓦。 她微微一怔,旋即那双乌溜溜的杏眼一转,冒出一个主意来。 将车子就近靠在院门后的墙边,估摸着以她爹所站方位看不见墙后的车子,也发现不了她后,便猫着腰悄悄的溜进了她爹的房间。 今早的事情明明白白的告诉她,想增大早食量而达到赚钱的目的是行不通的,她想尽快还掉那笔巨债,还是只能寄希望于铁盒子了。 眼下她爹正在铺子忙着盖顶,一时半会是下不来的,她何不趁着这个时间将盒子偷出来,再偷偷的进去一趟,说不准运气好又能得些东西呢。 虽说也有一定危险但到底来钱快,没看她那次只待了大约一刻钟,便赚了六贯钱么。 想到这,她满脸兴奋的摸到柜子边。 谁知走近了一看才发现,她爹竟然给柜子上了锁,文舒楞了楞,旋即快速思考她爹会把钥匙藏在哪? 目光四下打量了一会,最后她的视线停留在了右手边的床铺上, 她记得以前无意间,好像看到过他爹将东西藏在枕头下,会不会...... 她看了眼窗外,见她爹依旧背对着她的方向在放瓦片,便放心的直起身扑到床边,往枕头底下摸去。 没过一会果然摸到一处凸起,她顿时喜上眉梢,将枕头扔至一边又把被子掀开,露出底下嵌进床板大半的木盒来。 木盒不大,只比巴掌大一些,可能为了方便外头并未上锁,文舒很轻易的就打开了, 里头放了几样东西,摆在最上头的便是柜门的钥匙,除此之外里头还放着两张叠起来的纸和一个长命锁。 那纸文舒不用看便知道肯定是前头铺子的地契和房契,让她诧异的是那个长命锁,不仅是纯金的,还是实心的,她用手惦了惦,估摸着起码得值五贯钱。 文舒心头闪过一丝疑惑,她家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还有这个长命锁是谁的? 她印象中小时候并没有带过这个长命锁,而且她自己有一个银质的长命锁,此刻正锁在她自己房间的柜子里呢。 正入神想着,这时外头忽然传来说话声,文舒一惊,忙将木盒盖上塞了回去,又将被子复原,然后迅速躲到了床幔后面。 “这风大的,在上头蹲了一会儿就受不住,两位老哥先坐,我去厨房将早前阿宁做的阿婆茶端来。”文泰一面说,一面将孙和平和王朝引进堂屋。 “哎,阿婆茶慢些喝不急,赶紧的先提一壶热水来,让我好好灌两口,去去寒。“孙和平坐下道。 文泰连连点头:“成,热水也一直备着呢,我这就去提。”说着,便转出堂屋去了厨房。 躲在床幔后的文舒听后长长舒了口气,好在没进来,她看向手中的钥匙,脑海里却不停闪现那只纯金长命锁。 那应该是哥哥的吧!文舒心头有些失落。 没错她还有一个哥哥,只可惜在她出生前就去世了,母亲也是因为思念哥哥积郁成疾,在生她时难产,魂归西天。 每年清明的时候,爹都会带她去城外的径阳坡祭奠,所以她知道她还有一个哥哥,虽然户籍上并没有记载这个人。 她压住心头的酸意,对自己道:爹爹对自己也很疼爱,一只金锁证明不了什么。就像她生病时,爹爹也能把家里仅有的钱都给她请了大夫。 一只金锁算什么,她又不喜欢。那玩意不仅戴着沉,还招人眼。 她这边暗暗开解自己,堂屋里文泰已经却已经提了热水过来,此时正和他的两个好兄弟说着话。 “辛苦两位老哥了,再坚持半日应该就能铺完,到时候我请两位哥哥去香水行,好好泡个热水澡。” 一听这话,孙和平顿时来了精神,捧着碗道:“这敢情好,我记得上次去洗还是一个月前呢,恰好这两天感觉身上发痒,到时让揩背人好好搓搓。” “哈哈哈,那就这么定了。”文泰朗声大笑。 帐幔背后的文舒听着屋外传来的说话声,只觉得身上也跟着痒了起来。 她虽没有像孙大伯那样一个月没洗澡,但仔细算算也有快有小半个月了,她记得上次洗澡还是下雪前呢。 不行,下晌她也要约王玲去香水行好好洗个澡,她暗暗决定。 大概在帐幔后又藏了一盏茶的功夫,外间堂屋里的人总算歇息好起身走了。 文舒听着外头再无动静,立马从床幔后闪身出来,快手快脚的打开柜子,将铁盒子抱了出来,然后又将锁头锁好,将钥匙原样放回木盒。 仔细检查了一遍床上,觉得她爹应该察觉不出来痕迹来,这才抱着盒子,弯腰低头的从堂屋快速跑回了自己房间。 还好,还好,没发现! 回到房间的文舒狠狠的松了口,将铁盒随意的往床上一扔,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深吸几口气,冷静的思考进去之前要做的准备。 首先防身的菜刀肯定要带,这是最不能少的东西,有命才能赚钱。 其二装东西的袋子不能少的,最好能多带两个,比如像上次那种情况,她要是多带几个口袋,说不定就不止赚六贯钱了。 第三,清水和干粮得带一些,虽说前几次停留的时间都不长,这次应该也不会太长,但还是要以防万一。 第四,要是能带些外伤药就好了,万一受伤,还有个退路。这个她上次脚伤时开的止血药粉好像还剩一些,到是可以带上。 一番思虑过后,文舒并未急着马上准备东西进去,而是先把铁盒锁进床头的柜子里, 眼看时辰不早了,她待会还要张罗午饭呢,那日说的请孙家人吃饭的事就安排在今天,至于食材,昨天逛街的时候他们父女便置办齐全了,今天现做就行。 第三十四章 请客 锁好柜子,文舒又猫着腰偷偷的溜出房回到院门边放车子的地方,然后抬头看了眼背对着她蹲在房顶上铺瓦的文老爹,直起身特意喊了一句:“爹,我回来了。” 文泰闻声转身看向下头,见她推着车子进来,笑问:“东西都卖完了?” 文舒顿时跨了肩,“没有,还剩了好些。” 文泰一顿,旋即又笑着安慰,“没事,剩了就剩了,咱们自家留着吃也是一样的。” “是啊,阿宁已经很能干了。”屋顶的孙和平也笑着安慰了一句。 文舒无奈的点点头,将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搬进厨房后,便着手准备午饭了。 请客吃饭对菜盘是有讲究的,菜盘不能为单数,一般是六个菜或者八个菜,文舒父女俩一商量,最后决定做八个菜。 他们与孙家交好,虽说平常也没少帮孙家,但上次文舒重病,孙家也是帮了大忙,特别是李娘子,自己病怏怏的还坚持守了她一夜,这个人情得记。 寻常百姓家请客并不追求菜式的如何华美好看,只要份量足,味道好就行,所以文舒一番考量后,定下了她认为合适的菜单。 半个时辰后,刮人的寒风依旧吹着,却也顺带将文家厨房的香气飘至更选。 屋顶上做活的三人俱为这香味所勾,文泰还好些,毕竟经常吃文舒做的菜,怎么也有些抵抗力了。 可一旁边的王朝和孙和平却是做活都没心思了,好奇道:“我说老弟,大侄女这是做得什么好菜啊,这香气,我闻着怎么像是鳝鱼呢?” 文泰哈哈大笑:“可不就是鳝鱼,昨日经过西市的时候看见有人卖,就买了两条,恰好阿宁上个月从学里学了一道木耳鳝丝汤,我吃过一回,味道不错,待会你们也好好尝尝。” “哎呀,那可是有口福了!”孙和平高兴道:“听说学里厨娘教的菜都是酒楼才能吃得到的,今儿个咱们可是沾光了。” 一旁的王朝,听完无不羡慕道:“还是泰子有福啊,生了个贴心又会做茶饭的闺女,不像我家独独生了三个臭小子,一个丫头都没轮着,要是谁能跟我换换就好了。“ 文泰听了就笑:”老兄也就这般说说,这要是真拿丫头换你家小子,你怕是又不舍得了。” “哎,这话可说错了啊。”王朝朝他嚷道:“要不信,你拿你家阿宁给我换,你看我换不换,这臭小子哪有闺女好,偏生我家还一来就是三个,你说气不气,也是你嫂子肚子不争气,一个闺女都生不出来。” 孙和平也在旁凑趣:“可不是,我家也就得两个小子,以前也没少跟你嫂子抱怨,好在如今大郎已经成家娶了媳妇,这往后啊,我还是能盼盼生个孙女的。” 他俩这话倒也不全是恭维玩笑,其实东京城的中下层百姓,期盼生女儿的比生儿子的多,因为在东京城女儿家也能外出工作,特别是那些有一计之长的小娘子,有时候甚至比男娃赚的还多,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为此,东京城百姓中一度有重女轻男的风气。 就在大人们说说笑笑的时候,李娘子领着一家老小上门了,彼时文舒正在厨房里手不停铲的忙活,也没个人招呼客人。 不过好在孙家与文家关系很好,也没那么多礼数,小钱氏扫了一圈不见人影,便直接进了厨房。 “好香啊,妹妹做的什么好菜,可有要我帮忙的?” “不用,不用,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厨房烟大,嫂子还是快些出去坐。” 小钱氏扫了一圈厨房,见真的没什么可帮忙的,便道:”要不我留下帮你烧火吧。“ 文舒转头看了她一眼,连连摇头:“不用,不用,嫂子今天穿的这般鲜亮,可别蹭上灰弄脏了,火没事,我自己能支应。” 小钱氏见她这般说,再看了看身上新穿的红袄裙,点头道:“成,那我先出去了,妹妹若是有事,只管招呼。” “好,嫂子快去吧。”文舒一边回应,一边将锅里的炒好的黄卷(黄豆芽)装盘。 两刻钟后,热气腾腾的六菜一汤一冷盘被文舒和小钱氏端上了桌,除此之外还有一壶李记脚店沽的三黄酒。 六个热菜分别是,红酥肉,银鱼鸡蛋羹,鸳鸯烩肚,奶房签,香干黄卷和清炒白菘。 汤是木耳鳝丝汤,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冷盘卤羊蹄,并两碟南记糕饼铺买的两样糖丝线和蜜麻酥。 平民百姓家没那么多礼数,也没有女人不可坐席的规矩,是以孙家人和文舒父女还有一起来帮忙做活的叔伯王朝团团围坐在八仙桌前。 只是男女分坐两侧,男人挨着男人坐,女人挨着女人坐。 看着桌上红红白白,花花绿绿,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的几道菜,众人眼里都放出光来。 文舒将热好的三黄酒,给孙家父子还有她爹和王大伯满上,又招呼李娘子和小钱氏道:“伯娘和嫂嫂可要吃些?” 李娘子连连摆手,轻咳两声:“我这身子哪里能吃酒,问问你嫂子吃不吃便可?” 小钱氏低头一笑:“婆母不吃,我自也是不吃的。” 文舒道:“那这样,我房里还有秋时做的两罐香梨膏,既然伯娘吃不得酒,那我便取这香梨膏调成香梨渴水,我们娘几个喝,恰好梨子也有润肝肺的功效,对伯娘的咳喘也有好处。” 李娘子听完,连连点头:““那使得。” 一旁七岁的孙二郎这时候也跳将起来,吵道:”阿宁姐姐,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喝甜甜的梨子水。“ 文舒笑点了一下他的小脑袋,应道:“是,哪能少了咱们二郎。” 众人大笑,又逗了他几句。 少顷,文舒便端了调好的香梨渴水过来,给李娘子,小钱氏,孙二郎各倒了一碗,宴席便开始了。 外头寒风凛冽,屋内却是一室热闹,温暖如春。 随着宴席过半,整个屋子都充斥着夸赞声。 小钱氏尝了鳝丝汤后,止不住的夸赞:“妹妹做的这道鳝丝汤真真一点腥气都没有,难得的还很鲜,这鳝鱼我素日在家也做过,只是为了祛腥用了许多法子,最后腥味是没了,但鲜味也没了。“ “可不是,还有这道叫什么.....奶房签的,哎哟,我还是第一次吃这样式的菜呢,又香又滑,这里头是加了羊乳吧。“李娘子点着桌中一盘汤色发白的签菜道。 文舒就笑:“确实加了羊乳,这道菜是跟学里厨娘新学的,我这也是第二次做呢。“ 李娘子点点头又夸了几句,却很识趣的没有问菜的具体做法,这文家特意花了三十贯才学来的东西,她可张不开这个嘴。 第三十五章 无望的升级 半个时辰后,酒过三巡。 孙二郎将陶罐里最后一点梨子水喝完后,桌上的菜也一扫而空了。 吃过饭,除了孙和平和王朝要留下来继续帮文家盖瓦,孙家其它人便先回去了,李娘子身体不好要回去休息,孙大郎则急着回去照顾铺子。 孙家是卖豆腐的,同文家一样,也是前面店铺,后面住人的格局。月前的那场大火,他们家也遭了殃,万幸的是后院也保住了,不过他家的铺子半月前就修整好了,不像文家因为种种事,拖到现在才没修完。 送走孙家人,文舒将桌子收了又把碗筷洗净了放回厨房,出来的时候便偷偷的把菜刀顺回了房间,之后她又里里外外的转了好几圈把要带的东西拿回房间。 而前头专心铺瓦的文泰对这一切行为都毫无察觉。 等一切准备就绪后,文舒便推开窗户朝喊道:”爹,碗筷我都先干净了,要是没事的话,我先睡会啊。” ”行,你睡吧。“文泰头也不抬道。 文舒”哎”的应了一声,将窗户关上,然后又快速跑到门边将门从里拴好,等这一切弄好,她才开了柜子把铁盒拿出来。 手指用力往后一滑,盒盖打开的瞬间,一道刺目的白光向她罩来,同时脑海里又响起那道熟悉又冰冷的声音.... 【传送通道开启,地点随机】 一阵天旋地转后,文舒双脚落在了实地,同时脑海再次传来提示音。 【降落地点,琴鼓山】 琴鼓山? 文舒一怔,这一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上次那座山头! 心里念叨的同时,她睁开双眼警惕的扫视四周,只是这一望,顿时整个人如坠冰窖,一股寒气从脊柱直往上窜! 此时她右前方不远处,两只通体雪白庞然大物,正低头吃草,其长相似牛又不像牛,它们的身量比牛要高大的大,站在一处活似一幢房子。 身上的皮肤皱皱巴巴,头脸上的皮肤也皱在一起,鼻子处向上长着粗粗的硬角,其下的嘴巴又大又阔,活似一口就能将她吞了似的。 文舒颤抖着抽出腰间菜刀,神情惊惧的看着那两只低头吃草,似是完全没有发现她的'怪物,颤着声问:“小星,小星,前头那是什么东西!?“ 【嘀——系统能量不足,物种远程扫描暂未开启!近距离描扫功能需得宿主与特种接触才能触发】 接触? 不,不,不!文舒吓得连退数步! 要是只有摸到那’怪物”才能知道它们是什么东西,她宁愿不知道! 只是她这一动作发出了声响,那两只“怪物”从悠哉悠哉的状态中惊醒过来,警觉的看向这边。 文舒顿时身体一僵!浑身冰凉! 就在她想拨腿就跑时,不远处的怪物却先动了,然后在她惊惧的眼神中.... 跑.....跑了! 文舒怔在原地,呆呆的看着那两头庞然大物似被她吓到般连退数步后,头也不回的往另一方向奔去,满脸错愕! 其笨重的身子跑动间,肚子上的肉左右甩动,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要不是场合不对,文舒都能笑出声来。 ‘怪物’没有吃她,文舒显然松了一口气,再转头再看向四周,却惊讶的发现这一片的草丛竟然都是枯萎发黄的。 再看身边的大树,也好不了多少,迎面吹来的风夹杂着些许寒凉,颇有种秋天的味道。 这....... “小星,我前几次去的地方好像都是春季,为什么这里却感觉像秋天?” 【随机传送包括季节时间——】 “什么意思?” 【就是说季节时间也是随机的,如果宿主一天之间连续传送四次,由于传送通道的随机制,运气好的话,有可能在一天之内经历四季——】 文舒:“。。。。。。” 小星的话她懂了,正因为懂了才默然无语。 看来以后再准备东西时,还得把衣服这项考虑进去,否则说不定她什么时候夏天进来,迎接她的却是冬天,这要是没带衣服,岂不是要冻死! 不过也有个简单法子,那就是无论何时只要进来就把衣服穿得厚厚的,如果这里面是夏天,大不了松了就是。 胡思乱想了一番,她很快又回过神来。 不行,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还是赶紧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可用的东西吧,时间不等人啊。 念及此,她忙提了菜刀在手,左右环顾后随意选了个方向往前行进,同时问道:“小星,我还剩多少时间?“ 【系统显示还有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 文舒一怔。 这次她没再问十五分钟是多久,而是比照上次小星说的七分钟等于一盏茶的话,换算过来,这十五分钟应该是等于两盏茶,也可以说是一刻钟。 这时间比好像比上次久了一半啊........ “小星,为什么我这次停留的时间比上次多一半啊?”她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冰冷的声音回道:【宿出每进出一次,系统的能量就会增加一点,相应的宿主在山海世界停留的时间也会延长,当系统能量值升至一万点后,宿主才可以开启定点传送和滞留定时功能。】 和小星打过几次交道的文舒,对它这些奇奇怪怪的话已经有一定的领悟力了,听了这话,不禁在心里暗想。 定点传送的意思,是不是说她可以任由指定传送地点,想去哪座山就去哪座山? 滞留定点是不是说她可以自由控制留在这里的时间,比如:遇到好的东西可以选择多留一会,多带些回去,碰到危险也可以提前让系统传送她回去。 想到此,文舒心中不禁有些雀跃,不过为了保险她还是向小星求证了,随后得到的答案是理确无误。 文舒当下兴奋的差点跳起来,急不可耐的问道:“那系统现在有多少能量了,怎么样才能升到一万点?“ 【——系统能量点现在为四点,宿主每进出一次,能量点便会加一点,要升上万点,理论上只要宿主进出一万次就可以——】 小星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而下!将文舒心中刚升起火苗扑得连个火星子都不剩。 一万次! 她现在只进来四次,就有两次吓得魂不附体! 天知道!进出一万次这中间会经历什么! 算了,什么定点不定点的,她还是不做这个白日梦了,文舒很是惜命的放弃了升级的想法。 第三十六章 洗石 向前走了大概五分钟,文舒也没发现附近有什么有用的东西,认识的东西倒是有,构树,而且很多。 只是这对她没什么用啊,就算可以做成家具,她也没有时间砍啊不是。 难道今天这趟就白来了?她正暗暗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水声。 文舒循声望去却见右手坡下,有一条丈余宽的小溪,自东边的山上流下,往西蜿蜒而去。 她双眼一亮,有水!那水里应该有鱼吧! 想到上次在书里看到的可以从体内排出珠玉的魮鱼,她顿时心头火热,三两下从坡上跑下去,凑到溪边,一双圆溜溜杏眼紧紧的盯着水面。 溪水只有及膝高,一眼便能望见底,水下散落着许多颜色各异的石头,许是经过溪水冲涮,那些石头表面都泛出一种莹润的光泽,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瑰丽的光。 文舒此时一心扑在鱼身上,根本没理会那些石头,一双大大的眼睛在溪边和大石缝间扫来扫去。 “不会吧,这么大的小溪,一条鱼都没有!”观望了一会,连鱼影都没见着,文舒忍不住嘀咕。 又观望了一会,还是没见到鱼面,文舒肩头一跨,目光落在了那些石头上。 这趟总不能白来,这些石头虽然没什么用处,但胜在色泽鲜亮,就是捡回去铺在菜地边也是好的。 文家西院墙靠边的地方置了一块小菜地,不过是真的小,笼共也不到一分地,平常也就种几陇葱,顶多春夏时再种几株丝瓜或青瓜。 文舒将腰间麻袋解下,弯腰捡起离得最近的一块石头,石头呈朱红色,她正要感叹一句真漂亮,就听得脑海里传来好道熟悉的声音。 【物种扫描开启——学名——洗石,内含重碱,能去除身体污垢——】 文舒一呆!随即不可思议的望着手中红石。 洗石?能除污垢?什么意思,是说这石头可以洗东西吗? 文舒惦了惦石头,手中的石头除了比一般的石头好看有光泽外,真的没什么差别啊,怎么就能除污垢了。 疑惑了一瞬,她立时反应过来! 不行!时间不多了! 管这石头有没有用,先装回去再说,就算没用,留着做装饰也行啊。打定主意,她当即脱了鞋袜,光脚趟入溪水中捡石子。 为免系统突然将她传送出去来不及捡靴袜,她索性将长袜塞进鞋里,然后又将鞋别在腰间。 溪水中有些凉,水中的石头很多,颜色也是多种多样,什么白的,红的,绿的,黄的,灰的,黑的都有,文舒也不挑,逮着什么捡什么,那叫一个来者不拒。 她手脚利索,没一会便捡了半袋子,后面估摸着时间来不及了,也不一个一个捡了,直接拎着袋口往下一拉浸在水中,然后双手拽着用力往前一通划拉。 无数石头翻飞着从袋口滚入,大概行了十步数,脑海里便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滞留时间到,传送通道开启】 ........... 再次回到房间,脚底传来的冰凉冷的文舒一颤,她忙将手中还在滴水的袋子扔至一边,迅速的抽出腰侧鞋袜穿戴起来,同时眼睛扫向桌案上点燃的香。 这香是她走前特意点的,为了就是看看两边的时间有无不同,这一根香烧完正好是两刻钟,而如今这根香只燃了一半,也就是说她离开了一刻钟。 倒是与那边的时间相同! 搞清楚了时间的等换比例,文舒舒了口气,如此以后再进出她心里也底些。 穿好鞋袜,将掉落在地的铁盒捡起来,小心收到柜子里锁上,这才打开袋子查看里面的石头。 因着那最后一划拉,袋子里装上不少黄黄绿绿的水草和乱八七糟的碎石,文舒并未急着去捡杂草或是碎石,而是将手直接往下探,抓了几块圆润光滑的石头上来。 想起系统的提示,她将袋子移至帐慢后藏好,拿着几块石头出了房门。 见她出来,屋顶做活的文泰有些讶异:“怎么就起了,不是说要睡觉吗?” “躺了一会睡不着,就起了。”文舒一边回答,一边往井边走去。 文泰本就是随口一问,闻言也没再说别的,又专注干起了手上活计。 这头文舒从井里打了桶温井水倒进木盆,而后便端着进了厨房,弯腰从灶膛里捡了根烧黑的炭条在光洁的手背抹了两下。 立时,白皙的皮肤上现出两道黑灰。 接下来文舒很想问问小星,这洗石到底要怎么用? 只可惜她知道,出了那个世界她跟小星就无法沟通,只能靠自己瞎琢磨,想了片刻,她直接将石头在手背处有印子的地方摩擦起来。 凉凉的触感划过手背与寻常石头无异,而手背的黑灰,除了擦的模糊了些也没甚变化,先前印记有多深,如今依旧有多深。 方法不对吗? 文舒皱了皱眉,正欲换了法子再试,却忽听和院门吱呀响了一声,随即王玲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文舒,文舒。” “玲丫头来了啦?”屋顶上的文泰听到声明招呼了一句。 王玲忙仰头笑道:“是啊,文叔忙活呢,这屋顶就快盖好了吧。“ 文泰点头:“再有个把时辰就行了。” 文舒将石头往水盆里一丢从厨房出来,见她手里提溜个包袱,便问:“你这是要去洗澡?” “可不,你脚伤应该好了吧,要不要一起?” “行啊,我刚刚还想着,待会喊你一起去呢,谁知道你倒先一步来了。” 王玲歪头一笑:“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文舒也跟着笑:“是啊,心有灵犀!等等啊,我进去捡两件里衣。” “快去,快去。”王玲挥手。 文舒快步回房从衣柜里捡了两件里衣,拿包袱包了,临出门时想了想,又折身回厨房把水盆里的石头捞了两块带在身上。 王玲见状不解道:“去洗澡你带两块石头干什么? “搓泥啊。”文舒半真半假道。 “搓泥?”王玲一怔,随即楞楞的跟在她身后出了院门。 第三十七章 沐香阁 两人拎着包袱出了萧茶巷拐上西子街,又穿过两条人来人往的街市,才到了对面的浴堂巷。 浴堂巷,光听名字就知道这条巷子经营最多的是什么了。 东京城百姓很爱干净,夏日几乎日日都要沐浴,就算是冬日,有条件的人家也是两日洗一次。 倒也不是说他们觉得自己身上有多脏,而是浴堂除了提供热水洗澡外,还有其它许多服务,让酷爱享受的东京城人流连忘返,比如:男四项和女四项。 两人进了巷内常去的一家香水行,沐香阁。 刚一进门,风情万种的掌柜娘子佟娘子便迎了上来:“哟,两位小娘子来了,今日是单泡澡,还是四项全要啊?” 王玲:“四项全要。” 文舒:“单泡。” 佟娘子眼角一勾,笑道:“好嘞,那两位小娘子先去茶室喝茶,我这就让人去后屋备水。” 两人点点头往茶室走,一坐下,便有待女上前斟茶,倒的是沐香阁的特色茶,茉莉花茶。 “你这次怎么选的单泡啊?你以前不是很喜欢让人搓背吗?”王玲端着茶抿了一口,问道。 文舒斜睨了她一眼,叹气道:“我如今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当然是能省则省,哪还敢贪图享受。” 要知道单泡只要五个钱,四项全套可是要二十个钱呢,她还是省省吧。 想起她欠的那五十贯,王玲也替她犯愁,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道:“要我说,你还是如实跟你爹交待了吧,五十贯呢,你自己怎么筹啊!” 文舒默然,现在是她想不想说的问题嘛,是说了也没用啊。 她摇了摇头:“说了也没用,家里铺子刚遭了灾,修完铺子本就不剩几个钱,现在还能有饭吃就不错了。” “啊....这.....”王玲没想到她家已困难至此。 按理说文家开了这么多年的店,不至于拿不出五十贯吧,可一想起文舒读的那间女子私塾,便又有些理解了。 三十贯束脩啊,也亏得文伯伯舒得! 她在家中也算得得尽庞爱,可她爹娘也没舍得花那个钱送她去学。不过也是她有娘教吧,不像文舒,一出生母亲就去世了,这么多年跟着爹爹过活。 一个大男人哪懂着厨房里的事,不送去又能怎么办。 想了想,她道:“你要是急着还债,我这些年也存了点私房,加起来约莫有二贯,要不你先拿去用吧。” 文舒怎么可能要她的钱,而且这两贯钱也顶不了事啊。 “不用了,我欠的又不是三五贯,你这些钱能抵什么用,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真不用啊,那你.....” “总归还有一年期限,我好好想想,应该会有办法的。” 王玲还想说什么,这时沐香阁的人过来了,说是热水已经备好了,可以去沐浴了,她只得止了话头和文舒一起随女使去了后屋。 后屋是专供小娘子沐浴泡澡的地方,在西面靠墙的位置设了一溜隔室,足有十来间,每间隔室里都放着一个浴桶,隔间墙上还订了好些个小柜子,用来放衣物。 此时两个相邻的隔室里的浴桶已经装满了水,正往上蒸腾着热气,有区别的是一个浴桶里洒了干花,另一个没洒。 这却是单泡和全四项的区别了,王玲选的全四项便是除开泡澡外,另加的搓背,梳头,修脸和香浴。 这浴桶的花辨便是属于香浴的。 “两位小娘子试试水温,若是不合适,只管告诉我,我与小娘子调配好。” 二人伸手探了探水温,笑道:“多谢秋婶,水温刚好。“ “那就好,那小娘子洗浴吧,我先下去准备东西,过会再来给王小娘子搓背。”名唤秋婶的女使说了一句,便退出去了。 两人提着包袱进了隔室,文舒将包袱放在隔室用来存放衣物的木箱里,又将那几块石头拿出来瞧了瞧。 既然系统明确的提示了这种石头可以去除身体污垢,应该就不会有错。 她先前使用没见效果,可能是哪里做的不对,眼下趁着泡澡正好可以好好研究。 虽然她不懂小星说的什么未来,星纪,宇宙之类的词,但也不妨碍她知道系统是个厉害的存在,毕竟能将她大变活人的弄到另一个地方,又可以安然的送回来,实在是匪夷所思! 所以现在面对它说一块石头可以去污除圬充当澡豆,她也不得不信。 光滑的石头握在手心带来些微凉意,不知是不是错觉,此刻她竟然觉得手心的石头有些湿滑,再低首一看,竟发现掌心不知何时竟然染上了淡淡红晕。 文舒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看向掌心的红石,那染在手心的红晕,像极了澡豆涂在手上的感觉,薄薄的一层,淡着些许微泡。 她心头一震,鬼使神差的伸出左手,露出手背原先未洗干净的黑灰,将石头覆在上面来回擦了几下。 黑灰渐渐被淡红覆盖,随着摩擦,上头竟还泛起些许红色微泡来...... 她目光一凝,右手覆上左手手背搓了搓,下一刻,她将手伸进了浴桶里..... 随着洁白如玉的手在水中晃动,一抹红色在水面荡开,等手再拿出来时,原本的手背已无灰痕,干净白皙。 文舒心间一跳,真能洗掉啊! 那之前在家里为什么就不可以呢? 仔细回想了一下前因后果,她记得出门前这些石头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难道是因为要沾水或者泡水后才能用吗? 可也不对啊!她将这些石头投进水盆前,也是刚从那个世界的水里捞出来的呀,她记得那时候装石头的袋子还在滴水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难道是只有这块红色石头才有用,先前试验的那块,其实只是普通石头? 想了想,她挑出原先的那块墨绿色石头放在掌心,眉头一挑,是水的问题,还是石头的问题,试试就知道了。 这时隔室外传来秋婶的声音:“两位小娘子水可凉了,要不要加些热水?” 文舒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再不洗水都要凉了,当下忙脱了衣服,浸入水中。 “加点吧。”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秋婶应了一声,提着小桶挨个给她们加了热水,临退出去前又问王玲:“王小娘子想什么时候搓背,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现在吧。” 第三十八章 差事 等王玲做完四项全套神清气爽的从沐香阁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文舒虽然早早便泡完了,但为了等她便也在沐香阁坐了坐,由此也理清了那些石头的奥秘。 方才泡澡时她已经试过了,那块墨绿色石头也是有用的,也就是说不是石头的问题,而是水的问题。 只是那个世界的水与她家自用的井水究竟区别在哪? 为什么泡过了井水后就能用了,这个问题她还没参透。 “哎,别说这位秋婶的手艺比起桂婶可是好多了,梳头的动作又轻又缓,即不会扯着头皮,还能疏通穴位,早知道她手艺这么好就应该早些点她的,她以前也给你梳过,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此时文舒还在想洗石的事,根本就没注意听她说什么。 许久没得到身边人的回应,王玲转头一看,见她神思不属,不由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啊,什么?“文舒回过神来,有些怔楞。 “我在跟你说桂婶呢。” “嗯,桂婶怎么了?” 王玲看了她一会,实在懒得解释,便转了话头:“后天初一,大相国寺集会,我想把近日做的口脂和面脂拿去摆摊看看行情,你去不去?” 文舒点头:“我到时也做些素镘头去卖。” “那就这么说定了,后天辰时在我家巷口碰面。” “好。” 两人约定好时间,便在巷口分开了,文舒一路想着回家还得用石头多多试验才行,既然此石能去身体污垢,那是不是也可以祛除衣服上的污垢。 若是试验可行那用途便多了一条,如此价钱上.... 正想着,前方斜刺里却突然冒出一个陌生男子挡住她的去路:“文小娘子,请留步。” “你是谁,找我何事?”问话的同时,她戒备的后退了两步。 陆喜打量了她两眼,回道:“我叫陆喜,奉我家公子之命来传一句话。” “你家公子?”文舒挑了挑眉,意思是你家公子谁呀。 “陆少卿,小娘子应该知道吧。” 是他! 文舒想到那五十贯钱,立时心有惴惴,问道:“什么事?”同时心里暗暗祈祷,可别是来追债的! 然而陆喜一开口,便直戳她痛处:“我家公子问,那五十贯小娘子打算什么时候还?” 文舒双眼微瞪,还真是来追债的啊! “..那个....不是......不是说一年为限吗?怎么...” 见她面色讪讪又吞吞吐吐,陆喜了然一笑,想着公子的话又肃着脸,一本正经道:“一年为限,并不代表就是年底还,公子说可以分月付款。“ “分月!”文舒一楞,随即在心里开始默算起来。 五十贯分成十二个月,每月个就是四贯多一点,家里上次卖茉莉和桃子共赚了六贯钱,刨去铺子买门窗的材料钱,应该差不多。 她点点头:“四贯钱是吧,你在这等着,我回去取,不过欠条你可带来了,没有欠条我可不付钱。” 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陆家下人,万一是个骗子呢,她可不会让四贯钱打了水漂,而且付钱后还得给她立字据,否则以后他们不认怎么办。 “等等,小娘子莫是算错了,两个月怎么是四贯,应该是八贯才对。” “八贯!”文舒微微一怔拨高了声音,随即看着陆喜道:“不是,我说这位郎君,我写与你家公子的欠条上并未注明具体的还款方式,只归定了还款期限,如今你这突然跑来跟我说要分月还,还一要就是两个月,未免有失厚道吧。” 陆喜端着脸道:“小娘子说笑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哪有什么厚道与不厚道之说。” 文舒被他说的一噎,转念一想那位陆少卿就不是个善人,跟他谈什么厚道。 她顿了顿道:“好,八贯是吧,既然你跟我谈规矩,那么我也跟你谈谈规矩,既然是收两个月的欠银,如今离两月之期还有七天,所以这位小郎君还是七日之后再来吧。” 说罢,绕过陆喜便向家中去。 然而,身后的陆喜却道:“我知小娘子家道艰难,如今这有个法子可以抵消欠条,就看小娘子愿不愿意了。” 文舒前行的脚步一顿,挣扎片刻转过身道:“说来听听。” 陆喜微微一笑,上前几步道:“年后我家大姑娘要回沧州探亲,若是小娘子愿意贴身保护,便可抵消欠款。“ “保护你家姑娘回乡探亲?”文舒脸上写满了问号:“不是,你们侯府家大业大,难道连个护送都没有,还需要我一个小女子去保护。” “卫队自是有的,只是以防万一还是有个女子贴身跟随更为稳妥。” “那为什么是我,你们府里丫环也不少吧?” 陆喜笑了笑:“小娘子天赋异禀,力气远非常人,可不是一般丫环能比的。” “你怎么.....” 文舒想说你怎么知道我力气大,可转念一想便又明白过来,定是那位陆少卿说的,她那日能同时救下他与屏风,他定是猜到了,只不过当人丫环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侯门大户规矩繁多,她一个市井长大的丫头,进去处处受制,还不得憋屈死,而且那些大户人家的姑娘脾气也大,可不是那么好伺候的。 “不去。”文舒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欠你们的八贯钱,七日之后,这个时辰这个地点,我拿给你。”说着,转身欲走。 “小娘子真的不考虑考虑,我家公子说了,小娘子若是答应,那五十贯便不用还了。” 什么!文舒咻的转过头来,“你刚才说什么,五十贯?” 陆喜忍住笑意,点点头:“公子是这么说的。” “你们姑娘回乡几天?” 一看有戏,陆喜回道:“来回约莫半个月。” 半个月,五十贯! 文舒双眼一亮,这买卖可以做啊! 至于那什么侯府规矩,难伺候的豪门千金都不在话下,不就是装孙子嘛,半个月而已,忍忍就过去了,主要是从此之后,那五十贯的大山可以从她背上下来了。 “好,我答应,不过此事还需立个字据,免得你们事后不认账。” “小娘子放心,字据自然是要立的,不过得等明日你亲自去府上再立,到时我家公子也有话要交待。” 文舒点点头:“明日是吧,可以,什么时辰?” 陆喜想着明日公子休沐,辰时应该有空,便道:“辰时初吧。” “好。” 和陆喜分手后,文舒整张脸上都洋溢着笑意,看得刚刚收工的文泰一脸莫名:“出去一趟这么开心,路上捡着钱了?” 文舒笑回了一句:“可不是。” 文泰只当她发傻,摇了摇头没理她,自顾自的招呼了孙和平和王朝去浴堂。 开玩笑,山高水长出远路, 第三十九章 能量不足 “话传到了?“ “传到了,公子真是料事如神,那文小娘子起先不肯,可小的按您的吩咐一说,她立马就答应了。” 陆元丞嘴角露出一丝胸有成竹的笑,那文小娘子他派人也盯了一阵子了,她什么性子,他早已摸得一清二楚,那就是个钱串子。 为了几十文工钱就可以女扮男装去四司六局做搬搬抬抬的粗活,更何况是五十贯巨款,以她的性子,只要不是要命的事,她怎么着也会同意。 “文小娘子还说要立契书为据,小的让她后日辰时去府里当着您的面签。” 陆元丞点点头,边批阅案卷,边道:“办得不错,陆三那边你说一声,从明日起,那边可以不用盯了,让他把人撤了。” “是。” 夜幕徐徐拉开,西子街一如往昔的热闹。 萧茶巷内,文舒正蹲在厨房里烧火,灶膛上的锅里正热着早上未卖完的馒头和阿婆茶,一边脑中却在思索那些洗石该去哪里卖,又该怎么定价。 入夜前,她已拿衣服试过,只可惜洗石对于衣服的清洁有些差强人意,其清洁力度甚至还比不得草木灰。 看来,真的只有充当澡豆来清洗身体了,文舒叹了口气,而要说澡豆消耗最大的地方自然是浴堂。 如今浴堂的洗浴用品大致分为两种,一种叫澡豆,是用豆粉加以皂角制成的淡黄色的小圆球,只有荔枝大小,平民百姓家洗衣洗脸多是用的这种,杂货铺卖五文钱一个,一般能用半个月。 另一种叫‘肥皂团”,里头除却皂角外还加了猪油和好些香料和药材,使用时有一股香气。 当然它的价格比普通的澡豆也要贵上不少,而且根据其内所含的香料和药材不同,品质也分为三六九等,价格从二十文到三百文不等。 文舒以前也买过一块五十文的肥皂团,小孩巴掌大小,她节省着只洗脸的时候用用,倒也撑在三个月。 一番对比下来,对于洗石的定价,她还是有些拿不准。 吃过晚饭,她回到房间开始清点袋子里的石头,因为袋子里头混入了许多水草和碎石,她便干脆将石头全部倒在地上,一边清理一边数数。 地上的石头的颜色五彩缤纷,形状大小也是各有不同,文舒想了想,最后将石头按颜色分类归成几堆。 最后分出红石三十二颗,黄石三十五颗,绿石二十八颗,蓝石二十三颗,灰石十八颗,黑石十五颗,白石十五颗。 加到一起,便是一百六十六,倒是个吉利数字! 只是若是按寻常澡豆五文钱一个卖,这一百六十多颗石头也只能卖出八百三十文,还不到一贯钱。 若是按肥皂团的最低价二十文卖.....文舒很快甩了甩头。 算了!还是别想了,真要这样定价,恐怕一个都卖不出去,谁叫这石头既不香,又不含名贵药材呢,用途还单一! 可若要当寻常澡豆卖,她也不甘心啊! 因为她的这些石头,最小的一颗都要比澡豆要大一倍,足以当两个澡豆呢,而且直觉上来说,石头应该比豆粉做的澡豆耐用耐磨,五文钱一个断然是亏了的。 可若卖高了,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石头,能有多少人买帐也是个未知数。 思虑半响,她最后决定暂时不卖了,想自己先试用一段时间吧,说不准半路又能发现其它用途。 反正她现在已经不急着还钱了,明天跟侯府立个字据再装半个月孙子,就能赚到五十贯,真的不要太轻松。 退一万步说,她还有铁盒子呢,大不了多进几次,总能有些收获。 想到铁盒子,她瞟了眼柜子,匆匆将地上的石头装进麻袋,藏到帐幔后,然后开了锁从柜子里取出铁盒。 这东西是避着她爹偷偷拿过来的,她爹眼下没发现,可是迟早有一天会发现的,为求保险起见,她决定明天还是去一趟铁匠铺,让人照着这个样子打一个差不多的放进去。 这样她爹只要不细看就不会发觉,如此既能偷偷把钱赚了,又不用连累爹跟着担惊受怕。 夜幕沉沉,堂屋另一头,文泰房间的灯火早就熄,忙活了一天又泡了个通体舒泰的澡,此时的他早已沉入梦乡。 如雷的鼾声透过堂屋从对面传来,文舒笑了笑,看着手中盒子,想着时辰还早,不如趁夜再进一次。 系统说了,她每进一次就可以增加一点能量,等这些能量累积到一万点,就可以开启定能传送,到时不止能避免传送到危险地方,就连赚钱也会变得相对容易许多。 毕竟想要什么,直接定点去采去弄就好了。 至于要带的东西,下午的那身行头,她还一直收在房间呢,以后也准备在房间里备一套,省得每次去之前,还要满院子翻找,还容易被她爹看出不对。 打定主意,她将门窗关好,又把要带的东西都贴身带好,这才打开铁盒,闭上眼睛准备进去。 然而这次盒子开后却并无白光透出,反而脑海里传来一道冰冷的提示音。 【能量不足,传送通道暂时无法开启】 什么?能量不足? 文舒睁开眼来,面上闪过一丝疑惑,随即想到离下午进去的时间,只有三个时辰,便有些明过来。 可能是两次进入的间隔时间有些短,系统需要时间恢复能量吧,以前好像也出现过这种情况,那时候盖子打开了,也没有白光透出,不同的是那时候脑海里没有提示音,让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等等吧,也许睡一觉醒来就可以了。 将身上的东西卸下,她脱了外衫躺进被子里,脑海里却还在想着明天见面时,那位陆大人会跟她交待什么... 只是没一会便沉入了梦乡。 都是恋另一处是加了香料和 大相国寺的集日一个月只有两次,分别是初一和十五,这两日大相国周围会围拢无数商贩,其热闹程度比之夜晚的马行街还要过之而无不及。 王玲要去摆摊卖些口脂香粉,她可以把石头 大相国寺的集会,一个月只有两次,初一和十五, 第四十章 不合理的契约 一夜好梦....... 次日清晨,当金色光芒从东方挣出照耀大地上时,文舒神清气爽的睁开眼睛, 洗漱过后,她简单的吃了个早饭,便晃悠着往城南去了。 城南与城北虽然隔得远,但文舒脚程不慢又起得早,辰时之前赶到是绰绰有余的。只一点,她并不知道威远侯府的具体地址,昨日陆喜没说,她也忘了问,还是今儿个一早才想起来。 文舒有些懊恼,如今也只能到了地方再打听了,她一面想着,一面快步往城南去。 辰时初刻,太阳已经升至半空,大街上一片喧闹,位于城南宣德坊的威远侯府门前却是冷冷清清。 望着紧闭着侯府大门,文舒心里有些打鼓,听说大户人家的大门轻易不开,她一个来当丫环的,上前敲门怕不要被人给轰出来,想了想,她转身绕去了侧门。 她并不知道侯府哪个侧门会开,但一般大户人家都是东侧门进人,西侧门进物,便碰运气似的往东边行去。 好在她的运气不错,此时东侧门正开门,门外还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厮。 文舒打量了一会,上前问道:“敢问两位小哥,陆喜,陆管事可在?” 她没敢直接说找陆少卿,怕被人打出来,反倒是陆喜,既然陆少卿派他来传话,应该是他亲信,那么在府里的地位肯定也不低,她称一声管事应该不会有错。 果然,那两小厮听后面上并无异色,只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问:“小娘子可是姓文?” 这是打过招呼了? 文舒楞了一下,连连点头。 其中一人笑道:“小娘子可算来了,陆管事昨日便吩咐过了,小娘子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回禀。“ “有劳小哥。”文舒笑了笑,静静等在外头,同时心中暗暗思忖待会见到陆少卿要说些什么。 不过须臾,陆喜便随着那位报信的小厮出来了。 他看见她,笑了笑却并未迎她进去,而是走近她小声道:“小娘子在此稍等片刻,我已让人安排车马,稍后还请小娘子和我一道去城西别院。” 文舒一楞,问:“为什么要去城西别院,不是说在侯府嘛?” “公子昨夜歇在别院,小娘子不是说要立字据嘛,还是当面的好。”见她面有犹豫,又道:“小娘子若是不放心,我也可以把地址给你,你自己去也使得。” “不用了,我和你一起去。”文舒毫不犹豫道。 开玩笑,城西离城南可还有好大一段距离呢,她走了这一早上腿早就酸了,可不想再走了。 至于这个陆喜是好是坏,她亲眼见着他从侯府出来,证明他确实是威远侯府的人,再者他能清楚的说出欠条的事,那么也应当是陆少卿的人。 陆少卿这人虽然不是善茬,她也不太喜欢,但怎么说也是堂堂朝廷命官,总不至于要暗害她一个小女子。 “那小娘子稍等,车驾马上就来了。” 话音未落,已有人牵着马车从后面院墙拐过来,陆喜上前说了两句,便牵着马过来,请文舒上车。 文舒打量了马车一眼点点头,上前几步,手一撑便跳上车辕,掀帘见里头没人,便坐了进去。 紧随其后的陆喜刚从车辕上取下马凳,见状不由一楞,旋即讪讪的将马凳放回原处,坐到车辕上,咳了一声道:“我们要出发了,文小娘子坐好了。”说罢,疆蝇一抖,马儿便嘚嘚的小跑起来。 文舒坐在马车里新奇的打量四周,她平时虽然也雇车却从未坐过马车,一般都是骡车和牛车,马车只有豪门大户才有,一般的富户家都只有牛车代步。 这一切都是因为国朝缺少养马的地方,边境有适合养马的陕西路和燕地,却在前朝便被西夏和辽国占去,至今都没能收回来。 久久未能收复的燕云十六州,不止是历任官家心中的痛,也是整个大宋国民心中的痛。 感受了一会,文舒觉得比起牛车四平八稳,慢悠悠的速度,马车的确快了许多,但同时也比牛车颠簸,其实不赶时间的话,还是坐牛车舒服。 马车行了大概一刻钟,最后在一座临湖小院的侧门停下。 “小娘子到了。” 别院内,陆元丞刚刚起身,简单洗漱后正要吃早饭,就听得门房来报,说陆喜带着一位姑娘过来了。 “让他们进来。” 没得一会,陆喜便领着文舒进来,低首禀报:“公子,文小娘子到了。” 陆元丞将视线从满桌的食物移开,扫了一眼外头站着的两人。 他这一望过来,花厅外的文舒顿时一滞,眼底微微露出些许惊艳之色,实是今日的陆少卿穿着打分与以往大不相同。 以往他总是穿着色调深沉的衣服又面目严肃,不苟言笑,似乎全天下的人都欠他的一样。 今日却穿的淡雅随意,素色里衣外罩了件对襟月白长衫,头发也不同以往那样梳得一丝不苟,则是半束半散的披在肩头,面目表情也柔和了几分,看上去颇有几分慵懒。 “见过大人。”文舒低头,福了福身。 陆元丞眼也不抬的拿过桌上早就准备好的契纸,道:“事情陆喜都跟你说了吧,这份契约你看看,若是没有异议就签了吧。” 陆喜闻言忙上前接过契纸递给文舒,陆元丞则回转头去,继续吃他的早饭。 对于契纸文舒丝毫不敢马虎,接过后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 只见上头写道:她甘愿做陆大姑娘的贴身待女半个月,陪同她一起去沧州探亲并尽保护之责,若半个月后若大姑娘毫发无损的平安归来,她欠陆少卿的五十贯钱便一笔勾消,而若是大姑娘在路上有失毫闪失,她则要倒赔陆元丞一百贯! 看完契纸,文舒呼吸一滞,什么叫大姑娘有失毫闪失,她就要倒赔一百贯! 此去沧州五六百里,路上会发生什么危险谁都说不准,她一个弱女子也就是比寻常人力气稍微大些,有什么能力做这个保证。 想了想,她直接道:“这个契约不合理,我不签。” 第四十一章 红豆糕 “哪里不合理?”陆元丞头也不抬的问,一边还夹了一筷子‘酥琼叶’放入嘴边,嚼的嘎崩响。 文舒咽了咽口水,将她愤怒的点说了。 陆元丞停下筷子,讥笑道:“不图你保护舍妹,我凭何出这五十贯,文小娘子难道以为做些寻常的端茶倒的事就能挣下这些。" 文舒一噎,旋即正声道:“寻常端茶倒水是不能,可若连护卫队都无法保证陆大姑娘安全,我一个弱女子又要如何护得大姑娘损,陆少卿以此为要挟要求我倒赔一百贯,不是苛刻是什么?” 陆元丞放下筷子,转向她,“我若不这么说明,要是遇到危险,小娘子丢下舍妹自己先逃怎么办?我这不过是为了让姑娘明确自己的责任,只要你能一路相伴,不离不弃的保护舍妹,自然不会失职。” 文舒细品了这种话,回过味来道:“陆大人的意思是,只要我一直陪着大姑娘身边,寸步不离,最后就算大姑娘真有什么损伤,也不算失职?” 陆元丞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冷冷道:“我安排的护卫队对付寻常盗匪绰绰有余,文小娘子还是莫要多想的好。” 哼,能不想嘛! 都派了护卫队,还如此谨慎的要求她贴身保护,更说明这里头暗藏危险,说不准她就是那个被安排的人形盾牌,她又不傻,怎么能不多想,不过那五十贯她也不想放过啊! 啊!怎么办!文舒心底很是挣扎。 她这边犹豫不定,那头陆元丞也是满心烦燥。 前世这次探亲晚儿就被盗匪掳了去,后面虽然救回来了但名声也坏了,跟安平伯府三公子的婚事也由此告吹。 晚儿一时受不住竟然趁丫环们不注意上吊自杀了,好在被人发现及时救了下来,但也心灰意冷执意去了庵堂。 重活一世,他怎么能再眼睁睁的看着悲剧发生。 今次他原本是打算请几天假,亲自护送她沧州的,可按前世看来,出发前两天,陛下会下旨让他彻查西北边境军响贪污一事。 此案牵涉极广,需得他亲自调查收集证据根本就走不开,而外祖母在这件事发生后不久便逝世了。 生母早逝,晚儿小时候一直寄养在沧州,近两年因为要结亲才接回侯府,与外祖母感情深厚,眼看着明年春天外祖母就要过世,这次应该是她们见最后一面的机会,他又焉能拦着不让去。 可前世发生的事情一直萦绕在他心头,就是增派了护卫队他也还不放心。 偏生前世晚儿出事的地方离着沧州城还有好一段距离,且不属于沧州官府管辖,沧州府也不会多事的派兵巢匪,他远在京城又鞭长莫及。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放个人在晚儿身边以做后手,文舒是他考虑良久后决定的人选。 她天赋异禀力气大又有些急智,而且还爱财,这样的人好掌控,若她能以待女身份寸步不离的守着星晚,应该能避免一些突发情况,至于匪徒..... 自然是交给护卫队! 前世是二十人的护卫队,最后救回星晚时还剩下九个,这次他增派了三十人,将别院的护卫也一并抽调过去,一共五十人的队伍,怎么也能击退匪盗。 只是虽已做了万全准备,但心里仍旧有些不安,因为他怕重生后有些事情也会跟着变化。 这头文舒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没能抵过五十贯钱的诱惑,决定签下这份契纸,不过,在签之前还是要谈些条件的。 比如,万一她因保护大姑娘受伤了怎么办,又或者死了又怎么办? 她爹就她这么一个闺女,万一死了,残了,谁给他养老送终,她虽然只是普通百姓家的姑娘,但也不觉得自己的命贱的只值五十贯。 她将这想法一说,彼时陆元丞还沉浸在思绪中,闻言稍楞了楞,旋即承诺道:“若是受伤了,侯府负责延医请药承担一切费用,若是不幸残疾或者身故,我会给你家人送五百贯钱抚恤。” 话是这么说,但他内心其实还是希望她能好好活着回来。 文舒听完后觉得这条件还不错,不过口头承诺她可不信,这种东西还是得白纸黑字写清了才安心。 她把话一说,陆元丞也没二话,当即让陆喜把条款加上。 加完之后文舒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契书,确认没错,这才在契约上签了名字按了手印。 同时在她手印不远处还盖有一枚朱红色的小印章,上头正是陆元丞的名字,也是这时,文舒才知道面前这位少卿大人原来全名唤作‘陆元丞’。 契约一式两份,文舒收好自己那一份便要告辞。 然而陆元丞的声音却道:“不急,为了你的安全考虑,也为了晚儿,从明天起至出发前一天,还望小娘子都来别院一趟,我让人教你些功夫。” “教我功夫?”文舒眨眨眼。 她现在这个年纪学功夫还来得及嘛,不都说练功要趁早吗? 她小时候倒是有过学武的念头,可那时候没人教啊,如今年纪大了,骨头也长硬了,倒是蹦出一个人来说要教武功,这不是扯嘛。 似是看出她所想,陆元丞哂笑一声,“你这个年纪学内功心法是来不及了,但是一些简单的防身招术,只要你肯认真练,还是可以的。“ 文舒想着年前这段时间也没什么事,而且技多不压身,学些招式以后也可以防身,怎么着都不亏,便点头同意了。 “行了,该说的都说了,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陆元丞交待完,见她站在原地不走,眼神还直勾勾的盯着他身前桌子,不由皱了皱眉开口赶人。 文舒回过神来,面有讪讪,同时心内大呼,太丢人了! 她早上为了赶时间只随便吃了两个馒头,这走了一大早又耽搁了这许久,肚子早就饿了,谁知又碰上他吃饭,瞧着那满桌子花样繁多的早食,这嘴里不由自主的就泛口水。 偏生还让他给看去了,文舒简直羞愤欲死,匆匆丢下一句“奴家告退。”便快步往门外去。 “等等!”这时,身后的人又出声了,陆元丞用眼神示意一旁伺候的待女,“把这碟红豆糕给她。” “是。”待女应声,忙端了碟子过去。 文舒没想到陆元丞喊住她是为了这事,见待女过来,心下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接,毕竟她还是要点面子的。 第四十二章 怀木果 最后她还是为了里子舍了面子,称了声谢,收下了红豆糕,说是一碟,其实也不过四小块,她一只手拿两块就完事了,都不用手绢打包。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陆元丞暗自摇头。 这头文舒叼着红豆糕从别院出来,打眼瞧见对面的湖,便感觉脑子有些懵。 完了!她要怎么回去? 这里已经出了内城属于外城的边缘,四下又一片寂静无车无马,还有以后她要天天来此学武,这一来一去雇车得花去多少车钱啊! 不行,她得回去说说,怎么也得把让陆大人把这笔车钱报销了! 思虑间她转身就往回走,只是腿刚迈出去两步,便听得右手边传一阵马蹄,再一看,就后后院角拐出来一辆马车,赶车的正是陆喜。 “公子让我送小娘子回去。”他道。 文舒双眼一亮,乐颠颠的跑过去,笑道:“那你家公子可有交待,这往来此地的车费,是你们先垫付,还是事后报销。” 陆喜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话,楞了一瞬,随即闷声道:“公子吩咐,从明日起由我负责接送小娘子往来。” 呵,还算有点人性,文舒心里乐开了花,行了一礼:“那就有劳陆管事了。” “不敢当。”陆喜作了个请的手势。 文舒毫不耽搁,三两下爬上车,钻了进去。 陆喜:“.........“ 他看着车辕上没来得及取下的马凳轻叹了口气,看来,以后这东西都用不着了。 三刻钟后,马车在萧茶巷的前一个巷口停了下来,这是文舒特意要求的,她不想让巷子里相熟的人看去,再编出些闲话来, 和陆喜约定,以后每天辰时初刻来在这里接她后,文舒便下车走着回了萧茶巷。 到家时,已经快要巳时了,文泰正在前头敲敲打打的做活,自昨日铺子铺完瓦后,文泰心急生计,一刻也不愿等,今儿个一大早天刚亮,就从院中拖了几根木头过去,急着把铺门做好。 东京城治安良好,做好了门,便可以恢复营业了,至于窗户,早两天晚两天的无甚大碍,毕竟没几个人会闲得翻窗户偷木头。 文舒进了院子,见她爹再忙,又瞧着此时离午饭时间还早,便招呼也没打的悄悄溜回房,拿了铁盒子出来。 等了一夜,能量应该恢复可以吧? 她将要带的东西都在身上捆好,然后打开铁盒。 【嘀——传送通道开启——地点随机】 ........... 【嘀——降落地点——中曲山】 刚一落地,裹着厚实棉衣的文舒便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再睁眼一看,她正落在山中,四周草木繁盛,四面八方还隐隐传来了蝉鸣。 这里是夏天!文舒迅速做出判断。 悲催的事,她此身全身上下都裹着厚厚的棉袄,只待了这片刻,后背已经热出汗来。 ”小星,这次我可以停留多久?”她一边解衣服,一边问。 【系统显示还有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 如今的文舒已经知道二十分钟是多久,她没说别的,将棉袄和夹衫迅速脱下绑在腰间,只留一件单薄的里衣穿在身上。 至于腿上的棉裤她则没脱,一来是不好意思在光天化日的野外脱裤子,二来,也实在是没地方放。 腰间已经被棉袄和防身的刀具缠满了,再腾不出位置来绑别的,至于口袋,那是留着待会装东西的,更不可能浪费了。 不就是二十分钟吗,忍忍就过去了。 文舒顶着燥热的空气和热气蒸腾的棉裤游目四顾,眼前山林苍翠,树木繁多,只可惜大多她都不认识,脚下的野草被太阳晒得有些打蔫,她握着尖刀,谨慎的向前行去。 过了不多时,眼前一片青翠中忽然闪现几颗果树,树的形状像棠梨,长着圆圆的叶子,树上坠了好些红色如木瓜的果子。 文舒心头一喜,连忙上前几步,将手覆在了树干上。 【物种扫描开启,学名——怀木——其果食之,可增力气】 话音还未落下,文舒已是双眼放光! 能增加力气的果实,宝贝啊! 她迅速扯下腰间口袋,’麻溜‘的爬上树,攀上了枝干,手向着坠在枝叶间的朱红色的果子探去,手腕一扭,果子从枝头落下,落在洁白的纤手里,更显得红艳欲滴。 果子并不多,一颗树上也就堪堪二十几个,有些还长在顶上,那里枝条结嫩,根本没有落脚点,惜命的文舒果断放弃采摘的念头,麻溜的爬下树,转战到另一颗树上继续采摘。 这一片林中长了不少怀木,文舒粗略扫一眼,大约有七八颗,只可惜时间短了点,否则将这七八颗树采摘完,怎么也得有个百来颗。 时间一分一少的过去,二十分钟后....... 文舒带着对另外四颗未摘果树的遗憾,直接从树上传送了回去。 眼睛一睁一闭间,她又从夏天回来到了冬天,而且还是带着一身热汗回到那个冷寒世界。 背后张开的毛孔在落地的刹那,被寒气侵袭的瞬间收缩,后背的汗珠也仿佛要凝结成冰覆在她身上,只着了单衣的文舒顿时如同置身于冰窖,她心下一颤,忙扔了口袋,掀开被子往床上滚去。 厚厚的被子压下来,她躲在里面,快手快脚的将身上汗湿的衣服除下,然后光溜溜的裹着被子下床去衣柜里翻干爽的衣服穿上。 待这一切弄好,已是半刻钟后,阳光悄悄的躲进云层里,天地间又阴沉下来。 文舒看着果子,坐在桌前沉思,这带着特异功能的果子,要如何处置她得好好想想, 卖便宜了她心疼,卖贵了没人要,要是明说吃了可以增加力气,别人更会当她有病,所以思来想去,她觉着还是留给自家吃,亦或送些给亲朋好友。 只是这果子也不知道抗不抗坏? 七八十斤的大面口袋在她紧赶慢赶,发挥出超常的速度又连摘了三颗树的情况下,已装了半满,约莫有五六十个。 这么多果子一时间是吃不完的,她也不敢多吃,怕吃出问题来,若是不抗坏的话,岂不要浪费了? 看来还得想个稳妥的法子保存起来才好,而且方才那一扔,也不知道有没有碰坏的,若是有,可得赶紧挑出来吃掉。 想到此,她忙过去查看,清点。 第四十三章 袅袅羹 没一会儿,文舒从房里出来,手里拿着两颗外表有些磕碰的果子。 “嘎吱,嘎吱.“锯木头的声音从前面铺子传来,她笑了笑,去井边打了盆水将果子简单的洗了洗,便揣着去了前头。 “爹,累了吧,先歇一歇,吃个果子。” 看着伸到面前鲜红的果子,文泰怔了怔,随即心下一凛,直起身道:“哪来的?’ “陆大人给的。” “陆大人?” “嗯,就是欠他五十贯的那个,你说知恩图报的那个。” 文泰看了她两眼:“他为什么要给你果子,你见过他了?” 文舒点点头,想着年后要去沧州的事瞒不住,便如实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说了,只不过保护契约的事被她隐去了,只说陆家大姑娘看中了她做饭的手艺,想让她陪着一起去沧州,好解决路上吃食问题。 “沧州隶属河间府,离开封远着呢,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同我商量一下就答应了。”文泰有些生气。 文舒顿时讪讪:“那个,当时听陆大人说,只要伺候好陆大姑娘,让她一路吃好喝好,我欠下的五十贯就不用还了,我一高兴就忘了。” 文泰连连叹气,只是稍一想,又觉得不对,猜疑的瞧着她:“侯府家大业大,自然也不缺厨娘,那陆大姑娘为什么要你随了去?” 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看问题比较深。 好在文舒早早想好了借口,此时不慌不忙道:“那自然是因为我做饭手艺与众不同啊,爹你不知道,那陆大姑娘口味怪得很,她竟然喜欢吃我自创的袅袅羹,你说怪不怪?” 别看‘袅袅羹’这名字取的文雅,实则却是一道十人吃了九人都要道一句难吃的失败菜品,是文舒偶然间的心血来潮搞出来的,主要材料是红枣和鸡蛋。 按说这两样食材搁一块也不会难吃,偏生文舒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往里头加了大蒜,说看看能不能创出与众不同的味道来,最后与众不同的味道确实有了,只是........ “真的?”文泰斜眼看她。 “真的。”文舒点头如捣蒜:“我一开始也不明白,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那位陆大姑娘自小脾胃不好,吃东西异常挑嘴,寻常人爱吃的她都不爱,反道是一些别人不爱吃的,她吃得津津有味。” 见她表达流畅,没有丝毫磕畔,文泰收了怀疑却仍旧有些担忧:“可是这也太久了,一去就是半个月,还是去外地.......” “爹放心,安全方面绝对没有问题,你想啊,那侯府千金出远门还能简单了,听说光护卫队就有百八十人呢,一路还有诸多丫环婆子伺候,我就负责做做饭,活计轻松的很,而且一路上说不定还能沾沾陆家姑娘的光,吃些好的呢。” 文泰静静的看了她片刻,后将视线转回到手中的果子上,问:“这果子叫什么名,怎么以前都没见过?” “哦,听说是吐蕃那边过来的,好像叫什么怀果。”文舒眼睛一转,便给果子安了个身份。 文泰并未在名字上头纠结,点点头拿起果子咬了一口,只感觉脆嫩甜香。 文舒看他爹吃上了便知这关过了,心头一松,也跟着吃起果子来,这果子口感跟梨子差不多,鲜甜爽脆,表面鲜红如朱,内里却呈淡淡的粉色,汁水也挺足,就是大冬天吃着有些冷。 下晌,吃过午饭,文泰依旧在铺子忙活,文舒想了想,回房拿了一块布将铁盒包了,悄悄去了趟铁匠铺。 铁匠铺的掌柜听完来意,又看了眼铁盒子说可以打,只是因其上面雕刻花纹有些繁复,需要费些时日,而且最好是将样品放在他们店里,以便时时观察,也能做的逼真些。 文舒拒绝铁匠铺掌柜的提议,她可不放心将盒子放在这,万一不小心弄丢了怎么办,她还得靠这个发家致富呢! 想了想,她跟掌柜的说,让他们先把铁盒的大致轮廓打出来,至于上头的雕花缕空,她以后每日下晌带着东西过来待上一个时辰,到时他们再比着雕。 顾客至上,文舒都这么说了,铁匠铺掌柜还能说什么,当下点点头,让她先交付些定金。 文舒是知道这规矩的,便问全价多少钱? 然而掌柜报出来的价,却将她吓一跳。 ”什么!二贯钱!打这铁盒子要二贯钱!” 铁匠铺掌柜连忙解释:“若是寻常铁盒子自是不要这么多,可小娘子这铁盒子上图案繁杂,很考验雕刻师傅的,而且你又赶着要,所以这二贯钱里,一贯五都是给雕工师傅的辛苦费,我也就赚个打铁的辛苦钱。” 文舒才不信这鬼话呢,只是她急着弄个假的回去稳住她爹,便也不愿到处去问浪费时间,而且铁盒子图案繁复是事实,掌柜的话也不算全然哄她。 只是两贯钱她实在觉得多了些! 想了想,她跟掌柜的一番讨价还价,想将价钱压到一贯八百文,只是那掌柜的也是个精明的,二人你来我往一番,最后各退一步,以一贯九百文成交。 文舒付了全价的两成,一百九十文做为定金,便拿着盒子离开了铁匠铺。 只是凭空多出这两贯钱,那怀木果就不能不卖了,因为不卖,她就没钱付这个帐,又不能告诉她爹,否则她打铁盒子还有什么意义。 次日辰时,文舒如约去到萧茶巷前面那个巷口和陆喜汇合,知道要学武,所以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粗布棉衣,头发也做男子状,全部挽起束在头顶,用一条浅蓝色布巾扎了。 陆喜初见她时稍楞了楞,显然没想到她如此机敏,原本他还想,待会路过成衣铺给她买身男装呢,没想到不等他们说,她便已经自顾自的做好了准备。 怪道公子要派她去保护大姑娘,果然是有道理的。 第四十四章 小露一手 辰时三刻,马车在小院侧门停下。 这次文舒留了个心眼,在马车轻过大门时掀帘瞧了一眼紧闭的朱漆大门上方挂着的牌匾。 梨苑? 为什么叫梨苑,她也没瞧见里头有梨树啊。 思索间,马车已经在侧门停下,文舒下车随陆喜从熟悉的侧门进去,花厅前,昨天还有些懒散的陆大人又恢复了往日的齐整严肃,身上还穿着红色官服。 他旁边站着一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却也是一脸严肃,见两人进来,目光在文舒身上停留了一会。 “这位便是刘师傅,以后就由他负责教习你拳脚功夫。”陆元丞指着那男子给文舒介绍。 文舒向刘师傅行了个抱拳礼,刘师傅则点头回礼。 “从今日起至年后元宵,每日一个时辰,小娘子若想顺利的完成任务,还望认真对待。” 这话不用他说,文舒也会竭尽全力的,毕竟事关性命和钱财,她微微颔首,表示会认真。 亲自做过交待,陆元丞就上衙去了,临走前交待陆喜在这看着,有什么需要好随时调度。 他一走,那位刘师傅便道:“听陆大人说,小娘子力气异于常人,不知能否给在下展示一下?” 陆喜也一直好奇着,闻言便跟着看了过来。 文舒点点头,环顾自周后,脚步向着不远处的石桌上走去,石桌不算大,周边放着四个石凳,她并不清楚这方石桌有多重,却很想试一试。 陆喜看着她走向石桌,心头一惊,心说不会吧,那个石桌足有两百斤,他一个大男人都抬不起,你一个小姑娘能行麻,可别闪了腰。 谁知话还未出口,就见文舒已径走至桌边,两手扣住桌沿用力往上一提,那石桌便在他瞪大的眼睛中离开了地面。 旁边的刘师傅眼底闪过一抹惊艳,先前陆大人跟他说的时候,他还有些不信,觉得一个姑娘家,力气再大能大到哪去,只是碍于身份,不得不同意。 可如今看来陆大人不仅没有夸张,反而有些谦逊,虽然文舒并没有坚持多久,就把石桌放下了,但他也认可了这个临时弟子。 “不知刘师傅可还满意?”文舒转过身,微微有些喘气。 刘师傅脸上带着两分赞许,表情也柔和了几分,“不错,不错,小娘子天赋异禀,确实很适合学我的烈风掌。” “多谢师傅。”文舒一听,立马乖觉的换了称呼。 刘师傅脸上笑意更甚:“只望你不要喊苦喊累就好。” “师傅尽心教授,文舒感激不尽,岂敢说累。” “好,时辰不早了,那就开始吧。” 时间紧,任务重,为了让她在一个月之内尽可能多的学会防身招术,刘师傅并没有让文舒从扎马步的基本功开始练起,而是直接在她面前演练了一套烈风掌,然后问文舒记住了多少。 文舒努力回忆他的动作,然后比划了几招,刘师傅看完后眼底异彩连连,他没想到这位新收的弟子不仅力气大,记忆力还很强,只看了一遍竟然就记住了七成招式。 一种见猎心喜的感觉涌了上来,他连声道:“好,你再连着打一遍给我看。” 文舒点头,脑中努力回忆先前所见,身体和双手连续比划起来,不过到底是生手,她的招式虽没打错,但却软绵绵的空有样子,毫无威力。 刘师傅也不急静静的在一旁看着,直到她打完,才走过去一一指点其中的不对之处,并加以讲解。 文舒全神贯注的听着,并且记在了心里,然后按照刘师傅所讲的出掌力度和速度不断的做出调整。 等到一个时辰后,陆喜送她回去时,她两只胳膊已经酸的都快抬不起来,爬上马车后,便直接瘫在车厢里。 外头陆喜还想着先前那震憾的一幕,还是没忍住问道:“小娘子的力气是天生的吗?怎么比寻常男子还大?” 当然是天生的!她正欲回答,只是脑子一转后又改了口风:“一半天生,一半后天吧。” 陆喜一听来了兴趣:“怎么个后天法,是靠练的吗?” “那倒不是。” “那小娘子说的后天是?“陆喜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 文舒却叹了口气:“算了,说了你也不会信。” “小娘子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会信?” 文舒顿了顿道:“我要说我是吃了几个果子变成这样的,你信吗?” 几个果子? 陆喜眉头一挑,小娘子这是不想透露啊,算了,本也不是他该问的,便闭嘴没说话。 看吧,她就知道会这样,文舒闭了闭眼。 回到家时,她爹依旧在前头忙活,双手酸痛的文舒回房后也没想进铁盒子,毕竟现在双手无力,万一进去遇到危险,简直就是送死,算了,还是安安心心的躺会吧。 躺了大概两刻钟,眼瞅着快要到午时了,她便又起身做饭去了,只是临出去前又去床后摸了个颗怀果吃。 今日搬石桌,她能感觉自己的力气好像增加了一点,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天天搬搬抬抬的她还是查觉出来了一丝不同,看来这能增加力气的果子还真的有用。 午间吃饭的时候,文泰问她晌午去哪了,文舒不敢说学武去了,只说去找王玲玩了。 文泰听了也没多管,从小到大,他对文舒基本属于放养,只要她每日能准时回家吃饭,睡觉,其它的他基本不怎么过问,实则也是忙于生计,无瑕过问。 下晌,文舒去王玲家告知明天不能去大相国寺的事,王玲忙问怎么了? 两人自小玩到大,再加上她也知道欠条的事,文舒便如实说了。 王玲听后高兴道:“好事啊,这样说,你以后岂不是更厉害了!” “厉不厉害我不知道,我只想保住小命,还有顺利抵消那笔债。”文舒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你不知道,我中午妙菜的时候手都在抖呢,好在我爹没发现。对了,这事我爹还不知道呢,你可别给说漏了。” “放心,我嘴严实呢,保证不说漏。”王玲举手保证,随即又道:“照你这样说,这一趟真的很危险。” “谁知道呢,总之随时做好面对危险的准备,总比危险突然来临,反应不过来的好。” 王玲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你说的对,有备无患总是好的。”话说一半,她突然想起什么般道:“你等等,我给你拿样东西。” “什么呀?”见她转身冲到柜子前面翻找,文舒有些好奇。 第四十五章 他有点信了 没过一会儿,王玲便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个黄纸包扬了扬:“防身粉。” “什么?”文舒似乎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脸上写满了问号。 王玲坐回她身边,一边将纸包打开,一边跟解释:“是用石灰和花椒粉拌的,你不是说路上危险嘛,把这个带上,真要是碰到坏人就往他脸上洒,怎么说也能挣着一些逃跑的时间。” 文舒满面惊诧:“这东西你哪来的?” “我自己调的呀。”王玲脸上带着些许骄傲:“跟我们一般大的小娘子都随身带着这个防身呢,不过每家的配方都不同,这两样是我试验了许久,觉得威力最大的。” “小娘子都有?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是近几个月才兴起的,我想着你力气大,一般的男子也近不了你的身,就没说。如今听你说要去沧州,我觉得还是带些放在身上比较好。” 文舒对这个防身粉的威力不置可否,不过这话到也提醒了她一件事,她临走前是不是应该问陆大人要些防身的东西,比如匕首或者蒙汗药之类的。 “行了,这事我知道了,这防身粉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要用自己去药房配就是。” “你眼下不是手头紧吗,你放心好了,我身上还有一包呢,这个你拿着。”王玲不由分说的将纸包塞到她手里。 文舒推拒不了这份好意,只得收下,随后从袖中掏出一早准备给她的两块洗石来。 一墨绿,一浅黄的两块石头放在桌上,顿时吸引了王玲的目光:“这是什么?” “洗石,可以洗脸的。” “可以洗脸!”王玲一脸震惊的看向她,“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用石头洗脸,她的脸怕不是要破皮哦,虽然这石头看上去很光滑又好看,但也不能用来洗脸吧 “你放心,我亲身试过了,绝无问题,不会把你娇嫩的皮肤磨破的。”两人自小玩到大,王玲眼睛一转,她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么神奇。”王玲半信半疑的拿起石头仔细打量。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文舒说完这句,便告辞离开了。 次日辰时,照旧是那个巷口。 和陆喜会面后,文舒从随身布包里拿出一个怀果,笑着递给他:“这个果子是我昨儿个下晌买的,我尝了味道还不错,陆管事尝尝。” 陆喜原本是不想吃的,他在公子身边当差什么果子没吃过,只是瞧了文舒手上的果子一眼发现不认识,不由接了过来:“这果子叫什么名,以前怎么好像没见过?” 文舒瞎话随口就来:“我也是第一次吃,不过听卖果子的人说,好像是叫怀果。” 陆喜点点头朝她道:“多谢小娘子,时辰不早了,小娘子赶紧上车吧。” 文舒微微颔首,如往常般爬上马车。 半路上,陆喜吃果子的声音从车帘外透进来,她摸了摸布包另外两只怀果,嘴角微勾。 三刻钟后,文舒随陆喜进了别院,梨园花厅前的院子里,刘师傅早已等在那。 文舒朝他行了一礼,唤了声师傅,环顾四周后见陆元丞不在,不由问道:“怎么不见陆大人?” 陆喜道:“大人平日一般歇在侯府,只有休沐日才会来此处,小娘子可是找大人有事?” “哦,没事,就是随便问问。”她将布包从身上解下放在石桌上,然后回转身朝刘师傅道:“师傅,咱们开始吧。” 歇了一晚,她的手臂虽然还有些酸,但比起昨天晌午里已经好了不少,听到刘师傅让她演练一遍昨天所学后,便一招一式尽力做到最好。 一个时辰后,当她再次爬上马车回程时,两只手臂又变回了昨天的样子,又酸又疼。她懒懒的瘫在车厢里,自我安慰,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一定要坚持住。 车子驶进城门,眼看就要到她家附近,文舒忙从布包里取出两颗怀木果,在陆喜停车的时候道:“陆管事,大人请师傅授我武艺,我也没别的可谢的,只有这两个果子,还望陆管事帮我转交一下。” 陆喜已经吃过果子,虽然不认得,但也没什么问题,便点应下。 文舒看着马车渐渐走远,心下暗自祈褥,陆大人可一定要吃啊!那两贯钱就靠你了。 是夜,陆元丞从大理寺回来,刚换下官服,就见陆喜捧着一个托盘从外头进来。 “公子,文小娘子托我转交给您两个果子,说是谢谢你请人教她习武。” 陆元丞正为朝堂上的事烦心,闻言扫了一眼托盘便道:“你吃了吧,我有些饿了,让人传饭吧。” “是。” 次日,辰时 “陆管事,那果子大人吃了吗?”西子街巷口,文舒一脸期待的看着陆喜。 陆喜有些不忍道:“没有,公子让我吃了。” 尽管心里早有预料,可真听到的这一刻,文舒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些些失落的。 这世道赚些银子也忒费劲了,她的两贯钱啊! 文舒心中发出一声咆哮,面上却作出有些委屈的样子:“也是,陆大人什么东西没吃过,怎么会稀罕我送的两个野果。” 陆喜很想安慰她一下,只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 一路无话 ................. 五天时间一晃而过,文舒的烈风掌在刘师傅的指导下已经颇有成效,起码攻出去的招式不再绵软无力。 让她为难的是,那两贯钱依旧没凑到,而下晌就要去铁匠铺拿盒子。 文舒揉了揉了眉心,看来只有找玲儿先借着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在路上走着,前头赶车的陆喜却有些神思不属,想起公子昨日说的话,他心头犹如数只蚂蚁在爬。 昨日公子招他对练,他一不小心竟然一脚将公子手上的木棍给踢断了,他还记得公子当时诧异的眼神。 那个时候他脑海里不知为何,就突然浮现出文小娘子送给他的那颗不知名果子,还有她那句看似推脱的话。 ‘我若说我是吃了几个果子才变成这样的,你信吗?” 原本他是不信的,可现在,他想说他有点信了怎么办! 第四十六章 套路 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压不住心里的那股好奇和对力量的向往,在马车驶进城门的那一刻,陆喜开口了。 “文小娘子,你......你上次说你力气变大是吃了几个果子,这事可是真的?“ 正闭目养神的文舒,眼睛一睁,大大的眼睛转了一圈,漫不经心道:“玩笑话罢了,陆管事莫要当真啊。” 这是不想承认? 她越是如此说,陆喜越发认为是真的,毕竟效果他可是亲自见证了的。 想了想,他试探道:”那不知小娘子上次请我吃的果子是在哪里买的?我吃着味道还不错,想再买些。” 车厢中,文舒眉头一挑,旋即淡淡道:“那个呀,我当时也是在一个走街窜巷的小贩手里买的,如今可不知他去了哪里?” 陆喜不死心,继续问:“那小娘子上次买了多少,家中可还有剩余的?” 上钩了!文舒心中暗笑!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陆少卿那条大鱼没上钩,倒是意外钩出了陆喜。 她忍住笑意,平静道:“倒是还剩了十来个,不过昨日家中来了客人,我切了两个果子送去,谁知客人俱称好吃,我爹便让我把果子都送人了,要不然,倒是都可以送给陆管事。 “啊,送,送人了?”陆喜怔住。 “是啊,怎么了,陆管事很想买这种果子吗?”文舒奇道。 “哦,也不是,只是家母自上次吃过后,一直念念不忘,我原想着问了小娘子再买些来,谁知.....“他遗憾的叹了口气。 文舒却眼睛一转,叹声道:“没想到这果子如此受欢迎啊,早知道就我当初就应该多买些,就算是转卖给陆管事也能赚不少啊,是不是?”她半开玩笑道。 但这话却给陆喜提了个醒。 对啊,送人了也不代表别人就吃完了,他可以托文小娘子再买回来呀,而且这送人的话也不知真假,说不准就是她用来搪塞自己的借口呢。 思虑一番,他再次开口:“小娘子有所不知,家母对于生果之类极为挑剔,甚少有入得她眼果子,如今她心心念念一心想再吃这怀果,我为人子的自想尽一份心力,不知小娘子可否帮我问问你家亲朋,可还有未吃的果子,若有,我愿出双倍价钱买下来。” 双倍? 文舒心道,我都不知道该如何给怀木果定价,怎么算出双倍来,她摸了摸下巴,看来还是得先给怀木果定个价。 只是十来个怀木果想卖出两贯钱,着实有些不容易,除非把它的特异之处摆到明面上。 想了想,她突然作惊讶状,惊呼道:“呀!听管事提到这个果子,我突然想起来一事来。”恰巧这时马车也驶到目的地,她便干脆掀帘,凑到陆喜身边道:“这个果子好像不太一般,似乎真的可以增加力气?” 陆喜偏头看她,满脸写着你不是早就说过嘛,怎么才发现的表情。 文舒看出来他的想法,认真解释道:”我原先就是随嘴一说,胡扯的,可如今细细想来,怕真是那几个果子的功劳。”说着,她便将她什么时候买的果子,又怎么吃的,吃了多少都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 基本主旨就是,她可能误打误撞捡了宝,那果子真有神异之处。 最后总结,不行!如此神异的果子,她得要回来才行。 然后又看着陆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陆管事应该也是发现了这果子的神奇之处才执意要买的吧,多亏了陆管事提醒,否则我都没想到这茬。” 她脸上的表情真切的不行,似乎真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陆喜看着看着,不禁自我怀疑起来,难道是他误会了? “我这就去亲朋家要回来。”马车停下,文舒一跃而下,临走之际,又转过身小声的道:“那果子陆管事还要嘛,要的话,倒是可以卖一半给你。” 陆喜刚升起来的自我怀疑,瞬间消散的许多。 他僵笑了一下,点点头:“要。” 文舒顿时笑开了,“好,价钱呢,咱们也算熟人了,我也不多要你的,就一颗五百文吧,陆管事意下如何?” 他能说不行吗? 到了这时,陆喜已经完全明白过来,文小娘子根本一早挖好了坑,就等着他跳呢,不过那果子也有奇效,五百文也不算离谱。 他僵硬的点点头。 文舒脸上笑容愈甚:“对,忘了告诉陆管事了,其实那果子我家亲朋昨夜走的匆忙并未拿去,我爹原是让我下晌给他们送去的,不过眼下知道了这一桩,我自不可能再送,如今家中还剩十二个果子,就卖陆管事六个如何?” 完全明白过来的陆喜没有二话,直接掏出三两碎银递给了她。 文舒毫不客气的收了,笑眯眯道:“那陆管事在这等一会,我这就回去拿果子。” 陆喜自然不在乎这点时间,况且钱都收了,早拿到果子他也安心。 文舒速度极快的跑回家拿了果子送去,然后转头就去了铁匠铺,交了余钱,拿回盒子,趁她爹还有前头忙活,偷偷溜进他房里,将假盒子放回原位,锁好柜子。 等到这一切做完,她重重的舒了口气。 至于陆喜会怎么想,会不会告诉陆元丞又或者怀疑她有什么其它秘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反正她一口咬死了是随手买的,他们又没有证据,就算怀疑又怎么样。 至于铁盒子她早就问过小星了,系统跟她绑定后,只有她一人能够开启,别人就算拿走了也没什么用,更遑论发现什么秘密了。 那头,陆喜也没多嘴的告诉陆元丞,毕竟果子只有六个,他自己吃都觉得有些少,哪有那个心情去跟公子分享。 至于那个文小娘子手上还有没有果子?这些果子又是从哪里来的?她说的话是真是假?这些他一时也想不明白,只能以后多多注意观察了。 平静的日子就一晃而过,文舒每日上午学武,下晌就做些自己的事情,看看书亦或者捣腾一些吃食,转眼间就到了小年。 , 第四十七章 小年夜 腊月二十三这天要祭灶,送灶王爷升天,家家户户都忙着做剪窗花,做花馍。 文舒从梨苑回来却一头扎进了铁盒子。 年关将近,从明个起家里就要开始备年货了,可前头铺子修整花了不少钱,上次卖桃子赚的六贯钱刨去门窗的木料钱,剩下的四贯钱花到如今恐怕也所剩无几了,而前头她爹日以继夜赶工做出的两副寿材也没卖出去。 再不赚点钱,这个年可怎么过啊! 无奈,她只得选择进盒子,去那个世界找找出路。 好在半个月下来,她已经习惯了那种练武强度,虽然如今有时打完拳手臂还是会泛酸,但相比一开始已经好多了,而成果也是显然易见的。 这不,今儿个一早她还跟休沐歇在别院的陆少卿过了两招呢,虽然两招就败了,还被他鄙夷嫌弃了一通,但文舒依旧很高兴。 因为刘师傅说,她只学了半个月就能眼自小习武的陆大人过招,虽然只有两招,但也算厉害了,所以她一点都不受打击,反而更加坚定要好好练,争取哪一天超过那个陆少卿,如此哪天看他不顺眼,还能暗暗套麻袋揍他一顿。 只可惜这次的山海之行并不顺利,她很是倒霉的被传送到了一座雪山上,入目所及之处,除了白色再无其他,她就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漫无目地的走了两刻钟,然后被系统传了回来。 没错,这次是两刻钟,用系统的话说也就是三十分钟。 文舒发现好像每一次进去,滞留的时间都在增加,虽然增加的幅度很小,只有几分钟,但却是真真实实的增加。 带着满身风雪从盒子里闪回,文舒拍了拍身上的细碎的雪花又跺了跺脚,将肩头后背的雪沫子从身上抖落,然后搓了搓脸,让自己脸色看起来尽可能红润些,才出了房门往厨房去做午饭。 因着晚上才是重头戏,所以午饭她做的很简单,一个肉沫豆腐外加昨天剩的半条鱼,便是父女俩的午饭。 “明日你生辰,想要什么生辰礼?”饭桌上,文泰扒了口饭问道。 文舒摇摇头:“没什么想要的,这生辰年年过,今年便不过了吧。” 文泰似知道她想什么,叹了口气:“你别想那么多,生辰一年才一次,爹爹是没本事但一身衣裙,一盒胭脂还是买得起的,上回玲丫头来咱家不是说,夷丰街新开了家衣裳铺子嘛,有空你俩约着一起去看看,若有中意的就买下。”说话间,便起身回房拿了一贯钱出来。 “爹,咱家就剩这一贯钱了吧,马上就要过年了,还是留着买年货吧。”文舒摇头不收。 “谁说的,爹还留了五百文呢。” 文舒叹气,随后又听得她爹道:“而且刚才城外有人来请爹下乡呢,对方是富家,虽说不独请爹一个人,但工钱肯定是不会少的,你就别操心了。” “下乡?哪家的?爹不是不接下乡的活吗?” “以前不接是因为咱自家的寿材都做不赢,哪里有空出外差,如今两副寿材堆在铺子没人买,我还要坐在家里空等不成,而且靠近年边,孙员外家出的工钱高,做完有两贯呢。” 文舒犹豫了下,问道:“在城外哪里?远不远?来回有人接送吗?” 她爹不接下乡的活可不止是因为家里也能做活又或者自己做能赚得多些,最重要的是,下乡人家若是离得远,不方便来回的话,主人家一般会留宿。 而文泰担心女儿一人在家不安全也不方便,所以从来不接下乡的活。 “不远,就在泉庄,要什么接送,出了城门向东走一段路就到了。” 这么说就是没接送了,而且泉庄,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 文舒仔细想了想,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哪里不远,爹当我不知道泉庄在哪么,光是从城门出去就有近十里路呢,再加上萧茶巷到城门之间的五里路,加起来便是十五里路,每日来回就是三十里路。您白天做活忙累一天,再这么起早摸黑的赶路,身体如何吃得消,不行,这活不能接。” “没事,爹脚程快,要不了多少时间,而且这家工钱开的高,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文舒想了想,“那爹就在主人家留宿吧,不必每日赶回来了。” “那怎么行,你一个女儿家.....” 未等他说完,文舒便打断了他的话:“你女儿可不是一般的女儿家,整个萧茶巷谁不知我威名,哪个傻的敢自找没趣,真要有哪不长眼登徒子,看我不分分打得他哭爹喊娘。” 看她举着拳手,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文泰不禁笑出了声。 “我知道你吃不了亏,只是传出去名声不好听,你眼下正是相看人家的时候,我只恨不得别人得了失忆症,忘了你一身怪力的事,哪里还敢再张扬出去。“ “我不管,您要是不答应,那这活就别接,这生辰我不过了,衣服胭脂我也不买了。”说着说着,眼圈一红,眼底竟然泛起了雾气。 文泰一怔,心底酸酸软软的,沉默了好一会叹气道:“成吧,那你睡觉前记得把院门和房门锁好,平日里也低调些,莫要招人眼,要是真要碰到登徒子,也别客气,不就是力气大嘛,什么都比不得安全重要。” 文舒听话的点点头,此事便这么说定了,吃过饭,她便也开始蒸花馍,剪窗花。 花馍主材料为面粉,其实就是做得比较好看的镘头,大体上分为敬神和走亲戚用的两种类型,前者庄重,特别要制做一个大枣山以备供奉灶君。至于后者就比较随意了,想做什么式样全看做馍之人的心情和手艺。 往年这些也都是文舒在做,所有活计了然于心,只是今年在学里读了一年书,又在姬厨娘那里学了不少糕点样式,有些花样好看的,她觉得稍稍改动一下,也可以用到花馍上。 这一忙活,一下午便过去了。 到了入夜时分,东京城街市人家灯火齐亮,将一个暗夜寒天照得亮如白昼,小巷里,孩童们穿着厚实的棉袄,兜里揣着又甜又粘的麻糖,疯跑着追逐嬉戏。 主妇们则在灶房里高诵祭灶谣。 “灶王爷爷你听着,厨房里你见天瞄着过。我顿顿省吃又俭喝,抛米撒面是一时错。炉窝里肮脏是娃哩多,你老人家可得担待着。这糖瓜吃不了全拿着,捎给玉皇大帝尝一尝。我这里与你把头磕,上天去可要与我把好话说。初一你早点回来别耽搁,到咱家吃我蒸的枣山馍。” 祷告完,将灶君像慢慢揭下来用火烧掉,表示灶君已经上天。直到除夕晚上,再将新灶君像贴上去,这便算是另一年的开始。 第四十八章 生辰礼 文舒祷告完又烧了灶君像,这才将锅里煮好的羊肉饺子盛起来,又调了蘸料,切了一盘腌酸萝卜一并端去堂屋。 文泰拿出下午刚从李家脚店沽来的半斤三黄酒,父女二人对面而坐,就着外头的鞭炮声和孩童的嬉闹声,一边吃一边回忆过去一年发生的事情。 要说过去一年对于文泰来说自然算不得好,不说天降灾祸烧了铺子,就是其它事也不怎么顺心如意,特别是文舒的婚事,简直就是悬在他心口的大石,一日没有定下,他的心便一直悬着,还有那五十贯银钱...... 想着明年的生计,吃到嘴里的饺子都不怎么香了。 而对于文舒来说,却是复杂难辨,说不清好坏,虽说铺子被烧,但又因祸得福的从废墟里拾到了铁盒子。 小星说铁盒子是几万年后的人研究出来的,全名山海经传送系统,试行期意外能量耗尽在宇宙中游荡,恰巧被天火击中才落到了她家,而且也是因为天火,能量耗尽的系统才得以重新激活。 而她做为第一个成功打开铁盒子又进入山海经世界,并且留下血迹的人,便顺理成章的被系统绑为宿主。 虽然说山海经世界危机重重,但同时机遇也很多,是好是坏,端看她自己有没有能力了,总体来说算得上是件好事。 再说那五十贯,虽然一度成为压在她身上的大石,不,现在还压着,原该算做飞来横祸,可她又因此接下了保护任务,从而走上了习武的道路。 尽管只有两个月不到,但习武的好处却不必多说,不说现世安稳可以用来防身,就是在山海世界里探险也多了一份自保之力,况且这现世恐怕也安稳不了多久。 听说边境又在打仗了,而且输多胜少,她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若是世道真的乱了,有一身好武艺也能更好的活下去。 总之这事还真说不清好坏,也许正应了那句老话,祸福相依。 吃过晚饭,孙和平过来邀文泰一起去桑家瓦子看木偶戏,文舒则约了王玲一道去逛街。 既接了她爹给的一贯钱,那不如就趁着晚上这功夫将东西买回来,而且年关将近,也有好多年货要买,正好一道逛逛,若有合适得用的便一道带回来,也省得回头一通忙乱给忘了。 夜晚的东京城无疑是美丽的,特别是小年夜,好些地方都设了灯会,柔和的灯光将东京城照着的无比璀璨,就像暗夜里闪闪发光的夜明珠。 城北的南丰街也设了灯会,今晚两人的目标也是那,路上提着灯笼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络绎不绝。 一片喧闹中,王玲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天青色的小瓷盒来:“阿宁,明天你生辰,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看看喜不喜欢。” 文舒欣喜的接了过去,天青色的小瓷盒里装着细腻白润如猪油般的膏体,细闻之下还有一股淡淡的蔷薇花香。 “我新做的面脂,加了好些名贵药材呢,当然了还有你最喜欢的蔷薇花。” “谢谢你玲儿,我很喜欢。”文舒转身就给了她一个熊抱。 同时心下感叹,自十岁那年与王玲认识之后,每年她生辰,王玲都会特意为她调制一款胭脂香粉,而平日她所用的胭脂香粉也大多数都是王玲送的。 可能真是人生来天赋不同,王玲明明也生的一双巧手,可对于厨房之事却无半点兴趣,倒是于调香弄粉之事极为喜爱,又爱钻研。 加之她家境不错,胭脂水粉在当下也算是个紧俏的行当,所以王家人倒也都赞成她钻研此道,并未逼着她学厨艺。 二人成为朋友后,王玲每回做了新款胭脂,口脂之类的都要先给她试用,而她新学了亦或研究了什么菜式,也都会喊了王玲来尝。 两人的感情就在一菜一粉间,渐渐增长,到如今已是无话不谈的闺中蜜友。 南丰街的灯会很热闹,长长的勇道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花灯,街两旁的铺子也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文舒扫了一眼,见一家王记布庄外头立了木牌,写着某某布料特价今日,多少钱一尺,便立马拉着王玲进去。 有钱没钱,过年都得扯块新布做衣裳,这是约定成俗的规矩,由于特价的吸引,此时铺子里已经站了好些妇人和小娘子,一个面相和善的女掌柜正在招呼她们。 文舒扫了眼放布的架子,随着指着一匹缎青色棉布问价,那掌柜便笑:“这是南边刚进来的料子,二十文钱一尺,小娘子是给家里的爹爹买吧,这色鲜亮,年节上做衣服正好穿,显人精神。” 二十文钱一尺,文舒心里默算,依她爹的身量,做一身长衫最起码得要七尺,而且为防有裁剪坏了的地方,还有留一点余头,所以得扯八尺。 时下棉花一百五十文一斤,她和爹两个人加起来有两斤棉花就够了,这便是四百六十文,她再扯一身便宜些的布料,将价格控制在六百文左右,这样便能省下来四百文,又能买不少年货。 心里的算盘打完,她指着缎青色布料旁的两匹带红布料问:“那两匹又是个什么价?” 掌柜的回头看了一眼,赞道:“小娘子真是好眼光,这也是前两天刚到的,江南路最时兴的料子,南边的小娘子过年都得扯一身,和刚刚那个一样,俱是二十文一尺。” 文舒点点头,她做一身衣裙六尺足够,便转身问王玲:“那两个颜色,哪个好看?” “都好看,正好是同色系,你不如各扯三尺,绯红的做小袄,海裳红的做襦裙。” 文舒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唤了掌柜,依言裁量,扯好布料和棉花,又逛了一会,两人便回去了。 次日一早,又到了约定练武的时间,文舒出门前专门拿篮子捡了四对形态各异的兔子花馍,打算带去别院给刘师傅。 虽然这个师傅只是临时的,算不上正式拜师,但到底也教了她些时日,而且尽心尽力,对她也多有鼓励,送几个花馍表表心意也是应该的。 二十三过了就是年,大街上来来往往置办年货的人很多,导致道路拥挤,马车走的很慢。 文舒掀帘看着外头摆摊卖对联的,心下直叹,多好的赚钱生意! 只可惜她读书时日短,莫说对联了,就是那笔字也稀疏平常的紧,离着好看差着十万八千里,否则这年关卖对联的生意,她怎么也要插一份子。 叹了又叹,突然一股甜香传入鼻端,文舒闻着味看过去,却见街面一家摊子正在炸甜香酥脆的“酥琼叶”,不禁咽了咽口水,忙将帘子放下。 不能再闻了,再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冲下去,买上一份。 马车就这样晃晃悠悠的前行着,半个时辰过去才堪堪走到城门,眼看出了城就好走了,没成想城门处又出了事。 第四十八章 惊马 不知哪来的顽童将一个点燃的炮仗扔到了一匹拉着形制豪华马车的马脚下。 炮仗“砰”的一声在脚边炸开,马儿受了惊吓,当即厮鸣一声发足狂奔,前方城门下,一行牵着骆驼进城的商队正在接受检查。 受惊的马匹带着马车在街上横冲直撞,尖叫声四起,沿街百姓和摊贩吓得四下奔逃。 马车夫焦急的吼道:“让开,让开!” 马车里的贵妇人和陪待的丫环婆子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身体被颠簸的马车带着左晃右碰,脑袋几次撞到车厢上,险些没晕过去。 这一惊变自然早就引起了文舒的注意,此刻她正两手紧扣门窗,头探出帘外,紧紧的盯着侧前方奔过来的马车。 前头赶车的陆喜,手握缰绳极力想把马头往右边带,好和惊马错过身去,然而拉车的马也不知是受到了惊吓还是出于本能,那马头就一直往相反的方向扭去。 眼见着惊马向着自己这边冲来,陆喜面色发白,急的汗都快出来了。 文舒也看得一头汗,只是她既不会训马也不会驾车,眼看马儿不受控制,而前方的惊马就要冲过来....... 危急时刻!她当机立断,双手松了门框,身子往前一冲,从背后抱着陆喜便往地上滚去! 脱了控制,马儿本能的往左边奔去,竟险险的与惊马擦身而过! 同一时刻,那匹豪华马车也因为剧烈冲撞,后侧的车壁竟然脱落开来,一个满头珠翠的妇人骨碌碌的从上面滚了下来。 “夫人!夫人!”几道惊呼响起。 受惊的马匹继续往前窜去,守门的士兵如临大敌,一个个持枪而上,随时准备着屠马于当场。 “陆管事没事吧?”这头,落地的文舒麻溜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还顺带拉了陆喜一把。 陆喜显然还没从突然坠马的事件中反应过来,楞了楞,正要回答,就听得前方传来一阵孩童的尖叫。 “阿爷!” 文舒闻声看去,就见冲向城门的惊马,在距城门还有一丈的距离竟然又掉头冲了回来,而街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冲出来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丈,目标正是道路中间撞翻了一地菜疏的萝筐。 他站在人群中的孙子见着这一幕,一边尖叫着,一边跑了出来,意图护住老人。 只是马儿奔跑的速度太快,而那老丈明显腿脚不便,眼看一老一少就要丧身于马蹄之下,文舒什么都没来得及想,便下意识的冲了上去。 同一时间,城门方向奔来一人一马..... 一道深紫长影冲天而起,几个翻转腾挪间,双腿一跨便稳稳的坐在惊马背上,他伸手在马头部位连砍几下,马儿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 千均一发间!马儿身前,文舒一把捞过爷孙二人向路边扑去! 马蹄落下继续往前奔去,只是没跑两步便身子一歪,口吐白沫的躺倒在地,连带着后头的车厢也侧翻在地,而车夫早在惊马掉头时就跳车了。 一片乱哄哄中,文舒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同时将腿脚不便的老丈和他八岁的小孙子一块扶了起来。 “老丈,您没事吧?” “没事,多谢小娘子,多谢小娘子。”老丈回过神来满心后怕,无比后悔方才的冲动,要不是眼前这位小娘子,他们爷孙可就真的要葬身马下了。 文舒摆摆手看向街面,那匹惊马此时倒在路中间,侧倒的车厢里有人颤着手往外蠕动,陆元丞正吩咐守城士兵将人拖出来,而陆喜早跑到城门口牵自家逃开的车马去了。 见那边用不上自己帮忙,文舒便将视线转向另一头,距离惊马翻倒之地三丈外,一个躺满头珠翠,锦衣华服的妇人无知无觉的躺在地上,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过去了,而周遭的百姓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并没有人上前围观或者询问。 文舒小跑着上前,摸了下妇人颈侧,感觉还有脉博跳动,松了口气。见远处陆喜已牵着马车过来,正帮着守城士兵扶那几个伤员上车,便高喊道:“大人,这里还有一个。” 陆元丞看着他们将最后一位丫环扶上马车,才脚步一转向她走去,到了近处,待看清了那昏睡之人的面容后,不由眉头一皱:“秦夫人?” 他看了文舒一眼。 文舒连忙摆手:“与我无关,她是自己从马车上摔下来的。” 陆元丞无语的白了她一眼,朝后喊道:“陆喜,牵马过来。“ 说话间,前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不多时,一列穿着统一服装的队伍跑了过来,领头的是个三十开外的络腮胡,正是统管京城治安的军巡院巡院使。 看着街面上的乱象,再看倒在地上的马车,络腮胡心中一个咯噔,看马车的形制,只怕车内的人来头不小啊。 正惊疑间,就见前方蹲在地上的一男一女中,男的站了起来,转向他开口道:“王巡使,秦夫人坠马昏过去了,我们就近送去医馆,相府那边还望你派人通知一声。” “陆大人!” 军巡院主管京城治安以及临时案件的刑狱诉讼,与大理寺时有交集,王巡使自然认得这位大理寺的二把手。 听他说起相府,又称地上的贵妇人为秦夫人,立时明白这过来,这位怕是新任宰执秦相公的夫人。 心下一惊,忙点头,吩咐手底下去左相府通报。 秦夫人是女眷,又是一府主母,陆元丞身为男子自是不好触碰她,所以抱人上车的任务便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文舒头上。 陆喜牵着马车过来,看了眼车里昏倒以至于躺的四仰八叉的三人道:“公子,马车太小,装三个人已经是极限了,这位秦夫人....”他摇了摇头。 陆喜说的是实情,他接送文舒的车驾只是普通的青布马车,并不是侯府女眷出行的大马车,别说里头现在昏天昏地躺着的三人,就是她们现在都醒了,端端正正的坐着,这辆马车也塞不下四人。 闻言,文舒转了转头道:“我记得前头街口就有一家医馆,反正离着也不远,不如我直接将这位夫人背过去吧。” 王巡使刚想说就你那小胳膊小腿,怎么可能背得动秦夫人,还是在街上寻一个壮实婆子,或者多请几个妇人一起帮着抬去吧。 只是话未开口,便见那位陆少卿点了头:“也好,那你这便去吧,若真能救回秦夫人一命,自有你的好处。” 文舒白了他一眼,心道她虽然她爱财,但也没有这么不分轻重吧,这眼看都要死人了,她哪还有空计较这些。 军巡院,宋官署名。置于开封及河南、应天、大名等府,分左、右。掌京师及陪都风火、争斗、盗贼与刑狱审讯等事。主管官为左右军巡使与军巡判官。 第四十九章 小气的秦相 文舒力气大,脚程也快,当下背着秦夫人健步如飞的往街口医馆去,身后的王巡使惊讶的瞪大了眼。 陆元丞则一脸平静,转身吩咐陆喜:“你另寻一家医馆给她们看伤。” 通常一家医馆只有一位坐堂大夫,如今文舒已经背着秦夫人去了街口那家,这三人想到尽快得到救治,最好是去别的医馆。 陆喜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当即应声,驾着马车去了。 王巡使带着军巡院的人留下处理现场顺便安抚民众,陆元丞则回城门口牵了马,去了街口医馆。 他到时,大夫已经在给秦夫人施针,他上前询问情况,大夫便道:“这位夫人身上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一些皮外伤,不过头部受了重创,一时半会恐怕醒不过来,而且就是日后醒来,恐怕也会留下不小的后遗症,比如失忆之类的。” 陆元丞点点头没说话,文舒打量了一圈没见着陆喜,问了一句:“怎么不见陆管事?” “他载着人找别的医馆看伤了。” “哦。”文舒点点头:“既然这样,此处也没我的事了,我就先走了,大人,告辞。”她行了个抱拳行,就要往外走。 陆元丞叫住她:“等等,秦家还没来人,秦夫人这边还需要有人守着,我一个男子多有不便,你一道留下吧。“ “这.....“文舒l回头看了眼软榻上的秦夫人,迟疑道:‘可刘师傅还在别院等我呢.......” ”等这边的事处理完了,再让陆喜送你过去。” 文舒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在医馆又等了近两刻钟,秦家人才匆匆赶来,一行十几人,打头的是位四十不到的中年男子,也不知从哪里赶来的,身上还穿着暗紫色圆领官服。 “秦相公。”见着来人,陆元丞微微拱了拱手。 秦培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便向着软塌而去,向大夫询问请况。 大夫将先前的那番话又说了一遍,听到有可能会失忆和其它后遗症后,秦培那张清俊儒雅的脸上顿时眉头一皱。 良久问了一句:“可能移动?医馆多有不便,我想将人带回去。” 老大夫捻须道:“最好是不要,若一定要,路上也得万分小心,不可颠簸,否则很有可能导致病情加重。” 秦培点点头:“知道了,有劳大夫。” 与大夫说完话,秦培这才转向陆元丞:“听报信的人说夫人坠马是陆大人相救,秦某在此谢过。” “秦相误会了,在下只是帮助制服了惊马而已,并未帮到秦夫人什么,倒是这位小娘子.....”他指了指文舒:“是她将秦夫人一路背到医馆救治的,秦相要谢就谢她吧。” “哦?”秦培意外的看了文舒一眼,似想不出这么一位弱质纤纤的小娘子,是如何把他略显富态的夫人背到医馆来的。 正欲说话,这时门口又急冲冲的跑进来一身影。 “爹,爹,娘怎么样了?”秦景阳气顺吁吁的跨进门来。 见他鬓发微成,衣衫也有些凌乱,秦培脸上闪过几丝衷其不急的怒气:“你这又是去哪胡混了?” 文舒见着来人,却是心下一咯噔,怎么是他! 那个在矾楼卖桃时,想白要她桃的那位富家公子,生怕这位公子再寻她晦气,她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挪,躲在陆元丞身后。 陆元丞十分警觉,将她这些小动作全都看到眼里,只是不明白她是怕秦景阳,还是怕秦培。 这边,秦景阳毫无畏惧的摆了摆手:“去矾楼吃了几杯酒,娘怎么样了,不是去玉清观上香嘛,怎么好端端的坠马了?“ 秦培瞪了他一眼:“此事容后再说,大夫说你娘尽量不要移动,这里也没个女眷,你赶紧回府,招几个丫环婆子过来伺候。” 秦景阳想了想,点点头。 这时陆喜也寻过来了,见秦家人也在,便大声报告了那三人的情况。 说是送去了西街的李家医馆,大夫已经看过了,两个重伤,一个撞到了要害,只怕救不回来了。 陆元丞点点头,朝着秦培笑道:“既然秦相来了,下官还有公务需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秦培也拱了拱手:“不管怎么样,今日都得多谢陆少卿,今日事忙,待他日有空,定请陆大人喝茶。” “秦相客气了。” 陆元丞又寒暄了两句,便转身出了医馆,只是在转身的那一刹那,脸上的笑容敛得一干二净。 文舒跟在他身后默默出了医馆,心里还在想,陆大人都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那位秦相公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也忒小气了吧! 好歹赏她几文钱啊! 这么一对比,前头那位一直冷着脸闷头走路的陆少卿就显得好些了,起码她当初只是那么顺带扶了一把,人家还让王御史赏了她一贯钱呢。 哎!她暗自摇头。 “陆喜,送文小娘子去梨苑。”前头的陆元丞翻身上马,丢下这句话,便双腿一夹马腹,跑了没影了。 ........... 又过了几天,到了腊月二十九,梨苑。 “呼!” “喝!” “哈!” 一摞摞厚木板被文舒徒手劈裂,刘师傅在旁边看得连连点头,对这个教学成果很是满意。 文舒虽然表面上一副轻松样,实则手侧皮肤已经泛红了,不过她向来是个好强的性子,当下便什么都没说,看着刘师傅一副满意样,心里微微有些骄傲。 刘师傅又夸了她几句,随后见猎心喜的还教了她几式拳脚,文舒很是开心,师徒俩一个教一个学,一个时辰很快就结束了。 刘师傅教的兴起,知道时间到了也没喊停,文舒也乐得多学一些,便也装作不知,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明看都要到午时了,刘师傅才停止教学。 “小娘子,明日是大年三十,公子说习武之事可以暂停三天,过了初二再来,还有,小娘子回家好好洗漱装扮一番,下晌未时三刻,我再接小娘子去侯府一趟。” “去侯府?” “是,公子说,让你跟大姑娘先见上一面,说会话,相互了解一下,也免得到时候装不像,让人一眼瞧出来。” 说的有道理,只是那个陆大姑娘到底好不好相处啊?文舒有些忧虑。 仔细回忆了那晚的情形,只可惜当日她正为撞坏玉佩的事而心慌意乱,根本没有心思去注意关注那位陆大姑娘。 第五十章 初进侯府 下晌,吃过午饭,文舒依言好好收拾了一番,先是将头发梳回了姑娘家常梳的分肖髻,后将衣服也换回了平日的穿着。 只是换衣服之前,她稍稍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穿上学时才会穿的那两套含春罗的衣裙。 可随后一想,她此次是以丫环身份进去陪陆大姑娘说话,若穿上那身衣料,便不符身份,想了想还是低调些穿普通一些的衣裙吧,是以便选一件鹅黄色短袄搭配一条浅青色的裤裙。 都是平民百姓家小娘子常穿的式样,只是这两种颜色搭配在一起,朝气十足却又不会太夺目,犹如春日绽放的向阳花,清新自然。 看着衣柜里两套许久没穿的衣裙,文舒心底有些黯然。 一年的时光过的真快,那样平静和美,又可以学东西的日子就这样一去不复谈及念书,其实她很想继续学业,毕竟读书的好处,她已经实实在在的看见了。 若不是她爹执意送她去私塾念书,她便不会识字,那么也就看不懂山海经,看不懂山海经,纵是铁盒子依然落在她家,她也会因为那只”长着人脸的狗”被吓到,从而将盒子销毁丢弃。 又哪里来的如今机遇? 只是那三十贯...... 文舒叹了口气,眼下离春季开学已不足两月,再刨去陪陆大姑娘去沧州的半个月,三十贯束脩.......纵是她有心去赚,也难如登天。 不过,也不是全无机会,毕竟她还有铁盒子,山海世界便是她的机遇,能不能在短时间内赚到三十贯,权看她能不能把握住了。 虽然近来几次,她运气都不好,除了三天前摘了半袋子花椒回来,其余时间皆是去了鸟不拉屎的山头,有一次甚至还差点被一种怪蛇给咬了,但她心中还是抱有希望的。 而且这也提醒了她,以后再进去得带些雄黄在身上,说到要带之物,文舒又是悔恨难当! 因为就在昨天,她便因为身上没有带着空瓷瓶,而与可以驯服马的芑树汁,失之交臂! 那可是可以驯服马的芑树汁啊! 要是昨日顺利收集了芑树汁,那今日惊马之时,她是不是就能发挥更大的作用,甚至早一步救下秦夫人,那样她是不是就能得到许多赏钱了!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她又要心痛了! 摇晃的马车里,文舒捂着胸口,脸都皱到了一起。 不,事情得往好的方面想,依昨日那位秦相公行事,她就算救下秦夫人也不一定有赏赐,没看今天连个谢字都没有嘛,说不准还得惹一身骚。 这么一想,她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 正想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外头传来陆喜的声音,文小娘子,到了。” 文舒掀帘一看,果然马车停在了侯府侧门,她弯腰出了马车,正欲往下跳,却突然反应过来今天穿着裙装,而且侧门处还有好些小厮看着呢,就这样跳下去,实在有些不雅,便尴尬的看了眼陆喜。 陆喜心下憋笑,面上却很是厚道的从车辕处给她取了马凳,放置在地上。 文舒道了谢,规规矩矩的下了马车。 看着这样她,陆喜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感,仿佛面前的女子不再是平日里认识的那个风风火火,不拘小节的文小娘子,反而像是寻常大户人家的闺秀千金。 “陆管事,可以进去了吗?”见他怔楞住,文舒喊了一声。 “哦,可以。”陆喜从怔楞中回过神来,叫过守门的小厮把马牵到后院去,便带着文舒进去了。 威远侯府的宅子占地极广,文舒跟在陆喜身后七拐八拐的走了好一阵子,才来到内门处,到了这里,陆喜身为男子便不能再进去了,好在陆大姑娘已经遣了嬷嬷过来照应,陆喜便把她介绍给了那位陈嬷嬷。 “这位便是公子提过的文小娘子。” “小娘子,这位便是大姑娘的乳母陈嬷嬷。” “见过嬷嬷。”文舒微福了福身。 陈嬷嬷生的细眉长眼,看上去一派温和,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刺了文舒一记,“哟,好一个标致灵秀的小娘子,这等相貌来做丫头可是委屈了。” 丫...丫头? 文舒怔住,转头看向陆喜,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我怎么就成丫头了,你家公子到底怎么说的?” 陆喜给了她一个稍安匆躁的眼神,笑道:“只要大姑娘喜欢就行,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公子说了,只要她能逗着姑娘开心,便是一桩功劳,” “那倒也是,我看这丫头长得一副机灵样,想来姑娘会满意。” 二人又说了会话,陆喜便告辞了,陈嬷嬷领着文舒往陆大姑娘的文景院去。 一路上,文舒都在想,陆少卿到底怎么跟他妹妹说的怎么这位陈嬷嬷一口一个丫头,而陆喜也不反驳。 只是不待她想明白,文景院便到了。 文舒向来方向感很好,虽然一路想着心事,但是也不妨碍她感知方位,这处文景院在内门应该处于偏西的方向,院子也算不大,正房加偏厅,拢共也就七八间的样子。 院子西南角种着两株梅树,此时点点红梅在枝头绽开,两个穿绿色比甲的丫环,正挎着小篮子在摘花,见着陈嬷嬷回来,忙道:“姑娘去书房了,让嬷嬷直接领这位小娘子过去。” 陈嬷嬷点了点头,朝文舒道:“文小娘子请跟我来。” 嗯,怎么这会儿子听着又客气了许多,刚才不还一口一个丫头的叫着?文舒有些迷惑。 厚厚的门帘掀起,一股热浪涌了出来,屋子里烧了炭盆,暖哄哄的,陆星晚正斜斜的靠在软榻上看书,见着她们进来,便坐直了身子,好奇的上下打量了文舒一眼。 兄长说今年朝廷事忙,空不出假陪她去沧州,所以特意从外头寻了位懂拳脚的姑娘贴身伺候,既能保护她又能跟她说说外头的事情,解解闷。 眼前的小娘子虽然衣着朴素,但看上去却很是爽利,衣服虽然很旧却浆洗的很干净,脸上漾着暖人的笑意,让人看一眼,便忍不住心生亲近。 在她打量文舒的同时,文舒也在看她,眼前的陆大姑娘十六七岁,年纪与她相仿,却身量单薄,面容削瘦,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苍白的没有丝毫红晕,在旁边两位被炭火烘得双颊通红丫环的映衬下,更觉苍白如纸。 这位大姑娘只怕身体不太好! 只一眼,文舒便得出了结论。 第五十一章 侯夫人 “你就是文小娘子吧,嬷嬷,快看坐。”陆星晚放下书本,满面笑容道:“哥哥跟我说,要找个人保护我,可我看小娘子比我也大不了多少,真的可以保护我吗?” 文舒抿唇一笑:“大姑娘言重了,保护之责主要在护卫队,我也就是个随身伺候的,紧急情况下拉把手罢了。” “哦,这样啊。”可能原先把文舒定位的太高了,猛然听到这个答案,陆星晚心中不觉有些失落。 这时,陈嬷嬷搬了小圆凳过来,放至文舒脚边,略带歉意道:“方才在外头,不好明言,委屈小娘子。” 这是在向她解释? 文舒直直的看着她,陈嬷嬷却没继续解释,而是给陆星晚倒了杯茶,道:“小娘子日后就会明白。“ 文舒没有多问,听这话音,只怕里头牵扯了侯府的家事,她一个外来丫头,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她这一沉默,满室寂静,陆星晚没说话,文舒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陈嬷嬷看了看,没话找话道:“方才见绿梅和红芯在院子里摘花,可是姑娘又有什么新点子?” 说起这个,陆星晚来了兴趣,笑道:“去岁时曾在杂书上看到一个方子,说是采新开的梅花,蒸熟后,用猪油存入地下封存,待来年雪化之时,再取出捣碎,加入胭脂面脂内,能有一股冷梅香,便想试试。” 文舒平时不爱捣鼓这些,但奈不住有个爱摆弄此道的手帕交,常拉着她一起讨论,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也灌进去些东西,便接话道:”其实不仅梅花,便是其它四季花,也可用这个法子封存起来,不过有些夏季之花,为免天气热烂掉,还是得先晒一晒,最好晒至七分干,再封存比较好。” 陆星晚一怔,旋即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说我夏时按此法存的莲花瓣怎么不出几日,便腐烂变黑,原来竟是未增晾晒,看文小娘子如此有研究,是平时也爱此道吗?” 文舒连忙摇头:“大姑娘误会了,我平时并不爱摆弄这些,方才说的都是我手帕交告诉我的,她酷爱此道,平日里也会自己调制脂粉面膏,我听得多了,多少知道一些,至于是真是假,我自己却并未试过,大姑娘若是感兴趣,倒可一试。“ 陆星晚点点头,又问:“听哥哥说,文小娘子是女中豪杰,不知平日在家都做些什么?” 女中豪杰? 这话听着是夸人,可不知为什么,从那位陆少卿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觉得有股讽刺的意味在里头。 文舒哂然一笑:“女中豪杰当不上,只是力气比寻常人大些罢了,平日也就看看书,偶尔捣鼓捣鼓一些吃食,再有空就自己做些吃食去卖,赚两个脂粉钱。” “小娘子也念过书,那可看过诗经?”陆星晚有些吃惊,因为看文舒的穿着,并不像念得起书的样子。 “只念过一年,粗识得几个字,诗经还未读过。” 陆星晚点点头,她就说嘛,不过能认字也已经不错了,而且能去私塾念书,还能结识许多同窗,不像她只能请了先生在家读书,无趣极了。 “那小娘子平日在家都爱捣鼓什么吃食?” “一般都是学里教的,趁着还有印象,便自己多做几遍,偶尔也会心血来潮自创些菜式..........” 两人一问一答的谈了近半个时辰,大多时数都是陆星晚发问,文舒作答,虽然偶有冷场,但在陈嬷嬷和两个丫头插科打诨下,也很快就过去了。 总体来说,这位陆大姑娘虽然身体娇弱,心性敏感,但却不是个爱刁难人的,大体还算和善。 文舒松了口气,随着陈嬷嬷出去,只是刚走出文景院,便见迎面过来一行人。 打头的是个三十出头的贵妇人,身后还跟着好些丫环婆子,正是威远侯府的现任侯夫人关氏。 她视线落在文舒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陈嬷嬷:“听说大姑娘夜里着凉了,不知现下可好些了,要不要唤个大夫来瞧瞧?“ 夜里着凉,现在才来问?文舒奇怪的看了眼妇人。 一旁的陈嬷嬷低头道:“劳夫人挂心,没什么大碍,一早就灌了姜汤下去,如今已是好多了。” “那就好,大姑娘自小体弱多病,你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可得经心,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只管来报,切不可嫌麻烦瞒而不报,知道吗?” “是,夫人放心。” 见陈嬷嬷低眉顺眼,关氏满意点点头,看向文舒,又道:“这丫头是那个院里的,怎么瞧着有些眼生?” “回夫人,这丫头不是府里的,是外头的良家。” “外头的良家?“关氏皱了皱眉:”那怎么来了咱们府里?” 陈嬷嬷解释道:“是大公子招进来的,说是大姑娘近来心情沉郁,这小娘子能言善道,很会说开解人,便招她进来陪着姑娘说说话。” 心情沉郁,莫不是为了安平伯府的婚事? 关氏心下冷笑,说来陆星晚与安平伯府的三公子正小订下的娃娃亲,按理陆星晚及笄之后,这婚事便该提上日程。 可如今那丫头都及笄一年了,安平伯府却半点动静也无,既没明派媒人上门提亲,也没私下派人前来商议婚事,似乎压根就没这件事一般,那死丫头本就性子敏感多疑,能不心情沉郁嘛。 不过也怪她自己,整天病怏怏能有人喜欢才怪,安平伯府约莫就是打算拖着婚事,以她的身体,本就体弱多病,要是再积郁成疾,恐怕没两年就得撒手人寰,到时候这门亲事自然也就取消了。 她心下幸灾乐祸,,面上却一派温和,担忧道:“怎么心情又不好了,这丫头也是,太爱钻牛角尖了,如此下去身体如何吃得消,罢罢罢,既然这丫头能哄得晚儿高兴,便干脆让大公子将她买下,左不过几十两银子,只要晚丫头能好起来,这银子我出都行。“ 什么?卖身! 文舒怔怔的看着那满头珠翠的妇人,眼底闪过一丝愤怒,她何时说过要卖身了。 只是很快,她又将这股情绪压了下去,权当没听到,她是良家,卖不卖身,自有她爹说了算,可不眼前这位夫人说了算。 而且这侯府一看就不太平,眼前这位的侯夫人,虽然面上一副和善关爱的样子,但实则行动上却看不出一丝关爱。 再回想在御史府听到的那些话,眼前这位多半就是那继室夫人,听说是妾室扶正的,亲生的二公子只比陆少卿小半岁,在大理寺任着寺丞一职。 第五十三章 突来的年礼 侯夫人又说了几句便放她们离开了,内门外,陆喜早早的等在那,见着她们出来,点了点头。 陈嬷嬷笑了笑,朝他道“人我送出来了,接下来就交给陆管事了,哦,对了,方才路上碰见夫人,夫人瞧这丫头生的机灵,说不如让公子干脆将她买下来,也好日日陪着姑娘,给她解闷。” 陈嬷嬷这话,一来是转述侯夫人的意思,二来,其实心内也是有这点想法的。 虽这个姑娘并不如她随口编的,能说会道,会逗人,但是公子说她力气大,又会些拳脚,且瞧面相也是个机灵喜乐的,若真能买下,日后姑娘嫁入安平伯府,让她跟着陪嫁过去,也能放心许多。 陆喜顿了一下,回道:“话我会转达给公子,嬷嬷回吧。” 文舒撇了撇嘴,没有说话,陈嬷嬷又看了她一眼,方转身回了内门。 出了侯府,马车已停在侧门外,文舒无精打彩的爬上马车,只是车帘一掀,却发现里头放着东西,两个托盘,一个放着两套颜色不一的衣裙,另一个则盛放了半条羊腿和几味干果。 她诧异的转头,看向陆喜:“陆管事,马车里的东西是你的吗?侯府发年货了?”话语里带着几分羡慕。 陆喜笑了笑,坐了车辕,一抖缰绳道:“小娘子坐好,马车要开动了。” “哦,好。”文舒应声进去坐好,就听得外头传来陆喜的声音:“不是我的,是给小娘子的。” “给我的?!”文舒楞住。 “是啊,明日就是除夕了,今天是侯府给下人发年货的日子,公子说小娘子虽不是侯府中人,但年后要陪大姑娘去沧州,便也算一份子,让我去领了这些东西。那两套衣裙我也是大概按照小娘子身形选的,也不知道合不合适,若是不合适,小娘子就自己动手改改吧。” 文舒摸了摸那衣服的料子,心中喟叹,怪道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侯府真是连下人都穿得比她好! 瞧瞧这料子,这手感,比她昨晚买的强多了,要是放在布庄里,怎么也得卖个三五十文一尺,这两套衣裙再加上里面塞的棉花,怕不得值一贯钱!更别提,上头这套秋香色的小袄领上还镶了一条毛边!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在侯府中所见,只是沿路也没哪个丫环穿的这么好啊,难道是贴身丫环才有这待遇? 她又回想刚才陆星晚身边的两个丫头的穿着,只可惜屋里生了火盆,她们皆未着袄,只是在素色里衣外套了件秋时的小褙子,无从考据。 文舒心头有些疑虑,这时,外头的陆喜又开口了:“哦,对了,衣裙下还有一个钱袋子,里头装有八颗花生样式的小银裸子,合共二两银子,小娘子可收好了,莫要掉了。” 文舒打开一看,果然如此,脑海里不期然的想起陈嬷嬷那句话来,怔了片刻,定声道:“烦劳陆管事给大人带句话,我家虽穷却断不会卖身,这些东西陆管事收回去吧。” 陆喜'噗'的笑出声:“小娘子误会了,这不是卖身银,放心收着吧。” “真的?”文舒还是有些疑虑。 “真的,公子知道小娘子志向高远,不会强迫你卖身的,且放心拿着吧。” “可这份年礼也太厚重了!”文舒看着托盘上的东西喃喃道。 陆喜似是知道她想什么,笑道:“小娘子若实在觉得受之有愧,年后去沧州的路上,对大姑娘多加照拂也就是了。” 对大姑娘多加照拂? 这是良心发现,觉得用一纸约束她保护陆大姑娘,可能会适得其反,所以采用怀柔政策,以年礼的名义送她些衣裙吃食,好让她心生感激,从而真心实意的保护陆大姑娘。 这么一想,似乎所有的事情都通了,她简直要为自己的聪明智慧拍案叫绝! 既是这样,那她就放心了,因此痛快的将东西收下,反正不收这些东西,有契约在她也要保护陆大姑娘安全的, 只是表面上还是感谢一番:“那就谢谢大人了,不能当面表示感谢,那就劳烦陆管事替我带句话,小女预祝大人官运享通,步步高升。” 陆喜笑了笑:“小娘子放心,话我会传到的。” 自从上次惊马事件后,陆喜心中对文舒亲近了许多,毕竟一个小女子在危难关头,没想着自己跳车,而是带着他一起,这份义气就属实难得。 也因为这番表现,让大人也对她多了几分信任,而今日这份东西,确实是打着年礼的幌子,实际原因是,他带着文舒往内门走的时候,恰巧让公子给看见了。 见她年关头上,还穿得如此寒酸,公子大摇其头,当下吩咐他去外头的成衣铺挑了两身衣裙,又特意嘱咐他拿一袋年节赏人的银裸子。 两刻钟后,马车停下,文舒捧着东西正往家走去,只是刚进萧茶巷便被人叫住了。 “阿宁!” 文舒惊喜转身:“爹,你回来了!”她几步上前,焦急的打量着文泰。 见他面容憔悴,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不禁担忧道:“这是怎么了,爹的脸色怎么看上去这么差?” 文泰无所谓的摆摆手:“东家的老夫人身子不太好,眼看就要殁了,再加上年节关上,我和另一个师傅商量了一下,便赶了两个大夜,总算在午时之前终是完工了,明天就能陪你在家过除夕。” “两天没睡!”文舒瞪大了眼,“这身体哪吃的消!你说你,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怎么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走,咱们赶紧回家补觉去。” 文泰应了一声,边走边问她手上的东西哪来的? 他深知自己是个什么性子,这等好衣料别说是今年这个光景,就是往年,她也是断断舍不得买的。 “哦,侯府送的,说是下人们都有的年礼。” 文泰眉头一皱:“你又不是下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估摸着,陆大人八成是看我穿的差,怕丢了侯府脸面,毕竟我年后要陪陆大姑娘去沧州,还是以贴身丫环的身份,我穿差了,岂不是打侯府的脸。” 文泰深深的看了她两眼道:“你自己心中有数就行,可别被侯府的富贵迷花了眼,女子存世矜持为贵,切记,聘者为妻,奔者妾。” “爹想什么,我怎么可能给人当妾!”文舒气得翻了个白眼,“你放心,你女儿我志气高远着呢,我以后还要开酒楼让你当老东家,好好享福,才不要给人做妾,更不会卖身做丫环,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第五十四章 肖家兄弟 翌日,一夜好眠的文家父女早早的起来洒扫庭院,院角的积雪还有些许未化,被两人用竹扫把搓磨了两下,更尽数化开,顺着侧面沟渠流了出去,渗入土下。 文舒拿着扫把,想着昨晚的收获,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也许是新年临近,她的运气也跟着转好了,此次的随机传送,竟然将她传回了边春山! 没错,就是第一次收获桃子和茉莉花的那座山! 只可惜山脉广阔,此次她下落的地点与上次不同,周边并无红艳艳的桃子等着她摘,甚至连树木都很稀少。 她时间有限,只有短短的四十分钟,自然不可能将这有限的时间都用来翻山越岭的找桃树和茉莉花。 好在天可怜见,她没走多久,便发现了大片的韭菜,葱蒜和藜芦。 韭菜这种蔬菜,若搁在春夏时节,自然是很平常的菜,武舒庙集市上三文钱一斤,就是附近的街市上也不会超过四文钱一斤。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是寒冬啊! 眼下这时节,能种出韭菜的人家都是非富即贵的,而他们又不缺那几贯钱,种出来的菜自然是留着自家吃或者有多的再送些给亲朋好友,涨面子,哪里会往外卖。 而玄清观虽然时不时的会担些蔬菜下来卖,但数量很有限,每次一担下山便被附近百姓抢售一空,像她这种离得远的,就是想买都赶不上趟,最高时听说价格一至涨到了十文钱一斤。 能在这凛咧寒冬见到一大片无主且又绿油油的韭菜,可想而知文舒当时的心情有多激动,在她眼里,眼前的这些已经不是韭菜,而是一个个圆溜溜,亮闪闪的铜板。 而藜芦却是她兴奋之下,大把大把的拨韭菜时不小心带到的东西。 犹记得当初将它和韭菜一起拽到手中时,脑海中小星的提示,差点没把她魂吓掉! 因为小星提示这个叫藜芦的其实是一味药材,而且有剧毒,她当时吓得直接将那玩意扔了出去,可随后小星又说,只要不吃它,寻常拿在手中是不会中毒的,而且想让它作为药材使用,还得先炮制才行。 她这才放在心来,在扫荡了三十几分钟韭菜,将两个袋子都装满后,又用剩余的四五分钟,拔了几十颗藜芦一同带了回来。 因为小星说,此物的根系炮制磨成粉后,可做麻药用,一旦从口鼻吸入,能让人短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最妙的是小星还知道它的炮制方法。 那还有什么说的,当然是拔喽! 日后有空,再按照小星提供的炮制方法弄出来,年后去沧州的路上随身带着,也好多个保障,且这功效可不比玲儿给她的石灰花椒粉强。 一面想着,她脸上的笑意忍都忍不住,文泰奇怪的看了她两眼,但也只当是要过年了,孩子高兴的,便也没管。 将院子扫干净,打扫这一项便结束了,因为内室自过了小年后,文舒每日都会花些时间扫尘,到如今也算无尘无垢,光洁如新。 打扫完院子,文泰便被文舒支出去,采买晚上要用的食材了,除了侯府送的那半条羊腿,这个年,文家还得自买一些鱼,肉和瓜果蔬菜。 银钱方面也还支使的开,昨日文泰回家,除了预定的两贯工钱,还有赶工及时,主家高兴,特意封的二百八十文的谢工钱。 若是省着些用,多讲讲价,那二百八十文便能将东西买齐了。 文舒连早饭都就做,就把她爹打发出去买东西了,往年都是父女二人同去的,可今年她却以新衣还差几针没逢好的理由,将她爹单独支了出去。 而后,在她爹离开不久,便回房找了块蓝布巾将脸包好,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然后将的两袋子韭菜搬到卖早食的小推车上,直奔武舒庙。 年关将近,为了方便城内百姓,城门比往日早开了半个时辰,虽然此时才卯时两刻,天色刚亮透,武舒庙却已是人声鼎沸,路上提着竹篮采买的妇人络绎不绝。 文舒为了占个好位置,也没吃早饭,推着小车在人流中左扭右拐,一双圆溜溜的大睛四周扫视,没多会,便盯住了一个人流量往来极多的路口。 她兴奋的推着车子跑过去,刚将装韭菜的两口袋卸下,打开,横刺里却忽的涌来三五个大汉。 领头的那个一脸的络腮胡,手里拿着根棍子,看上去颇有几分凶神恶煞的样子,这要是一般的小娘子见了定然腿脚发软。 可文舒日日面对着她爹,这胆子便也练出来了,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慌乱,但面上还算镇定。 这头,那胳腮胡已经走上前来,棍子点着小推车道:“哪里来的小娘子,竟然敢占你肖爷的摊位。 文舒这才看见,这些人身后竟然还推着一个板车,车上血迹斑斑放了好些宰杀的牲畜,想来应是卖肉的屠夫。 文舒自不想与他们冲突,很是识相的告了声罪,说是不知这摊位已经有主,得罪了之类的话,然后扎紧口袋便想放到车子上走人。 然而那肖爷却极为眼尖,见她袋口露出的绿色,像是韭菜的模样,不免有些惊异,眼睛一转,上前道:“诶,急什么,我又没说不让你在这摆摊。” 文舒怔了怔,旋即就见那肖爷走到袋子边,探手从里头抓了一把韭菜出来,然后头一点一点道:“这时节,小娘子哪里来的这么多韭菜?” 文舒即敢堂而皇之的出来卖菜,自是已经想好了借口,当下不慌不忙道:“我有一亲戚在玄清观当差,托我将这些韭菜卖了。” “玄清观?”那大汉稍稍顿了一下,也不知信没信,但语气却柔和了不少,“既如此,你也别去其它地方了,这一带好地段早给人占了,某看你一个小娘子也不容易,便让一角位置给你,你就在我旁边卖吧。” 文舒没想到这位肖爷这般好说话,但又怕他有什么阴谋,一时间没敢应声。 那肖爷见状,嗤了一声:“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既不信,那便走吧,我又不拦你。”文舒被说的脸色涨红,好在有头巾包着脸看不清楚。 再一想这一路过来,确实好地段都被人占了,只有一些犄角旮旯没人,可这两袋子韭菜想要尽快卖出去,必须找个显眼的位置才行。 思量片刻,她道了声谢,将车上的小木凳取下,然后拿过沾湿的稻秆,打开袋子,开始一捆一捆绑韭菜,同时口中吆喝了两句。 第五十五章 除夕夜话 平时家里菜就多是她在买,经年累积下来,一斤菜有多重她不用秤,一过手就知道,当下手脚极快的将韭菜捆成两种类型。一种一斤一捆,一种半斤一捆的,后者自是为了方便那些想要尝鲜,又家中无太多余钱的人家,比如她家。 捆好的韭菜,被她整整齐齐的在小推车上摆好,远远望去,绿油油一片,煞为惹眼。 旁边大汉一行人也在整作摊子,他们除了带来好些牲畜,还带了一个木桌过来,此时正往桌上放剁肉的砧板和刀具,见状笑问了一句:“小娘子这韭菜怎么卖啊?” “十文钱一斤。”文舒想了想道。 “哟,那可不便宜。” 文舒尴尬一笑:“大叔说笑了,这时节韭菜本就难得,我家亲戚是这般交待的,我也不敢往少了卖。“说着,又眼睛一转道:“不过大叔若是爱吃,我倒是可以送上两捆,权当谢谢您给我让位置。”说着,立马从小推车上拿着两捆一斤的韭菜递过去。 然而那大叔竟然拒绝了,摆了摆手:“不用,不用,这玩意我不爱吃,你自己留着卖吧。” 他不收,文舒心底更加不安,若是他收下,还能说此人留下她只是想占个小便宜,讨她两捆菜吃。 可他不收,要么是真的好心人,要么就是有更大的想法! 正惴惴不安间,一个挎着竹篮的妇人从对面走了过来,见着韭菜,她双眼微亮,随即打量了文舒一眼,问道:“这韭菜怎么卖啊?” “十文钱一捆。” “哟,这么贵!”妇人惊呼了一声,想不买,可看韭菜油光发亮很是新鲜的样子,再想起家里孩子爱吃,又舍不得走,翻捡了两下道:“便宜些,我便买一斤回去。” 文舒想了想,点了点头:“成,那就给嫂子便宜一文,别人来可是没有的。” 妇人一听,觉得自己受到了尊重,也不好再议价,点点头,挑了一捆韭菜走了。 随着时间过一分一秒的过去,武舒庙的人流也越来越多,文舒的小菜摊本来地段不错,没一会摊前便围满了人。 众人你一捆,我半斤的,没得两刻钟,近百捆韭菜便卖得差不多了,忙的时候,文舒甚至都来不及捆菜,还是一旁的肖爷兄弟抽空过来帮了把手。 这一番下来,文舒算是确认,她真的碰到好心人了,这肖家兄弟和她爹爹一般,也是个面恶心善的。 当然她这摊子红火,旁边的肉摊也没少跟着沾了光,毕竟肉在哪买都是买,只要价格公道,百姓还是愿意就近买的。 等她的菜只剩两三把的时候,肖家的肉也卖得差不多了,文舒见摊子上还剩两截羊脊椎骨没卖掉,便欲上前买下来。 一来是想照顾肖家兄弟生意,也算小小的回报,其次,也是真的想要研究一下这个羊椎骨的作法。 据说朝中有一位苏大学士外放的时候,曾尝试做过羊椎骨,据说味道极美,她虽不知具体做法,但买回去研究研究还是可以了,当下便上前问询。 肖爷见她买,直说比别人便宜两文钱,文舒连连摇手,这羊椎骨本来就卖价不高,十文一斤,再减两文那真是比她的韭菜都便宜了。 她今日已是承了肖家兄弟的情,怎好再占人便宜! 推脱一番,最后以肖家兄弟先收下她两捆韭菜,她才以八文的价格将那两截羊椎骨买下。 送了两捆韭菜给肖家兄弟,文舒的摊子上就只剩下一把韭菜了,这最后一把她也不打算卖了,反正家里也是要吃的,当下将口袋凳子等物什收一收,便跟肖家兄弟打了招呼。 肖家也在收拾摊子,闻言笑道:“我们也要回了,小娘子以后若还有菜卖,只管来这,我再给你让些位置。“ 文舒笑应了一声,又道了谢,与他们扬手作别。 一路上,她心j里七上八下的,想着万一她爹比她早一步回家,她得想个什么借口圆过去。 好在老天待她还不错,当她推着小车一路小跑回家时,院门还是关着的。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夜幕降临,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在城内四处响起,混着千家万户升起的炊烟,直将东京城笼罩在一片烟雾中。 由于城内房屋大多易燃,军巡院不敢疏忽,每百步立一哨兵,时刻监察四周动静,一旦发现火星的第一时间就近扑灭,以免火势扩大,劳民伤财。 此刻西子街上的一哨兵,就一边闻着各家饭香,一边警惕的看着不远处,手拿炮仗的顽童。 文家院内,文舒将最后一道菜装盘,然后解下围裙和穿戴一新的文泰一起将菜端至堂屋。 饭菜备好,按理说接下来该要祭祖了,可文家却从未祭过祖,家里唯二摆放的牌位便是她已经过世的娘和早夭的哥哥。 文舒给他们上了两柱香,拜了三拜又供上馎饦(手擀面)便招呼她爹入坐吃饭。 文泰盯着牌位看了好一会,才坐了下来,文舒给他倒了一杯屠苏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举杯道:“新的一年,愿爹爹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文泰笑了笑,举杯与她碰了一下:“那爹就愿你找个好郎君,夫妻美满,一生顺遂。” “要想我嫁人,爹得先娶了新妇才成。”文舒抿了一口酒道。 “混说!”文泰脸色有些僵硬。 文舒却丝毫不惧,撅嘴道:“我哪里混说了,本来就是嘛,娘过世都十几年了,这些年您又当爹又当娘的把我拉扯大,小时候隔街的那个王寡妇几次暗示想给我当后娘,你怕后娘进门,会对我不好,就给拒了。而且为了让我名声不受损,连个徒弟也不收,眼看着您年纪越来越大,要是日后没个人在身边照顾,我安能放心嫁人。” “瞎说什么,你爹我还年轻着呢,离七老八十动不了还差了半数呢,你自放心嫁你的人就是。”文泰摇头失笑。 “我不,总之爹不娶新妇,我绝不嫁人,所以给我张罗婚事前,您自己的终生大事也上上心吧。”说着,她眼睛一转,笑眯眯道:“要不哪日我去找李娘子说说,让她给你相看一个?” “没大没小,爹的事,还轮不到你操心。” “ 第五十六章 神奇的丹树 父女二人同饮屠苏酒,就着外头热闹的鞭炮声和顽童跑跳的欢闹声,说着家长里短和对来年期望。 酒过三巡,父女懒懒的靠坐在椅子上,望着饭桌上的剩菜一脸满足。 因着年节,不管人多人少,七碟八盘是必不能少的,纵是吃不完也得做这些,只因讨个好彩头,不过食材的好坏贵贱却可以根据家庭境况各有不同。 两人又坐着说了会话,宫城方向,便炸天一朵朵五彩缤纷,绚丽无比的烟花。 不同图案,不同字样的烟花,一簇接一簇在空中炸晌,引得京城百姓纷纷走出屋外观赏。 威远候府,陆元丞站在人群中,看着宫城方向的烟火却觉得满目苍凉,不久的将来,繁华璀璨的大宋也将如同这易逝的烟火一般,迅速调零在孤寂的夜里。 三年后,东京城破,官家被俘,他护着不满八岁的皇长孙一路向南逃去,在两淅路重整旗鼓宋,奈何不到两月,金兵追至,还未站稳脚根的小朝堂再次分崩瓦解。 穷途末路之下,他无力回天只能带着满腹遗憾和不甘,背着幼主在崖山跳海自尽,至此延续三百年的大宋王朝走到了尽头。之后的事他无力得知,却也知道金兵入关,他大宋百姓遭到了怎样的屠戮! 重来一世,他自是想挽大厦之将倾,护百姓以安宁!只是已腐朽烂根的大宋,仅凭他一已之力又要如何回天? 这些自重生便是他日日思索的问题,为此他没睡过一回安稳觉,因为就连梦中这些国破家亡的画面也会反复上演。 续了半个时辰的烟火表演终于结束,一阵困意袭来,文泰打了个哈欠,文舒见状忙道:“爹困了就去睡吧,守岁的事有我呢。” 文泰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成吗?没个人陪着说话,可别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不会的,我待会回房看看书就成了,爹你前两日熬了两个大夜,还是赶紧回去补觉吧。” 文泰犹豫了片刻道:“成,那五更天的时候,你记得叫醒我。” “好。” 目送她爹进了房间,文舒又坐了一会,直到对面房间的灯火熄灭,方才悄悄的溜回房间,进了铁盒子。 这次她去到了一座名叫崦嵫山的山,山上有很多树,其中有一种树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树的叶子像构树,树干上有黑色的纹理,最为吸引她的点是,树上有果子,而且是一半花,一半果的共生在一颗树上。 为红色,果子却有如甜瓜那般大,文舒兴致冲冲的跑了过去,将手覆在树干上,就听得脑海里响起小星冷咧声音。 【物种识别扫描开启——学名——丹树,开红花,其果食之可治黄疸病,其树可防火,火烧不透】 听完小星的提示,文舒整人都兴奋了起来。 不说可以治黄疸病的果子!单可以防火的树干就够她激动的。 月前的大火还历历在目,而且不独此一次,东京城每年都会发生或大或小的火灾,其损伤对百姓来说绝对是惨痛的,就是于朝廷来说也是莫大的损失,为此特意设置了望火楼和潜火队,甚至对于故意纵火的刑法高于杀人。 可饶是如此,有些火灾还是无可避免。 文舒看着眼前褐中带黑的树干,双眼晶亮,要是她能砍些树出去,不说做房子,就是让她爹帮着做些小盒子,小暗格之类的,装些文书贵重之物也是好的,毕竟火烧不透。 想到此,她忙解下腰间口袋,然后刺溜一下,如同猴子般灵巧的爬上树。 这一刻她不由的有些庆幸小时候的淘气,若是真如那些规规矩矩的小姑娘一样,此刻纵是宝物在前,她也没办法够着,所以说凡事皆有利弊。 硕大的果子沉甸甸的坠在枝头,有绿色,有黄色,把不算粗壮的枝干都压弯了腰。 文舒打量着两色果子,不知道哪种是成熟的,便问小星,小星的回答是,绿色的是成熟的,没成熟之前是黄色。 听了这话,文舒很佩服自己的谨慎,好在问了小星,否则按常识,她只怕要把黄色当成熟的,而绿色当未成熟的了,确认了哪个是熟果子,她便双手并用的摘了起来。 果个头大,重量也不轻,一个果子约莫就有一斤重,文舒伏在树上,时不时还得探出身去够果子,这手上不得力,便不好提着重重的口袋,为此每装十几个,她便要爬下树,将果子倒到树下的另外一个空口袋里。 倒也不是没想过直接扔下树,只又怕这高度扔下去会砸坏了果子,所以为了保证果子的完好,鲜甜,文舒只能来回往复的慢慢磨。 说到果子,她也想尝尝是什么味,只是刚摘了一个想往嘴边凑,又突然想到她是治黄疸病的,她又没得黄疸,别吃了有什么不好吧。 她是个不喜纠结的人,想不通就问,神秘的小星告诉她,可以吃,但要少吃,因此常人吃多了会腹泻。 “那有病之人要吃多少才能痊愈呢?” 【要据病情轻重,视情况而定,没有定例】 也就说,病情轻就少吃些,病情重的就多吃几个?” 【宿主可以这么理解】 懂了! 舒带着口袋爬下树,树下放着的口袋经历三次往返,已经装满了,别看这是六十七斤的大面口袋,可丹果个大,放在里面很占空间,三十几个果子便将口袋占满了。 把手上的口袋腾出来,文舒又低头盯上了那些未熟的黄果子,小星说丹果熟了以后烂得快,就是天冷,最多只能保存了一二十天,所以保险起见,她觉得还是要摘些没熟的果子,回去。 如此放在米里慢慢催熟,也比都摘绿果子,最后没卖出去,浪费了的好。 过惯了苦日子的她,见不得一丝浪费。 又忙上忙下的折腾了十几分钟,文舒终于摘满了一袋子黄果,问了小星,得知时间还剩下不到十五分钟时,她连忙放下口袋,掏出腰间斧头,又刺溜的爬上了树。 没错,就是斧头! 她爹做棺材时用的斧头,这次也被她顺来了,除此之外,前两天她还偷偷去了一趟李家杂货铺,买两个小陶瓮藏在房间里,这次也一同带了来。 这确是上次错失可以驯服马的芑树汁得来的教训,不管有用没有,随身带着总是用到的时候。 底下粗壮的要三人合抱的树干,文舒想都没敢想,她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到了中段,那些既不太粗,又不太粗的枝条上。 “咔,咔.....“斧头砍在树干上发出钝钝的声响。 文舒的大力,在这一刻又派上了用场,女子大腿粗的枝丫,她不肖三两下便能砍断,这要是换个文文弱弱的小娘子来,先不说会不会爬树,就是会爬,站在这等高处,恐怕也抡不动斧头。 所以说啊,这铁盒子选了她,真是眼光独到! 她乐滋滋的想着。 第五十七章 夜半伐木 【倒计时开启,距离传送时间还有三分钟----】就在文舒挥汗如雨的砍下第五截树枝的进候,脑海里突然传来的了小星的提示。 这是她上树前特意设置的时间提醒,也是前不久她才发现有这个功能,想起以前,时刻拎着口袋,一刻不敢放下,唯恐突然间被传送走,而来不及捡东西的她,文舒默默的替自己掬了把同情泪。 小星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冷了! 很多事情只有你主动开口问,她才会回答,否则绝不多说一个字,文舒不明白,这样的“人”到底如何长大的,她有朋友吗? 时间只剩三分钟,她也不贪多,当即麻溜的爬下树,将丢在树下的棉裤棉袄穿好,然后又用随身带来的绳子将砍下的树枝牢牢捆好。 等这一切做完,时间只剩下了十几秒,而小星的声音也在脑海深处不断的响起....... 【十,九,八,七,六,五,四.........】 随着时间越来越近,文舒忽得有些紧张,左手紧紧拽着两个口袋,右手提着捆树枝的麻蝇,抿唇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重新回到闺房,昏黄的灯光中,再次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这次却不是文舒摔到了,而是她带过来的丹树枝因为太长,将桌椅给碰翻了。 文舒吓了一跳,紧张的望向房门,生怕她爹听到动静又提灯过来了。 好在这次许是真的睡得沉了,直过了好一会,她都没听见对面传来动静,重重的舒了口气,她又面现难色。 房间就这么大,这些丹树枝要藏到哪里才不会被她爹发现呢? 五根大腿粗的树干上生有许多分岔的枝叶,堆在一起足足占了半个房间,不管是宽度上还是高度上,文舒有些无力,当时光想着砍了,却没想过这些东西运回来藏哪。 她在房间扫视了一圈,最后她将目光放在了床底,不过,那床底的高度显然是不可能全部塞下这些树枝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将树干上的树枝全部砍下来,然后将长长的树干也砍短些,再排排整齐,才有可能塞得进去。 只是,这大半夜的动刀动斧,真的不会惊动她爹嘛! 文舒有些犹豫。 可不动,明天只要一开房门,她爹都不用过来,只需站在他自己房门口,往这一撇,就能看得清清楚楚,到时她要怎么解释。 我的天爷啊! 文舒为难的头发都要抓秃了! 这时,院外突然传来几声巨晌,也不知是哪个守岁的顽童点了炮仗,不过这声但是点醒了文舒。 对啊!今天是除夕,像这种偶然间突然晌起的声音经常会有,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趁着这股东风,趁势赶紧将树砍了,有炮仗声的掩护,她爹就算听见动静,应该也不会在意吧? 打定主意,她当即动了起来,没得一会,寂静的夜里便传来了“咔,咔”的伐木声。 东屋的文泰翻了个身,却没醒,因为梦里他也正满头大汗的挥舞着斧头做寿材呢。 另一头的西厢,文舒却一直提着心,虽然手上不停的砍着枝条,但却还时刻竖起耳朵听对面有没有动静。 就在这种担心受怕的情况下,等所有枝条都处理完后,已是半个时辰后。 这时,夜也深了,外头传来的更夫打更的声音,她清楚的听到梆声响了三下。 将所有木头整齐的码到床下,又把脚凳推过去挡严实了,文舒才舒了口气,将碰倒的桌子扶起来,然后坐在桌边,思索如何售卖这些丹果。 直接卖给药铺肯定是不行的,她相信丹果可以治疗黄疸病,可那些没见过的大夫必然是不相信的。 至于病人.........倒是有可能,不是有句话叫病急乱投医嘛。 经过一番思虑,她心中已有了方案,只等初二过去再具体实施,这般想着想着,已到四更。 眼看离五更还有一个时辰,而劳作了半夜的文舒也有些困了,只是不能睡啊,她还要守岁呢。 站起身,文舒伸了个懒腰,瞅着窗外的万家灯光,从书桌上捡了本论语读了起来。 不过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像论语这种读物平时读读还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简直就是催眠神器,文舒看了还不到一刻,便感觉上下眼皮困的直打架。 她挣扎着不让自己睡过去,为此不惜狠狠拧了自己一把,同时心中喟叹,还是书里的内容不够吸引她呀,这要是来本山海经,她能看一整夜都不带眨眼的。 说到山海经,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是李夫子能把山海经借她抄誉一份就好了。 只是山海经乃上古奇书,存世极少,其价值不言而喻,若非通家之好又或是故友至交是不好开口的,她一个只读了一年私塾的学生,哪来这么大的脸。 想了想,她只能将念头摁下。 好不容易挨到五更,文舒立马放下书,跑到东屋将文泰喊醒,接来下开门放炮的事情,她爹会操持,用不着她操心,是以她很放心的回房补觉了。 这一睡,便到了大年初一的辰时,又称元日。 文舒醒时,文泰已经贴好了新的灶神像,并且煮好了的热腾腾的饺子,简单洗濑一番后,父女俩吃完饺子,便提着东西去了孙家。 大年初一走亲戚拜年,是约定成俗的规矩,只是文家在京城并无亲戚,所以只能去访友了。 孙家算是文泰这些好友里面走的最近的,因为孙家在京城也没亲戚,老家都离得远,所以每年便相互走动着,也添着热闹气,又因孙和平比文泰年长两岁,所以每次都是文泰先登门,然后孙家再回门。 拜年的东西也都是有定例的,一般是两盘自家做的花馍,再沽一壶酒和两样果子便成了,果子可以是干果也可以是鲜果,酒一般都是脚店常卖的三黄酒。 父女俩到时,孙家的院门正开着,远远的便能听见里头传来说话声,其中一道陌生的女声犹为响亮。 “二弟,二弟妹,这事件就拜托你们的,兴儿若是能高中,你们面上也有光,是不是。” 孙家这是来亲戚了?父女俩同时一怔。 第五十八章 关扑 就在文家父女犹豫要不要进去时,孙大郎的媳妇小钱氏正好出门倒水,见父女二人立在门外,忙招呼了一声,又笑着说了两句吉祥话,迎他们进去。 外头的动静传进了屋内,说话声一停,孙和平和李娘子也看了过来。 “孙伯伯,孙大娘新年吉祥,恭喜发财。” “哎,借你吉言,半个月不见,阿宁丫头真是越发的出挑了,他日也不知便宜了哪个混小子。”李娘子笑道。 这话夸的也是真心实意,文舒本就长相不俗,虽不是倾国倾城,但却生的灵动秀丽,略带婴儿肥的脸上,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像是倒映了一汪清泉,清清润润的又分外机灵,看着你时就像会说话一样,笑起来更是如同一弯新月。 加之今日是新年,文舒也不像平常穿的那么随便粗糙,绯红色短褂小袄配上海棠红襦裙,更是如同春日里悄悄盛开的桃花,明媚动人。 堂屋中坐着的另一位妇人和少年也是眼前一亮。 “这位是?”方才那大嗓门的妇人出声问道。 李娘子一顿,轻咳了一声:“同巷的邻居,文掌柜和文小娘子。” 这时孙和平也介绍道:“文泰老弟,这是我家二嫂和侄子孙兴,前两日从老家赶过来的,我二哥前两日受了凉,现下有些头晕正在西厢歇息呢,改日得空介绍你们认识。” 文泰点了点头,随即告辞道:“年也拜过了,大哥家既然有客,那我就先回去了,什么时候有空,再带二哥二嫂来家坐坐。” “一定,一定。” 文家父女走后,妇人立马同李娘子打听起来,什么这小娘子叫什么名啊?今年多大了?许了人家没有啊? 凡是能问的,便一概都问了。 李娘子是过来人,一听这么问还能不明白,当下扫了眼坐在下首的孙兴,见他也定定的望了过来,不由的有些好笑。 孙兴娘问的这些问题也不是什么私密,便不是问她,随便在巷子里找个人也能打听得出来,是以李娘子并未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 妇人听说没许人,眼睛一亮,再听得这小娘子还去过学堂,识得字,心下更是满意,下意识的看了眼儿子。 孙兴听说刚才的小娘子竟然也是个识字的,很是欢喜。 妇人一看有门,心思顿时活络了起来,只是转念一想,又按下了此事。反正他们一家日后也是要在城里长住的,有的是时间考察,当下只笑着夸了文舒几句。 李娘子也不以为意,她家这个妯娌是什么性子她是知道的,虽然也快有近十年没见了,但一个已经成型的了性格是很难改变的。 别看她现在打量着文舒哪哪都好的样子,等以后她知道了文家是做寿材的,而文家又只这么一个女儿,将来有可能要招赘后,这个念头便会消得一干二净,甚至还会反过头来,鄙夷一通。 孙家这头的事,文舒毫不知情,也不知道孙家这个陌生的妇人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此刻她同文泰一起逛街呢,因为自今日起街上会有三天的关扑活动,她也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以小博大。 大宋朝严禁赌博,但是每逢元日,冬至,寒食这三大节,便会开放关扑三日。 它的具体玩法是:当买家看中一件商品,并选择以关扑交易,商家便开出一个与商品标价相当的押注额和赢取条件,规定赢取条件的最常见方式是抛掷一组铜钱所得到的特定组合,若买家赢了,就取回押注并免费获得商品,否则押注归卖家。 扑卖的东西有大有小,大到金银珠宝,奇珍美人,小到针头线脑,日常吃食皆可关扑。 文舒自是没那么大的心去扑买什么珍宝,所想不过是些日常之物,父女俩刚拐上西子街,便见两边好些店铺被人围满了,时有叹息和惊叫声从里头传来。 街边卖吃食和卖零碎小玩意的摊子也都挂出了关扑的牌子,左前方一个卖糖糕的小摊子前,正站着一老一少两名女子,年轻的那个正双手合十的摇晃着手心的铜钱,没过片刻,她将手上的三枚铜钱掷在摊子上。 两正一反,输了! 摊主乐呵呵的收过一旁放着的五文押金,笑道:“小娘子可要再来一局?” 少女气呼呼道:“不来了,玩了两次都是输,有这个钱,我都能买两份白糖糕了。” 摊主也不生气,依旧乐呵呵的道:“那小娘子可要带些白糖糕回去吃?” “不用了。”少女负气的拽着年长的妇人去了对面卖头花的摊子。 摊主摇头失笑,父女在旁看了一会,文泰问:“阿宁要不要也去试试?” 文舒摇头:“我不想吃白糖糕。” “那去看看头花?” 文舒想了想,点点头,不过他们没去刚才那两母女去的摊子,而是就近去了右手边的摊子。 摊子是三十出头的女人,见着他们过来,忙笑着招呼:“小娘子可是要买簪子,我这里可都是最时兴的,年前卖了许多呢。” 文舒没说话,眼睛快速在摊子上扫了一遍,这摊主倒是没说假话,摊位上的头花和簪子大多精致新奇并不像是随处可见的样式。 过了片刻,她指着一支翠绿色镶着碎玉的蝴蝶簪问:“这个怎么卖?” “小娘子是寻常买,还是扑买?” “寻常买怎么个价,扑买又是个什么规矩?” “寻常买,八十文一支不还价,扑卖,赌押金五十文,我给小娘子五个铜钱,若是小娘子掷下,铜钱全部为正或者全部为反,皆算小娘子赢,反之,若是出现花字,那么便是奴家赢,五十文押注钱可就是我的了。” 文舒点点头,有些犹豫,簪不簪子的,她自己其实无所谓,之所以想买这支簪子是因为王玲的生辰快到了。 每年她生辰时,王玲都会亲自做一盒胭脂送她,而她则大多回以吃食,可老是送吃食她又觉得不像话,所以今年便想换个花样。 单买是八十文一支,价钱虽贵却实打实的,而扑买看上去价钱低,但其中的风险极大,一个搞不好,就白白损失了五十文钱。 第五十九章 出师不利 文泰见她拿不定主意,便干脆做主道:“扑买吧,新年第一天,正好试试手气。” 大年初一的关扑对东京城百姓来说,除了是个好玩的活动,实则还有测运气的意头在里面,毕竟扑买这玩意输赢真的全看运气。 若是能连中几次,便说明今年一年的运气可能都比较好,那么人们对新年的生活也更有期望,而若是连连输场,损失的不仅是钱,还有对未来一年的期待。 所以说扑买这玩意真的很考验玩家的心里承受能力。 此刻文舒的犹豫里多少也有这个顾虑,再过十几天,她就要陪陆大姑娘启程去沧州了,若是扑买输了她心里多少会有些疙瘩,不过她爹既然已经发话了,她便也想试试,万一是个好兆头呢。 文舒点点头,从摊主手中接过五枚铜钱,然后双手合十,心中默念,一定要赢,一定要赢。 铜钱一共可掷三次,三次中只要有一次全对,便算作玩家赢,文舒猛的摇晃了几下,然后手掌一开,将铜钱哗啦一声落在了摊主特意支起的木板上....... 三正两反! 她心头一滞,再掷。 四正一反! 当文舒第三次拿起铜钱时,心跳的已经有些快,她深深的吸一口气,握着铜板的手迟迟没有动,摊主也不催,反正现在摊前也没别的人。 “掷吧,输了算爹的。”文泰见她有些怯场,在旁笑道。 文舒哪能要他的钱,但这话却也提醒她了,运气好坏,不是捂在手心里就能改变的,正所谓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是痛快些。 念头一明,当即将手里铜钱一抛,哗啦啦的声音中,三枚铜钱躺成了正,剩下两枚铜钱则在木板上滴溜溜的转着圈,不到倒下的那一刻,谁也不知是正是反。 文舒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钢板又转了几圈,然后再一阵袭来的寒风中,啪嗒一声倒在了木板上。 五正! 赢了! 文舒高兴的险些跳起来,摊主虽然面色不太好看,却也信守规则,将押金和将那枚鎏银蝴蝶簪一起递给她。 第一次扑买,便得了开门红,文舒的高兴的笑眯了眼,这对于她来说不仅是白得了一个簪子,还意味着,将来一年她的运气都很好。 为了保证这份心情不会破坏,后面的扑买她再也没有参加,倒是文泰去卖酒的脚店玩了几把,最终结果有输有赢,虽提了两壶酒回来,却也花去了七八十文的赌金。 转眼到了大年初三,关扑的活动即将落入尾声,沿街的店铺和摊子生意却越发的热闹起来,因为有许多心存侥幸的人,都想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唯一如常不变的恐怕只有救死扶伤的医馆和从事白事的行业的一些商铺了,比如她家。 当然,律法也没有明文规定棺材铺不能参与扑买,但是出于道德和风俗来说,也是不能参与的,没看过年的时候别家商铺都贴着“生意兴隆”的桃符,而她家却是万万不能贴的,否则脊梁骨都要被人戳断。 文舒在李家医馆对面的小摊上,点了碗阳春面,一边慢吞吞的吃着,一边打量进出医馆的人。 年节下的,出入医馆的人并不多,若不是突发的疾病,正常没几个人愿意在年节上去医馆,一些需要长期服药的病,早就在年前抓好了药。 文舒蹲了近个把时辰,才看见两位病人出入医馆,而且瞧他们的脸色,也知道患的不是黄疸病。 在摊主频频望过来的目光中,她不好意思的结了帐,然后换了个地方蹲守,这一蹲又是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过去,医馆进出了五个人,却一个患黄疸病的人都没候着,文舒灰心失落的回了家,简单的做了个午饭,又草草吃过,便又转去了武舒庙。 武舒庙庙宇不大,只有一间正殿和两间偏殿,是以庙里香火也不怎么旺,正殿里只供了一尊佛像,此时只有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在里面叩拜。 文舒悄悄走近听了听,却是个求子的,她无奈的退出殿外,又在门外等了近两个时辰。 这两个时辰内,只来了三位香客,一位祈求儿子高中的,一位请求天赐良缘的,还有一位是求神佛给驱鬼的,说总是做噩梦。 文舒看了眼上首慈悲含笑的佛像,心中暗暗同情,佛祖也真是够忙的,什么都要管。 次日,是大年初四,又到了去梨苑学武的日子,原本初三就该去的,可是初二那天的下午,陆喜派人送信,说是刘师傅回乡过年还未归来,让她晚一天再去。 文舒吃过早饭后,又换上了平常那套灰朴朴的练功衫,到达约定的地方时,陆喜已经等在那了。 见着她过来,他先是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香囊来:“公子托我转交的,说是给小娘子的压岁钱。” 压岁钱,文舒一脸的莫名,陆大人给她压岁钱? 不是只有长辈才给晚辈压岁钱吗? 陆大人又不是她长辈,难道这也是侯府的规矩? 不等她将疑惑问出口,陆喜已经一把将香囊塞到了她手里,然后跳上车辕道:“时辰不早了,小娘子快些上车吧。” 回过神来,文舒连忙爬上了马车,进了车厢后,她偷偷的打开了香囊,也不知陆大人会给她多少压岁钱,瞧这重量轻的,莫不是交子?她心中暗暗生出一些期待。 谁知香囊打开,里面确实是一张纸,只是不是交子,而是一张写了字的白纸,上头的内容更是让文舒摸不着头脑。 这时,外头的陆喜却问她这个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 经过这么些时日的相处,她和陆喜的关系亲近了许多,没事也会闲聊几句,当下便和他说了些街井巷闻的趣事。 待到梨苑时,刘师傅依旧一身劲装的等在那,桌前还放着一壶茶,文舒笑着喊了一声师傅,又将自己带来的年礼递给他,倒也没什么稀奇的,和去孙家拜年一样的东西,两样干果一壶酒,外加她自己做的花馍。 刘师傅看着东西有些意外,按理说他并不是文舒的正经师傅,只是受陆少卿相托,暂时教授她罢了,她并不需要以师礼相待。 但这个小娘子却做到了以礼相待,这让刘师傅对文舒更加满意,只觉得这孩子是个有孝心的,唯一的遗憾就是她不是男儿身,要不然,他定要收为亲传弟子,将这一身武艺相传。 第六十章 茶楼密会 跟着刘师傅学了一个时辰的拳脚,几日没活动的文舒便又感觉双臂酸软,浑身提不起一丝劲。 正艰难的往车上爬呢,便听得身后陆喜道:“小娘子且等等,今日还是坐前面来吧,我教你赶车。” “什么?赶车?”文舒身形一滞,转过头去。 陆喜笑的露出一口白牙,“是,也是公子吩咐的。” 文舒心里咒骂了一句,随即又自我开解,没关系,没关系!不就是赶车嘛,技多不压身,还能免费学,何乐而不为,便·转了个方向坐在车辕上,然后望着陆喜,等他开口。 “今天是头一次,小娘子也无需上手,只要看着就成,咱们现下就往城里走,路上我会时刻提点你赶车的窍门,小娘子只需好好记下,等过个两天熟悉了再上手实操,到时我也会在一旁看着的” 这还差不多! 听陆喜说完教学计划,文舒才认同的点点头。 三日后,已经熟悉并掌握一些窍门的文舒,在陆喜的教学下,架着马车摇摇晃晃的往城里去。 可毕竟是生手,在城外宽阔人烟稀少的地方还好,可一到了城门边,特别是进城后,来来往往的车马,还有走动挑担的百姓极多,她便有些控制不好,几次险些将人撞了。 好在陆喜在旁坐着,见状便一同拉住缰绳,然后一边操作一边同她耐心的讲解,碰到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又要如何控制缰绳才能避过去。 文舒很认真的听着,后面又试了几回,便熟练了许多,虽然还是有些歪歪扭扭,但遇到人和马车时也能及时避让。 时间就这样一晃而过,文舒上午习武赶车,下午就去医馆和庙宇蹲守,可不知是她运道不好,还是得黄疸病的人真的不多,一连几日一个病人都没找着。 到了正月初十这天的下午,文舒没再去医馆蹲点了,而是换了年节穿的绯红小袄去了青明街的任宣茶楼。 年节下,茶楼酒肆是最热闹的地方,她到时,大堂已经坐满了人,上首一个年过四旬的说书人正唾沫横飞的讲着神话传奇,吸引的底下听众忘乎所以。 文舒扫了眼二楼,一眼便瞧见凭栏而立,手里还拿着茶盏的陆元丞,她微微一怔,就见对方朝她招了招手。 犹豫片刻,她点点头提着裙子上了二楼,陆元丞见她会意,便转身进了身后的雅室。 雅室在走廓尽头,文舒进去时,陆元丞正在桌前倒茶,见她过来,平静道:“进来吧。”只是在她跨进门后又道:“把门带上。” 闻言,文舒一顿,旋即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门,似乎在犹豫这样做好不好? “快些,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这边,陆元丞已经发出了命令。 文舒再顾不得影响,转身关了门,然后一点也不客气的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道:“不知大人找我来有什么事相告?” 重要到不能让陆喜传达,也不在别院说,而是要另外约了茶楼。 陆元丞没说话,而是先给她倒了杯茶,推过去:“先喝杯茶。” 他不说文舒还不觉得,这么一说,她才感觉确实有些口渴了,上午忙着习武,吃过饭又忙往这里赶,确实都没有来得及喝杯茶。 “谢谢大人。”她道过谢,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陆元丞看得一楞,旋即又摇了摇头给她续了一杯,而后才开始谈及今天的正事:“去沧州的日子定了,就在元宵节后,正月十六,你做好准备。” “好。”这个日子陆元丞之前便提过,所以文舒并不惊讶。 “我对你也没别的要求,那些端茶倒水的活,你爱做就做,不爱做也无事,只有一点必须做到。”对面之前,捏着杯子定定的看着她:“那就是紧跟晚儿寸步不离。” “寸步不离?那睡觉和如厕呢?”文舒问。 “当然得跟着,还有不要多管闲事,免得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自己和晚儿,其它的事情都与你无干,就算外头有人杀人放火,也自有护卫队去操心,不用你管。” 杀人放火!文舒微微瞪大眼,她现在有点后悔了怎么办。 陆元丞不用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喝了口茶,凉凉道:“不过你也不太担心,我派去的护卫队都是有功夫在身的,对付寻常毛贼绝不是问题,你最主要任务就是保护晚儿,万万不能让她一个人落了单,不然,就算最后人没事,可若损了名声,我也是要找你算帐的。” 文舒一听,顿时跨下脸来。 不能损分毫!不能坏名声!她哪里是接了个保护人的任务,这根本就是护送稀世奇珍嘛! 懒得猜她的想法,陆元丞没再没多话,直接从桌下拎出一个锦袋,砰的一声放在了桌上。 文舒惊了一下,抬头看他,就见他解开袋子,从里头拿出一把匕首和几个小瓶子。 “匕首是给你防身的,平时可以藏在靴筒或是里衣腰间。”说着又拿出两个红瓷瓶来,“这两瓶是蒙汗药,放在酒水和菜里都行,百息见效,别外几瓶是伤药,做什么用途,用法上面都写的有,你回去好好看看,这些东西虽然晚儿身边的丫环也会带,但你随身带一份更稳妥些。” 这又是匕首,又是伤药的,看来这一趟真的很危险啊! 文舒有心说她不干了,可一想到她已经签了那份契约,就后悔的想撞墙。 可这事在陆元丞心里其实并不危险,因为上辈子晚儿他们碰到的只是一伙不成器侯的盗匪,他派去的二十个护卫对付这些毛贼原本绰绰有余,可也不知他们使了什么计,竟将大半护卫掉离了近前,剩下的几人又要应付毛贼,又要顾着晚儿便有些分身乏术,一个不慎,晚儿便连人带车都被贼人劫走了。 等他接到信,星夜奔往沧州的时候,半路上便又见护卫带着晚儿回来了,只是等他们归京时,侯府大姑娘被贼人掳走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京城。 虽然晚儿说那些贼人并未对她怎么样,第二天就把她和丫环银红放了,可陆大姑娘的清白名声却已经毁了。 晚儿本就是个好强又敏感的性子,听到这些流言蜚语,便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 没过几日,安平侯府的人打着看望晚儿的名誉上门,话里话外却不断提及外头现在都怎么传,传得有多难听之类的。 他爹当即脸色难看的解除了两家的婚事,晚儿听说后,当夜便投缳了自尽了,后来虽然救回来了,可却执意绞了头发,出家去了城外的清心观做姑子。 后来金兵攻进京城,官家被掳,同被掳走的还有许多皇室宗亲和女人财物,听说金兵连城外的道观也没放过。 他那时正好在外任职,等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几日,那时再想追击金兵已经来不及了。 后来他也曾偷偷的潜回东京,看看清心观是否还在,可去到那里的时候,那里已经被烧成了灰烬,他的妹妹也下落不明。 重活一世,他既要救家国!护百姓!更要改变晚儿的命运,让她这一生平安顺遂! 第六十一章 洗石的功效 文舒看着桌上的这几样东西眨了眨眼,这一瞬她开心的都要忘记任务的危险了。 这可真是要磕睡来了枕头,对面这位陆大人总算有点人情味了,竟然没等她开口就已经备好了这些东西,前一秒,她还在想该如何开口呢。 “为了掩人耳目,你需要提前一天入府,十六那天早上和晚儿坐同一辆车出行。” “提前一天?”文舒一顿,面上现出为难之色,“如此说我岂不是不能在家过节了。” 她家本就只有她和爹两个人,这下要是连她都走了,留她爹一个人过节,那该多冷清。 故而有些犹豫道:“那个....陆大人,你看能不能打个商量,我十六那天早上再去成吗?您放心,我肯定早早的就起来,保证五更天就到侯府。”她举手保证,表情无比的认真。 然而陆元丞面无表情的拒绝了:“不行,那么早没人给你开门,而且提前一天是为了让侯府所有都知道,你是我为晚儿新买的丫环,你家里,到时我会让陆喜送份节礼去的,还有你不在的时候,我也会让人看顾一二。” “不是,那就不能晚一天出行吗,我看了黄历,十七也是好日子。” “不行。”陆元丞断然拒绝。 上辈子就是十七那天走的,为了尽量避免事故重现,他特意将日子提前了一天。 说完话,他站起身道:“这也是为你好,你的身份隐藏的真一份,出其不意的机会就多一分,顺利完成任务,你那五十贯的债便也清了。” 其实前世,他对这桩掳人事件便有诸多怀疑,他隐隐觉得这件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背后说不定另有主谋,那些山匪很有可能是受人指使。 至于幕后真凶是谁,是府里那个女人?还是安平侯府?又或是其它人就不得而知了。 他转身向门外走去,只是刚走到门边的时候,身后便传来了一道弱弱的声音:“那个,陆大人,这些糕点果子,您还吃吗?” 陆元丞身形一顿,回头瞥了一眼,见文舒望望糕点,又望望他,脸上带着一丝尴尬的微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这些糕点果子就这么放着,有些可惜。” 陆元丞一贯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他轻咳一声道:“这些原本就是给你准备的,帐我已经结过了,是在这吃,还是装盒带回去,你自便。”说完,便跨步出了雅室。 耳听的脚步声走远,文舒立马笑眯了眼,连忙端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两杯茶,猛灌了两口后,又吃了几块点心,等茶壶里的茶都喝完,她这才招了茶博士过来,给她打包剩余的糕点果子。 别说这位陆大人还真是奢侈,就他们俩人,竟然点了两个甜酸蜜饯,四样鲜果和八样糕点。 回到家中时,已到了申时,她爹正在前头铺子忙活,文舒也未惊动他,悄悄的绕去了后院,将打包糕点果子放下,又捡了一包糖丝线去了王家。 上元节这天不能陪她爹过节这事,她得去找王玲好好聊聊,都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她想和王玲一起想想,看看能不能想出个圆满的办法来。 去到王家时,王玲正在院里拿着石舀捣花瓣,她爹娘在前头铺子忙活,三个哥哥也各有活计都不在家,文舒从背后悄悄走近她,然后突然出声道:“捣鼓什么呢?” 王玲被她吓了一跳,回头就气得给了她一下,怒道:“做什么悄无声息的,吓死人了!” 文舒笑嘻嘻的扬起手中的纸包道:“别气了,请你吃好吃的。”一面将外头的油纸打开了来。 见着里头是并不便宜的糖丝线,王玲惊讶道:“哪来的?” 以她对文舒的了解,她是绝对不舍得买这么贵的糕点吃的。 文舒将纸包放在桌上,将今日酒楼的事说了,不过碍于陆元丞的慎重,她也没敢说太多,什么匕首,蒙汗药啊之类的都略过了,只说陆大人要求她上元节就进侯府陪陆大姑娘,她不知道怎么跟她爹说,所以让她帮忙给出出主意。 王玲听后,震惊道:“连节都不让过啊,这么急!” “可不是,我提议十七日再走,被他一口回绝,说是十六日一大早就要出发。” “那可有些难办。”王玲皱眉想了片刻,随后道:“我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要不,你还是照实说吧。” 文舒拧起眉道:“别的我倒不怕,只是到时家里只有我爹一个人,看着别人家都热热闹闹,欢声笑语的,他心里得多难受。” “说的也是,要是你爹有个媳妇就好了。”王玲感叹道。 提起这个,文舒也叹气,“哎,别提了,这事我除夕那天还说过一嘴,可我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说来我娘过世都十几年了,可我爹楞是没想过找个伴,也真是稀奇!” 要知道后街那个王屠户,娘子死了才过头七,便张罗着娶新妇,当时多少人议论,说是他娘子九泉有知,不知道得多寒心。” “你知足吧。”王玲觑了她一眼:“说来你爹还不都是为了你,我听我娘说过,前些年有好些媒人想要给你爹做媒呢,只是都让他给推了,说是不想娶后娘薄待了你,还放出话来,说要想给他说媳妇,得你先找个好人家才行,你爹对你可真是够好的!” “是啊,就是因为我爹太好了,我才为难了啊,你说上元节,我这个唯一的女儿不陪着他,反而去陪人家前呼后拥的侯府千金算是怎么回事!”她恨恨道:“这位陆大人也太不通人情了,你说这晚一天出发能怎么样嘛!” 聊了好一会,两人也没商量出一个妥贴的主意来,眼看着日渐西沉,文舒起身打算回去,就听得王玲道:“哦,对了,上次你送我的那种绿色石头还有吗,能不能再给我两块?” 文舒身形一顿,回道:“到是还有几块,怎么了,那个石头这么好用?” “你不是说你试过嘛。”王玲睨了她一眼,随后指着自己的脸道:“你看我的脸,有没有发现有什么改变?” 她不说,文舒还没注意,这一说,她仔细看去,发现好像还真有点变化,王玲皮肤较白,但就是脸上毛孔比较大,又爱长痘痘,如今瞧去,似乎毛孔平滑细腻了许多,痘痘好像也没怎么长了。 她心头一惊,再联想到王玲的话,心道莫不是那绿色洗石还有这平滑肌肤去痘的功效! 第六十二章 薯蓣 这边王玲见她久久不说话,只当她没瞧出来,气道:“你没发现我脸上痘痘基本不长了嘛,还有你看我脸上的毛孔,你仔细瞧瞧,是不是也小了许多。” 看着凑到面前的脸,文舒认真的点点头:“确实小了。” “是吧。”王玲乐滋滋道:“自你那天给了我石头,我当天就用了,然后就发现这玩意真的好用,虽然没有肥皂团的香气吧,可是比澡豆好用多了,澡豆用的时候总是容易搓泥,这石头却滑滑凉凉的还有细细的泡沫,可好用了,话说,你这东西从哪来的?我也没见哪个铺子有卖啊?” 呃.......... 文舒想了想道:“在一个外地客商手上买的,我一开始也不相信,后来见价格便宜,那客商又夸上了天,便想着买几块试试,如今听你这么一说,岂不是捡个宝。” 原本她想说是在野外捡的,可要又怕王玲说带她去捡,那就露馅了,所以干脆将事情推到不知名的客商头上去,反正京城每日来往的客商数不胜数,用了这个当借口一点问题都没有。 果然,王玲听完一点怀疑都没,而是问道:“那你当时花多少钱买的?” 文舒想了想,说了个跟澡豆差不多的价格,“五文钱一块,当时那客商似乎有什么急事,见我过来问,便把剩下筐里剩下的都给我了,十三块石头,最后只收了我五十文钱。” 王玲点点头,又问:“那都是什么颜色的,都是绿色的吗?” “不是,绿色只有五块,还有两块红色的,剩下的就全都是浅黄的了,对了,我上次不还送了你一块吗,那块黄色的你可用过了?” 王玲摇头:“没呢,自用了那绿色的石头,我就一直没换过,早晚洗脸都是用的那个,如今只剩下不到半块了,所以,你赶紧再卖我两块吧。” 文舒听了就笑:“卖啥卖,凭咱俩什么关系,两块洗脸的石头值当什么,回头我就给你送来。” 王玲闻言也不推辞:“那成,我手上正研制新的胭脂呢,等弄出来了,第一个给你试新。” “好。” 说完这些,日头已经完全下山了,文舒忙告辞回家做饭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看着对面坐着的文泰,话几次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轻叹了一声,罢了,还是先瞒着吧,说不定过两日她就想出办法了呢。 是夜,她再次进了铁盒子,这次除了常备的工具外,她还准备一个小鱼兜和已经制好的藜卢粉。 小鱼兜是从王玲家借的,她家有间杂货铺,这小鱼兜是残次品,网底有个小洞,卖是不好卖的,便挑了出来,扔在院角。 文舒今日去见了,想着山海经上面说过很多河里都有鱼,便借了过来。而藜卢,经过五天的晾晒和刨制,几十株藜卢,最后只得了三小瓶粉末。 虽然小星说这玩意可以短时间内让人失去行动能力,但到底多短时间?又效果如何?她还得亲身试验一下才行。 拿人试当然是不行的,拿鸡鸭试,她家也没有,所以她便带了一瓶进来,想着万一碰到什么难缠的野兽,正好洒出去,一来替她挡一挡,二来也能更直观的看看这玩意有多大效应。 出入山海世界这么多次,她不是没遇到过危险,记得有一次落地,竟然直接把她落到了蛇窝里! 天知道!她看着满地游动的各种花蛇时,整个人寒毛都炸起来了,好在脑子还算清醒,反应过来立即拨腿就跑,就这样,路上还险些踩到一条蛇,差点被咬到。 自那以后,她的随身工具里便又添了一样东西,雄黄! 经过这么些次的经验积累,如今她出入所带的东西是越来越多,为了携带方便,她便又拿旧衣料缝了两个大大的斜挎包。 一个包里放着寻常伤药和火折子等东西,另一个则放着干粮和水瓤,防身的刀具依旧用绳子缠在腰间,预备随时抽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随着小星嘀的一声提示音,她再次进入到了山海世界,这次降落的地点是,北号山! 气侯温热,应是暮春初夏之时,太阳还未升起,及膝高的草叶上,晶莹的露珠随着她脚步的移动,滴落在她裤腿上。 山中有许多树木,四周长着许多像杨树的树,开红色花朵,但可能是季节未,所以树上并未挂果。 不过,这丝毫不妨碍文舒的好奇心,她几步跑上前,将手覆在了树干上。 【嘀——物种认别开启——学名——李罗树——开红花,果实与枣相似,无核,味道酸甜,人们食用它就不会患腹泻】 听完小星的话,文舒看着眼前的大树,可惜的叹了气。 真是没赶上好时候,这要是传送到秋季,岂不是又可以收拾两袋果子回去! 可是一想到,至今还藏在房中,一颗都没卖出去的丹果,这可惜之情便消却了许多。 有再多的果子,卖不出去也是白搭啊! 她叹了口气,视线转向别处,此山草木繁盛,嫩绿的野草和星星点点的野花夹杂着。 “咕咕,咕咕.....” 忽然,寂静的山林传来几道叫声,随即两团黑影在她左前方的位置,迅速飞过。 文舒定睛一看,发现是两只黑色野鸡。 不过她也没想着去抓,毕竟那东西会飞,她一个地上走的,如何追得上,而且一不小心被它引得入进深处就不好了,谁知道里头有没有大虫。 思虑片刻,她在四周走动起来,一路上举凡是不认识的东西,她都上手摸一摸,这却是经过藜卢那事得来的启发,因为不摸,她怎么知道眼前的东西是什么,有没有用? 而摸了,小星却会告诉她答案。 这不,一通摸下来,除了可以供猪牛吃的杂草外,她还摸到了一样东西,薯蓣(山药)! 她当即开心的蹲下来,准备开挖,只是没过一会,便又灰心丧气起来。 她平时只在外头买过薯蓣,却没挖过薯蓣,此时挖了才知道,这东西极难取出来,因为它的根埋得很深,而她身边又没带趁手的工具,只有两把做菜的刀。 这不,挖了许久才挖出两截来,卖是不可能的,这点份量也就够自家吃个两三顿了! 第六十三章 白送丹果 次日,文舒从梨苑回城的路上,在城门外的一个土地庙前见着一个抱孩子的妇人对着土地祠不停叩拜。 妇人背对着她,瞧不清容貌,头上扎的蓝头巾有些歪扭,好些头发从歪处散下,配合妇人单薄叩拜的身影,让人看了觉得很是心酸。 “求求土地神.....发发慈悲,赐我.....草药.....救小儿一命吧。” 马车离得近了,那妇人叩拜时说的话,隐隐传到文舒耳朵里。 她心下一叹,穷人家治病确实不易,特别是家里有长期吃药的病人,要是药方里还有贵重药材,那可真是天都塌下来了。 买不起药,有些人也会想着自己上山去采,可既是珍贵药材,自然不是随处可见,遍地都是的东西,走投无路之下,求神拜佛就成了唯一的寄托和希望。 不过感叹归感叹,她既不是药材商,自己也不富裕,纵是对那妇人心生同情,也帮不上什么,当下摇了摇头,抖动缰绳驱驶马儿继续往前。 就在马车与妇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那妇人满脸是泪的站了起来,并且转过了身,文舒随意扫了一眼,却立时顿住,然后拉住了缰绳,吁了一声。 马儿突然停下,坐下另一侧的陆喜很是惊讶,问道:“怎么停了?” 这前头也没东西拦道啊! 文舒扭头看向后方抱着孩子的妇人,回道:“陆管事稍等,我一会就来。” “哎.....“陆喜还想说什么,那头的文舒已经跳下了车,走向车后了。 “这位大嫂,请留步。”她拦住神色恍惚的妇人,看向她怀里的孩子。 孩子不到两岁的样子,蔫头巴脑的被妇人抱在怀里,一张小脸腊黄腊黄的,不是营养不良的那种黄,而是一看就知道有病的那种黄,孩子此时是醒着的,双目也泛着黄。 妇人看着突然拦住自己的小娘子,楞了楞,随即想起是那日回头给她钱的小娘子,问道:“有什么事吗?” 她脸上的泪痕未干,声音也带着更咽。 文舒看了眼孩子,迟疑道:“大嫂怀里的孩子是怎么了?是生病了吗?”她话里带着几分小心,唯恐惹妇人不快。 她这一问,妇人噙在眼眶里的泪水再次落下来,不过因着认出她就是上次给她钱小娘子,妇人对她颇有好感,因此虽然伤心,倒也如实的点了点头。 “那我能问问是什么病吗?”她迟疑道。 妇人看了她一眼,文舒忙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瞧这孩子脸色发黄,像是黄疸,若真如此,我倒是有治他的法子。” 闻言,妇人双眼一亮,可随即想到什么又黯淡下去,苦着张点头道:“确是黄疸,大夫也开了药方,说是吃上一个月就能好转,可.....”说到此处,她捂住脸,抽泣道:“有一位药颇为贵重,我.....我买不起了.....” 原由文舒方才已经听见了,此时确认了妇人怀中的孩子得的确实是黄疸,便道:“大嫂莫哭,我家有一样果子,吃了可治黄疸,大嫂若信得过,就等在此处,我一刻钟便回。” 妇人楞了楞,随即道:“那果子多少钱?我..我没钱..” 文舒笑道:“不要钱,权当缘分一场。” “啊。”妇人楞住,显然没想到还有这种天降的好事,不过因着上次的事,她倒没把文舒往坏处想,因此半信半疑的答应下来。 反正她也没其它法子了,能借的亲戚都借遍了,孩子不能断药太久,否则命就没了,若是这小娘子送的果子真的能治好狗子的病,我愿意当牛做马的报答。 文舒回到马车前,跳上车辕,陆喜隐隐听见她们说话,此时见她回来,好奇道:“你还真有治黄疸的法子啊?” “有啊。”文舒笑道:“陆管事若是认得这种病人,尽可介绍给我,到时候请你吃果子。” 说到果子,陆喜立马想到不久前的怀木果,到是对她的说辞有些信了。 马车照旧在萧茶巷前一个路口停下,文舒告别陆喜急奔回家,寻了个蓝子装了两个丹果便又匆匆赶回城外。 好在她家离城门不远,而土地祠就在城外一里地,当她气顺吁吁的赶到时,妇人还在,正一脸焦急的看向她的方向。 “大嫂,这便是那果子。”文舒露出蓝子里的丹果,“你分次给孩子吃,一天吃半个,剩下的半个,眼下这天气也不容易坏,放好了,第二天也是可以吃的。” 她瞧这孩子脸色虽黄,但年纪不大,个头也小,有两个应该就够了,不过这是第一次,她也没把握,所以又道:“若是果子吃完了,孩子还没好全,你就还是这个时辰,再到这里来等我,我往后几日还会经过。” 妇人看着竹篮里绿色的果子,有些犹豫,因为果子的颜色一看就是生的,这真的能吃吗? 听说很多生果子,生的时候是有毒的,轻者吃了腹泻,重者还会中毒。 “这果子还没熟吧?”终究是孩子的命重要,她想了想,当下也顾不得面子,直接发问。 文舒楞了一下,这才知道她迟疑什么,笑着从竹篮里拿起一个果子,用手掰开分作两半,然后拿起其中一半吃了起来:“是熟的,就是这个颜色。” 妇人见她自己吃了起来,心头的疑惑放下,拿起另外的半个果子,一边喂孩子,一边感谢道:“谢谢小娘子,若真能治好我家狗子,奴家愿作牛作马报答此恩。” “大嫂严重了,不过若是真有心,遇到跟狗子同类病症的介绍给我就行。“见妇人怔住,又道:“不过,这次可是要收钱的。” “那.....得多少钱?”妇人犹豫了一下,问道。 听得话音,文舒心中一动,不答反问:“大嫂可是认识这样的人?” 妇人点头:“我娘家村里也有一个患这种病的,不过他的年纪比较大,有三十多了。” 文舒仔细想了想道:“一贯钱,包治好,治不好,不收钱。” 这个价格,她也是经过一番考量的,村人大多不富裕,若是开得价高了,他们恐怕宁愿熬着,也不愿花钱。 她问过大夫,不是所有的黄疸病都会立时死人,有些慢性的甚至能拖好几年,也就小孩体质弱一些,发作的快,可一些壮年男子,却是可以拖上数年。 妇人闻言点点头,一贯钱虽然不少,但若真能治好也算不得贵,要知道她陆陆续续给狗子抓药已经花了近两贯了,可狗子还没好全,若这果子当真有用,那可真算不得贵。 妇人抱着孩子的千恩万谢的走了,文舒也转身回城了。 第六十四章 可以防火的丹木 是夜,文舒做完饭,见她爹还在前头铺子忙活,想了想将饭菜盖上,寻了过去。 “爹,我那盒子做好了吗?” 她进去时,文泰正在低头收拾工具,闻言指着角落的方凳道:“那呢,晌午就做好了。” 文舒高兴的跑上前去,拿着盒子打量起来。 她爹算不得正经木匠,所以也不会那些繁复的雕花,两个成人巴掌大的木盒,分为上下两层,表面光秃秃的,要不是其上有好些黑色纹理装饰,还真就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木盒。 但文舒却欢喜的紧,因为这木盒正是用可以防火的丹木做的。 为了不让她爹生疑,她并未一次性将那些木头全部拿出来,而是只取了其中一根交给他,只说在外头闲逛时瞧见的,觉得纹理颜色比较特别就捡回来了,然后央着他给做个梳妆盒。 文泰一开始很不情愿,因为他觉得文舒给他的木头太细了,做起来费劲,还不如他做棺材剩下的那些边角料,便说用别的给她做。 可文舒哪里肯依,直说普通木头没这么好看,非得磨着文泰给她做。 文泰被她得不行,再加上那两天确实没什么活计,便同意了,不过一个小小的盒子,却因为木料小,着实费了他不少功夫。 文舒拿着木盒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一会,又将下方的抽屉拉开,问:“爹,那一根木头就只够做一个吗?” “那倒没有,还剩了半截呢。”他指了指门边剩余的木料:“虽说这木料小了些,但你爹我怎么也是个手艺人,可不会随意浪费。” “那是,爹的手艺没的说。”文舒笑眯眯的夸了一句,随后又打蛇随棍上道:“那爹再给我做一个吧。” 前一句文泰还听得挺高兴,可后一句却让他脸色一黑,瞪着她道:“你图新鲜,有一个拿着玩就成了,那木料就那么点大,做起来不知道多费劲,你可别折腾我了。” “不是的,爹。”见普通方法搞不定他,文舒将丹木的功效和盘托出,“你知道我刚才发现什么了吗?” “什么?”文泰一边收拾工具,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文舒却是满脸激动:“烧不透!爹,这木头可以防火!” “什么!”文泰错愕的转过头。 “真的。”文舒怕他不信,连比带划道:“前两天我不是把上头的多余的枝丫掰下来了嘛,今天做饭的时候,想着反正也没什么用,就拿来当柴烧了,谁知一顿饭做完了,那塞进去的树枝还好端端的,你说奇不奇怪!” 文泰看了她一眼,脸上写满了怀疑,他活了半辈子还从没见过不怕火的木头,这丫头准又是编瞎话诓他呢! “真的!”知父莫若女,他眼睛一转,文舒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信誓旦旦道:“爹若不信的话,只管去厨房看看,那树枝还在灶膛前放着呢。” 文泰懒得理她,将工具盒盖上,便往外走,“行了,你爹都忙了一下午,早就饿了,咱们赶紧吃饭去吧。” “真的,爹,你看一眼,就一眼嘛!”文舒跟上去,不由分说的拉着他往厨房走。 她力气极大,文泰根本拗不过她,又见她如此认真,心中也存了一丝疑问,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这么一想,也不由的认真了几分。 文舒从肚膛边的地上拾起烧过的树枝递给文泰看,细细的树枝上,还坠着烧了一半的叶子,叶子原本呈黄色,此刻却是呈黑黄色。 而黑色的枝干,一如往常,平滑无奇,只是表面上沾了许多灶里的黑灰,用手一抹就掉了。 “这树枝你从哪里捡的,还有吗?” 他想,若是有很多的话,倒是真可砍些回来,不论是做家具还是做房子都是极好的。 “有是有些,不过不多,我当时瞧见的时候,大概也就五六根的样子,粗细也都和这个差不多。” “只这么点?”文泰不信,按说能有木头断裂的地方,那其周围必然都长了很多这样的树才行。 文舒知道她爹在想什么,装作惊奇道:“是啊,就掉在路边,周围生长的树都与这个不同,也不知道这些树枝从哪来的,我估摸着可能是运木料的车队,半路掉落的。” 说着,又扼腕叹息道:“早知道是个宝贝,我当初就应该全搬回来的,如今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文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将树枝放下,神色不定的转身出去了,文舒还跟在后面念叨:“真是太可惜了,爹,你说这种树要是京城附近就有很多该多好啊,要是用这种木头做房子,咱们乃至整个东京百姓岂不是都不用怕走水了。” “你是不是进铁盒子?”前头走的好好的文泰,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啊?”文舒被吓了一跳,随即忙道:“爹说什么呢,铁盒子不是一直都锁在您房间嘛,我哪里进的去。” 文泰没说话,直直的往房间去,然后当着文舒的面开了床头柜。 当见着铁盒子好端端的放在原位,他神色一僵,随即松了口气,朝跟进来的文舒道:“那你明天再去那个地方看看,若是东西还在,就都搬回来,虽然这些木料又少又细,但用用心,也能做不少东西。” “哎,好。”文舒高兴的应了下来。 心中却暗道,好险! 好在她有先见之明,提前做了个假的,否则今天可就露馅了。 翌日一早,她便装模作样的推了个小车出门,然后算着时间,在她爹在铺子忙活的档口,偷偷的溜回家,把房间床底藏的所有木材拿了出去,放到小摊车上。 然后又推着车子出去,在进院门前,特意的放大声音喊了两嗓子,“爹,爹!” 她的声音里饱含激动,一副捡了钱的感觉,文泰在前头听到,身子一顿,随即很快的奔了出来。 在看见车上满满当当的摆满了大小粗细不一的树枝后,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好,好,你先把东西卸下来,这几日天气好,先晾个几日,等我把手头的活做完了,再弄。” 文舒点点头,好奇道:“那爹都打算做什么?” “最粗的两根给你打个嫁妆箱子,两根稍细的就打梳妆盒和小暗格,用不了,也可以高价卖给别人,剩下的一些细枝还可以用来做手棍。”文泰对着车上的木材一一安排。 文舒觉得颇为合理,点点头。 第六十五章 托付 两日后,文舒再次赶着马车从梨苑回城时,便见着土地祠前立了一妇人。 妇人脚边还站着一个孩子,手里正拿着一根红艳艳的糖葫芦舔着,白嫩的嘴巴被糖霜染红了一圈,煞是可爱。 妇人左右张望着,见文舒赶着马车从前头过来,忙小跑着上前,在马车几步开外,扑嗵一声跪了下来:“谢谢小娘子,谢谢小娘子。” 未料到她会如此动作,文舒惊了一跳,忙跳下车辕搀她,“大嫂快快请起,可受不得如此大礼。” “受得受得,小娘子救了狗娃一命,怎么受不得,狗娃,快过来,叩谢恩人。”妇人被她搀起来,又忙拉过躲在身后的孩子。 “不用,不用。”文舒连忙阻了,然后看向狗娃,问妇人道:“我瞧着小娃脸色好了许多,可是见效了?” “见效,见效,说来,真多亏了小娘子。”妇人说着又要跪下,却被文舒一把拉住,她看四周道:“大嫂再这样,可是陷我于不义了。” 这时四周已经有好些过路的百姓驻足议论了,估摸着都以为是妇人得罪了穿着较好,还赶着马车的文舒。 妇人见状也回过味来,连声抱歉后笑道:“当日吃了小娘子掰开的半个果子,到了晚间脸上的黄气就褪干净了,连带着身上的黄气也消了不少,我按照您的吩咐,第二天早上又给他喂了半个,到了下晌,身上和眼睛里的黄气便都褪了干净。” “那就好。”文舒笑着点了点头。 妇人也很高兴:“我此来一是想谢谢小娘子,二来也想问问,狗娃眼下这种情况,还要不要接着吃?” 此时狗娃拿着糖葫芦从妇人身后探出半个头来,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正好奇的打量着她,文舒朝他一笑,“再吃半个巩固一下,家里果子还有吧?” “有,有还剩了半个呢”妇人连连点头,随即又道:“我明天就回娘家一趟,只是到时他要买的话,我是直接带他来这,还是?” 文舒沉思了一会道:“不用,你把他的症状问清楚然后告诉我就行,最好是看过大夫的,若是没看过,你就让他先去看一下,得了大夫诊断再告诉我,我好根据病情轻重,判断要多少果子。” “哎,好。”妇人应下,便带着孩子告辞了。 陆喜在车辕上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心中很是惊奇,等文舒回来时,忍不住好奇道:“文小娘子哪来的这些奇异果子?怎么既有增力气,还有能治黄疸病的?” 文舒才不会实话实说,转头看了他一眼,“上次的果子,真是无意在小贩手里买的,这次却是祖上传下来的方子,陆管事想知道?” 问人家秘方是很不道德的事情,陆喜话音刚出口便自知失言了,因此尴尬的咳了一声,“没有,我就随意问问,小娘子不方便的话,可以不用回答。” 文舒点点头,“确实不太方便,陆管事见谅啊。” 陆喜不甚在意的一笑,然后又道:“小娘子如今的赶车技术是越发娴熟了,我看明日就可独自驾车,不需我在旁看着了。” “哪里,哪里,还需陆管事多多提点呢。”得了夸赞,文舒心里美滋滋的,但面上还是谦逊两句。 翌日,便是正月十四。 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妇人将打听来的情况细细告诉文舒,文舒听完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又让妇人等在原地,说一刻钟后,她会将果子送来。 妇人对她很是感激,闻言没有半点异议。 这边文舒赶着马车匆匆回了家,想着妇人说那位病人发病已有半年,且大夫也诊断过了确是黄疸,只是一开始没有引起重视,后来又因为药材里有两样药比较贵重,因此只吃了半个月就停了。 拖了这许久,如今人整天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什么事情也做不了,脸上的黄气比狗娃还严重些。 她思虑了一番,最后干脆将剩下三十个果子全拎了过去。 五个是给那位病人的,其情况比狗娃严重,又是大人,量自然得加倍,另外五个,她则打算暂存在妇人那。 毕竟明天她就入侯府了,之后的半个月人也不在京城,万一五个果子都不能彻底治好那位病人,那么留些果子在妇人身边也是个退步,她可不想一开始就砸了招牌。 若是五个就治好了那男子,那么剩下的便托妇人留意着,若有其它需要之人,转卖出去即可。 至于她不在,妇人会不会昧下果子或是卖果子的钱,文舒毫不担心,因为这些果子就是不卖出去,不出七日也会全数烂掉,与其如此,还不如给到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就当积德了。 而且这也是她对妇人的考验,丹果就是那个试金石! 山海世界里的奇异东西很多,她在城里没有人脉,最重要的是也不敢暴露身份,所以便需要寻一个信得过,且又不知她根底的人。 当下把事细细的说给妇人听,妇人听完连连点头,表示定不负所托,然后又从随身包裹里拿出一贯钱来:“这是对方给的药钱。” 文舒并未推辞,一把接了过来,随后又从腰间摸出五枚铜板,塞到狗娃手里:“姐姐给你买糖吃。” 妇人见状,连忙推辞,“这怎么使得。” 文舒笑道:“也没几个钱,拿着吧,往后半个月我有事来不了,丹果的事就有劳你了。” “小娘子说的什么话,我们受了您的大恩,就是做牛做马报答都使得,这点小事,怎敢称累。” “大嫂可别再提什么大恩了,不过两个果子,再说下去,我脸都要红了。” “于小娘子来说是两个果子,可于我家狗娃来说,却是救命大恩,这点我们断不会忘记。”妇人一脸执拗。 文舒奈不过她,便没再提这话,转而问道:“不知道大嫂如何称呼?” 妇人微微一顿,随即道:“我娘家姓赵。” 这下换文舒楞住了,因为时下成了婚的妇人,一般自报姓名时都会先提夫姓,然后再提原姓。 可面前的妇人一开口却直接报了原姓,其原因有二,要么是和离在家,要么就是夫婿去世,寡居在家又立了女户的妇人,也不知眼前这位赵娘子是哪种? 不过看着她身边的狗娃,文舒觉得约莫是第二种,因为如果只是和离,很少有夫家不要孩子的,况且还是男孩。 不过不管是和离,还是寡居,对于赵娘子来说,肯定都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所以文舒并未刨根问底,而是若无其事的唤了声赵大嫂,又把那五文钱塞给了狗娃,然后交待了两句便告辞了。 第六十六章 可做颜料的丹雘(huo) 回到家,吃过午饭,见她爹回房午睡了,文舒便偷偷的进了铁盒子。 随着滴的一声提示,她降落到了“丹熏山”。 眼睛刚一张开,便有数道黑影“嚓,嚓...”的在面前闪过,她吓了一跳,立即拨出腰侧尖刀,做戒备状。 此时正值春季,山上有很多臭椿树和柏树,前方的草地里甚至还有大片的韭菜。 可文舒却一点都不兴奋,因为她与韭菜之间隔着数丈,而之间,许许多多的黑影,快速的从面前飞过,窜过,在及膝高的野草地里翻滚。 她定睛看了许久,才发现是一种长得像老鼠的东西,说老鼠也不尽然,因为它的身体比老鼠可要大多了,有寻常家猫大小,而且脑袋似兔子,身后还有长长的尾巴。 最重要的是这玩意会飞!可它明明没有长翅膀! 文舒警惕又惊奇的看着这一幕,好在过了许久,这些东西都在玩自己的,并没有要上前攻击的她意思,而且有好几只,竟然就蹲在不远处看着她。 她稍稍松了口气,又打量了片刻,便壮着胆子想从它们之间穿过去,到达对面的韭菜地。 她这一动,前头蹲着看她的那些“小家伙“便咻的一声,从草地上窜了起来,然后迅速的飞到了远处。 虽然飞的不高,但确确实实是飞过去的。 而且通过这次仔细观察,文舒怀疑它们是靠尾巴飞行,因为它们蹲在地上的时候,尾巴是自然的垂落在地,但飞行的时候,却忽然伸的笔直,与身体呈一条直线。 她一步一挪的慢慢往前移动,尽量不去惊动打扰那些小家伙,因为不确定它们会不会突然发难,毕竟兔子急了还咬人不是。 花了三分钟的时间挪到对面的韭菜地,这一走近,文舒才发现,竟有好些韭菜都有被啃食过。 她转头看着那些或远或近的“小家伙。”心中猜测,这会不会是它们的口粮? 如果是的话,她现在亮出刀来割韭菜,这些小家伙会不会一拥而上,把她给撕了。 别看这些小家伙长得挺无害,可刚才它们吃草吃虫时,她清楚的看见了里面的牙齿又尖又昨,不会比毒蛇钝多少。 想了想,她还是放过了那些韭菜。 眼下已经过完年了,天气也是眼看着一天比一天热,韭菜市面上也慢慢出来,她今日就是再割两袋回去,最多也只能卖几百文钱。 为了这点钱,冒不知名的危险,文舒觉得不值得,有这个时间,她不如再转转,说不定能发现一些更有价值的东西。 打定主意,她便绕过韭菜地,随意选了个方向,继续前进,期间还多次回头看那些”小家伙”有没有跟上。 这一看,还真有几只毛色斑驳的跟了上来,文舒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她不知道这些“小家伙”跟上来的目的。 是单纯的好奇,还是有其它想法? 只是敌不对,我不动,在未知情况下,这些“小家伙”没有发动攻击,她也不想冒冒然的做什么。 手里屋着尖刀,一面提防着四周有可能窜出来的野兽,一面警惕身后跟上来的“小家伙。”心里不知道有多紧张。 就这样走了大概有二十几分钟,左前方出现了一条斜坡,她此时正处于坡下的位置,一眼也看不清坡上有怎样的风景。 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看看,就听见身后传来几声狗吠。 她吓了一跳,回头望去,却发现是那几只“小家伙”发出的声音,而它们此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打了起来。 打架的“小家伙”一共有五只,三只纯黑色和两只毛色花白相间的为了两个阵营,正互相撕咬,情形无比激烈,一副博命的样子。 文舒暗暗后退了几步,生怕央及池鱼。 可那些“小家伙”打架也不是困于一地,而是边打边跑,看架势应该是那三只毛色纯黑的占了上风,两只花色的“呜呜”着向前逃跑。 眼看离她越来越近,文舒来不及想,边退边转身上了斜坡。 “呜呜呜.....“ “汪,汪,汪!” 在她跑上斜坡的那瞬间,下头的三只黑色的也追上了前头两只杂色的,此刻又撕咬在一起。 文舒不想直视这种场面,便把目光收了回来。 她打量了一眼四周,脚下踩得依旧是青草地,只是前方几丈开外,同现大片的红色,看周围露出土地及没有绿色出现,应该不是红色花海。 文舒看了一眼坡下,那几只“小家伙”还在纠缠,而且位置又比方才前进了好几丈,她想了想,抬脚往那片红色走去。 走得近了,才发现竟然是一堆红色的土,其实认真说也算不是土,因为它的质地和颗粒比土要细腻许多,但是又比粉末要粗糙些,而且还不是单一的红,颜色有深有浅。 她走过去将手覆在上面,下一刻,脑海里便传来小星的提示音。 【物种识别扫描开启——学名——丹雘,用途—可作颜料和涂饰】 颜料?涂饰? 文舒静静的想了片刻,将腰间口袋解下,然后袋口朝土堆方向放在地上,一手撑开袋口,一手从腰间拿下一把宽厚的菜刀,将土往口袋里拨。 管它有没有用,先装回去再说,而且小星都说了可做颜料,那么至少可以卖给书局。 奋力装了两袋子,花了五分钟,从小星那得知剩余时间还有六分钟,文舒起身拍了拍手,想着要不要去别的地方再转转。 只是看了眼周围茂密的树木,她很快就放弃了继续探险的想法。 时间不够,还是别瞎折腾了,老实的等待着传送吧,刚要坐下,脑海里又突然想起先前坡下打架的那群“小家伙。” 此时那种争吵的叫声已经没有,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去看看,为免再走回头路,她干脆将两袋子土一起拎上了。 坡下原来地方已经没有它们的踪影,不过地上被踩踏的野草和斑斑点点的鲜红血迹很好的显示它们去了哪里。 文舒顺着血迹一路找过去,大约过了两分钟,在一处河边发现了它们的踪影,只是那时留在地上的只有两具鲜血淋漓的尸体,而另外三只则没了踪影。 她打量了一眼四周,确认周围没什么危险,便拎着口袋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第六十七章 可御百毒的耳鼠 到了近前,她放下袋子蹲下身,食指和中指轻轻的捏住了其中一只的耳朵,然后脑海里便传出滴的一声。 【物种识别扫描开启——学名——耳鼠——形状似鼠,脑袋似兔,发出的声音与狗的吠声相似,凭借自己的尾巴飞行,人吃了它的肉,可以治疗肚子胀大的病,还可以抵御百毒侵害】 抵御百毒? 听完小星的话,文舒先是一怔,随即双眼发亮的看向地上的耳鼠。 莫非山海经不仅是本食谱,其实还是本药典? 就在她胡思乱想又心中惊叹的时候,脑海里再次传来了小星的提示,距离传送出去的时间已不足三分钟,系统开始进入倒计时。 文舒回神,急忙问道:“小星,小星,这个耳鼠真的可以吃吗?要怎么做呢?你那里有没有菜谱收录啊?” 【嘀——典籍里并无记载,不过宿主可以自行尝试,成功后还可以将经验反馈给系统,从而获得更多能量,早日开启更多功能】 文舒:........... 还可以这样? 她怔了怔,随即在小星如同催命似的倒计时下,将到口的诸多问题一一咽下,然后将血呼啦喳的两只耳鼠提到了手上。 “十,九,八,七,六........” 伴随着倒计时,几秒钟后白光一闪,她回到了房间,而对面屋子,文泰依旧睡着。 两个时辰后,金乌西坠,萧茶巷内炊烟四起,文家厨房飘出的阵阵肉香,引得左邻右舍探头张望。 这谁家做的肉啊?怎么的这般香气?且闻这香味,也不像是猪羊肉啊!? 别说左邻右余惊奇了,就是前头埋头做活的文泰也被这味道勾得没了心思,频频向后院张望。 他也不知道阿宁今日抽什么风,竟然舍得买肉吃,明天才过节呢,她怎得今天就做上肉了? 就在他疑惑的当口,厨房里,文舒正满头大汗的忙活着,手中锅铲不停的翻动着铁里的耳鼠肉,一旁的小陶瓮里还炖着耳鼠汤。 因为小星没说耳鼠的具体烹饪方法,为了更好的试出效果,也为了积累经验,她索性将两只耳鼠都给做了,而且分成好几种烹饪方法。 有的红烧,有的爆炒,还有清蒸和炖汤...... 总之,把她这么些年积累的厨艺都用上了,一种耳鼠肉,硬是让她做出了七八种不同菜式和味道。 文泰忍了又忍,终还是比以往早一刻钟将铺门关了,然后好奇的回了后院。 他过来时,文舒正好端着菜从厨房出来,见状忙道:“爹赶紧洗把手,尝尝我做的新菜。” “你今天做肉了,怎么这么香?”文泰一边弯腰洗手,一边问道。 文舒一顿,随即笑道:“待会再跟您说,我先把厨房的菜都端过来。” 掌灯时分,夜色笼罩大地,东京城四处灯火融融。 文家堂屋内,父女二人相对而坐,桌上足足摆了八菜一汤,除了一个炒白菘外,其他的皆是肉菜,文泰面露惊愕道:“你今天上街捡着钱了?” 不然怎么如此丰盛,这席面都快赶上过年了。 文舒起身给他盛了一碗汤,一边瞧着他的脸色,小声道:“去沧州的日子定下来了,后天一早就出发,陆少卿让我明日就进府,一来熟悉侯府诸人,二来也有许多路上的事要交待........” 闻言,文泰放在肉上面的注意力收了回来,面色一顿。 文舒见他不说话,心下有些惴惴,许久,她弱弱的喊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讨好:“爹........” 文泰看了她一眼,过了好半晌,方才叹道:“行了,我知道了。” “那......“ “赶紧吃饭吧,吃饱了收拾东西去,好好想想路上要用的东西,把能带上的都带上,爹手上还有两贯钱,待会拿过来,你一并带上。” “不用了,爹。”文舒赶忙拒绝:“这一路上的吃喝用度,侯府都会安排的,我花不少钱,再说我身上还有几百文呢,应急足够了。” “不行,常言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爹在家用不了什么钱,就是没钱了,左邻右舍的也有借处,你在外头一定要带好钱傍身,只记得财不可外露,人多的地方切匆乱掏钱,招了人的眼。”说着,便起身去房里拿钱了。 文舒拗不过他,也知道她不拿钱,她爹不会放心的,因此当她爹拿钱过来的时,便乖顺的接了,然后又连声招呼文泰用饭。 “陆少卿可能也觉得上元节就招我入府有些不人道,这不,下晌特意让人送了两只野味来,据说味道极佳,爹尝尝。” 事已至此,多说无用,文泰点点头开始动筷,文舒又给他倒了杯酒,父女二人便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文泰不停的嘱咐路上需要注意什么,特别强调要跟紧大部队,千万别落了单,还有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要警醒些,莫要睡沉了,以防着了人家的道。 文舒一直认真的听着,并且记在了心里,她爹虽然很少出东京城,但毕竟年纪在那,就是没经历过,多少也听说过,她记下总没坏处。 半个时辰过去,该嘱咐的都嘱咐了,桌上的酒壶也喝空了,文舒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看着桌上还剩了小半的菜,面露可惜。 文泰也吃得很是畅快,见状笑道:“眼下天气还未热,菜不容易坏,爹明日热热还能吃,正好你不在,我也省得做饭了。” 说到这个,文舒又是脸露抱歉,“爹....” “没事。”文泰大气的挥了挥手:“既是答应了人家的事,咱们就尽力做好,爹这头你不用担心,只管把差办好了,然后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的回来。” 文舒认真应了,目送她爹回房后,又将桌上的碗筷等物什收拾干净,便回房收拾东西了。 此去沧州路途遥远,一路上要带的东西可多了,首先是换洗的衣物,一洗一换是最基本的,还有就是一些防身的东西和日常洗漱用具,最后再带一些银子傍身就齐活了。 只是这是一般情况下要带的东西,可她此去又不是真的当丫环,既身负保护任务,那么自然要多准备一些,特别是防身的东西实乃重中之重。 说到这个,她就很是懊恼,明明下晌都把藜卢粉带进去了,怎么见着那些耳鼠又忘了呢? 后来仔细一想,还是因为不习惯主动攻击,那些耳鼠没有一上来就攻击她,所以她也下意识的选择退开避让,而不是直接洒药。 可这样是不行的,有的时候真的需要先下手为强,面对强敌时,一旦失了先机,很有可能丢的就是命,所以得改。 深切的自我反省了一番,文舒将藜卢粉和陆少卿给的东西通通带上,然后又把她爹用丹木打的梳妆盒和铁盒子带上,最后还稍上了十几块颜色不同的洗石。 第六十八章 再入侯府 虽然她此去要跟陆大姑娘形影不离,根本不可能有时间进铁盒子,但她还是想带上,万一碰上要命的危险,怎么说还可以进去躲一躲。 也是因为有铁盒子,她当初才会在犹豫了片刻后,答应下来。 至于陆大姑娘 真到了那种生死关头,也只能说声抱歉了! 毕竟还是自己的小命最重要,大不了就是任务失败,倒赔侯府一百贯。虽然这笔钱有点多,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将所有东西分门别类的打包放好,文舒便宽衣睡下了。 翌日,天刚蒙蒙亮她便又起身了,简单的洗濑过后,她一头扎进了厨房,系上围裙后,就开始揉面烙饼。 马上就要走了,这一走没有十天半个月回不来,所以临走前她想给她爹多备一此吃的。 虽说她不在,她爹自己也会做饭,而且外头街上卖吃食的不知凡几,有时打开后院门招招手,便有各色吃食送上门来,极是方便。 但饶是如此她还是想亲手做一些,权当一点心意,而且爹要是想她了,吃着她做的东西,心里兴许会好受些,如是想着,她手里的动作越发利落。 要说当下最容易储存不易坏的食物,当属烙饼无疑,只是这玩意也不能天天吃,顿顿吃,考虑到这些,她后面又擀了些面条和包了些饺子。 半个时辰后,望着厨柜,吊篮里都装满了她准备的面食,文舒满足的笑了笑。 有了这些东西打底,起码前三天,她爹都不愁做饭的事了,只需要把她弄好这些热一热就成。 做好这一切,她解下围裙,简单的洗漱过后便往东屋行去,“爹,起床了,我做了面条,晚了可就坨了。”她敲了敲门。 门内,穿着妥当的文泰正坐在床上出神,闻声应道:“哎,就来。” 其实早在文舒起身去厨房的时候,他就醒了,甚至在她忙活的时候,他还曾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儿,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说实话,闺女长这么大,头一次离开自己身边又是去外地,还这么久,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只是大局已定,契书都已经签了,这事便再无回转的余地,而且他也看得出来,其实阿宁也想借这个机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 她做爹的,虽然担心,却也不想因此扼杀了孩子的好奇心。 再一个,阿宁也这么大了,哪天说不定就嫁出去了,到时候上有公婆要伺候,下有孩子拖住脚,再想这么畅快的出去走走也没机会了,所以他虽然担心,却也想给她一次展翅翱翔,见识广阔天地和不同风景的机会。 唯一遗憾的是,今天是上元节,阿宁却不能陪他一起过节。 “爹,厨房的吊蓝里我烙了十几张饼,你下晌做活,饿了记得吃。还有碗柜里,我擀了三斤面,想吃的时候就下点。”文舒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叮嘱着家中诸事,“昨晚的剩肉还可以放几天,到时候切两片腌酸萝卜,像现在这样做个浇头,吃起来也是极香的。” 文泰一边吃面,一边点头,没再说什么伤感的话。 吃过早饭,文舒换上平时不穿的衣服,郑重的拜别了文泰,然后拎着包袱出了院门。 院外,陆喜按照约定时间,一早就赶着马车等在那,突然有辆马车停在巷中,街坊四邻都好奇的紧,有那好事的,更是直接就上前问了。 陆喜事先得了文舒嘱吩,此刻面无表情,故作骄傲道:“我家大姑娘看上文小娘子能言会道,性子活泼,特意让我接进府陪着说说话。” 那好事的便又问了:“呀,那小哥是哪家府上的?” 陆喜如实说了,围观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侯府,那可真是勋贵之家了,离她们这些小老百姓可是隔着一个天下地下的人物。 正要感叹两句文家丫头出息了之类的,便见院门吱呀一声开了,文舒拎着包袱从里头出来,忙七嘴八舌的相问。 文舒与陆喜口风一致,只说是得了侯府千金青睐,过去陪着说说话,玩几天,很快就回来。 这也是她特意吩咐陆喜今日等在此处的原因。 她此去不是一两日,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人影,别人必然要猜测的,与其到时候让他们往歪处想,再传出什么不好的风言风语,还不如一开始就把去处交待了,堵住他们的嘴。 眼看着文舒上了马车,而马车也驶出巷子,众人又转向在院门口目送的文泰,夸了起来,话里话外都在说,阿宁丫头这是攀上贵人了,以后有这样的好差事,可得提携一下邻里。 文泰虚应了两句,便推托说前头铺子还未开门,急着去开门,便关了院门。 另一头,文舒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心里却在想,待会进了府要如何行事? 陆大姑娘身边亲近人,她上次都已经见了,一个奶嬷嬷外加两个贴身大丫头和两个负责扫洒小丫头。 陈嬷嬷看着不是个难说话的,其他两个大丫环虽然没怎么跟她说过话,但看上去也不难相处,至于另外两个小丫环,年纪比她还有小上一两岁,心思也要单纯许多。 要想打好关系,首先见面礼肯定是少不了的,这些她都已经备好了,就是那些洗石。 虽说东西不贵重,但巧在一个稀奇,像陆大姑娘这样的出身,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身边的得意人,自然也是不缺的。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她也不舍得另外花钱置办,而且这洗石的功效也不一般,正好借此机会扩充销路,让人知道了它的妙处,日后才好提价不是。 脑中胡思乱想了许多,不知不觉间马车就驶到了侯府,在侧门停下,陆喜招呼她下车,又唤了两个小厮给她拎包袱。 文舒并未拒绝,因为来之前陆喜特意交待过,让她在侯府表现的娇弱一些,凡是力气活都找别人干,总之一定要与寻常女子一般,甚至更弱一些也无不可。 不用自己动手,她自是乐得轻松。 跟着陆喜从侧门进去,又重走了一遍上回的路,便来到了内门外的走廊处。 许久的不见的陈嬷嬷,依旧等在门内,见着他们过来,脸上便带了三分笑意,上前一把拉过她道:“你这丫头可算来了,大姑娘一早就等着呢。”说着,又转向陆喜道:“行了,人我带进去了,陆管事自去忙吧。” 第六十九章 先天不足 人还未进文景院,就听得里头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待拐进院内,便见偏屋廊下摆着一摞竹条和好些画了花样的白纸,几个丫环正凑在一起,商量要扎什么样式的花灯。 陆星晚穿着件镶毛边的银红袄子,抱着个手炉站一旁,饶有兴趣的看丫头们忙活。 “姑娘,文小娘子来了。”陈嬷嬷领着文舒进去,招呼了一声。 众人皆看了过来。 陆星晚朝文舒微微颔首,轻笑道:“银红她们正扎花灯呢,小娘子可要一起?” 文舒原本是不爱这些手工活的,但想着接下来的半个月,遂笑着应了。 陈嬷嬷见状便道:“那小娘子把身上的包袱一道给我吧,我给你放到西屋。” 文舒点点头,将肩上挎着的蓝布包袱御下,亲眼看着陈嬷嬷把它们放进了西屋偏厅里。 她今日一共带了两个包袱,一个包袱放着日常换洗衣物和药瓶匕首等贴身之物,另一个包袱则放着铁盒子和丹木做的梳妆盒还有一些洗石。 为免让人一眼看出来里头装的有棱角的盒子,她特意用棉袄将盒子包了起来,所以从外头根本看不出来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只会以为她两个包袱皆带的是衣裳。 陈嬷嬷去放包袱了,文舒朝陆星晚福了福身,便蹲下身和银红她们一起扎花灯了。 她爹文泰算得上半个木匠,她常年耳濡目染对这些手工活并不陌生,等银红她们商量好了是扎兔子花灯还是老虎花灯的时候,她便帮着弯竹蔑给花灯固型。 她力气大手又灵巧,那些竹蔑到她手里,软的就跟丝线似的,随便弯弯就成了型,引得银红她们连声夸赞。 陆星晚也是看得目生异彩,笑道:“文小娘子生了双巧手,不知茶饭做的如何?” 文舒微微一笑,自谦道:“勉强能入口。” 她这话虽有谦虚之意,实则也是觉得侯府的厨娘厨艺肯定不一般,她这点粗浅手艺,还是别拿出来丢人了。 陆星晚也只是随便问问,闻言笑了笑,没再说话。 同银红她们扎完三盏兔子灯,两盏莲花灯后,时间便一晃到了午时,小院厨房里飘来阵阵香味。 陆星晚由大丫环银红和绿柳扶着进了花厅,文舒跟在后头暗暗吸了吸鼻子,猜测厨房里在做什么好吃的。 蝌蚪羹,蚕丝饭,焦公式....... 一道道菜在她心头划过,倒不是鼻子有多灵,而是这几样是上元节必吃的,香味她早已熟悉。 果然没得一会,先头一起扎花灯的两个小丫环,银心和绿心同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一起端着托盘进来。 文舒打眼一看,竟足足有八个菜,虽然份量都不多,但就陆大姑娘一个人吃,也太奢侈了吧! 她心中暗自咂舌,就听得进来的妇人指着一道羹菜道:“按姑娘吩咐,此道群鲜羹、特意去了葱蒜,姑娘尝尝,可还能入口?“ 陆星晚微微颔首,拿起一旁的勺子,轻尝了一口,抿唇笑道:“不错,有劳厨娘了。” “不敢。”厨娘福了福身:“份内之事,姑娘喜欢就行。”说完,便端着空托盘下去了。 文舒站在陆星晚身后,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八道菜,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再看她对面还摆着一副碗筷,不禁暗自猜测,难道待会还有人要过来一起用膳。 会是谁呢? 侯爷?侯夫人?亦或是陆大人? 正胡乱猜着,就听得陆星晚道:“嬷嬷,你同银红她们也去用膳吧,这里有文小娘子陪着就成。” 什么,什么? 文舒拉回思绪,却楞在了原地。 心中如同有只怪兽在咆哮,为什么银红她们都下去吃饭了却要把她留下,她也很饿的好不好! “是。”陈嬷嬷等人应下,退了出去。 文舒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心里生出浓浓的不舍,就差伸出一只手来喊:别呀,带我一起走啊! 心中正无比怨念着,就见陆星晚转过头,轻笑道:“小娘子饿了吧,快坐吧。” 什....什么? 文舒楞楞的看着她,有些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陆大姑娘要请她吃饭? 她试探着道:“不用,不用,我跟银红她们一起吃就行。” 陆星晚见状笑道:“文小娘子不必拘束,你的事兄长都跟我说了,小娘子既不是真正的侯府人,那么有些规矩便不用守,虽然我不清楚兄长为什么一定要请小娘子陪我去沧州,但既是兄长请来的人,便该礼遇,小娘子快坐吧。” 文舒还有些犹豫,就听得她又道:“今天小娘子头次进府,我特意让厨娘多做了几个菜为你接风,小娘子若是不吃,我一个人如何吃得下,兄长常说不可浪费,小娘子可是要害我被骂。”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文舒自不会推辞,她本就被这些菜给馋死了,当下称了声谢,便在陆星晚对面坐下。 陆星晚身子弱,胃口也不好,只少少吃了半碗饭,便落了筷,正按捺着吃相的文舒楞了楞,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吃,便极力招呼她一起吃。 可陆星晚坚决摇头,只说没胃口,然后让她放开了吃,不必拘束。 文舒看着满桌子菜,心想这么好吃你都没胃口,这了太那啥了吧,本着不浪费的精神,最后一桌子八个菜,被她扫干净六个。 剩下的两个,还是怕吓着陆星晚,二来也不想让人觉得她跟难民似的,特意嘴下留情的。 不过饶是如此,也刷新了陆星晚对她的认知,她小嘴微张,惊讶的看着文舒,似是从来不知道一个女子竟能吃这么多。 文舒有些尴尬,她自小力气大,所以胃口也比常人大,再加上侯府的菜又太好吃了,一时收不住,就..... 想着她特意嘴下留情的那两个菜,她轻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样也会引起惊讶,她就不嘴下留情装淑女了。 “吓到大姑娘了吧。”她讪讪开口,挠了挠头道:“我自小胃口就大,让姑娘见笑了。” “不会。”陆星晚回过神来,艳羡道:“能吃是福,我倒是希望自己有小娘子一样好的胃口。” 有好胃口,才能有好身体,她多想也活蹦乱跳的像其它女子一样打马游街,游春赏花。 文舒见她一脸羡慕,顺口问道:“我瞧大姑娘脸色不太好,方才饭也没吃多少,可是哪里不舒服?” 陆星晚苦笑道:“娘胎带出来的弱症,十几年来吃的药比饭都多,早就习惯了。” 将她的话暗暗记在心里,文舒想着,说不准哪天进铁盒子就能碰到能治她病的东西,到时候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第七十章 奇特的见面礼 过了一会儿,陆星晚叫人进来撤了桌上未吃的饭食,然后同文舒说她要午歇片刻,让她自便。 文舒这才想起来,还有见面礼没给呢,忙唤住刚吃完饭,掀帘进来的陈嬷嬷。 陈嬷嬷听了她的话,微微一怔,似是没想到文舒会给她们带东西,楞了片刻后让银红拿了钥匙带她去拿。 没过一会儿,文舒便拿着九块颜色不同的洗石回了陆星晚的屋子。 陆星晚等人先前听说她要去拿见面礼时候,都无甚在意,只当是些寻常糕点果子,要么就是自己绣得荷包,帕子之类的女工。 未曾想,最后摆到眼前的竟然是几块石头! 众人齐齐的楞住,随即心中暗道,这位文小娘子也太抠了吧,既是送礼,竟然连个荷包帕子都不舍得,就这样路边随便捡两块石头送人,这也...... 虽然这几块石头比普通石头好看些,但也是石头啊,一时间,众人表情莫名,看向文舒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你要说你家境困难,没有余钱准备东西,她们都能理解,毕竟像她们这种身份地位的丫头,谁也不缺那一包糕点或一方帕子,可你既说准备了礼,那就稍微用心些吧,拿两块石头抵数算怎么回事。 这是又想得人心,又不想破费,天底下哪来的这种好事,当下所有人脸色都僵硬了起来。 众人的表情文舒都看在眼里,却丝毫不以为意,继续语气平和的解释这些石头的作用。当听到这些石头叫“洗石”能洗脸洗澡时,陆星晚很明显的楞了一下,而其它人则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 “是不是真的?小娘子可莫要开我们玩笑。” “就是就是,虽说我们的脸比不得姑娘娇嫩,但也奈不住石头磋磨,小娘子可莫要坑我们。” 文舒笑道:“这种事怎敢开玩笑,这石头我用了都快一个月了,诸位姐姐看我的脸上可有不妥。” 那..自然是没有。 文舒皮肤细白皙又细腻,两颊还有些婴儿肥,看上去可爱又灵动,最难得的是没有涂脂抹粉,便拥有白里透红的天然好气色,着实看得人艳羡无比。 “是不是真的,试试不就知道了。”陆星晚出声道:“银心,你去打盆水来。” “是。” 银心放下石头去了,不一会儿,便端了一盆温水进来。 陆星晚挽起袖子就要洗,银心等人忙上前道:“姑娘,让我们来吧。” 就算磋破皮肤也先磋她们的,否则回头可少不了一顿板子。 “无妨。”陆星晚挥开她们,然后按照文舒说的,先把赤红色的石头浸进水里,将手打湿后,再把石头捞起来,在手背和掌心轻轻摩擦起来。 不一会儿,便听得银心等人惊呼:“真能洗!” 绵密的泡沫自白皙的皮肤上泛起,带着淡淡的红,陆星晚双眼微亮,抿唇道:“虽没什么香味,但泡沫却比张家铺子出的肥皂团要细腻许多,总体来说还不错,不知这些石头小娘子从哪得的?我好像没在市面上见过。” 重点来了。 文舒心念一转,笑道:“偶然在一河边捡的,初时只觉得颜色好看,想着捡回家装点菜园,谁知后来无意间竟然发现可以洗脸。后来我便送了一块墨绿色的石头给手帕交,未曾想,她用了个把月,平时很爱长痘痘的脸,最近已经不怎么长了,而且连毛孔也细腻平滑了许多。” 一听这话,旁边的绿柳惊讶道:“当真。” “自然是真的,我手帕交亲身用过,我才敢说的。“ 文舒这话本就是说给她听的,因为据她观察这位绿柳姑娘与王玲肤质很是相像,皆是额头,双颊爱冒痘,且鼻翼四周毛孔粗大,这大冷天的,竟然也隐隐的看得出一丝油光。 绿柳一听这话,瞬间将桌上给她的墨绿色石头拿起,放在掌心细细打量了起来。 文舒给石头之前,就已想过给谁送什么颜色,送几块。 陆星晚做为侯府千金,是这众多人的主子,自是要特别一些,总得了三块,颜色分别为赤红,淡黄和绛紫。 陈嬷嬷是陆星晚的奶嬷嬷,统领文景院,管着陆星晚的衣食住行,辈份最高,权力也最大,便得了两块,一晶蓝,一绛紫。 其它两位大丫环,绿柳和银红,一人一块。 绿柳,她根据肤质给她一块墨绿的。银红皮肤还行,就是不够白皙,略有些黄气,她便给了一块淡黄色的。 之所以给这种颜色的,也不是她用过知道淡黄石头的功效,纯属是瞎猫碰死耗子。 剩下的两位小丫环,银心和绿心年纪还小,都不过十四,皮肤都还算好没什么暇疵。只银心面皮有些薄,脸上有隐隐血丝透出来,在这冬季两颊酡红酡红的,她思量后,给了一块蓝色的。 虽然蓝色的她也没有用过,不知其功效,但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是觉得送蓝色的合适,很奇怪的感觉。 剩下的绿心,她就随意送了一块黑色的,实在是这丫环除了五官生的偏平外,皮肤那是真的没得说。 虽然大丫环和小丫环都是一块,但为了顾及银红和绿柳的面子,她给银心和绿心的石头比她们两的都要小一些,她虽不大在乎什么大丫环小丫环之类的尊卑,却也不想得罪人。 这时,陆星晚又道:“洗石这名字是小娘子自取的吗?” 文舒不明白她问这话的意思,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是啊,我见它能洗脸洗手,就干脆叫洗石了。” “哦,那倒是巧了。”陆星晚看向她:“我去岁在兄长书房曾看过一本书,名字好像叫什么......山海经,里头有几座山就提到了一种可以洗脸洗澡的石头,也叫洗石,你说巧不巧。” 文舒心头一凛,面上却如常笑道:“是吗,竟有这样的书,那书上还写了什么?” 陆星晚没看出什么破绽,便随便说了些山海经上记录的异兽,引得丫头们一阵惊呼,文舒也跟着做惊呼状。 又说了会话,陆星晚有些乏了,陈嬷嬷守着她,银红和文舒等人则退了出去。 第七十一章 全家出动 今日是个大晴天,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洒在庭院,落下一地斑驳。 银红提议拿了针线筐去院子绣手帕,其它人接连响应。 文舒虽然更想四处逛逛,瞧瞧这高门大户内里的气派,却也知道自己不是侯府中人,此话说出来,只会让银红她们为难,便没有开口。 银红等人刚得了文舒的见面礼,此时对她都很客气,见她站在那里没说话,便主动道:“小娘子是未带针线吧,没关系,我那里有多余的针线和素帕子,先给小娘子用用。” 文舒尴尬道:“那个....我不太会绣活,诸位姐姐绣吧,我在边上看看就成。” “那有什么趣味。”绿柳插话道:“不在行也没关系,我自认绣活还可以,小娘子有不会的,但管问我。” 话都说到这份了上,文舒再推辞就显得假了,只能点应同意,称谢后接过银红递来的针线和素帕。 得益于王玲这个手帕交,她会简单的裁布缝衣,但于绣花之道就勉勉强强了,主要是没人教,因为王玲也不通此道,所以她的绣活真的只停留在能绣两片平平无奇的叶子。 当下跟着众人将素帕扎进崩子,然后又穿针引线,磕磕巴巴的绣起叶子来。 绿柳一开始还当她是谦虚,可当看到白色素帕上那两朵真的平平无奇的叶子后,才讶然的相信了她是真的不善此道。 想了想,她拿过一旁针线篓里,用炭笔描好牡丹图的素帕递给文舒:“这方帕子已用炭笔勾了型,不容易扎错,小娘子试试。” 文舒见其上的牡丹花瓣交叠,连忙摆手:“不成,不成,我真绣不来,可别费了这方好帕子。” 银红捂着嘴就笑:“小娘子放心好了,这种帕子我们每人都有好些呢,都是姑娘裁衣时剩下的边角料,你尽管下针,就是真没绣好,绿柳也能拆了重绣,不耽误什么。” “就是,就是,小娘子试试吧。”绿柳跟着敲边鼓。 “既然姐姐这样说,那我就试试?”文舒被她们说的有些跃跃欲试,也想看看自己行不行。 “放心试,放心试。“银红和绿柳异口同声。 绿心和银心则在一旁偷笑。 小院里一时寂静无声,只余针线穿透布帛的撕拉声,文舒照旧先绣了叶子,待叶片绣完,只剩下花瓣时候,她犹豫的拉了拉绿柳的袖子,问她此时要不要换针法?又或者换什么针法好? 因为石头的事,绿柳很想跟她拉好关系,当下细细的给她讲了几种针法的不同应用。 人一旦沉浸到一件事里,便觉得时间过得飞快,等文舒在绿柳和银红的共同指点下,第一次绣出了花瓣的时候,已是金乌西坠。 色彩浓郁又层次分明的牡丹花瓣映在白色绸帕上,显得格外艳丽,看得文舒成就感满满。 她就说嘛,她这么聪明,没道理学不会! 这不,一有人指点,不就绣成了嘛! 虽然比银红和绿柳还要差得多,但好歹绣成型了不是,而且一眼就能看出来绣得是牡丹,这就足够了。 她惯来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在银红和绿柳口不对心的夸赞声中,乐得见牙不见眼,然后又福了福身,感谢她们的指点。 屋内倚窗而立的陆星晚,看着这一幕,不由会心一笑。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晚上。 今日是元宵,那是比之除夕也不遑多让的热闹,届时不仅御街和矾楼街有盛大的灯会,就连官家也会亲至宣德楼,与群臣百姓共赏花灯。 到时楼下还会赐御酒,东京城百姓不论贫富贵贱,皆可饮上一杯,文舒也暗暗盼着那时候,说不定就能在人群中碰见她爹。 入夜时分,华灯初上,简单的吃过晚膳,文景院便动了起来。 陆星晚在银红和绿柳的服侍下穿戴一新,又描眉上妆,把平日的苍白病气生生掩住七分才满意的站起来照了照镜子,让她们也去换装。 今日是元宵,却也是东京城未婚的小娘子和小郎君们,人约黄昏后的好日子,素有“情人节”之称。 届时,满街都是打扮靓丽,手提花灯的小娘子。 有婚约的,趁着这个全民共欢的好日子,提着出来相看相看,也可互送一些礼物,以表衷肠。 没婚约的也想上街走走,看看能不能来个浪漫的邂逅。 文舒拿出包袱里那套过年前,陆元丞让陆喜送的秋香色镶毛小袄和青色襦裙换上,又将一头青丝梳齐整挽了个飞仙髻,再斜插一支桃花流苏簪,最后再点上少许口脂,便齐活了。 哪个少女不怀春,饶是她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但到了这种特别的日子,心里以难免生出两分旖旎来。 打扮妥贴从西屋出来,银红等人也正好出门,四目相对时,绿柳等人脸上不由浮现几分惊艳之色。 原就知道文小娘子生的好,可今日这一打扮,才知竟是如此的明艳俏丽! 平常看着可爱灵动的脸庞,经过这么一收拾,竟显出几分大气来,再配着今日的华裳和头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户千金。 最难得的是,她身上毫无市井百姓的畏缩之气,自信又明艳。 陈嬷嬷扶着陆星晚出来,看了不由打趣道:“哟,文小娘子这一装扮,可是让人移不开眼。” “嬷嬷过奖了,我就是个粗笨丫头,哪及得大姑娘天仙似的人物,搁那一站,就引人注目。”文舒福了福身,谦逊道。 陆星晚听了就笑:“我自己生的如何,这镜子日日照着还能不知,小娘子相貌确实优胜于我,这是实情,无须过谦。” 见她脸上带着真心实意的夸赞,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文舒心稍稍放下,先是谢过她夸赞,然后又说了些大姑娘气质独特,不是普通容貌所能掩盖之类的恭维话,然后随着她去了侯府大门,与其它人会合。 也是这时,她才知道,原来侯府的主子,一共有六位,除却侯爷,侯夫人,大公子陆元丞和大姑娘陆星晚外,侯府还有二公子陆元新,二姑娘陆星珂以及三姑娘陆星云。 大公子和大姑娘一母同胞,是前任侯夫人所出,二公子陆元新和三姑娘陆星云是现任侯夫人所生。 二姑娘陆星珂则是妾室柳姨娘所出。 二公子与大公子年纪相仿,听说只差半岁,三姑娘陆星云年纪最小,只有六岁,粉嫩嫩的一个小团子。 文舒时刻牢记陆元丞的话,在侯府不要惹人注意,是以一直微垂着头坠在银红等人身后,默不作声,只时尔抬眼看一下周遭。 眼看人到齐了,侯夫人点点头,说了声出发,众人便按照辈份先后上了车,而男子们早骑马先行一步了。 第七十二章 暗流涌动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 元宵节是东京百姓全民出游观灯的日子,到了夜晚,城内处处张灯结彩,道路两旁的店铺也早早悬了各式彩灯吸引路人。 大街上提灯来往的百姓比肩擦踵,都赶着去御街看琉璃灯山燃起的那刻,马车才刚走出宁寿坊一小段路,便拥堵得无法前行。 这种情况侯府众人显然也是司空见惯的,当下不慌不忙的纷纷弃车,徒步前行。 不过,高门大户比之普通百姓不同,女眷们为了不受旁人挤挨同时又彰显大家风范,走之前都会有专门的仆人用绢段或布匹扯作长圈围在四周,把外头的人隔绝开来,又叫“锦步障。” 百姓一看这阵势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基本都会自动的远离,以免出了什么乱子,到时说不清,也赔不起。 此次文舒便很有幸的体验了一把,跟着陆星晚身后走在队伍的中段。 “锦步障”高度只有及腰高,是以并不妨碍圈内人的视线,一路上的热闹繁华,皆能尽收眼底。 “正月里,正月正,正月十五闹花灯,花灯黄,花灯红,雪打花灯好年景.......”沿街幼童一边拍手,一边高唱童谣。 街道两旁还有戏子伶人在官府划出的特定规域里卖艺,总之,不仅是御街热闹喧哗,沿路过去处处皆景,处处热闹。 一行了大概走了两刻钟,在夫人姑娘们都脚酸腿软的时候,终于到了宣德楼下的观灯席。 这些席位是宫里特意为三品以上官员及家眷设立的,至于三品以下的,就只能自己在附近酒楼订包厢了。 陆元丞按官职原本也是够不上坐观灯席的,但威远侯府属于勋贵不在此例,所以做为侯府世子,他也是能进观灯席的。 主子们列坐了,丫环们却是没这个待遇,每位主子身边只能跟一个下人伺候,所以当陈嬷嬷陪着陆星晚入席后,管家便让她们这些丫环自行玩耍,只需三更天之前回到这里就行。 银红她们结伴邀着要去前头买灯球插头上应景,文舒想着找找她爹,便说不想走了,只想在这里等灯山亮。 绿柳等人也没有强求,问她需不需要帮带一支后,便欢快的离开了。 文舒在原地站了一会,正想着要不要去以前常去的茶摊寻寻,就见陆喜不知从何处挤了过来,拉着她至一边道:“公子让我过来问问,小娘子现在可要回家?若要回去,我正好顺路,可以捎你一程。” 文舒有些错愕,“大人不是我留在府里吗,怎么又让我回去了?”说着,望了眼观灯席,却发现不知何时,陆元丞的位置上已经没了人。 “不是真的回去,三更前还要回来的,眼下离三更还有两个时辰,小娘子若要回萧茶巷,这就随我去前头坐车。”他说话时,面上有些急切,似乎是有什么急事要赶着办。 文舒想了想,摇头道:“不用了,今天是灯节,我爹兴许也出来观灯了,我现在回家保不准就错过了,还是在这里守着吧,陆管事有事自去忙吧。” 陆喜没再说别的,点点头走了,公子让他戌时二刻赶到城北,时间可不多了。 他走了,文舒便独自前往御街右手边的一家茶楼,当然进去是不可能的,一来她没那个钱,二来现在的茶楼肯定也没有空。 她之所以去哪里,是因为往年观灯累了,她爹都会带她在那座茶楼前的小茶摊上歇息。 若无意外,爹今年应该也会在那里落脚,她提前去侯着,总比在人山人海里寻的强。 茶摊离着不远,她去时摊前还没几个人,摊主是一对五十出头的老夫妇,见着她过来,熟稔的招呼了一声,然后便问她爹怎么没来。 文舒便说她与她爹约好了在这会合,她爹一会就来,摊主笑了笑,问她要不要先点一壶茶水或者热汤。 她想了想,让摊主上了一份木尘汤,然后一边小口喝着,一边留意过往人群,看看她爹有没有混杂其中。 可一刻钟过去了,眼见着到了灯山开启的时辰,先前拥堵在这看伶人表演的百姓们也纷纷涌向宣德门前的灯棚,她也没能在人群中发现她爹的身影。 怎么回事? 这个茶摊是去宣德门的必经之地,她爹要去前头观灯,一定会从这里走的,是她眼神不好,看漏了? 还是她爹根本没来,又或者提前来了,她没发现? 正思虑间,身后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她转头一看,便见宣德门下的“琉璃灯山”刹那间光华四照,上头的各式人物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在华光溢彩下徐徐舞动。 她的心神被牵引住了,把汤碗里最后一口汤喝净,转头朝摊主夫妇道:“婆婆,我先去前头观灯了,我爹若是来了,劳烦您给他带个话,就说我半个时辰再来,让他等一等我啊。” “去吧,去吧,话我会帮你带到的。”老妇人乐呵呵的应下。 不同于城南的热闹,此时的城北,由于百姓纷纷涌向城南显得有些寂廖。 陆元丞带着陆喜和一干别院护卫,正分守在城北的各个城门,眼睛注视着所有过往人群,特别是要出城的人。 三日后,正月十八的朝会上,兵部将会上报一个震惊朝野的消息,会州布防图于昨夜失窃之事,此案涉及到半个月后的对夏之战,官家听后震惊大怒,着即大理封与刑部严查。 此案后历经半个月才告破,但布防图却因为元宵夜就已被送出而追回不及,夏提前得了消息,反使了一计,为此边境折损了不少将士。 重活一世,他自然要将这事给截住,但今日是元宵佳节,朝廷上下从正月十四放假至正月十六,除了潜火队无休要随时待命外,其它的部门,上至两府参议,下至开封府衙都放了假。 兵部也不例外,他无法明面求得兵部和刑部出面拿人,只能先偷偷的把人截住,再找个合理的借口圆过去。 所以近日,他都派人盯紧了兵部掌管要文的主事徐宾,看看他府邸最近有没有道士出入。 果然入夜前,下人来报,说徐府招了两个道士入府做法,他便匆匆带人赶了过来。 第七十三章 路遇借车 这边的暗流涌动,文舒毫不知情,她饶有兴致的观了会灯,又亲眼见到了官家的龙颜,这才心满意足的返回茶摊。 可回去时,茶摊前依旧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一问摊主,摊主又说没瞧过她爹过来,她心下一顿,暗道,爹莫不是今天压根就没来吧。 如若要看灯,定然是会在灯亮前就赶到的,要不然有什么趣味,可如今灯会都亮了好一会儿了,连官家都现身了,爹却还没个踪影。 想着,想着,她眼里忽然就泛起了雾气,不会是因为她不在,所以爹也不来了吧。 想到此,她忙往家中的方向赶去。 可眼下离三更已经不足一个半时辰,城北离城南又远,光是来回脚程就得一个时辰,偏偏眼下又无车马可雇,此刻的文舒不知有多后悔,方才没随着陆喜一道走。 可后悔归后悔,爹还是要见一见的,当下便急得小跑了起来,只是刚跑没多久,便在前头一个拐弯的路口与人撞了个正着。 好在她跑得不是特别快,又及时的收住了脚,所以两人都没摔倒,只是稍微擦着一下。 “对不住,对不住。” 她边还未开口,对方道歉的声音先传了出来,且听声音还有些耳熟。 文舒退后两步,抬头一看,不禁怔住,“范.....范公子。” “文小娘子!”范正清也有些讶异,随即又目露欣喜道:“这么巧,小娘子也来观灯。” 想到她爹,文舒随意的点了点头:“我已经赏完了,范公子自便,告辞。” “等等。“见她面露急切,范正清喊住她,“小娘子是有什么急事吗?” “我着急回家,无瑕多说,还望公子见谅。”说罢,拎了裙摆又要跑。 范正清伸手拦了一下,热心道:“我不知小娘子有何急事,但若不介意的话,我家的马车就在前头,到可以送小娘子一程。” 一听有马车,文舒立时顿住了脚步,回头看着范正清双眼晶亮道:“真的,那就有劳了。” “见外了。”范正清笑如朗月,“当初卖炊饼时,还多亏了小娘子帮忙呢,我家马车就停在前头不足百步,小娘子请。” 说起这个,文舒忽然想起那日在矾楼曾见他与人饮酒,再看他身上的绸衫,家里还有马车,种种联系起来,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眼前这位范三郎分明就是个假穷人,真富人。 而且姓范的有钱人,城北还真有一个,就在与西子街交接的东子街后巷,家里主营绸缎,在城北富商里也算得上是首屈一指了。 果然,她念头刚落,便见范正清转过身来作了个揖,歉然道:“不瞒小娘子,我其实是东子街后巷范家第三子,年前卖炊饼权是家中对我的考验,想让我知百姓生计艰苦,从而好好发奋读书,能与小娘子相识,也是姻缘际会,并不是有意存心欺瞒,还望小娘子原谅则个。” “范公子说哪里话。”文舒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你我素不相识,哪有刚见面就将家底相告的,公子并无失礼之处,到是今日伸出援手,我合该一谢。”说着,道了个万福。 “应该的,应该的。”范正清头一次见她如此斯文有理,一时间倒有些无措。 范家的马车确实离得不远,二人边说着话边往那去,没一会功夫就到了。 马车前坐着一位年逾四十的车夫,正百无聊赖的发着呆,见着范正清过来,忙恭敬的行了一礼:“三公子。” “顺子叔,这位小娘子有急事要回家一趟,劳您送她一程。”说着,又转身问文舒:“不知小娘子家住何处?” “城北萧茶巷。” 萧茶巷,范正清将这个地方暗暗记下。 顺子叔却有些犹疑道:“那夫人.........“ “无妨,我娘还要在茶楼坐会,你送了这位小娘子再回来接她也不耽误。” 他都这么说了,车夫还能说什么,当下恭敬的请文舒上车,文舒朝他点点头,又朝范正清福了福身,便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马车。 范正清看得一乐,心道果然这个才是她吧,原先那么斯文都有些不像她了。 由于百姓大多都集中在了御街附近,所以马车驶出一段距离后,便不怎么拥堵了,车夫显然是个赶车老手,马车赶着又快又稳,不稍一刻钟,便驶到了萧茶巷。 马车在巷口停下,文舒朝他道了声谢,便提着裙子飞快的跑回了自己家。 “爹,爹。”她放声大喊。人未至,声先到。 东屋里,脱了衣服正要睡觉的文泰,听到喊声有些不可置信,茫然了片刻,又听到院门被人拍得砰砰作响,才反应过来不是幻听,忙披了衣服去开门。 “阿宁,你怎么回来了?!”开门后,见外面站着的确实是文舒后,不禁又惊又喜。 文舒不答反问:“爹今天怎么没去御街看花灯?” 文泰笑道:“你不在,爹一个大男人,就不想凑那个热闹了,恰好昨夜也没睡好,就想早点歇着补补觉。” 没睡好........是因为她说的那些话吧。 文舒叹了口气,随即扬起笑容,跨进门道:“侯府的人也出来观灯了,陆大姑娘那里暂时不需要我伺候,我就回来了,本来我以为您也会去看灯的,还在王婆婆的茶摊那等了好一会呢。” 听到这话,文泰也不禁有些懊恼,“这爹确是没想到,早知道你也能出来观灯,我就去了。”说着,又问:“那你现在回来是.......晚上可是能在家住?” 文舒丧气的摇摇头:“不能,三更前得回去呢。” “哟,那这时间赶的,你何苦回来。” “这不是看您没去看灯,心里记挂着嘛。” “成,快别说了,赶紧进屋喝口茶。” 把闺女拉进院,文泰又去灶房提着还温着的水给她倒了一碗,又问晚饭吃没吃饱,要不要给她煮碗面。 文舒笑着摇头,又告诉他,她在侯府一切都好,陆大姑娘不是个难说话的,和其它丫环们也相处的很好,让他不要担心。 父女俩说了会话,眼看时间不早,文泰便说要送文舒回城南去,正好顺路看看灯。 文舒一开始不肯,觉得她爹等下要一个人回来,更显得孤单影只。 但文泰坚持送,还说经了这么一遭睡意都让她赶跑了,她走了,他一个人待在家也无聊,不如出去看看灯,路上说不定还能碰上孙和平一家,到时一同回来就是。 文舒拗不过他,再者心里也想再陪陪他,便同意了。 文泰稍微收拾了一番,便同文舒一起出了门。 此时离三更天还有一个时辰,脚程快的回去只需半个时辰,所以父女二人也不着急,一边逛着一边往城南走。 第七十四章 十两银子 “爹,你看这个。”西子街的一个卖小玩意的摊子上,文舒兴致勃勃的拿起一个木哨。 文泰无奈摇头:“都是大姑娘了,还喜欢这种小孩家的玩意。” “我就看看,又没说要买。”文舒嘟嚷了一句,将东西放下。 正欲拉着她爹去别处,这时却忽听得左侧传来一阵喧哗。 “站住!别跑!” 左侧的大街上,身着道袍的男子正急速往这边跑来,在他身后还追着好些人,离的有些远,看不清面容。 怕被撞上,文舒忙拉着她爹后退了几步,退至摊位后。 陆喜看着前头越跑越快的人,心里急得不行,公子说了,这些道士身上藏有朝廷密文,事关重大,绝不能让他们溜了,否则边关的将士可就遭了。 他们在城门处守了近一个时辰,才看见两名道士过来,刚要上前抓捕,谁知那道士警觉的很,还不待他们靠近扭头就跑,而且分跑两处,仓促之下,他与大公子只能分头去追。 大公子那边的情况他不清楚,但他追的这个却忒能跑,他与几个护卫玩命的追,竟然都没追上。 焦急间,忽然!他看着前方的摊子边站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身上那身衣衫还是他亲自挑的,当下心中大喜,忙急喊道:“文小娘子!快!拦住那个道士!” 陆管事! 声音一出,文舒立马听了出来,不过人却并未立时冲出去,而是站在原地,似在犹豫了什么。 陆喜一看急了,立马补了一句:“公子有命,抓住贼人,赏银十两!” 此话一出,不仅是文舒飞速般的冲了出去,就连先前一直袖手旁观的潜火队也追了过去,同行的还有几名百姓。 “阿宁!”文泰错愕的看着冲过去的女儿,随即也跟了过去。 道士见这么多人参与进来,心急之下当即扯过小摊上挂着的几盏灯笼,奋力丢到对面的屋顶。 冬季本就干臊,这几日又连着天晴了几天,那灯笼一落在屋顶,瞬间将茅草点燃。 潜火队一看立马停住脚步,回身救火,相比于十两赏银,他们玩忽职守,忽视火情的罪罚更重。 潜火队退了,当下道士近前就只剩下文舒和三两个壮年男子了。 若说原先是冲着那十两赏银去的,可在道士将灯笼丢出去的那刻,文舒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冒了出来! 年前的那场大火还历历在目,她当即发狠似的奔了上前,一把抓向那人的胳膊。 道士知道身后有人追来,不过见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心上便没甚在意,嗤了一声,一边用匕首拂开两边追来的壮年男子,一边继续往前跑。 谁料这时衣衫竟然被人从后拽住! 随后一个柔弱的身影转至身前,一掌劈了过来!他惊愕之下,忙将手中的匕首挥出! 文舒见状,身子迅速往后仰去,同时腰身一旋,右腿猛的踢向道士拿刀的胳膊。 她本就力大,这一脚又用尽了全力,道士只感觉手肘一麻,匕首便被震飞了出去! 见势不好,他也不做纠缠,身子一扭就往右手边的暗巷窜去。 可文舒阻拦的这片刻功夫,身后陆喜和那些护卫已经追至,其中一个护卫凌空飞起一脚,正踹在逃跑道土的背上。道士不受控制的向前跌去,待还想挣扎着爬起,剩下的护卫却已经一涌而上将他双手反剪,死死的压在了地上。 陆喜当即蹲下身来,在他身上一通翻找。 “阿宁!”文泰扑上前来,拉着文舒上下打量:“没事吧!你这丫头,怎的这般胆大!” 天知道,他看见阿宁冲出去的那一刻,有多惊吓。 文舒随意应了两句,注意力却一直在搜身的陆喜身上,心里反复琢磨着,这最后一脚是陆管事的人踢的,那这个赏银该怎么算是? 是一人一半?还是........ 不管怎么说,她也算阻拦有功吧,要没她刚才这那么一挡,这道士肯定早就跑远了,所以最起码得给一半吧。 正琢磨间,街上又赶来数人,领头的正是一袭紫衣的陆元丞,他来到近前,看也没看文舒,直奔道士旁边道:“怎么样,东西搜到了吗?” 他问话的当口,陆喜正好在摸到道士裤腿处,一个卷轴样的东西从布料下显现,他面上一喜,回道:“找到了!” 陆元丞上前,将道士的腿一屈,把卷轴从裤腿下方抽了出来,打开一看,果然是诸州布防图。 他心下一松。 方才他带人追着另一名道士而去,虽然很快抓住了人,但是却没能从他身上搜出东西,他就知道这个道士只是个替身,是用来迷惑他们的障眼法。 当即回身支援陆喜。 路上遇到另外两波追击的人,得知那两名道士身上也没搜出图卷,他心就不断下沉,生怕敌人已经先他们一步将图送出城了。 好在这最后一个人身上带着图,又被他们成功抓获。 陆元丞心下微松,当将命人将道士押回侯府,他则回城南,向官家禀报此事。 文舒看他们押着人就走,毫不提银子的事,不由的上前两步,拉住陆喜道:“那个,陆管事,你看,你先前说的那个银子........” 陆喜这才想起来,正要回答,前头的陆元丞听到声音回头来,看向文舒道:“什么银子?你不是在城南吗?怎么又过来了?” “公子,方才捉拿这道士,文小娘子可是帮了大忙呢。”陆喜把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连带他情急之下信口胡说的赏银一事也说了。 陆元丞听完并未怪罪,反而夸他有急智,然后又转向文舒道:“如此看来你一个月的功夫倒是没白学,至于银子,即是事先的承诺的,自然要兑现。”说着,他直接从腰间掏出一张十两的交子递了过去。 见他如此爽快,文舒立时笑眯了眼,上前接过交子,乐呵呵的道:“谢大人。” 陆元丞带着人走了,文舒又摸了摸交子,然后小心的交给一边的文泰,“爹,给你,回头拿丹木盒装好了。” 文泰不接,只盯着她道:“方才陆大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一个月的功夫没白学?” 呃........... 文舒顿住,随即心中暗暗咒骂,陆大人也太不靠谱了,怎么就给她说漏嘴了呢。 “那个,陆大人不是让我陪着陆大姑娘去沧州嘛,为了我的安全,所以特意找了个师傅教了我几招,爹,我刚才那一招,利落了吧。” “利落什么!”说起这个,文泰就气不打一处来:“为了十两银子,你就敢豁出命去,你就没想想,万一你出了什么事,爹怎么办。” “那不能。”文舒笑嘻嘻的挽着他的手道:“爹放心好了,我这个人惜命的很,要不是心里有数是绝不会冲出去的。” 文泰:............. 第七十五章 启程 成功的转移话题后,父女二人继续往城南逛去,等到三更时分,城南的灯会已经散了,文舒顺利与散席的陆大姑娘等人会合。 文泰看着文舒跟在一众衣着华贵的夫人身后朝他扬手,笑了笑,便也跟着人群往出走。 宣德门前的灯会虽然散了,但其它地方的灯会则会持续到天亮,有睡不着的百姓完全可以转战他地方继续游玩,观灯,而城门在今夜会也会破格整夜开启,好方便城外的百姓出入。 陆星晚身体弱,坐了这几个时辰,身体早就有些吃不消,一回侯府便睡下了,文舒等人明儿一早要出发去沧州,所以也没再疯闹,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也睡下了。 次日一早,天色刚亮,文景院便闹腾起来。 陆星晚毫无精神的坐在梳妆台前,一脸的倦容,银红和绿柳伺候她梳洗,文舒则在右偏房对自己的包裹做着最后的整理,心中微微有些兴奋。 毕竟这还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远门呢,还又兼具体保护任务,新奇又夹杂着一些刺激。闻着前院厨房飘过来的香味,她暗暗咽着口水,一想到待会那位王厨娘也会跟她们一起上路,心里就美的不行。 能被侯府聘用的厨娘,那厨艺绝对没得说,在文舒看来,水平绝不亚于私塾里的姬厨娘。 听说这位王厨娘,还是陆大人专门为陆大姑娘一人请的,只管文景院一院的饭食,侯府其它人的皆不用管,每个月却有三十贯的月薪。 暗自砸舌的同时,文舒心里又升起无限羡慕,既羡慕陆大姑娘有这么好的哥哥,又羡慕王厨娘的高薪资,同时暗暗给自己鼓劲,以后也要成为王厨娘这样月薪三十贯的人。 去沧州的事是早先就定下的,好些东西也是一早就准备的好的,所以院里虽忙却不乱,梳洗完毕,陆大姑娘却还是一脸倦容,早饭用得也不多,这就便宜了文舒。 虽然对外她是个新买来的丫环,但是院里的人,上到陈嬷嬷,下到银红,绿柳都知道她是世子派来保护姑娘的,至于有没有卖身,她们就不清楚了。 所以每每见她和姑娘一起吃饭,只当是世子的吩咐,虽然有些吃味,却也无多大不满。 饱饱的吃了一顿,文舒精神焕发的跟着陆大姑娘出了文景院,此时天色才刚刚大亮,侯府的一众长辈也才刚起。 家里的大姑娘要出远门,做为长辈自然要叮嘱几句,此时威远侯陆振庭和侯夫人关氏就坐在正厅里,等着陆星晚过来拜别。 陆星晚不是关氏所出,但是当着陆振庭的面,却表现出了十二分的亲善,此时正对着陈嬷嬷叮嘱:“沧州路远,晚儿身子又弱,叫车夫赶切勿慢些,费些时日都不要紧,切莫累着大姑娘,知道吗。” “是。”陈嬷嬷福身应了。 陆振庭看着堂下病歪歪没什么精神头的大女儿,心中轻叹了一句,却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干巴巴的嘱咐了一句,“到了沧州,帮我给你外祖母带个好。” 早有心理准备的陆星晚,此时听了这冷淡疏离的话,心里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的难过,她微福了福身,轻应了一声。 其它的小辈皆没在,两位长辈交待完,这场话别就结束了。 在一众丫环婆子的环拥下,文舒随着陆星晚到了侯府大门,门外早停着一溜车马,还有好几辆拉东西的骡子。 十来个小厮正往车上装行李,陆元丞带着陆喜在旁指挥。 听到脚步声,他回转头来,先朝文舒看了一眼,又朝陆星晚道:“东西装的差不多了,再有一刻钟就能出发,车里我让人铺了软垫,应该不会太颠簸,若是不舒服就停下来歇歇,到了沧州替我给外祖母带个好,让她保重身体,我腾出空也会去看她的。” 同样的话语,可自兄长嘴里说出来,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暖意,陆星晚笑着点头,又回头叮嘱陆元丞要要劳逸结合,别光想着公务,忙坏了身体。 陆元丞点头,亲自送了陆星晚上车,然后又转过身问文舒,“我从前跟你说的话,没忘吧?” “没忘,都记着呢。” 陆元丞满意的点点头,随即从腰间拽下一个暗青色香囊递了过去:“这里头有些散碎银子,大概五两左右,你带在身上,若出了意外,一定要带着晚儿去安全的地方,除去性命外,名节也很重要,记住了吗?” “记住了。”头一次,文舒接钱没有那么开心了。 陆元丞似乎感受到了,顿了一下又道:“你自己也要保重,你和晚儿都要好好的回来。”说完又不放心道:“紧要关头那些车啊马啊都不要管了,命最重要了,到了安全地方,想办法让人送信给我,我这边事情要是结束的快,也会尽快赶过去的。” 听着这略带关怀的话,文舒诧异的抬起头,似是不认识眼前之人一般。 陆元丞见她怔住,有些不自在,随即催促道:“行了,快上车吧,时辰不早了。” “哦。”文舒应了一声,将香囊塞进腰间,然后一骨碌爬上了马车。 陆元丞看着她的动作,艰难的扶了扶额,随即眼不见为净的扭过头去,吩咐陆喜备马,他要上衙。 。。。。。。。。 “哥哥刚刚跟你说什么了?”摇晃的马车里,陆星晚有气无力的问道。 文舒歪头笑道:“陆大人嘱咐我保护好大姑娘,照顾好大姑娘。” 陆星晚无奈的摇了摇头,“哥哥也不知怎么了,今年真是格外的啰嗦,不仅让你贴身保护,还让我每天傍晚给他写一封信,汇报到了什么地方,住在那里,往年也没见他这样。” 她话里虽然带着几分抱怨,但脸上笑意明显,文舒知道她不是真心抱怨,而是在炫耀,炫耀她哥哥对她的关心,便顺着她的话道:“陆大人这是关心在乎大姑娘呢,才会一直强调又事无巨细,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可他这也太啰嗦了。”陆星晚又接了一句,可脸上的笑意却更明朗了。 似是打开了话题,陆星晚接下来她又问文舒家里有几口人,有没有兄弟姐妹之类的。 文舒如实说了,不过怕陆星晚忌讳不喜,没直接说她家经营棺材铺,只说她爹是个手艺人,会些木工活。 陆星晚听到她没有兄弟姐妹,有些替她可惜,可随即又为她父女俩的亲情,和她爹十几年不娶新妇而感到倾佩。 想想她爹,娘没了不过一年,便将那关氏扶了正,心底又有些黯然。 陆元丞不知何时等在那,见着陆星晚出来,笑着上前几步, 第七十六章 路上 半个时辰后,马车缓缓驶出了城门,真的是缓缓,不然按照正常速度,两刻钟就能出城了。 陆星晚和文舒聊了会家常又觉得困倦,便躺下休息了,银红和绿柳等丫环在另一辆马车上,文舒没什么事做,又和对面的陈嬷嬷没什么话说,只能掀开车帘看外头风景了。 只是此时虽已立春,但道路两边小草都还没怎么冒头,就更别提鲜花遍地了。她看了一会,又觉得无聊,便将头缩了回来,实际上也是有些冷。 无事可做,跟陈嬷嬷干巴巴的大眼瞪小眼也不适合,文舒想着要不随便找个话题聊聊? 正琢磨说什么好,一直安坐的陈嬷嬷先出声了:“小娘子没有卖身吧?”她虽是问句,但语气却很是肯定。 文舒微怔了怔,随即想着陆大姑娘都知道,这事瞒也瞒不住,便如实的点点头。 果然如此,陈嬷嬷心中有些可惜,自方才这丫头说家中就她一个孩子,她就知道这丫头定然没卖身,而且看情况,日后若无大灾大难也不可能卖身。 真是可惜了,这丫头力气大,人又机灵,若是能卖身进来,她们院里又添了一位得力的。 心中叹息了一阵,陈嬷嬷又笑着问:“那小娘子可许了人家?” “没有。”文舒低头作羞涩状。 陈嬷嬷顿时来了精神,“我有一老姐妹,她家五郎与小娘子年岁相当,也未议亲,小娘子若有意,我回头安排你们见见如何?” “这个.......”文舒露出为难之色:“婚姻大事,当是父母之命,就是要相看,也得先告诉我爹爹,由他陪同才是。” “这个自然。”陈嬷嬷听完笑意更甚。 方才她故意说的那么轻浮,就是想试试这文小娘子是个什么品行,若是随口就答应下来,那么定然不是个矜持的,如此,她不能卖身,她也就没那么可惜了。 可是如今她的回答和神态,既让满意,又让她再次为她不能卖身而感到可惜。 不过好在她那老姐妹是真有一个儿子,而且年岁也相当,若是能说合他们成就一段良缘,也是一桩美事,当下便把那五郎的年纪,品端,家中是做什么的都一一说了。 “那孩子年前我见过一回,长的一表人才,还是个读书人,去岁就已中了秀才,以后定也是要走这条路的,若是运气好,说不定就入朝为官了。” “老姐妹一直托我给她寻摸个儿媳妇,我身边也没个全适的,直到近日见了小娘子,这念头便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可见是个天定的良缘。” 文舒闻言只是笑,却并未说话,其实她心里其实根本没把这个事当回事,只当陈嬷嬷闲极无聊,才会找这么个能源源不断聊下去的话题。 陈嬷嬷见她不说话,有些摸不准她的想法,想了想,又怕她是误会了什么,忙解释道:“你放心,那孩子是个清白出身,我那老姐妹也是儿时的手帕交,并不是卖身进府的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文舒再不开口就不好了,她想了想,抿唇道:“谢嬷嬷好意,只是这等大事,还是我爹拿主意才是。” 见她并未一口拒绝,陈嬷嬷笑道:“那是,那是,那就等回头回了汴京,我再让那老姐妹上你家同你爹说去。” 文舒作羞涩状,低着头不说话,实则眼神一直瞟向闭目休息的陆星晚,心中大吼,陆大姑娘,你可快醒醒吧! 我宁愿你醒了拉着我聊些不懂的诗词书画,也不愿再跟陈嬷嬷聊下去了啊! 好在陈嬷嬷后面没再继续下去,见她无聊便拿出暗格里的糕点问她要不要吃? 文舒饿到是不饿,只是诱人的糕点放在眼前,再一个也怕陈嬷嬷再拉着她聊这种婚姻大事,便顺势点头,拿了几块。 细软微甜的绿豆糕甫一入口,便在嘴里化开,嚼都不用嚼就顺着喉咙下去,文舒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糕点,不由微微瞪大了眼,问陈嬷嬷:“这糕点可是王厨娘做的?” 陈嬷嬷笑道:“可不是,这是王厨娘最拿手的糕点之一,当初也是因为这绿糕点被大公子发现,然后请来给姑娘做了私人厨娘。”说着,看她吃得香甜,又把装糕眯的碟子往前凑了凑:“喜欢就多拿几块。” “不了,不了。”文舒连连摇头:“还是留给大姑娘吃吧。” 陈嬷嬷就笑:“大姑娘不爱吃隔夜的东西,这绿豆糕是赶早做的,今天若是没吃完,明儿个也不会吃了,再者王厨娘也跟车来了,想吃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她都这么说了,文舒也就不客气了,当下又抓了几块。 因为暗格里的糕点足足有八种,除却这个外还有四格蜜钱,在她看来陆大姑娘胃口这么小,定然是吃不完的。 当然,陆大姑娘也不是铺张浪费的人,她之所以要吃这么多,一是口味挑剔,二来脾胃虚弱,就是碰上有爱吃的也不能多吃,所以只能多备几种。 正因为脾胃娇弱,她也不能吃隔夜的,所以当天吃不完的东西,最后都会赏给她们这些身边人。 这也是陈嬷嬷敢如此大方的叫文舒多抓几块的原因。 马车平稳又缓慢的行驶在官道上,到了近午时分,也才出城二十里地,瞧这速度,文舒心里暗自琢磨,这没有一个月怕是回不来吧。 可能是走惯了这条路,对于路上有什么车夫们都了如指掌,这不,马车踩着饭点的驶进了城外小镇,然后熟门熟路的包了间小食店。 店主是一对夫妇,见着熟悉的马车,忙热情的提着水壶过来,给行路的诸人倒茶。 陆星晚早在半个时辰前就醒了,正与文舒一起看话本小说,见马车停了,便也说要下去透透风。 陈嬷嬷忙拿了帷帽给她带好,又和文舒一起扶了她下去,王厨娘从后车上下来,只浅浅喝了两口清茶,便领着两个拎包袱的粗使丫环去了后厨忙活。 她动作很快,不稍两刻钟,便端上来两菜一汤,都是陆星晚爱吃又易消化的,至于文舒等人,自然是没这么好的待遇。 这家小食店里有现包的馄饨,还有镘头炊饼,早在她们坐下那一刻,店主便给他们一人来了一大碗馄饨,若有不够的,就再叫些镘头炊饼的垫垫肚子。 文舒自知自己的饭量,是以一开始,便额外叫了一张炊饼和一个镘头,此时正沾着馄饨的汤汁,吃得津津有味。 别看这家小食店不怎么起眼,但他家的馄饨却做得极为不错,特别是那汤汁,鲜香味美,把炊饼往那里头一搁,绝配! 这一幕把周围的一众车夫,小厮还有护卫都看傻了眼,心道:看不出来,这么一个纤弱文静的小娘子,胃口竟得这般大,这饭量都快赶上他们这些大老粗了。 而另一张桌上,原小口小口舀着羹汤吃的陆星晚,见文舒吃得那般香甜畅快,突然觉得面前的饭菜香了些,不知不觉间,竟然比往常多吃了半碗。 第七十七章 陪吃 当然,这一切,沉浸在美食中的文舒是不知道的,等她把炊饼和镘头都吃完了,连带着馄饨汁都喝得一丝不剩的时候,才满足又喟叹的抬起头看了陆星晚一眼。 正巧陆星晚也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陆大姑娘忽尔笑道:“小娘子可吃饱了,若没有,我这里还有。” “吃饱了,吃饱了,大姑娘多吃些。”文舒尴尬的笑了笑。 旁边的一众车夫和小厮见状都笑了起来。 吃过午饭,车队再次启程,陆星晚方才吃得有些撑,一进车厢便歪靠在陈嬷嬷怀里,让她帮着揉肚子,见文舒无聊顺手丢了一本话本过去,让给她读读。 有书看,那是再好不过了,总比绞尽脑汁尴尬的找话题好,文舒顺应的接过,开始饱含感情又抑扬顿挫读话本。 她声音清脆,再配合着书中人物的感情做出不同的语气和表情,别说,还真颇有几分说书先生的架势。 只是到底不是正经说书人,有些分寸还是拿捏不好,明明是煽情的语句,经过她的表情一配合,竟然显出几分喜感来。 陆星晚被她时尔露出的怪异表情逗的捧腹大笑,只是笑过之后,肚子更不舒服了,忙“哎哟,哎哟”的唤陈嬷嬷继续给她揉。 陈嬷嬷难得见她这么高兴,当下也没阻止。 就这样,文舒读着话本,陆星晚半倚在车厢里,时而捻两块点心自己吃,时而又递给文舒一杯茶让她润润喉,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天黑时分,车队擦着天际最后一丝光线,驶进了离开封城最近一个城池,鼓楼县。 进城之后,打点行程的管事,照旧是阔气的包了一个中等的客栈,客栈不大,一共也就三间上房,五间客房,外加两间通铺。 安排房间时,陈嬷嬷正要安排银红值守,文舒就先跳了出来,主动要求说她来值守,她跟大姑娘一间。 此话一出,莫说是陈嬷嬷楞住了,就是银红和绿柳两人也一脸错愕的看着她,心道这才来两天就开始争宠了。 文舒要是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估计得大笑三声,鬼得争宠哦,她巴不得能一个人睡,这样没事还能进铁盒子逛逛,如今在大姑娘眼皮子底下,她什么动作都不敢做,不知道有多憋屈。 陈嬷嬷只楞了一瞬,就反应过来,想着她既是大公子特意派来保护姑娘的,那跟姑娘睡一屋也合理,便让银红和绿柳同她一屋。 剩下的一间上房,则给了打点行程的刘管事,客栈拢共也就三间上房,剩下的待卫和丫环小厮们便分了剩下的普通客房和两间大通铺。 文舒将自己的包袱放到陆星晚房间的软榻上,这是上房独有的,就是为了方便那些出门带丫环的客人。 银红和绿柳正给陆大姑娘铺床,文舒也没凑过去,自顾自的整理自己的东西,顺带把洗漱要用到的东西拿出来。 陆星晚则坐在书桌前伏案写信。 没过一会儿,王厨娘带着两丫环端着饭菜进来,这次却是三菜一汤。 陆星晚将写好的信交给银红,让她找个小厮送去驿站,然后便让她们也下去吃饭。 文舒闻言站着没动,她想起那片刻不离身的话,不敢随意走开,万一在这个空档,陆大姑娘出了什么事,她的任务就砸了。 因此在陆星晚看过来的时侯,她笑了笑道:“银红姐姐她们都下去吃饭了,姑娘身边没个人不行,我就在这陪姑娘,等银红姐姐她们回来了,我再去吃。” 陆星晚扑嗤笑开了,“等什么等,直接坐下和我一道吃就是。” “这......”文舒有些犹豫,她虽然是假丫环,但总是和侯府千金同桌吃饭,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别扭。 对方毕竟是侯府千金,她一个市井丫头,碰到好吃的容易刹不住,到时吃相上肯定不好看,她还要跟陆大姑娘相处一阵呢,可不想现在就招人嫌。 陆星晚见她犹豫,便知她在想什么,温声道:“小娘子不必拘谨,自放开了吃就是,看小娘子吃得香,我胃口也能跟着好上不少,小娘子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吃不下饭的人,让我多吃一些吧。” 文舒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怔了一瞬后,脸上就漾开了笑容,随即一屁股坐到陆星晚对面,乐呵呵道:“既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从命,从命。”陆星晚也跟着笑起来。 文舒看了一眼桌上的迷你份的三菜一汤和一小盘白米糕,轻咳了声道:“那个,大姑娘能不能让人上些米饭啊,要不然就这些菜......” 话虽未尽,陆星晚却很快明白过来,她朝外唤了一声,立时便有伙计在外敲门,问有什么需要。 文舒代她将话说了,伙计应下,没得片刻就提着一个小木桶进来,木桶里盛着满满的米饭。 接过木桶,文舒笑眯眯的先给陆星晚盛了一碗,三寸大的小碗,被她装的满满的,差点就要溢出来了。 陆星晚楞楞的看着,面上有此犹豫。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多的饭呢,在家时最多吃半碗,就是中午胃口大开,也只比平时多吃了半碗五彩羹,饭是从来没吃过这么多的。 文舒给她盛完后,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她碗里的米饭也压得实实的,见陆星晚坐着不动,不由招呼道:“大姑娘怎么不吃,王厨娘这么好的手艺,我每回都想把舌头吞下去呢。” 陆星晚听她说的好笑,不由拿起手边筷子,心道,先吃吃看,就算最后吃不下,也不过是剩些。 见她提了筷,那边的文舒也不甘落后,赶忙拿起筷子,在陆大姑娘筷子伸入一盘绿叶菜时,筷子迅速在旁边的盘中挟了一块清蒸鱼肉放进嘴里,然后啧啧叹道:“又香又滑,好吃!” 见状,陆星晚筷子一顿,眼光疑惑的扫过那盘清蒸黄颡,心道:有那么好吃吗? 这鱼她在家常吃,没觉得有多么好吃啊! 脑中这样想着,那边拿筷子的手却不由的转了个向,向着鱼盘伸了过去。 文舒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从这两天的接触,她已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这位陆大姑娘似乎不怎么爱吃荤食,就算吃,每次也只夹那么一两筷子,可她的饭菜里却每顿都没少过肉食。 文舒就琢磨啊,这种情况怕不是因为病情不能多吃,而是陆大姑娘自己胃口不好,所以对肉食类的东西不怎么感兴趣。 可人长期不吃肉食怎么行,特别是陆大姑娘这样体弱多病的,所以她方才故意表现的夸张一些,就是想要引起陆大姑娘的好奇,从而让她主动对肉食类的东西下手。 果然她的方法凑效了,陆大姑娘真的将注意力转到鱼身上。 第七十八章 少年刘秀 接下来的两刻钟,在文舒各种夸张的表情和表述下,陆星晚不仅吃完了大半碗米饭,还吃了两条黄颡鱼。 等陈嬷嬷等人用完饭回来,打算收拾碗筷时,却惊愕的发现桌上已经盘光碗净了。 陆星晚在这时,似孩子般的邀功道:“嬷嬷,我今晚吃了大半碗饭还有两条鱼呢,这会肚子又有些涨了,你快来帮我揉揉。” 陈嬷嬷一听这话,目光下意识的往文舒那瞟去,怎么姑娘一和这位文小娘子吃饭,就吃撑了? 脑中的念头只过了一瞬,下一刻她走上前帮陆星晚揉肚子,一面又心疼的劝道:“姑娘午时就吃撑了,到了晚上就该节制些,怎的又撑着了!” “还不都赖文小娘子,她吃得那么香,我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就多吃了几口。”话里虽是埋怨,但脸上却笑意明朗。 陈嬷嬷听了,这才明白了缘由,她转头看向文舒道:“小娘子能让姑娘胃口大开是好事,只是姑娘肠胃娇弱,平常一贯吃得少,这突然间增量身子难免不适,小娘子往后可要劝着些,就是增量,也得慢慢来,一口气可吃不成个胖子。” 听了这话,文舒才明白自己错哪了。 自方才陆大姑娘说她肚子又涨了时,她心中便有些忐忑,怕自己会错了意,怕陆大姑娘其实不是提不起胃口,而是为了病情特意节制。 如今听了陈嬷嬷的话,才知道自己确实错了,只是错的点不一样。 她自己是个胃口大,便以为别人都同她一样,没能真切的体会到陆大姑娘的痛苦,当下忙告了声罪,说日后一定要会注意。 陈嬷嬷怕她心里有隔阂,以后万事不管,便又安慰道:“小娘子能让姑娘多吃饭是好事,只是稍微注意一下,一次不要贪多,若是能把姑娘养的白白胖胖,就是大公子也是高兴的。” 陆星晚也跟着道:“是啊,文小娘子可不能因为这个,以后就不同我一起吃饭了。” 见她们都并无怨怪之意,文舒也不娇情,笑嘻嘻道:“只要姑娘还要我陪着吃,我就吃。” 她先前之所以劝着陆大姑娘多吃些,也是为了回报她请她吃了那么多美食,她是个常年在厨房打转的人,有些菜不说一吃就会,但尝过后多少能摸得出些门道。 而陆大姑娘每日的饭菜精致又美味,都是些名菜,大菜,不是他们这些寻常百姓家能吃到的。 至于东京城里的大酒楼有没有,那是一定有的。 只是文舒和她爹从未去过那些大酒楼吃饭,有时候家里宴客或者自己不愿做,也是就近找家便宜味美的食肆,所以她对于陆大姑娘是心怀感激的。 是夜,陈嬷嬷等人去了隔壁休息,文舒洗漱过后,便靠墙的软榻上躺下。 屋里的媒油灯还亮着,昏黄的火光下,可以清楚的看见对面床帏内的人儿停止了翻动,应是已经睡沉了。 她摸着包袱里突出的一角,有些跃跃欲试,很想趁夜去铁盒子里转转。 可又怕对面的陆大姑娘突然醒来......... 再想着她身上还兼具保护任务,万一在她进盒子这段时间,陆大姑娘再出现什么意外......... 种种忧虑夹杂在一起,最后她只得放弃这个危险的想法。 次日一早,天刚放亮没多久,连晴了几日的天空突然飘起雨来,虽说雨不大,但这正月里,天气还冷着,要是淋了雨,那可是极易染上风寒的。 陈嬷嬷叹了口气,吩咐车队等雨停了再走,可陆大姑娘坐了一天的车,不想再继续困在房里,便让银红和绿柳打了伞,随她一道出去走走。 文舒作为贴身保镖,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去。 鼓楼县离京城不远,虽不及京师繁华,但比起一般的城池州府,还是要繁华的多,此时道路两旁的店铺里挤了不少躲雨的路人,像她们这种撑着伞,在雨中漫步的人,真是极少,所以格外扎眼。 这不,一扎眼就出事了。 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的从雨中冲了过来,端着个破碗,呼喊道:“好心的小娘子,赏两个钱吧。” 乞丐们有老有少,有高有矮,粗略一扫,起码有近十人,突然一窝蜂的冲了过来,可把陆星晚等人吓得不轻。 特别是文舒,神经第一时间紧崩了起来,一把推开冲到最前,险些就要撞上陆星晚的一个老婆子。 老婆子被她推得一个踉跄,人往地上倒去,嘴中还在呼喊:“二丫。” 这时,远处急急奔来一个少年,约莫十七八的样子,身体瘦弱,身上穿的长褂补丁摞补丁。 他跑到老妇身边,急声道:“娘,你怎么跑这来了,我刚一转身,你就不见了,可把我吓死了。” 老妇却似浑然没听到他的话,一双浑浊的眼睛还在痴痴的望着陆星晚,嘴里不停的喊着:“二丫,二丫。” “娘,她不是二姐,你认错人了。”少年一边扶老妇起来,一边对陆星晚连连作揖:“这位姑娘实在对不住,我娘她有癔症,将姑娘错认成了我走失的二姐,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陆星晚已经缓过来了,听说老妇有癔症,又见她如此思念自己的女儿,心里无来由的想起自己早逝的母亲来,原本就不打算怪罪的心,又凭生出许多同情和悲悯来。 她淡然的摇了摇头,见少年衣衫单薄,且又补丁摞补丁的样子,转头朝银红道:“拿二两银子给这位郎君,让她带母亲去看病吧。” 银红从前也是贫苦人家出身,见着这一幕多少有些感同身受,叹了口气,依言拿了二两银子递过去。 少年却是手足无措的连连摆手:“你我素昧平生,怎好接姑娘的钱。” 陆星晚叹道:“拿着吧,早些带你母亲去看看,癔症发现的早是可以治好的。” 少年犹豫了一会,作揖道:“谢姑娘善心,敢问高姓大名,小子刘秀,今日之恩,来日定当报答。” “不用了,你还是快些带你母亲去看郎中吧,绿柳,银红,咱们回吧。”经此一遭,身娇体弱的陆大姑娘不想逛了。 可围在她身周的乞丐们还没讨到钱呢,哪那么容易放过,一个个端着破碗,流着鼻涕道:“姑娘行行好,赏两个钱吧。” “绿柳,拿些铜板出来分给他们。”陆星晚说完,便扶着银红的手回去了。 绿柳急急的从腰间香囊里掏出几十文铜钱,然后一把扔在旁边的地上,大声道:“你们自己分吧。”说完,就转身追她们家姑娘去了。 文舒坠在最后,她撑着伞走了几步又顿住脚,回身朝少年轻福了福身,“方才的事多有得罪,不过小郎君日后可要把令堂看牢一些,今日我们只是步行,来日若是撞到了谁家的马车上,可就危险了。” “谢小娘子提醒。”少年拱了拱手,而他身旁的老妇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 文舒轻叹了口气,转身快步追上银红她们。 第七十九章 骗子 吃过午饭,雨渐渐停了,但陈嬷嬷和刘管事一商量却决定今天继续留宿鼓楼县,明天再走。 原因是,下晌赶路的话入夜之后可能到不了下一个城镇,而陆大姑娘身娇体弱,不宜在野外留宿。 文舒一听这话,心中的忧虑都快写到脸上了。 她望着斜坐在床沿,捧着诗经读的摇头晃脑的陆星晚,期期艾艾的开口问道:“那个....大姑娘,咱们这样走,半个月能回程吗?” “半个月?”陆星晚吟诗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即道:“不能啊,光路上就要半个月呢,你说我这么大老远的赶着去,总得陪祖母住几天吧,天气好的话,一个月差不多能回来。” “什么!真要一个月啊!”虽然心里早有所猜,但真面对的时候,还是觉得很愤怒:“那陆大人怎么说半个月就行。” “哥哥是这么跟你说的?”陆星晚不清楚这里头的状况,但见文舒焦躁的在房间走来走去,不禁问道:“小娘子是有什么事要赶回汴京吗?” 文舒停住脚步,皱眉道:“事倒是没事,只是我来之前,跟我爹说半个月既回,可现在时间延长了,到时若见不到我,我爹不知道要多担心。” 听到是这个原因,陆星晚噗嗤笑出了声:“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不过是写封信或是托个带个话的事,正巧我每日都要跟哥哥汇报呢,小娘子不如也写封信,到时我让驿站一起捎过去去。” 文舒就等着她说这句话呢,自出发第一天,看车队行进的速度,她心里就开始担忧半个月能不能回得来的事了,如今可算是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 不过凭空多出来半个月,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郁闷的,毕竟时间多一天,她心里的负担也就重一天。 不对,她好像记得契约上白纸黑字写明了做陆大姑娘“半个月”贴身待女,并尽保护之责。 那么也就是说从十六出发那天算起,只要半个月内,陆大姑娘不出意外,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至于多出来的那个半个月,她本着人道精神可以继续保护,但若不幸出了意外,从律法上来说,也是不用追责的。 这么一想,她瞬间放松了下来,并且通体舒泰。 给陆大姑娘道了声谢,她正欲回软榻,想想后半段的计划,就见银红噔噔的跑进来,气咻咻的道:“姑娘,咱们遇上骗子了!” 陆星晚神情一顿,将书放至一旁道:“怎么回事?” “我们晌午碰到的那伙乞丐是假的!”银红气愤道。 “啊?”陆星晚有些楞住,似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这乞丐还能有假,就看他们的穿着和脏兮兮的脸,正常人很难扮成那样去乞讨吧,除非是真有难处。 “哎呀,不是那些讨钱的乞丐,是那人说他母亲有癔症的那个,是骗人的。” 然后银红就把她下楼买东西,然后怎么在街上听人议论,说上午的那个少年,用这招已经骗了多少钱之类的,语气里颇为艳。 银红听了,那叫一个气啊,瞪瞪瞪就跑回来报告了。 陆星晚听了心里也很不舒服,二两银子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一片好心被人利用,却不能忍。 想了想,她问银红:“你可打听了他们住哪?” 银红点头如捣蒜,“打听了,说是住在西边的山神?。” “好,你现在去楼下点几个护卫,待会随我去山神庙。” “哎。”银红脆生生的应下,忙下楼点人去了。 陈嬷嬷端着王厨娘刚刚做好的银耳红枣羹过来,见银红急步匆匆的出去,不解道:“这丫头不是买东西去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星晚便把早上的事情说了一遍,陈嬷嬷听完,劝道:“吃一堑长一智,二两银子也不多,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不是第一次行骗,却这么久都没被教训,必然有所依仗,依老奴看,还是算了吧,咱们明儿一早就离开这了,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嬷嬷多虑了,这才出京师二十里,我就惹不起了,那再远些,岂不是要夹起尾巴做人。” 见陈嬷嬷还欲再劝,又道:“不过嬷嬷说的也在理,我也不是那莽撞的,就是带人过去看看,看看那个姓刘的小郎君是哪路神仙,竟然骗到我面前来。” 见她主意已定,陈嬷嬷叹了口气,随即又道:“那我陪着姑娘一起去,顺便多点几个护卫,出门在外,安全为上。” 陆星晚也不再争了,顺从道:“好,就听嬷嬷的。” 两人议定,没一会,十五名护卫们便在客栈外列好了队形,文舒和绿柳扶着陆星晚下楼,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城西山神庙去。 可赶到地方时,却早已人去楼空,殿宇中央的空地上,还有一堆未燃尽的柴禾,从空气中的香味来判断,不久前这里应该是在煮粥。 文舒摸了摸下巴,这是提前得了信,跑了? 也是,做这一行的,狡兔三窟是常理,再者他们又这般大张旗鼓的过来,一看就是来者不善,得了消息,哪有不跑的理。 这座山神庙一看就是很久没有香火了,屋顶好些地方都破了洞,主殿的山神像也蒙了一屋厚厚的灰,说句实话,这种环境,除了路过的百姓会暂歇外,也就真的只有乞丐才会住了。 看到这里,陆星晚不由的怀疑起来银红是不是听错话了,毕竟那个姓刘的少年,若真是骗子,又骗了那么多人,那手头怎么也该有些钱了,应该不至于再住在这又破又偏僻的山神庙吧。 念头转过,想起早上是自己主动给的银钱,那少年还曾推据过,是她自己非要让人家接着的,真要说骗其实也谈不上,当下便歇了再找那人的念头。 “算了,既然人已经跑了,那咱们也回吧。“ 陈嬷嬷听了狠松了口气,一路上她就担心,怕会发生冲突,眼下好了,人跑了,姑娘也歇了心思。 一行人往外走的时候,坠在后头的文舒却突然喊了一声:“姑娘,这里有东西。” 第八十章 功德簿 闻言,陆星晚转头看去,就见文舒正从正中央的香案上拿起一本灰扑扑的册子,那册子封皮极为普通,甚至可以说的上是粗糙。 “这是什么?”她一边问,一边回身往大殿走去。 那头,看清册子上的字和里头内容后,文舒直接怔在了原地。 因为册子封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功德簿”再看里头,一页页记载的,都是哪年哪月哪月,在哪里碰见了什么人,对方跟他说了什么话,又给了什么东西,旁边还画了一副对方的小像。 这些小像有年过六十的老者,也有十几岁的少年,更有一些妙龄女子和年近三四十的妇人,而册子最新一页赫然记载着上午的事情,旁边还有一副陆大姑娘的小像。 其图虽然工笔简单,也未着色,但观其神韵,竟与陆大姑娘像了七八分! 而就在她楞神的当口,陆星晚已经过来抽走了她手中的册子,看完后,脑子有片刻的发懵,随即心间一阵狂跳。 努力平复了许久,才将心中激荡按下,陆星晚将册子小心的放回桌上,随即仰头看着上首灰尘扑扑的山神像,恭敬的拜了三下,然后朝楞在门外陈嬷嬷等人道“走吧。" 文舒从惊诧中回过神来,也跟着拜了三拜,再仰头看向上首的山神像,不知怎的,竟然从这尊泥像中看出几分那少年的影子来。 距山神庙不远的一处民舍,晌午还痴痴呆呆的老妇,此刻却神情清明,面露紧张的看着站在庭中的儿子。 “听说来了好多人,他们不会查到这吧!” “不会。" 刘秀手里拿着一本册子,闻言并不紧张,而是抚摸着手里的册子,又徐徐翻开。 册子里的内容与山神庙供桌上的一致,不过封面的三个大字却不是“功德簿”而是“恩情簿。” “秀儿,都是娘连累了你!”老妇突然哭了起来,“要不是我这病,你原本可以正常进学,读书考功名的,现在被我拖累,却要去干这种违心之事。” 这句话,刘秀从小到大不知听了多少遍,又是无奈又无力。 “娘,那些好心人给我们东西都是自愿的,儿子没有骗人。”他笑着安慰,一面又扬了扬手中的册子,“而且这些恩情儿子都记着呢,以后等我出息了,都会一一回报的。” 说到这个老妇眼泪更加止不住了“都是我这个当娘的没用,你爹走的早,你二姐又让拍花子给拍走了,你大哥那个不争气的竟然也丢下咱们娘俩跑了,这么些年都不见回家看看,要是他们都还在,你也不至于这样艰难!” “娘。”刘秀满心无奈,“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要往前看,早日好起来,才是真的给我减轻负担。” 他没有撒谎,他的母亲是真的得了癔症。 四岁那年爹爹上山采药,不小心失足坠崖后一命乌呼。 家里失了顶梁住,族人便趁势相欺,要收回他们的房子和田地,让他们母子四人去宗族过日子。 寄人篱下的日子自然不好过,更难过的是同年七月,二姐又无故失踪,次年大哥也离家出走。 母亲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直接病倒在床,自此便患上了癔症,一天里有大半天都精神恍惚,时常拉着不认识的人,唤大哥二姐的名字,为此闹出了不少事。 族人见状,以生事为由将他们娘俩赶了出来,他那时才六七岁,没有地方去,就只能带着娘住破庙,然后跟着乞丐们一起要饭。 直到两年前来到鼓楼县,偶尔一次,娘趁他不注意又跑出去了,等他发现并追出去时,她正呆呆的站在路中间拉着一名小娘子喊着二姐的名字。 那小娘子起先惊慌失措,不停的甩开母亲抓着她的手,可当他跑出去赔礼道歉并讲明母亲患有癔症后,少女却并未怪罪,反而从篮子里拿了两个镘头给他。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温暖,由此也让他萌生了一个想法。 与其可怜兮兮的站在路边要饭,还要不到,不如干脆在适当的时间,适当的人面前展露他的可怜。 鼓楼县离京师汴梁不远,时常有达官显贵或是富商经过,他当即召集城内的乞丐,让他们分守在城门各处,一旦有马车或是车队进城就跟过去,确定好他们的住处后,再来报他。 这些富商或是贵人,一旦安顿下来,必会出来走走逛逛,然后他就在合适的地方,让乞儿们冲出去要钱。 至于他娘,清醒的时侯也会配合配合他演戏,糊涂的时候,他只要冲着远处的人喊一声'二姐'或者'大哥’她便会冲出去。 不过贵人也不是那么好遇的,而且也不是所有的贵人都有善心,有些贵人不仅没有同情心,反而看到他们这些乞丐,会厌烦的让身边的下人拿鞭子抽。 吃过几次亏后,他便总结出来几条经验。 第一,首选女人和老人,女人不管是年纪大的贵妇还是年轻未出阁的小娘子,多少都是要脸面的,就算不给钱,也不会指使下人打人。 而老人大多心肠软,再一看她母亲这副样子,多少能联想到自己身上,再加上不差钱,基本上都会赏些。 当然了,他也很聪明的只找外来客,因为这种事情瞒不过本地人。 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为防某些客商停留过久,又听到某些风言风语而找他们麻烦,他特意寻了座山神庙,平日带着乞儿们多在那处活动,然后又制了本功德簿放在案前,里头详细记录了那些给过他银钱或者帮助的人,从外貌,身份到年纪。 再又比照着山神像的样子,给自己装扮装扮,这样一旦有人找到此处,只要看到案前的功德簿,基本上都不会追究。 再加上他的刻意安排,大多数人都会将这事与鬼神联系起来,就算不信的,当场没找着他,也不至于为了赏出去的几两银子,而满城抓他。 他就是靠着这些“行骗”来的钱,收拢城中乞丐,又给他娘抓药维持病情不恶化,勉强度日。 。 第八十一章 变故 路上陈嬷嬷好奇的询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陆星晚觉得这种事不能多说,否则容易得罪神明,便含糊过去了。 陈嬷嬷虽然心中仍有疑惑,倒也没继续追问下去。 次日一早,天气晴朗,随车的老把式说今天无雨,可以放心出行。 陈嬷嬷和刘管事一早就打点好诸事,等陆大姑娘吃过早饭,车队便晃悠悠的驶出了鼓楼县。 出城的那一刹那,陆星晚撩开车帘,回望了一下城门,目光中带着些期许和好奇。 文舒见状,心内也不由的勾起一丝好奇来,她是亲身经历过这等玄奇之事的,所以心中比寻常人还要敬畏。 那个少年真是山神所化吗? 她陷入沉思中。 十天后,气温渐渐回升,草木复苏,道路两旁已渐生绿意,而文舒等人也到了离沧州不足百里的怀州郡河内县。 擦着天际最后一丝光线,车队驶进了河内县。 河内县是个贫脊小县,县城不大,人口也不多,刘管事进城后,直接阔气的包了县内最大的客栈鸿来客栈,然后他们又马不停蹄的让客栈小二帮着购置东西。 因为出了河内县,直至沧州府,百里之内再无郡县城郭可作暂歇停留之处。 官道两边皆是崇山郡岭,为免在外留宿,所以剩下的这一段路他们打算加快速度,除去如厕外,中途尽量不做停留,那么吃食就得提前备好。 还有突然加速,马车必然会剧烈颠簸,陆大姑娘身娇体弱,受不得此等苦处,所以又得另备一些晕车药或者软垫等物缓解这一情况。 文舒将肩头包袱卸下,心里头却隐隐有些不安,临行前陆大公的话不停的在脑海响起,他既然几番叮嘱,又如此郑重的派了这诸多护卫保护,那么说明这路上定然是有危险的。 可这一路走来,除了一些小插曲,基本算得上是顺风顺水 那么很有可能,危险就在这最后一段路上! 想到这些,她晚上觉都没睡好,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眼下便泛了青。 陆星晚见了不由奇道“小娘子这是怎么了?怎么眼底泛青啊,可是有什么忧心之事?” 文舒强挤出个笑容来,状似无意道“大姑娘,昨儿听刘管事说剩下的路途很荒凉,两边还有许多山,那山里会不会有盗匪出没啊?” 她想了一夜,最后觉得能让陆大公子派这么多护卫,又让她暗中小心提防的只有可能是大批山匪,否则普通的小毛賊,断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这个”陆星晚梳头的手顿了一下,“早些年倒是听闻过,不过三年前怀州知府曾带人剿过一次,后面就没怎么听说了。” “哦,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她嘴上如是说着,但心里确并未真的放下。 陆星晚听了笑道“原来小娘子是在担心这个,放心吧,这条路我往年也走过的,从未碰上过山匪,就是有山匪,看见我威远侯府打出的旗帜,多少也要卖两分面子。” 文舒笑笑没再说话,心里确在暗暗思量。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陈嬷嬷端着防晕车的汤药进来“厨房刚熬好的,大家都来喝一碗。” 汤药一近前,便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药味,文舒不太习惯这个味道。 她自小身体好,很少吃药,不过也怕自己会晕车,拖大家后腿,因此再不愿,也捏着鼻子,一口干了。 陆大姑娘就不同了,喝个药也不疾不徐,许是吃惯药的缘故,她喝时脸上毫无异色,就像此时喝的不是汤药,而是普通茶水一般。 吃完汤药,车队再次出发,只是在快要出城门的时候,与一辆华盖马车擦身而过 两车相错后,华盖马车内的车帘被一双素手掀起,一绿裳女子微微探出头来,看着渐渐驶出城门的车队,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意。 “真是可惜了“ 两刻钟后,太阳渐渐升高,不算官阔的官道上,一队马车正疾驰着。 马车内的陆星晚一脸虚弱的靠在陈嬷嬷怀里,她面色熬白,手里拽着一方锦帕,时不时的捂在嘴上,一副想要干呕的样子。 文舒和陈嬷嬷的脸色也都不太好看,不过她俩身体比陆大姑娘要强些,虽然也觉得不舒服,但还可以勉力支持。 陈嬷嬷一边揽着陆星晚,另一只手死死的抓住车厢,文舒则双手捧着一个铜盆递到陆大姑娘身前,预备她随时吐出来。 “看给大姑娘难受的,要不还是按原来的速度走吧。”文舒白着脸道,“虽然露宿野外不太好,但再这样继续下去,大姑娘怕是得先去半条命。” 陈嬷嬷何尝不担忧,心疼,只是 “再坚持,坚持吧,刘管事也是奉兄长之命,来之前兄长曾叮嘱过他,说这最后百里地,能快就不要慢。”陆星晚无力捂着嘴道“虽不知其中用意,但兄长总不会害我,都再坚持坚持吧!” 话未说完,她已经“哇”的一声呕了出来。 文舒下意识的将脸撇到一边。 马车里顿时充斥着一股酸腐味,陆星晚闻着这味道,更想吐了。 正当文舒考虑要不要喊停时,让陆大姑娘下车透透气时,也让她下车透透气时,就听得帘外车夫“吁”了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还真及时! 文舒叹了一句,又立马意识到不对。 她们没喊停,按理来车夫是不会擅自停车了,除非出了状况! 念及此,她忙掀开车帘探头往外瞧去,只是这一瞧,顿时心如擂鼓,心砰砰的直跳。 她们所乘的主车,在队伍的正中间,前后左右都有护卫队的马车护驾,此时前后左右所有的马车都停了,而正前方的官道上,横站了数十个手持刀兵壮汉。 刘管事正战战兢兢的上前寒暄,交涉。 “几位好汉,这是?” 领头的是个满脸横肉的络腮胡,闻言嗤笑道“自是来收买路财。” 刘管事面色一变,旋即正色声“我家主子是京城威远侯府,还望几位爷给个面子。” 络腮胡闻言,怪笑道“这可真是巧了,这两天打凡从这路过的,都说是威远侯府,前头已经卖面子放了两次,都说事不过三” “哎哟,几位爷可是误会了,我们才是真正威远侯府的人,前头的都是假的,不信,几位好汉,看车上那旗” 络腮胡眼都不抬道“爷们不识字。” 。 第八十二章 中毒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管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知道今天恐怕不能善了了! 当即敛了笑,后退几步,退到护卫们中间,肃声道:“各位好汉可想清楚了,为了几箱财物得罪威远侯府值不值得。” “哈哈哈,财物,谁说我们只要财物的!”一个大汉在人群中狂笑,随即用刀指着车队道:“我方才可是看见那里有不少小娘子探出头呢。” 闻声,刘管事脸色更沉,厉声道:“看来诸位是真要与我侯府为难了。” “什么侯府,我们不知道什么侯府!兄弟们,上啊,将这些财物和女人都给我拉回寨子。” 话落,他手一挥,守在车队四周的护卫们齐齐亮出了兵刃,他们这边的护卫加小厮车夫,共有六十几人,皆是三十左右的壮丁,而对方虽然也不弱,但在人数上却比他们少了七八个。 刘管事胸有成竹,心中暗道:好在大公子今年多加了三十人,否则可就真玄了。 当下忙吩咐一队十人的护卫死守在主车旁,不得移动,其它的人则全力对付贼寇。 厮杀声传来时,主车前后的车厢里不断的传来丫环们的尖叫声,银红和绿柳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既想去前头看看姑娘如何了,又怕一出去反被贼寇抓住,一时间又是焦急又是害怕。 主车内,陆星晚本就苍白的脸色在这一刻更是煞白如纸,她目露惊恐看着外面,两手死死的抓住车厢,嘴唇紧抿,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陈嬷嬷也慌乱的很,但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虽然自己也怕得不行,但仍旧强撑着安抚陆星晚:“姑娘不怕,大公子派来的护卫都是行家里手,一定能打退贼人的,咱们只管好好待着就是。” 文舒听着外头的厮杀声,紧张的手都在抖,她两手紧紧抱着装有铁盒子的包袱,一面祈祷外头的护卫能够打退贼人,让她不要有用武之地,一面又在心里做着最坏的打算。 只是还不待她将撤退方案想周全,外头就又生变故! 随着几声“噗,噗,噗”的重物落地声,山匪们带着地方口音的嚣张话语也顺着风传了过来。 “哈哈哈哈,原来侯府的待卫也就这点本事,在爷爷手下连三招都过不了!” 山匪们哄堂大笑! 刘管事看着倒了一地的护卫,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这些护卫都是大公子身边的亲卫,往日里都是是以一挡三的好手,怎的眼下 他惊诧的喊道:“起来啊,都给我起来啊。” 话音未落,一柄带着锈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而地上的待卫们面色灰白的道:“我们好像中毒了,一运功就浑身发软。” 主车方向,文舒正偷偷的掀帘子往外看,见护卫们倒了一地,先是脑子一懵,随即听了护卫的话,才又明白过来。 完了,这下真得靠她出奇制胜了,想到此,她忙打量了一下周边地形,心里算计着,待会往哪跑才好。 这时候陈嬷嬷也掀帘看清了外头的情形,顿时惊得面无人色,再听前头几个车厢传来的哭声,又慌又急道:“怎么办,怎么办!” “嬷嬷,外头怎么了?”陆星晚苍白着脸问。 陈嬷嬷哪敢告诉她,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说能护她们周全的护卫们,此时已经全军覆没了。 正焦虑间,忽然看着转回头的文舒,顿时眼睛一亮:“文小娘子,你没事吧。” 文舒没感觉自己有什么异样,她双手用力攥在一起,自我角力了一番,没感觉到待卫们说的浑身发软的感觉,便摇了摇头。 “那姑娘就拜托你了。”她眼露希冀。 文舒点点头,她此来为的就是这遭,自不会推辞,“大姑娘我会尽力护着,只是嬷嬷你们” 她想说,她恐怕无能为力。 “小娘子不用管我们,只管把姑娘平安送到沧州就好了。” 文舒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假惺惺的话,不说带着陈嬷嬷了,就是只带陆大姑娘一个,她都没什么把握,毕竟对方人多势众,她也只短短学一个月的拳脚,别说这么多山贼,就是只有七八个她也对付不了啊。 现在能拼的只有出其不意了! 想到此,她忙将包袱里的药粉都拿了出来,藏到身上各处。 陈嬷嬷看着她一样一样的从包袱里拿东西,才明白过来她先前为什么执意要将包袱带在身边上了,联想到早上她问的问题,不得不赞一句,有先见之明。 同时又庆幸,在文小娘子提出要将包袱带在身边,而她嫌车内空间小,加上包袱容易挤着姑娘而阻拦时,大姑娘开口让她带上来了。 要不然,此时岂不又少了几分依仗。 所以说一饮一啄自有天定,她家姑娘是个有福的! “快,快,都给我下来。”十几名山贼们绕过倒了一地的待卫们,用马柄敲击各个车厢,让女眷们识时务的自己下来。 绿柳和银红惊恐的抱在一起没动,其它的四名小丫环也没敢下车,山贼们不耐烦了,掀开车帘,直接将她们拖了下来,又是一阵尖叫。 另一头,文舒给陆星晚匆匆戴上幕篱,便和陈嬷嬷一起扶着她下了车。 “这三倒是听话。”一二十上下的山贼扛着刀柄笑着走过来,“爷就喜欢听话的人,既然你们如此识相,待会就不捆了。”说着,见居中一人带着帏帽,再看她穿着便知道是这群的主子。 他嗤了一声,邪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戴这玩意,真是穷讲究。”说着手一挑将帏帽打落。 下一刻,便见他表情一顿,随即嫌弃的后退了几步,啧叹道:“长得这鬼模样,是得戴着。”说着,弯腰捡起地上的帏帽,看也不看的丢了过去。 其它山贼见状,也咦了一声,随即纷纷耻笑道:“原来大户人家也出丑女!” 陆星晚闻言,眼睛瞬间红了一圈,她低着头,绞着帕子,一副要哭的样子。 文舒将山贼丢过来的帏帽给她重新戴好,趁势在她耳边快速低语道:“忍住,千万别哭,要不然妆该花了。” 第八十三章 不好糊弄的山贼 陆星晚的脸,下车前被文舒刻意的捣饬过了,原本苍白清秀的脸,此时看上去颇为狰狞恐怖。 左半边脸大片的黑印,从眼角覆盖到嘴角,更恐怖的是那些黑印上还有许多丝丝缕缕的红线,就像皮肤下的血管爆了出来一般。 别说是乍一看见的山贼们吓了一跳,就是文舒这个亲手制作人之一也不敢多看啊。 为什么说是制作人之一呢? 那是因为这吓人的胎记其实还有陆大姑娘自己的手笔在里面。 先前看贼人快过来,文舒怕丧心病狂的贼人会对陆星晚起什么不好的心思,所以赶紧掏出梳妆盒,把里面用来画眉的墨条拿出来,直接在手掌碾碎,然后一股脑的往陆大姑娘脸上呼去。 陆星晚刚开始还怔了怔,但随即便反应过来配合文舒,任由她在脸上一阵搓弄。弄完之后,她自己照了照镜子,觉得丑是有点丑,但还不至于震摄人心,便拿过文舒梳妆盒里的一盒口脂,用指盖挑着在脸上描画了起来。 文舒楞楞的看着,先前还以为陆大姑娘是怕自己把她弄得太丑了,所以才要照镜子,没想到竟然是觉得不满意。 不过意外之后,她又着实松了口气。 撒得开好啊,她就怕待会与山贼周旋的时候,身娇体弱又娇生惯养的大姑娘会不配合呢。 如此甚好,甚好啊。 “兄弟们,咱们今天干了一票大的,这些财物足够咱们过上半年了。” “哈哈哈哈,可不是,还有这么些个小娘子。”先前的山贼笑着,一只手还搭在文舒肩头。 只是笑着笑着,忽然又想起先前看到的那一幕,笑容不禁凝在了脸上。看了眼文舒左手的陆星晚,他似乎被恶心到了,忙将文舒往外扯了两步,离陈嬷嬷和陆星晚远了些。 文舒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要回去,山贼却猛的一收力,揽着她腰身道:“跑什么跑,爷瞅着你长得还不错,不如跟了我,做我娘子如何?” 文舒没说话,只继续微微挣扎着,她没敢挣扎得太用力,怕一不小心将人给甩开,让人看出来她的底牌来。但又不能不挣扎,一是天然的恶心排斥,二来正常小娘子遇到这种情况,挣扎才是最正常的。 揽着文舒的山匪似乎是个头目,他对文舒动手动脚的时候,其它山匪除了投来暧昧眼神,间或调笑两句,竟没一人跳出来讨论归属问题。 待卫们皆被反捆了双手,由大半的山匪押着往山上走,文舒等女眷跟在他们身后,在她们后面,还有十几个山匪垫后,顺带收拾痕迹。 山路崎岖,一条几乎隐没在杂草里的羊肠小道,让这些高门大户姑娘丫环们苦不堪言,偏生旁边还有穷凶极恶的山匪盯着,没人敢喊累,也没人敢要求歇息一会。 陆星晚身上的绸缎衣服被两边伸出的树枝刮了好几下,有的勾起了丝,有的则直接划开了口子,露出里面的棉絮。 陈嬷嬷也没好到哪里,为了护着陆星晚不被划着,她一路不停的用手拂开两旁的枝丫,手背被划了好几道血口子,脸上也有两三道。 银红和绿柳两个丫环也被两名山贼搂着,又害怕又不敢挣扎,脸色红的都快滴血了。 走了大约一刻钟,眼见着离山脚越来越远,文舒心里也越来越慌,她不知道山贼要把他们带到哪里去,那里会不会还有其它人? 若是回到山贼的大本营,她们岂不是更难脱身? 想了想,她斜睨了旁边的山贼一眼,突然捂着肚子蹲下身:”哎哟。” “你怎么了?”山贼转头看向她。 “肚...肚子痛。”她断断续续说着,随即又仰着头,一副又急又怕的样子:“我能....不能去方便一下。” 她尽量表现的战战兢兢,好削弱对方对她的防备。 然而山贼看了她一眼,笑道:“想方便啊,行,就在这吧。” “这......这里....这么多人。”她面露迟疑。 “我们又不介意。” 我介意啊!喂! 文舒心里都要骂娘了,可面上却还是保持着一副害怕的神情,就那么蹲在地下,一副犹犹豫豫又可怜巴巴的样子。 原想,都表现到这了,应该放她去如厕吧。 谁知看上去还算好说话的山贼却一把将她拎了起来,冷笑道:“犹豫就是还不想拉,既然如此,那就忍着吧,忍到寨子就好了。”一副我已经看透你阴谋诡诡计的样子。 一盆冷水浇头而下,文舒心里顿时哇凉,哇凉的。 这山贼看上去没什么脑子,原来也这么不好对付啊。 不过做戏做全套,接下来的路程,她继续捂着肚子,脸上也做出痛苦的表情。 看了一段路,山贼不由的自我怀疑起来,正当他想往开一面,让这位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去解决人生大事的时候,前头押着待卫们的一个山匪头子突然转过头道:“老三,马上就到寨子了,别节外生枝。” 山贼到嘴的话就这么顿住了,文舒心里那叫一个恨啊。 不过,她也算摸清楚了,原本身边的这个山匪竟然是这伙人里的三把手,难怪能够“独占”她这个“美人”! 文舒一时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不过通过刚才的事情可以判断,这位三当家似乎比其它人要心软一些。 当然了,这也只是相对来说。 毕竟能打家劫舍的山匪心肠都软不到哪里去,心肠软的也没法做这一行。 文舒就这么纠纠结结的跟着山匪们又走了一刻钟,当爬上最后一段陡坡时,眼前豁然开朗,一面直立立的山壁立在眼前,山壁前堆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石头,数十人手拿斧凿的对着那些石头敲打着。 东边一开阔地界,搭着大约几十座茅草屋,屋前还有一片很大的空地,而她们的马车不知何时,也不知从什么地方被他们牵了上来。 还有其它下山的路! 看到这种情况,文舒心中立时就有了定论,而且从马车能上来来看,那条路定然比她们刚才上来的那条要平坦开阔许多。 若能找到那条路,到时趁他们不注意,抢辆马车带着陆大姑娘逃出去,可不比直接带着身娇体弱的陆大姑娘腿着跑,有胜算得多。 得知这一情况,文舒心定了许多。 第八十四章 对策 在山贼们把她们集体关到一间屋子前,文舒抓住了那位三当家的袖子,“这位好汉,我真的快忍不住了,求求您,发发善心,让我去如厕吧。” 到了这地界,易老三不怕她出妖蛾子,再看她整张脸都皱到一起,心下还有些可乐。 邪笑着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小破茅屋道:“喏,看见没,那个就是,快去吧,不过别想着跑啊,我就在这里看着呢。” “不敢,不敢。”文舒随意的应了一声,便捂着肚了往那边跑。 只是刚走到那屋子门前,还没来得及推门呢便闻到自内传来的一股恶臭,再推门一看,文舒差点没晕过去。 一口褐色大缸上,一左一右的放着两块已看不出颜色的木板,木板上的边缘上沾着许多颜色各异的粪便,白胖胖嫩嫩生的蛆虫们,正一拱一拱在里面穿梭。 “呕!”文舒刚迈进去的脚步,立马转了出去。 她虽是穷人家的女儿,但也没见过这等场面! 汴京城内每条巷子都置有公房,卫生清洁也有专人打扫,虽然有时也难免会有些臭味,但像此等情况却从未有之。 远处的易老三见她只进去一刻便反身出来,再看她蹲在地上呕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下笑着上前,语带嘲讽道:“怎么?不习惯,也是,像你们这些娇生惯养的小娘子,怎么可能习惯。”他眼底带着几丝痛恨:“既然不习惯,那就回去吧。” 文舒忙拽住他的衣袖,讨好道:“三爷再给我一机会吧,让我去别的地方行不行?” 易老三楞了一瞬,从没有女子这么温声软语的叫过他一句“三爷”当下不禁心潮荡漾,过了一会儿,回道:“这大山里可没有恭桶给你用。” 他听说富贵人家姑娘都是用恭桶如厕的。 “不用,不用,我随便找一草地就行。”这会子文舒倒是显得随和不娇情。 易老三翻了白眼,随即指着茅厕后头一块及膝高的草地道:“去那吧,别想着跑啊。” “不敢,不敢,多谢好汉。”文舒急匆匆的道了声谢,捂着肚子一溜烟的往后去。 易老三就站在原地,眼睛紧盯文舒的方向,生怕她跑了。 在他们身后,山壁前的怪石堆前,被反缚住双手的待卫们被一群山贼们围在中间,当中两个两个带头正在外围窃窃私语。 “彭爷说,这些人抓到了任由我们处置,将我们干活也行。” “不行!”另一人连忙反对道:“这几十号人,一旦解开了绳子,可不好控制。” “没事,他们中了毒,毒性能维持三个时辰呢。” “那三个时辰之后呢,难道再将人给绑上,而且他们只要不运功,就都能动,到时这几十号人造起反来,可够咱们晚一壶的。”另一人依旧有些担心。 “放心。”先前说话之人,指着一旁边山石上的东西道:“这些彭爷早就想到了,喏,这不是早就派人送来几包药吗,到时再提前给他们喝了就是。” “有这个,你不早说。”另一头没好气道:“那还等什么,赶紧的给他们松绑干活吧。”说着,又朝待卫们啐了一口,“奶奶个熊的,方才把他们押上山,可把老子给累够呛,现在都给我干活去。” 就在山贼们给待卫们松绑的时候,东边最大的一处柴房里,银红连滚带爬的跑到陆星晚身边,拽着她的袖子急问:“姑娘,姑娘,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把我们给杀了!” “不会。”帏帽下的陆星晚闭了闭眼:“要杀在山下就杀了,何必再费力带上来。” 不过,对于她来说,被掳走和身死也无多大区别,最大的区别只在于消息有没有传出去。 一旦她被掳的消息传出去,就算她最后保住了清白,也抵不住世人的恶意揣测和流言蜚语,这件事将会如影随形的跟着她一辈子,直到死。 可这话并没有把银红安慰住,她反而吓得抖如筛糠,不杀她们自然是有所图,而山贼能图什么,还有说嘛。 “那咱们赶紧想办法逃出去吧。”说这话时,她声音里已经带了一丝哭音。 “逃?怎么逃!”绿柳站在没有窗纸的窗户边,眼神瞅着石堆前的几十号的山贼,道:“外头有人守着呢,保护我们的护卫也被他们押去干活了,谁还能救我们脱身,光是这间屋子我们都出不去。”她声音里也有抑制不住的颤抖。 “呜呜呜.........” 话音一落,屋子里顿时响起一片哭声。 陆星晚烦燥的拧起眉,未待出声喝斥,那头陈嬷嬷已然开口道:“都闭嘴,现在哭能解决问题嘛。” 屋里静了一瞬,随即一个弱弱的声音晌起,“不哭.........我们也出不去。” 说话的是做杂事的一个小丫环,陈嬷嬷闻声狠狠剜了她一眼,那丫头瑟缩了脑袋没敢顶嘴,但仍小声抽泣着。 混乱的场面,看得陈嬷嬷心中很是焦燥,她捏了捏眉心,随即也起身走到绿柳窗边往窗看。 只是外头空旷草地上除了她们的马车,还有两个壮汉在升火做饭外,再无其它人。 文小娘子去哪了?姑娘可还等着她救呢! 不是说去如厕嘛,怎么这么久还不见回? 是想到办法了正在实施? 还是独自一个人跑了? 她脑中念头纷纷,却又毫无主意和办法。 而被她惦念的文舒,此时正蹲在草丛里想办法。 那名叫老三的山匪就在她不远处的地方看着,只要她稍一动作,他就能看见,所以跑是不好跑的,而且陆大姑娘还关着呢,她一个人怎么跑。 可是引他过来,再用迷药迷晕他或者直接打晕他,她自认可以做到,只是做完之后呢? 这个地方又不只他一个山匪! 虽说其它山匪离得远,且都在干活,可能一时注意不到这边,可关押陆大姑娘他们的屋子前,还有两个山匪在做饭呢。 那间屋子又只有一个前门,朝向她的这一面都是土墙,她总不能拆墙吧。 且不说她能不能拆得动,就是能拆得动,那动静得多大啊,愁人家听不见啊! 无数条计策在脑海里一一闪过,又被她一一否决,最后苦思良久,文舒将目光落在了那两个做饭的壮汉身上。 虽然这个办法实施起来也很困难,但却是目前唯一靠谱的办法了。 打定主意,她装做拉好了的样子站起身来。 第八十五章 诱惑 “两位好汉辛苦,要不要奴家帮忙啊?”路过煮饭的两口大锅时,文舒热情的问道。 可对面的两个壮汉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文舒稍稍有些尴尬,随即对上山贼“老三”探究的眼神,干笑道:“那个,我就是想帮个忙,没想到这两位爷有自己的骄傲。” “嗤,什么狗屁骄傲,他们只是听不见。”易老三难得的解释了一句,随后又道:“其它的小娘子这个时侯都害怕的躲在屋里哭,你倒是还有心情帮忙。" 文舒立马做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我也想哭的,可哭又不能让我回家,我就想,我给好汉们帮帮忙,你们是不是就能放我回去了。” 易老三翻了个白眼:“别瞎想了,你最好的出路就是留下给我做娘子。”说着,将她推进茅草屋,把门重新锁好,就走了。 陈嬷嬷立马迎了上来,急声问道:“怎么样,小娘子可查探到了什么?” 陆星晚见状也起身走了过来。 文舒丧气得摇摇头,“没有,他们盯着太紧了,我不敢妄动。” “那可怎么办?”唯一寄于厚望的人都没有办法,一直勉强装作镇定样子的陈嬷嬷终是慌了神。 文舒看了一眼陆星晚,又打量了一眼依旧坐在地上低垂着头的王厨娘,想了想,出声道:“姑娘有没有想过,待卫们为什么会集体中毒呢?” 她的声音不小,屋子就这么大,在场所有人几乎都听见了,王厨娘也抬头看了过来。 前头情况情急,众人都没空去想,如今听了这话,皆反应过来,是啊,为什么呢? 半晌后,银红忽的大叫:“是有人在吃食里下毒!” 绿柳赶忙去捂她嘴巴,让她小点声。 文舒点点头:“我猜应该是下在防晕车的汤药里,否则不可能从刘管事到待卫们,所有人都中招了,说不准我们自己也中毒了,只是因为没有内心,也不会武功,所以感觉不出来而已。”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王厨娘和给她打下手的两个丫环,因为晕车汤药是王厨娘亲手领着丫环们熬的。 “小娘子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可能下毒。”见众人目光都忘了过来,王厨娘站起来厉声质问。 文舒毫不为惧的看了回去,“我何时说过是王厨娘下得毒。” 若说怀疑,她心中肯定是有怀疑的,可以说,整个队伍除了她和陆大姑娘,所有的人她都有嫌疑。 可这份怀疑又经不起推敲,毕竟她们都被赶进山匪窝了,哪个下毒的能这样坑自己,下完就跑不是更好。 “可你说这话,不是明摆着让大家都怀疑我嘛。”王厨娘不依不饶道:“我在侯府干了三年,一直兢兢业业本本分分,如今却因为你一句话,成了下毒的人!” “别激动,别激动。”眼见着她眼睛都红了,文舒忙举手道:“真要说嫌疑,在场的诸位,除了大姑娘外,连我自己在内都有嫌疑。可仔细一想,其实我们当中的人又都不可能,要不然就不可能被抓到这来了,早在投毒的时候就跑了,对不对。” 众了想了想,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对彼此的防备也没那么重了。 王厨娘听了这话,脸色也和缓了许多:“那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嘛,有其二。 第一,自然是为了洗脱她自己的嫌疑。 毕竟她才刚“卖身”进府,要说有嫌疑,她肯定是最有嫌疑的那个,众人先前还没想到,可等回过味来,说不定就会一致排外的对她了。 所以她先故意把话题抛出来,让大家把这个暂未想起的话题先赶紧捅破了,她再借王厨娘说话,洗清自己的嫌疑。 这样总好过,她们后来突然想起来,再一致怀疑她的好,虽然后面她也能解释,但那时侯解释肯定没现在解释的效果好。 二来,就是有益于她接下来的计划了。 她想许久,最后还是觉得要想全放倒这些人,还得从吃食下手,就像她们被人暗算一样。 正好她手头有陆大人送的迷药,份量也足,此时唯一的难点就是如何才能接近那口煮食的锅。 她方才假意提出帮忙,可那位三爷明显很警惕,且有了刚才那一试,怕是已对她生了防备之心,再要想接近那口锅就不容易了,所以她需要这些人的配合,特别是王厨娘。 “自然是有意思的,你们附耳过来....” 。。。。。。 半个时辰后,当易老三从石堆前过来时,便闻到空气中有一股似有若无的甜香,这种香气勾得他食指大动,恨不得立即尝上一口。 而灶前做饭的两个壮汉也被吸引的频频回头,望向紧闭的柴房。 易老三走到灶台前,低头望了一眼锅里的白粥和另一边蒸的炊饼,疑惑的出声:“还是这些,那香气是从哪来的?” 两位壮汉听不见,但是却能读懂唇语,当下一指身后的屋子,意思是,香味是从那里传来的。 易老三一怔,旋即走了过去从破旧的窗户往里瞅,这一靠近香味更是直往鼻子里钻。 屋内当中的空地上,不知何时生了火堆,火堆上架上一张木棍,棍子上插了两个白镘头。先前的那个小娘子正同另一位年纪稍长的妇人在给馒头上涮什么,空气中传来阵阵甜香。 文舒一边细细的往馒头上涮着蜂蜜,眼角余光却落在窗边,见外头的三爷砸巴了一下嘴,心里便知道稳了。 果然,没过多久大门从外打开,易老三跨了进来,明知故问道:“你们在做什么呢,这么香?” 文舒似乎怔了一下,随即才小声的道:“在烤馒头,就快烤好了,三爷要不要尝一个?”一副害怕又讨好的样子。 易老三闻言,暗自咽了咽口水,面上却一派平静的道:‘你们怎么生的火?” 文舒一指身后的柴垛:“从那里捡的呀。” “这我能不知道嘛。”易老三翻了个白眼:“我是问你们哪里来的明火。” “哦,这个啊。”文舒一派天真的从怀里拿出一个火折子:“用这个生的。” 易老三看着那个棕黄色,手指长的火折子,眼里闪动着新奇的光,他一把接过火折子问文舒怎么用。 文舒未料到他竟然没用过火折子,当下简略的讲了一遍,易老三按她说的做了,见一口气下去,火折子上果然燃起了火苗,笑了两声,然后把火折子揣入怀中。 文舒:“” 真不愧是强盗,连个火折子都要抢!她暗暗翻了个白眼,庆幸身上带的不止这一个。 第八十六章 糖烤馒头 过了一会儿,蜂糖镘头爆出一股焦香,文舒忙回神把插着馒头的棍子从火上抽离,然后对着馒头稍吹了几口气,让上头的糖霜冷却。 等薄薄的糖霜晶莹的裹着馒头时,她将两个馒头都抽了出来,一个递给易老三,剩下的一个则给了陆星晚。 陆星晚早得了吩咐,此时拿过馒头也不嫌烫,用手帕包着就往嘴里送,一副饿极了的样子。 易老三早就被这股香味勾得馋虫都出来了,再看她们主子都下口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便也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一个馒头也就巴掌大,成年男子三四口的事,易老三才感觉尝出味来,东西就没了,他不由的忘向陆星晚。 最后在众人的盯视下,到底没好意思抢她没吃完的半个馒头,最主要的原因是一想到她那张可怖的脸,就抢不下手。 可心里又馋的不行,犹豫了一会,终是问文舒:“还有吗,再烤两个来。” “没了。”文舒唯唯喏喏道,“包袱里就带了两个,原是想着路上饿了添巴添巴的。”眼见着他要起身出去,又跟了一句:“不过马车里还有几十个,是大家伙的口粮,就在第五辆的青布车里。” 易老三脚步一蹲,旋即转过身道:“算了吧,就你们这种烤法,几十个馒头得烤到什么时候去,有这功夫,我都吃饱了。” “其实我们的车里除了现成的馒头,还有好些吃食和干粮的。”文舒抬起头直视他道:“三爷想吃什么,我都可以给三爷做,只求三爷待会多分我两个馒头,我怕饿。” 怕易老三脚步匆匆,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文舒干脆一气说了出来。 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吃顿饱饭。 易老三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考虑,过了一会,他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留下了一句:等着,便又带上门出去了。 他一走,陈嬷嬷等人立即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怎么样,他会不会答应啊?” 文舒也有些拿不准,“看吧,反正咱们该做的也都做了。” 毕竟她与易老三也不熟,他是什么脾性,她也是两脸一抹黑。 按理说,事情都进行到这个份上了,正常人这时候大多都顺水推舟就让她做了掌勺的人,可这易老三似乎就不按常理出牌啊。 不过,没有直言拒绝,那就说明此事还有回转的余地。 想了想,她让绿柳去窗边继续盯梢,自己则拉了王厨娘到身边,从袖中掏出几包陆大人给她药粉。 “这是?” “迷药,陆大人给的。”文舒一边看绿柳脸色,一边低声道:“待会儿,若是三爷进来让我去做饭,我就点你跟着打个下手,到时他们就是要防备,注意力也肯定都在我身上,你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将药粉洒进一旁的水缸里就成。” 对于让自己当帮厨丫头,王厨娘有些不服气,但想着眼下不是置气的时候。 而且到时若真有山贼盯着她做饭,她难保不会心慌露出马脚来,既然这位小娘子有这个勇气,那她就暂时屈居人下吧。 就在众人焦急又忐忑的等待中,一刻钟后,易老三终于折返回来,一开门,便指着文舒道:“你,出来做饭。” “哎。"文舒诺诺的应了一句,然后小心的问:"三爷想吃什么?” “我看你们车上除了面袋,还有不少鸡子,那就用鸡子烙些饼吧,许久没吃了。” 连埋在糠里的鸡子都知道,他刚才不会是翻马车去了吧? 文舒心里暗自猜测着,面上却应的极快。“好。”说着就要往屋外走,然后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哟,差点忘了,这几十口人的饭,可费着功夫,还请三爷容我点两个人打打下手。” 易老三瞅了她一眼,看她那瘦弱的身子确实不容易,便点了点头。 文舒回身点了王厨娘和她身边的一个丫环,三人跟在易老三身后出去,接替了那两个壮汉的活,但那两个壮汉也没离开,而是和易老三一起,就在旁边盯着她们。 王厨娘被他们看得有些不自在,揉面的手心里直冒冷汗,根本不敢抬眼看她们。 文舒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她向来脸皮厚一些,所以在有些撑不住的时候,便特意抬眼朝着三人奉上一朵如花笑容。 她本就生的灵动可爱,这一笑,顿时如同三月枝头怒放的桃花,两个壮汉,心神一摇,也跟回笑了一下。 易老三紧崩的嘴角也和缓了些。 气氛不再如先前般紧崩,文舒揉面的动作越来越利落,易老三看得满意,心想他娘临去前,千交待万交待让他找个会持家的媳妇,长得好不好看都不要紧。 可今天这个他就觉得很合适。 既会做饭,又爱笑,长得也好看,娘若是见了肯定也会喜欢。 灶内的柴禾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两刻钟后,石堆前的众山贼们终是放下家伙,呼啦啦的全都围了过来。 前头那个叫易老三别节外生枝的山贼,闻着空气中的香味道:“老三,今天这做的什么,怎么这凭香?” 易老三笑道:“用鸡子烙得饼,我看那马车里有一篮子,有几个还磕破了,就干脆让她们做了,大家伙累了这几天,也没得个好吃食,今天就好好吃一顿。” 听到是鸡子做的饼,山贼点了点头:“我说呢,怪道这凭香。”那人感叹了一句,随即看着俏生生立在灶台后的文舒又道:“你怎么让她们动手,万一.......” 不待他说完,易老三便道:“大哥放心,我一直在旁边盯着呢,错不了。” 闻言,山老大点点头,瞅着锅道:“那还要多久才开饭,都饿着呢。” “马上就好了,诸位好汉坐着歇会,这就起锅了。”文舒一面应承,一面快手快脚的起锅。 将一张张金黄的鸡蛋饼,掀起放至一旁的大木盆里,才放了两张,便有数又手伸了过来。 待她再看过去的时侯,盆里已经见了底,而那两张饼,早被两个山贼头目拿在了手中,此刻正狼吞虎咽的吃着。 第八十七章 加料的野鸡汤 下来,文舒每捞出一张饼还不待放到盆里,便让人中途拿走了。 整整三十斤白面,做出的饼怎么也有几百张了,可山贼们依然觉得没吃饱。 那怎么办? 好在两位大汉先前已经做了一锅粥和几笼炊饼,没吃饱的山贼们便又打了粥,拿了炊饼站着吃。 吃过香喷喷的鸡蛋饼,再吃这寡淡无味的粥,谁嘴里都觉得没了味,好些个山贼抱怨出声。 山老大见状,当即大手一挥,让易老三等人把马车里的吃食都清点出来,有那好的,不易存的,就赶紧拿出来晚上做了,并亲点文舒为晚饭的掌勺之人。 当然了,监视的人也派了两个。 贼们听完皆是喜笑颜开,文舒心中也很高兴,因为方才易老三他们盯着太紧,以至于她们根本找不到投毒的机会,如今山老大发话,她便又多了一次机会。而且中午没出什么状况,晚上他们的警惕性应该也会降低一些。 吃饱喝足后,山贼们继续干活去了,文舒看着这一幕,不禁有些奇怪。 话本里的山贼的主要任务都是打家劫舍嘛,怎么换这就成干活了,瞧瞧这些人的勤奋劲,都赶得上她爹了。 要她说,有这份勤快劲,回家种地多好,当什么山贼啊! 心里不住的吐槽,她手边的动作也没停,手脚麻利的将灶台收拾干净,当然了,也只是随便一抹。 一来这又不是她家的灶台,二来,这灶台也不知多少年没擦过,那真叫一个脏,要想把它重新收拾鲜亮,怕不得要一下午。 文舒表示,有这个空她不如好好眯一下,这样晚下才有精神查探路线嘛。 所以整个下午,她都在睡觉,而且睡得格外香,丝毫不担心山贼们会突然冲进来做什么,因为她身边的这些个女人们一个比一个会叫。 她这边睡着香甜,坐在她旁边的陈嬷嬷和陆星就没这个好心情,在她们看来,马上就到晚上了,要是那些山贼真想对她们做什么了,必然不会放过今晚 一觉醒来,日头已经落山了。 文舒不是自己醒的,而是被身边一群女人的惊叫的声音给吓醒的,因为山老大派来监视她的两个壮汉喊她做饭了。 文舒迷蹬蹬的站起身,照旧点了王厨娘和中午那个丫环。 只是当她们来到灶台前时,却发现灶台边上扔了不少东西,除了马车上拿下来的一些干粮和肉类,稀奇的是竟然还有两只活着的绑了脚的野鸡。 “楞着干什么,赶紧做起来啊。”见她们站着不动,山匪们喝了一声。 文舒回神,喏喏应是:“哎,马上就做,马上就做。”然后走至锅前又问:“不知这两只野鸡,爷们打算怎么吃,是炖汤做羹,还是红烧油炸,亦或是火烧炭煨?” 这一连串的发问,直把两位山匪给问懵了。 他们寻常也就吃些粥类,汤饼,偶尔好运气从陷阱里捡来些野物,也就随便做做,能吃就行了,哪懂这里头的弯弯道道。 当下不耐烦道:“你们是掌勺的,怎么做,你自己决定吧。” 得了这话,文舒喜笑颜开:“哎,那奴家就斗胆安排了。” 不插手好啊,不插手她就全部用来炖汤了,到时将药下到里面,让他们每人喝上几口,齐活! 经过中午那一遭,晚上看守的人警惕性果然小了很多。 虽然也不错眼的看着她们,但偶尔也会扭头望一眼其它山贼所在的方向,虽然很快又会扭过头来,但有这么一瞬的空档,文舒觉得利用好了,完全可以。 眼看鸡汤炖得差不多了,她朝一边的王厨娘道:“王大嫂,快快将你那些个调味料拿出来,咱们好好整做一锅鲜汤,让好汉们吃个肚饱尽兴,把他们伺候高兴了,说不定就放我们回去了。” 王厨娘一顿,随即很配合的从随身腰包里开始往外掏调料,这些调味料有的是用瓶子装的,如蜂蜜之类,也有则用油纸包着的,如花椒粉之类。 那两山匪看她们不住的从外掏东西,而里面的东西又不知是什么的时侯,心立时便提了起来了。 文舒似知道他们担忧什么似的,每放一种调料之前,都会用手指沾一些,自已先尝尝。 见状,两人提起的心又放了回去,心道:要是真有问题,她自己应是不敢吃的。 可文舒比他们想象的更大胆,那是真敢拿自己做试验啊! 在放了几种正规调料后,她拿起了王厨娘放在调料旁边的迷药 迷药的外包纸也是油纸,与其它调料粉的外观没什么不同,就是份量稍多一些,那些山匪见她也用手指亲尝一些,便也没多想,眼睁睁的看着她倒了大半包进去。 过了一会,没见她再放什么调料,二人便又松懈了一些,时不时开始扭头看其它伙伴了。 一人道:“明天彭爷就要来查收了,也不知道他们天黑之前能不能赶出来。” “我觉得应该差不多,不就剩下四十几斤嘛,有那些人帮衬着,应该能赶得出来。” 他们说的话,文舒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她也没有细究,趁着他们扭头的空档,忙将手边的六包迷药拆了往锅里倒。 倒至最后一包时,说着话的两人已经转过头来,四目相对时,文舒正往锅里加迷药。 见两山匪望过来,她心头顿时一凛,随即又若无其事道:“刚刚尝了一口,味道有些淡,再加些这个,味道会更好。”说完,便当着两山匪的面把那包迷药倒了进去。 之后又搅了搅汤,然后用勺子舀了一口递到嘴边尝起来,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这就够味了。” 整套动作做下来行动流水,无比自然,一旁的王厨娘和小丫环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怕被山匪们看出问题,只能一直低着头干活。 夜幕渐渐拉开,鸡汤的香味随着山风吹送,飘满了整个半山腰。累了在石堆边休息的山匪们闻着味,一个个的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瞅。 易老三心里更是像被猫爪挠了似的,感觉手里的锄头都快拿不住了,山老大瞟了他一眼,冲众人道:“都再坚持一会,还剩十斤就达标了,明天彭爷来查收,少了咱们可不好交差。” 第八十八章 出手 彭爷两个字,似乎让易老三猫爪挠似的心情冷静了几分,看着不远处地洞里熊熊燃烧的火焰,手里的锄头再次抡了起来。 不一会儿,铁石相击的声音传来,一块巴掌大的石头被起了出来。 文舒看着他们久久不过来,心里急得眼什么似的! 她想了想,朝面前不停张望的两人道:“那个.....两位好汉,饭菜已经做好了,你们看要不先叫诸位好汉们过来吃吧,要不凉了,味道就要差许多了。” 两位山匪虽然也想吃,但一看伙伴们还在努力呢,便肃着脸道:“冷了就再热一下,他们弄完了自己然会过来,用不着你操心。” 得,没辙了! 文舒也不敢多劝,只能守着锅灶干等,一边心里都快急出火了。 半时辰后,直到天都黑透了,那伙山贼才放下手头的家伙,呼啦啦的奔了过来, 锅里的鸡都闷了好一会儿了,文舒都有些担心那些迷药会不会失了效用,除此之外其它的肉类,蔬菜也都是热了又热,味道不知差了多少。 好在那些山匪可能是饿极了,接过分食山匪递来的饭菜后,二话就说埋头就吃,没有一个人抱怨说菜味道不对。 两大盆鸡汤被他们一扫而光,让文舒看得舒心又担心。 舒心的是他们所有人都吃了,担心的是迷药在汤里闷了这许久,可别真失效了。 为了确保万一,她可是把陆大人给她的所有迷药都倒了进去,要是真失效了,她可没地哭去。 山匪们吃东西极快,不一会便拍着滚圆的肚子往地上一坐,赞叹道:“这可能是老子这辈子吃过最好的味道了,小娘子是厨娘吧,好手艺啊!” 文舒脸微红的虚应了一声,看得一旁的王厨娘心下直撇嘴,就这个手艺也能算好,这帮山匪这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 再一想自己这个侯府高薪聘请的厨娘,竟然在这沦为了帮厨,而身旁这个四六不懂的丫头反而被他们当成了厨娘,就觉得可笑。 可纵使心中有再多不愤,面上也知道要忍着,谁让她们逃出去的希望全在眼前之人身上呢。 “既然小娘子有这等好手艺,我看以后就留下给我们做饭吧。”山老大用杂草剔着牙道。 文舒心下一个咯噔,丢下抹布,便扑通一声跪下了,“求诸位好汉放我们回去吧,奴家家里还有老父等着奉养,我若是留下,他就得饿死啊。” 神情之可怜,声音之凄切,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土匪们都楞住了,过一会儿,山老大面色复杂道:“小娘子还是收收心吧,实话告诉你,其实也不是我们要抓你们,是彭爷的意思,你要真想走,明日见着彭爷,自己去求情啊。” 嗯,彭爷?又是这个名字。 方才那两个看守她的土匪也曾提到过这个名字,这个彭爷究竟是什么人? 心下念头百转,面上她已凄凄切切的站了起来,脸上还挂着泪。 陆星晚等人在屋内急得不行,都已经吃完饭了,这些山匪怎么还不走啊。 外头文舒正一边哭一边给把笼届里的白馒头捡到木盆里,想要端到屋里给陆大姑娘她们吃。 前头的菜和鸡蛋她们是没资格尝的,这也是文舒能放心下药的缘故,所以到了这会儿,她们都还没吃饭呢,文舒和王厨娘三人也没吃。 看着她把馒头端进去,山老大没说什么,只是等她们把馒头都吃完了,外头的人也没走。 陆星晚心里越来越慌,紧紧的抓住文舒的手,帏帽下的脸上满是慌张。 文舒能感觉到她的紧张,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姑娘放心,我受陆大人所托,定会护你周全。” 这句话似一颗定心丸,让慌乱的陆星晚安静下来不少。 陈嬷嬷就坐在她们旁边,二人小声说的话,她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心里略松了松。到了她这个年纪,对那方面其实已经不怎么看重了,怕就怕姑娘会........ 有了文小娘子这句话,她安心了不少。 大公子年纪轻轻就坐上大理寺少卿的位置,这份才干,整个大宋也少有,既是他特意安排的人,定然错不了。 而且实也证明,文小娘子确实机灵有灵智,就看她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还能想着给姑娘涂脸伪装就知道。这一日又都是她出面与山贼们周旋,这要是换了一般人,恐怕话都说不利索。 起码她自己就不能保证比她做得好。 “大哥,你看人都抓上山了,是不是......“ 外头的声音传进屋内,众女眷们齐齐一颤,文舒捏了捏腰间匕首,和袖中的藜芦粉,精神也紧绷了起来。 “先别乱来,彭爷还i没看过,真要想.....也得等明日之后。” 山老大的话,让屋内众人稍歇了口气。 “难得有娘们上山,这不能动,可不得把人憋死。”一壮汉粗声粗声道。 屋内的人心又提了起来。 “憋死拉倒。”山老大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进来,“谁要是敢不听命令,闹出事来惹得彭爷不高兴,就擎等着死吧。” 外头又吵嚷了几句,便听得脚步声三三两两的走远,文舒悄悄留到窗边一看,只见方才坐了一圈的人都走干净了,独剩两个哈欠连天的人一左一右的靠坐在门外。 而西边的一间大屋子外,则守了十来个人,里头关着的正是侯府的几十名护卫,文舒白天亲眼见着山贼们把他们关进了那间屋子。 过了一会儿,文舒试探的喊了两声:“好汉,好汉?” “什么事。”有些迷瞪的两山匪粗着声回了句。 “那个,晚上天冷,二位能不能让我去外头马车里抱两床被子来。” “真是事多!”右边的山匪抱怨的一句,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给她开门。 文舒一早立在门后,清楚的听到锁头打开的声音,在门开的那一刹那,她眸光瞬间变凛冽,猛的一步跨出,在山匪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个手刀狠狠劈在他脖颈。 山匪毫无预兆的倒了下去,等另一名山匪听到动静,要反应时候,一个手刀已经劈在他的后脖颈。 此等反应和速度,看得屋内众女眷目瞪口呆! 文舒一边收拾碗筷,心中暗自嘀咕,饭都吃完了,怎么还不走啊,她还想偷偷探出去呢。 第八十九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为寞孤打赏万币加更) 将两个晕过去的山匪拖至门边扶坐好,又让他们上半身尽量靠在墙上,使人远远看上去,就像是靠着墙上打盹。 做好这一切,文舒急步返回屋内从包袱里拿出铁盒子,又从正燃着的火堆里抽了一根燃至一半的木柴,然后叮嘱众人安心的待在原地,不要发出动静,就带上门出去了。 初春的夜晚很冷,更何况是山上,火把才刚拿出屋没多久,便被呼啸的山风吹灭。 文舒:““ 气愤的将柴枝一下丢出去老远,她又怕又急的在黑夜中摸索起来,好在今晚夜色不错,多少还是有点光亮的,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及膝高的杂草行动间被她分至两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这四下一片寂静的暗夜,不觉有些恐怖。 黑漆漆的山脉,在暗夜里如同一只匍匐在地的怪兽,蓄视待发的注视着一切,只等恰当的时机,再便一跃而出,捕食猎物。 文舒咬牙向前挺进,心中一个劲的给自己打气,“不怕,不怕,真遇到了危险,进铁盒子就是,五十贯哪里是这么好赚的。” 暗自鼓劲了许久,才勉强压制住那股想要逃离的冲动。 不知走了多久,山间突然传来一阵接一阵的长啸“嗷呜” 在暗夜中爬涉的文舒,忽然就怔在了原地,她前后左右看看,此时身后的屋舍早不见了,而前方黑暗里点点绿光正在向着她移动。一股凉气顿时从尾椎骨窜上了后脖颈。 “嗷呜”又是几声长啸,随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左前方的位置传来,而那些绿光也离她越来越近。 到了快近前,文舒才明白那是什么! 是野兽的眼睛,是狼! 那一瞬,她大脑一片空白。 狼群迅速的向她围拢,并且呈包围状,体形高大的狼王,一又幽绿的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猎物,神态悠闲又从容。而它旁边的十几只狼则个个身体前弓,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回过神来,文舒毫不犹豫的打开了铁盒子,一道耀目的白光闪过,她的身影从原地消失..... 铁盒子“砰”的一声从空中落到了地上。 狼群齐齐做呆怔状。 狼王不明白好端端的猎物怎么就凭空消失了?甚至连气味也消失了? 在原地又等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危险,它才疑惑着迈着步子上前,轻嗅了嗅了地上的东西。 没什么味道。 紧接着它又用嘴巴拱了拱,最后甚到张开满是尖牙嘴咬了咬。 咦,咬不动? 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它再次仰天长啸,月华如炼,狼群如潮水般默默的退去。 另一头,进入铁盒子的文舒境遇也没有多好,此时此刻,面对昏暗的天空,她真的有些想骂娘! 本来这次进来的就匆忙,防身之物除了一把匕首和一包不知效果的藜芦粉外,再无其它,偏生她这次进来的地方竟然也趋近黑夜。 为什么说是趋近黑夜呢? 因为此时天还没黑透,天色多少还泛着一丝白,就不知是夜幕初临,还是黎明将至,更让她慌乱的是,此时天还下着大雨。 文舒:“”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算是真切体会到了。 进来这么多次,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还是在如此仓促的情况下,你说她能淡定嘛,能不骂娘嘛。 豆大的雨点大滴大滴的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文舒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冲向对面不远处,华盖如伞的大树下。 刚站至树下,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夜空,带着撕裂天地的威势落在前方,随即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比除夕那晚扔至脚边的炮仗还要响。 文舒整个人一震,差点跳起来,她满目惊恐的回望身后华盖如伞的大树,一颗心砰砰直跳。 老人说,打雷天不能躲在树下,不然容易被雷劈! 可不躲在这眼下又哪有她藏身的地方。 难道要直直的站在雨中淋到被传送出去的那一刻? 要知道,她上次在里面可足足待了四十五分钟! 这次进来保不准就升级成五十分钟了,这里的温度跟外面差不多,应该也是初春时节,她要是站在雨中淋五十分钟..... 不,三十分钟她就能被冻晕过去! 而且刚刚闪电划过的那一刹那,她清楚的看见四周都是树,换地方也不过是从这一颗树,换到另一颗树下,有什么区别。 万念俱灰下,她干脆不动了,听天由命吧。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色变得越发暗沉,文舒心里也越来越慌,老天真是不给她一点活路啊,竟是暗夜降临,而不是黎明初升。 暗自咒骂了一声,她紧握匕首,一脸警惕的看向四周,夜晚是野兽出来觅食时间,现在她只盼野兽也怕雨,暂时不出来了。 天色越来越黑,四下里一片寂静,唯有雨滴砸在地上和叶片上的声音,静的让人心慌,而时间大约才过去五分钟。 文舒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咚”跳得极快。为了舒缓紧张害怕的心情,她觉得这个时候,很有必要找个人聊聊天。 “小星,小星....”她在脑中呼唤。 好半晌,脑海里才响起那道冷咧又熟悉的声音,【什么事】 尽管它的声音一往如常的冰冷,语气也平淡的毫无感情,可在这荒凉无人又雷雨交加的山上却是她唯一的慰籍。 “我现在在哪?” 方才她降落的时候,脑海中曾响起过提示音,只时那时她被周围情况给震住了,没注意听。 【招摇山】,小星冷冷道。 招摇山?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她仔细想了想,突的眼睛一亮,问道:“可是鹊山之首的招摇山?” 【是】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得到确认,文舒有些兴奋了!因为她知道这座山上有什么! 而她之所以能记得这座山的名字,是因为她曾经在李夫子书房的山海经上看到过。 此山记录在山海经的第一页,属南山经,山上多桂,多金玉。 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其名曰祝余,食之不饥。有木焉,其状如榖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榖,佩之不迷。 那什么金啊玉啊的她就不想了,这黑灯瞎火的,就是落在她脚下,她也瞅不见。 还有那什么吃了,能让人不感到饥饿的祝余草,她也不想了,原因一样,看不见。 她兴奋的点在那个其华四照,佩之不迷的迷榖(迷谷)树上。 山海经上说这种树,长得像构树,树上有黑色的纹理,开的花能发光,可以照亮四周,把它佩戴在身上还不会迷路。 这黑漆漆的环境可不正适合找这个迷榖树!只要瞅着哪里有光,往那走就对了。 第九十章 招摇山上迷谷树 有了希望和目标,文舒心里的害怕和紧张也在慢慢减缓,她环目四顾,试图在从一片漆黑中看出一点光亮来。 可没了多久,她就气馁了,眼前的漆黑里哪有半丝光亮。 算了,随便挑个方向找找吧。可往哪个方向走也是个问题? 想了片刻,她问小星“小星,你说我往哪个走找比较好?” 原以为脑海中的人会回一句不知道,或者宿主自己决定这样话,谁知这次它竟然回答了。 【向前走】 文舒“” 这真的不是在敷衍她嘛! 好吧,向前就向前吧,反正她也不知道往哪走好,说不定小星指的真是一条明路呢。 打定主意,文舒将大树垂下来的一段枝丫折下,顶在了头上,虽然枝丫很细,叶子也不够茂密,可能遮挡不了多少,但多少是个安慰。 夜色黑沉,天地间几乎没有一丝光亮,加上雨水绵绵不断的落下,基本已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文舒步子放得很慢,几乎是一步一步挪着往前走的,可饶是如此,才走出几十步,她的脸上身上,便被两旁的低矮树丛划出了好几道口子。 纵使这样,她也没想过退缩。 在她看来与其呆呆的坐在树下等着传送时间到,被传送出去,她宁愿冒雨前行,寻找那一丝丝的希望,也不愿坐在原地,让恐惧填满内心。 小星不是一个适合聊天的“人”,但却算得上是一个靠谱的“人”,它难得开一回口给指个路,果然不是瞎指。 这不,在摸黑爬涉了近三十分钟后,黑漆漆的前方总算是透出了一丝光亮。 虽然光线很微弱,其亮度还不如一盏寻常煤油灯透出的火光,但文舒却似看到了希望般,她笑着扔掉头上挡雨的树枝,紧走几步,向着亮光奔去。 雨渐渐的小了文舒脸上的笑容却随着脚步的临近而逐渐扩大。 五分钟后,一株高达两丈的,通身发黑,散发着莹莹白光的树在她眼前露出了全貌。 一个个发着光的花朵就像挂在枝头的一个个小灯笼,花朵为白色,呈圆形,上面开了一个小口子,正迎风摇曳。 文舒只欣赏了一会,便刺溜一声爬上树,开始掰带花的枝丫。 她不知道这些枝丫离开了主干会不会死,所以一开始并不敢大量采摘,只小心的摘了一枝最细的,上头只坠了三朵花的细枝下来。 细枝与主干分离的那一刹那,文舒明显感觉到华光暗了一下,但却并未熄灭。 之后她拿着树枝跳下树,想试验一下它的光照距离,最后得出结果,像这样的一枝树枝可以照亮周身三尺地(一米)。 她不确定这样的光亮能持续多久,因为在她的观念里,树枝离开主体最多维持几天花朵就会枯萎。 “小星,小星,迷谷枝离开主树干能活多久?” 冷冷的声音回道【不清楚,收录的典籍里并未记载,不过宿主可以自行试验,后将经验反馈给系统,还可以获得额外积分,早日开启更多功能】 文舒““ 得不到确切答案,文舒只能将手边的细枝放下,然后蹭蹭的三两下爬上树,又摘了近十枝带花的树枝。 这些树枝上的花朵数量,最少的有三朵,最多的不超过六朵,将所有枝丫合拢成一束握在手中,刹那间,文舒周身两丈之内(六米)一片光亮。 而此时,离传送时间已不足三分钟,系统又开始进入倒计时。 文舒寻思着这一大把细枝还得找个东西绑绑才好拿,要不然手就得时刻用力,否则稍一松懈,旁边的细枝就容易掉下来。 想了想,她忙看向地下,看看有没有现成的藤蔓,谁知这一看,却发现地上长着好些像韭菜的草。 之所以说像,是因为这些草没有韭菜味。 而后她脑子里忽然就冒出来那句话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其名曰祝余,食之不饥。 我的天!这不会是祝余吧。 想到这,文舒忙蹲下身,一把抓住草味。 这时脑海里适时的响起了小星的声音。 【物种识别扫描开启——学名——祝余,食之不饥】 果然!文舒一喜,连忙用手急薅了两把! 因此次进来的匆忙,身边也没个麻袋可以装,无奈之下,她只有把上衣的小袄脱下兜着,反正这衣服方才也淋湿了,穿在身上已经失了保暖的意义。 大约薅了个五六把,系统的倒计时已经进入到了最后一档,文舒忙停下拨草的动作,将小袄的两个袖子拉到一起,打个结。 然后一手拿着发光的迷榖,一手拎着兜有祝余的临时”包袱”被系统传送了出去。 铁盒自动滑开,一道白光闪过,文舒回到了先前离开的地方,此时狼群已经不在了,她忙捡起地上的铁盒子揣进怀里。 虽然有些硌的慌,但没办法,她现在两只手都被占着,实在是没手拿了。 山风依旧,黑暗依旧,但因为有了迷榖,周围亮堂堂一片,她心里也就没那么怕了。 看着周围被狼群踩倒的杂草,她忽然想到,她是不是也可以按照这个方法,寻找马车过来的路。 既然狼群能留下痕迹,那那么多的马和马车被赶上山,留下的痕迹只会更明显,她若顺着这个找,肯定能很快就找到。 理清了思路,接下来,她便举着迷谷枝四下查看,看看哪里的杂草有大片倒蹋的痕迹。 半个时辰后,她在小屋对面,也就是靠近石堆的那一头,看到了大片倒塌的杂草,顺着痕迹过去,一刻钟后,果然看到一条丈宽的小路向下延伸。 找到了! 激动片刻后,她忙快速又悄悄的返回柴房。 也不知是迷药起了作用,还是这些山匪们真的都太困了,此时不仅被她打晕的那两个山匪没醒,就连守在关押待卫们房外的十几个山匪也全都睡过去了。 她脚步微滞,沉呤半晌后,又继续悄无声息的往柴房里去。 柴房里的女人们,自文舒走后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既怕外头的山匪醒过来,愤怒之下会对她们怎么样,又怕文舒丢下她们一去不复返。 此时听到锁头响动,所有人耳朵都立了起来,旁边有伴的,更是直接抱在了一起。 。 第九十一章 出逃前夕 “文小娘子!”见来人不是山匪,众人都激动的站了起来。 陆星晚和陈嬷嬷见她一身狼狈且连外衫都没穿,不禁担忧道“小娘子,你没事吧?” “嘘”文舒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压低声朝两人道“我已经找着下山的路了,大姑娘你带着她们先去马车上等着,我再去待卫们那头看看。” 若能救几个出来,也好有个赶车的,否则这么多人别说一辆马车塞不下,就是塞得下,马儿也拉不动。 “嗯,那你自己小心。” 文舒点点头,将包着祝余的包袱递给她,又把迷谷枝交给陈嬷嬷,让她插在车厢前的暗壁上,这才回身找到自己的包袱,将铁盒子塞回去,然后背在身上往外走。 路过门边的时侯,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唯恐惊醒了守门的山匪。 陆星晚等人很顺利的分坐了三辆马车,那头文舒也顺利的摸到了待卫们的房外。 房门从外锁着,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山匪。 文舒不知里头的情况,不敢冒然出声,见里头还有火光,便从附近搬了块石头放至窗下,然后垫着脚从破旧的窗户纸往里看。 “谁!” 她刚向内看去,便听得一声低喝。 里头坐了大概二三十个护卫,全被反剪了双手捆做一团,清醒的只有两个,其它的人皆垂着头似是睡过去了,而那两个醒着的人,此时正看向她的方向。 “是我。”文舒低低的回了一声。 听到这略有些熟悉的女声,两护卫微微一怔,随即才反应过来,是大姑娘身边那个新来的丫环。 “你怎么逃出来的?大姑娘呢?”两人急声问道。 “嘘,此事容后再说。”文舒指向脚边的人,“这些山匪是怎么回事,怎么全倒下了?” 护卫摇头“具体情况我们也不大清楚,只知道大概半个时辰前,数道砰砰声落地,喊了两声也没人应,也不知道被什么所袭。” 被迷药所袭呗! 看来那些药粉并没有因为久闷而失效,就是起效的时间稍微长了些,害她都以为失效了。 至于她自己为什么没有中招? 她心里约摸有两个猜测。 要么是出发前吃的那个耳鼠起了功效,所以她现在百毒不侵,要么就是她摄入的量小,所以不至于昏迷。 她低头看了眼躺了一地的人,问里头的待卫“你们可知道钥匙在谁身上?” “应该是在那个刀疤脸身上。”一护卫回道。 刀疤脸? 文舒跳下石头,就着外头火堆的光,找寻脸上有疤的人,在翻了大约三四个人之后,才终于在靠外一点的位置找到了那个人。 伸手探向那人腰间,刚摸到硬硬的钥匙,正要拿出来时,那人却冷不丁的翻了个身,嘴里还嘟嚷了两句什么。 文舒吓了一跳,怔在原地不敢乱动。 好在那人翻了个身后,便又沉沉睡去,文舒观察了一会,见他并没有清醒的迹象,便又伸手将腰间的钥匙摸了出来。 这时屋里的两个护卫也在叫醒同伴,当文舒把门锁打开的时候,所有人都醒了过来。 见是一个小娘子来救他们,所有人都惊讶又有些迷瞪的望着她。 文舒不想被人当怪物看,一边上前给他们解绳子,一边道“快走吧,大姑娘她们都已经上车了,下山的路我也探好了,趁着这些山匪还昏着,咱们赶紧跑吧。” “等等!”先前和文舒说话的其中一待卫道“我们的刀剑都被没收了,藏在另一间屋子,得拿回来才行,还有刘管事他们还被关着,这些山匪又随时都有可能醒来,要想走的时候不惊动他们,不被他们追上,还得绑起来才行。” 文舒不太赞成这样做,一来动作太大容易弄醒山匪,二来也耗时间,她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可不想最后关头功亏一溃。 不过,刀剑这种防身的东西还是要拿的,否则待会下山路上碰到野兽拦路可就危险了。 想了想,她道“那就兵分两路,一半人跟我护大姑娘下山,一半人留下救人,你们刀剑在哪,我们现在就去取。” “就在那头最西边的屋子。”待卫指着另一侧的一间屋子道“不过,那里头住了不少山匪,咱们得小心些。” “好。” 随后文舒便又跟着他们去了另一间屋子取刀剑。 那间屋子因为有山匪住在里头,所以门是从内栓上的,外头并未加锁,文舒一看,连忙抽出腰间匕首,从门缝里插了进去,然后慢慢的控制门栓往后移动。 “咔”的一声,门栓掉落。 待卫们如狼似虎的冲了进去,找自己的兵器,后又顺带把其它屋子关的待卫兵器一起带了出来。 “你们谁会赶车?”文舒问。 当下就有六七人站出来,表示会赶车。 文舒点了他们,又点了十数护卫,便领着他们去了停马车的地方。 这些护卫按说一个个年龄都比她大,江湖阅历也比她多,不应该如此听话才对,毕竟文舒又不是他们主子。 可看着面前这个身材娇小,浑身狼狈,又一脸坚毅的姑娘,众人打心底里升起一股敬佩。 谁说女子不如男,眼前这位可堪须眉! 到了马车处,文舒也没挤进车厢和陆星晚坐一块,而是直接坐在了车辕上,下山的路只有她一人知道,为了方便赶路,尽早离开这个地方,她得做那个领头羊。 前一段时间学的赶车,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想到这,她对那位素来冷面的陆大人不禁也有些佩服,还真是未雨绸缪,连这个都能想在前面。 陆星晚见她过来,却没进车厢,而是一屁股坐在车辕,便猜到了她的用意。 见她外衫都没穿,身上的夹衣也有些湿,忙唤银红去后头的车厢把她的衣服拿来给文小娘子穿上。 还在贼窝里,银红有些怕,闻言并未下车,而是一边解外衣一边道“姑娘,这里太危险了,咱们先下山再说吧,文不娘子若不嫌弃,就先穿我的吧。” 绿柳也道“我的也给文小娘子,外面山风大,多穿两件不容易冻着。”说着也开始解衣服。 陆星晚觉得她们说的不无道理,便也将自己身上的兔毛披风一并解下来,让银红递过去。 文舒见状并未推辞,她确实有些冷,要不是一直在活动,此刻恐怕早就涕泪长流了。 当下钻进车厢,先将湿了两只袖子的夹衣换下,再套上银红的淡绿小袄,后又将绿柳大一号的浅黄比甲套在外面,最后系上陆大姑娘的大红色披风,这才觉得暖和了些。 “驾!” 随着一声鞭响,马儿嘚嘚得朝着探好的山路前进。 路过前头那间屋子时,文舒回头看了一眼,留下的护卫们已分作两股,一股去救刘管事等人,一股则正把外头看守的山匪拖进屋子捆起来。 。 第九十二章 野猪拦路 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不,文舒探出这条路不仅只能容一辆马车经过,就是地势也是直直的往下,颇为陡峭。 为了安全,她只能放弃驾车,转而下车牵着马慢行。 车厢内的众女眷们,双手死死抓着车厢壁,唯恐一不小心身体前倾,就滑了出去。 迷谷枝散发出的光芒在这时,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山路崎岖婉延,若无它发出的光亮,照亮前方的路,众人很有可能错将马车赶到深沟或是崖下。 “这种会发光的树枝,小娘子从哪弄来的,倒是少见。”陈嬷嬷自负年纪一大把,见识也够,却从未见过这般神奇的树。 “方才探路的时候无意瞅见的,都让我折来了。”意思是,原处已经没有了。 陈嬷嬷还待说些什么,这时道路两旁响起几声动物的叫声,其中还夹杂着几声狼嚎。 刚经历被狼群围攻的文舒下意识的一抖,车内众女眷就更别提了,要不是车前还有一团亮光,让她们的心稍稍安定,恐怕都要直接尖叫出声了。 待卫们则防备的亮出了刀剑。 众人小心翼翼的又行了一段,大概走出快一里地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隆隆的脚步。 文舒惊恐的向后看去,不知来人是敌是友。 “快走,贼人追来了!” 黑暗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文舒惊吓之中赶忙跳上车辕,朝身后的待卫们大喊“快走!” 闻言,待卫们也接连跳上车辕,挥动鞭子驱赶马匹。 好在这时他们离山脚已经不远了,后头的这段路虽然也不好走,但地势还算平坦,马儿奔跑的速度也算可以。 呼啸的山风从帘子灌进车厢,陆星晚在剧烈颠簸的马车里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陈嬷嬷见状忙将她搂在怀里。 银红和绿柳则双手死死的抓紧车厢壁,两人身子往前稍倾了倾合在一起,试图挡掉一些外来的寒风。 随着马车快速跑动,渐渐的身后的喊杀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远。又行了一会,马车便拐上了官道。 正当文舒松口气的时候。前方的官道上似乎又堵了一团黑影,离得近了才发现,竟然是一群野猪,有大有小,加起来起码得有二十几只。 “让开!”文舒呼喝了一声,野猪群不为所动,似乎毫不怕人。 这个时候,奔跑中的马儿也停了下来,驻足不前。 文舒那叫一个急啊,身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这多耽误一会,被追上的风险就又多了一会。 “驾!”她抖了抖缰绳,驱使马儿冲过去。 可马儿不为所动,她又给了一鞭子,马儿吃痛,嘶鸣了一声,仍旧不为所动。 无奈,她只得将马鞭往前抽去,这一抽,正好打中了一只小野猪,小野猪吃痛,发出一声闷哼,这可把大野狼惹到了。 十几只膘肥体壮的大野猪齐齐掉转头来,长长的獠牙看得人心底发寒。 待卫们见状,忙拨剑弃车围了过来,挡在主车前面。 野猪们只是凶狠的盯着他们,却未主动攻击,也不知是看人太多还是什么。而待卫们也不敢冒然动手,因为他们下午又被喂了药水,运不了功,只能被动防御。 一群人和一群猪就这么静静的对峙着,似乎在比谁的耐心更足。 这时,身后又隐隐传来马蹄声,文舒急得不行,这大半夜的基本不会有商队赶路,想来想去,也只有山上那群人了。 可她一个人也对付不了这么多的野猪啊! 着急之下,她突然想到袖子中还有一包藜芦粉。 小星说这种东西从口鼻吸入,可以短时间内让人失去行动能力,虽然还没试过效果,但眼下这情况也容不得她多想了。 “所有人闭气!”她大喝一声,然后将藜芦粉迎风洒出。 待卫们虽不知她要做什么,但因为先前的事,到是对她信任的很,当下配合的掩了口鼻,车内的陆星晚等人也听命的用帕子捂了嘴。 天风作美,一阵山风吹过,方向正是野猪群,淡淡的白色粉末在暗夜里并不明显,野猪们并未察觉到什么异样,反倒是被文舒那句“所有人闭气”吓了一跳。 再然后,它们便感觉有什么不对。 咦?怎么感觉眼前有点模糊。 哟,站不稳了。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野猪群们便摇摇晃晃,体力不支的匍匐在地。 文舒大喜,当即转身回到车辕上,朝众人道“都上车,继续赶路。” “是。”护卫们应了一声,忙各回各车。 这时,身后的厮杀声似乎又近了一些,文舒满心只有那个目标,只要陆大姑娘安全无虞,其它的都不在她担心考虑的范围之内。 但护卫们就不同了,后头的厮杀里有他们的同伴,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的同伴,只要一想到他们还在浴血奋战,就很难说服自己当看不见,独自逃命。 文舒跑了一段时间,发现后面几车辆车好像没跟上,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顿时傻眼了。 那些人在干什么!怎么都停下来了?为什么不跟过来? 这个时侯回去,除了送死,还能干什么! 等等,她怎么好像看见陆大人了? 不对,不对,一定是眼花了? 不管了,任务要紧! 其它的她管不了,但这辆马车,她还是能做主的。 当下也不管身后的护卫们怎么想了,马鞭一挥,马儿便又嘚嘚的跑了起来,同时心里为那些人祈祷,希望最后能平安回来几个吧。 又跑出了大概三里地,身后的马蹄声不仅没有越来越远,反而越来越近,似乎就眼追在她们屁股后面似的。 文舒急了,这要是他们自己人,这个时侯怎么也会喊两嗓子吧,这样不声不响的追过来,除了那群山匪还能有谁。 完了,完了,那些人不会都遇害了吧。 当下马鞭一挥,将马车赶得更快了,车内的陆星晚等人猝不及防之下,差点没被颠晕过去了。 陆元丞看着前头越赶越快的马车,怒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扬声大喊“站住,别跑了!” 可文舒一听这语气,这声调! 完了,贼人真的追来了,哪还赶停啊! 。 第九十三章 我这是真的 见状,陆元丞脸色更黑,双腿一夹马腹直追过去,口中怒喝:“你那五十贯,还想不想要了。” 五十贯! 等等!山匪为什么会知道五十贯? “吁。”下一瞬,文舒稍减马速,脑中浮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不会吧! 她惊诧的回转头去,就见身后一人一马正飞驰而来。虽然天色黑沉看不清面貌,但光看那气势,和一贯说话的语调就知道是谁了。 她微微怔住,随即弱弱的喊了一声,“大,大人” 陆元丞赶上前来,一照面,便批头盖脸的斥道:“我让你停车,为什么不停!” 文舒仰头看他,话里带着几分委屈,“我哪知道是您啊,这大半夜的只当是山贼追来了,能不跑嘛。” 陆元丞一滞,旋即低斥道:“那我的声音,你也听不出来。” “逃命呢,谁还注意听声音啊。” “那你刚才怎么又停了?” 说到这个,文舒立时挺直了腰板,“还不是那五十贯喊得好,您说说,您要是早喊那五十贯,我不就早停了嘛。” 陆元丞气得嘴角直抽,正欲说话,车厢里被颠得七荤八素的陆星晚总算回过神来,挣扎着从车帘里探出个头,弱弱的喊了一声:“哥哥。” 莹莹白光下,她左脸上那一大块黑中带红的斑痕可把陆元丞吓了一跳,他忙跳下马,一边扶陆星晚,一边转头问文舒:“她脸怎么了?” “没事,为免山贼见色起意对大姑娘不利,下车前我特意给画上的。” 听说是假的,陆元丞松了口气,随即望向文舒脸上那一道道血痕,问:“那你脸上也是假的。” 提起这个,文舒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我这是真的!” 原本还想斥责她两句的陆元丞,一听这个,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皱眉道:“怎么回事?” “还不是为了摘这个。”文舒随意指着一旁的迷谷枝。 陆元丞顺势看过去,这才发现,车前一直莹莹发光的东西竟然是几截树枝,不由面露惊诧。 “这是什么?哪来的?” “山上摘的呗。”文舒随意应了一句,就看向身后黑茫茫一片道:“大人,您刚从后头过来,可瞧见刘管事和那些护卫了?他们没事吧?” 说起这个,陆元丞未松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伤了十几人,但山匪皆已擒获,具体怎么回事,你倒是仔细和我说说。” 闻言,文舒却并未立即回答,而是反问他:“那咱们还赶路吗?” 陆元丞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回答道:“前方十里有处平原,等后头的人追上来,就上那里休息一晚,天亮了再继续赶路。” “哦。”文舒应了一声,没再说话,却是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回面色苍白的陆星晚身上,然后才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 陆元丞一边听,目光一边在她身上不合身的衣服上打量着,等文舒说完一段后,便插话道:“你么穿银红她们的身服,你自己的衣服呢?” 问话时他心里闪过一抹小小的担忧,生怕这丫头被贼人给欺负了。 “哦,探路时不小心弄湿就脱了,说来还真是有些冷。”这时恰巧一阵山风刮过,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然后缩着脖子道:“大人,那个能不能让我进车厢再跟您汇报啊,真的好冷啊。” 陆元丞无所谓的点点头。 文舒一喜,忙转身往车内爬去,银红和绿柳见状忙往后移,给她腾出位置来。 进了车厢,山风被挡去许多,文舒顿着身子暖和了许多,再加上陆大人来了,她身上的重担也卸下了,因此心情甚好的将后半段说了。 过不多会,便听得身后有马蹄声和脚步传来。文舒扭头望去,果见刘管事和一众护卫押着山匪们过来,让她讶异的是,有些人手里还提野猪。 有几个护卫甚至声音很大的讨论起,待会由谁杀猪,谁来烤的问题。 她懵懵的看向陆元丞,似乎在问怎么回事。 可陆大人显然没有这个兴致,见人都过来了,立马让陆星晚坐好,然后自己翻身上马,一副要走的架势。 文舒见状急了,忙喊住他:“大人,我们这,还缺个赶车的呢。” 她都把披风还给陆大姑娘了,总不能再要回来吧,而且陆大姑娘也冷啊。 陆元丞微怔,随即转头点了一个会赶车的护卫上前赶车。 漆黑的夜,因这热热闹闹的一行人而变得不再冷清。 马蹄声,脚步声,说话声,猪叫声混成一片,威势,恐怕连山上的野兽听了都得退避三舍。 山贼们皆被反剪了双手,用一根长长的绳子系着,拉着往前走,活似被贩卖的羊。两个骑马的护卫赶至前头与陆元丞并行,并把在山上所见的事说了。 当听到山贼们让这些护卫帮着干的活是私采铁旷时,陆元丞眉头皱得死紧。 虽然文舒先前也说过,山贼让护卫帮着干活的事,可因为她没有见过铁旷,所以她并不知晓那是什么。 “据说是奉一个叫彭爷的命令,这个彭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这查收铁量,若是没有按规定交出足够的份量,彭爷就会杀人,差多少,杀多少。” 陆元丞沉吟片刻道:“那按你的说法,山匪们抓你们上山,就是为了帮他们干活。” “不是,不只这样。”文舒在后面听着,忙插话道:“我曾亲耳听山老大说过,他抓我们是受了彭爷的指令,还说要动我们,也得彭爷先看过才行。可彭爷人并不在山上,所以他是如何知道我们一行会经过,并且提前让人埋伏好的?” “在此之前待卫们还被人下了毒,种种迹象都说明,这些事情都是早有预谋,我们的行踪,这个彭爷一早就知道。大姑娘的身份他定然也是清楚的,只是可能并未如实告诉这些山贼,所以这些山贼只当是一般的富商经过,想着劫掠些财物,顺带掳些人干活。” 这些事情她在山上就想过,只是当时还有几处不明白,如今听了护卫们补充的话,才把整条线捋清楚。 陆元丞回头看了她一眼,神情颇有些意外,似是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番话来,不过听她后头补充的那两句,此番分析倒也不是全无可能。 本来他就对晚儿被掳这件事心中存疑,如果事情真如她所说,那个彭爷就是幕后黑手,那么他为什么要与侯府过不去,与晚儿过不去? 他让人掳走晚儿的目的又是什么?又或者他也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主使另有其人 第九十四章 哪来的披风 就这么一路思索着,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了陆元丞先前所说的平原。 说是平原其实也是相对来说,此处四面环山,只中间一块较为平整。如果是白日,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立着的碗,而她们此刻就在碗底。 提心吊胆了一天的女眷们,这个时侯总算歇了一口气,马车停下后,文舒第一时间跑到后面拉行李的马车上,将自己的换洗衣服找到,然后就在车厢里把绿柳的比甲和银红的小袄换下,换上自己合身的夹衣和短袄。 之后,又把银红她们的衣服拿回了主车,等绿柳等人穿戴好,便扶着陆大姑娘下车透风。 不远的空地上,王厨娘已经开始发挥她厨艺上的特长,正指导护卫们怎么烤野猪肉。 另一头,陆元丞带着几个护卫,将一众山匪堵在角落,严加审讯。清冷的山风刮过,时不时传来几声惨叫。 陆星晚听得心尖一抖,哆嗦着让绿柳扶她回车上。 文舒也没凑过去,在她看来,她的任务是保护好陆大姑娘。至于其它的什么,查幕后凶手,指使啊之类的都与她无关,当下连蹦带跳的跑去看待卫们烤肉,顺带指点一二。 毕竟烤肉的那么多,王厨娘只有一个,哪里忙得过来嘛。 没过多久,风里就传来她大呼小叫的声音:“快!快!糊了,糊了,快翻面。” “哎,你盐洒多了!” 王厨娘听得白眼一翻,文舒可能也觉得自己越帮越忙了,便找待卫拿了两块生肉,独自坐一边烤去了。 一阵兵荒马乱后,肉总算烤好了,这时陆大人也沉着脸回来了。 见状,文舒并没有多嘴的问什么,拿了一块烤好的前腿肉递给他,就端着剩余的烤肉去找陆大姑娘和银红她们了。 “大姑娘,烤肉好了,你们快尝尝。” 她去的时侯,陆星晚正与银红绿柳研究车厢壁上挂着的迷谷枝呢,陈嬷嬷不知去了哪。 见她过来,三人忙朝她招手:“小娘子快来。” 文舒笑着上前,就听陆星晚道:“这树小娘子从哪找的?也太神奇了些,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看见会发光的树呢。” 又是这个问题... 文舒有些无奈,正欲瞎扯两句含糊过去,就见陆大人也转头看了过来,一副也很想知道的样子。 当下眼睛一转,绘声绘色道:“就后山发现的呀,我当时不是出去探路嘛,山上风大,我举的火把一出屋子就被风吹灭了。” “这没了火把照明,我可怎么探路啊,就在我犹豫是不是要回去的时侯................”说到这,她故意将声音拉得长长的,众人的心似乎也跟着提了起来。 “怎么了呢?”陆星晚迫不及待的追问。 “就在这时,四周突然传来一声狼嚎!”她猛的拨高了声音。 “啊!”众女吓得尖叫。 “随即十几头狼从山上向我冲了过来,我当时那个害怕啊,拨腿就跑,只是跑着跑着,一不小心就滚下了山坡,然后就看到了这颗树。” 她指着迷谷树枝,一脸的庆幸,“要不怎么说天无绝人之路呢,可能是老天爷都帮咱们。狼群似乎很怕这个树,看到我滚到了树下,在坡上呜咽了两声,就跑了。我衣服就是在那个时侯弄脏的,脸上的伤也是滚下山坡时划的。” 听完她的描述,众人惊呼:“哇,这也太惊险了!” 陆星晚更是拉过她的手道:“好在平安回来了。”说着,又朝看向这边的陆元丞道:“哥哥,这次我们能逃出来可多亏文小娘子,回头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最好......最好多赏点银子。” 此话一出,众人都笑了。 文舒更是乐不可支,眼睛频频瞄向陆元丞,似乎在说:陆大人,听见没,还不快赏点银子。 陆元丞只当没听见,嘴角抽了抽道:“所以,你就把所有的树枝都掰下来了。” “嗯。”文舒一顿,旋即道:“那颗树小的很,分枝一共也没多少,我思量着一两枝的光亮也照不了多远,就干脆全折下来了。” 陆元丞没再说话,沉默了片刻,忽得从袖口掏出一物扔了过去。 眼见黑影隔空飞来,文舒下意识的探手一抓,触手微凉,是个瓷瓶。 “这是涂脸的伤药,赶紧擦上吧,别留了疤,日后嫁不出去。” 一听这话,银红和绿柳忙放下烤肉道:“小娘子快过来,我给你上药。” 擦完药又吃过烤肉,女着们都回车厢睡觉了,待卫们则靠坐在一起假寐。 文舒下午补了一觉,此时一点睡意都没有,可她又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进铁盒子,思来想去,只得盯着迷谷枝发呆。 这看着看着,她便察觉出不同来,迷谷花的光好像又暗淡了一些。想来到了天明,恐怕就要完全暗下去了。 山海经上说,此树佩之不迷,她从小方向感就好,甚少有迷路的时候,所以很好奇迷谷树是如何让人不迷路的,可眼下显然不是试验的好时机。 想着,想着,她将目光又移向车内的那包祝余,食之不饥? 算了,她眼下已经吃的饱饱的,也不是试验的好时机。 想着,想着,目光渐渐迷离起来,靠着车厢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不远处,正烤火沉思的陆元丞见了,不禁眉头微皱。旋即起身去后车取了件晚儿的披风给她盖上,又悄无声息的坐在她身前不远处,用身体给她遮挡一些山风。 三个时辰后,黎明初至,天光露出一丝鱼肚白,早起的鸟儿在枝头欢歌。 文舒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一睁眼便看见陆大人在她身前不远的地方烤火,她正欲开口打个招呼,便感觉身上有一东西滑落下来。 镶毛的绯红披风落在掌心,带着绸段独有的柔软,文舒微怔,陆大姑娘的披风怎么盖到她身上了? 她回头看了看车内睡得正香的陆星晚和陈嬷嬷,心道:难道是她们半夜给自己盖上的? 将披风折好塞进车厢,她跳下车辕,走到陆元丞身边道:“大人,早啊。” 陆元丞转过脸来,面容憔悴。 第九十五章 沧州李家 因车上的吃食早被山匪们洗劫一空,所以众人连早饭都没吃就空着肚子上路了。 出发前,陆元丞特意将护卫们分成两组,一组二十四人,跟着他一起护送陆星晚和十几名伤者进沧州城。剩余的二十五人则负责押送,捆成一团的山匪们回原来的地方。 等他送完妹妹,再折返回来看看那处铁旷,顺带想想怎么处置这些山贼。 而且从昨夜的审讯来看,今日那位彭爷也会过来,所以他又特意嘱咐护卫们进山后,尽量躲藏起来,等那个彭爷露面后,再出其不意的将其拿下。 此处平原距沧州城还在在约还有六十里地,若是快马加鞭的话,一个时辰就能到。 可为了照顾陆大姑娘和那些伤员,车队行进的速度并不快,是以等看到沧州府城门的时候,已经是下晌了。 沧州府地处边境,民风彪炳,文舒一进城就感觉到了。街上行走的男女皆着劲装,不像东京城,满大街皆是穿襦裙的,而且道路两旁多的也不是酒楼饭馆,而是武馆和医馆。 “我外祖家姓李,在沧州是属于数二的大家族,家里主营武馆和马匹.......” 似乎是快要见亲人了,一向话少的陆大姑娘竟然心情甚好的跟她介绍起外家来,言语里对那个李家老夫人甚至亲厚。 文舒这才知道,原来陆大姑娘竟是从小寄养在外祖家,直到三年前快要及笄了,才接回东京侯府的。 入城行了大约一刻钟,马车便在一座朱红大门前停下,文舒好奇的掀帘一看,立时就怔住了。 好大啊!这得花多少钱啊! 眼前的房子,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庭院,也太大了吧! 围在外头的围墙一眼都看不到底,里头房屋楼阁高低错落,除切皇宫内庭外,文舒从未在东京城见过这么大的庭院,就是威远侯府也不及。 不过转念一想便又明白过来了,东京城人口百万,地方小,所以才会寸土寸金。而西北边境地广人稀,地相当就要便宜许多,李家又是这城里属于属二的大家族,那么建这么大的庭院也就不难解释了。 陆元丞下马,让一个小厮上前去叩门,不过多会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从里面出来。 他头发花白,脸上皱纹密布,但见着门外牵马而立的陆元丞和身后的一众马车,却笑成了一朵花:“表公子,表姑娘!” “恭叔。”陆元丞微微弯腰,随即又笑问:“外祖母和舅舅们都在家吧?” “在,在,已经派人去传话了。”管事笑着从台阶了奔了下来,然后又吩咐左右:“来人啊,快帮表公子把马和马车牵到后头,姑娘和公子快进来。” 文舒随着陆星晚一起下了马车,正对着李府的高庭大院,啧啧称叹,就见朱红大门内奔出几个人来。 两个的近四十的中年男子和两个贵妇人,身边还跟着一群少男少女,男人们生的偏粗旷,肤色也有些黑,女人家虽不黑,但也都是身量欣长的高个子。 “哎哟,清安和晚儿来了!快!快进来,你外祖母日日念叨着呢。” “见过舅舅舅母。”陆元丞和陆星晚同时见礼。 “哎呀,都是一家人,哪来的这么多礼道。“李家大郎李城君拍了拍陆元丞的肩,又笑着看向陆星晚道:“今年怎么比往年提前了两天到,你这孩子也是,也不知提前派人送个信回来,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是来的仓促了些,是晚儿说想外祖母了,我正巧无事就提前送她来了。” 一家人寒暄着往门里进,文舒就默默的跟在后头,尽职尽心的扮演丫环的角色,一面偷偷打量府中布置。 “外祖母呢,近来还好吧,身体可还健朗?” “哎!”提到这个,李家大郎李城君叹气:“你外祖母年岁大了,去岁咳疾就犯的频繁了些,近日天气反复,这不咳疾又上来了,连带着还犯了心绞痛。” 一听这话,陆星晚顿时急了,“那祖母现在在哪,可曾用药?” “已请了名医用了药,可却不见多少好转,昨晚又咳得一夜未睡,午饭时才艰难睡下,是以你们来的事,我也没告诉她,想着让她多睡一会。” “无碍,外祖母身体要紧。”陆元丞强笑着回道,心底却异常沉重。 上辈子外祖母是三月初五走的,现下已经快二月了......... “你们赶了一路,累了吧,我这就让厨房去准备晚膳,你们早些吃了,也好早些休息.........“李大夫人道。 稍后文舒便跟着陆星晚去了她以前常住的院落,景院。 景院很大,院内除了有独立的小厨房,空房也很多,除去正房外,另有空房十几间。 正房是陆大姑娘居住不必说,陈嬷嬷和银红绿柳自是睡在她隔壁的两间偏房里,王厨娘独自占一间,她的两个帮厨的小丫环共一间,剩下还有七八间屋子。 文舒见状,便要求独睡一间。 陆星晚本也没真的把她当丫环,再经过山匪一事,心里更是对她感激,闻言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半个时辰后,李大夫人遣人来了,说是李老夫人醒了。 陆大姑娘一听,哪还坐得住,当即领着陈嬷嬷等人去了。 文舒坠在后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犹豫了片刻后,见大姑娘并未刻意点名,就干脆躲懒,在房间没有出去。 别人只当她是小丫环也没注意,倒是留下的王厨娘连撇了她好几眼,似乎有些意外她怎么没有跟上。但由于两人不太熟,就也没多问,领着两个小丫环自去厨房忙活了。 待人全部散去,文舒回房关了房门,紧接着便“砰”的一声扑倒在床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呼,总算到了沧州! 虽然半路上有些惊险,但好在都化险为夷了,算算日子,今天正好是第十五天,也就是半个月,所以晚上她是不是该找陆大人聊聊,说说欠条的事呢。 谁知陆大姑娘回来后,却告诉她,陆大人走了。 问去哪了,只说有急事处理,过两日再回来,让她稍安匆躁。 第九十六章 敏山中遇“野人" 晚膳,陆大姑娘做为李府的客人,自是要和李家的主人们一起吃。临出发时,她想叫上文舒一道去,但文舒却连连摆手,只说不习惯,说是在院里随便吃些就成了。 见她是真不愿去,陆星晚也不勉强,是以,简单的吃了一顿王厨娘做的饭菜后,文舒便又回了房。 那时天色还早,夜幕才刚拉开,睡是睡不着的,所以文舒拴好房门后,便又进了铁盒子。 白光一闪即逝的时候,正好撞着王厨娘从厨房出来,她稍楞了楞神,随即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看错了吧。” 另一头,文舒去到了一个炎炎夏日的山头,人刚落地,她便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让穿着严实的她顿感燥热。 【嘀——降落地点——敏山】 环视了周边一圈,确认没有什么明确危险,文舒忙快手快脚的将身上的小袄夹衣和棉裤脱下,然后塞进了带来的两个空包袱皮里。 因此次进来的仓促,她身上防身的东西除了一把匕首和两瓶伤药外,就再无其他。 哦,不对,还有一个火折子。 明晃晃的太阳火热的挂在头顶,将地上的一众杂草烤得蔫头耷脑,文舒一边试探的往前走,一边把耳鼠的具体烹饪方法和味道告诉它。 她记得小星说过,她反馈这些信息给系统是有额外积分奖励的。 她目前的积分只有少得可怜的五十六点,离可以开启定点传送和定时滞留需要一万点积分差得可不止是一星半点,所以她就想着要不先把这个经验给卖了,看看能值多少积分。 【感谢宿主提供的经验,耳鼠的烹饪方法已经录入典籍】 【因宿主提供的菜式较多,八道菜里涵盖了煎,炒,蒸,煮,炸,烤,凉等七种烹饪方式,贡献巨大】 【为表激励,每种烹饪方试奖励积分一百,合共七百】 【目前累积积分为七百五十六分】 【离升级又进了一步,加油哦!】 “小星,小星,你没事吧?你说话声怎么变了?” 突如其来的甜美嗓音把文舒惊了一跳,虽然她时常腹诽小星的声音冰冷无情,语调毫无波澜,但猛然间突然换了一种声音,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她又不禁担心起来。 【我没事,刚才的声音是系统自设的积分奖励提示音,也是我的另一种声音,谢谢宿主关心】 这次响起的是熟悉的“冷言冷语。” 文舒稍松了一口气,但细一琢磨却发现这家伙虽然语调依旧平整的毫无波动,但用语却“温暖”了许多,竟然还会道谢了。 “没事就好,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个关于藜芦粉使用功效的经验,你要不要收录。” 【要,宿主请说】 接下来文舒便又把藜芦粉的使用效果分享了出去,得到的积分却只有先前的一半,五十点。 由于天气太热,走了还不到十分钟,文舒已是汗流夹背,口干舌燥。当下便想找个溪水或山泉之类的润润口。 只是侧听细听了许久,周围也没传来流水声。 此座山杂草丛生,但高大的树木却很少,多的是一些藤蔓和灌木丛,因着剩下的时间还很多,文舒只能忍着口渴继续探寻。 大概又走了二十多分钟,在一片长着红色果实的灌木前,她遇见了两个“人” “啊!” 那两“人”背对着她,她看不见前脸,但是光是背影就已经叫她尖叫出声了!因为他们都没穿衣服,只用草叶编着短裙遮住了不可描述的部位。 背对她的两人,被她这一声惊叫吓得转过头来,然后双方就齐齐楞住了。 对方惊讶于她身上素白如绸的衣衫! 她则惊讶于对方胸前的凸起! 不是那种常见的女性凸起,而是胸前肋骨上方突兀的横凸起了一块,就像口腔里突出其他牙齿的龅牙,很突兀也很明显。 而且对面两人还是男的!除了重点部分用草叶编的衣服遮盖了一下,其它的地方皆裸露着。 文舒羞的不敢看,可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环境下,她又不能任由自己真的将双眼闭起来。因为对面两人不仅长的怪异,就是穿着也怪异,要是突然联手攻击她........ 所以想了想,她又悄眯眯的将头稍微转回来一点,让眼角余光可以撇到对方在做什么。 在她动作的时侯,对方也暗暗摆出防御的姿态,随即说了一大串叽里呱啦的话。可惜的是,文舒一句都听不懂。 见她不说话,那两人对视了一眼,便试探着往前走,同时身侧的两只手也平举了起来,做出一副要摸文舒的样子。 文舒惊了一跳,后退的同时,利落的拨出腰间的匕首,狠狠的瞪向他们,“别过来,再过来,我杀了你们!” 也许是她凶狠的表情起了作用,那两人动作一顿,然即又叽哩呱啦的对着她说了一通。 可惜的是文舒依旧一句没听懂,所以她凶狠的表情也一直维持着。 两人思考了片刻,,随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一脸可惜的捡起地上装了小半筐红果的粗制竹篓,恋恋不舍又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那竹篓有多粗陋呢,在文舒看来,就像新学蔑匠的学徒的第一次作品,歪起扭八的都没个规整样。别说拿到街市上去卖,就是被教人的师傅看了,都得气着追打两条街。 怪异的两人没有继续迫上来,而是远择离开,这对文舒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等他们被灌木遮挡,身形渐渐瞧不见的时候,她才小心翼翼的走到那丛结了红果子的灌木丛前。 果子不大,跟野萄葡差不多大小,那二人做事极不仔细,地上掉了好些果子都没捡就跑了,文舒就近捻起一颗,手指却在刚摸到果实的那一刻,脑海里传来小星的提示: 【物种识别扫描开户——学名——葪柏,形状与荆相似,开白色的花,结红色的果,服食之后不畏寒】 原本没当一回事的文舒,在听到这句话后,顿时雀跃起来。 不畏寒,是不是真的!! 要知道如今外关还处于穿小袄的季节呢,要是这果子真有此种功效,那就不愁卖了。 在这一瞬间,文舒连客户是都想好了!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与她同院,又相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的陆大姑娘了。 据她这些日子的观察,陆大姑娘似乎特别怕冷,可能是先天不足的原因,她身上的衣服总比她别人多一件,而且出屋时,外头还要披再披件披风。 第九十七章 衣服没了 正好口中也干渴的紧,文舒便起身低矮的枝头摘了些干净的果子尝了起来。 果肉较为绵软,味道说不上酸,也说不上甜,但又酸甜兼有,总之还不错。不过这果子没什么水份,一大把十几颗下去,她口渴得症状并没得到多少缓解。 好在此时离出去只有不到十分钟,忍忍还是可以了。 是以文舒忙解下身后背着的包袱,并把包袱里的小袄,夹衣和棉裤全都取出来,丢到一旁的草地上,然后快手快脚的将地上散落的果子,拢到包袱皮里。 虽然旁边的枝头上还有好些干净未采的果子,但自小节省惯了的文舒还是看不得这般浪费,纵使这些果子不是她家的,果树也不是她辛苦种的,她也舍不得。 这么好的果子,又没坏。只是掉地上了,洗洗就能吃,干嘛不捡。 心里一边腹诽吐槽那两个“野人。”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没得一会,大约过去两分钟,地上的果子便被她收拾干净,不过装在包袱皮里却才占了不到一半的位置。 将目光重新投向枝头那些红艳艳的果实,文舒站起身来,一又细嫩白皙的素手在枝头连动,十几颗果子便被她采了下来,扔进了包袱。 可摘了两分钟,她便查觉到了不对,速度太慢了! 纵是她手不停歇的采,可两分钟过去,装到包袱时的果子,却还没有方才从地上拢的三分之一多。 这时侯,她忽然明白过来,先前那些果子可能不是自然掉落,而是那些野人故意弄到地上的,而他们为什么没有捡走,可能是被她给吓着而忘了。 想通关节后,文舒忙抓住其中一根主枝丫,用力的摇了两下。树枝发出一阵颤粟,随即无数的红色小果如同下雨般从枝头掉落。 之后,她又如法炮制的连扯了近九次,刹时间,翠地一片的草地上铺满了果子。 此时,离传送时间只剩五分钟,文舒忙蹲下身开始收拢果子,因洒落得地方还算集中,所以收拢起来也没有那么费力。 两分钟过去,第一个包袱皮已经装满了,将包袱打结放好后,她又抖开了第二个包袱皮,继续装果子。 而就在她埋头努力收果子的时候,却不知身后有两个黑影正在悄悄接近。 【离传送时间只剩下三分钟,现在开始倒计时】 系统提示间响起的时侯,文舒眼前还有一大果子未收,闻言,她心中焦急起来,手里的动作也越发利索急切,因为太过专注,所以并未发现身后有人靠近。 等将地上的果子收完九成,两个包袱已装满时,脑海里的倒计时也进入到了最后阶段。 【十,九,八,七......】 将两个包袱迅速打结背在身上,文舒又急忙转头去拿衣服准备套上,可这一看,地上哪还有衣服啊。 她脑子懵了一瞬,随即眼神迅速扫向前方,果然坡下不远处,两个黑影正急速奔跑,背在身后的竹篓里露出一片衣角。 是那两个野人! 文舒气急,正要追上去将衣服抢回来,系统就滴的一声念到了“一”。 一道白光闪过,她眼前一黑,等再睁眼时,已经回到了房间。 强烈的温差变化,让只着里衣的她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随即便被一股巨大的悲痛掩盖。 五百文!她的五百文没了! 那身衣服可是去岁生辰时新置的,才穿了两回,就被那两个野人给偷走了,文舒越想越气愤,可又没办法进去抢回来。 另一头的半山腰上,陆元丞站在石堆前,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彭爷,似笑非笑道:“原来是河内王通判的小舅子,怪道如此胆大。” 彭祈双手被反捆着靠在石堆上,看着他带来的人手皆被对方的护卫制住,便知道逃跑无望了。 晒笑道:“陆世子不用问了,没错,你妹妹是我让人绑上山的,既已落到你手中,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这么快就想死。”陆元丞冷笑一声,目光直直的盯着他,“彭爷未免想得简单了些,说吧,背后受何人指使?” 听得这话,彭祈稍楞,旋即不屑道:“哪有什么背后指使,我..........“ 话音未落,对面之人已经飞起一脚,往他胸膛踹来。 “噗”,血沫子从口中喷出,彭祈眼前一花。 陆元丞俯下身,盯着面前之人,一字一顿的道:“有没有背后指使,你自己心理清楚,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你若不肯如实交待,你的顾虑我现在就可以帮你解决。” 一听这话,彭祈的脸色立刻就白了,原本还很无畏的表情已经变成了惧怕。 陆元丞在用家人威胁他! “反之,你若如实交待,一人做事一人当,祸不及家人,我不会追究。” “真...的?”彭祈有些不信。 “言出必行,而且......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 是啊,他没的选择了! 说与不说,对方都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真要报复他的家人,他姐夫也不一定护得住。 犹豫片刻,终还是自己的妻儿重要,彭祈咬着牙将幕后主使说了。 “王婉心?” 河间府王通判的长女,她为何要与晚儿过不去?”陆元丞颇为惊讶。 王婉心是河内府王通判的长女,三年前,他去沧州看望外祖母路过河内府时,还见过她一面,看上去挺温婉的一个人,怎么会? “她是为了安平伯府家的三公子.................“ 陆元丞眉头微皱,“段勤英,此事与他有何干系?” “三年前,段三公子游学路过河内府..........“ 随着彭祈的讲述,陆元丞慢慢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总结下来就是,三年前段勤英路过河间府时,不知怎么的与王通判之女王婉心看对了眼,王婉心想嫁给段勤英,但被告知他已有婚约,所以嫉妒之下,便想除了晚儿。 她知道晚儿每年这个时侯都会回沧州探亲,所以一早求了彭祈让她在必经之路上拦截,只要晚儿被山匪抓走的消息传出去,安平伯势必会主动解除婚约,侯府理亏也不能说什么,到时她就能如愿以偿的嫁给段勤英。 真是好算计,只是他陆元丞的妹妹岂是这般好欺的! 想到妹妹上辈子的悲惨结局,陆元丞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第九十八章 来.....那个了 秋香色袄裙还没干,这边又丢了一套冬衣的文舒,愁得头发都快白了。偏生陆大姑娘吃完饭后,还想叫她去说话。 面对在外一直敲门的银红,文舒脑子急转了好一会,才欺欺艾艾的走到门边,隔着房门低声道:“姐姐可否借我一套衣衫,明日响午就还。” 银红一听,惊疑道“可以是可以,只是小娘子要衣衫做何?” “呃....来那个,不小心弄脏了一些。”她声若蚊蝇。 未料到是这个原由,想象着门内羞红的脸,银红笑了一声,爽朗道:“没问题,我这就去取。”只是刚一转身,似又想到什么,回身道:“不过我这次出来也只带了两身冬衣,一身早上刚换下,一身穿在身上,再就只剩两套春衫了。” “有春衫就行。”文舒赶忙道。 银红却顿了一下,旋即笑道:“不成,你这来月信了可凉不得,眼下天还冷着,可不是穿春衫的时候。” “没事,没事,我不怕冷。” “那可不成。”银红正经道:“你年纪还小,不知轻重,这事不能马虎。你且等着,我这就帮你去问问绿柳,看看她那有没有多的冬衣。若是她也没有,我就跟小姐说说,小姐肯定有的。” 在她看来,小姐待文小娘子一直都是不同的,上次更是直接解了身上的披风给她,后面文小娘子还回来的时候,她也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一直穿到府里才换下,想来是没问题的。 “不用麻烦了,姐姐,我有春衫就.............。”就够了三个字还未说完,门外的脚步声已经远去。 文舒真是欲哭无泪,她真的不想麻烦陆大姑娘啊! 此时在李府,又不是在野外,她要是真穿了陆大姑娘的衣服,人家得怎么看她。 而且她也真的不冷,也不知是适应了,还是那红果的作用,此刻只着一件里衣的她,站在屋内竟然真的不觉得冷。 想着想着,她又有些懊恼。 都怪自己,出远门也不知道多备两身衣衫。银红她们都知道带春衫,只有她,想着只有半个月,等回气的时侯天气才刚刚转暖,就图懒。 这下好了,连个换洗的衣服都没有! 懊恼的在屋内反省了一会儿,便听得门外由远及近的传来脚步声,没过多久,银红爽朗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娘子,快开开门,我给你拿冬衣来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文舒从里探出头去,看向银红手中的冬衣。 浅碧色的衣料洗得已经有些泛白,裤子的裤脚也有些磨损。 银红见她盯着看,便道:“这是绿柳的,她比我多带了一套,我就给拿过来了,姑娘那我没惊动。你别看这外衫布料有些旧,可里头的棉花却是新填的,暖和着呢。” “谢谢姐姐,有这衣服已经很好了,我还怕里头新填的棉花穿着会热呢。”她笑着将衣服接了过去,又让了银红进来。 见她是真不嫌弃,银红笑道:“就是要暖和,你呀还是年纪太小了,这个时侯可不能贪凉,否则寒气入体,轻则腹痛,重则子嗣艰难,可不能玩笑。” 文舒穿衣服的手一顿,她很小就没有了娘亲,这种事也没人跟她说过。 还记得前年葵水初至时,她吓得不行,直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还是王玲恰好来找她,跟她说了些关窍,又把自己用的月事带给她拿了两条,才挺过那羞人又尴尬的几天。 “谢谢姐姐提醒,我以后一定多注意。” 见她真的听进去了,银红满意的点点头:“这就对了,我也是为你好,小娘子可别嫌我唠叨啊。” “姐姐说哪去了,我打小没了亲娘,这些个事也没人跟我细说,姐姐愿意同我说,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听到这,银红脸上又露出几分怜惜,“那你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和绿柳,我们痴长你两岁,别的不懂,这个多少还是懂一些的。” 文舒笑着应下,将外衫穿戴好后,便同银红出了屋子,一起往陆大姑娘的屋里去。 在门边遇到拿托盘出来的绿柳,又福身道了声谢,绿柳忙摆手说没事,然后让她们进去。 其实陆大姑娘找她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看到李老夫人病成那样,心里难受,便想找个人说说话,舒解一下。 文舒陪她坐了一会,又吃了人家两盏莲子羹才回房睡觉。 次日一早,简单吃过早饭后,她便拿了几百文钱出了李府,因她表面上是陆星晚的丫环,所以李府的门房也没有多加为难。 出了李府,文舒便在街上找当地人打听哪里有成衣铺子。 没办法,不是她眼神不好,而是这个沧州府真的有别于东京城,大街两旁除了医馆和武馆的旗帜格外招人眼,其它的店铺旗帜基本都不怎么看得见。 这不,好不容易从路人那打听到成衣铺子的方位,等她进了成衣铺子却发现铺子里的衣服大多是骑马装,少见襦裙。 所谓的骑马装就是上衣和下衣皆为窄袖,这样方便骑马或者干活。 这要是普通的东京小娘子来了,见了定是不大欢喜,因为东京的大小娘子们都喜欢穿能体现女子柔美和礼仪的襦裙,像骑马装,是真的只有去打马球才会穿。 可文舒不同,她经常在外走动,现在又要进铁盒子冒险,所以更喜欢穿这种方便的骑装,当下指了两款春衫向掌柜打听价钱。 “这款红色的,面料是新近的杭绸,价格稍贵,二百文。这件秋香色的,稍便宜些,一百五十文。” 听了价钱,文舒又指向一旁的冬衣,“那这两身呢?” 成衣铺掌柜瞅了一眼,笑嘻嘻道:“就快入春了,冬衣的价格现在降了不少,小娘子可以一起带两身,现在可是最划算的。” “多少钱一身。” “二百五十文,里头的棉花都是绪的新棉,暖和着呢。” 文舒一听暖和两个字就头疼,天知道她现在穿着绿柳新绪的棉花旧袄有多热,她现在只想穿春衫,春衫! “ 在陆大姑娘让银红唤她过去说话时,只得假装生病。 不装不行啊,因为她没外衫穿了。 这个时侯又不能直接说 第九十九章 成衣铺的发现 不过碍于现下天气确实还有些冷,而且她又找了那么一个借口,真要穿春衫回去,免不得又要被银红和绿柳一通说。 可人家是好意,她也不能反驳,所以思来想去,最后便冬衣春衫各要了一身。 不过冬衣她没选方才那两身,而是特意问掌柜的有没有里面夹陈棉的冬衣,她不用太暖和的。 掌柜以为她是手头不宽裕,也没笑话她,只说后头有几件去年卖剩的,便去给她拿了。因着是陈年棉,所以价钱比刚才的冬衣还要便宜,二百文一身。 文舒又选了那件稍便宜些的浅黄色春衫,两身衣服去了近四百文。再一想到丢失的那套衣服,两头一加,合共损失了近一贯钱,心就又痛了起来。 不行,她得赶紧把钱赚回来。 付钱的时侯,铺子又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年纪皆在二十朝上,三十不到的样子。 女子身上穿的是冬衣,但自进来后便不停的搓着手,面色也微微有些泛白,旁边的男子脸色倒是如常。 他跨进门来,大声的问道:“掌柜的,我们定制的长袄可制好了?” 胖呼呼的掌柜,笑得一脸从容:“制好了,制好了,就等着你们来拿呢。”说着,便从身后的一个大木柜里拿出了一件厚厚的长袄。 真的是又长又厚,厚度足有寻常冬衣的两倍,长度也长到了脚踝。 男子满意的点点头,转头对女子道:“去里头试试,要不合身,就让他们再改改。” 女子点点头,接过掌柜手中的厚棉袄就去了后间试衣服的地方,文舒就这么默默的看着。 没一会女儿便穿着那身长棉袄出来了,整体看上去,稍微有些大,男子便想说再改改,谁知女子拉住了他:“不了,就这么样吧,大一些就大一些,这样里头还可以穿件夹衣,而且换来换去也怪冷的。” 男子无奈,便朝掌柜道:“那我们就先拿回去了,以后若还是觉得大,再拿回来改。” 胖掌柜也很好说话,连连点头。 待他们走后,文舒看着低头给她包衣服的掌柜,眼睛转了两转,佯装好奇道:“掌柜的,你们这的人是不是都特别怕冷啊,我瞧刚才那位娘子,明明都穿那么厚了,怎么还一副很冷的样子。” 胖掌柜笑着抬头道:“这小娘子可就误会了,像包娘子那样怕冷的人少有,而且包娘子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怕冷,是两年前大病了一场后,才这样的。” “哦。”文舒点了点头,随后又状似无意道:“也不知那娘子家离得远不远,要是远的话,她相公明知她怕冷还带着她一起过来,也太不体贴了。” “不远,出了这条街,右手巷子第一家就是,走过来不过片刻的功夫。而且怕冷的人也要多活动活动,身体才会暖和。” “那倒也是。”文舒笑应了一声,接过掌柜包好的衣服就告辞了。 出了成衣铺子,她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按照掌柜说的地址,从这条小街拐出去,往右巷子去找了找那怕冷娘子的家。 巷口第一间?文舒将目光投向右手边的宅子。 宅子不大,是这地方常见的民舍,不过通过和左右邻舍的院门对比,可以看出来这家人的日子还不错,起码温饱不缺。 “这加长的棉袄穿在身上,有没有感觉暖和些?”院外传来隐隐的说话声,是那个男子的声音。 “确实暖和了许多。”一道弱弱的女声响声,语气里带着些许抱怨,“只是这长袄过长过厚,穿在身上臃肿了些,而且胳膊处也不好伸展。” “不好伸展就不伸展,反正家里也没什么活需要你做,你就只管好好的保重身体,要是还觉得冷就再抱个手炉...........” 断断继续的说话声从里头传来,文舒知道没找错,满意的摸了摸下巴,转身脚步轻快的离开了。 回到李府,陆大姑娘和银红她们也不知去了哪,院子里只有王厨娘和她的两个小丫环在忙活食材。 见着她进来,王厨娘只是客气的点了点头,便又低头忙自己的事了。 文舒也只是笑了笑,就回房了。 回到房间,她第一时间将身上的浅绿小袄换下,穿上了那套刚买的浅黄春衫。闷热的棉袄一脱,她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将绿柳的衣服叠整理放在床头,文舒又自柜子里拿出一包袱红果,然后瞅了瞅厨房檐下忙活的王厨娘,最后决定还是不洗了,让买的人自己洗去吧。 打定主意,她背了包袱就要往外走,只是走到门边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身把刚买的那件冬衣套在了春衫外面。 她倒是想直接穿春衫去外头,可眼下还没出李府,她这样独树一帜的穿着,肯定会引来别人异样的眼光,而且她更怕半路遇到陆大姑娘和银红,绿柳,到时如何解释。 所以她只能顶着燥热将冬衣套在了外头,好在这棉衣里面塞的是陈棉,倒是比绿柳的那套冬衣凉快些。 挎着包袱她脚步轻外的往府外去,只是半路上预料成真的与陆大姑娘等人撞上了。 见她背着包袱要出去,陆星晚惊讶道:“怎么又要出去,衣服买着了嘛?”说着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的冬衣。 “买着了,只是方才在铺子里忘了试,回来一试才发现裤头有些大,便想着拿去改改。” 闻言陆大姑娘也没多问,只叮瞩她早些回来,说是中午王厨娘会做好吃的,就让她走了。 出了府门的文舒大舒了口气,好在她有先见之明,将冬衣套上了,否则依着方才银红和绿柳打量她的眼神,怕不是要挨一通说。 眼下没了熟人,她也不委屈自己了,将身上的冬衣脱下拿在手中,便往不远处的杂货铺走去。 “小哥,店内可有油纸卖啊?” “有的,小娘子要多少?”看店的小厮迎上前问道。 文舒想了想问:“店内的油纸是大张的,还是栽好的,怎么卖?” “大张的,五文一张,小娘子要栽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栽,不过要一文钱的手工费。” 文舒默默感受包袱的重量,一包袱红果大约在五斤左右,她昨天只吃了一大把,大概二两左右就不怕冷了,所以这一大包袱应该可以分成二十五份。 而店小厮手里拿得原纸,要栽成可包二两果子的油纸,大约只能栽个二十张......... 一番思量后,她果断要了三张原纸,毕竟房间里还有一包袱呢,而且手工费不管是栽一张还是栽十张都是这么多。 她自然不能浪费! 第一百章 可御寒的葪柏 半刻钟后,接过小厮栽好的油纸,文舒去了附近一个没人的暗巷。 将地上的包袱打开,把里头红艳艳圆滚滚的葪柏果子,按昨日她吃的份量,一把把的抓到栽好的油纸里。 等这一切做完,她便背着包袱来到了原先的那个巷子。 此时天已近午,有几家民舍上空已经升起了炊烟。 文舒清了清嗓子,瞟了眼右手依旧关着又炊烟未起的宅子,随即清亮的吆喝起来“卖葪柏果喽吃了不怕冷,全身暖洋洋的葪柏果嘞!” 正是做午饭的时侯,大多数人都在家,她喊了没一会儿,便有人好奇的探出头来问“这位小娘子,你卖的是什么果子,吃了真能不怕冷啊。” 问话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脸圆圆的,穿着厚实的冬衣,手里还拿着一条黑黝黝的抹布。 “自是真的。"文舒指了指自己,一副现身说法的样子“嫂子看我穿的不多吧,你再摸摸我手心,看看是不是热的。” 望着伸到面前白嫩嫩的手,妇人几乎没怎么犹豫,就一把探了过去。 “呀!真是热的!”片刻后,她惊呼道“比我的手还热呢。” “是吧,嫂子可信了。”文舒笑问。 妇人却抬头撇了她一下,随即语带不屑道“那也不一定,许是你走路走热了,也是有的。且听小娘子说话的口音,恐怕不是本地人吧。” 口音?她说的是官话好吧。 而且是不是本地人与她卖的东西有何相关,东京城走街窜巷的小贩口音都不同,也没人管这些,只要货好就行了。 想到这,她脸色稍冷了一些,淡淡道“确实非本地人士,既是大嫂不信,那便算了,这葪柏果也不是随地可见的东西,谁能买了去,都是缘份。”说罢,转身便走。 那副干脆不带一丝犹豫的样子,反倒把妇人给看楞了。 她纠结了一下,看着前头渐行渐远的人,终还是忍不住好奇喊道“小娘子且等等。” 文舒站定脚步,面无表情的转身道“有事吗?” 妇人尴尬的甩了甩抹布,“那个我也没说不信,只是买东西之前总得看一下货吧,我还没见过你说的这个果子长啥样呢。” “五百文一份,嫂子确实要买的话我就给你看,要不然还是别看的好。” 话音一落,左邻右舍出来看热闹的,发现一阵议论。 妇人更是惊叫道“啊呸!什么了不得的果子,五百文!真当是仙丹啦!不要了!”说完气咻咻的转身回院,砰的一声将院门关了。 文舒不以为意,继续四平八稳的往前走,嘴里的吆喝也没停,脸上却不见一丝急色和悔色。 一个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娘子,望着她只着春衫的身影,同身边的人道“这么冷的天,她就穿起春衫了,真的不冷吗?”说完还搓了搓自己胳膊,似乎自己被冷到了一样。 对方道“应该不冷吧,张嫂子刚刚不是摸了她的手嘛,说是热的呢。” “那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呀?她卖的果子真有这么好?” “谁知道呢,不过五百文一份确实太贵了,也不怪张嫂子生气,要是没用,可不白瞎了那些钱。” “是啊,是啊。”旁边的人连声附和。 周围看热闹的人很多,议论的人也很多,但就是没一个主动问的。文舒也不在意,目光一直偷瞟右手边的屋子,心里闪过一丝疑惑。。。 不该啊! 按理说她都喊了这么久了,那小妇人听见了肯定一早就出来了,可这左邻右舍的都跑出来看热闹了,她这个目标人物怎么也不出来瞧瞧呢。 难道是没在家,出去了? 心下转了几个弯,她面上却依旧一片平静,脚步也是四平八稳,慢悠悠的如同闲庭散步。 路过那座宅子时,她特意支起耳朵,仔细听里头的动静,可也不知是真没在家,还是怎的,里头竟然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在文舒灰心丧气,觉得这趟可能白来的时侯,身后的院门总算发出了响声,彼时她都快拐过院角了。 先前见过的小妇人从门内探出头,她先是左右张望了一眼,见文舒背着包袱都快拐过院角了,忙喊道“前面的小娘子,等等。” 文舒转过头来却没说话,只等她开口。 小妇人打量了她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偏生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再看她身后的包袱,想起丈夫刚才说外面有个卖果子的,便问“小娘子包袱里卖的可是吃了能不怕冷的果子。” “正是。”文舒淡淡点头。 “那能让我瞧瞧吗?” “不能,此物只卖有缘人,不好随便瞧。” 从没遇到过态度如此强横的小贩,小妇人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心底对果子的期待又多了几分。 在她看来,要不是有真本事,没几个生意人敢如此豪横。 寻常小摊小贩,面对问询的客人那都是打着十二分精神周旋,唯恐态度不好,得罪了顾客。除非是真的奇货可居。 想了想,妇人便问。“不知这果子怎么个卖价?" “五百文一份,不二价。”文舒语气依旧冷淡。 听完价钱,小妇人稍舒了口气,虽然五百文对于果子来说是天价,可若是以药费论,那就不算是什么了,要知道她身上这件长袄都花了四百文呢! “那就给我拿一份吧。”妇人说完,眼睛紧紧的盯着文舒身后的包袱,心里猜测,一份能有多少。 可当纸包递到眼前的时侯,她惊住了。 原以为五百文买的果子起码要有一斤吧,可看眼前这个纸包的大小,怕不是只有一二两哦。 她强笑着接过,只是纸包一入手便证实了她的猜测,这里头真的只有二两果子! “就这么一小包,能有效吗?”她抬眼看向文舒。 文舒淡淡道“不一定,因人而异吧,不过我是只吃了这么多就不怕冷了,看嫂子的情况似乎比寻常人还畏寒些,想来要达成我这样的效果,可能要两到三份吧。” 闻言,小妇人手禁不住一抖,手心刚打开的纸包也险些掉下去。 “也不一定,也许一包就好了呢。”她强笑道。 其实心里已经开始暗暗后悔了。 文舒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道“先拿一包也行,就算不能达成我这样的效果,也会改善许多,至于之后还要不要再继买,那就是嫂子自己的事了。” 。 第一百零一章 小娘子莫不是疯了 出于自己先前说的话,小妇人纵然心里已经有了一丝上当的后悔,但还是硬着头皮买下了那包果子。 左邻右舍见了,不由又议论纷纷。 “哟,你看,包家媳妇都掏钱了,她真要买啊。” “这种一看就是骗人的,她竟然也相信,莫不是个傻的哟。” “还是太年轻啊,你看张嫂子多果断!” 纷乱的议论听到耳里,小妇人蒋氏心里又悔又愤,悔的是病急乱投医,被人家说几句就着了道。 愤的是周围人看她的眼光。 她本来就因为身体不好,嫁进包家两年也没生个孩子,背后没少被人议论,如今又添了这一桩,以后这些人还不知道怎么在背后议论她呢。 文舒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接过钱说道“大嫂既已买下,那就别因为别人随意两句话就改了主意,否则这钱岂不白花了,而且有没有用,明天就能知道,何不一试。” 听到明天就能见分晓,蒋氏心里又重燃了一丝希望“明天就能见分晓,这么快?” “嗯。”文舒笃定的点点头,反正她是在两个时辰内就发生了变化的。 就算这位大嫂情况比较严重,那一天应该也是够的。 蒋氏见状,心里宽慰了不少,客气的笑了笑,便回身关了院门。 文舒看了看周围还在议论的人,也不管她们,背着包袱转身就出了巷子。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想着临出来前,大姑娘说今天中午王厨娘会做拿手菜,她就捺不住步子,小跑着往回走。 这头,蒋氏拿着纸包神思不属的往房中走,刚进房门,就见丈夫醒了过来,正坐在床沿上发呆。 见她进来,笑着道“你什么时侯醒的,刚才听见你在外头跟人说话,谁来了?” “没谁,一个卖果子的,说是吃了能不怕冷。”蒋氏将纸包递到他跟前“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的就相信了,如今想想极有可能被骗了。” 男子接过纸包打开看了看,随后又闻了闻,“没什么怪味,看上去也挺寻常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蒋氏苦笑着摇头“我倒是希望它不寻常,这样我还能抱一丝希望,最怕的就是寻常二字,这包果子可是去了五百文呢。” 男子稍楞了一下,随即又道“五百文也不算多,这果子咱们也没见过,就当尝个鲜了。” 见他面上未有不悦,蒋氏心理稍微好受了些,笑道“说的是,那咱们现在就把果子洗洗吃了。” “好,吃完果子,我再给你做你爱吃的清蒸鱼。” 这边蒋氏夫妻恩恩爱爱,那头文舒一路小跑的往回赶。 进府之前,她特意在拐角处的巷口停留了片刻,将拿在手上的浅黄色的冬衣重新套上,然后又四下打量了一番,见周身并无不妥,这才步履从容的进府。 入了二门,还没到景院,老远就闻到一股香味飘来。跑了一上午,早就饥肠辘辘文舒顿时来劲了,小步子倒腾的飞快。 只是刚一进院,视线便与从正房出来的银红撞了个正着,她忙扬起笑容,打了个招呼“银红姐姐。” “你可算回来了,姑娘刚才还问呢,说小娘子要是再不回来,她就不给你留吃的了。” “啊,别啊。”文舒赶忙讨饶,“我这不是紧赶慢赶的回来了嘛,还劳姐姐进去跟大姑娘说说,我放了包袱就过去,让她千万给我留一些,我还给你们从外头带东西了呢。” “什么好东西?不好,我可不帮你说话。” “好东西,绝对的好东西,姐姐待会就知道了。”说着,文舒人已经往房间跑去。 银红也没当真,笑着说了句快点啊,就回房禀告陆星晚了。 没过片刻,文舒再从房间里出来时,手上便多了四个纸包。她掏腾着步子,快速往正房奔去。 正房屋里烧了炭,文舒本就跑得一身汗,这一进去,顿时有种大夏天进灶房的感觉,“呼,好热啊!” 见她进来,陆星晚笑道“小娘子可算是回来了,衣服可换妥了?” “换妥了,换妥了。”文舒连连点头,然后一边脱冬衣一边道“大姑娘,我从外头给你们带东西了,你猜猜是什么?” 陆星晚瞄了眼她手里的油纸包,“这是哪家铺子又出新式糕点了?” “不是。”文舒一屁股坐到她对面,扬了扬手上的纸包“再猜。” “是蜜饯果脯?”银红道。 “不是。” “哎呀,你赶紧说吧,这样吊人胃口真是。” 见银红真急了,文舒投降道“好好好,我说我说。”她一面拆纸包,一面讲解道“方才回来的路上,碰到一卖果子的,说是此果吃了能不怕冷,我一想大姑娘和陈嬷嬷还有银红,绿柳两位姐姐,平时对我关照有加,我不能吃白食啊,所以就给你们每人买了一份。”说完,乐呵呵的看着众人。 纸包打开,里头红艳艳的小果子吸引了众人的视线,陈嬷嬷看了一会犹豫道“这果子平日倒不曾见过,可别吃出什么问题来。” “嬷嬷放心,我已经吃了些,没毒的。” “倒不是怕有毒,只是姑娘肠胃娇弱,很多东西都要避忌。” 说到这,文舒才想起来,还真是,这位陆大姑娘身娇体弱,平素连吃菜都要避忌三分,这葪柏果可别真给人吃出问题来。 当下忙道“那大姑娘就先别吃吧,等我们都吃出效果来了,再说。” “你还真相信有效果啊。”银红打趣道。 “那当然,不然我能舍得花五百文买它嘛。” “什么,五百文!”银红惊了一跳“就这小四包果子?” “不。”文舒摇头“不是四包,是一包五百文。” 此言一出,连一向淡然的陆大姑娘都为之侧目,陈嬷嬷也望了过来,二人脸上的表情皆有些吃惊。 银红和绿栁更是瞪大了眼,银红甚至直接道“小娘子莫不是疯了,这么贵你也舍得。” 要知道她们一个月的月钱也就一贯二,这一小包果子都能当半个月的月俸了。 “寻常果子自是舍不得的,可这不是有神奇效用嘛。” 闻言,四人嘴角皆抽了抽,脸上的表情更是难以言喻。 文舒似是才反应过来,挠了挠头,憨憨道“大姑娘一定觉得我很傻是吧。” 陆星晚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但面上也不能照实说啊! 虽是真话,却也伤人。 正想着怎么安慰两句,就见对面之人将头凑过来小声道“其实啊,这都是有缘由的。” 她当即眉头一挑,发问道“怎么个原由?” 。 第一百零二章 莫名的直觉 文舒瞅了瞅四周,压低声道:“其实我自小就有一种直觉,大姑娘知道我为何力气比常人大吗?” “为什么,难道不是习武练得。”陆星晚疑道。 “当然不是,我练武还没一个月呢。”文舒压低声道:“其实啊,我之所以力气这么大,全赖小时侯吃的两枚果子。” “果子?”陆星晚更疑惑了。 “嗯,那果子也是红色的,但个头比这个大多了,大概跟梨子差不多。当时那卖果子的人就说吃了力气可以变大,可旁边围观的人都不信。” “当时我只有七八岁,也不懂的分辨,但那时心里却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在说,买下它,买下它,所以我就拿着我爹给的压岁钱全部买了果子。” “原本那些钱只够买一个的,但那卖果子的见只有我一个人相信他,买他的果子,就给了我两个。后来事实证明,我力气确实比常人大。” “今日见着这果子,那种感觉又冒了出来,所以我就买下了。其它也心疼的紧,毕竟两贯钱呢,这可是我带出来的所有钱了。可一想到机会难得,姑娘和大家又对我这么照顾,就不心疼了。” “有这种事?”陆星晚面露惊奇。 陈嬷嬷和银红,绿柳则心有动容。 五百文啊! 从文小娘子平日的穿着,可知她家境并不怎么好,如今却能为了她们,随随便便拿出这五百文。 就算这果子只是寻常果子,她被人蒙骗了,但这份心却是真的。 面对陆星晚的问询,文舒毫不犹豫的点头。 在她看来,虽然故事是假的,但她说的都是真的呀!这薢柏果是真有功效,吃了能增力气的怀木果也是真实存在,所以应该算不上是骗人吧 陆星晚沉默了,这世界上确实有些玄奇之事无法解释,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但没亲眼所见,多少心里还是存在些疑惑的。 特别是她还脾胃娇弱,许多东西都是不能碰的,这果子说起来玄乎,可她能不能吃还是个问题。 不过银红和绿栁就没这么多顾虑了,二人只犹豫了一会,便道:“既是小娘子一片心意,那我们就尝尝。”就算没那个效果,当做普通果子吃也未尝不可。 陈嬷嬷也是一样的想法,当下便招呼银红,去外头打水来洗。 银红心里熨帖,动作也利索,没一会便端了一盆温水进来,三人将纸包拆了,把果子放在水里稍洗了洗,便拿起来了吃了。 红艳艳的果子,虽然没什么水份,但看上去却很招人眼,一副瞅着就好吃的样子。 陆大姑娘坐在桌前,看着陈嬷嬷她们吃得香甜,心里也不由的升出两分想吃的念头,可手刚往盆里伸,便被文舒按住了。 “大姑娘还是再等等,明日看我们有没有变化再说。” “是啊,姑娘肠胃娇弱,还是仔细些好。”陈嬷嬷一边吃果子一边道。 果子本就不多,没得几下,便被三人吃了个干净。 水盆撤下,陆星晚忙招呼文舒坐下吃饭,而陈嬷嬷等人也下去吃饭了。 不大的圆桌上摆了近六道菜,道道都是色香味俱全。文舒馋了许久,这时总算听到陆大姑娘发话,也不客气,道了声谢,便开始吃将起来。 吃过饭,文舒便从正房里出来,回了自己房间。 躺在床上,她脑子里却在想,明天还得想办法再出去一趟,她确信那位大嫂只要吃了她的果子,身体一定会有变化。 到时她再过去吆喝一通,她必然会出来感谢,顺道再买些。而那些左邻右舍见了,定然也会跟风买些。 五百文一份! 除去卖与那位嫂子和送给陆大姑娘她们的四份,她两个包袱加起来应该还有四十五份。 若是全卖出去,她就能赚到二十二贯又五百文。 这对她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 到时先花个三贯给爹爹把护腰买回来,多的就在东京城租个偏僻的小铺子,先卖些小吃食,等日后系统升级了,能开通定点传送和滞留定时,再慢慢转变成卖山海世界里的奇兽怪植的食铺。 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怪食铺! 到时侯,银子还不是大把大把的来。想到这,她都快要乐出声了。 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期许,文舒渐渐沉入梦乡。 再次醒来时,已是未时三刻,太阳已经从正中向西偏移。院里静悄悄,一点动静都没。 文舒穿戴好,起床打开房门瞟了一眼正房方向,但见其房门紧闭,里头也无说话声传来,心中不由闪过一丝疑惑。 难道都出去了? 她想了想,正欲转身关门去铁盒子里头转转,就听外间传来说话声。 随即银红和绿枊便扶着陆大姑娘进来了,大姑娘眼眶红红的,一副刚哭过的样子。 文舒忙迎了上去,用眼神询问离她最近的绿栁,怎么了? 绿枊嘴呶了呶,眼睛看了看东边,文舒立时明白过来,指定又是李老夫人的事。 陆大姑娘与李老夫人感情深厚,看着自己的亲外祖母卧床不起,心里肯定是难受的,而且这几日府里隐隐还有传言,说是老夫人没多少日子了。 大姑娘听了,又是抹泪。 碰上这事文舒除了开解,一切都会好的,其它的也不知道说什么,讲 到时先花个三贯给爹爹把护腰买回来,多的就在东京城租个偏僻的小铺子,先卖些小吃食,等日后系统升级了,能开通定点传送和滞留定时,再慢慢转变成卖山海世界里的奇兽怪植的食铺。 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怪食铺! 到时侯,银子还不是大把大把的来。想到这,她都快要乐出声了。 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期许,文舒渐渐沉入梦乡。 再次醒来时,已是未时三刻,太阳已经从正中向西偏移。院里静悄悄,一点动静都没。 文舒穿戴好,起床打开房门瞟了一眼正房方向,但见其房门紧闭,里头也无说话声传来,心中不由闪过一丝疑惑。 难道都出去了? 她想了想,正欲转身关门去铁盒子里头转转,就听外间传来说话声。 随即银红和绿枊便扶着陆大姑娘进来了,大姑娘眼眶红红的,一副刚哭过的样子。 文舒忙迎了上去,用眼神询问离她最近的绿栁,怎么了? 第一百零三章 我的丫环 这时席间所有人都看着他们,文舒想着她眼下是以丫环身份住在李府,那么陆大人喊她布菜也是正常的。稍顿了一下,忙弯腰拿起他手边的公筷,以眼神示问,“大人,您想吃什么呢?” 陆元丞眼神往李家大姑娘面前的素炒白菘瞅了一眼,文舒会意,忙欠着身子给他夹了一块。 接着陆元丞又接连示意了好几次,文舒都一一给他夾了。 李家大老爷见状不由笑道“这丫头瞧着有些眼生啊,是新买的,怎么昨儿个也不见晚儿带来瞧瞧。” 未等陆星晚开口,陆元丞已道“这不是晚儿的丫环,是我的。昨儿个我有事出去了,就让她先去晚儿那待着了。” 闻方,陆星晚顿了一下,但见哥哥望着大舅舅那朝她使了个眼色,便会意过来。 她这位大舅舅可是个风流人物,这凭白无故的突然问一个丫头,怕是瞧上了文小娘子的容貌,想要了过去呢。 如今哥哥明说了是他的丫环,大舅舅就不好再开口了。 “哦,是这样,我说嘛,瞧着眼红。”李大老爷笑容有些暧昧“也是,大郎都这个年纪了,也是该有个丫环在身边了。” 这话听上去没什么问题,是陆大姑娘的丫环还是陆大人的丫环,区别不大,不都是丫环。 可看着李大老爷那奇怪神色,文舒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这时侯,李家大郎李柏朝陆元丞笑道“表弟总算是开窍了,这些年就知道忙事业,如今都官至大理寺少卿了,还孑然一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郭大姑娘情根深种,以至于她过身三年,你还念念不忘。” 李家二老爷也连连点头“柏哥儿说的是,你那位继母就没想着给你张罗张罗人选?她要是不管这档子事,还有我们这些做舅舅的呢,让她写封请托书来,这保媒的事,就交给我们了。” “舅舅多虑了。”陆元丞笑道“继母确给我提过几个,只是眼下朝事繁忙,实在无暇分身,待哪时闲下来了,再议不迟。” 李大老爷满不赞同道“话不能这么说,自古言先成家后立业,你朝事忙,自忙你的去,娶了娘子往家里一放,又不妨碍你什么。” 旁边的李大夫人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 “多少也是会分心的,还是以后再说吧。” 闻言,李大老爷瞄了眼文舒,意味不明的笑道“也是,反正如今身边已有了丫头伺候,早两年晚两年也就无所谓的。” 听了这半晌,文舒终是反应过来李大老爷话里话外的意思,和他那奇奇怪怪的表情了。 李大老爷不会是把她当成陆大人的那个了吧。 大户人家的通房丫环! 想到此,她脸色变得很不好看,狠狠的剜了一眼正低头吃菜的陆元丞。 他这么说到底什么意思? 好在这是沧州,这话要是说在东京城,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嫁人了。 她深吸了两口气,才抑制住,想冲上去抓着他领子一顿咆哮的冲动。呆呆站在原地,面观鼻,鼻观心。 陆元丞吃完碗里的菜,眼神又频频望了几回,也不见身后的人动作,不由转头望了她一眼。 文舒眼角余光其实瞟到了他的动作,但此时此刻的心情下,她完全不想理会。就那么呆呆站着,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陆元丞无奈,却也没在喊她,只能满不情愿的夾着面前不爱吃的拨丝红薯。 稍吃了几块,他便落了筷子,朝上首道“京中事务繁忙,此次也是抽空过来瞧瞧外祖母如今人也瞧了,我就想明日回程,舅舅舅母好自珍重。” “老远来一趟,就不能多待两天,我原还想着后日拉着你参加储家牵头的马球会呢,依表弟你的骑术,再加上我的球术,定能将储培那厮打个神坛。” 陆元丞眼下哪还有心情玩,自重生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扭转乾坤,力换狂澜,扶大厦之将倾,救家国于危难。 朝堂之上波谲云诡,各方势力盘根错杂,光是栽撤冗员一项便已是艰难万分。 先帝时期的王公,曾力主变法,可他以宰执之权推行新法,都遭到诸多阻拦,最终功败垂成。 他眼下不过区区四品大理寺少卿,又要如何搅弄风云。 如今回想,若是王相的新法能顺利的推行下去,大宋必不能走到“君王蹈海赴死,十万军民相随”的地步。 所以改革的第一步,他要做的就是往上爬,爬到那个举足轻重,一言可蔽万人的位置,宰执! 只有权力越大,话语权才越多,才可能改变国情,改变国运。 “马球的事,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此次出来前,大理寺还积压了许多案件等着审批,实在耽搁不得。” 文舒听了却是身形一滞,不会吧,明日就要走,这么急! 她原还想着明天去收网把那些果子卖出去呢,如今岂不是全泡了汤。 “那晚儿?” “外祖母病痛欲重,晚儿心中挂念,就让她留下多陪陪外祖母吧,我那头若不是实在脱不开身,也该多留几日的,眼下只能让晚儿替我多尽尽孝了。” 大姑娘不走,那她怎么办? 文舒心里开始纠结,是早些跟着陆大人一起回京,还是等大姑娘一起回,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既如此,我们也就不强留了,朝延公务重要,你自己路上小心。” “会的,舅舅舅母也要珍重。” 又吃了一会饭,寒暄了几句,晚宴便散了。 李府的主子们回自己的院子,银红和绿柳也扶着陆星晚回景院。 文舒望望厅中未走,似得在等什么的陆元丞,犹豫了片刻上前道“陆大人,契约上约定的半月之期已过,您看?” 陆元丞侧首看了她一眼,“欠条是吧,我没带在身上,在陆喜那呢,等回了汴京,你找他要吧。” “那我这个事算完成了吧?”文舒有些忐忑。 契约上写的是毫发无伤,包括名声,可如今陆大姑娘身体是毫发无伤了,可这名声 陆元丞睨了她一眼,“原本晚儿被掳上山,你就算保护失败。” “我” 文舒正欲辩驳,又听得他道,“不过,由于事发突然,护卫们集体中毒,并未尽到保护之责。对方又人多势众,此事倒也不能全怪你。且看你后头表现良好,一直护着晚儿未受磨难,也算尽心尽责,功过相抵吧。” “那五十贯?” “抵了,不过“说到这,陆元丞忽的转过身,盯着她冷冷道“山匪的事你最好给我烂在心里,若敢在外面多说一句“ “不敢,不敢。”文舒忙举手表态,“我又不傻,这种事说出去,我名声也不好听的。” 见她还算明白,陆元丞满意的点点头“那你晚上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和我一起回京。” “啊,明天就走啊”文舒有些犹豫,她的果子还没卖出去呢。 “怎么,舍不得走?” “是啊,和大姑娘相处这么久了,当然会有些舍不得。” “既如此,那你就留下陪晚儿,她什么时侯走,你什么时侯走吧。” “啊,不是。”文舒喊住转身要走的人“那个大人能不能容我考虑一下。” 陆元丞稍顿,随即道给你一晚的时间,明日一早,寅时初刻,你若不能按实到达府门外,就当作你留下。” “好,好,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题外话------ 大家觉得她要不要跟陆大人回去? 。 第一百零四章 突来的积分 回到景院,正房的灯亮堂堂一片,绿柳正守在门边,伸长了脖子往外瞅,见着文舒过来,忙朝她招了招手。 “绿柳姐姐。”文舒喊了一声。 绿柳急道“小娘子方才怎么没跟上,姑娘有话跟你说呢。” “什么事啊?” “姑娘没说,小娘子自己进去问吧。”说着,便替她掀了帘子,让她进去。 屋内,陆星晚斜靠在软榻上看书,旁边的矮几上放着两盘糕点和一盘蜜饯,她一手捧书,一手捻了个糖渍梅子吃。 银红正站矮几旁边,拿着两块绿豆糕在吃,文舒一进去,便看见这副场景。 这也不像是有急事的样子啊? 见她进来,陆星晚放下书本道“小娘子饿了吧,王厨娘已经在热饭菜了,一会就好。这里有糕点和果脯,你先吃些垫垫。” 文舒见银红在旁吃的香甜,也不客气,笑应了一声,便上前拿了两块粟子糕吃起来。 “小娘子方才不开心,可是因为哥哥说你是他丫环?” 正吃糕点的文舒差点没噎着,她诧异的转过头,看着陆星晚,一副你怎么知道我不开心的表情。 她自认为伪装的还不错。 陆星晚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我瞧见你瞪哥哥了。” ““ 文舒尴尬的看着手里糕点,没有回话。 陆星晚敛了笑,正经道“小娘子别怪哥哥,其实哥哥是为了护你。” 护她!护她就是让她当给他丫环,还是那种让人误会的丫环! 见她脸上不以为然,陆星晚生怕她误会哥哥,忙压低了声道“是真的,小娘子有所不知,我那位大舅舅“说到这,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大舅舅有些他他喜欢年轻貌美的小娘子,府中但凡进了漂亮丫环,最后都会成为他的人。我未去东京前,身边的一个丫环也被要了去。” 这话一出,文舒瞬间明白过来了,想着以前听人说的,有些大户人家的家主会互送丫环和妾室,就不由打了个寒颤。 这么说,陆大人还真是为她好。 他怕李大老爷一会儿开口要了她去,他做为晚辈不好回绝,所以才提前一步说是他的丫环。 可随即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 她又不是真的丫环,陆大人完全可以点明她的身份,只说是临时雇来的保护陆大姑娘的。她一个没卖身的清白小娘子,李大老爷总不能强求吧。 陆星晚似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叹气道“我大舅舅在这方面比较执着,就算他知道你没签卖身契,也不会轻言放弃的,哥哥此番说,就是为了快速的斩断了大舅舅的念想。” 大舅舅在那方面,虽然有些那个,但又比较注重亲缘和伦理,外甥的人他是不会沾染的。 听了陆大姑娘的解释,文舒心里的气消了不少。 想着陆大人临走时说的话,她看向陆星晚,问道“大姑娘,咱们要在这待多久啊?” “小娘子想回家了?” 文舒诚实的点点头“是有些。”她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呢。 陆星晚神色忽然变得落寞起来,“祖母的病越来越严重,每日里只睡不到两个时辰,几乎全靠药吊着,有我在身边陪着说说话,她的痛苦也能减轻些。这种时侯,我怎么能走。” 也就是说一时半会回不去了。 文舒心中再次犹豫起来,要不,她还是跟着陆大人一起回去吧。 正欲开口,这时王厨娘身边的小丫环来报“姐姐们的饭菜热好了,可以吃了。” 文舒到嘴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想着吃完饭再说吧,便和银红绿柳一起下去吃饭了。 吃过饭时侯,文舒还一直在想走不走的事。 走吧,她的果子还没卖出去。此次回京路途遥远,一路舟车劳顿,等到了汴京,果子肯定早就烂透了。 至于路上卖,先不说陆大人会不会赶着回京,路上都不带停顿的。就算会停,在沧州这种府城卖尚且如此困难,就更别提路上了。 除非她愿意按普通果子的价钱卖!可她如何甘心! 先不说果子的功效,就是那套衣服,她现在想起来还心疼呢。况且回去后她还想继续念书,那三十贯的束脩就必须解决! 这么一番考虑下来,她便又打破了原先的想法。 “哎,我怎么感觉有些热啊,绿柳你热不热?”这时,一边的银红嘴里嚼着饭问道。 绿柳细细的感受了下,点头道“好像是有点。” 然后两人又一起将目光投向文舒,“文小娘子,你热不热啊?” 文舒点点头。 银红转头瞅了些灶堂,里头的火早就灭了,夜风从门缝里刮进来,可她们却没感觉到一丝寒意。 与绿柳对视一眼,她满面震惊道“不会真是那果子起的作用吧。” 绿柳想了一会道“怕是真的。”说完,便感觉周身越来越热。 二人忙将外头的冬衣领口松了松,文舒见状也跟了松了松。心道总算可以明目张胆的穿春衫了! 不过,这两个人现在才开始有反应,好像比她要慢些。 她记得她服下后,不到两个时辰就有反应了,而银红她们是中午吃饭时吃的果子,眼下晚饭点早就过了,离中午约莫有近三个时辰。 份量都是一样的,那么只能是个人体质不同了。 想到这,她不禁有些担心,也不知道那位极度怕寒的大嫂,明日一早能不能有反应,可千万别因为体质往后延长个一天半天的,否则她的计划又要泡了汤。 吃完饭,三人在厨房分手,银红和绿柳兴冲冲的去陆大姑娘屋里汇报,文舒则回房栓好门栓进了铁盒子。 【滴———-传送结束———落地点刘光山】 【因宿主贡献了几件衣服,促使这个世界的染织技术加快发展,特奖历积分五百点】 【滴———系统累积积分已超过一千点,可以升级为二级,请问是否升级?】 接连不断的提示音响起,让刚落地的文舒险些一头栽进面前的池子里。 好不容易稳固住身形,想将事情问个清楚,就见池子对面突然窜出一个黑影。 那东西体型庞大,来势汹汹,文舒甚至都没看清楚它的模样,调头就跑! ------题外话------ 求推荐,求月票 。 第一百零五章 系统升级 【滴——系统积分累积已超过一千点,可以升至二级,请问是否升级?】 【请问是否升级?】 【请问是否升级?】 “小星你能不能先别问了,逃命呢!” 脑海里的提示音停了。 文舒欲哭无泪,她也太倒霉了吧! 明明什么也没做,落地就被追。要不是这座山的山势还算平坦,周边也没什么草木,她这个两条腿的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 这不,念头刚落,后面的“怪物”便猛的一发力,四肢连蹬,一个摆尾窜到了她前面。 直到这时,文舒才看清了这“怪物”的样子。 面前的怪物长着像猪,但身上的毛发却是赤红色的,又细又长,远远看去就像一团红云。此刻正跐牙咧嘴的看向她,嘴里发出两声怒吼。 “喵,喵。” 文舒“” 要不是对面的“怪物”体型庞大,此刻又恶狠狠瞪着她,光听声音她真的要以为是只猫了。 逃不掉,那就只有战! 文舒唰的一声掏出腰间匕首,紧紧盯着对面的“怪物”,心却吓得咚咚的直跳。 “喵!” 随着一声怒吼,对面的怪物四蹄狂奔的向她冲来,文舒本能的往旁边一躲,手里的匕首却直直伸向前方,在“怪物”冲过来一瞬间,朝着它身上狠狠一划。 但那“怪物”很是机警,身体又灵活,眼见匕首刺来,身子在半空中强力一扭,跳向另一边。 初次交锋,一人一兽谁也占着便宜。 文舒持匕立在胸前,一颗心却越跳越快,拿匕首的手不知不觉间起了一层冷汗。 对面的“怪物”也在看她,只是目光越来越不善,未得片刻,便又是一声大吼朝她扑了过来。张的大大的猪嘴里,露出里头尖尖的獠牙。 文舒心头一震,不敢硬接,只能往地上一滚,再次躲过它的攻击。 不过这次“怪物”却没给她起身的时间,在她起身至一半时,掉头回扑了过去。 眼角余光瞟到那团火红再次冲了过来,文舒忙掏出匕首往前一送,人也顺势往后一仰。 这一次,匕首倒是扎中了! 只是 锋利的匕首落在它的前蹄上,却未对它造成丁点伤害,甚至连个血口子都没划出来,猪嘴里的腥臭味倒是朝文舒迎面喷出,几丝口水从张开的嘴角流下,滴答落在她脸上。 文舒嫌恶又骇然,见匕首对这“怪物”没用,当即手一松,右手握握掌成拳,朝着猪脑袋猛力砸去。 “砰!” 猪脑袋砸晃了几晃,凶恶的目光出现了几丝的迷茫,文舒趁势再起一脚,用力的踹在它肚子上。 火猪被她踹翻在地,脑袋还没从晕玄中回过神来,文舒便又扑了上去,抡起拳着对着猪头就是一顿猛捶。 “砰,砰,砰” 十几拳下去,足以当两个成年男子的力道砸在火猪身上,没几下,原本吼叫又挣扎的火猪便没了动静, 这时脑海里也传来小星的提示。 【物种识别扫描开启,学名—孟槐——其状如貆而赤豪,可以御凶】 文舒动作一顿,接着又连捶了好几下,直到感觉身下的火猪再无翻身的余地,才脱力的从它身上滚了下来。 “呼,呼,呼!” 她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额间上的汗珠顺着脸夹大颗大颗的落下。进来前梳得平整发式此刻也乱成了一团,几缕头发被汗水打湿,黏黏的贴在脸颊。 劫后余生,文舒又惊又怕,这种情绪直过了四五分钟,才渐渐平缓下来。 “小星,什么叫可以御凶?”她气仍有不匀的问道。 【典籍中并无记载】 “。。。。。。” “那先前你说的升级又是怎么回事?我原定积分不是才七百多嘛,这怎么又突然多出来五百积分?” 对于她遭受了这么痛苦和惊惧的事,小星的语气里没有丝毫同情。 【因宿主上次遗留了几件宋时的衣物在内,为此促进了这时代的染织技术快速发展,属于文明促进奉献,特此奖励五百积分点。】 衣服?是上次被野人偷走的那几件吗? 原来她的衣服还有这个作用啊! 早知道,她早丢几件衣服进来了,而且五百积分,倒是和她的衣服的价钱拉平了。 文舒顿时感觉不那么心疼了。 【系统积分已满一千点,可升至二级,请问是否升级?】 这时,脑海里又响起先前的提示。 “升级后,系统会有什么变化?” 【升至二级后,可开启可视化面板和置物篮功能。】 “可视化面板?置物篮?都是什么东西?”文舒满脸问号。 【可视化面板,就是系统可以以肉眼可见的形态出现在宿主面前。】 【置物篮可以储存物品,其内时间恒定,物品放入后,可保持形态永久不变,且可供宿主随取随放。】 听完小星的话,文舒更懵了。 除了置物篮可以放东西,且可以随取随放之外,其它的什么可视面板,什么时间恒定,她都不是很明白。 “听不懂。”她说。 这次换小星沉默了。 过了片刻,脑海里又起它的声音【鉴于宿主的智商和见识,我建议直接升级,升级之后,你所有的问题都会得到解答】 文舒犹豫了一会,点头道“好,那就升吧。” 【系统开始升级,预计耗时三分钟,请宿主耐心等待】 一面听着脑海里的提示音,文舒一边低头寻找匕首。 虽说方才匕首对那孟槐兽并未造成什么伤害,但不代表以后也无效。而且刀剑防身,已是刻入骨髓的观念,哪怕不用,带上身上,拿在手上,心里也踏实。 好在匕首掉落的地置不远,她手脚并用的挪了两下,便挪了过去。 坚硬锋利的匕首重新握在手里,文舒扫向四周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底气。 又坐了一会儿,脑海里便传来嘀的一声。 【系统升级完成,当前级别二级】 【当前积分一千二百五十七分】 【是否开启可视化面板]】 “开启。” 随着话落,一块透明微蓝的光幕出现在文舒面前。她吓了一跳,本能的双腿一蹬,后退了数步。 再定睛一看,便见那微光发蓝的面板上左侧,竟然映衬出一位少女来。 浅黄春衫上泥尘满布,发丝散乱的披在前头,额间还有大片的干珠凝而未滴,她面色苍白的瞪大了眼。 竟是她此时的模样。 文舒大惊,眨了眨眼,面板上的人也跟着眨了眨眼。 莫非是镜子? 她心头疑惑正起,就听得脑海再次传来提示音。 【置物篮功能已准备,是否开启?】 随着小星的话音落下,蓝面板的右下角,突然出现一个篮子状的东西,正一闪一闪的发着光。 在它的下面,一左一右写着两排字“开启”,“关闭” 再下面则写着“收纳分类”四个字。 文舒咽了咽口水,好奇的伸出手去摸了摸,只是手刚触到面板上,前端的手指便隐入不见,就跟断了两根似的。 她吓了一跳,忙将手抽了回来。 。 第一百零六章 能治心痛的“神水” “还好,还好,手还在。” 片刻后,看着嫩白如葱管的手指头毫发无伤,文舒稍松了口气。 这时脑海里又传来提示音。 【若要开启,宿主可直接点击下方开启按扭。】 开启按钮? 她目光下移,落在了那个写着开启二字的黑砖块上。 是这个吗?她试探着伸出手点了一下。 手指点中的那一刻,砖块由黑转灰,篮子也停止发光,然后在它下面又出现“收入”和“取出”两个字样。 【置物篮功能已开启,宿主现在可以自由收取物品。】 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篮子,文舒显然还存在着怀疑,听到小星说可以放东西了,她瞄了眼地上的石头,然后问小星:‘怎么放?” 【宿主先点一下“收入”键,再将手覆在你要收取的物品上,就可以成功收入】 文舒按它说的做了一遍,先点了一下按钮,然后将手覆在了地面的石头上。 紧接着,石头在她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再抬头看那个蓝色面板,就见置物蓝下方出现了一个白框,框框正中央悬着的,正是方才那块石头,只是缩小了许多。 “真,真的收进去了!”她有些目瞪口呆,随即又楞楞的问道:“那怎么把东西取出来呀?” 【宿主点一下“取出”键,再将手放在任何你想放的地方,物口就能出来了】 听完小星的话,文舒又试了一遍。 果然,石头再一次凭空出现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而且完好无损,并没有像看到的好样变小。 看到这,文舒不由的激动起来。 有了这个置物篮,她以后岂不是,再不用背着满身的东西跑了。 什么斧头啊,绳子啊,水瓤啊,吃食啊之类的,是不是都可以收进去,然后等用的时侯再拿出来。 心里如此想着,她便也如此问了,得到的答案是可以。 而且小星还告诉她,这个置物篮里头的时间是永恒的,东西放进去时是什么样,拿出来就是什么样,永远都不会变。 文舒一听,心里头一个想的就是她的那些果子。 要是真如小星所说,置物篮如此神奇的话,那她的果子放进去岂不是永远都不会坏。 想到这,她真恨不得马上回去试一试。 只是,眼下离出去时间还有近半个小时。她只能暂时打消了念头,然后看向不远处躺着的孟槐。 因着她那一顿胖揍,此时的孟槐已是七窍流血,整个猪头看上去犹为可怖,可因它猪的外形,却让文舒不由自主的跟五花肉联系起来。 “小星,这个孟槐能吃吗?”她问。 小星怔了一下道:【典籍并无记载,不过从系统扫描来看,此兽无毒,应该可以吃】 文舒眼睛顿时一亮,立马点了置物篮的收取键,然后跑到孟槐的尸体边,将它收了进去。 死猪原地消失,微蓝面板上却多出了一个图标,正中央的孟槐保持方才的姿势躺在那里。 做完这一切,她又问小星怎么把这个蓝色面板收起来? 要不然这么一直立在她面前,多碍视线啊。 【宿主只需心中默念可视面板收回就行】 “可视面板收回。”小星话音刚落,文舒便照着念了一遍。 蓝板消失,眼前没了遮挡,视野又变得开阔起来。 此时离出去时间还剩二十多分钟,文舒不愿站在原地干等。想了想,便握着匕首原路返回。 虽然有了置物篮,但像匕首这种防身的东西,她还是习惯拿在手里,或是贴身藏好。 此时的天气大约是春未夏初,穿着春衫的她依旧觉得有些燥热,再加上方才又是逃命又是与孟槐博斗,汗不知出了几身,口里有些泛干。 还好她方才虽然拼命跑,但其它并没有跑出多久,行了大概五分钟,她便回到了先前的地方。 原先急着逃命,都未来得及打量周边环境,如今仔细一瞧才发现这汪池水不简单。 清澈的水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因为将池子圈起来的并不是寻常沙士,而是一块块码得整整齐齐的青石块,就连池底也是,故而池底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泥土和杂质。 这池水是人蓄的! 这个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文舒忙四下打量,看看周围哪有人烟。 可饶着池子走完一圈,别说人了,连间茅屋都没瞧见。她困惑的在池边蹲下,望着清灵灵的池水,感受口中干渴,当即捧了水就要喝。 可就在冰凉的池水漫过手背的时侯,脑海里又传来小星的提示音。 【水质识别扫描开启——经鉴定,此水乃高前山名泉,为帝台神饮用之水,人喝了就不会得心痛病】 文舒一顿,面上闪过一丝惊诧,帝台神?这座山上竟然有神! 她望望四周,又看看天,神在哪啊? 难道是躲在云层里睡觉! 她忽的眼睛一眯,将视线转了回来。 此时掌心里捧起的泉水已经顺着指缝漏完了,她偷瞟了一眼云层,然后快速的捧起一汪水喝了起来。 冰凉的泉水甫一入口,便赶走了周身的燥热,文舒又连捧了好几下,才觉得口中干渴得到缓解。 望着清灵灵的一大池泉水,想起小星说这水可以治疗心痛之症,她不由的从怀中掏出陆大人给她的药瓶。 陆大姑娘的外祖母李老夫人,听说最近就常犯心绞痛,为此陆大姑娘愁的日日抹泪,也不知道眼前这汪帝台神饮用的“神水”能不能缓解她的病痛。 想到此,她又偷瞟了一眼天上,然后心中默念:“帝台神啊,帝台神,您要是在天上看见,应该也不会怪罪我的吧!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今日若用你这神水救回一条命,功德都算您的,我不要,而且保证绝不收任何金银。” 心中默念了一番,她当即起身,拿着药瓶奔至两丈外的碎石间,确定此番距离,就是有风吹过,药粉不会顺着风吹到池子里,这才轻轻磕动瓷瓶。 陆大人给的这瓶药,她才用了两次,此时里头的药粉还有一大半呢。可为了救人,她也管不得那么多,只能忍痛将药粉倒了。 药粉倒干净后,她拿着空瓷瓶回到池边,为防里头有残留的药粉,把人吃出问题,她又连捧了好几下水,将瓶子冲了冲。 直到里头倒出的水不带一丝混浊,才将瓷瓶伸入池水里,装了满满一瓶。同时心里嗟叹,要是此时身边多有几个瓷瓶就好了。 这能治心痛的水,可是救命良药啊!要知道有些心痛病犯的严重的,当场就能撅过去。 哎,也不知下次再来这个地方,是什么时侯。 第一百零七章 我这有个法子 神水装好,时间也差不多了,系统再次进入倒计时。 将瓷瓶贴身藏好,文舒也不折腾了,老老实实的站在池边,等待着那刻的到来。 【嘀..........】 随着一道白光闪过,她回到了房间。 “可视面板!” 出铁盒子第一件事,文舒便试着调出可视面板。 当一面微蓝的面板真的出现在她眼前,她高兴的差点跳起来,“真的耶!这次在外头也能用!” 高兴片刻,她赶忙按照小星教的方法,将一包袱的果子收进置物蓝。 包袱消失的那一瞬间,置物蓝底下,孟槐尸体旁边便出现了一个白框,这次白框中央悬着的是那个灰色包袱。 成了! 文舒高兴的一拍手,然即视线又转向桌案上的绿“韭菜”,祝余! 这个能食之不饥的祝余草,自摘下来后,她就从来没找到机会尝试。 自进了李府,因着陆大姑娘的偏爱,她一天之中除了主食外,还能跟着吃好几顿点心。肚子就从没空过,是以也不曾试验这祝余草食之不饥的功效,是能保一天,还是保三天。 眼下也暂无机会尝试,所以还是先放进置物蓝,等回了汴京再试吧。 将祝余草收到置物蓝里,又将可视面板收了回去,文舒这才低头看着身上沾满尘土的春衫,长叹了一口气。 哎!她怎么就这么费衣服呢! 这下好了,明天又不知道穿啥了。 再穿回冬衣? 不不不!念头刚一闪过,她便急忙摇头。打死她也不想再穿冬衣了! 只是这样一来,她的荷包又要憋下去了...... 带着对钱的无限心痛,文舒将外衫脱下,缓缓爬上了床。 在沉入黑甜梦乡之前,她脑子还迷迷糊糊的想着,但愿明天果子能顺利卖出去、如此就当给自己的奖励了。 一夜无梦,次日。 许是昨夜力战孟槐精力消耗太过,这一觉文舒竟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眼见日头都照到了床沿。她忙起身匆匆将外衫套上,奔至门外。 此时银红和绿栁正坐在房檐下绣花,见着她出来,银红捻针打趣道:“小娘子可算是醒了,再晚一会,午饭都要错过了。” “确实睡沉了些,两位姐姐怎么也不叫我一声。”文舒尴尬的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还说没叫,我和绿柳站在门外喊了好几声呢,你都没醒。” 呃.... 这下文舒更尴尬了,挠了挠头,忙转移话题:“那个..大姑娘起了吗?怎么正房也没个动静。” “早起了,看过老夫人之后,又睡下了。”绿橡回了一句,随即瞟了她一眼,惊奇道:“小娘子今日怎么穿上冬衣了?不热吗?” 自从昨日晚饭后感受到那股热气,她们就再穿不下冬衣了。 这不,一早就换上了春衫,只是文小娘子怎的又换回来了?她不是很怕热嘛。 “那个...晚上倒茶的时侯不小心打湿了衣摆,正想着出去买一身呢。” 一听这话,绿柳放下绣活道:“我刚还和银红说呢,昨日白得了小娘子的果子,有了这等好处,可得好好回报一二。知道给钱你也不会要,我俩就商量着,干脆一人给你买一身衣裳好了。正好你也要去,那就吃过饭咱们三一起去吧。” “不用,不用,我给两位姐姐买是真心实意的,无需如此。”文舒连连摆手。 “正是因为真心实意,我们才不能视而不见。”绿柳笑道:“原本该自己亲手做方显诚意,只是小娘子眼下没有衣衫穿,亲自做又颇费时间,只能先买两身凑合着。等哪日我们闲下来了,再给小娘子做两身。” “不用,真不用。” “就这么说定了。”银红一锤定音,戏谑道:“小娘子是实心实意,难道我们就是狼心狗肺。这衣服小娘子必须收下,若不然,以后我们可不敢再要小娘子东西了。” “就是,就是。”绿柳帮腔道:“小娘子要实在过不去,就再送我再块石头吧。” 自从用了文小娘子给的石头,这大半个月下来,她感觉脸上确实光滑了不少,痘痘不怎么冒了,毛孔也小了许多,连姑娘都有些惊叹呢。 都说到这份上了,文舒再不好推辞,只得笑道:“那就多谢两位姐姐了,绿色石头我那的确还有两块,只是未带在身上,在汴京呢,等回京了我再给姐姐送去。” “不急,不急,我手上这块还有大半没用呢。”绿柳摆了摆手,随即又道:“说来小娘子这运道也太好了。河边随手捡个石头是宝,这街边买个果子也是宝,真真是让人羡慕。” 文舒笑笑没说话,实是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恰好这时正房里传来动静,银红和绿柳忙放下手中的绣活,进去伺候。文舒则转身回房洗濑去了。 待洗漱完毕后,她便将装了神水的小瓷瓶揣在怀中,往正房里去。 正房里陆大姑娘正靠坐在床上抹泪,陈嬷嬷在旁低声劝慰,“姑娘快莫哭了,老夫人的病会好的,今儿个大老爷不是还说要去郑州请名医孙大夫嘛。姑娘先把自个照顾好了,要不再这么肿着眼睛去,老夫人见了可要担心。” 陆星晚拿帕子拭了拭泪:“道理我都懂,可一想到外祖母那个样子,我就.....”说着又抽噎了起来。 陈嬷嬷既心疼又无奈,银红和绿柳站在一边也是手足无措。 正着急呢,忽听门帘一晌,三人齐转过头,但文舒进来,陈嬷嬷面上一喜,忙招手道:“小娘子来了,快,快来劝劝姑娘,再这么哭下去,仔细明天眼睛都要睁不开。” 她这一让开身子,文舒才算瞧清大姑娘的脸,这一看,不禁怔住。 此时的陆大姑娘双目通红,眼底含泪。不仅如此,许是哭多了,她两只眼睛的眼皮肿得老高,几滴眼泪顺着脸颊落下,衬得面色越发苍白。 要是平时,面对这种情况,文舒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怕一说陆大姑娘哭的更厉害。 可如今..... 她快步走上前去,坐在床沿道:“姑娘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哭成这样,眼皮都肿了。” 陆星晚抬眼看她,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滚滚落下,却抽噎着说不出话来。 心下一叹,文舒一把抱住她,边给她拍背,边问:“可是因为老夫人的病。” 靠在肩上的脑袋微不可见的点了点。 “姑娘莫哭了,我这有个法子,或许能行。”她轻声道。 第一百零八章 献“神水” 这话一出,陆星晚立时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来看她,红肿的眼里一片希翼:“真的?什么法子?” 文舒顿了顿,拿从怀里掏出瓷瓶,“这里有瓶治心痛的药水,或许可以缓解老夫人的症状。” 陆星晚一把抓过看了看瓶身,见其上无标无识,并未标记出自哪家医馆,不禁疑道:“这药是哪家医馆出的,有用吗?” “这个,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文舒挠了挠头。 什么意思?陆星晚怔怔的看着她。 “这药水其实是两年前一个游医给我的。他当时遇到了一些困难,我帮他一把,他为表感谢就把这个送我了。可我并未患心痛之症,我爹也没有,所以就一直搁着没用。前两日听姑娘说起老夫人之疾,我就犹豫过要不要拿出来。可一想到大老爷给老夫人请了那么多名医都没治好,我这随便从一江湖游医那得来的药水,肯定也不行,是以就没说。” “可直至昨夜,我做了一个梦”说到这,文舒突然停住。 陆星晚赶忙追问:“什么梦?” 银红和陈嬷嬷等人也是一脸好奇的看了过来。 文舒做出努力回想的样子,其实是绞尽了脑汁想着怎么编瞎话。 过了一会,只听她道:“我梦见一个跟姑娘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娘子,抱着一个年迈的老太太向上天祈祷。祈祷神明赐药救她祖母,然后没过多久神仙就真的出现了,而且还给了她一瓶药水,那老太太喝完就好了。” “我早上起来一想,觉得这梦是个好兆头,再看姑娘为老夫人伤神成这样,实在不忍心。当然了,姑娘要是不相信,我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我自己也没有把握。” 这事不同于别的,文舒觉得话还是不要说太满,否则万一不成,容易反遭怨怼。 再者,她也是真的没多大把握。 虽然小星检测说此水可治心痛,但毕竟水只有这么一小瓶。李老夫人又是积年的病,且还不止心绞痛一种。种种情况揉和在一起,究竟能不能治好,着实是个未知。 这头,陆星晚却在思量片刻后,立声道:“我信,走,咱们这就去找外祖母。” 陈嬷嬷见状忙按住她,“姑娘,姑娘三思啊。” “嬷嬷这是什么意思?还要拦我不成。”陆星晚脸上难道的闪现一丝怒意。 “不敢,只是这药水究竟是个什么路数,谁也说不准。姑娘就这么冒冒然的拿去给老夫人服用。若是治好了,一切好说,可万一出什么意外,大老爷他们肯定要怪罪姑娘的,这个头不能出啊!”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看着外祖母被病痛折磨,袖手旁观。”陆星晚气道。 其实她心里又何尝不虚,要说相信,这么个没名没识的药水,连个源处都寻不到,她心里自然也是存疑的。 可眼下已无办法,大舅舅虽说马上派人去郑州找名医,可这些年找的名医圣手还少嘛。祖母的病非但没有一丝起色,反而每况愈下。 她实在没法再将希望寄托在那素昧谋面的的郑州名医身上。 况且,观外祖母今日之况,只怕也撑不到那郑州名医赶来了。手上的这瓶药水,虽然有些不靠谱,但却是她如今唯一的希望。 “舅舅他们要怪就让他们怪吧,只要有一点希望,我都要去尝试。”说着,便推开陈嬷嬷的手,欲下床更衣。 “姑娘莫急,我也没说让你不管,只是这事咱们最好先跟大老爷他们通个气。”陈嬷嬷继续劝道。 “那他们要是不同意呢?”陆星晚反问。 “这”陈嬷嬷一时顿住,旋即叹息道:“先打个招呼,实不在行,再找老太太。” 银红和绿柳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先跟大老爷他们说说。” 陆星晚又看向文舒。 可这种事,文舒怎会表态。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可不想掺和进去,当下只当没看见。扭头盯着桌上的果品发呆。 一个支持者都没有,没办法陆星晚只得同意陈嬷嬷的话,先去找李家的大老爷和二老爷商量。 文舒想着这神水既是她给的,那她还是跟去看看的为好,当下主仆几人便往主院去。 可到了主院却听丫环说,大老爷和二老爷在一刻钟前携了两位夫人去老太太处了。几人只得又转道去了梧桐院。 梧桐院位于李府的东面,一行人过去时,守院门的小丫环正交头接耳的说悄悄话,见着她们过来,忙屈膝行礼,“晚姑娘。” “我两位舅舅可是都在里面?” 丫环忙道:“在的,来一会了。” 陆星晚点点头,扶着银红的手往里去。 这时正房传来隐隐的说话声,但因说话之人中气不足,时断时续,让人听不真切了。 “老大,老二,我说的话你们可都记住了。” “记住了,娘,您赶紧喝药吧。”李大老爷着急道。 “不了我怕是,,,,,,没有多少时间了,现在不说,我怕我哪天就没机会说了。” 刚走至门边的陆星晚,一听这话,忙扑进房中,更咽道:“外祖母不许说这种丧气话,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您说过要看着我风光出嫁!” “是,是。”李老太太爱怜的抚了抚她的头:“好,我一定尽量撑住,撑着看到那一天。” 这时,旁边的李大老爷道:“母亲莫要忧心,我已让管家去郑州请专攻心疾的孙大夫,大概有个五六日就到了。” 五六日! 一听这话,陆星晚心底就是一凉。先不说那位孙大夫来了之后能不能治好,光是这个等待的时间就够让人难熬的了。 当下也不客套了,直接站起身对李家大老爷和李家二老爷道:“两位舅舅,我新得了一样可以治心疾的药水,还望两位舅舅同意。” “什么药?哪家医堂的?”李大老爷问道。 “不是什么圣手名家,是一游方郎中给的。” 一听这话,李大老爷尚未开口,李二老爷已经驳斥出声:“胡闹,这种来历不明的药,岂敢乱给老太太吃!” 陆星晚却毫不相让,“不试试怎么知道。” “不行,我们不同意,我们不能让你拿老太太冒险。” 第一百零九章 切结书 就在二人争执不下的时侯,李大老爷忽然问道:“晚儿,你老实告诉我,你手上的药水哪来的? 陆星晚一怔,呐呐道:“不是说了,是一游医给的。” “游医?”李大老爷定定的看着她,“据我所知,你自进府之后就再没出去过,哪有机会接触什么游医。” 面对他的逼问,陆星晚显得有些无措,不禁下意识的回身看了文舒一眼。 就这一眼,便让文舒暴露了。 “是你。”李大老爷反应过来,冷哼道:“这药水是你给的。” “是。”事已至此,文舒也只能承认了。 李二老爷一听立声骂道:“哼,什么不靠谱的东西,也敢拿到这来。出了事,你担的起责嘛!” 一听这话,本就有些后悔的文舒立马上前一步,将陆星晚手上的瓷瓶夺了回来。 “二老爷说的是,我担不起,是我冒失了。” 陆星晚怔怔的回头她,“小娘子。” “姑娘勿怪,二老爷说的是,这里头干系太大。是我一时糊涂了,不该看姑娘伤神就不管不顾。” 闻言,李二老爷满意的摸了摸胡子。 这时床上的李老夫人气弱的开口了,“老大老二你们别怪晚儿,她也是一片孝心。也别怪那位小娘子,人家也是一番好意”说完,便剧烈的咳了起来, 旁边待立的婆子忙上前给她拍背,陆星晚也挤了过去。 文舒在旁看着,既不忍又无奈。 过了好一会,李老夫人的咳喘才渐渐平息,然后又听她断断续续道:“其实我到是愿意试一试。反正该说的话我都交待给你们了。就算真有个万一,也没留遗憾。与其这样痛苦的活着,挂累你们,我宁愿求个痛快。” 李大老爷一听这话,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活着,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孙大夫善治心疾,在这方面肯定要比其它大夫要强,您且坚持几天,等他来了,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怕是等不到那天了”李老夫人气喘着说完,突然一手按住胸口,身体蜷缩起来。 “外祖母!”陆星晚惊叫一声扑了过去。 “快,取保心丸来!”李家大爷喝道。 屋里立时乱了起来,丫环婆子们,拿药的拿药,按膻中穴的按膻中穴。陆大姑娘再次哭的梨花带雨。 过了一会儿,看着老夫人面如紫绀,神情痛苦。她转身扑通一声跪在大老爷和二老爷面前,“两位舅舅,求你们给外祖母用药吧。” “姑娘!”银红和绿柳惊呼一声,忙过去搀她。 大老爷和二老爷本也心急,但见她这样,脾气暴躁的二老爷,立时骂了出来,“你胡说什么,这不正给老太太用药嘛。” “这药没用。”陆星晚挣开两丫环搀她的手,“早上我来的时侯,外祖母就发过一次病。当时也吃了药,可如今才过了几个时辰,就又发了。两位舅舅,就让我用那药水试试吧,求求你们了。” 她抓着两位老爷的衣摆,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床上的李老夫人见外孙女朝两儿子跪下,又哭得如此动情。强忍疼痛,朝着两位老爷道:“老大,老二,就让她试吧!要真去了,也是生死有命,权当解脱了。” “母亲” 这时李府的大夫人和二夫人也开口道:“要不就让晚儿试试吧,说不准有效呢。” 李二老爷本就焦躁难安,一听这话,怒道:“晚儿胡闹,你们也跟着胡闹,这种来历不明的药,如何能用!” “你这个逆子,我这还没咽气呢,我的话,你就不听了”李老夫人抖着手道。 “娘“ “你要真孝顺就让我试吧,与其这么日日苦痛,我”话未说完,她整个人再次蜷成一团。 接下来的话两兄弟知道,看着母亲痛苦的样子,皆红了眼。挣扎良久,终是点了点头。 陆星晚一喜,忙站起身,朝文舒道:“小娘子,快把药水给我吧。” 谁料文舒却拿着药水后退了一步,摇头道:“大姑娘,抱歉,我不能把药水给你。” “为何?”陆大姑娘满面惊愕,不明白她这时侯怎么变卦了。 “二老爷说的对,这药来历不明,若是有个万一,我担不起这责任。” “责任我来担,我来担,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怪罪小娘子。你赶紧把药给我吧。” 文舒仍旧摇头,“此事姑娘做不得主。除非,大老爷和二老爷愿意下切结书,白纸黑字的写明,不管老夫人服药后情况如何,都与我关,我才能给药。” 李大老爷和李二老爷同时一惊,这边陆星晚已转过头,满面恳求:“舅舅!” 二人顶不住她的相求,再看老太太痛苦不堪,只得喊了个丫头去拿笔墨。 李大老爷亲手写了切结书,又与二老爷一起按了手印。文舒看过后,确认无误,这才将药水交了出去。 陆星晚拿到药瓶赶忙扑至老夫人床前,只是开了瓶塞,又回头问:“用多少?” 文舒想了想道:“整瓶喝下去。” 她连着喝了好几捧神水都没事,老夫人应该也承受的住。况且名医开方,都是要连吃几天的,她这一小瓶,只怕还少了些。 看着递到嘴边的药瓶,老夫人强忍疼痛配合着喝完,整瓶水几乎都喂了进去,并未洒落多少。 药喝下后,众人也没走,都等在屋内。似是要看这药有没有效,或者说有没有不好的作用。 文舒也有些期待,她想知道这神水到底有没有用?能不能立竿见影的缓解李老夫人的症状。 过了片刻,大概两三分钟的时间,床上的老夫人面目渐渐舒展,似是不怎么痛了。 众人忙围了过去,七嘴八舌的问:“母亲可好些了?可有哪里不妥?” “外祖母,您还疼不疼?” 面对众人的询问,老夫人缓缓的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妥,就是觉得有些困,你们都忙去吧,让我好好睡一会儿。” 她是这样说,可在场的哪个真敢走,就怕老太太一睡不起就这么去了。 “母亲安心睡,我们就在守着。”李大老爷道。 李大夫人见状便道:“那我让厨房传饭过来,大家就在这吃吧。” 李大老爷点点头,李二老爷也无意见。不过这传饭,传的只有主子们的,至于丫环婆子自是轮流吃饭。 陈嬷嬷见状,便让绿柳银红她们先去吃,待会再来换她。文舒可不想饿着自己,当即表示她也一起去。 她本就不是普通丫环,陆星晚自不会拦她。 李大老爷和李二老爷倒是想让她留下,可一想切结书都写了,她留不留下的也没意义,便也没开口。 第一百一十章 争抢 回到景院时,王厨娘刚做好饭。 银红将传饭的事说了,王厨娘点点头,忙唤了两个帮厨的小丫环把饭菜装盒。然后又指着靠墙的小桌子上的饭菜让她们赶紧趁热吃。 三人先将陈嬷嬷的饭菜留出来,才坐下吃。 吃过饭,银红和绿柳去换陈嬷嬷,文舒没跟着去,说是想要出去转转。 一听她要出去,银红和绿柳听忙道:“等会吧,等老夫人那边的事了,我们和你一起去。” “两位姐姐,你们有事尽管忙去吧,我自己去就行了。”文舒可不想跟她们一起去,她还要卖果子呢。 “那哪行,说好要给你买衣服的。”绿柳道。 “可我实在等不了。”文舒以手作扇给自己扇风:“这冬衣我是一刻都不想穿了,太热了。老夫人那边还不知道怎么个情况,两位姐姐什么时侯才有空闲可不好说。” 二人转念一想也是,再看文舒热得不行的样子,便道:“既如此,那小娘子去吧。回头我们扯了布再与你做衣裳。” 文舒连连点头。 因着要去换陈嬷嬷,三人也没多说,略说了两句就分开了。 目送她们出了院门,文舒忙回房拎果子出府。 出了李府,她先去城衣铺子挑了两身春衫,一绯红,一浅绿。再加上府里那身弄脏还未洗的浅黄色春衫,一共有三套了。 这下总够换洗的吧。 换上轻薄的春衫的文舒,除了清凉,感觉人也松快了不少。找个没人的巷子,将可视面板调出来,把换下的冬衣和另一套春衫放入置物篮。这才轻装上阵的往那条巷子走去。 刚拐进巷口,便见朱红院门外坐着一人,不是那小妇人是谁。 见她总算出现了,小妇人又惊又喜,忙起身几步窜过去,拉着她的手激动道:“小娘子可算是来了,我从早上一直望到现在,就怕错过了。” 文舒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身上虽然依旧穿着冬衣,但却不是那件定制版长棉袄。而是普通的冬衣,便了然一笑。 “可是见效了?” “见效了,见效了。”蒋氏激动的连连点头:“昨日中午吃的果子,今儿个早起穿衣服时就发现不太对,好像天气没那么冷了。可问了我家那位,他却说跟昨日天气一样,并未转暖,我就知道是见效了。” “小嫂子现在信了吧。”。 “信了,信了,我一直都是信姑娘的。”蒋氏说着,目光却又向她身后的包袱瞟去,“那果子,不知小娘子可还有?若有的话,我还想再买些。” 文舒笑着点头,“倒还有几包,就再卖小嫂子一包吧。” “啊,一包啊。”蒋氏略有失落,“小娘子能不能多卖我几包?” 文舒看着她正色道:“小嫂子,这果子虽好,却也不能多吃,我观你情况,再有一包就能达到我这个效果了。过犹不及啊。” “小娘子误会了,我不是要自己吃,而是想着给我母亲也买一些,她也是个怕冷的,一到冬天就裹得严严实实。” “这样啊,那就卖你两包吧,你一包,你母亲一包。” “一包够吗?” “你母亲可有你怕冷?” “比我稍好些,但比普通人要怕冷。” 文舒犹豫了片刻道:“那就再给你加一包,不过记得先吃一包看看效果。若是能达到我这个效果就别吃了。若是还欠些,就再吃些,但也别全吃完了,吃半数就行了。” “哎,晓得了,晓得了。”小妇人连连点头,然后回身取钱去了。 她们这边说话的动静,传到了隔壁,隔壁的妇人一听,立马就经了心。 包家小媳妇一早顶风坐在门口的事,可是引起了不少邻里注意,再看她没穿往日的那件大厚棉袄,有好事的便问了。 蒋氏平日没少被人笑话,此时听人问,颇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便洋洋得意的将事情经过说了。 心道,昨日你们还在看我笑话,现如今我好了,而你们却错失了机会。要是那小娘子再不来了,也不知道你们要悔成什么样。 打听的人一听,这才知昨日那小娘子说的都是真的。那果子竟真有这般神奇,连蒋氏这块寒冰都能治好。 这个消息在巷子里一传开,好些怕冷的妇人都暗自后悔。 第一个打听的张氏,更是气闷不已。 她气闷的原因,不仅是因为错失了那等神奇果子,更因昨日还夸她机智果断的邻里,在得知消息后竟又反过来说她没见识,不识货。 “这里是一贯五百文,小娘子收好了。” 听着隔壁又传来声音,妇人忙开了院门探出头去。 文舒把沉甸甸的铜钱装进包袱,又把三包果子递给小妇人,正欲转身,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她:“小娘子且等等。” 回身望去,只见一个矮胖妇人从隔壁院出来,她脸上堆满了笑,“小娘子可还有果子,卖我一些吧。” “五百文一份。”文舒生硬道。 “我知道,我知道。”妇人赔笑道:“小娘子能否多卖我一包,我家女儿也怕冷呢。” 卖谁不是卖,文舒点点头,从包袱里抽出两包,然后手一伸道:“一贯钱。” “小娘子稍等,我这就回去拿。” 没得片刻,妇人就从屋里出来了,把一贯钱交给文舒,又拿了纸包。 文舒将钱放好,刚转过身,就听得身后传来妇人一声大吼:“街坊们都快出来啊,卖果子的小娘子又来了,快买的赶紧嘞。” 这声音堪比惊雷在耳边炸响,猝不及防的文舒吓了一跳,再看左邻右舍的大门接连打开,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水到渠成,有了小妇人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这里,大家争先恐后的涌了过来。 往日连一文两文都要算计的妇人们,此刻面对果子却像不要钱似的。 “这是五百文,小娘子先给我,先给我。” “小娘子再多卖我一包吧,这是一贯钱。” “是啊,是啊,我也给家里人捎一包。” 文舒被她们团团围住,满脑子都是她们争吵的声音。可包袱一共才剩十五包,这么多人自是不够分的。 紧着先拿钱的卖了,剩下的人,她只留了一句,也许会再来,也许不会。就匆匆闪身跑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采买 二十份果子,共卖了十贯钱,沉甸甸的包袱背在身上,文舒却笑眯了眼。 头一次赚到这么多钱,她实在有些激动难抑。 手在包袱上抚摸稀罕了良久,直到脱离了众人视线,才找了个四下无人的地方,调出可视面板将所有铜钱放进去。 做完这些她也没回府,而是脚步轻快的逛街去了。 有了置物篮,又赚了回这些钱,进铁盒子的那一套家伙事也该置办上一套。否则再遇到昨天那种情况,可就不妙了。 当下便找路人打听着去了城中最大的铁匠铺,周记。 可能是地处边境,此地的铁匠铺,除了常见的农具和厨具外,还有许多防身的刀剑和弓弩。文舒刚进门,便被满墙的铁制品给晃花了眼。 “小娘子要买些什么,可要我给你介绍?”有伙计热情的迎上来询问。 “铺里可有斧头啊,怎么个卖价?” 闻言,伙计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似是想不通这么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娘子买斧头干什么。但本着生意人的宗旨还是没有多问,领着她去了摆放斧头的柜台。 “不知小娘子要多大的?”他指着厨柜里一溜大小不等的斧头问道。 文舒仔细打量了一番,才指了个跟她家里差不多的问:“就那种中大的,多少钱?” “小娘子家里是做木匠的吧,真是好眼力。这柄斧头个头虽不大,却最是趁手。前头的铁片用料也足实,最适合砍伐木材了,三百五十文一柄。” 一听到伙计报出的价格,原还打算讨价还价一番的文舒,顿时怔住了。 三百文五十文? 沧州的铁器这么便宜的嘛!这柄斧头要是放在汴京,价钱绝对不会低于五百文。 想当初她爹还是找熟人买的呢,都去了五百二十文。 不过,到底是节省惯了,讨价还价已成为下意识的行为。文舒稍眯了眯眼,做为难状道:“能不能再少些,我还想买点别的呢。” 一听这话,伙计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些,“过了一千文,可以抹些零头。小娘子可是要看刨子,请跟我这边来。” 他以为文舒家里是做木匠的,便想接着介绍些木匠家什。 未料文舒一指放刀具的那边道:“我想看看菜刀。” “哦,好的,好的,请随我来。”伙计楞了一瞬,又领着她去看刀。 文舒选了一番,最后挑了一把剔骨头的尖刀,和寻常切菜的切刀。两柄刀的价钱俱在七十文上下,尖刀稍贵些七十八文,切刀却只要六十五文。 选好刀,她目光又在墙上挂着的弓箭上留恋了一会。就在伙计目光惊疑,觉得她买的东西风马牛不相及的时侯,又惋惜的将目光收了回来。 算了,这个她又不会使,买了也是徒占地方。 不过这里的铁器便宜,该买的还是要买。 特别是那柄斧头,比汴京可是便宜太多。思虑一番后,她当即买了两柄,一柄自用,一柄备着。万一哪天她爹的斧头坏了,还能接上用。 两柄斧头加两把菜刀,合共银钱八百四十三文。伙计按照事先说的,给她抹了零头,合共整钱八百文。 买完斧头和刀具,身上的零钱也差不多用光了。文舒只得再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刚买的东西扔进置物篮,又顺带从里头取出两贯钱来。 揣好钱,她又脚步轻快的去了杂货铺。 为了少走弯路,一次性将东西买全,她又找人打听着,去了正大街的杂货铺王记。 王记杂货铺在沧州开了几十年,经过几代经营,如今光是门脸就占了三间,里头日杂用品一应俱全。 进门的地方放了一摞麻布口袋,每个都可装七十斤米面的那种。文舒一眼就瞧见了,为了以后能多装些果子,她豪气的一下子捡了十个。 拿完袋子,她目光又投向了右手边的陶罐。想着那难得的“神水”和能驯服马的树汁,便又选了十个粗陶罐。每个陶罐大约能装三四斤米面的样子。 店铺伙计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个大客户,忙又热情的问她还要些什么。 文舒就问他有没有捞鱼的网兜。 “有的,有的,我们王记可是全沧州货最全的。”伙计语带自豪的指着店铺一角道:“喏,那个角落里放得都是鱼兜和鱼网,小娘子可去瞧瞧。”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文舒走过去蹲下仔细的挑选了一番,最后拿了一张小网和一个带木柄的小鱼兜。 这鱼兜买了,装鱼的木桶自然也不能少。接下来她又置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什么装药的小瓷瓶啊,捆东西的麻绳啊,还有火折子之类的。 最后一通算下来,价钱早已超过两贯。 身上只有两贯零十文的文舒,便又发挥她讨价还价的功夫,嘴跟抹了蜜似的将掌柜的和整个店铺从里到外夸了一番。 掌柜的顶不住这番“甜言密语”的攻势,最后心甘情愿的给她抹了一百七十文的零头,还附送了一个针线萝筐。 这么多东西堆在一起,一个寻常女子自然是拿不动的,掌柜的便让伙计推了车给她送家去。 文舒赶忙拦住,只说自己力气大,推得动。然后又说店里生意忙,让他们只管招呼别的客人,她卸完了东西,自会把推车还回来。 掌柜的因着刚才那一番“甜言蜜语”,对她的印象大好。再加上她一下子够置了这么多东西,想来也不会是贪一辆车的样子,就点头同意了。 伙计帮着把东西堆到车上放好,文舒就推着车子乐颠颠的走了。 在大街上七扭八拐的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穿过一条副街,又绕过两条小巷,最后她停在了一间废弃欲倒的茅草屋前。 瞅瞅四下无人,她快速的将车子推进房去。然后把破了几个小洞的房门关好,从里拴上,才将推车上的东西挨个装进置物篮。 因为小星说过置物篮目前只有十个框,如果全部占完了,那么除非将现有的物品移出去,否则就不能再收入新的物品进来。 如今前四个框已经满了,一个放着孟槐兽,一个放着葪柏果,一个则放着刚买的衣衫,还有一个放着刚买的斧头和刀具。 为了节省空间,她先将斧头菜刀拿出来和麻绳一起装进粗布口袋,再重新放了进去。这样,这么多东西才只占一个框。 接下来,她又把鱼兜和鱼网放进木桶,陶罐也没空着,里头放满了小药瓶。最后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和针线罗筐另装了一个袋子收起来。 等所有的东西装完,十个框框已占满了七个。 这时,太阳已开始偏西,将推车还给杂货铺,文舒悠哉悠哉的回了李府。 第一百一十二章 赌对了 回到景院,院陆大姑娘她们还未回来。王厨娘等人也不知道去哪了,院落里静悄悄的。 文舒也没在意,径自回房拿了弄脏的春衫出来洗。只是衣服刚洗到一半时,院外传来脚步声,随后陆大姑娘在陈嬷嬷和银红绿柳的搀扶下进了院子。 她神情恹恹,看见文舒回来,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可最后又什么都没说,径自回房了。 银红和绿栁接收到文舒的目光,都无声的朝她摇了摇头。 这下文舒更懵了。 难道是老夫人有什么不好? 如今能让大姑娘如此伤神的,除了老夫人也没别人了。 可是她走之前,老夫人明明已经转好了呀,不是都能睡觉了嘛。大姑娘怎么还不高兴呢? 捏着衣服想了半晌,依旧没能想个明白。再回想大姑娘欲言又止的神情,她干脆将衣服放至一边,净了手,往正房去了。 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她还是喜欢当面问,这样放在心里绕啊绕的,太难受了。 进去时,银红和绿柳正给陆大姑娘宽衣,似是要休息的模样。见她进来,陆大姑娘神情微怔。 这边文舒已然先开口道:“大姑娘是刚从老夫人院里回来吧,老夫人怎么样了,可好些了?” 一听这话,陆星晚隐在心底的担忧顿时如洪水开闸般,倾泄而出。本就红红的眼睛再次掉下泪来。 文舒吓了一跳,忙上前道:“怎么了这是,老夫人她......”她目光看向银红和绿柳,想得到一些指点。 可银红和绿柳也不知道怎么说这事,又想点头又想摇头。 文舒更是一头雾水,回身看着陆星晚道:“大姑娘,到底怎么了?我走之前,老夫人不还转好,睡下了嘛,你这是......” “是睡下了,可至现在都没醒,丫环婆子们喊也喊不醒,要不是还有鼻息,我们都要以为......“剩下的话,她说不下去。 但文舒却明白了,当下不由的皱紧了眉头,一睡不起....... 怎么会一睡不起呢? 那神水她也喝了呀,而且喝得比老夫人还多,这不也好好的。 嗯?不对。片刻后她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目光楞楞的望向旁边的银红和绿柳二人,脑海里回荡着她们早上说过的话。 “怎的没叫,我和绿柳站在门外喊了好几声呢,你都没醒。” 难道........ “小娘子可知怎么回事?怎么就叫不醒呢?!!”陆大姑娘的话语带了几丝急迫。 彼时文舒正陷入沉思,没回她的话。 “是了,小娘子也不是大夫,怎会知道。”她面露失落,恹恹的坐回床上,神情疲惫。 就在这时,对面之人忽的出声道:“我想起来了!” “什么?”陆星晚楞了楞。 “那个游医给我药时好像说过一句话,他说......他说吃完药会睡觉,等睡醒了就好了。” “真的!”陆大姑娘坐直了身:“那要睡多久,什么时侯才能醒?” “这个.....”文舒斟酌道:“约莫不会过超过十二个时辰,明天晌午之前应该就能醒。” “真的,小娘子没记错?” “应该没有.....”文舒话里带着一丝迟疑。 因为这话全是她根据自身情况编排出来的。她从入睡到第二天醒来是过了八个时辰,老夫人就算体弱一些,十二个时辰应该够了吧。 听了她这话,陆星晚心头的大石稍稍放下了。 虽然她也看出来文小娘子的话说的并不那么坚定,但也只当是时间过去太久,她记不太清。 知道她不是大夫,所以陆星晚从没想过从她身上得到什么确切的消息,如今能有一丝回音已经很好了。 这一放松,便觉得有些困倦,忙让银红过来给她按按头,她想眯一会。 事情打听清楚了,这里也没她的事,文舒便出了正房,回院子继续洗衣服。 待衣服洗完晾好,她又回房调出可视面板,将那包袱未分装的葪柏果,一把把抓好,用油纸包起来。 这些事都做完,外面太阳也下山了,房间的光线开始变得昏暗。 文舒推开窗,看着对面厨房又起了炊烟,一边点燃油灯,心里却也在为老夫人的事担忧。 虽然她有切结书在手,就算老夫人真有个万一,也追责不到她身上,但她仍旧希望老夫人能快快好起来。 她好了,陆大姑娘就不用背负谋害祖母的罪名了。也不用再以泪洗面,日日担忧了。 在房中呆坐了一会,直到厨房里渐渐飘来香味,她才又起身,偷偷的从窗边往外瞅,看看银红她们什么时侯能出来吃饭。 可也不知道她们是不饿还是怎的,文舒都觉得自己肚子饿的咕咕叫了,正房里也没出来个人。 正当她想着,要不要去喊一声,就见院门外急急奔进一个人影。 “晚姑娘,晚姑娘,老太太醒了,说是让您过去了。” 刚才还一片寂静,只有昏黄烛火摇曳的正房,在话音落下后,顿时乱了起来。银红和绿柳,来回走动的身影从窗纸透了出来。 文舒也不觉得饿了,精神一震,打开房门就往外去,打算待会跟着一块去看看。 没过片刻,陆大姑娘便穿戴整齐出来了,一见面就问:“外祖母醒了,什么时侯醒得,精神可好?” “这个,奴婢并未见着老夫人,是大夫人让我过来传话的。” “姑娘莫急,左右是醒过来了,咱们去瞧瞧不就知道了。”陈嬷嬷道。 “对,去瞧瞧,走,快走。”说着,脚步倒腾的比平时快了近一倍。 文舒坠在后头看着,心中叹道,陆大姑娘跟李老夫人的感情还真不是一般厚。 半盏茶的功夫,一行人便到了梧桐院。 里头早点了灯,照得整个院落灯火通明,小丫环们端着水盆进进出出,正房里隐隐传来说话声。 “晚儿怎么还没到,你们可派人去传话了?” “传了,母亲刚醒,我就打发人去了,此时应该在来的路上了。”李大夫人道。 李老夫人点点头,正欲说什么,就见门帘一晌,她刚才还念叨的人急急的从门外奔了过来,一把扑进她怀里,哭道:“外祖母,你可算是醒了!” “醒了,醒了。”老夫人慈爱的拍拍她的背,笑道:“多亏了晚儿,托你的福。” 文舒借着烛光打量李老夫人脸色,见她面色虽然仍旧有些苍白,但已不复初见时的气弱游丝,整个人很有精神的样子,暗自松了口气。 赌对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孟槐的弱点 陆大姑娘哭声渐止,抬起头来更咽道:“不是我,是文小娘子。是她给的药水才治好了祖母,咱们都该谢她才是。” “是,该谢该谢。”李老夫人笑着转头朝文舒招了招手:“好孩子,快过来,让我瞧瞧。”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文舒身上。她身体一僵,随即慢慢的行了过去。 李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语气和缓:“好孩子,多亏了你的药,我这一觉醒来,感觉身体松快了不少。说说,你想要什么?” “不用了。”文舒拒绝道:“事先说好的,治不好与我无尤,治好了是老夫人自己的福气,说话算话。” “你这孩子。”老夫人轻叹了口气,“到底也是你献药有功,怎么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呢。” “老夫人要谢,就谢大姑娘吧,我也是被她的一番孝心感动,这才冒险献药。” 见她言辞恳切,不像客套的样子,老夫人轻叹了口气,随即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陆星晚:“我听你方才唤她文小娘子,她不是你的丫环?” “不是晚丫头的,是大郎的。”李大老爷适时插话道:“依我看,她既是不愿受金银财物,那不如我手书一封,让大郎纳她为妾好了。” 闻言,文舒再也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 去他娘的,谁要做妾! 她一清清白白人家的闺女,不给人做正头娘子,去做妾,脑子坏掉了了吧! 她这边义愤填膺气得要死,可落在李大老爷眼里,却觉得她不识好歹。 心道:你一个通房丫环,能被抬成姨娘已是天大的福气,莫不是还心大的惦记正室之位。 大郎好歹也是从四品大理寺少卿,这正头夫人还没娶呢,哪能让你一个丫环爬上位。 不知李大老爷的心理活动,文舒陪着陆大姑娘又坐了一会,便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陆大姑娘不解的问:“小娘子刚才为何拒不受赏?” 在她看来,文小娘子家境并不好,此次随行保护她据说也是为了钱。既如此,那舅舅和外祖母说要赏她时,她应该很高兴的应下才是。 “因为切结书啊!当初既白纸黑字写下了分文不收,岂能反悔。况且我本就是看在大姑娘份上才给的药水。如今老夫人身体好转,大姑娘高兴,这便足够了。” 别看她面上说的大义凛然,其实心痛的不行,为那可能错失的银子。要不是因为对神明有承诺,她肯定一口就应下了,推拒实在不是她的风格。 但不知她内心活动的陆大姑娘,却被她这番话给感动了,当下鼻子一酸,差点又掉下泪来。 她转身拉过文舒的手,感激道:“小娘子的这份恩情我铭记于心,他日若有难处,只管来寻我,我虽然没的大本事,但一定会竭尽所能。” 不能收金银,可没说不能认人情。 文舒心下一喜,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说来我都有些饿了,王厨娘晚上做了不少好菜,待会小娘子可要陪我一起用,这两天没你陪着,我胃口都差了不少。” 哪是因为我啊,是因为担忧老夫人吧。 文舒心里门清,面上却笑着应下。 回到景院,王厨娘领着丫环摆上饭菜,果如陆大姑娘所说都是好菜。 什么百味韵羹,虾鱼肚儿羹,黄雀鲊,红酥肉,旋煎羊白肠,细粉素签,都是她爱吃的。 “小娘子饿了吧,不用等我,先动筷吧。”陆大姑娘就着银红端来铜盆净手,一边道。 文舒笑了笑:“不差这片刻,我等姑娘一起。”虽然肚子早就饿了,但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闻言,陆大姑娘忙加快动作,原本还打算再洗一遍的也不洗了,拿过旁边的帕子随意擦了擦,便道:“好了,你们也下去吃饭吧。” 银红等人应了,忙端着水盆下去。 陆大姑娘拿起手边的金筷,先给文舒夹了一筷子旋煎羊白肠:“这也是王厨娘的拿手好菜,小娘子尝尝。” “谢大姑娘,姑娘也吃吧,不用管我。” 陆星晚笑了笑,二人相对而坐着,一边吃一边点评哪道菜最好吃,哪道菜欠了些火侯。 待到晚饭吃完,已是戌时二刻,文舒摸着滚圆的肚子躺在床上,却无甚睡意。但因昨夜力战孟愧的惊魂一刻,竟对进铁盒子产生了一丝惧怕和抵触。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这世上竟然还有刀剑伤不了的野兽。昨夜要不是她天生力大,又生急智,恐怕小命早就交待了。 这么一想,瞬间觉得置物篮里刚买的斧头和刀具都没什么用了。 胡思乱想了一会,她忽然从床上翻坐而起,将床前不远的小圆桌扫挪至房门后,让中间的地方空出来。然后低喝了一声:“可视面板。” 微蓝的面板于黑暗中闪现,发出淡淡的蓝光。 文舒深呼吸了几下,才伸手在放着孟槐尸体的白框下,点了“取出”按扭。掌心在前方空旷的地上一摸,孟槐庞大赤红的身体便闪现了出来。 七窍流血的模样在昏暗光线下更为可怖。文舒强忍恐惧,从腰间掏出匕首,又深呼吸了几下,才颤颤巍巍的在孟槐的尸体旁蹲下。 她不能因噎废食,一个孟槐兽就让她退缩了,以后还怎么混江湖。 是人就有弱点,兽也不例外。她就不相信孟槐真的全身上下都这么刀枪不入。只要找到它的薄弱点,并为此多下功夫,以后再遇见,她就能从容面对,而不是落荒而逃。 泛着寒光的匕首在孟槐上游动,因着置物栏时间永定的特性,此时扔出来的孟槐尸体还是温的,文舒手背不小心碰到的时侯,后背瞬时窜上一股凉气。 有种此兽未死,随时能跳起来咬她一口的感觉。 强忍着那种恐惧和不适,她手里的匕首从四蹄开始往上游走,每隔一寸,便会用力的刺一刀,看看能不能刺破,以求找到此兽的薄弱点。 时间缓缓的过去,两刻钟后,文舒的匕首已经游走完了四肢和肚子,正停在孟槐兽的后脖劲处。 有些皱巴的皮肉往内凹陷,她拿着匕首猛的一刺! “噗”黑暗中鲜血飞溅! 文舒抹了把脸,颤了颤。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吃了不做噩梦的冉遗鱼 弱点找到了,眼看着鲜血往外喷,文舒忙把孟槐收回去。这可不是自己家,要是弄的一地血迹,可不好清理。 再要让人看见了,就更解释不清了。 找到了孟槐兽的弱点,她压上心头的大石稍放了放,从包袱里取出一条干净的巾帕,拎起桌上的壶茶倒了些茶水沾湿,将脸上和身上溅到的血点子摘抹干净。 随后又举了油灯,将地上不小心滴到的几滴血点一并处理干净。等这些都做完,为免被人发现不好解释,她直接将带血的巾帕团一团,扔进了置物篮。 做完这些依旧没有睡意,文舒思虑了半晌,终究还是决定去铁盒子里看一看。 逃避不是问题,遇见问题,解决问题才是关键。当下将防身用具和各类物品又检查了一便,这才推开了盒盖。 【嘀——传送通道开启——地点随机】 【嘀——传送结束——降落地点—英堤山】 “轰隆隆........” 脚刚落地,文舒便听得一阵惊雷在耳边炸响,旁边不远处一条三丈宽的河流,河水正在翻滚。 水面上一群像鱼但又长着蛇一样的脑袋,还有六只脚的“鱼”在跳进跳出。 文舒揉了揉眼,以为自己眼花看重影了,可过了好一会,那些“鱼”的脚都没有消失,是真的有六条。 她惊异的上前几步,将手伸进河水,便听脑海滴的响起一声提示。 【水质识别扫描开启——涴水——发源于英堤山,向北流入陵羊泽】 【水中有很多冉遗鱼,长着鱼一样的身子,蛇一样的脑袋,六只脚,眼睛的形状如马的耳朵一般,人吃了这种鱼的肉就不会梦魇,还可以用它防御凶险】 怎么防御凶险的文舒不知道,但光是吃了可以不做噩梦这点就足够吸引她了。 她双眼微亮,从可视面板里调出木桶和鱼兜,鱼网,然后袖子一撸就准备下水捞鱼。 带山(驩疏,奇余鸟): 山上有很多玉,山下有很多青色的玉石。山中有一种野兽,形状似马,长着一只角,角上有磨刀石般坚硬的角质层,这种兽的名字叫驩疏,人们可以用它来避火。 山中有一种鸟,形状像乌鸦,身上五彩斑斓,有红色斑纹,这种鸟叫奇余,此鸟雌雄同体,吃了它的肉,人就不会患有毒疮。 彭水发源于这座山,水中有很多鯈鱼,它的形状像鸡,长着红色的羽毛,有三条尾巴,六只脚,四个脑袋,它的叫声像喜鹊,人吃了它的肉就不再忧愁。 县雍山(ji鮆鱼) 晋水发源于此,水中有很多鮆鱼,形状像鯈鱼,它的鳞片是红色的,发出的声音如人的呵斥声,吃了这种鱼的肉,可以消除狐臭。 北嚣山(般冒) 山上没有石头,山的南坡多出产碧玉,北面遍布玉石,山中有一种禽鸟,体型像乌鸦,长着一副人脸,叫般冒,它夜里飞行,白天隐伏,吃了它的肉能防止中暑。涔水发源于此。 阳山(领胡), 山中有一种野兽,形状似牛,长着红色的尾巴,颈部有块隆起的肉,形状如斗一般,这种兽名叫领胡,它发出的声音像是自呼其名,吃了它的肉可以治疗癫狂症。 留水发源于此,水中有陷父鱼,它的形状像鲫鱼,长着鱼一样的头,猪一样的身子,吃了它的肉可以治疗呕吐。 景山(山药和辣椒) 山上生长的很多草和山药,所长的草多为辣椒。 轩辕山:山中有一种鸟,它形状似猫头鹰,长着白色的脑袋,名字叫做黄鸟,它的叫声像是在喊自己的名字,吃了它的肉,人们就不会再生妒嫉之心。 水中有很多美丽的贝类生物,还有许多茈鱼,这种鱼形状像鲫鱼,有一个脑袋,十个身子,能发出蘼芜一样的气味,人吃了它就能不放屁。 牛首山:山中生长着一种草名叫鬼草,叶子与葵叶相似,茎是红色的,像粟一样开花,吃了它就能使人不忧愁。 劳水发源于此,水中有许多飞鱼,形状与鲫鱼相似,食用这种鱼可以治疗痔疮和腹泻。 霍山:山中有一处兽,它的形状似山猫,长着白色的尾巴,颈部长有长毛,这种兽名叫朏(fei)朏,人们饲养它可以治疗忧愁。 阴山:这一带长着许多雕棠,它的叶子与榆树叶相似,呈四方形,所结的果实如红豆一般,吃了它可以治疗耳聋。 鼓镫山:山中生有一种草,它的名字叫荣草,它的叶子似柳叶,茎干如鸡蛋一般,吃了它能治疗中风,痛风等病症。 青要山:山中有一处鸟,名字叫鴢,它的形状与野鸭相似,身子是青色的,眼睛是红色的,尾巴也是红色的,吃了它的肉有利于生育。 山中有一种草,形状与兰草相似,茎干呈现方形状,开黄色的花,结红色的果实,这种草茎干像藁木,名叫荀草,人吃了它肤色就会变的美丽。 騩山:水中有许多飞鱼,形状与猪相似,身上长着红色的斑纹,食用它的肉就不怕惊雷,还能防止兵器的伤害。 次日,又是一觉睡到自然醒。 文舒打了个哈欠走出房门,天气有些阴沉,狂风卷着树叶在枝头摇晃。 院子里寂静无声,正房里也不见银红和绿柳走动,猜测她们约莫又是去了老夫人处。 再看厨房,半天的窗户内也是空寂无一人,也不知是去大厨娘领食材了,还是在房里睡觉。 不过,对她来说都是有益的。 眼见四下无人,文舒忙跑回房间,将床底带血的帕子拿出来洗。 只是血迹难洗,又耽搁了一夜,就更难搓掉。手里的澡豆被她暴力的用了三分之一,巾帕上却还是留下了淡淡的一些红痕。 这样子,她可不敢晾起来。文舒心头急得不行,陆大姑娘和王厨娘她们随时可能回来,这个巾帕必须要处理好了。 正焦急间,眼角余光瞟到一旁的黑色洗石,便死马且当活马医的拿了过来。 谁料,这次洗石竟然发挥了洗衣功效,淡淡的红痕被她用黑石狠搓了几下,竟然变得洁白如新,不留一丝痕迹,她当下一喜,忙将巾帕过水,拧干,晾起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出事了 想通了这个关节,文舒忙从可视面板里将孟槐兽的尸体调了出来,放在河边上。 它后脖处原先被她捅了一刀的地方,还是汩汩往外冒血。被雨水一冲,化作一条血线往河里滴去。她手拿鱼兜,严阵以待的守在旁边,只等鱼过来了,趁势捞上几尾。 没得一会,鱼群果然闻风而动,全部涌了过来。挤挤挨挨的,放眼望去,起码有十几二十条。 看准时机,在鱼群们疯狂抢食孟槐血的时侯,文舒手中的鱼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下,然后手腕一转,手柄一提。 不大的网兜里便落了三条。只是经过这么一吓,鱼群又四散开来。 就在文舒有些失望,觉得再来两条就好的时侯,那些鱼群在风雨中又慢慢靠拢了过来。她心下一喜,忙又伸出鱼兜,捞了一网。 这一次,却落了四条。 接下来,又如此三番的操作了七次,每次都能捕上几条。 等到系统提示,时间只剩三分钟不到的时侯,她面前的三个木桶已经装满了两个,第三个才装了两尾。 此时瓢泼大雨还在下着,文舒却因为眼前这三个鱼桶而变得不那么在意了。 她笑着拧干衣袖抹了把脸,然后把已经不怎么流血,也流不出多少血的孟槐收进了置物篮。 接着就剩收鱼桶了,把鱼兜放入第三个只有两尾鱼的木桶,然后打开置物篮,点击收入键。 可就在掌心触碰到鱼桶的时侯,脑海里却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系统提示——置物篮等级不够,暂不可存活物】 【若宿主强行存放,活物将在进入置物篮的瞬间停止呼吸,失去生命体征】 磅礡大雨中,文舒站在原地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系统说的是什么意思。 它是说,这些鱼放进置物篮会死吗? “小星,小星” 【在】 “系统说置物篮不可以收活鱼,那若是长久不取出,会腐烂吗?” 【不会,置物篮时间恒定,放入时是什么状态,拿出时就是什么状态】 “哦。”听完小星的回答,文舒默了默。 要卖的话肯定是活鱼好卖些。 她将第三个鱼桶里的鱼捞起塞到前头两个桶里,然后把鱼兜放进空桶里收进置物篮。最后蹲下身,一手揽一个鱼桶,打算就这样带出去。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 随着时间的临近,一道白光闪过,她和两桶鱼从大雨中消失。 “砰” 再出来的时侯,由于重力因素,两口水桶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水花四溅的同时,还甩出了几尾鱼。 心里一惊,文舒忙蹲下身捡鱼,可鱼身子滑溜的很,她抓了好几下,都险险的从掌心滑出。 这时,偏屋里还未睡沉的银红和正屋里值夜的绿柳被这突来的声晌,吓了一跳,犹豫片刻,二人皆披衣起身,出门查看。 此时院子里的人都睡下了,就是没睡下的屋里也熄了灯,唯独文舒房里还有亮光,二人一想,准是她那里发出的动静,对视了一眼,便齐齐往那边走去。 “小娘子,睡子吗?” “啊,还....还没。就.....就要睡了。” 听她声音有些慌张,二人疑道:“方才听得一声巨晌,小娘子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起夜的时侯不小心拌到了桌案,正收拾呢。” “那要不要我们帮忙?” “不用,不用,夜深了,两位姐姐快回去休息吧。” “不急,反正我们也睡不着,不若小娘子把门开开,我们和你一起收拾。” “不用,真不用,我收拾的差不多了,就是地上洒了些水。不过这个也没法弄,只能等她自己干了。” 见她真不用帮忙,二人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但也不好强求,只能嘱咐一句早些睡,就回了自己房间。 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文舒拍了拍胸口,暗道好险!这好在是银红和绿柳来了,要是换陈嬷只怕怎么也要进来看一眼了。 两桶鱼还好说,往床幔后一藏,倒是不容易看出。只是她此时浑身湿透,头发还在不停的往下滴的模样,却是无论如何都解释不过去。 将鱼藏于床幔后,她便又快速的将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换上干爽的里衣。然后拿了巾帕将滴水的头发擦干。 嚯,好大的一股子鱼腥味! 手摸上发丝的瞬间,一股似有若无的腥气从手上传来。 想起刚刚抓鱼的动作,她手一顿,无奈的起身去桌案前,把茶壶里的茶水倒出来打湿巾帕,然后和着前段时间银红和绿栁送她的香胰子,好好的擦了会手。 三遍过后,直到手上再无鱼腥味,只留有一丝淡淡的花香时,才心满意足的换了块巾帕擦头发。 在这间隙,她脑子里也不忘盘算,明天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两桶鱼带出府,又要去哪去卖,卖给谁,卖什么价? 两刻钟后,等头发擦得差不多干了,心里的盘算也有了些眉目,便吹灯睡下。 次日,陆大姑娘从梧桐院用完早膳回来,路过文舒房间,见她房门紧闭,不由疑惑的问正在檐下杀鱼的王厨娘:“怎么,文小娘子还未起吗?” “没呢,房里也没出个动静,只怕还睡着呢。” 闻言,陆星晚眉头微皱,对银红道:“你去喊两声。” “哎。”银红应声去了,拉开嗓子就喊:“小娘了...文小娘子,醒醒,快醒醒!再不起,早饭凉了。” 没人应声,屋里也毫无动静。 陆星晚转头问王厨娘:“大嫂确定小娘子没出去吗?” “没呢,自姑娘走后,我就一直在这剖鱼,她要出来了,我准能看见。” 一听这话,绿柳似想起什么来似的,说道:“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昨天晚上我和银红还听见她房里传来静。好像是什么东西落地,问她,她却说是打翻了桌案。” “那你们可进去了?” “没有。” 沉思片刻,陆大姑娘朝银红道:“继续喊。” “哎。” 闻声,银红几步跨至门边,一边砸门一边喊:“文小娘子,文小娘子,你快开门啦。姑娘有话问你呢。” 门被她砸得哐哐直晌,按说这么大的动静,就是睡得再死也该听见了。 可屋里却依旧一点反应都没有。 陆大姑娘心不觉往下沉了沉,转头朝一旁的绿柳道:“速去梧桐院借几个粗使婆子,准备撞门。” “是。”绿柳面色一紧,忙返身出了院门。 第一百一十六章 子嗣艰难 这边,银红的喊声还在继续。 屋内混混沌沌的文舒,隐约听见有人在喊她。可却分辨不出来是谁,回不了话,也动不了身。 她感觉自己躺在火海里,嗓子烤得的都要冒烟了,可周围却找不到一滴水。她奋力挣扎,却怎么也动不了。 外头的喊声不知道什么时侯渐渐停了,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姑娘,人借来了。”绿柳领着六个粗壮婆子,气喘吁吁的从院外跑来。 陆大姑娘目光微沉,直言了当道:“撞门吧。” “是。”婆子们应齐齐应声,跑到文舒门口站定。 六人分做两拨,左右各站三人,嘴里喊着号子:“一,二,三。”等念到三时,便齐齐往门上撞去。 这些婆子都是各院里做粗活的,身体壮实,力气也大。如此来回撞了五次,房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陆星晚赶忙领着人进去。 这一看,才发现床上躺着的人双目紧闭,两頬通红,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嘟嚷着什么。 陈嬷嬷赶忙拉着陆星晚后退了几步,银红上前去覆手一探,立马惊叫道:”好烫,难怪烧迷糊了。” 陆大姑娘面色一紧,喊道:“绿栁,快去前院请庄大夫。” “是。”绿柳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陈嬷嬷看了眼房内,对银红道:”你快去厨房打盆水来,浸了帕子给文小娘子敷在头上,再给她喂些湿水。” 银红应声去了,陈嬷嬷便转对陆星晚道:“大姑娘,这边的事都已经安排妥了,庄大夫也快来了,咱们先回房吧。” 姑娘身体弱,这文小娘子一看就是染了风寒,可不能沾染上。 陆星晚知自家事,但看文舒烧得人事不省,又不忍就此离开,便转头朝嬷嬷道:“这里没个人主事不行,嬷嬷放心,我不往跟前凑,在门边站着就是。” “那哪成,我给姑娘搬把椅子。”一婆子讨巧道。 陆大姑娘也没拒绝,在婆子搬了椅子过来时,顺势坐了下去。 半盏茶后,绿柳领着胡子花白的庄大夫匆匆赶来。 庄大夫是回春堂的大夫,也是李府的常驻大夫,因着近段时间老夫人发病频繁,又日愈加重,所以前几日便特意请了他进府看护。 庄大夫给文舒号了一会脉,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下,开口道:“小娘子体内寒气积重,导致风邪入体,肺胃不宣。待我用金针刺上一刺,泄风于表。再开个药方,照着吃上几天就好了。” “多谢庄大夫,有劳了。” 庄大夫没说话,点点头,就开始施针。过了一会儿,他将金针收回,抬头看了眼床边的银红和绿栁,语重心长的道:“两位小娘也不能大意了,这时节哪是穿春衫的时侯,侯,莫要跟这位小娘子一样,等寒气入宫有碍子嗣,再来后悔。” 这话一出,陆大姑娘顿时心间一跳:“庄大夫说什么,这位小娘子她....” “没错。”庄大夫惋惜的摇摇头:“可惜了,寒气太重已伤根本。就是病好了,以后在子嗣方面也比常人艰难些。” 银红和绿柳听了也是心间一跳,她们穿这么少可不是图好看,是真的不冷啊。可文小娘子也吃了果子,按理说她也不应该会有寒气入体的情况啊。 还是说这果子给她们造成了一种假象,其实寒气已在她们减少衣服的时侯,偷偷侵入体内了。 想到庄老大夫说的严重后果,二人忙请求道:“可否请庄大夫给我们也把把脉,看看可有不妥。” 庄大夫性格i温厚,闻言并未嫌她二人多事,欣然的让她们伸出手来。 过了一会,只听他道:“你们二位倒是一切正常,血通畅,而且体内阳气上升,不易感染风寒。” 这么说,不是果子的事。 二人对视一眼,随即又些心痛文舒。有碍子嗣,这对一个女子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她们都不敢想,文小娘了醒来知道真相的样子。 庄大夫开好药方便走了,陆星晚又忙咐咐人去府外抓药,煎药。好在池州府药堂医馆多,没一会儿下人便带着药包回来了。 绿柳早就升好了小炉子,见着药抓回来,赶紧兑水煎上。银红则在文舒房内,不停的给她擦身,换额头上的帕子。 待到近午时分,灌了一次药的文舒终于悠悠转醒。只是一睁眼,便见床边围了一圈人。 银红和绿柳手里还拿着个湿漉漉的帕子想往她脸上呼。 她下意识的偏过头去,却发现脖颈转动困难。不仅如此,她身上也疲乏的很,有种干了一天活,倒在床上不愿动弹分毫的感觉。 “小娘了醒了,可好些了?”银红笑眯眯的问道,然后一张巾帕向着她额头覆去。 凉凉的巾帕覆在头上,她瞬间觉得脑子一清,同时快速反应过来,她发烧了。 再看窗外,日头已经升至正中了,温暖的阳光从穿棂透进来,洒落一地光辉。 完了!她的鱼! 这么放了一夜,不会都死了吧。 想到这,她忙挣扎起身,想去后头看看那些鱼还是不是活的,只是身子刚一悬起,便被床边的绿柳一把按下,随后她手里的巾帕往她脖子探去。 “小娘子才刚醒,可别乱动,我再给你擦擦,庄大夫说了,这么好得快,热气也散得快。” ”两位姐姐,我想如厕。”她可怜巴巴的道。 绿柳手一顿,旋即道:“好,那我和银红扶你去。” “不用,不用,就在床后,又没多远.我自己去就行了。” “你行吗?可别摔了。” “没事,我心里有数。” “那行,那你去吧,有事就喊一声。”二人扶她下床道。 下床起身的那一刹那,脑子确实有些晕眩,而且腿发软,每?一步都跟踩在棉花上似的。可一想到后面的那些鱼,文舒就顾不得了。 强撑了走入帐幔后,果见木桶里的鱼游得没有昨天欢实了,有几只甚至已经有了翻白肚的迹象。 她心头一急,忙调出可视面板,将两桶鱼收进了置物篮。 只是这样一来,这些鱼就不能拿出去卖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马球会 喝了几副汤药,又被陆大姑娘勒令在床上休息了两天,到了第三日,文舒的风寒已然大好。 今日陆大姑娘受邀去城外参加由沧州首富储家牵头的马球会,一大早,院子里便动了起来。 银红和绿柳忙着给陆星晚搭配衣裳首饰,王厨娘也早起在厨房里忙活。 文舒在屋里关了两天,自不会错过这等凑热闹的机会,洗漱过后忙蹭去了正房,同陆大姑娘说她也想去。 “不行,马场风大,你这病才刚好,可不能再吹风。”陆大姑娘摇头拒绝。 “无碍的。”文舒原地转了圈,“大姑娘你看,我现在不是生龙活虎的嘛,在房里关了两日属实无聊,您就让我跟着一道去吧。”说着,撒娇似的拉了拉她的衣袖。 被她可怜表情打动,陆大姑娘刚要动摇,脑海里闪过庄大夫的话,又轻叹了口气,“要去也行,但必须穿严实了,可不兴跟银红她们一样穿春衫,头上也得包个方巾。” “嗯,嗯。”文舒连连点头, 有热闹看,她自是什么都答应,而且不知为什么,她这次醒来竟然有些怕冷,穿冬衣也不觉得热了。 可银红她们分明还穿着春衫呢,可见并不是天气异常突然变冷了,而是她一个人变冷了。 这是怎么回事? 是果子的功效只能维持这短短几天? 而她因为比银红她们早吃一天,所以失效也早一天? 正胡思乱想的猜测着,就见王厨娘身边的小丫环过来说早饭做好了,问大姑娘是否现在传膳。 陆大姑娘点了点头,没得一会,王厨娘便领着两个小丫头将早饭端了进来。 一小盆鸡丝面,一盘糖蒸馒头,外加一蝶炙焦金花饼和五张熟肉饼,便是屋内五人的早餐。因着今天要出门,陈嬷嬷她们也在屋内一起吃。 草草的吃过早饭,陆大姑娘穿戴得体的领着众人去前院正厅。 储家邀请可不只是陆大姑娘一人,而是李府诸人。说句实在的,要不是李府受邀,她一个人恐怕是没人会邀请的,所以还得等李大夫人和二夫人准备妥当才好一起去。 马球会的场地设在北城门外的十里城,那里是储家的自营马场。每年春,秋两季,储家都会牵头办马场会,能被邀请的都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 说是马球会,其实也是一个给未婚男女变相相看的场地,而且由于有长辈在场,还不会受人诟病。 李家两位夫人也很重视,因为她们名下各有一个儿子还未娶妻,她们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看看适龄的小娘子,了解了解。 陆大姑娘早有婚约在身,去那里可不是为了相看,不过是凑个热闹,顺道和昔日姐妹们叙叙旧。 半个时辰后,所有人在前厅集合,李家大夫人,二夫人,还有三公子李松,四公子李桐都到了。 两位夫人跟陆星晚寒暄了几句,便领着众人往大门外去。 门外早停了一溜车马,文舒跟着陆大姑娘和陈嬷嬷上了车,绿柳和银红则坐了后面一辆。 马车驶到城门处,便能看见前后别家的马车,浩浩荡荡的像是一条蜿蜒的长线。 文舒嫌车里待得闷,没过一会便探出头去看风景。谁知刚探出头不久,一匹红色马儿便从后边飞驰而来。要不是她头收的快,险些都要撞上。 “谁啊,骑这么快,也不怕撞着人!”前头隐隐传来抱怨声。 随即便听得李三公子无语道:“还能有谁,储家那个小霸王,储新呗。” “这孩子,怎么也没个人管管。”李大夫人担忧的叹了口气:“这路上车马这么多,万一撞着人可怎生是好?” 一听这话,李二公子笑得有些欠:“这娘您可就多虑了,那小霸王别的不说,骑术这项还是过关的,连我都甘拜下风呢。” “你还有脸说。”一听这话,李大夫人来了气,伸手指着他骂道:“人储新还有一项拿得出手的,你呢,你哪项拿得出手,文不成,武不就,我看待会有哪个小娘子能看上你。” 这好端端的怎么又说起他了,李松微怔,真是飞来横祸! 他心中不服,但当着这么多人顶嘴也不合适,只能叹了口气,随即双腿一夹马腹,跑到前头去了。 李四公子一看,得了,他也赶紧跑吧,否则一会....他娘也该出来数落他了。 挨骂的人跑了,李大夫人无法,只能将后半段话咽了回去,放下帘子。 文舒在后头看得发笑,这李家的大夫人和两位郎君还真是有趣!像极了她爹训她和她的反应! 只是念头一过,她一直压在心底的思念又翻涌上来。 也不知道爹一个人在家里如何了?有没有想她?腰还疼不疼?没有她给做饭,也不知道会不会图省事就不吃了。 越想,那份思念越发按捺不住,转头问和陈嬷嬷下棋的陆星晚:“大姑娘,咱们什么时侯回去啊?” 陆星晚一顿,旋即抬首笑道:“想家了吧。” 文舒也不掩饰,连连点头。 “快了,再住两天,若是外祖母一切安好,咱们就回。” “真的。”文舒双眼一亮。 陆星晚笑道:“这还有假。”说完,表情又有些落寞。文小娘子想回京,是因为京里有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 可她呢....... 母亲早逝,父亲不喜,哥哥虽然疼她,但朝务繁忙,平日里也难得一见。 唯有外祖母从小看着她长大,她想一辈子陪着她,可惜........沧州不是她的家。 马车又行了一刻钟,便来到了十里坡马场。 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几乎看不到头,这让文舒这种从百万人口挤挤挨挨的东京城人看直了眼。 来到了这种地方,看到这种草天相接的场景,纵是心有愁绪,也能被这种海阔天空的美景给洗涤一空。 马场入口围了一排栅栏,此时所有的马车都在栅栏外停下,夫人姑娘们都要下车,走着进去。 文舒扶陆大姑娘下车,一下来便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不为其它,只为全场只有她们两个带了幕篱。 第一百七十八章 恩怨往事 文舒头上的幕篱是被陆大姑娘逼着带的,原本说好是带头巾,可临出门前大姑娘又反悔了。说头巾包得不全面会灌风,还是得戴幕篱才行。 而陆大姑娘自己呢,既不是怕被人看了去,也不是怕风大。纯粹是为了分担文舒身上的目光,省得她尴尬。 不然这满场都是未带幕篱的,只她一个人带,不知道得引起什么非议。而她呢,往年也是惯带幕篱的,那些异样的眼光,她早就习惯了。 今年原也是要带的,只是前两日她把文小娘子送的那个不畏寒的果子吃了。然后第二天,她就觉得身体微微发热,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怕冷了。 虽然还达不到跟银红她们一样穿春衫,但是像常人一样穿件冬衣也就够了,而不是又要围披风,又要带手炉。 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文舒有些无措,这时旁边的陆大姑娘低声道“不用管她们,走吧。” 文舒点点头,扶着她往前走。 只是刚走了几步,便见人群中走出来一位穿红色骑装的小娘子。 她看向这边,神情倨例,语带嘲讽“哟,陆大姑娘平日里爱戴幕篱就算了,今日竟还找着了同好,这又是哪里来的娇贵人?” 李大夫人笑着打圆场“这位小娘子是东京城来的,咱们这风沙太大了,难免有些不适应。” 一听这话,那小娘子语气更加轻蔑“怪不得,难怪一副小家子气。” 在她看来,东京城的那些小娘子说话娇滴滴,走路慢吞吞,委实矫情的很。 李大夫人有些尴尬,可又不知道如何说,只得转移话题,朝二夫人道“球会就快开始了,咱们快进去吧。” 一听这话众夫人都不看热闹了,忙领着自家孩子往里走。 文舒看着临走之前还不忘朝她们甩白眼的小娘子,心里顿觉莫名其妙。她和陆大姑娘又没招她惹她,带个幕篱也能惹得她如此反感。 她把心里的疑惑低声跟陆大姑娘说了,谁知道陆大姑娘来了一句“我招她了。” “啊?”文舒稍怔,随即忙低声询问怎么回事。 陆大姑娘便一边走,一边低声与她说着二人过往的恩怨。 “七八年前的事了,那时是秋天,外祖母带我来看球会,顺带给柏哥哥相看娘子。当时储红也在,我二人看球会时便争了几句嘴。后来中场休息去茅厕时,又无意间听见储红问她胞姐储大姑娘,可看上了柏哥哥?” “储大姑娘说没有,还说要看上也该看上我亲哥哥。” “我当时与储红不对付,听到储大姑娘这么说,当场就跳出去笑她。说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哥哥才不会看上你,储大姑娘立时就哭了。。。“ “啊?”文舒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曲折的故事。 “很过分是吧。”陆大姑娘低低的声音传来。 文舒怔住,实不知该怎么接话。 在心里,她确实认为陆大姑娘的话有些刻薄。储大姑娘也许只是偷偷思慕陆大人,她这样跳出去说人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人家姑娘的面子往哪搁啊。 可嘴上却不敢这么回答,怕陆大姑娘着恼。 谁料大姑娘笑了笑,接着道“那时侯年纪小不懂事,如今回想确实过分些。储大姑娘虽然其貌不扬,但为人还不错,我那样说她委实有些诛心。储红见她大姐被我说哭了,立马反唇相讽,我说是我病怏子没人喜欢没人爱,连亲爹都不要,扔到沧州来。” “我那时最听不得这种话,偏生又想不出什么话反击,气怒攻心当时就撅过去了。因为这事储红被罚跪了两天祠堂,自那后,每回见着我都要冷嘲热讽一番。” “小时侯我还会反击两句,可如今大了,越想越觉得是自己不对。不该出口伤人,也就随她去了,反正也不会掉块肉。如今听多了,反而觉得没那么刺耳了,就当刮了一阵风,” 听到后头,文舒忍不住笑出了声“是,姑娘说的在理,又不会掉块肉,自己想开了,才是正理。” 陆星晚也笑“小娘子生性豁达,我却是比不上的。从前为了些许小事,不知道生了多少闷气,就是如今大了,晓事了,也只是好些了,但有时侯还是会钻牛角尖。” 文舒便笑“谁还没个执拗的时侯,我爹爹说我小时侯脾气可犟了,谁要是欺负了我,我不还回来,觉都睡不着。就是睡着了,梦里都要报仇。” “噗”这次换陆大姑娘笑出了声。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看台上落座。 看台是一座十几丈长,五六丈宽的木制长廊,四周皆垂了布帘挡风,里头则用屏风隔成了十几个小间,每间里都摆放着桌椅和茶水点心。 二人寻到李家的位置走了过去,此时李大夫人她们早已入座,隔间里只空出来一个位置,只够大姑娘一人坐的。 文舒也不在意,在陆星晚身后站定,眼睛却看向场中央正拿着挥杆试手的骑手们。 一个裁判模样的中年男子正大声念着比赛规则。马球会共分三场,分别为女子场,男子场和男女组合场。 顾名思义,女子场是女子和女子比赛,男子场是男子与男子间的比赛,男女组合场的,则是自家的兄长带着弟妹同别家比赛。 作为热身场的女子场,此时场中央准备比赛的女子们已经下场了,先前嘲笑她们的红衣女子储红做为其中一队的领队,正在她给的队员们试球杆。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储红转头看了过来,下巴微抬,似笑非笑道“陆大姑娘可要下场来玩玩?” 陆星晚自是不会下场,她的身体哪里经受的起这种颠簸,便笑着摇了摇头‘我就不了,储姑娘自己耍吧。” 意料之中的事,储红扬唇讥笑“不下场,来凑什么热闹。” 陆星晚笑了笑,没回话。 旁边的人都知道她们的恩怨,都当没听见,没人插话,也没人打圆场。 随着一声锣响,比赛开始。 场中骑马的女子都动了起来,黑色的小圆球随着她们手中挥杆的甩动,从这边飞到那边,又从那边飞到这边。 储红一马当先,手中挥杆高举,双腿一夹马腹向着远处的黑球追去。其它人紧随其后,当得是飒爽英姿。 文舒看得双眼晶亮。 。 第一百七十八章 恩怨往事 文舒头上的幕篱是被陆大姑娘逼着带的,原本说好是带头巾,可临出门前大姑娘又反悔了。说头巾包得不全面会灌风,还是得戴幕篱才行。 而陆大姑娘自己呢,既不是怕被人看了去,也不是怕风大。纯粹是为了分担文舒身上的目光,省得她尴尬。 不然这满场都是未带幕篱的,只她一个人带,不知道得引起什么非议。而她呢,往年也是惯带幕篱的,那些异样的眼光,她早就习惯了。 今年原也是要带的,只是前两日她把文小娘子送的那个不畏寒的果子吃了。然后第二天,她就觉得身体微微发热,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怕冷了。 虽然还达不到跟银红她们一样穿春衫,但是像常人一样穿件冬衣也就够了,而不是又要围披风,又要带手炉。 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文舒有些无措,这时旁边的陆大姑娘低声道:“不用管她们,走吧。” 文舒点点头,扶着她往前走。 只是刚走了几步,便见人群中走出来一位穿红色骑装的小娘子。 她看向这边,神情倨例,语带嘲讽:“哟,陆大姑娘平日里爱戴幕篱就算了,今日竟还找着了同好,这又是哪里来的娇贵人?” 李大夫人笑着打圆场:“这位小娘子是东京城来的,咱们这风沙太大了,难免有些不适应。” 一听这话,那小娘子语气更加轻蔑:“怪不得,难怪一副小家子气。” 在她看来,东京城的那些小娘子说话娇滴滴,走路慢吞吞,委实矫情的很。 李大夫人有些尴尬,可又不知道如何说,只得转移话题,朝二夫人道:“球会就快开始了,咱们快进去吧。” 一听这话众夫人都不看热闹了,忙领着自家孩子往里走。 文舒看着临走之前还不忘朝她们甩白眼的小娘子,心里顿觉莫名其妙。她和陆大姑娘又没招她惹她,带个幕篱也能惹得她如此反感。 她把心里的疑惑低声跟陆大姑娘说了,谁知道陆大姑娘来了一句:“我招她了。” “啊?”文舒稍怔,随即忙低声询问怎么回事。 陆大姑娘便一边走,一边低声与她说着二人过往的恩怨。 “七八年前的事了,那时是秋天,外祖母带我来看球会,顺带给柏哥哥相看娘子。当时储红也在,我二人看球会时便争了几句嘴。后来中场休息去茅厕时,又无意间听见储红问她胞姐储大姑娘,可看上了柏哥哥?” “储大姑娘说没有,还说要看上也该看上我亲哥哥。” “我当时与储红不对付,听到储大姑娘这么说,当场就跳出去笑她。说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哥哥才不会看上你,储大姑娘立时就哭了。。。“ “啊?”文舒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曲折的故事。 “很过分是吧。”陆大姑娘低低的声音传来。 文舒怔住,实不知该怎么接话。 在心里,她确实认为陆大姑娘的话有些刻薄。储大姑娘也许只是偷偷思慕陆大人,她这样跳出去说人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人家姑娘的面子往哪搁啊。为尊书院 可嘴上却不敢这么回答,怕陆大姑娘着恼。 谁料大姑娘笑了笑,接着道:“那时侯年纪小不懂事,如今回想确实过分些。储大姑娘虽然其貌不扬,但为人还不错,我那样说她委实有些诛心。储红见她大姐被我说哭了,立马反唇相讽,我说是我病怏子没人喜欢没人爱,连亲爹都不要,扔到沧州来。” “我那时最听不得这种话,偏生又想不出什么话反击,气怒攻心当时就撅过去了。因为这事储红被罚跪了两天祠堂,自那后,每回见着我都要冷嘲热讽一番。” “小时侯我还会反击两句,可如今大了,越想越觉得是自己不对。不该出口伤人,也就随她去了,反正也不会掉块肉。如今听多了,反而觉得没那么刺耳了,就当刮了一阵风,” 听到后头,文舒忍不住笑出了声:“是,姑娘说的在理,又不会掉块肉,自己想开了,才是正理。” 陆星晚也笑:“小娘子生性豁达,我却是比不上的。从前为了些许小事,不知道生了多少闷气,就是如今大了,晓事了,也只是好些了,但有时侯还是会钻牛角尖。” 文舒便笑:“谁还没个执拗的时侯,我爹爹说我小时侯脾气可犟了,谁要是欺负了我,我不还回来,觉都睡不着。就是睡着了,梦里都要报仇。” “噗”这次换陆大姑娘笑出了声。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看台上落座。 看台是一座十几丈长,五六丈宽的木制长廊,四周皆垂了布帘挡风,里头则用屏风隔成了十几个小间,每间里都摆放着桌椅和茶水点心。 二人寻到李家的位置走了过去,此时李大夫人她们早已入座,隔间里只空出来一个位置,只够大姑娘一人坐的。 文舒也不在意,在陆星晚身后站定,眼睛却看向场中央正拿着挥杆试手的骑手们。 一个裁判模样的中年男子正大声念着比赛规则。马球会共分三场,分别为女子场,男子场和男女组合场。 顾名思义,女子场是女子和女子比赛,男子场是男子与男子间的比赛,男女组合场的,则是自家的兄长带着弟妹同别家比赛。 作为热身场的女子场,此时场中央准备比赛的女子们已经下场了,先前嘲笑她们的红衣女子储红做为其中一队的领队,正在她给的队员们试球杆。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储红转头看了过来,下巴微抬,似笑非笑道:“陆大姑娘可要下场来玩玩?” 陆星晚自是不会下场,她的身体哪里经受的起这种颠簸,便笑着摇了摇头:‘我就不了,储姑娘自己耍吧。” 意料之中的事,储红扬唇讥笑:“不下场,来凑什么热闹。” 陆星晚笑了笑,没回话。 旁边的人都知道她们的恩怨,都当没听见,没人插话,也没人打圆场。 随着一声锣响,比赛开始。 场中骑马的女子都动了起来,黑色的小圆球随着她们手中挥杆的甩动,从这边飞到那边,又从那边飞到这边。 储红一马当先,手中挥杆高举,双腿一夹马腹向着远处的黑球追去。其它人紧随其后,当得是飒爽英姿。 文舒看得双眼晶亮。 第一百一十九章 奇怪的病症 场中的比赛很精彩,六匹马儿载着它们的主人在球场上驰骋,黑色马球被众人抢夺的在空中飞来飞去。 “好!” 随着储姑娘一记后勾,马球高高扬起射向了对面的球洞,看台上爆发出一阵喝彩! 女子场,最终以储红所在的阵营三比一获得胜利。 接下来的是男子赛,李家二位公子李松和李桐皆上场了。他们和王家的两位公子组成一队,对战储家的两位公子以及他们的表兄。 储家出场的四位选手中,其中一位骑红马的格外惹人注意,起码文舒此刻就有些错愕。 她错愕的原因是,这匹马儿正是方才从她帘外经过,险些擦到她的那匹。 马儿浑身毛色通红无杂质,更为稀奇的是那马儿的主人竟然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圆圆的脸蛋上一团稚气 怪道刚才大夫人抱怨说这孩子没人看着,原来真是个孩子! 就在文舒感叹的时侯,场中的那位“孩子”小霸王储新,正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李家二子“李三哥,你家丞表兄今年没来吗?没有他,你们想赢过我们兄弟可不容易。” 李松尚未接话,李桐便已笑道“丞表哥贵人事忙,今日就由我来替他领教储小弟的球技。” 储新仰着下巴道“那你可注意了,万一摔下马或者被打伤,可别说我欺负人。” 李桐神色一僵,随即笑了笑。 “哐!”随着一声锣响,比赛开始。 马球被裁判高高的掷在空中,然后呈一道弧线向着远处飞去,场中的八匹马瞬间动了起来。 男子场的比赛比女子场的要激烈许多,因为除却单纯的打球,够球外,还可以使用一定战术。比如以马格人,拖住对方阵营的人让他们不得上前。 储家那位小郎君别看年纪小,但骑术是当真了得。 只见他一马当先的向着马球冲了过去,身后有人要来格他,他却反将一军,将对方撞得一个趔趄。然后高举球杆将地上的马球一挑,传给了他后方的队友。 他队友也给力,球杆在空中一挥,便将马球射进了洞。 “好!”看台上曝发出一阵喝彩。 储家老太太旁边的一位妇人见状笑道“哎哟,储六郎的马术可真真是没得挑,小小的人儿竟然把那些比他大的都比下去了,真真是了不得!” 闻声,年过花甲的储老太太一脸笑意道“郭娘子可别再夸他了,再夸,这孩子尾巴都得翘到天上去了。他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就是比别人多下了些笨功夫。” “这笨功夫也不是谁都能下的,老太太看看我家那两个不争气的。比六郎大了整半轮,也下不了这功夫,否则还能丢脸成这样。” 接话的是王家大娘子,她口中的两个儿子正是场上和李家组成一队的王家兄弟。 “可不是,小六郎这骑术,自打前年参加马球会就没输过一场,也就李家的那位表亲,陆郎君能一较高下了。”郭娘子奉承道。 “还说呢。”提起这个,老太太面露愁色“这孩子除了马术能与那位陆郎君一较高下外,其它哪点比得过。那位陆郎君年仅弱冠就已是从四品大理寺少卿,我家这个不成器的,却是连本论语都背不全。” 时下男子皆以考功名当官为荣,是以家族也希望自家子弟能走科兴入仕,所以老太太这话倒也不全是自谦。 郭娘子听了忙安慰道“六郎是个聪明的,要不是有那个病症拖累,别说背本论语了,就是举人兴许都考上了。” 一听这话,旁边原竖起耳朵听陆大人八卦的文舒立马来了精神。 病症?什么病症? 那位储六郎看着挺健康的啊,在马上那精神头比其它人足多了。 老太太心疼的叹了口气,“可不是,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的了,自五岁那年起,就夜夜梦魇睡不成个踏实觉。找大夫看了,安神定志的汤药也喝了不少,却一直收效甚微。只有白日玩疯了,累极了,晚上才能睡个整觉。” “这不,成天的待在马场跑马,倒是练就一身好骑术,可于其它方面却是一窍不通。”老太太看了看场中意气风发的孙子,又是怜爱又是叹气,“他往后的人生还长着呢,再这样下去可怎生是好哦。” 郭娘子也跟着叹了口气,旋即问道“那有没有请别州的大夫看过?青州,郑州,甚至京都,总有医术高明的大夫能看吧。” 一提到这个,老夫人就摇头“青州,郑州的倒是请过,京都的,却是离得太远了,没有大夫愿意来。小六这个情况也不好做车马去,否则晚上又该睡不着梦魇了。” “那就让他骑马跟着呀,这样跑一天下来准累了。”郭娘子出谋划策道。 ”是啊,原先看他还小,不太放心,如今却是可以放心了。”老太太点点头“前两日我还与老大商量,准备过了这两个月,等家里的生意忙完了,就带着小六却一趟汴京呢。” “那可得抓紧了,早治好,孩子也少受罪。”说到这,郭娘子似想起来什么似的,扭头朝陆星晚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低声道“陆大姑娘就是从东京城来,又是出自侯府,肯定认得一些名医圣手,老太太不如先找她打听打听。” 她其实想说陆大姑娘自己就是个病秧子,在京中肯定看过不少大夫,兴许听说过哪个大夫擅治此症。 老夫人闻言身体稍稍一僵,随即淡笑道“是该打听一二。” 她嘴上如此说着,但行动上却未见半分,甚至头都没往陆星晚那边扭一下。 几年前的那位事虽说是童言无忌,但因为陆大姑娘昏厥,事情闹大了,到底传开了去。 她家大姑娘为此被人明里暗里的笑话了好一阵,如今要她去问那个始作俑者,还是个小辈,她是断断拉不下脸的。 一旁的郭娘子见老太太说完话就没个动静,脑子稍一转,便明白了过来。 她转头朝陆星晚所在的方向,笑着代问道“陆大姑娘久居京城,不知可曾听说过哪位大夫擅治梦魇之症?” 陆星晚正全神贯注的看前头的比赛呢,猛不丁的听到有人问她,茫然的转过回,懵懵的道“大娘子刚才说什么?” 郭娘子又问了一遍,陆大姑娘仔细思索了一下,摇头道“这个未曾听说。” 眼睛盯着前方,但一直注意听这边动静的储老太太,闻言身子一僵。 。 第一百二十章 马场惊变 郭娘子有些不信道“真没有?京城怎么说也是天子脚下,能人异士辈出的,怎么连个治梦魇的大夫都没有。” 这话听着很有质疑的味道。 陆星晚却脾气甚好的解释,“我在京中甚少出门,大夫也只得给我诊脉的那位,其它的是真不认识,也不知晓。” “哦,是这样。”郭娘子没再说话,笑了笑,转回头去。 这时就听陆大姑娘的方向传来一个犹犹豫豫的声音“我倒是知道有一个人会治这梦魇之症。” 一听这话,郭娘子忙转过头去,问道“是谁?在哪?” 刚为陆星晚的话,有些失落的储老夫人也同样打起了精神,竖着耳朵听那边的动静。 文舒却未直接回话,而是低头看了眼陆星晚,似是在询问她能不能说。陆大姑娘怔楞了一瞬,随即点点头。 “我家附近有一个瞎眼婆婆,就会治此症,我见她治好过许多人呢。”文舒道。 郭娘子赶忙问“那不知小娘子家住东京城哪坊哪门啊?那瞎眼婆婆又住在何街何巷呢?” 文舒微顿,旋即道“就在外北城门边,不过那位婆婆两年前已经离世了。” 闻言,郭娘子面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心道离世了你还说个屁,这不是消遣人嘛。 储老太太也是身子一僵,这小丫头是故意来气人的吧。而且瞧她刚才看了陆大姑娘的样子,莫不是受她指使。 似是看出她们在想什么,文舒不好意思的笑道“老婆婆离世之前倒是将法子告诉了我,所以我倒是会治。” 听得这话,储老夫人坚持了许久的面子终是入下,转过头去,上下打量了文舒好几眼。 二人此时并未戴幕篱,老夫人见那说话的小娘子明眸善睐,圆圆的脸蛋上满是真诚,心里不由信了几分,问道“真的,什么法子?” “这个“文舒面露为难,一副不好明说的样子。 郭娘子见状又问“那小娘子可是与那瞎婆婆有亲,不然,她为何会将这等秘技传于你?” 在他们的观念里,就算要传那也是传子孙传弟子,言下之意就是,你莫不是骗人的吧。 文舒却毫不在意,一板一眼道“我与她并无亲缘,那婆婆早年失了丈夫,后面也终身未嫁,无儿无女的。她就住在我家不远,我有时路过会给她送些吃的,所以她待我还算亲厚。离世之前特意拉着我,跟我说了治此法的方子,不过我也只是知道,倒未曾真正的治过病人。” 一听这话,储老夫人脸上喜色淡了两色,过了片刻,只听得她问“那小娘子有几分把握?” “嗯,七七成吧。”这话说的犹豫。 文舒其实自己心里也打鼓,鱼已经死了,也不知道跟活着的时侯有没有区别。而且要怎么烹饪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她也没研究明白。 储老夫人听着她不太确实的语气,心里就打起了鼓。七成听上去是挺高的,可看那丫头神色,分明从未试过,她又如何能放心让六郎去做这个试药的人。 见储老夫人久久不说话,文舒也转过头去继续看比赛。 都说上赶着的不是买卖,反正她话已经透出去了,那位老夫人若真有意,必会再相问。若无意,她说再多也是讨人嫌。 她这边刚转过头过比赛,谁知球场又生惊变! 此时比赛已经进行到了第三场,因为先前李家战队和储家战队便各赢了一场,打成了平手,所以是输是赢,这最后一球犹为关键。 而这时,马球正在储家战队里轮转,眼看着储新驶马前进,只要弯腰杆子一勾就能将球射进球。李桐急了! 因为比赛前储新的那番话,他听得很不想,似乎在说没有丞表哥,他们李家就是废物一样。 他很生气,他想争气,他要让储新看看,纵是没有丞表哥,他们兄弟也不差。 抱着一雪前耻的念头,他当即拍马抢上前去,想在储新弯腰勾杆的时侯,以马格歪他的马身,从而让他失了准头,够不到球。 他这打算是好的,实施的也算顺利,只是错算了一招。 因为他以马身格开储新马身的时侯,储新的球杆已经勾到了球,而且正欲打出去。 他这一撞,储新的马虽然往右一偏,他的身子也跟着歪一歪。但手里已经挑起的球杆,经过这么一撞,也偏了偏。 原本要射向门洞的球,此刻却朝向着看台飞奔过去。 呼啸而来的马球带着惊人的力量,这要是被打中了头脸可不是好玩的!而马球直射的方向好死不死的正是李家所在的小间。 女眷们齐声惊呼,吓得都站了起来。 储老夫人也一脸惊惶的起身,她瞪大有些老花的眼睛看着李家的方向,心急如焚。这一球可是六郎打出来的,万一将李家的哪个被打出个好歹,到时人家免不得要说她们蓄意报复,就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解释不清。 所有人都惊吓的站了起来,反而是李家人可能是被突来的变故给吓懵了,或者什么,此时正面露惊恐的望着对面马球飞来,但身子却直楞楞坐在原地,动都没动了一下。 陆大姑娘也一样,楞楞的坐在原地没有反应,黑色的小球由远及近,身形也由小变大。 “啊!”就在众人以为这球肯定要击中她们之中的某一人时.... 千均一发间!空中突然飞起一顶幕篱,“啪”的一声将球兜了下来。 全场寂静!包括场中的比赛的选手们。 “呼。”片刻后,众人齐松了口气,围过来一脸庆幸道“真是谢天谢地,没砸着人。” 闻言,李大夫人和李二夫人这才从惊恐中回神,她们脸色煞白,面对众人的“恭贺。”却说不出话来。 文舒将兜着马球的幕篱搁到桌子上,轻轻的捏了捏有些发麻的右手心。 纵是已被幕篱的幕布御了一部分力道,但落在她手心还是会有这种发麻的感觉,由此可见这球要是真落在人身上,将会造成怎么样的伤害。 这要是落在头上,位置不好,只怕当场丧命的可能都有。 。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还以为有多大的本事 “娘,您没事吧?” 这时,场中的众位郎君们总算是反应过来,纷纷下马向这边围过来。 李桐后背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他都不敢想,要是刚才那个球砸在他娘或者是大伯母身上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小霸王储新也神情惶惶的从人群中挤了过来,见着李大夫人和李二夫人安好无恙,方松了口气。 李大夫人和李二夫人听得儿子问询,这才缓过神来,惊魂未定的捂着胸口道“哎哟!刚才可真是吓死人了!眼看着那球直直的朝我们砸过来,我这颗心啊,要不是” 说到这,两人似是想起什么,忙转头看向一旁还在揉手心的文舒,“要不是这位小娘子出手相救,我和你二婶今天可是真遭难了。” 闻言,储老太太忙站了出来,躬身赔罪道“李大娘子,李二娘子,此事是我家六郎之过,累二位受惊,老身这厢给你们赔个不是。”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见状,方才还捂着胸口的李家二位夫人,忙窜起身,将储老太太扶起“您是长辈无需如此,况且储六郎也是无心之失,我们也伤着哪,回家喝一碗安神汤就是,无碍的,无碍的。” 储新也上前认错道“是小子之过。累得二位婶子受惊,要打要罚婶子只管说,我都认了。” 李家二位夫人差点被他逗笑,没好气道“你这孩子,都说了,无碍的,下次小心些就好。” 李桐见状,也忙出来认罪道“此事我也有错,是我太过好胜格歪了六郎的马,要是母亲和大伯母有个万一,我难辞其咎。” “你还知道。”听得他这话,李二夫人立时喝骂出声“方才那马球差点就砸着我和你大伯母了,我们这颗心就差没吓停了,你个混帐东西,回府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还上手在李桐背上拍了一下。 李桐“。。。。”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储新认错,她母亲和大伯母和颜悦色的跟他说没事。到了他这里就是回府算帐。 究竟谁才是亲生的? 此刻,李桐的脑子里闪过许多疑问。而旁边的储新已将视线转向了一边的文舒。 那边,文舒正被陆大姑娘拉着看手。 “没事吧,可是疼了?” “不疼,就是有麻,一会就好了。”她话刚说完,就见面前站了一小少年。 是那个小霸王储新! “方才多谢小娘子出手相救,要不是你及时拦下马球,我今日可是闯下大祸了。”储新抱拳施礼。 闻声,所有人的目光转了过来。 李大夫人和李二夫人似才想起,还未跟救她们的人道一声谢呢,忙转过身朝文舒道“方才可是多谢小娘子了,这个情我们妯娌记下了。” “举手之劳,两位夫人没事就好。”文舒不甚在意的摆摆手。 事实上她接球之前确实没想那么多,纯属是下意识行为罢了。 储红在人群中打量面前这个身材纤细,看起来娇娇弱弱,比陆星晚好似乎不到哪去的小娘子,心里有些吃惊。 她实在想不出,就这样一副娇弱的身子,到底是怎样才能接住那极速飞来的马球的? 片刻后,她微抬下巴,冲着文舒道“倒是小瞧你了,我还以为东京城来的,都跟陆大姑娘一样呢,没想到你倒是有两下子,可敢与我马上打球啊?” 文舒瞟了她一眼,淡淡道“我不会骑马。” 储红一楞,随即鼻子轻哼“还以有多大的本事!原来也就会这点小技俩,连马都不会骑。”她语气里满是蔑视。 文舒笑了,她定定的看着储红道“不知道在储姑娘心里什么才叫本事,骑马吗?照储姑娘这般说,那朝中不会骑马的大人们岂非都是没本事的了。” 储红一噎,心里不服,也不敢接这话茬。她虽然心大,却也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 当今是文人仕子的天下,纵是她心中觉得习武才能御敌,保家卫国。却也不敢强出此言,以免为这家族惹来祸端。 见她不言,文舒又继续道“我虽不会骑马,却会赶车,敢问储姑娘可会?陆大姑娘虽也不会骑马,但她却熟读四书五经,对经史子集倒背如流,敢问储姑娘可能?” “我”储红被她这一连串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就在众人以为,这两小娘子怕不是要掐起来的时侯 就见陆大姑娘轻扯了扯文舒的衣袖,低声道“我会骑马。” 空气为之一静! 文舒“。。。。” 我的大姑娘哎,我这正跟人讲道理呢,您能不能不拆台! 还有你不是体弱多病吗?,怎么会骑马的?谁教你的? 似是能读懂了她眼神里的意思,陆大姑娘再次低声道“哥哥教的。” “噗”这下,旁观的李大夫人和李二夫人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其它看客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但到底顾着不是自家的人,这样笑好像不太好,就都憋住了。 储红原本有些僵的神色,也因为这连声的低语变得有些好笑。 “咳”文舒轻咳了一声,盯着对面的储大姑娘,试图挽回些面子,“所以说有没有本事不能以会不会骑马论,老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储姑娘该自省了。” 储红楞了一瞬,正想跟她好好论论。可因为刚才那一打岔,她此刻突然就不知道从哪开始辨。而且文舒的话也给她带来一些新的思考。 当下便白眼一翻回了自己的座位。文舒回敬她一个白眼,也在陆星晚身旁边坐下。 其它人也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 储老夫人走在最后,面上似乎有些犹豫,踌躇半晌后,她终是转身开口问道“不知小娘子方才说的那方子可麻?,若不是麻烦,我想请” 生意来了! 文舒顿时精神一震!面上却一派平静道“麻烦倒不是多麻烦,只是这其中有味药属实难得,所以这药钱” “小娘子放心。”未待她说完,储老太太已道“只要能治好六郎,多少钱都使得。“ “也不用多少,三贯就成。”文舒笑了笑。 闻言,储老太太心里松了口气,能直接谈钱更好,怕就怕钱不要,要人情的。 当下满口答应,然后又问“那不知何时能” 文舒想了想道“因为要炮制一番,所以较为费时,若顺利的话,明天晌午之前应该能弄好,到时我亲自送到府上去。” 储老太太点点头,“那就有劳了。”说完,便向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储新听得一头雾水,跟在老太太身后问“祖母,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方子?” 一旁的储红闻言,忽然站起身来 她面上说的大气轻松,心底却在呐喊,不用记人情,给我点钱就行了。 又感谢寒暄了一番,众人才重新坐定。 男子场的比赛因为这场变故而停,而刚刚一身冷 ------题外话------ 感谢寞孤打赏的520起点币,感谢书城c-xl打赏的588催更符。 谢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 新书其实成绩并不好,但为了支持我的你们,我一定会好好的把它写完,方不辜负大家的厚爱。 爱你们,么么嗒!比心!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投桃报李 因着方才那番变故,第三场的马球决战赛也没比出个结果来,最后做了个平手。 而接下来的男女组合战也因为这桩变故取消了,实是再怕有人失手而事故重演,可不是次次都有这么好的动气,有人在旁边接球。 但众人也不好提前回去,因为储家中午是安排了饮食的,马场这边因为年年都要来这么两次,所以特意建了一个大厨房,为的就是方便众人吃饭。 眼下厨房早就安排下去了,她们要是提前走了,这些做好的吃食怎么办,一来浪费,二来也指了储家的好意。 只是球赛是不敢再比了,妇人们还可以聊聊天,说说话,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可男子们却是不愿坐在旁边听她们这些妇人,谈衣裳首饰之类的家长。 储新小霸王是最坐不住的那个,想了想便提议道:“时辰还早,不如叫人摆上箭靶,咱们玩会射箭吧。” 此话一说,瞬间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肯定,就连储大姑娘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这个主意不错,我也跟着一块玩玩。” 文舒一听,也来了兴趣。 储新吩咐下去,没过多久便有下人在远处安置了箭靶。 弓箭也是现成的,因为马场过去经常有狼出没,守马场的下人为防马匹被狼攻击,便在场内置了弓箭。一旦发现有狼冒头,就弯弓搭箭。 射不射得中先两说,光那阵势一出,也够唬狼的了。 十二位小郎君外带一个储大姑娘,人手一把弓箭,远方的箭靶也安了十来座。少年郎们一边嬉笑着,一边弯弓搭箭。 看台上的妇人们则聊着家常,偶尔向场中看一眼。 陆大姑娘不想听这些家常,对场中的射箭也不感兴趣,便让银红去马车上取两本书来给她看。 文舒却对射箭一事极为感兴趣。因为她进铁盒子随时可能遇见凶兽,这要是学会了射箭,可不比近身博斗来得安全。 想着昨日她在铁匠铺,还因为不会射箭而惋惜,今日竟然就有这样的机会。 想到这,她看了看旁边的李大夫人和李二夫,还有隔了好几间的储老太太。心道:有了刚才的事,她现在若是提出也下去玩玩,她们应该不会阻止吧。 “那个.....大姑娘,我也想下去玩玩?” 正等着银红取书来的陆星晚一怔,旋即道:“小娘子也会射箭吗?” “不会,就是想试试。” “那就去吧,我让三哥和四哥教你。” “不用,不用。”文舒赶忙拒绝,“不好扰了三郎君和四郎君的雅兴,我就在一旁随便看看。” “真不用?” “不用。” “成,那你去吧。三哥,文小娘子可想试试,你给她一把弓吧。”陆星晚朝着场中喊道。 李松一楞,旋即道:“行啊,小娘子过来吧。” 文舒一喜。连蹦带跳的跑了过去,接过李三公子递来的弓,福身施礼:“谢三郎君。” “小娘子会射吗?可要我教你?” “不用,三郎君自去玩吧,我在一旁看看就好。” 李松闻言也没强求,点点头道:“行,那小娘子自便。”说罢,便又转身射他的箭去了。1· 文舒在旁看了一会,然后选了一个没人的剑靶,比照他们的动作,开始弯弓搭箭。 过了一会儿,对着远处箭靶瞄准了好一会的她,忽的松开了捏着箭头的手。随即只听“咻”的一声,竹箭飞速的朝着箭靶射去。 “呯!”是箭头穿透东西的声音。 射箭的郎君们闻声皆看了过去。 不过令人尴尬的是,文舒射是射中了,只是射中的不是靶心,也不是草靶,而是支撑草靶的竿子。 呃........预想和现实差距的有点大。 文舒叹了口气,明明瞄准了呀,怎么射出去就成这个样子呢。 这时,一边观看的储红忽然露出一个得意的笑窝,看着那插在竹竿上不停摇动的箭尾,喊道:“看着!”说罢,弯弓搭箭。 等所有人都看过来的时侯,她才手指一松,任由手中竹箭离弦而出,射向对面的箭靶。 “砰”的一声,竹箭命中箭靶,而且还是红心。 文舒讶异的睁了大眼。 储红见状,心情甚好的拿着弓箭走过去,得意道:“哦,刚才忘了告诉你,我除了会骑马,还会射箭哦。” “那很好啊,多一项本事总是好的。”文舒笑道:“像是那些大人们,也是既能处理朝政,又能吟诗做对。” 储红僵住,随即不服气的道:“你没射过箭吧,看你刚才那样子就知道。会射箭的,哪有瞄准的时侯,两只眼睛一起睁着的。那都是要睁一只闭一只才能瞄准,连这个都不知道。”说着,又自傲的亲自试范了一下。 这次她就站在文舒旁边,文舒能清楚的看到她的每一步动作。下一刻,只见她手中的箭再次飞出,又是直中靶心! 接连两次命中靶心,这可不是靠运气就能得了,而是真的有这份实力。 文舒心甘情愿的拍起了手,并且不吝赞美:“储姑娘厉害啊!” 储红闻言,得意一笑:“怎么样,可要我教你?” 文舒一怔,反问道:“姑娘愿意?”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储红撇撇嘴:“我就是教也只能教你一些射箭的方法还有技巧,真正想要达到我这种箭术还得自己日日苦练,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 “那也很不错了,如此就劳烦储姑娘了。”文舒喜道:“不过投桃报李,储六郎的药钱我就不收了。” “药钱,什么药钱?”储红满脸疑惑。 “嗯,储六郎不是有梦魇之症吗,我能治好。原先跟储老夫人议定了药钱三贯的,不过既然储大姑娘愿意教我箭术,那这药就当我谢你的了。“ “你会治六郎的病?”储大姑娘一脸你可别蒙我的样子:“六郎看了不少名医都没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 “又看不起人了不是。”文舒无奈的一歪头:“我要是没把握,敢张这个口嘛,有没有用,储姑娘过两天不就知道了。眼下还是先教我射箭吧。” 纵然心中疑窦丛生,但说出去的话也不好反悔。 储姑娘只得暂时按下满心疑惑,教文舒一些基本的射箭技巧,从拉弓到瞄准,说得倒还算详尽。 经过她一番讲解,文舒又试了几次,终于将箭射在了箭靶上,虽然没有命中红心,而是险险的挂在一个角落,但也足以让她开心好一会儿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又没钱了 练了会箭,很快就到了午膳时间,马场厨房传来阵阵香味。没过多会,便见一群丫环婆子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鱼贯入了看台。 文舒见状,赶忙放下弓箭,去一旁的池子净了手,然后回到看台和陆大姑娘一起用膳。 因着是在外头,所以陆大姑娘是和李大夫人李二夫人一起用膡的,另外两位公子则和其它的郎君们在对面不远的小亭里吃喝。 李大夫人和李二夫人见文舒竟然坐下来和她们一起吃,而一旁的陆星晚连神色都没变一下,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心中不禁暗自纳闷。 同时又觉得文舒此举有些逾越,但想起人家刚还救了她们,此时若提这个,有些不好,便缄口不言。 看台里的其它人不知内情,直以为这小娘子是李家亲戚又或者是陆家的亲戚,是以并未感到奇怪。 用过饭后,众人又坐着说了会话,吃了些果子,便返程回城了。 十里坡离沧州府,坐马车只有半个时辰不到的路程,是以等回去时天还早着,离太阳下山,起码还有两个时辰。 等马车驶进城,文舒便以要给储六郎买药的借口跟陆星晚请假,说要下去逛逛,让她们先回府,她办完事自己会回去。 陆星晚听完,惊讶道:“你还真会治储六郎的怪症啊。” 文舒笑着反问:“对啊,难不成姑娘当我说笑的?” 陆星晚楞了一瞬,旋即道:“那倒不是,只是觉得小娘子懂的真多。” 这是怀疑她了吗?文舒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好在陆大姑娘接着笑道:“说来也是小娘子心善,爱助人。这才前有游医赠药水,后有瞎眼婆婆授秘方,好人有好报。” 文舒面上干笑了两声,心里却在呐喊,哪有那么好的事!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善举都能有回报的,就比如她上次救了丞相夫人,秦丞相最后连声谢都没有。 这些东西也不是别人的给的回报,而都是她冒着生命危险,拼死拼活的从铁盒子里带出来的好吧,所以她收三贯钱真的一点都不贵。 没错!一点都不贵。 “那你自己小心,早些回来。”陆星晚叮嘱了一句,便让车夫停车,放文舒下去。 目送车架远去,直到拐进巷子看不见了,文舒才转身去了杂货铺。 治梦魇最主要的食材就是冉遗鱼,所以她根本不需要买什么,不过为了掩人耳目,待会还是带些香料回去的好。 她之所以去杂货铺,主要是为了买伞和蓑衣。 没错!经过两次雨淋的教训,她已经深刻的意识到了伞和蓑衣的重要性。 原本上次大采买的时侯就该一道买的,可那次因为要置办的东西太多了,她买着买着就给忘了。 这不,又经历了一次倾盆大雨的洗礼,她终于将这件事情刻在了心上。而且她总觉得她这次病好突然怕冷起来,很可能和这次淋雨有关。 银红姐姐不是一直跟她说女孩子不可受凉嘛,可上次她却在倾盆大雨下淋了足足一个小时。而那时的气温也不高,跟外面差不多,也就初春的样子。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路,半刻钟后,她来到了上次的那个王记杂货铺。 记得上次鱼网的教训,她这次无论是买伞还是蓑衣都直接买的两份,另外又补了两张鱼网。 这么一买又花去了近七百文。 真是赚钱不易花钱易! 文舒叹了口气,拎着刚买的东西出了杂货铺,然后寻了个没人角落将东西丢进了置物篮。 做完这些,她又向铁匠铺走去,想把她先前看中的那把弓买下来。 今天储姑娘已经教会了她如何射箭的基本决窍,剩下的事情也确如她所说,需要自己勤加练习。 因着有铁盒子,她也不怕没有场地,铁盒子里到处都是山,那里树木林立,连靶子都不用立,只需看中了哪棵树就对着哪棵树射。 一般来说,只要不碰上什么凶兽,那就是绝佳的练习场地。等什么时侯能够做到箭随心动,也就练成了。 熟门熟路的进了铁匠铺,可一问价格又把文舒给难住了,因为弓的价格比她想象中预料的要贵上一倍。 她原以为一张弓五六百文就能买下来,毕竟弓身是木制的,怎么也不可能比铁贵吧。谁知一问,竟然要两贯钱! 更要命的是箭矢不包含在内,而是要单买,八十文一只。 若只是平常练习,买一只就够了,大不了来回跑嘛,射完就捡回来。可文舒的训练场地有些危险,万一练着练着突然跑出来一头凶兽。一支箭可能都射不准,更别提射死了。 所以为了小命,她最后忍痛花了买了五支。合共银钱二贯又四百文。 她磨着掌柜的磨了好一会儿,人家才肯她给她少四十文,说这弓不是他们铺里的师傅打的,而是别人做了托在这里卖的,所以不能给她少太多。 文舒无奈,实在是太需要一把弓了,所以尽管心疼,最后她还是付了二贯三百六十文。 只是这么一算,那天卖果子赚的十贯钱,除去上次大采买花去的二贯八百文和今天花了三贯零六十文,竟只剩下四贯多一点! 这钱怎么就这么不禁花! 文舒满心感慨,而且剩下的四贯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用了,否则她爹的护腰又要泡汤了。 要不再卖些果子? 只想了片刻,她就放弃了。 算了,眼看天气再过十来天就要转暖了,这时侯会买的人实在不多,而且她还想留着那一包袱回汴梁再卖呢。 反正果子放在置物篮里又不会坏,她留着下半年冬季初临的时侯卖肯定好卖,而且京城有钱人也比沧州多得多,也能卖上价。 果子不能卖,那还有什么能卖呢? 冉遗鱼只针对梦魇有效,不是谁都能卖的,除此之外也就剩那头孟槐了。 不过孟槐的皮能刀枪不入,这等宝物她可舍不得卖给别人。 还是找个杀猪匠把皮剥下来,再找个皮匠硝好,做成坎肩贴身穿着,这样进铁盒子便又多了层保障。 打定主意,她便又找路人打听附近哪里有杀猪匠,等打听到具体地址后,她便在杀猪匠家附近的无人处,把孟槐调出来,后又拿了个小陶罐把孟槐伤口流出的血接住。 这血上次既能吸引冉遗鱼,保不准还能吸引其它的鱼,或者有别的功用,所以得好好收集起来。 不过因着上次钓冉遗鱼流了不少,所以这次只接了一小罐伤口就不再流血了。 将陶罐收好,看着地上一身血迹的孟槐兽,文舒犹豫了好一会,才满脸嫌弃的将它扛在了肩上,往杀猪匠家里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杀猪匠韩老三 至于为什么要请人剥,而不自己剥,文舒表示她看不得那种血乎啦喳的场面。 虽然孟槐兽是她杀死的,但那也是生死关头迫不得已的爆发,不是它死,就是我亡,那种时侯她根本顾不上惊惧和害怕。 至于回汴京后再请人剥,她也想过,只是稍一想就觉的不可行。 她从小在汴京长大,汴京认识她的人再少也比沧州多,就算她找个不熟的师傅弄,可万一让过路的熟人瞧去了,也是要起风波的,所以还是在沧州弄好的好。 沧州认识她的人少,只要不被李家人瞧见,基本就安然无恙了。再者沧州人不清楚她的底细,就算事后觉的有异,也找不到她了,因为她过两天就要走了。 杀猪匠的家在一个较为偏僻的巷子,有多偏僻呢?这么说吧,他家后院过去就是河,然后就是大片的田地。 从路人那里打听到,杀猪匠姓韩,祖辈都是做这一行的。现如今的这个,人称韩老三,技艺很好,据说杀猪时只需一刀就能让猪毙命,毫无痛苦。 文舒扛着孟槐从巷子里转出来时,韩老三正在院前檐下的摊子前卖肉。 摊前站着两个男子,韩老三正一边说笑一边给他们切肉。没得一会,他便将用稻草串好的肉递给二人,又接了钱。一扭头,却发现巷口拐出来一个身材纤细的小娘子,肩上还扛着一头大红猪。 他惊诧的揉了揉眼,以为自己眼花了!可揉了好一会儿,那个身影都还在,而且离他越来越近....... 韩老三顿时楞楞的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直到“呯”的一声响!那头浑身火红的大猪砸在他面前,他才回过神来。 而那个扛猪的小娘子已经站在他对面,笑呤呤开口道:“阁下就是韩师傅吧,听街坊说韩师傅手艺过人,所以特来请您帮我把这.....嗯,猪皮剥一下。” 孟槐二字在她舌尖滚了一圈,却让她生生的咽了回去。不管了,反正这家伙长得像猪,就以猪相称吧。 韩老三打量着地上的庞然大物,心中满是震惊! 地上的猪不仅毛发是红的,就连体型也比一般的家猪要大一圈,他做这一行也有十几个年头了,自认见过的猪羊比人都要多,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特又这么大的猪。 而且这头猪还是一个这么纤细小娘子扛过来的,要不是亲眼所见,具是打死他都不会信。 过了好半晌,他回过神,用惊疑的语气问道:“这是小娘子猎的?” 文舒顿了一下,点点头。 “这猪长得好生奇怪,不知小娘子在哪猎的?”韩老三满脸好奇的问道。 “城外山上呗。”文舒随意接了一句。 “不知是哪座山?”韩老三又问。 这次文舒却没接话,而是就那么定定的看着韩老三:“韩师傅能弄吗,不能弄的话,我找别人了。” 韩老三回神,惊觉自己多话了,尴尬的笑了笑:“能弄,能弄,是我多问了,不过这头猪体型比寻常家猪大的多了,得费一番功夫,这工钱........”他顿了顿,看向文舒道:“.瞧小娘子也不容易,就算你八十文吧。” 文舒以往并未请人剥过皮子,所以这价格合不合理?她不是很清楚,只是觉得这个价格在她的心理预期内,便点了点头。 韩老三见她没有异议,便笑道:“不知小娘子何时要?若是不急的话,就先放这,等我晚上得空了再剥,你明儿个一早来拿就成。” 谁知文舒摇了摇头:“不行,我比较急,还请韩师傅现在就弄吧。” 这孟槐皮是个宝贝,她才不放心单独留这呢。一夜过去,谁知道明天早上拿到手上的还是不是孟槐皮。 她在沧州人生地不熟的,到时,就算发现吃了闷亏也没办法讨回来,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她还不是强龙。 至于李府,孟槐之事见不得光,所以她也不可能让李府出面帮他。 “这......”韩老三看了看他的肉摊,为难道:“我这肉摊还没收呢,万一待会有街坊过来买肉,我满手是血的也不太好不是。” 文舒笑道:“这个容易,若真有人来买肉,我可以代劳。韩师傅就在旁看着,我定不会给你卖少了去。”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韩老三还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那小娘子稍等片刻,容我去里头取些家伙事。” 文舒点头,韩老三进了院子,没一会便提溜了一个木箱出来。 木箱打开里面摆放着一溜刀片,什么薄刀,尖刀,弯刀,加起来起码有十多样,文舒在旁看得暗自咂舌。 韩老三挑了一把尖刀,正欲下手,又停住问道:“不知小娘子想要从哪里下巴?对皮子可有要求?” 文舒想了想道:“就从颈间的伤口下到吧,尽量弄得完整些。” 她已经试过了,除了眼睛和口鼻外,这孟槐兽也就脖颈那里能穿透了,其它的地方真的是刀枪不入。 韩老三听明白了,点点头就要动手,这个时侯又听得文舒道:“不知全部弄好要多久?” “快的话,半个辰就行了,慢的话一个时辰也差不多。” 一个时辰?那时太阳应该刚刚下山,赶回府也不算太晚。 文舒点了点头道:“那开始吧。” 接下来,韩老三没再说话,专心致志的做着手中活计,文舒不敢看那画面,便扭过头去看另一边。 但耳朵却不放过她,左后方不时的传来几声“嘶嘶”的撕拉声,听得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实在受不了,她就拿双手捂住耳朵,告诉自己听不见。 韩老三见状,不由笑了笑,到底是个小娘子,就是有猎猪的本事,也没有他杀猪剥皮的本事。 正自鸣得意,就听得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韩老哥,肉还有吗?给我割两斤。” 来人是个高瘦男子,唇下蓄着八字胡,韩老三闻言笑道:“郭老弟今儿个怎么这么大方,竟然舍得割肉,还一割就是两斤。” 瘦个男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个,这不是家里来客人了嘛,我还敢着回去做饭呢,老哥,赶紧给我割一条吧。” “大叔要哪个部位的?我给你割。”未待韩老三说话,文舒已率先出声。 瘦弱男子一怔,随即看着表情玩味的看着韩老三道:“行啊,韩老哥,这嫂子才回娘家几天,你这新人都弄回来了,模样还挺标致。” “混说啥!”韩老三大眼一瞪,“小娘子是过来请我剥皮子的,没看见我在忙活啊,别胡说八道。” 瘦个男子疑惑道:“这请你剥皮子,怎么还给你卖上肉了?” “韩师傅要剥皮子,腾不出手,我就给他帮个忙,大叔不是还急着回家做饭嘛,要五花肉还是精肉,我立马给你割。” “来条五花吧。”瘦个男道。 闻言,文舒操起案板上的马就割了一条五花肉,动作利索的极像个熟手,而且最后份量一称,竟然也很准,只多了一两。 瘦弱男子有些惊异,也没对那多出来的一两有微词,好奇的打量了文舒两眼,给了钱拿着肉就走了。 韩老大笑首夸道:“不错啊,小娘子从前可是卖过肉,这动作不像是生手啊?” 闻言,文舒有些自鸣得意。 这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她在东京城时,哪次买肉不要跟人挤上好一会儿,那个功夫她不就看那个卖肉的如何割肉嘛,看多了自然就会了。 至于斤两,经常买菜的人心里都有数,菜有多重,手一过就知道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可浮水的猪尿泡 半个时辰后,皮已经剥得差不多了,只剩四蹄还有一点点黏在上面。 这时那个瘦高男子又出现了,见文舒还没走,忙笑着走过来道:“小娘子请韩老哥剥皮,应该是有用处吧,不知可要硝啊?在下不才,正是皮匠,小娘子若信得过,只管交给我来做,我保证定给你硝得毫无异味又牢固,而且要价也不高,像这样一张皮子,小娘子给个二百文就成。” 文舒一怔,随即想着打听到的消息,不由问道:“师傅贵姓?” “鄙姓吴,小娘子叫我吴二就行。” 这倒是巧了! 她先前打听到这附近的硝皮匠也姓吴,而且也是行五,莫非就是眼前这个? 只是....... “不知吴师傅硝一张皮子要多久?” 闻言,吴二蹲下身,摸了摸孟槐皮,片刻后眉头一皱:“哟,这皮子可比寻常的猪皮硬多子,没个四五天怕是不成的。” 一听这话,文舒立时打消了让他熟皮子的念头。大姑娘可说,若无意外明后日就要起程返京,五天时间她可等不得。 算了,还是拿回汴梁再弄吧。 “我倒是很想给吴师傅硝,只是我过两天就要离开沧州了,五天等不得。” 吴二有些失望,原以为能揽一桩生意的,不料竟是个赶时间的。 不过这时间他还真没办法缩短,想要熟出一张好皮子,一浸二刮三冲四揉五阴干一个步骤都不能少。 他虽然很想赚这笔钱,却也不会硬减步骤,毁了自己的招牌。 “爹,爹。”正当吴二要告辞的时侯,小巷另一头却蹦蹦跳跳的跑来一个七八岁的小童。 吴二见状笑骂道:“你小子怎么野这来了,赶紧家去。” “我不。”小童身子一扭,朝韩老三道:“韩大伯,你家还有猪尿泡么,给我两个吧。” “胡闹!猪尿泡你韩大伯要留着卖的,你要它干啥?” “浮水啊,大姨家的顺子哥说了,入夏了让我去他家,他领我去浮水呢。” “你听他瞎扯,他才多大,自己都照顾不周全还领你去浮水,万一溺着了,你娘不得哭死。” “不会的,顺子哥说了,他家种了好些葫芦,到时绑几个在腰上做腰舟,就不怕溺了。” “那你让他给你扯几个葫芦不就是了。” 一听这话,小童苦了脸,“顺子哥的嬷嬷有多抠门爹不知道啊,别说几个葫芦,就是半个她都舍不得。爹,你就帮我弄两个猪尿泡吧,我人小,两个就够了。” 吴二气笑了:“你说弄就弄啊,这猪尿泡你韩大伯要留着卖钱的,我可没钱给你买,走走走,家去。小孩子家家的玩什么水。” 这边,吴二揪着小童的衣服往家去,文舒却听得双眼晶亮。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她是不会泅水,但可以借助外力啊! 刚刚小童说的葫芦和猪尿泡就是很好的外力,猪尿泡洗净之后往里吹足了气,就会鼓起来。到时她只要往身上绑几个,就不怕一不小心传送到河里被溺死了。 当即笑眯眯的问:“韩师傅,你家里有猪尿泡吗?有的话卖我几个吧。” 韩老三正把腿上最后一点皮剥下来,闻言怔了一下,随取笑道:“小娘子买猪尿泡做什么,难不得和刚才那小童一样要浮水?” 文舒笑了笑:“是有他用,韩师傅这里可有?” 韩老三点点头:“积攒了几个,原想着明天往药铺送一趟呢,不知小娘子要多少。” 文舒想着刚才那小童说他有两个就够了,可自己比他怕不是要重一半,所以说最少得四个,不过也不保险,还是多买些好。 “韩师傅有多少?” “七八副吧。” “那我全要了,多少钱?” 韩老三一怔:“原是五文钱一个,不过小娘子要的多,倒可以给你便宜些。” 说着,将剥好的皮子放至一边,起身回内院取出一个竹筐,框里层层叠叠的放了七张猪尿泡。 “这些都是清洗干净,稍微晒过的,里头还有今早取出的两个,还没来得及收拾,小娘子可要?” “不用了。”文舒笑了笑:“这些就够了。” 开玩笑!没收拾过的猪尿泡一股子骚臭味,她要来干嘛。况且按她的重量,有七个应该够了。 付了猪尿泡和剥皮的工钱,文舒再看地上的孟槐不禁有些头疼。 “那个......韩师傅,你这可还收猪啊。” 韩老三一听,立马明白过来:“小娘子是想将这猪肉卖与我?” 文舒连连点头。 韩老三想了片刻,为难道:“小娘子这猪有些奇特,为了招牌着想,韩某是不太敢要的。” 刚刚剥皮的时侯他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在吴老二过来说话的时侯,他手不小心抖了一下,若是寻常的猪皮,他那么一弄,指定戳了一个口子。 可这头“怪”猪的皮却分毫无损。 做为一个常年与牲畜打交道的人,他心里莫名的觉得这猪不一般,所以这肉到底能不能吃,又会不会吃出问题来,他实不敢保证。 见他不要,文舒略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也能理解他的想法,毕竟孟槐虽然长得像猪,但跟猪还是有一定差别的,不说那身通红又刀枪不入的皮毛,就是嘴里的獠牙也比普通家猪不同。 “韩师傅家可有小推车?可否借用一下?半个时辰内一定还来。”她这话虽是问句,但眼睛早已瞟向院内墙角放着的推车。 一看她视线,韩老三就知道瞒不过,只能点点头,从院内将车推出来。又将猪身给她搬上车,只是刚抬起两只猪后退,他就怔住了。 因为他搬不动,平常一头两百斤的猪,他也需要和人合力才能搬上杀猪台,如今这头..... 看着地上约莫有三四百斤的猪,他神情复杂的看着面前的文舒,这头足需要三四个人合抬的猪,面前这个小娘子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扛过来了。 这事要不是亲眼所见,真是打死他都不信。 看出他的尴尬,文舒忍笑着弯下腰,一手提着猪前腿,一手拎着猪后腿。然后腰部下沉,双臂用力往上一提,便将孟槐甩到了推车上。 这一幕,让韩老三在旁看得既惊奇又汗颜。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试做冉遗鱼 推着小车飞快的抄近路去了上次的荒废茅草屋,文舒将木门一掩,先将孟槐肉和剥好的皮放进置物篮,然后又将肩头染血的冬衣换下,从里头拿出另一套绯红冬衣穿上。 自从置物篮开启,她的一些随身物品包括换洗衣服就都丢进去了,这样有用得到的时侯,随时随地都能拿出来。 换好衣裳,文舒又飞快的将车子还了回去,然后路过杂货铺,又顺手买了些香料回去。 原还想买几个葫芦的,无奈路过的那家杂货铺很小,里头只有一些常用的物品。葫芦倒是也有,却都只是一些装酒的小葫芦,而她要买的是那种大葫芦。 因为葫芦越大,浮力越大。 先这么着吧,反正明天还要出来给储家送鱼,到时再去王记买吧。 拎着香料,文舒快步回了李府,到得景院时,太阳已完全落下西山,天色也有些擦黑。 厨房里飘来阵阵香气,她抽了抽鼻子,笑意更甚,是糖醋鱼和香酥鸭! 虽然心急如焚的想要一尝美食,但因为身上这身衣服,她探头探脑的在院外瞅了好一阵,直等院内无人走动的时侯,方才一溜烟的迅速跑回了房。 将香料放下,她抻了抻衣服,又侧耳在门边听了一会。 果然没得片刻,就听见正房珠帘哗啦啦的响动,然后银红唤厨房传膳的声音传来,文舒赶忙打开房门,笑嘻嘻的喊了一句:“银红姐姐。” “呀,小娘子回来了,什么时侯回来的,怎么也没听见个动静。” “有一会儿了,这不,在街人被人不小心泼了一盆水,弄湿了衣摆,这不紧赶着回来换了。” “我说怎么连衣服都换了呢,这是哪个缺德的,泼水也不知道先左右看看,这天气穿着湿衣服走一路,还不知道有多冷呢,赶紧的到屋里来烤烤火。” “哎,就知道姐姐心疼我。”文舒从善如流的往那边去。 银红噗嗤笑道:“哪止我心疼,姑娘也心疼呢。”说着,捏了捏她圆圆的包子脸:“看看这些日子跟着姑娘吃的,都胖一圈了。” “姐姐可别打趣我了,姑娘这是看着我下饭呢。” 一席话,将屋里屋外的众人都逗笑了。 吃过饭,文舒向陆大姑娘申请,想借用小厨房给储六公子熬药,陆大姑娘自无不肯。 王厨娘也是个识趣的,知道秘方不外传,收拾了碗筷后,便领着小丫头们出了厨房,回房里休息了。 没人在旁边看着,文舒便可以毫无顾忌的试验,她兴冲冲将房门一关,从置物篮里拿出一条冉遗鱼。 鱼拿出来的时侯确实是死的,但可能因为置物篮时间恒定的问题,看上去还新鲜的很,一看就是刚死不久。 按照常规的杀鱼方法,将鱼去鳞挖腮。将肚子里的内脏和脏东西掏出来,洗净。 内外撒上少许盐,生姜切片,葱切段,用黄酒少量与之相拌。过了一会,将拌好的生姜,葱段塞入剁了六只脚的鱼腹中,然后上锅清蒸。 没错,为了不太惹眼,文舒打算明天呈上去的鱼最好是去了脚的。但又怕脚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想了又想,最后蒸的时侯还是将脚给放进去了。 锅里暂不用照应,她便又坐下来开始烧火。熊熊的火光照在她灿烂如花的面庞上,就像初升的太阳一样,满是希望和阳光。 文舒此时正单手托腮,坐在小凳子上遥想,她爹看见她买回护腰时的场景。 爹心里一定会高兴坏的吧!她越想,脸上的笑容越发乐不可支。 刚才吃饭的时侯,她又问了大姑娘一遍,得到确认,老夫人自吃了她的“药水”后身子大好,目前除了偶尔还会咳嗽外,心痛之症却是再未犯过。 陆大姑娘对她感激涕零,当下便问她想要什么,只要能做到一定不遗余力。 她就说想要回家,大姑娘闻言笑了一场,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而且还跟银红她们定下日子,后天一早启程。 过了大约两刻钟,锅里传来水烧开的咕噜声,文舒忙撤了些柴,转至小火慢闷。大约又半盏茶的功夫,才将锅盖揭开,打量里头的鱼。 鱼身银白如镜,鱼肉已经软烂,用筷子轻轻一撕,便撕下条鱼肉来。文舒尝了尝,还好,没什么太大的腥味。 尝完鱼肉,她又用筷子蘸了蘸盘底的汤汁,汤汁倒是有些腥。但为了效果最大化,她也不敢把汤汁倒了。 做完清蒸鱼,考虑到口感,她又拿出一条冉遗鱼做了一道糖醋鱼,这个却是在看了王厨娘晚上做的糖醋鱼而萌生的想法。 若按药性来说,肯定是清蒸保留的最完整,因为步骤最少,调味料,也只有盐和姜葱。 而糖醋鱼又是糖又是醋的,她怕做出来效果会大打折扣,但谁让储六郎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呢。 像那种富家公子,口味通常叼得很,所以能让他产生兴趣并且吃得下去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所以她想两样都试试,最后再对比看看效果。 ............. 没人在旁边看着,文舒便可以毫无顾忌的试验,她兴冲冲将房门一关,从置物篮里拿出一条冉遗鱼。 鱼拿出来的时侯确实是死的,但可能因为置物篮时间恒定的问题,看上去还新鲜的很,一看就是刚死不久。 按照常规的杀鱼方法,将鱼去鳞挖腮。将肚子里的内脏和脏东西掏出来,洗净。 内外撒上少许盐,生姜切片,葱切段,用黄酒少量与之相拌。过了一会,将拌好的生姜,葱段塞入剁了六只脚的鱼腹中,然后上锅清蒸。 没错,为了不太惹眼,文舒打算明天呈上去的鱼最好是去了脚的。但又怕脚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想了又想,蒸的时侯还是将脚放进去了。 锅里暂不用照应,她便又坐下来开始烧火。熊熊的火光照在她灿烂如花的面庞上,就像初升的太阳一样,满是希望和阳光。 文舒此时正单手托腮,坐在小凳子上遥想,她爹看见她买回护腰时的场景。 爹心里一定会高兴坏的吧!她越想,脸上的笑容越发乐不可支。 刚才吃饭的时侯,她又问了大姑娘一遍,得到确认,老夫人吃了她的“药水”后身子大好,目前除了偶尔还会咳嗽外,心痛之症却是再未犯过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危险! 陆星晚对她还是很信任的,闻言立即夹了一筷子清蒸鱼入口尝了起来。 这尝菜也是有讲究的,在不愿漱口的情况下,一定要先尝清淡的,再尝味浓的,这样才不容易串了味。 “怎么样?”文舒眼露期待。 陆大姑娘吃不得带腥气的东西,所以鱼端来之前,她便把里头的汤汁倒干净了。然后又撒些葱段,糖沫子在上头,再淋些热油,味道肯定比她一开始尝的要好。 说来这条鱼她已经夹过一筷子,再端上去让人尝有些不太好。但因为这鱼难得,她实舍不得浪费了。 反正大姑娘刚吃完晚饭,她就是重做一条端上去,她也只会尝个一两口,所以她便将自己撕了一块的那面翻过来,藏至下头。这样从面上看,一点痕迹都瞧不见,就像是刚出锅的。 陆星晚细细的感觉了一下,微微点头:“还不错,虽比不得王厨娘做的精致入味,尚也能入口。” “真的?”文舒双眼闪亮:“姑娘可别为了安慰我,就捡好听的哄我呀。” “哄你做甚,我向来实话实说。” 一听这话,文舒舒了口气,她要求不高,不需要什么尝之不忘,回味绵长之类的。只要尝了不会觉得难下咽就好了,又不是开饭馆。 陆大姑娘在吃里头绝对算得上是行家,毕竟被王厨娘这样的人一天三顿的伺候着,嘴巴肯定也叼得很,她能说一句尚能入口,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尝完了清蒸鱼,陆大姑娘又用筷子撕了一小条糖醋鱼,这次她脸上的笑容比刚才又多了两分。 “这糖醋鱼做得比清蒸可好了不少,味道竟和王嫂子的有六七分像呢。” 一听了这话,文舒更满意了。 她也不怕王厨娘听去,反正王厨娘做菜的时侯,她从来不往跟前凑。也没去厨房晃荡过,所以偷师这种事是无论如何都安不到她头上的。 而她之所以能跟王厨娘做的味道相像个六七分,纯粹是因为晚上刚吃过她做的糖醋鱼。 身为一个常年在厨房里打转的人,她现在已基本能做到尝过一道菜,就能知道那菜用的什么烹饪方式,以及它的配料猜得七七八八。 果然如她所料,陆大姑娘每盘只夹了一筷子就停手了,真的只是尝尝而已。 望着剩下的鱼肉,文舒在问过银红和绿柳要不要吃时,得到她们也不吃,吃不下的时侯,便将两盘鱼端回自己房间了。 不过她晚饭吃得饱,眼下也没什么胃口,所以想了想就将做好的两盘鱼扔进置物篮。 因为里头时间恒定的关系,此时热腾腾的将鱼肉放进去,等下次再拿出来的时侯,不管已经过去了多久,鱼都还会是热的。 要不是那鱼分别被她和陆大姑娘动了两筷子,文舒真想明天直接把鱼送去储府算了。 可储六郎的病,可不是只吃一两筷子就能好的。就是把整条都吃下去,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见效,又或是能见效多少? 装好鱼,眼见着时间也还早,文舒便将白天买的猪尿泡拿了出来,逐个吹气,然后用线把口子缠紧。 等一溜七个全吹好,便又找了根细绳将七个猪尿泡串成一串,然后环成一个圈系在腰间。 有了浮水的东西,便不用再怕一不小心传到河里,文舒捏了捏腰间的匕首,打开了铁盒子。 【嘀——】 随着一道白光闪过,她的身影从原地消失。再踏到地面时,脑里里传来的提示音,降落地点岷山。 不用睁眼,从脚下硬硬的地面传来的感觉,她就知道自己没有被传进河里,并且也没有在河边。 果然,睁眼一瞧,入目所及之处草木葱茏。 没了落水的危险,文舒当即将腰间碍事的猪尿泡取下,免得防碍接下来的行动。 将猪尿泡解下放进置物篮,她在附近选了一棵较为粗壮又比较显眼的大树,作为箭靶。然后又从置物篮里拿出上次买的麻绳,在上面缠了两道,作为射击点。 接着,她便退至六丈开外(20米),掏出弓箭开始练习。 因怕周围会突然出现难以应付的猛兽,所以她并不敢一次性把五支箭都取出来并且射出去。而是只拿一支射作为练习,其它的箭则依旧放在置物篮里。 如此每射出去一次,她便要小跑着上前去捡回,然后再回到原地接着练。这个方法虽然累了些,也耗时间,但为着安全考虑,文舒觉得值得。 特别是当她看见自己射出去的箭,离自己定的目标点越来越近时,便抑制不住的开心。劲头也越来越足。 只可怜那棵树,被她选做了靶子。绿绿的外皮上生生的戳出了十几个窟窿眼。 当文舒第十六次将弓拉满,并且准备射出去的时侯,左前方的草丛中却忽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 然后没过多久,只见草丛迅速向两旁分开,惊慌的“咕咕”声,伴随着拍打翅膀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 文舒心头一凛,忙将弓箭掉了个方向,对准了簌簌摇动的草丛。 就在她对准草丛的下一刻,一只花斑野鸡扑棱着从草丛中飞了起来。 文舒见状眉头一皱,却也并未放松。因为她知道能让野鸡这般慌乱逃窜的,肯定是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它。 至于是什么,她没看见实在不好判断。 不过,她的疑惑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就下一刻,在野鸡想要煽动翅膀往远处飞时,草丛里猛的探出一个蛇头,一口将它吞了下去。 那蛇头足有海碗大小,身子虽没水桶粗但也小不了多少。更让她惊恐的是,蛇头竟然在咬住野鸡的那一刻朝她看了过来。 文舒顿时头皮发麻,一股凉气从后背窜上了脖颈,无限惊恐下,她根本来及多想,下意识的掉头就跑。 见她动了,草丛里的黑色大蛇顿了顿,然后将喉间的野鸡咽进腹中,便扭动着身子追了上去。 蛇身拖在地上和草丛发出的摩擦声,听到文舒耳里简直如同催命符一般! 此时她脑海里还在不停的闪现,刚刚大蛇一口吞掉野鸡的场面,越想就越感觉头皮发麻,脚下逃跑的速度也就越来越快。 “嘶,嘶.....“ 蛇信吐出的声音在身后越来越清晰,文舒急得冷汗只冒。 完了,完了!大蛇马上就要追上她了! 她就要被大蛇给吃掉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惊喜 万念俱灰之时,她突然想到置物篮里那头剥了皮的孟槐。 身后的大蛇追对她紧追不舒,无非是饿了,想吃了她。可如果有东西吃,能填饱肚子它应该就不会再追着她不放了吧。 可她现在正在逃命中,根本就不敢停下片刻,因为一停下,可能还不待她把孟槐放出来,大蛇就已经先追上,一口咬断她脖子了。 可不停下,就算调出了可视面板,她一直跑个不停,也点不了取出按键啊。 “小星,小星,现在身后有大蛇追我,你能不能帮我把置物篮里的孟槐放出来了啊?” 原只是紧急情问下的随嘴一问,未料小星竟然回道:【可以,但要消耗十积分,请问宿主是否继续?】 “继续!继续!” 别说十点积分了,就是要她的全部积分,生死关头,她都不带犹豫的! 【收到,请问宿主要将孟槐兽放在哪里?】 “放我身后!放我身后!” 【请宿主说的再具体一点,身后这个范围太大了,不够明确。】 “放我在与大蛇的中间!挡住它!别让它过来咬我!” 【好的,明白。】 【现在开始取出置物篮第二篮里的孟槐兽。】 【投放地点-宿主身后与大蛇之间。】 “呯!” 随着清冷的话音落下,在大蛇的蛇信子将将要卷到文舒的裤腿时,半空中突然砸下来一只血肉模糊,没有皮毛的庞然大物,正正砸在蛇信上。 “嘶!” 大蛇吃痛的叫的一声,身子下意识的卷起,想将蛇信收回,可孟槐兽休重足有四五百斤,岂是轻易能撼动的。 感觉大蛇没追上来,文舒总算敢回头瞅一眼了,这一看就见大蛇正奋力的扭动身躯,想要将蛇信上的孟槐兽掀起来。 可孟槐兽也不是好惹的,任他挣扎良久,都没挣动。见状,文舒不由松了口气。 劫后余生,她激动的都要哭出来,同时心里暗自庆幸昨天没把孟槐卖出去,否则今天可就没东西帮她抵挡了。 所以说祸兮福所至,她还是个有福。 那头大蛇还在挣扎,文舒不敢过多停留。稍喘了两口气,平复了些因剧烈跑动,而导致的喉咙及胸腔火灼般的疼痛后,便又头也不回的接着往前跑。 她不是没想过趁着大蛇被孟槐制住的瞬间,用手里的弓箭射杀它,可一想到她那蹩脚的箭术便又歇了气。 别说那个不停的扭来扭气的大蛇,就是待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木头,她都准头有失。实在没那个把握,能在五箭之内将大蛇射死。 可若五箭之内不能射死,她除了白白失了五只箭外,还有可能会因此激怒大蛇。万一要是让它猛的爆发挣脱了孟槐的钳制,那可就真是悲剧了! 所以短暂的思虑过后,她很快的就放弃这个冒险的想法,有这个时间留着逃跑不是更好。 渐渐的,随着她的跑动,大蛇的嘶鸣声越来越远,甚至几不可闻。而文舒也从一片草木葱茏的山林跑到了岩石祼露的河边。 她刹住从坡上冲下来有些停不住的脚步,免得直接一头栽进了河里。 说是河,其实也不然,充其量就是一条比较大的小溪,自东而来。溪水目测只有她大腿处,宽约两丈,水底下铺了一层漂亮石头。 “小星,小星,我还有多久传送出去。”问话的时侯,文舒的视线还在紧紧的盯着身后,生怕那条大蛇甩脱了孟槐,追过来了。 【系统显示还有十分钟。】 十分钟?文舒看看后头空旷旷一片,心里有些纠结,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是继续渡水往对靠跑?还是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等着系统传送时间到? 不管了,还是跑吧,万一大蛇真追来了,再跑可就来不赢了,蛇入水的速度可她快多! 做下决定,文舒当即将外头的棉裤脱了放进置物篮,又以防万一的将猪尿泡拿出来系在身上,然后两手拎着裤脚,快速的跨入刺骨的冰冷溪水中。 “嘶.....这水也太凉了吧!”文舒冷的倒抽一口凉气。 随即紧咬着下唇,眼睛紧紧的盯着前方,不断的告诉自己,坚持一下!坚持一下!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溪水再冷也比被大蛇吃了得好! 她一边暗暗给自己鼓劲,一边快速的往河对岸跑去,谁料走到溪水中央的时侯,却一不小心踩空了一下,整个人踉跄着栽进水里。 冷! 无边无际的冷! 浑身都冷! 文舒在水里挣扎着起身,却因为脚底圆润又滑腻石头,连栽了好几次,要不是腰间系着猪尿泡,她可能真要呛水了。 随着清冷的话音落下,在大蛇的蛇信子将将要卷到文舒的裤腿时,半空中突然砸下来一只血肉模糊,没有皮毛的庞然大物,正正砸在蛇信上。 “嘶!” 大蛇吃痛的叫的一声,身子下意识的卷起,想将蛇信收回,可孟槐兽休重足有四五百斤,岂是轻易能撼动的。 感觉大蛇没追上来,文舒总算敢回头瞅一眼了,这一看就见大蛇正奋力的扭动身躯,想要将蛇信上的孟槐兽掀起来。 可孟槐兽也不是好惹的,任他挣扎良久,都没挣动。 见状,文舒总算稍松了口气,也敢停下来休息片刻,以此平复因剧烈跑动,而导致的喉咙灌风以及胸腔火灼的感觉。 那头大蛇还在挣扎,文舒不敢过多停留,稍喘了两口气,便头也不回的接着跑了。 她不是没想过趁着大蛇被孟槐制住的瞬间,用手里的弓箭射杀它,可一想到她那蹩脚的箭术便歇了气。 就是待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木头,她都准头有失,更何况是那个不停的扭来扭气的大蛇,她实在没那个把握,能在五箭之内将大蛇射死。 若五箭之内不能射死,她白白失了五只箭不说,还会因此激怒大蛇。到时它猛的爆发挣脱了孟槐的钳制,那死的可就是她了! 所以短暂的思虑过后,她很快的就放弃这个冒险的想法。 有这个时间她用来逃跑不是更好。 渐渐的,随着她的跑动,大蛇的嘶鸣声越来越远,而文舒也从一片草木葱茏的山林跑到了岩石祼露的河边。 她赶忙刹住从坡上冲下来的脚步,免得一头冲进水里。 “小星,我还有多久能出去?” 所以短暂的思虑过后,她很快的就放弃这个冒险的想法。有这个时间她用来逃跑不是更好。 渐渐的,随着她的跑动,大蛇的嘶鸣声越来越远,而文舒也从一片草木葱茏的山林跑到了岩石祼露的河边。 她赶忙刹住从坡上冲下来的脚步,要不然就直接冲进水里去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值多少钱? 带着一身水渍,湿漉漉的回到房间,文舒刚一落地便连打了三个喷嚏。 完了,完了,又要着凉了! 不行,得赶紧去厨房熬碗姜汤喝,否则明天怕是又得卧床不起! 将身上的湿衣服快速脱下,换上干爽的里衣和冬衣,又把滴水的头发擦至半干,文舒悄悄的来到门边,侧耳听外头的动静。 四下里一片寂静,院子里既没有说话声,也没有走动声。从房内的窗纸往外看,也没有火光闪动,想来是都睡下了, 她轻手轻脚的将房门打开一条缝,左右看了一眼,然后猫着腰,悄悄的溜向厨房。 因为半个时辰前她刚做了鱼,所以此时灶膛里还留有些许余温。若认真细看的话,便能从一堆黑灰中看见零星的红色的火星。 从旁边抓了一把引火的稻杆往里一扔,用扇子轻扇了两下,火星就变成火苗,迅速将稻杆吞没。文舒赶忙又塞了些细枝进去,然后又添了两根粗柴。 等火稳定下来,确定不会灭了,这才又起身去灶台上寻摸生姜。 将找到的生姜在旁边的水盆里随便涮了涮,用刀切成几片,然后丢进大锅旁边煮水的小锅里,她便搬了个凳子坐在灶膛前烤火。 别看她已经换上了干爽衣服,但身体依旧没有回暖,手脚更是一片冰凉。要不是灶膛里火光投射出来些许温暖。文舒感觉自己都要冻僵了。 不行,光是喝姜汤效果恐怕不大,还是吃两包葪柏果吧。 念及此,她忙转头四顾,确认周围没人经过和偷看后,迅速的调出了可视面板,拿了两包葪柏果,洗都不洗就往嘴里塞。 两包果子吃完,小锅里的姜汤也煮好了。 从碗柜里拿了一个大粗瓷碗,倒了满满一碗姜汤水,文舒只稍吹了吹,便端起碗咕噜咕噜的往下灌。 一大碗姜汤下肚,人总算有了些暖意。她喟叹了一声,又继续倒了一碗,也是三两下灌下肚。 小锅本就不大,喝完两碗,也就剩下大半碗的样子。文舒毫不含糊,将剩下的姜汤也全都倒出来,喝下。 别说,三大碗热热的姜汤水下肚,效果真是立竿见影。起码,此时她的手总算有点热气了。 喝过姜汤,将小锅里重新装满水坐上,又把喝了姜汤的碗涮了涮,这才关了厨房门,悄悄溜回房。 回到房间,她迅速将外衣脱下钻进被子,把自己的裹得紧紧的。 窝了一会,许是葪柏果开始发挥功效了,文舒慢慢的觉得身子开始热起来了,便不再把被子裹得那么紧,缩在被子里的两条胳膊也拿了出来。 直到这时,她才有空调出可视面板,查看这次收共捡了多少石头。 置物篮的十个框框如今已被全部被占满,石头正在最后一栏。框框居中悬着一堆石头,打眼一看,根本瞧不出来一共有多少石头。 而且从系统提示音来看,她捡的石头也不是每个都含玉的。 想了想,她干脆披衣起来,点了油灯,将石头全部从置物篮调出来,摊在地上。 因为当时溪水冰冷,时间又快到了,她又冷又急,根本没来得及挑。手在水底一通乱摸,也不管大的小的,只要被她手心触摸到的,就会被系统自动收入置物篮。 此时看着地上几块都有她大腿高的石头,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若是里头含玉,或者含玉多那就赚大了,若是不含玉..... 算了,她也不损失什么。 将地上的石头清点一番,一共六十三块,就是个头差异极大,大的有半人高,小的却只有鸡蛋大小。 “小星,小星,你听得见吗?”昏暗的灯光下,文舒突然低声轻语。 过了片刻,脑海里响起一道冷咧的声音,【在,什么事?】 自系统升级后,文舒在外面也能呼唤小星,不过它回应的速度却比山海世界里慢多了,再加上她不问,它就不答的个性,以至于她很少叫它。 不过,看着眼前这些石头,她还是打算问问:“在外面能用物种识别扫描功能吗?我想将这些石头分分类。” 过了一会,冷咧的声音传来,【可以,但仅限于山海世界带出来的东西】 哇!竟真的可以! 文舒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看来以后一定要多提问,小星这个性子实在是......... 像先前遇见大蛇时,要不是她突生急智的问了一句,小星这家伙可脂眼睁睁的看着她被蛇吃掉,都不会多嘴说一句,我可以帮你把呀。 有时侯她真怀疑,她到底有没有感情? 相处了这么久,她都已经把它当朋友看了。可它对自己似乎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那样冷冰冰的,你不问,它不答。从来不会主动开口说些什么,也不会在她危险的时侯提一句帮忙。 将手覆在眼前半人高的石头,文舒低声道:“好了,开始吧。” 【收到,物种识别扫描开启。】 【——嘀——学名——李山岩——内含黄玉,色泽纯净,上品】 一听这话,文舒心里刚还因小星升起的失落,瞬间一扫而光。她双眼发亮的盯着面前的大石头,激动的难以自抑。 她虽然没买过玉,也不知道黄玉值多少钱,但光凭这个“玉”字,在加“上品”二字,就知道值不少钱。 再看这块石头足有半人高,要是里头全是黄玉........ “小星,小星,这块石头里的黄玉有多少?是不是石皮下面全是玉?” 【不是,据扫描,只有全石的十分之一大小】 十分之一?文舒用目光衡量了好一会,才得出一个结论。 眼前这块半人高的大石头,其实里面含的玉只比她刚才喝姜汤用的大海碗,大不了多少。 说不失望是假的,不过很快她又振奋起来,因为地上还有好些石头还没测呢。 毕竟在她印象里,这些石头中起码有接近半数都是含玉的。 【嘀——学名——李山岩——内含紫玉——有杂质,下品】 【嘀——内含白玉——色泽莹润——上品】 【嘀——内含墨玉——色泽——..........】 五分钟后,地上的石头被文舒分作了两大堆,一堆是普通石头,一堆是含玉的石头。又根据玉质的不同,将石头按上品,中品,下品分作了三堆。 最后得出,含玉的石头共有二十八块,其中上品有五块,中品有八块,下品十五块。 至于颜色,她虽记不太清,但模模糊糊也记得有黄玉,白玉,墨玉,紫玉,红玉五种颜色。 第一百三十章 前情 将含玉的石头单独收进一个框,剩下的普通石头........ 因为先前大蛇的事,文舒受到了启发,有些东西看似没用,但到关键时刻,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比如孟槐。 所以那些石头她也没丢,而是另外辟了一框放置, 但因十个框皆已占满,所以要想将这些石头单独放置,就需要将已有框里的东西拿出来重新归置,能合并的尽量合并,腾出一个空框来。 这些事情做起来并不难,就是有些耗时间。 一刻钟后,将所有的东西收进置物篮,文舒心情大好的躺进了被窝。脑子里还在不停的想着,要是那些玉都换成钱,能值多少? 百贯,千贯,还是万贯...... 想着,想着,她不禁在被窝里乐出了声。 翌日,许是那三碗姜汤喝得及时,又或许是薢柏果的功劳,文舒早上起床的时侯,并未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 吃过早饭,又借用小厨房做了一道糖醋冉遗鱼,文舒跟陆大姑娘打了声招呼,便提着食盒去了储家。 储家和李家离得并不远,脚程快的话,走过去一刻钟就到了。 储家是沧州首富,宅院修得比李家还要大。文舒找到侧门跟守门的小厮说明来意,许是早得了称呼,小厮闻言并未怀疑也没多加盘问,让她在门外稍等,便转身入内禀报了。 没过一会儿,储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便迎了出来,“哎呀,小娘子可算是来了,快随我进去见老太太。” 文舒笑了笑,提着食盒跟上。 在宅子里七拐八扭了走了近半刻钟,才到了储老太太的住所,一进门便见储四姑娘储红和小霸王储新都在,另外还有两位陌生的妇人。 “老太太安好。”文舒福了福身。 储老太太满面笑容,指着一旁的储新道:“小娘子可算是来了,六郎这个闲不住的都念叨几回了,小娘子要是再晚些,我这院子只怕都要让他拆了。” 文舒微微一笑:“让大家久等了,实是这秘方做来不易,不过好在是成了。”说着,她将食盒往前一递。 旁边立时有丫环上前接过食盒提至老太太等人跟前,一旁的储新和储红忙凑过去看。 当看到食盒里的秘方竟然是一条鱼时,三人不由齐齐怔住。 “鱼?怎么是鱼?这就是小娘子说的秘方?”储老太太率先发问。 文舒肯定的点了点头。 储新脸上写满了疑惑。“一条鱼就能治好我的怪症?”表情明显的不太相信。 文舒却再次点头:“有没有用,小郎君试试不就知道了。” “这鱼叫什么名啊?长得也太奇怪了!我平生长这么大,还是长一次见带脚的鱼,而且还是六只脚。” 文舒笑着摇了摇头,“此乃秘方,恕我不能透露。” 储红一怔,旋即朝一旁的储新道:“既都已经送来了,要不你就试试,” 她心里想着,这鱼长得这股怪,说不准真有用呢。 见众人都看了过来,储新点点头,一旁的丫环见状,赶忙递上碗筷。 就这样,在众人的盯视下,储新对着那条鱼下手了。 将含玉的石头单独收进一个框,剩下的普通石头........因为先前大蛇的事,文舒受到了启发,有些东西看似没用,但到关键时刻,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比如孟槐。 所以那些石头她也没丢,而是另外辟了一框放置, 但因十个框皆已占满,所以要想将这些石头单独放置,就需要将已有框里的东西拿出来重新归置,能合并的尽量合并,腾出一个空框来。 这些事情做起来并不难,就是有些耗时间。 一刻钟后,将所有的东西收进置物篮,文舒心情大好的躺进了被窝。脑子里还在不停的想着,要是那些玉都换成钱,能值多少? 百贯,千贯,还是万贯...... 想着,想着,她不禁在被窝里乐出了声。 翌日,许是那三碗姜汤喝得及时,又或许是薢柏果的功劳,文舒早上起床的时侯,并未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 吃过早饭,又借用小厨房做了一道糖醋冉遗鱼,文舒跟陆大姑娘打了声招呼,便提着食盒去了储家。 储家和李家离得并不远,脚程快的话,走过去一刻钟就到了。 储家是沧州首富,宅院修得比李家还要大。文舒找到侧门跟守门的小厮说明来意,许是早得了称呼,小厮闻言并未怀疑也没多加盘问,让她在门外稍等,便转身入内禀报了。 没过一会儿,储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便迎了出来,“哎呀,小娘子可算是来了,快随我进去见老太太。” 文舒笑了笑,提着食盒跟上。 在宅子里七拐八扭了走了近半刻钟,才到了储老太太的住所,一进门便见储四姑娘储红和小霸王储新都在,另外还有两位陌生的妇人。 “老太太安好。”文舒福了福身。 储老太太满面笑容,指着一旁的储新道:“小娘子可算是来了,六郎这个闲不住的都念叨几回了,小娘子要是再晚些,我这院子只怕都要让他拆了。” 文舒微微一笑:“让大家久等了,实是这秘方做来不易,不过好在是成了。”说着,她将食盒往前一递。 旁边立时有丫环上前接过食盒提至老太太等人跟前,一旁的储新和储红忙凑过去看。 当看到食盒里的秘方竟然是一条鱼时,三人不由齐齐怔住。 “鱼?怎么是鱼?这就是小娘子说的秘方?”储老太太率先发问。 文舒肯定的点了点头。 储新脸上写满了疑惑。“一条鱼就能治好我的怪症?”表情明显的不太相信。 文舒却再次点头:“有没有用,小郎君试试不就知道了。” 只是这鱼怎么还长着脚啊,而且还长了六只,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长脚的鱼呢。” 这是什么鱼啊?瞧这模样,跟平日吃的鱼可大有不同,我还是头一次见有腿的鱼呢。”储红问道。 文舒笑着摇了摇头,“此乃秘方,恕我不能透露。” 储红看了她一眼,转头朝储新道:“既然人家都已经送来了,你就尝尝吧。” 储新点点头。 一旁的丫环见状,忙递上碗筷,就这样,在众人的盯视下,储新 第一百三十一章 突来的友情 三日后,沧州李府。 一大早,文景院便一片暄闹,陈嬷嬷站在正房檐下,将一众丫环婆子使唤的团团转。 “这口箱子装的是姑娘的衣物,抬到第二辆马车,尽量放上面一些,方便拿取。” “是。”抬东西的婆子吩咐,麻溜的抬出去装车。 王厨娘领着两个小丫环正在厨房里忙活,文舒则在房里乐滋滋的整理她的包袱。 没错,她们要回家了! 李老夫人自服下药水后,情况一直很稳定,除去咳嗽旧疾还未除去,心痛之症却是再未犯过,大姑娘安下心来,再加上也在沧州住了这些时日,便将回京的事提上了议程。 储六公子吃了她送去的冉遗鱼后,当夜便有所好转,虽还会做梦,却没有再魇着。 次日,她又送了两条鱼过去,储六公子的病便好的差不多了。 储家老太太对她千恩万谢,当即让丫环捧了药钱给她。不是原本说好的三贯,而是整整十贯。 文舒刹时眼都亮了,却苦于前两日许下的承诺,只能推辞不受,其实心在滴血。 早知道就不夸下海口了,十贯呐! 储四姑娘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储新好了,她这个做姐姐的也高兴,再说她储家也不缺这十贯钱,便劝着让文舒收下,还说前两日的话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那哪行呢,文舒依旧秉持说话算话原则,推辞不受。 常言道,君子一言,四马难追,她虽是小女子,却也知道要信守承诺,既然话已经说出去了,岂有过后就算的道理。 见她坚决不受,储红反而有些佩服她,她是亲眼所见,丫环把十贯钱捧到她面前时,她的反应,那刹那发光的双眼,绝对是发自内心的喜爱,而后的痛苦舍弃也是出自真心。 在如此喜欢甚至需求的东西面前,还能坚守原则,信守承诺,实在难很可贵。储红很佩服,突然之间便萌生了结交的想法。 而且这位文小娘子虽然看上去娇娇弱弱的,但从她那次能一把接住马球,和练习射箭时的毅力和反应来看,应该是同道中人。 是以在文舒百般推辞的进侯,她忙让贴身丫环回房中取了她收藏的黑羽弓箭来。 过了一会儿,就在文舒提出告辞的时侯,丫环终于快步捧着弓箭进来。 “这套黑羽箭是几十年的一位名家亲手打造的,我喜爱的的紧,今日便送于小娘子吧。” “送给我?”文舒有些诧异。 眼前的弓箭色泽亮丽,做工精良,一看就不是凡品,我与储四姑娘并无交情,她凭白无故送自己这么好的弓箭做什么? 似看出她的疑惑,储红笑道:“六郎虽不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却与我甚是亲厚,他被梦魇之症折磨了十几年,今日得小娘子妙手才解苦痛,我心里万分感激。无奈小娘子坚守承诺,拒不受金银馈赠。那就收下这套弓吧,一来聊表谢意,二来,如蒙不弃,我很想交小娘子这个朋友。” 交朋友? 文舒怔住,实没想到储四姑娘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再看她一脸期待的样子,应该说的是真心话。 她心里暗自琢磨,储四姑娘出家大富之家,性子是有些骄纵,但为人却也算得上光明磊落。 那日的事情,也大多是冲了陆大姑娘去的,且大姑娘自己也说是她小时侯做的过份了些,陆大姑娘都不计较,她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当下便点头笑道:“哪的话,四姑娘为人磊落,若能得你为友,是我之幸。” ”这么说你同意了。”储红高兴的差点没蹦起来。 文舒点头,随后遗憾道:“不过我过两日可能就要回京了,日后山高水长,可能无缘再见了。” “无妨,你不是识字嘛,咱们可以经常写信啊,而且日后我爹爹要是往京城谈生意,我可以跟着一道去啊,到时不就能见着了。” “好啊,那我在汴梁等你。” 储老太太和二位夫人看着两个小娘子就这样交上了朋友,并且还约定日常要如何交流,如何面见,皆是有些好笑。 除此之外,也勾起了不少年轻时的回忆。 谁还不是从这个时侯过来的。眼前的场景,她们也是经历过的。只是一晃眼孩子们都这么大了,她们也老了,可是那些美好年少回忆却会跟随一辈子。 直到垂垂老矣,依旧能想起那段,只要忆起就会会心一笑的往事。 作为朋友的赠与,这套弓箭文舒不好再拒绝,而且她也是真的喜欢。不过朋友间也得有来有往,储红送了她东西,她自然也要还礼。 不能说储四姑娘出身富贵,她就拿的理所当然。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她所拥有,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最后文舒决定把那个可以防火的木盒子送给她。 眼前这套弓箭除了是名家之作之外,也是储红的心爱之物,她既能如此大记的给她这个新朋友,她又怎么能小气。 而且有了可视面板,那个木盒对她来说功用就不大了,但是对于储红来说,绝对是很有用的。 “好,这套弓箭我收下了,不过我也有一样东西要送你,你现下可有空,要不同我回要府去拿。” 储红一听立马道:“有空,有空。我正闲着无聊呢,你要是也有空,下午我带你去我们家的马场练箭去。你不是刚学吗,肯定很手痒吧。” “确实。”文舒也不避讳。 当下二人便坐着储家的马车去了李府,不过由于以前的“恩怨”,储红并没有进李府去,而是选择坐在外面的马车里等。 文舒也没强求,快步进去放下弓箭,又和陆大姑娘打了声招呼,便抱着木盒子出门了。 得知眼前这个黑色的木盒可以防火,储红满脸的惊讶,“真的假的?这世间还有能防火的木头?” 在她印象里,木头就是用来烧火的,怎么还能防火呢。 “自然是真的,这我能乱说嘛,你若不信回去试试就知道。” “信,只是觉得很惊奇罢了。” 虽然眼前的盒子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因为亲眼见识了三条鱼治好了六郎十几年的怪症。储红对文舒的话还是信的,当下让丫环将盒子好好收起来。 礼物出去了,二人便又直接坐着马车去马场了。 因着今日前后没有车马挡路,拉车的马儿跑得飞快,一刻钟的功夫便到了马场。 两人一起练了会箭,便到了午时,在马场里吃完午饭,储红又让下人牵了匹温顺小马来,要教文舒骑马。 文舒一直觉得技多不压身,所以欣然应允。 她会赶车,也算有些底子,经过储红的指导,又被她带着跑了几圈,就学会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以牙还牙 辰时初刻,陆大姑娘拜别陆老夫人和李家长辈,登上了回程的马车。 李老夫人亲自送到府门,望着渐渐远去的车马,不舍的红了眼眶,人上了年纪,最见不得的就是离别,总怕这次分开,下次就见不着了。 车队行至城门时,文舒听见了有人叫她,掀帘往外一瞧,就见储红骑在马上,正笑着朝她招手。 “你怎么来了?” “你都要走了,我能不来送送吗?”储红骑马过来,将一个小包袱从窗口扔进来递给她:“你不是爱吃红豆糕嘛,我让厨房给你做了一些,路上带着吃。” “谢谢,我一定会全部吃光的。” “到京了,记得来信,京城若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别忘了给我捎一份。” “知道了,你快回去吧,我们也要起程了。” 时辰已经不早了,文舒不想因为她一个人而误了车队晚上入城的时间。 “行,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就送到这里了,一路顺风。”储红笑着扬了扬手。 “保重。” “保重。” 因着下一站河间府离得远,马车一出沧州便急行起来。看陆星晚颠的难受,文舒便找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只是突然起意,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想到什么说什么,从最普通不过的百姓生活,慢慢的讲到一些坊间的奇闻异事。 “自那以后,那家人看什么都不顺,后来找了高人来看,才知道是先前得罪的那个木匠怀恨在心,在新房上梁的时侯,做了小推车反方向放在房梁上....” 文舒讲的是一个小心眼的木匠,因为主家几句话得罪了他,他便利用鲁班术中的咒术,将主家弄得家道衰败。 “真有这种事?”陆大姑娘听得都快忘了马车的颠簸。 “我也是听人说,是不是真的不太清楚。” 接下来的路程还算顺利,除了中途停了两刻钟让马吃草饮水外,马车就没停过。 如此的急行一天,在太阳落山之前,一行人总算赶到了下一个城镇,河内府下的河内县。 因为上次被下药的事,这次侯府管事谨慎的没有再选那个客栈,而是选了另外一家大客栈。 在马车上颠了一天,入住客栈后,草草的吃过晚饭,众人便都歇息了。 文舒精神头还算好,便又去铁盒子里逛了一圈。 这次还算顺利,练箭期间并没有碰到什么难以应付的猛兽,并且还好运的射中了一只野鸡。 虽是误打误撞,却也让文舒也激动了好一会儿。 次日天明,因着下一城镇离得比较近,所以不用着急赶路,众人便都多睡了一会儿。 等吃过早饭,准备出发时,路过楼下大厅,却听得众人都在议论河内府通判的长女被强人掳走,毁了清白的事。 陆大姑娘不久前刚经历这种事,对这事多少有些敏感,闻言,立时脚步一顿,偷偷听众人说话。 文舒听得众人描述,脑海里却不知不觉的闪过陆元丞那张冷峻的脸。这事态的发展,听起来怎么那么熟悉呢? 她心里甚至隐隐觉得这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依那位的性子,自己的妹妹遭遇了这种事,他不可能当没事发生过,那次他连夜奔回山寨,定审问出了什么。可事后他却只字未提,如今看来,只怕是暗中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 辰时初刻,陆大姑娘拜别陆老夫人和李家长辈,登上了回程的马车。李老夫人亲自送到府门,望着渐渐远去的车马,不舍的红了眼眶,人上了年纪,最见不得的就是离别,总怕这次分开,下次就见不着了。 车队行至城门时,文舒听见了有人叫她,掀帘往外一瞧,就见储红骑在马上,正笑着朝她招手。 “你怎么来了?” “你都要走了,我能不来送送吗?”储红骑马过来,将一个小包袱从窗口扔进来递给她:“你不是爱吃红豆糕嘛,我让厨房给你做了一些,路上带着吃。” “谢谢,我一定会全部吃光的。” “到京了,记得来信,京城若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别忘了给我捎一份。” “知道了,你快回去吧,我们也要起程了。” 时辰已经不早了,文舒不想因为她一个人而误了车队晚上入城的时间。 “行,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就送到这里了,一路顺风。”储红笑着扬了扬手。 “保重。” “保重。” 因着下一站河间府离得远,马车一出沧州便急行起来。看陆星晚颠的难受,文舒便找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只是突然起意,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想到什么说什么,从最普通不过的百姓生活,慢慢的讲到一些坊间的奇闻异事。 “自那以后,那家人看什么都不顺,后来找了高人来看,才知道是先前得罪的那个木匠怀恨在心,在新房上梁的时侯,做了小推车反方向放在房梁上....” 文舒讲的是一个小心眼的木匠,因为主家几句话得罪了他,他便利用鲁班术中的咒术,将主家弄得家道衰败。 “真有这种事?”陆大姑娘听得都快忘了马车的颠簸。 “我也是听人说,是不是真的不太清楚。” 接下来的路程还算顺利,除了中途停了两刻钟让马吃草饮水外,马车就没停过。 如此的急行一天,在太阳落山之前,一行人总算赶到了下一个城镇,河内府下的河内县。 因为上次被下药的事,这次侯府管事谨慎的没有再选那个客栈,而是选了另外一家大客栈。 在马车上颠了一天,入住客栈后,草草的吃过晚饭,众人便都歇息了。 文舒精神头还算好,便又去铁盒子里逛了一圈。 这次还算顺利,练箭期间并没有碰到什么难以应付的猛兽,并且还好运的射中了一只野鸡。 虽是误打误撞,却也让文舒也激动了好一会儿。 次日天明,因着下一城镇离得比较近,所以不用着急赶路,众人便都多睡了一会儿。 等吃过早饭,准备出发时,路过楼下大厅,却听得众人都在议论河内府通判的长女被强人掳走,毁了清白的事。 陆大姑娘不久前刚经历这种事,对这事多少有些敏感,闻言,立时脚步一顿,偷偷听众人说话。 文舒听得众人描述,脑海里却不知不觉的闪过陆元丞那张冷峻的脸。这事态的发展,听起来怎么那么熟悉呢? 她心里甚至隐隐觉得这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依那位的性子,自己的妹妹遭遇了这种事,他不可能当没事发生过,那次他连夜奔回山寨,定审问出了什么。可事后他却只字未提,如今看来,只怕是暗中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探听 去街上食肆大吃了一顿,回到家,文舒把给她爹买的护腰拿了出来。 因着先前吃饭的时侯,文泰已听她说过此事,此时看着手里这条二尺来长一尺来宽,中间缝着口袋,里头藏着药包的护腰,又是感动又是心疼。 感动于女儿的孝心,心疼的是三贯钱就这么没了! 自火灾后,家里仅有的十几贯积蓄为了建房子几乎花完,后来阿宁又莫名的大病一场,花去三四贯。 紧接着又是过年置办年货,那时他虽接了个下乡的活计,拿回了二贯钱,但也仅够维持过年的开销。 要不是后来阿宁在街上配合官差抓人,得了十两银子的赏钱,家里几乎都要借钱度日了。 而且自年后。铺子里的生意就一直不太好,近两个月才卖出一副棺木,刨去成本和人工,赚到手的钱不足两贯。 如今家里满打满算也才十一贯多一点。 而手里这条小小的护腰,就去了三贯钱!他能不心疼嘛! 不过到底是女儿的一番心意,且药这种东西买回来也没有再退的道理,所以只能又高兴又心疼的戴上了。 见她爹没说要退回去的话,文舒很是高兴,过了片刻,她一脸期待的问:“爹,怎么样?有没有感觉腰舒服一些?” 文泰细细的感受了一下,并未觉出不同来。 不过,见闺女一脸关切的样子,又不忍她失望,只能违心的夸道:“还不错,感觉热乎乎的,戴上后,腰确实好受了许多。” “是吧,我就说有用嘛。”文舒脸露得意,“早跟您说了让您买,非是不听,要不然也不用白受这么久的罪。” 文泰有些哭笑不得,挥手道:“行了,行了,洗漱完赶紧睡觉去吧,赶了一天的路,也不嫌累。” 父女二人又说了会话,便各自回房歇息了。 翌日,天刚破晓,文舒便睁开了眼睛,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可不能贪睡。 从熟悉的床上下来,她喟叹着伸了个懒腰。 还是家里睡得舒服! 昨夜在山海世界里又练了半个时辰的箭,随着手法和眼力的不断提升,如今她的射术虽离百步穿杨还差了不少,但大部分时间都能射中绳结。 简单的洗濑一番后,她一头扎进了厨房,家里虽没新鲜菜蔬,但面粉和腌酸萝卜还是不缺的。 没过多少,两碗热气腾腾的酸萝卜腊肉面,被她端上了桌。 冷清的家里又有了人气,文老爹心情甚好,稀呼拉喳的将面吃完,掏出半贯铜钱给文舒让她去买菜,便哼着小曲去前头忙活了。 文舒也没推辞,她虽然有钱,但那些钱过不得明路,买护腰的三贯钱她还瞎掰了一通,说是带出京二贯钱,加上当差当得好,陆大姑娘又赏了些才凑足的。 将碗筷涮了收进灶房,又回房换上许久未穿的襦裙,这才叨着个果子,雇车去了威远侯府。 陆大人说欠条在陆管事那收着,她今天就是去收欠条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欠条还是早些拿回来早安心。 两刻钟后,侯府侧门。 陆喜笑着从袖口掏出欠条,“小娘子此番平安归来,又顺利完成了任务,实乃可喜可贺。” “托陆管事的福。”文舒嘴里虚应着,手上迅速的打开欠条看了起来。 见内容无误,手印也没错,当场便将欠条撕了个稀碎。欠条没了,无债一身,她此时觉得天都蓝了些! 和陆管事又寒暄了几句,文舒告辞离开,然后转身了去附近的玉器行。 眼看再过十天私塾就要开学了,可学费还差着一大截呢,她如今全身上下加起来笼共也不超过五贯钱,离着三十贯差得可不是一点点。 她想继续进学,一来是想再学些东西,二来却是因为李夫子那里有山海经。 小星说只要积满一万积分,就可以开启定点传送和滞留定时,可是前提是她得了解那个世界啊。 要不然她怎么知道里头都有哪些山?山上又有些什么?哪座山有她想要的东西,哪座山上又有凶兽出没。 而能在短时间内凑齐这么多钱的,她想了又想,除了那些刚得的玉石,也没别的了。 城南的这家玉器行名为周记,三开门二层楼高的店铺,沉香木的柜台里摆满了形状各异,雕工精美的玉器,从随身佩戴的玉佩,玉钗,到吃用的玉碗玉盏,再到摆在案头的玉制摆件,应有尽有。 此时店内,三三两两或站或坐着几个看玉的客人,店内伙计殷勤的在旁边介绍。文舒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的穿着,觉得在这满眼华贵的地方不会太挑眼,才放心的走了进去。 她一进去,有闲着的伙计看见,立马上前询问:“小娘子可是要买玉?不知想买什么样的?可要我帮着介绍一番?” 文舒略一沉吟:“想看块玉佩,不知都有什么样式的,又是怎么个卖价?” “小娘子是自用还是送人?” “自用。” “那小娘子请往这边看,这里摆的都是女子常佩戴的样式,像这个瑞草缠枝佩,寓意富贵吉祥,平安喜乐,很多小娘子出嫁前都会买上一块压箱呢。” 伙计这话倒也不是胡吹,时下流行厚嫁之风,一般只要家里过得去的,女儿出嫁时,嫁妆里都会备送几件金银手饰。当然要是再能买上一两块玉佩,那就更涨脸了。 所以伙计虽见文舒穿得很是普通,一看就不是富户人家的千金也没低看,依旧认真的为她做着介绍。 “确实不错,不知这卖价....?” “二十贯。”伙计说完又瞅了一眼她的神色,见看穿着只能算中等,怕她嫌贵,便又接了一句“不过,铺子里近日有活动,小娘子若是现在买下的话,可以赠送两根带银珠的络子。” 带银珠的络子?文舒心下一顿。 她要是真来买玉佩的,听了这话也得心动,只是... .二十贯! 她虽不懂玉,但从这玉摆放的位置以及伙计的神色也能看出一些,这玉在铺子里绝对属于最普通便宜的那一种。可就是这么普通的一块小玉佩,竟也能卖到二十贯! 这样算来,就算她置物篮里的那些个石头全部都是普通料,这卖出去也是不少钱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她心里刹时乐开了花,面上却做挑剔状:“怎么都是这种青色的,要么就是白色的,你们店里难道就没有些特别的,比如说红玉或是紫玉?” 一听这话,伙计似乎明白了什么,热情顿时削减了许多,懒洋洋的道:“紫玉和红玉存世极少,小店倒是有一两件,只是小娘子当真要买?” 言下之意似乎在说,不买可别在这里打肿脸充胖子。 文舒当然不会买,但又想打听玉价,便道:“买不买的也得看成色和眼缘,总不能你拿出一件来我就必须买下。” 伙计一噎,旋即道:“小娘子说的是,只是那种玉皆被掌柜的锁在楼上,眼下掌柜正在上面和贵客谈生意,实在不方便上去打扰,小娘子不若再看看别的,若是等贵客下来,还是想瞧瞧,我再禀掌柜如何。” 虽知道伙计说的很可能是在敷衍她,文舒也没法,东西是人家的,人家不想给她看,她总不能上去抢,当下便真的装模作样的在店里看了起来。 此时店里的玉色多为白玉和青玉,唯二的两块黄玉还放在比较靠里的位置,一扳指,一花插。 “那两块黄玉颜色瞧着还不错,不知.......” 她话未问完,伙计已接口道:“扳指一百贯,花插三百贯,不知小娘子喜欢哪样?”话虽说客气,但脸上的表情却失了热情。 文舒晒然一笑,上前几步,仔细打量了片刻道:“就这种水头质地,也敢要三百贯,小哥莫不是瞧着我年纪小,好唬弄呢。” 她这话声音不小,引得其它顾客都看了过来。 伙计急了,赶忙解释,“小娘子这话说的,我们周记在东京城经营几十年了,最讲诚信,如何能騙你一个小姑娘。黄玉本就难得,这花插又出自名家之手,纹路精美,线条流畅,插上鲜花后,二者相得益彰,更显贵气雅致,可是难得的精品。” 有识货的客人帮腔道:“小二说的不错,这黄玉确实值这个价,小娘子多心了。” “是嘛。”文舒又打量几眼,不解道:“可前几日怎么有个人跟我说黄玉不值钱呢,我家那个水头比这个好多了,可那人却只肯开价三十贯。” “三十贯?小娘子家的玉料多大啊?”有好事的客人问。 “这么大吧。”文舒用手比划了一下。 那人见状大笑道:“若真有那么大,可得卖个千来贯,小娘子可别被人哄了,三十贯给卖了呀!哈哈哈.....“ 他这一笑,店内众人也跟着众了起来,就连店伙计都笑开了。 这是当她吹牛呢! 文舒心知肚明却不以为然,正想询问伙计周记可收石料,就听得楼梯发出一阵响动。 “此事你替我留意着,若有上好的红玉,第一时间派人通知我,银钱方面都不是问题。” “是,是,是。” 听得上面传来的说话声,文舒顿时眼睛一亮。 红玉她有啊! 只是念头刚升起,还不待高兴半刻,就见从楼上走下来的人正是,那日在矾楼差点抢了他们桃子的人秦公子。 瞬间就将念头按了下去,实是怕他再明抢啊! 见着掌柜的下来,伙计立时收了笑,转身恭敬道:“小娘子,那块瑞草玉佩,你.....” “算了,颜色我不太喜欢,我还是再去别处看看吧。”文舒说完,转身就走。 心中无限惋惜,真是,怎么就是他呢! 这要是换一个富人,说不定就成了。她那有块极好的红玉,连小星都说是上品,那玉质还能差了。 真是可惜,太可惜了! 探听清楚了玉价,文舒也没去别的地方瞎转,而是又转身雇车去了城外的土地祠。 离开京城近月有余,也不知赵娘子那边如何了,她托付出去的那些丹果都卖出去了没有。 从路边的小摊贩手里花三文钱买了一小半包麦芽糖,她坐上驴车晃悠悠的往土地祠去。 两刻钟后,驴车在北城门前停下,原因是车夫不愿出城。文舒也无所谓,反正剩下的路也不长,她走着去半刻钟都不要。 而且此时天色尚早,离她和赵娘子约定的见面时间还有一刻钟,怎么着都是来得及的。 随着天气转暖,道路两旁长满了翠绿的小草,土地祠靠着山脚,按理来说四周也该长满了野草才是,毕竟荒废了许久。 可当文舒来到土地祠前时才发现,周围竟然没有杂草,而且有些灰旧的神像前还摆了一盘小小的果子。 虽然果子已经有些干瘪皱巴,但确是真真实实的祭祀。文舒怔了片刻,打开手里的纸包,拈了两块糖放在果子旁边。 在土地祠前等了大约一刻钟也没见着赵娘子的身影,文舒有些失望,同时心情也有些复杂。她不知道赵娘子是因为没空才没来的,还是已经辜负她的心意,带着果子跑了。 在原地又等了约摸两刻钟,前方的山路上依旧不见人影,她叹了口气,有些失落的往回走。 谁料刚走几步,身后传来一个熟悉又略带惊喜的声音:“小娘子,小娘子是你吗?” 她回转头去,就见赵娘子欣喜的牵着狗蛋往这边跑来,她头上系着一条灰色头巾,在这个已经转暖,有些人都已经穿上春衫的季节下,显得有些怪异。 “小娘子....总算回来了,我日日来此等,可算是等着了。”赵娘子气喘吁吁的跑到文舒面前,随即从肩上的褡裢里掏出两贯钱来,“这是卖果子的钱,一共两家,除了我娘家隔的,还有一位邻村的。” “我娘家那位用了五个果子,另外一个症状比他轻些,用了四个果子,剩下的饶是我怎么保存,用井水冰着,五日前还是全烂掉了。”她面有愧色,似是无法面对文舒。 “大嫂不必自责,果子放久了本就会烂,嫂子能放上二十几天已是不易,我该多谢你才是。” 见到她如约来了,文舒心里极为高兴,不单是为了那十几个果子或是几贯钱,更多的是欣慰自己没看错人,赵娘子没有辜负她的信任。 “小娘子说哪的话,你对狗蛋有救命之恩,我却回报不了多少。” 第一百三十五章 香菇炖鸡 一听这话,文舒脚步稍停,侧首回看赵娘子,目光在她脸上巡梭。 “娘不吃,狗蛋自已吃。”赵娘子笑着将狗蛋递到面前的糖复推了回去。 她这一低头,头上包的灰布巾往旁边斜了斜,露出了大片的额角,文舒眼尖的瞧见了上头有一块於青,不禁眉头微皱。 赵娘子着抬头,见文舒站在原地未走,不禁诧异道:“小娘子还有事吩咐吗?” 文舒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嫂子头上的伤......怎么弄的?” “哦,这个啊,不小心磕到了。”赵娘子下意识的捂向额头,脸色有些不自然。 见她不愿说实话,文舒也没勉强,笑了笑转身离开。 每个人都有自己难处,她原想着赵娘子独立女户,恐怕过得不易,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能帮的她都会伸把手。 可如今看来赵娘子似乎并不想让人知道她受伤了,也不想接受别人的帮助。 悠哉悠哉的走回城,许久没做饭的文舒,今天打算一展厨艺给她爹做顿好的,因着置物篮里有一只野鸡,所以她也没买肉菜,只顺路买了些菜蔬。 要说这趟沧州之行,还真是不虚此行,除了明面的收获,其实她的厨艺也在不知不觉中暗暗增长。 托陆大姑娘的福,她这一个月来吃的好东西,比以前几年吃的都还多。有些菜甚至是早有耳闻,却一直没机会也舍不得吃的。 这趟却是将那些舍不得吃的名菜,基本上尝了个七七八八,还有好些外形漂亮,味道绝佳的糕点,她一直想着回京了,一定要自己试着做做。 将颜色鲜亮,色有五彩的野鸡拿出来烫水,拨干净毛后,将鸡剁成小块,起油锅。油热,下鸡肉和葱姜蒜爆香翻炒,等鸡皮表面煎至金黄,滋滋冒油时,再入大酱上色,然后倒入小瓦罐,加开水没过鸡肉,架在小炉子上文火慢炖。 炖鸡的当口,她又将买来的香菇洗净控干水份,等鸡炖至软烂时再下进去。 随着日头渐高,厨房里响起叮叮当当的锅铲碰撞声,当日头移至正中,文舒满头大汗的端着菜从厨房出来。 前头铺子文老爹正在接待一位想买寿材的客人。 “掌柜的再便宜些吧,娃他娘难产去了,家里还有二个不懂事的孩子......”说话的是一个年近三十的中年男子,一边说话一边用袖子抹泪。 文泰听得直叹气,对方看中的是他最近新做的一副棺木,因着用料小算是薄棺,所以他定价并不高,只卖一贯五钱。刨去木料和人工,其实也就赚了三四百文。 可男子却哭诉家里困难,想一贯二钱买去。若是平常他也就心里一叹同意了,可如今家里也不富裕,虽然有十三贯的存款,但阿宁的嫁妆还没下落呢。 眼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可嫁妆还没存上一半,这要是哪天突然相中了好儿郎,却因为拿不出嫁妆,可不是让女儿没脸,所以他很是为难的没有松口。 文舒在后面等了好一会都没见她爹过来,又见铺子里的那个人不停的用衣袖擦脸,似在抹泪,便将围裙一解,往铺子里去。 “掌柜的行行好,再少些吧,家里拢共也就不到两贯钱了,要是全买了棺木,后头可连纸钱都买不起了啊。”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一个大男子为了三百文钱在这一直跟他抹泪,文泰实在看不下去,终还是松了口,“行了,一贯二钱就一贯二钱吧,什么时侯得空找人来拉吧。” “哎,谢谢谢谢,掌柜的心慈仁善,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男子连声称谢,然后就转身跑出去了。 文泰摇头叹气,回头见着文舒,又是满心愧疚:“爹方才又心软了,阿宁可怪我?” 文舒摇头。 十几年父女,她爹是什么性子她还能不知道,别看她爹长得有些“凶神恶煞”一副不好亲近的样子。但是相处久了就知道,其实最是心软。 她家这铺子开了十几年,她爹前前后后舍出去的那些钱,都够得上十几副棺木了,她早已经习惯了。 倒是今天跟人家磨蹭了这么久才松口,反而让她有些惊讶。 “少些就少些吧,咱们也没到吃不起饭的地步,就当积德行善了。” “可你的嫁妆......” “不急,我还想再陪爹几年呢,再说我也有手艺,这次去沧州又学了不少新菜,中午恰好做了两道,爹赶紧帮着尝尝,看看可还要得。” 女儿不怪他,文泰心里好受了不少,放下斧头道:“行,那我可得仔细尝尝,不好吃我可是要直说的。” “爹尽管直说,这是督促我进步呢。”文舒笑嘻嘻的挽着他的胳膊往后院走。 在井边洗了手,文泰一进堂屋便见桌上摆了五菜一汤,丰盛的都够他们吃两天了。特别是居中还有一盆鸡。 文泰那叫一个心痛啊! 他今早一共才给了阿宁三百文菜钱,原是想着能买六七天的菜,可如今一看,光是这只鸡就得八九十文,再加上桌上其它菜....... 哎哟!这一顿,只怕就花去了半数! 此时他真的很想说一句,闺女啊,咱可省点花吧,爹还要给你凑嫁妆呢! 只是话到嘴边,见闺女兴致勃勃的等着自己品尝并给出建议的样子,又将话吞了回去。 算了,算了,练厨艺本就费钱,只要做得好吃就行,当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细细品尝起来。 “已是最低价了,老弟不信可去四周打听打听.......”文泰一脸为难。 “ ,城里的蔬菜供应丰富,苔心、矮黄、大白头、小白头、黄芽、芥、生菜、波棱(菠菜)、莴苣、薤、韭、大蒜、小蒜、茄、梢瓜、黄瓜、冬瓜、葫芦、瓠、芋、山药、牛蒡、萝卜、甘露子、茭白、蕨、芹、菌……您现在能吃到的蔬菜,在宋朝大部分都能吃到,可就是没有辣椒、土豆、西红柿,因为这些外来蔬菜,宋朝那时候还没引进呢!如果您喜欢辣,也别遗憾,宋朝那时候有辣味,都取自辣菜。 从置物篮里拿出那只亲手射死的野鸡,用开水烫了开始拨毛,她打的这只野鸡是公的,所以毛色特别漂亮。 第一百三十六章 接连失利 “爹,怎么样,味道如何?”文舒定定的看着他,等着评价。 文泰吐出鸡骨头,笑着点头:“不错,一个月不见,手艺见涨不少。” 这么笼统的评价,文舒可不满意,“爹,您倒是仔细说说好在哪?比过年时的黄焖鸡如何?” “嗯,比那次的更入味,肉质也更鲜嫩。”说完,文泰瞅着那一大盆的鸡肉道:“这一大盆咱们俩也吃不完,要不咱们分些出来,我给你孙伯家送些去,你不在的这一个月,爹可没少去蹭饭。” “那是该送些。”闻言,文舒立马起身往厨房去,没一会便拿了一个盛汤的大瓷碗出来,“对了,爹,孙伯家的亲戚可还在?”她一面问,一边装。 “目前还在,不过听说已经找好房子了,过两日应该会搬出去。” “哦,那得多弄些。”文舒将盆里的鸡肉拨了一半出来,“爹忙了一天先吃吧,我这就给孙家送去。” “还是我去吧。”文老爹起身接过她手里的碗,“他家那侄儿还在,你一个未嫁小娘子去送,让人看了恐招闲话。”说罢,拿过碗转身就出了厅堂。 怎么了回事?听她爹的语气,似乎不太喜欢孙伯家的那个侄儿啊!可明明第一次他还夸了人家好几句呢, 她这边想不明白,那头端着鸡肉出了院子的文泰,脸上确实不太好看。 因为他们大年初一第一次在孙老哥家里见面的时侯,那个孙兴娘对阿宁分外热情,他看在眼里,便也仔细打量那孙兴。 初时也是满意的,还曾想过,要是考察一段时间后,品性还不错的话,就将阿宁许配给他。 谁料自初四那天,孙老哥领着他家兄嫂上门坐了坐以后,孙兴娘再见着他家阿宁,便换了副神色,好似那天的热情全是他看错了一般。 他回头稍一想,便知道孙兴娘这前后变化所为何来,一来无非就是忌讳家里的营生,二来嘛,可能是知道了阿宁是家中独女,怕她日后要招赘入门,而孙兴是读书人,日后肯定要考科举,自然不能做上门女婿。 说来他从未想过要将阿宁留在家中招婿,因为像他们这种普通家庭,想要招个优秀的上门女婿,可比嫁个优秀的儿郎要难得多的多。 真要自身优秀或是家庭富裕的肯定看不他们家,而肯上他们这种人家入赘的,要么是家里穷得吃不下饭了,要么就是自己毫无营生本事,就等着入赘后靠媳妇度日。 这两种他哪种都不想选,阿宁虽是女娃,却也是他放在手心疼了十几年的孩子,他希望她能找到一个爱她敬她的夫君,白头到老,举案齐眉。 文老爹心中所想文舒毫不知情,此刻她正撑着下巴,一边等她爹回来吃饭,一边想要怎么把那些玉石卖出去。 经过晌午的打探她已经知道了一些玉料的行情,现在就差找家靠谱的玉器行,将东西卖出去了。 她置物篮里的玉石,从普通常见的白玉,青玉,再到贵重一些的黄玉,红玉,甚至是皇家才有的紫玉都有。 不过,她现在无权无势,要想平安的将玉石卖出去,最好还是捡常见的白玉或是青玉。 先把学费凑出来,至于以后,她打算在城外土地祠边开个小茶寮,卖些茶水或简单的糕饼,供过路的人饮用。 等后面赚到钱了,再考虑在城内偏僻幽静处租间屋子,开个小食铺,专门卖山海世界里的东西。 有道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经过一段时间的经营,她的铺子肯定会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到时侯爹就不用这么辛苦的做寿材了。 不过,现在又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她要如何才能让人相信她抱着的石头里含玉。据说石头里有没有玉,只有用扎砣切开才能知道,也不知道玉器行有没有扎砣。 脑中纷乱的想了一会儿,她爹就端着空碗回来了,文舒忙收了心绪,和她爹一同用饭。 吃过饭后,文泰继续去铺子忙活,文舒收拾好后从置物篮里选了一块半个脸盆大小的石头用包袱包了,背在身上。 这块石头里含的是白玉,经小星扫描为下品,含玉量大概是整石的三分之一。按照昨天打听出来的玉价,若能顺利卖出,应该能赚回个二三十贯。 背着包袱走出巷子,文舒这次去了城西,倒不是城北没有玉器行,实在怕撞见熟人不好解释,再者财不露白,闷声发大财才是正道。 城西与城北比邻,走过去约摸两刻钟,穿过两条正大街,再过两个坊市便是。 此地比城北稍显繁华,街上的古玩铺子也比城北多,文舒选了一家两开门的铺子进去。 掌柜的是个年过三旬的中年人正在柜台后,低头打算盘,铺子里有两个伙计正给客人热情的介绍,另一个则拿着条湿青布巾小心的给玉器拭尘。 文舒也不绕弯,直接走至柜台前,朝后头低头算帐的掌柜低声道:“给掌柜问好,不知贵铺可收原石玉料啊。” 掌柜正算到关键处,闻言略不悦的台头看了她一些,淡淡道:“收是收的,只是也得看品相和颜色。” “那掌柜的看看我这个如何?”文舒丝毫不怵,将包袱从肩头卸下,一把放在了柜台上。 见包袱皮打开后,里头放着的是块完整未切割的原石,掌柜晒笑出声,“小娘子莫不是来消遣我的,这样未切割的完石,你如何知道里头有没有玉。” “我就是知道。”文舒定定道:“而且是白玉,大小为整石的三分之一,掌柜的若不信,尽管开石验看,一切自见分峣。” 其实她倒是想自己在家里开好,只是无奈于没有工具,寻常的刀剑可剖不开石头。所以若是这玉器行的掌柜愿意给她开,剩下的买不买都无所谓,反正她可以再卖给别人。 被她自信的态度和笃定的态度惊到,掌柜稍楞一下,还是摇头:“开石的师傅每日都忙着呢,哪有空去开这么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的东西。”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违规操作 “大叔信我,这里头确有玉石。”文舒满面诚恳。 掌柜依旧摇头:“小娘子莫要胡缠,要是随便来个人跟我们说石头里有玉,我们都解的话,那生意还怎么做。” 见掌柜的怎么都不相信她的话,文舒无法,只得忍痛使出最后一招,“既如此,我们赌一把如何?” 掌柜一楞,正想说我与你个小娘子有甚可赌的,可店内好事的看客们却已经纷纷叫嚷起来。 “怎么个赌法,说来听听。” 文舒看了眼掌柜,犹豫道,“我愿出两贯钱,赌这石内藏玉。若我说错了,石头切开里头无玉,那么这两贯钱便给解石的师傅,算作辛苦费。可若是这里头有玉.........” “有玉又怎么?”看客们赶忙追问。 里间的掌柜的也来了兴趣,立在原地,表面不动声色,其实正暗中竖耳静听。 “若是有玉,玉器行就得以市价收购我的玉料。”文舒挑眉看向柜台后面的掌柜:“如何,大叔可敢与我赌上一赌?” “此法合理,掌柜的跟她赌。”掌柜还没应声,那边看客们又叫嚷起来。 见这势头,掌柜点头道:“好,既然小娘子如此确信,那就有劳在场的诸位做个见证。”他自柜台后绕出来,朝着四方诸客拱手一礼,“若石头切开里头确有玉料,那鄙人将遵守诺言,以市场价将这小娘子的玉料全部买下。可若小娘子说错了,那么两贯辛苦费我们也是要收的,望大家作个见证,莫到时说我赵记店大期客。” “掌柜放心,我们给你作证。” “那好,那就请诸位一起移步后院,我们当场解石。” “好,走,今天可是有热闹瞧了。” “等等。”就在众人起身往后院时,抱着石头的文舒突然出声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掌柜的脚步一顿,回身抚须道:“小娘子可是后悔了?若是后悔了,看在还没开始的份上,单某可以不与你计较,快带着石头归家去吧。” “多谢大叔大量,但我并不后悔。”她手指向左边架子上的一块玉免纹佩道:“只是想问清楚,若是我这石头里解出的玉和那块玉佩玉质相同的话,大叔能以什么样的价格收购。” 她觉得既是要赌,那有些事就得说得再细一些,免得待会切出玉来,再出争议。 “那块玉佩成品售价是卖三十贯,但这其中包含了解石师傅和雕刻师傅的工钱,还有店租等相关银钱,若论玉料原价的话,也就值个十贯。” 文舒的手在自己带来的石头上轻划了一下,又问:“若是解出的玉石足有这块石头一半大,请问价值几何?” 见她问的这般细,掌柜不禁有些狐疑:“小娘子就这么断定这里头有玉?”而且连玉质如何,有多大都知道。 “对啊,不然我岂能拿来卖与大叔。”文舒俏皮的眨了眨眼:“我确是真心诚意,可大叔却当我消遣玩闹,实在冤枉。” 她语调轻松,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派喜乐,掌柜看得不禁有些好笑,方才因为被众人逼着作赌的郁闷气也连带着消了不少。 当下爽快道:“若小娘子真有天眼能识破内里,这石头内里含玉,且玉质,大小都如你方才所说,那么鄙人承诺,愿以六十贯买下全料。” 六十贯?跟意料的差不多。 文舒点点头:"行,那就开始吧。”说罢抱着石料跟着众人一起往后院去。 心中胜券在握! 她是没有天眼,可小星有啊! 方才她已经偷偷的与小星联系过了,原因是她想知道自己手里的这块玉料的具体价值,免得待会不懂行,再让人给哄了。 虽然早前小星已经给出了扫描鉴定结果,但也只说其内含白玉,色有杂质,为下品。 可具体有多下品,杂质有多少却没说。 或许说了她也听不懂。 所以她就想啊,能不能在店内找个跟手里差不多的。事先问好价钱,这样等石料开出来,一对比,那就谁也唬弄不了她。 虽然小星也说过,物种识别扫描功能只限于描扫山海世界里的东西,但深知它性子的文舒,还是本着不耻下问的精神问了。 因为她知道,她不问,它永远不会主动说。 果然,最后经过一番沟通,小星的回复是可以!只是系统描扫外物,需要消耗积分,一次十点。 别看十点不多,可这店内摆放的玉佩玉器加起来,怎么说也得有上百件,这一通扫描下来,岂不是要去了近千分! 而且这么多的玉器,她总不可能每个都摸一下吧,不说这动作有多奇怪,就是店掌柜和店伙计也不会允许她这样。 人家还怕她摔坏了赔不起呢。 事实上她也确实赔不起! 所以她又问了,有没有别的办法? 脑海中的声音停顿了好一会,才又继续响起。 【有,我可以命系统强行开启远程扫描,但此属违规操作,一旦执行,传送通道将因违禁暂时关闭一个月,直到违禁期结束,方能再次开启】 违规操作?听起来好像有点严重啊。 文舒细思小星的话,理解完大概就是,若是开启远程扫描,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她就不能再进铁盒子。 其实进不进铁盒子于她来说问题真不大,因为里头除了机遇外,还有许多未知的危险。 若是能让她选择,只要有钱,她是真的不愿进去博命。 而眼下的这次机会是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若能一举将他们震慑住,那么以后她再拿玉石来卖,就没人会再怀疑,也就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所以只稍犹豫了一瞬,文舒就作出了选择。 “开启远程扫描。”她道。 【收到,远程扫描正在开启】 【——嘀——系统提示!您正在进行违规操作——】 【一旦执行,山海世界传送通道将暂时关闭】 【且违规操作积满十次,系统将与宿主自动解除绑定关系,返回虚空,请问是否继续?】 解除绑定,什么意思?是违规操作十次后,铁盒子就要永远的离她而去了吗? 本已做出选择的文舒,在话音落下的这刻,又出现了动摇。 虽然说铁盒子里危险重重,但同时给她带来的好处也是毋庸置疑的。且拥有了铁盒子这么久,她私心里其实已经把它当成了自己的东西。 如今猛然听到有一天,这件东西会离自己而去,无来由的心里就冒出了一种危机感。 怎么办,还要继续吗?她有些纠结。 只是话已经说出去了,此时满堂宾客都等着看结果,可以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且只使用一次,应该关碍不大吧? 她暗暗安慰自己。 几息后,她终还是选择了继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解石 玉器行的后院很大,在文舒看来,比她家的小院子大了六七倍有余。 一进去,便见院里几个伙计或站或坐正忙活着。 最告诉他们的是两个大大的石舀,石舀里盛满了黑色的粗砂,两个年轻伙计正拿着石杵卖力的将里头的粗砂换碎。 稍远些还有两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正对着矮架上放立的石头做着切割。 矮架有些像方凳,但中间是往下凹陷的,边上有一圈护栏。此时那矮凳上座着一个盆口大的石块,两名中年男子正相对而坐,手持条锯在锯石头。 在石头上方的树枝上吊着一个水壶,水壶底部有一个细小的圆洞,此时丝丝缕缕的黑沙和着水正从那里流出来,掉在下方的石头上。 条锯带着黑沙往下拉扯,石头慢慢的被分开。 两边的房间里还不时的传来“呲呲”的打磨声,房门关着,看不清里头在做什么。 掌柜的让他们在原地稍等,自己敲了敲门,进了右手边的房间。 没一会,便和一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郎君一起走了出来。 “赵师傅,有劳了。”掌柜客气的对那人说道。 名唤赵师傅的点点头,目光扫向文舒手里的石头,态度和善道:“就是这块吗?小娘子可否拿到近前给我瞧瞧。” 文舒无所谓的递了上去。 赵师傅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又对着日头照了照,旋即笑道:“单老弟这回可是看走眼了,这里头说不准真有玉呢。”说着招呼那两个正在锯石头的伙计,“手里的活先停停,先把将这块石头开了。” “是。”那两人应声,忙将正在锯的石头搬至一旁,然后将文舒的石头放了上去。 石头放上去,因着大小与矮架不契合,两人又捡了好些小石子抵在旁边,直至晃动石头的时侯,石头不会移动才罢。 接着二人便往石头上淋了些水,又捻了些黑沙在石头正中线上画了一条黑线,然后手操条锯从黑沙铺成的线上锯了下去。 “嘎吱,嘎吱”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在院内响起,看客们都皱眉的捂起了耳朵。 文舒也不例外。 刺耳的声音持续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才慢慢消退。随着声音消退,石头表面也裂开了一道一寸长的口子。 见状,看客们都好奇的围了过去,想看看里头究竟是个什么情状,而石头自裂开了一道口子后,开裂的速度也加快了。 虽然依旧有“刺啦,刺拉”的响声,但起码不刺耳了。 半个时辰后,拉锯子的两位伙计和周围看客同时惊呼:“呀!真的有玉,白玉!” “掌柜的快来看,真的有玉哎,确是白玉,这位小娘子可真是神了。”一位穿长袍的客人惊呼道。 单掌柜原与赵师傅在外围说话,闻言忙凑了过去。 灰麻麻的石壁里渐渐露出一抹玉色,其色若羊脂,若不是内中夹杂着丝丝点点的青色,倒像是上好羊脂白玉。 “呀,料还不小,你看下面,露出来的地方越来越多了。” “是啊,不会真有一半吧。” “怕是真的。” 看客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做为当事人的文舒却因为早就知情,此刻脸上毫无惊喜,反而因为刚才系统的提示,心有惴惴。 她不知道自己是做对了,还是错了。 时间缓缓流逝,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石头已经完全切割开来,随着切面全部暴露,里头含有多少玉,有经验的师傅都能估出来。 赵师傅便是这里头的行家,经他鉴定,含玉量确如文舒先前说的那样,几近一半。而玉质经过他的鉴别,也和铺子里她指的那一块,所差无几。 这世上本就没有完全一模一样的玉。 这件事早在小星在开启远程描扫的时侯,文舒就知道了。之所以选那块玉,只是因为那块玉的玉质与她手里的这块最相近。 见她所说的话全部应验了,在场众人,从看客到伙计再到掌柜,所有人再看文舒的时侯,眼里都充满了震惊。 掌柜的甚至直接问她是不是有天眼?还有能不能帮忙看看院里的其它石头。 若能清楚的说清院子里的这些石头,有没有玉?是什么玉,玉料的大小和所在位置,便能给他们省去好些人工和时间。 除此之外还能省下不少料,免得判断错误,一刀下去给弄废了。 文舒自然不可能答应,只说是猜的,运气好罢了。 但亲眼见证过“奇迹”的掌柜岂会轻易相信,还当她谦虚,或者高傲不愿意随便看。 正想要不要许点好处,就听得文舒道:“如今石头已经解开,也证实了我先前的话并非虚言,那掌柜大叔是不是该屡行诺言,按市价将玉料买下了。” “那是自然,我单某人说话算话。”掌柜的也爽快,当即让人取了六十贯的交子来。 文舒查看过后,确认无误,微微福身道了声谢,便要告辞。 “小娘子且慢。”单掌柜忙喊住她:“小娘子今日不愿意看也无妨,若是哪日心情好,愿意帮忙看上一二,我铺自有酬谢。” 这是表明不让她白看。 若是以往,文舒说不得会考虑一二,只是眼下.... “再说吧。”她客气了一句,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她心里一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虽然刚才做决定的时侯好像无所谓,可真的做下决定后,却又患得患失起来。许是真应了那句老话,失去方知珍贵。 铁盒子在的时侯,她不觉得,如今得知一个月不能再进,心里却又空落落起来。 满怀心事的回到家,文舒将自己关在房里,突然眼眶就红了。 她联系不到小星了! 不管她怎么呼唤,小星都不理她了。 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将怀里的交子拿出来,看着上头的数字,文舒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随后她又将铁盒子拿了出来,不信邪的打开看了看,却发现真的关了! 没有白光了。 而且可视面板也调不出来了! 想着想着,她趴在桌上放声大哭。 第一百三十九章 商议 半刻钟后,哭声渐歇。 许是将心里的担忧和失落发泄出来了,文舒心里好受了许多,精神头也重新归位。 事已至此,再愧疚后悔也无用。 她能做的唯有谨记教训,日后不到生死关头,绝不再违规操作。 收整好心情,她将刚得的六十贯交子小心的藏到床下的小陶罐,一面又想着该如何跟他爹提进学的事。 瞒是不可能瞒住的。 进学不是一两日的事,每两天就要去一次,事后还有功课要做,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怎么也不可能瞒过她爹。 如实说? 嗯......文舒连连摇头。 她爹知道了肯定又要日日担心,且依他的性子只怕当场又要把铁盒子缴了。 再者如此一来,她偷梁换柱的事情也就不打自招了,最后肯定还得挨一顿臭骂。 最重要是,经过这次,她爹再藏铁盒子决定会瞒着她,她再想找到就不容易了。 思来想去,想去思来,最后她决定说一半留一半。 进学的事要说,但是学费嘛.... 反正离开学还有十来天,在这之前,她尽量想一个明面上的赚钱法子,到时就说是刚赚的。 只是什么样的生意,才能在短短十天内赚得三十贯呢,文舒一边细思着,一边起身打开房门往厨房去。 天色不早了,该做饭了。 ........... 翌日,狂风大作,黑云压顶。 眼看就有一场大雨落下,文舒忙将刚做好的芙蓉枣泥糕装进原木色食盒,然后拿起门后的青布油纸伞急步匆匆的出了院子。 “玲儿快开门,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片刻后,王家后院,文舒拍门喊道。 正在房间调香的王玲,闻声面上一喜,忙快步匆匆的出了房间,去开门:“你回来了,几时到的?” “昨日便到了。” “那怎么今日才找我。”王玲一边抱怨,一边忙拉她进来:“快进来吧,就要下雨了。” 文舒点点头,随着她一道往房里去,嘴上回道:“还不是为了给你带好吃的,快来尝尝我新学的芙蓉枣泥糕。”说着,将食盒往桌上一放,将里头的糕点端了出来。 白色的瓷盘上,淡红色的糕点掐成了芙蓉花形状,粉色的花辨,中间用枣泥做了暗红的花蕊,看上去很是逼真。 “哟!这哪学来的新样子,好看的我都舍不得下嘴了。”王玲惊道。 “跟侯府厨娘学的,第一次做,还不赖吧。” “岂止是不赖,简直就是太好了。”说着,王玲瞅了眼窗外,略带紧张道:“得赶紧吃了,否则回头让我爹娘看见了又得数落我了。” 文舒噗呲笑道:“王叔王婶那是逗你呢,你调脂弄粉的手艺可不比厨艺差。” “可在我爹娘眼里就是差。”王玲不愤道:“每回见着你做的精致吃食,回头都要念叨我许久。” “他们说归说,可心里还是支持你的,不然你的这些香料难道是凭空掉下来的。” “这到也是。”王玲笑了笑,伸手从盘里捻了一块糕点,可因为外形太好看了,一时竟不知从哪里下口。 “干站着做甚?吃啊。”文舒见状催促。 “太漂亮了,有些不忍下嘴。” “这有什么。”文舒翻了个白眼,拿起一朵,张口就咬掉了一半。 王玲看看目瞪口呆,随即连连摇头:“暴殓天物,暴烈天物。” “东西本就是做来吃的,将外在做的好看本就是为了增加食欲,若因此,反而不去吃它,岂非本末倒置。” “行了,行了,说不过你个读书人,我吃,我吃还不成嘛。”说罢,选了个边边的位置咬了一口。 片刻后,只听得她道:“入口清香,绵软中还带着一丝甘甜,不错。” 文舒一喜:“那你觉得拿去外头卖如何?” “可以啊,街口的商记糕饼铺不也就这个味道,生意不是挺红火。” 一听这话,文舒又泄了气:“人家红火的又不是枣泥糕,他家卖的最好的绿豆糕,其它糕点只稍带罢了。” “可你做的样子比他家的好看呐。”王玲看着手中的糕点,由衷赞道:“就凭这喜人的花样都能卖出去了。” 闻言,文舒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就在王玲不知不觉快将一朵芙蓉糕吃完时,忽听得她问:“玲儿,你说做什么生意,能在十天内赚到三十贯钱。 一听这话,王玲险些没噎着 “不是吧,你这说什么胡话呢。”她不可置信的看向文舒,一副你没事吧的表情。 “是啊,可不就是胡话。”文舒无力的将下巴磕在桌子上,目光直直的看向桌上的水壶。 “不是,你突然问这话是什么意思?”王玲疑惑的眨了眨眼,旋即想到她上次签下的那张欠条,不由惊道:“莫不是此次保护不力,那位陆大人催你还钱了。” ”不是,那五十贯已经抵消了,是私塾就快开学了,我想再进学一年。” “啊?这.......”王玲顿住:“那可是三十贯呢。” “是啊,所以我爹那边我是万万张不开口的,只能自己想法子了。” “这.........十天之内赚三十贯..........除非天上掉馅饼吧。” 怎么可能! 见王玲也说不可能,文舒更泄气了。 “对了,你不是认识那个侯府的大姑娘,要不找她想想法子。” 文舒摇头。 “那怎么办?”王玲挠了挠头:“要不你别读了,反正你也念了一年,该识的字也都学了,像我这样大字不识一个的,不也好好的。” 认不认字的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李夫子那里有山海经啊。文舒再次摇头。 见她如此坚决,王玲叹了口气,“那你还差多少?我身上有两贯多,要不你都拿去。” 文舒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又不是来找你借钱的,都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你倒是跟我一起想想办法啊。” “十天之内赚三十贯的办法要是这么好想,我早就发财了。”王玲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只是扭头眼睛不小心瞟到桌上的香料包时,又来了主意:“对了,上次你给我的那种石头还有多少?” “三四十块吧。”文舒直起身道:“怎么了,你不会是让我卖石头吧,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三十贯.....“ 一贯钱一块石头,只有傻子才会买吧。 看出她在想什么,王玲嗔道:“平常自是不行,可你忘了,下月初一,皇家园林金明池和琼林苑皆会开园。届时那些高官富户家的大娘子,小娘子皆会去游园。” “一贯钱于我们这些百姓来说,自是多的,可于她们来讲,不过是买个高兴,我觉得大有可为。” 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只是她要的明面上能唬弄她爹的法子。 若是直说一堆石头卖了三十贯,她爹不怀疑才怪。 第一百四十章 妆奁盒 又坐了一会,依旧没讨论出什么靠谱的法子来,文舒便告辞归家了。 回去的路上她还在想,实在不行,从明天开始她就天天去大相国寺外卖糕点。 到时就说碰到了几个富家小娘子,见她糕点做的喜人,便差人给了些赏钱。 至于她爹信不信? 文舒觉得总比说一堆石头卖了三十贯的好。且主要是那些洗石也没过明路,做不得由头。 就这么一路想着回到家,见时辰不早,她正欲去厨房准备做饭,就见她爹抱着一堆东西从铺子那头过来。 走得近了才看清是五六个摞在一起的妆奁盒。 丹木妆奁盒! 文舒眼睛顿时一亮,同时计上心来。 “爹,盒子做好了?”她笑着迎上前去。 “嗯。”文老爹点点头,将盒子一股脑塞在她怀里,“两根细料全做了,就打出来这些,还有两根手杖。剩下两根粗料,我得留着给你打嫁妆箱,那个费料。” “嗯,嗯。”文舒连连点头,旋即又期期艾艾道:“那个.....爹,我想跟您商量件事。” “什么事,说吧。” “那个,您看啊,这里有六个妆奁匣,我那还有一个,就七个。这么多,我一个人也用不完,所以我就想啊,要不拿出一两个卖了,换些钱回来,我想继续再进私塾继续念书。” 闻言,正弯腰洗手的文老爹动作一顿,旋即只听得他低声道:“这木料是你找来的,你自己做主吧,是爹没本事,供不起你。” “爹,您别这样说。”文舒鼻头一酸,忙将手上的盒子往地上一放,上前挽着文老爹的胳膊道:“别家的小娘子连学堂门从哪开都不知道,我能念一年已是托了爹的福,若因此让爹愧疚自责,那我宁可不念了,这盒子我也不卖了。” “念,必须念,你有向上好学的心,爹高兴着呢。”文老爹直起身,摸了摸她的头:“不就两个木盒,再好也是身外物,只有学识和本事学到手里,才是真正夺不走的。” “那爹是同意了。”文舒喜笑颜开。 “同意了,只是你打算去哪卖,要不要爹陪你一块去?” “不用,上次回来的路上,陆家大姑娘提了一嘴,好像是侯府也在给她备嫁妆,正托人四处寻摸好的木料,我得空带上盒子去问问,说不定她就要了。” 文泰点头:“那行,你自己小心。实在不行,也别强求。下月初一,金明池和琼林苑不是开园嘛,达官贵人们都会去游园,到时咱们再找个好机会卖也是一样的。” “那是,咱们这盒子稀罕,识货的人都抢着要呢,陆大姑娘是个识货的,肯定不会拒绝。” 父女俩又说了会话,这事便算过了明路。 文舒松了口气,总算解决了。 至于卖不卖得出去,她完全不担心,此时她床底的陶罐里还藏着一张六十贯的交子呢。就算卖不出去,这钱也够交两年束脩了。 将地上的盒子一股脑的抱回房藏好,文舒便进厨房做饭了。 吃过午饭,她又出城寻找茶摊的事去了。 又坐了一会,依旧没讨论出什么靠谱的法子来,文舒便告辞归家了。回去的路上她还在想,实在不行,从明天开始她就天天去大相国寺外卖糕点。 到时就说碰到了几个富家小娘子,见她糕点做的喜人,便差人给了些赏钱。 至于她爹信不信? 文舒觉得总比说一堆石头卖了三十贯的好。且主要是那些洗石也没过明路,做不得由头。 就这么一路想着回到家,见时辰不早,她正欲去厨房准备做饭,就见她爹抱着一堆东西从铺子那头过来。 走得近了才看清是五六个摞在一起的妆奁盒。 丹木妆奁盒! 文舒眼睛顿时一亮,同时计上心来。 “爹,盒子做好了?”她笑着迎上前去。 “嗯。”文老爹点点头,将盒子一股脑塞在她怀里,“两根细料全做了,就打出来这些,还有两根手杖。剩下两根粗料,我得留着给你打嫁妆箱,那个费料。” “嗯,嗯。”文舒连连点头,旋即又期期艾艾道:“那个.....爹,我想跟您商量件事。” “什么事,说吧。” “那个,您看啊,这里有六个妆奁匣,我那还有一个,就七个。这么多,我一个人也用不完,所以我就想啊,要不拿出一两个卖了,换些钱回来,我想继续再进私塾继续念书。” 闻言,正弯腰洗手的文老爹动作一顿,旋即只听得他低声道:“这木料是你找来的,你自己做主吧,是爹没本事,供不起你。” “爹,您别这样说。”文舒鼻头一酸,忙将手上的盒子往地上一放,上前挽着文老爹的胳膊道:“别家的小娘子连学堂门从哪开都不知道,我能念一年已是托了爹的福,若因此让爹愧疚自责,那我宁可不念了,这盒子我也不卖了。” “念,必须念,你有向上好学的心,爹高兴着呢。”文老爹直起身,摸了摸她的头:“不就两个木盒,再好也是身外物,只有学识和本事学到手里,才是真正夺不走的。” “那爹是同意了。”文舒喜笑颜开。 “同意了,只是你打算去哪卖,要不要爹陪你一块去?” “不用,上次回来的路上,陆家大姑娘提了一嘴,好像是侯府也在给她备嫁妆,正托人四处寻摸好的木料,我得空带上盒子去问问,说不定她就要了。” 文泰点头:“那行,你自己小心。实在不行,也别强求。下月初一,金明池和琼林苑不是开园嘛,达官贵人们都会去游园,到时咱们再找个好机会卖也是一样的。” “那是,咱们这盒子稀罕,识货的人都抢着要呢,陆大姑娘是个识货的,肯定不会拒绝。” 父女俩又说了会话,这事便算过了明路。 文舒松了口气,总算解决了。 至于卖不卖得出去,她完全不担心,此时她床底的陶罐里还藏着一张六十贯的交子呢。就算卖不出去,这钱也够交两年束脩了。 将地上的盒子 父女俩又说了会话,这事便算过了明路。文舒松了口气,总算解决了。 至于卖不卖得出去,她完全不担心,此时她床底的陶罐里还藏着一张六十贯的交子呢。就算卖不出去,这钱也够交两年束脩了。 将地上的盒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 撞见 一路这样美滋滋的想着,不知不觉间,文舒再次来到了土地祠前。 不是她非执着于这里,而是自城门往外一里地内,两旁皆摆满了摊子,她顺着摊子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这里。 此处已出城门二里地外,身后除了一座孤零零的土地祠外,就剩连绵起伏的山脉了。 前方倒是有几个不小的村落,地段还算可以,虽不热闹,却也不至于偏僻的杳无人烟。 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一座神祠。 她在旁边开茶寮,怎么也能沾沾光,日后若有什么奇异怪事,还可以推到土地公公身上。 也许,不用她说,人们也会当作是土地公公显灵。 在周围转悠了一圈,选定了一块搭棚子的地方,文舒便又就近上了山,打算趁着空闲寻摸几根可做支柱的木料。 搭茶棚的木料不用太粗,适中就行,这样的木料其实很好找。 文老爹怎么也算半个木匠,文舒耳濡目染之下,对什么样的树可做梁柱,结实耐用不易腐烂,心里门清。 没过一会,便让她找齐了八根适宜的木料。 不过,因着此次没带斧头过来,所以她虽找到了木料,却也只能先记住它们大概的位置,等下次带了斧头再来砍下山晒干。 因着一个时辰前刚下过雨,此刻山路湿滑,为免踩滑摔跤,文舒下山的路走得有些艰难,好在林中草木众多,就这么一路揪着扶着,倒也顺利下了山。 只是快到山脚的时侯,却突然听见下头有人说话。伸头一瞧,只见土地祠前跪一个人。 不,确切的说是一妇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赵娘子?她怎么来了?狗蛋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嘛,她又来求什么呢。 望着那有些熟悉的身影,文舒正疑惑呢,就见赵娘子身后的官道上冲过来两名男子,皆在三十岁上下。 “槐嫂子以为拜神就有用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相公崔槐死了,这笔债我们自是要向你讨的。” 赵娘子抱着狗蛋,回头对两人怒目而视:“你胡说!大郎从未拿回过家钱,这是你们违造的,我不认。” “呵,白纸黑字岂容得你抵赖。”一男子抖着契纸上前,“崔槐去前中秋从我们王行钱手上借的,言明今天二月还,上头白纸黑字写着借钱十五贯,利息五贯。上头有他的手印,就是对簿公堂我们也不怕。” “就是,至于他为什么没把钱拿回家,这我们可管不着,说不准是在外头养了小的呢。”另一男子上前道:“如今已过了还款时间,招呼我们也提前打了,槐嫂子若是拒不还钱,要么就是利滚利继续往上翻,要么就公堂上见,到时侯钱依旧要还,你这妇道人家的名声可就.......” “你.....你们。”赵娘子抱着狗蛋气得全身发颤,却是无力辩驳。 文舒眉头微皱,想了想眼晴一转,特意重咳了一声。 闻声,三人皆朝她看了过来,她的扶着树干下去,干笑道:“不好意思,方才上山转了转,不小心听到几位的话,实在是无心之失。” 赵娘子看着突然从山中出来的人,就像溺水之人抓到了稻草,可一思索,稻草太细,根本救不了她,又何苦拖着一起下水,是以看了看嗫嚅了几声,终什么都没说,垂首低泣。 怀里的狗蛋也跟着哭了出来,再见一个漂亮姐姐从山上下来,这个姐姐给过他糖吃,他记得,当下忙糯糯的冲着文舒喊:“姐姐,抱。” 话音落下,场面一静。 赵娘子愕然的抱紧了怀里的狗蛋,那两个男子则朝文舒看去,挑眉道:“你们认识。” “有过几面之缘。”文舒干笑两声,见狗蛋哭的可怜,上前几步抱起他,顺带将跪在地上的赵娘子一并扶起。 “我劝槐嫂子还是早下决断,家里没银钱用房子,田地抵押也是可以的,不然利滚利,或是上了公堂,更没好果子吃。” 闻言,文舒适时插话道:“那个...我与这位嫂子也算是相识,听方才二位说她相公借了你们的钱,不知我能不能替她看看这欠条。” 赵娘子一听这话,忙道:“对,对,让这位小娘子给我看看。” 她不识字,一直怕这欠条是假的,如今有个相熟之人愿意帮着看,自是求之不得。 两壮汉打量了文舒好几眼,见她弱质纤纤,没什么危险的样子,便点了点头,不过依旧谨慎的没把欠条交给她,而是自己抓在手里,展开了让她看。 文舒扫了一眼,纸上写的确实和方才两人说的一致,只是她不认得赵娘子的相公,所以那手印是不是真,她就不得而知了。 将事情如实的转述给赵娘子,文舒轻叹了口气。依她浅薄的经验看,这欠条八成是真的。 赵娘子听后,顿时面若死灰,过了好半晌,才听得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要去衙门做鉴定,若确认上头是大郎手印,这债,我便认了。” 不管大郎是在什么情况下签的借条,钱又去哪了,只要上头有他的手印,这事便由不得她不认。 两男子闻言笑道:“可以,不过这鉴定费可就得槐嫂子自己掏了。”谁叫这是她提出来的,总没有让他们掏钱的道理。 赵娘子显然早就想清楚了,此时面色苍白的转身文舒,“小娘子若信我,可否借我二贯钱,你放心,等鉴定做完,不管是卖地还是如何,我都会先紧着还小娘子。” 文舒和她打过几回交道,就说这些追债吧,显然不是今天才来闹,可昨天赵娘子还把卖果子的两贯钱给了她,就凭这点,就足以彰显其人品。 “可以,不过我身上并未带这么多钱,得容我回去取。” “谢谢小娘子,谢谢小娘子,小娘子的大恩大德,我赵五娘永世不忘。”赵娘子连连躬身。 “嫂子言重了。” “走吧,趁着衙门还没下衙,赶紧取了对比件,把事办了,也省得我们日日来闹。”有这功夫,去瓦子听戏多好。 接下来,赵娘子回家去取地契和田契之类的文书以作比对,文舒则回城取钱去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半个时辰后,文舒拿着换好的两贯钱在衙门外等着,没过一会,赵娘子和那两个汉子也过来了。 文舒将钱交给赵娘子,又朝狗蛋伸手道“嫂子若信得我,孩子我可以先帮你看着。” “自是信得过,有劳小娘了了。”赵娘子道谢后,将孩子交给文舒,便和两壮汉一起往衙门西角的鉴定院去。 鉴定院,顾名思义,自然做的是鉴定之事。 开封府衙主管之事甚多,为了节省时间,也为了办事更加高效,所以像一般的手印和笔迹鉴定,大多不用过堂,只须在此鉴定就好,而鉴定院鉴定完之后,还会盖上府衙公章,以此做为证明。 等文舒带着哭闹的狗蛋去对面的街上买完糖葫芦回来时,赵娘子和那两个大汉正从鉴定院的角门出来。 不用问,光看她的神色,文舒就已经猜出了结果。 果然,没得一会,便听两位大汉道“鉴定结果已出,槐嫂子这下没话说了吧,说吧,这债你打算怎么还啊,用田地抵还是房子,亦或是孩子,你选一样吧。” 怎么可能用孩子抵,狗蛋是她宝贝,亦是大郎唯一的孩子。房子不能卖,否则她们娘俩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要抵也只能 “用田地抵。”赵娘子抖着唇道“我家有旱地四亩,依如今的地价,一亩八贯我抵三亩给你,多出来的四贯钱我要现钱。” “好,爽快!那明早晨时,依旧在这里,我带铜钱,你带地契,过户后,这事便算消了。”说罢,两汉子扬长而去。 赵娘子却猛的蹲在地上捂脸大哭,“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狗蛋原本正吃糖葫芦哟,见状也小嘴一瘪,哇的大哭起来。 “哎,哎,别哭啊。”文舒手忙脚乱的安慰完这个,安慰那个。 过了一会儿,将伤心全部发泄出来的赵娘子一抹眼泪,接过文舒怀中的狗儿,坚毅道“谢小娘子援手之恩,今日恩情赵五娘必不相忘,等明日他们将钱送来,我就还与小娘子,只不是小娘子家住何处,想着问这钱? ”钱不碍事,反正我也不急用,赵嫂子就先留着,等什么时侯方便了再还我不迟。” 有一本书《宋代物价研究》,里面专门有一章介绍了兵器的价格,但是里面仅仅罗列了宋代各种兵器在不同时期的价格,没有联系宋代的物价变化,也没有和历史年代挂钩,下面我整理一下发出来。弓箭 1时间大约1030年至1040年左右;地点同州渭南潼关一带;价格700~800文一张 2时间治平年间 1064~1067 地点陕西增刺价格2000文一套(弓+箭) 3时间熙宁年间 1068~1077 地点开封陈留价格1500文一张弓 10枝箭600到700文 4时间1132年地点临安价格2800文一张弓 100枝箭 7400文 74文/枝 6时间1132年地点临安价格5000文一张弓(手射弓) 7时间1133年地点临安价格8000文一张弓 8时间1165年地点临安价格8900文一张弓 9时间宋孝宗 1162年~1194年地点临安价格200文/12枝箭 弩 1时间1030年至1040年左右地点同州渭南潼关一带价格1500文一张 2时间1042年;地点河北河东一带价格2000文一张 3时间1078年;地点湖南价格2000文一个弩桩(弩臂) 4时间1132年;地点临安价格6500文 100枝弩箭 铠甲 1时间1129年地点江东路价格80贯一副 80000文一副 2时间1132年地点临安价格全装甲一副 38200文马甲一副 40100文 3时间1132年地点江浙福建价格全装甲一副 40000文 4时间1133年地点临安价格披膊一副 10400文头盔一顶7800文金装甲一副38200文朱马甲一副40100文朱马甲当胸17300文 5时间1179年地点南康军价格弓箭手铁甲 5200贯 150副,34600文一副 6时间1205年~1207年地点湖州价格长铁甲一副 29000文铁甲一副28506文 南宋中期1200年左右,平均价格50贯/副 刀 时间1133年地点临安价格提刀3300文 但是整个宋朝,钱的购买力是处于一种不断贬值的状态 因为封建时代粮食价格是一直用来作为对比的基准,所以用粮食价格来对比看 粮食价格年份对比 1 1008年丰收粮价每石 70~80文 2 1030年粮价每石 300文 3 1068年粮价每石 700文 4 1086年粮价每石 200文 5 1122年粮价每石 2500~3000文 6 1139年粮价每石 3300文 7 1171年东南地区粮价每石 2900文 另外详细数据大概可以看出,北宋时期,粮食价格大约在600文到700文/石之间,南宋的米价大约在2500到3000文/石之间 按照记载的武器价格按照粮食价格以相同的时间的横向对比的话 大致可以这样看 弓一张大约相当于2~3石的粮食 弩一张大约相当于3~5石的粮食(弩的价格比同时期的弓要贵,但未达到弓的2倍) 弓用箭,北宋初期10到12枝箭差不多接近1石的粮食价格,后期南宋,因为江南竹子多,材料多,所以弓的价格上涨,但是箭的价格上涨并不多,每30枝箭差不多相当于一石粮食的价格 弩箭,价格略低于弓箭的价格,因为箭杆较短,大约相当于弓箭价格的90左右 铠甲具装铁甲一套,差不多价格是15到20石粮食价格,一般弓箭手之类的简化的铁甲,价格大约是10到15石粮食的价格,马甲的价格比步兵甲稍贵一点,大约贵10左右。 刀的价格记载比较少,但是从记载来看,同时期宋朝质量一般的手刀价格大约只有弓的一半多点,差不多是1石粮食的价格,这应该是量产的刀质量不高且产量大的原因。 —————————————————————————————————————— 另外楼主想把这些武器换算成现代的钱,这点就比较难了 因为宋朝将近300年间,物价一直在涨,初期用铜钱,后来也发展出来铁钱和会子(会子兑换铜钱还要打折,而南宋很多物价都是用会子来标价的,尤其是官方价格),所以这点很混乱。 但是如果非要按照购买力来看的话,折算成2017年的rb,大概变化是这样的 北宋初期(960年~1040年)1个铜钱约等于 1 rb 北宋中期(1040年~1100年)1个铜钱约等于 05 rb 南宋初期(1130~1180年) 1个铜钱约等于 025 rb 会子的话,一贯面值的会子,实际兑换铜钱大约稳定在600~770文之间,1233年之后跌破1000:500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相国寺 另一头,经过一番哟喝,文舒的芙蓉枣泥糕总算卖出去第一单,对方是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小娘子,身边还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 听见吆喝声,两人好奇的看过来,见推车上摆的糕点做的美伦美奂,形似真花,那小娘子便让身边的小丫头上前问了价,得知才五文钱一个,当即让文舒包了十个。 第一单卖出去了,文舒大受鼓舞,立马接着吆喝,只是刚喊两嗓子,便见人流如炽的街道上晃来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吓得立时将嘴边的吆喝吞了回去。 夭寿哦,怎么又是他! 真是孽缘,怎么回回做买卖都能碰见! 眼见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近,文舒忙收了哟喝低下头去,不想引人注意。 无奈天不遂人愿,她这边想低调,那边的人却注意到了她,虽不是那位正主,却是正主身边的锦衣小娘子。 “阳哥哥,你看,这糕点做的可真精致,远远看着竟像是真花一般,”粉衣小娘子兴奋的向身边人说道。 秦景阳扫了一眼,脸上有些不耐“有什么稀奇的,府里的厨娘也做得出,你不是要上香么,赶紧去吧,我下晌还有事呢。” 一听这话,粉衣小娘子脸上瞬时露出委屈之色,“阳哥哥是不是讨厌倩儿,竟连多陪一刻都不愿意,既如此又何必答应姑母陪我来。” 秦景阳一顿,旋即无奈的冲半垂着头的文舒道“小娘子这糕点怎么卖啊?” 见状,粉衣女子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五五文一个。”这边文舒犹豫着开口。 “这么贵!” 文舒“!!” “有多少?” “三三十个。” “行了,拿两个吧,芍药付钱。” “啊,是。”粉衣小娘子身边的丫环怔了一瞬,忙掏出钱袋。 看着递到面前的钱,文舒总算反应过来,忙低头拿油纸装糕点。她这一低头,衣领后缩,后脖颈的红色胎记便露了出来。 正饶有兴致打量四周的粉衣小娘子,回头时无意间撇到,顿时瞳孔一缩,随即仔细打量起文舒来,却是越看越心惊。 “阳哥哥,咱们走吧,这糕点我不要了。” 刚把糕点包好,正伸手过来的文舒“” “做什么不要,你刚不还想吃么。”秦景阳皱眉。 “突然又不想了。”粉衣小娘子扯着他的衣袖,撒娇道“哥哥不是说下晌有事么,咱们赶紧上香去吧,办完了,也好早些回府。” 对于她这善变的行为,秦景阳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怔了一瞬,叹气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别回头又跟我娘告状。” “不会,不会,走吧,走吧。”粉衣小娘子几乎是拉拽秦景阳往前走。 “别扯了,我自己会走,衣袖都让你扯皱了。”秦景阳抱怨了一句,将衣裙从她手里抽回来。 黄衣丫环见状,忙将文舒搁在推车上未来得及收入荷包的十枚铜钱抓了回去。 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文舒一脸莫名,消遣人玩呢这是! 愤愤的将糕点放回笼屉,她再次放声吆喝,“芙蓉枣泥糕,清甜可口,软糯香甜的芙蓉枣泥糕嘞,走过路过的都瞧一瞧,好看又好吃,五文钱一个。” 未走远的粉衣小娘子听见身后的吆喝声,心“咚咚”的跳个不停。 为什么!为什么刚刚那小娘子后脖颈有跟她一样的胎记!还是同样的位置! 是巧合吗!可是她的容貌 王巧倩越想越紧张,不知不觉间手心都冒了一层薄汗。 几声清亮的吆喝过后,许是真是时来运转,接下来文舒的摊前不停的有人驻足观看和问价。 有衣着华贵的,也有普通一般的,但既问了,或多或少都会买上一些,像方才那位小娘了连钱都递出来了,又后悔不要的实在是少有。 两刻钟后,带来的两屉芙蓉花糕卖了个干净,文舒开心的数着荷包里的钱,将方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四十块芙蓉糕,四十个素馅馒头,共得钱二百四十文。除去成本八十文,净挣一百六十文。 这买卖做得! 笑眯眯的将钱袋揣好,文舒转头问王玲,“那位定香的小娘子怎么还没来,不是约的巳时二刻吗?” 王玲看了看天色,犹豫道“许是路上耽搁了,咱们再等等吧。” “嗯。“文舒点点头,陪王玲又等了一会。 大概等了两刻钟,那小娘子才急步匆匆的来了。 将香丸交付出去,天色也不早了,二人也没有逛街的意头,将东西收拾好,便又结伴回去了。 下晌,吃过午饭,文舒找她爹借了把斧头便向城外行去。 等她晃悠悠的到达土地祠时,却发现赵娘子带着狗蛋正站在土地祠前伸头张望。苦涩的脸上泛起一抹笑容。 ”小娘子来了,这是借你的两贯钱。”她伸手摸向肩头的褡裢,从里头掏出两贯串好的铜钱过来。 文舒默默接过,随即关切的问道“嫂子可找着活计了?” 闻言,赵娘子面露苦笑“晌午去了趟牙行,倒是有些能做的活计,只是都不能带孩子,可狗蛋家里也没人看着,我实在放心不下,正量去哪里接些浆洗衣物的活回家做呢。” 连个看孩子的人都没有? 狗蛋的爷奶呢? 她夫家或者娘家的长辈呢? 文舒心里疑惑,嘴上便也问了。 赵娘子听后,面色更苦了,“娘家离得远,且家里还有两个弟弟等着说亲,不好久居,夫家“ 她没说下去,但瞧神情也知道是靠不上的。 文舒同情的叹了口气,随即朝她笑道,“我这茶寮倒也需要个看水倒茶的,只是薪资不高,一个月只有一贯月钱,嫂子若是有意,我倒是不介意你带着狗蛋一起过来。” ,“真的,小娘子需要人手。”一听这话,赵娘子喜出望外。 “嗯,只是下个月才能开张,且之后我还有许多事要忙,有些时侯可能只有你一个人守着,不知嫂子“ “没问题,我可以的。” “好,那等茶棚搭好了,嫂子就来上工吧。” “哎,谢谢,谢谢小娘子,小娘子可真是我的贵人。”没想到能有这等意外之喜,赵五娘激动的差点流下泪来。 虽然一贯钱不多,但带着狗蛋,她也不好找活计,就算接了浆洗的活计,赚的钱也不会超出一贯。 。 第一百四十四章 游园之惊 赵娘子走后,文舒便拎着斧头上了山,因着力气大,八棵不算粗壮的树,她只用了半刻钟便全部砍好了。 砍下的树需要晾干才能做木柱,但林中雾大,太阳鲜少能照进来,所以为了快速使树木阴干,文舒又用了一刻钟,哼哧哼哧的将树木运下山。 另一头,经过一番哟喝,文舒的芙蓉枣泥糕总算卖出去第一单,对方是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小娘子,身边还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听见吆喝声,两人好奇的看过来,见推车上摆的糕点做的美伦美奂,形似真花,那小娘子便让身边的小丫头上前问了价,得知才五文钱一个,当即让文舒包了十个。 第一单卖出去了,文舒大受鼓舞,立马接着吆喝,只是刚喊两嗓子,便见人流如炽的街道上晃来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吓得立时将嘴边的吆喝吞了回去。 夭寿哦,怎么又是他! 真是孽缘,怎么回回做买卖都能碰见! 眼见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近,文舒忙收了哟喝低下头去,不想引人注意。 无奈天不遂人愿,她这边想低调,那边的人却注意到了她,虽不是那位正主,却是正主身边的锦衣小娘子。 “阳哥哥,你看,这糕点做的可真精致,远远看着竟像是真花一般,”粉衣小娘子兴奋的向身边人说道。 秦景阳扫了一眼,脸上有些不耐:“有什么稀奇的,府里的厨娘也做得出,你不是要上香么,赶紧去吧,我下晌还有事呢。” 一听这话,粉衣小娘子脸上瞬时露出委屈之色,“阳哥哥是不是讨厌倩儿,竟连多陪一刻都不愿意,既如此又何必答应姑母陪我来。” 秦景阳一顿,旋即无奈的冲半垂着头的文舒道:“小娘子这糕点怎么卖啊?” 见状,粉衣女子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五五文一个。”这边文舒犹豫着开口。 “这么贵!” 文舒:“!!” “有多少?” “三三十个。” “行了,拿两个吧,芍药付钱。” “啊,是。”粉衣小娘子身边的丫环怔了一瞬,忙掏出钱袋。 看着递到面前的钱,文舒总算反应过来,忙低头拿油纸装糕点。她这一低头,衣领后缩,后脖颈的红色胎记便露了出来。 正饶有兴致打量四周的粉衣小娘子,回头时无意间撇到,顿时瞳孔一缩,随即仔细打量起文舒来,却是越看越心惊。 “阳哥哥,咱们走吧,这糕点我不要了。” 刚把糕点包好,正伸手过来的文舒:“” “做什么不要,你刚不还想吃么。”秦景阳皱眉。 “突然又不想了。”粉衣小娘子扯着他的衣袖,撒娇道:“哥哥不是说下晌有事么,咱们赶紧上香去吧,办完了,也好早些回府。” 对于她这善变的行为,秦景阳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怔了一瞬,叹气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别回头又跟我娘告状。” “不会,不会,走吧,走吧。”粉衣小娘子几乎是拉拽秦景阳往前走。 “别扯了,我自己会走,衣袖都让你扯皱了。”秦景阳抱怨了一句,将衣裙从她手里抽回来。 黄衣丫环见状,忙将文舒搁在推车上未来得及收入荷包的十枚铜钱抓了回去。 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文舒一脸莫名,消遣人玩呢这是! 愤愤的将糕点放回笼屉,她再次放声吆喝,“芙蓉枣泥糕,清甜可口,软糯香甜的芙蓉枣泥糕嘞,走过路过的都瞧一瞧,好看又好吃,五文钱一个。” 未走远的粉衣小娘子听见身后的吆喝声,心“咚咚”的跳个不停。 为什么为什么刚刚那小娘子后脖颈有跟她一样的胎记!还是同样的位置! 是巧合吗!可是她的容貌 王巧倩越想越紧张,不知不觉间手心都冒了一层薄汗。 几声清亮的吆喝过后,许是真是时来运转,接下来文舒的摊前不停的有人驻足观看和问价。 有衣着华贵的,也有普通一般的,但既问了,或多或少都会买上一些,像方才那位小娘了连钱都递出来了,又后悔不要的实在是少有。 两刻钟后,带来的两屉芙蓉花糕卖了个干净,文舒开心的数着荷包里的钱,将方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四十块芙蓉糕,四十个素馅馒头,共得钱二百四十文。除去成本八十文,净挣一百六十文。 这买卖做得! 笑眯眯的将钱袋揣好,文舒转头问王玲,“那位定香的小娘子怎么还没来,不是约的巳时二刻吗?” 王玲看了看天色,犹豫道:“许是路上耽搁了,咱们再等等吧。” “嗯。“文舒点点头,陪王玲又等了一会。 大概等了两刻钟,那小娘子才急步匆匆的来了。 将香丸交付出去,天色也不早了,二人也没有逛街的意头,将东西收拾好,便又结伴回去了。 下晌,吃过午饭,文舒找她爹借了把斧头便向城外行去。 等她晃悠悠的到达土地祠时,却发现赵娘子带着狗蛋正站在土地祠前伸头张望。苦涩的脸上泛起一抹笑容。 ”小娘子来了,这是借你的两贯钱。”她伸手摸向肩头的褡裢,从里头掏出两贯串好的铜钱过来。 文舒默默接过,随即关切的问道:“嫂子可找着活计了?” 闻言,赵娘子面露苦笑:“晌午去了趟牙行,倒是有些能做的活计,只是都不能带孩子,可狗蛋家里也没人看着,我实在放心不下,正量去哪里接些浆洗衣物的活回家做呢。” 连个看孩子的人都没有? 狗蛋的爷奶呢? 她夫家或者娘家的长辈呢? 文舒心里疑惑,嘴上便也问了。 赵娘子听后,面色更苦了,“娘家离得远,且家里还有两个弟弟等着说亲,不好久居,夫家“ 她没说下去,但瞧神情也知道是靠不上的。 文舒同情的叹了口气,随即朝她笑道,“我这茶寮倒也需要个看水倒茶的,只是薪资不高,一个月只有一贯月钱,嫂子若是有意,我倒是不介意你带着狗蛋一起过来。” ,“真的,小娘子需要人手。”一听这话,赵娘子喜出望外。 “嗯,只是下个月才能开张,且之后我还有许多事要忙,有些时侯可能只有你一个人守着,不知嫂子“ “没问题,我可以的。” “好,那等茶棚搭好了,嫂子就来上工吧。” “哎,谢谢,谢谢小娘子,小娘子可真是我的贵人。”没想到能有这等意外之喜,赵五娘激动的差点流下泪来。 虽然一贯钱不多,但带着狗蛋,她也不好找活计,就算接了浆洗的活计,赚的钱也不会超出一贯。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临津艳艳花千树,夹径斜斜柳树行。 却忆金明池上路,红裙争看绿衣郎。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三月初一,皇家园林金明池开园之日,汴京居民倾城而出,到金明池郊游踏青。 小娘子们皆换上轻薄透气的春衫,打扮亮丽的结伴出游,所过之处香风阵阵,引得少年郎群遥首相望。 金明池位于城西顺天门外,其内重殿玉宇、奇花异石、珍禽怪兽、船坞码头、战船龙舟,样样齐全。 晨时未刻,园内已是游人如织,尽管是下雨天,却依旧暄闹不减。 尤其是东岸,因为此处有百姓们都喜欢看的水上杂技,水上木偶戏,跳水表演,赛龙舟,甚至还有水师演习。 不过,水师演习得等三月二十那日,因为那日官家也会亲临金明池内的宝津楼观看。 精明的商家早早的在东岸搭起了彩棚,以租给看水上表演的游客。 而临水大街的那些建筑物,更是早早被一些有实力的商家承包下来,用来开设商铺,茶坊,酒馆,食店,艺人勾肆。 “各位官客,进来歇歇脚,小店茶汤,一碗五文钱。” “客官,小店美酒名叫“醉春来”每日只供应三十坛,卖完即止。” “哎,炭烤羊肉,十文一串,都来瞧瞧啰。” 细雨蒙蒙的湖光山色中,不时传来商家的吆喝和食物的香气。 此刻文舒,秦珊,王玲还有一些私塾的同窗小娘子们,便坐在东岸八十文租来的彩蓬里,一面吃着从家里带来的蜜饯果子和旁边吃食铺子买来的烤肉,一面津津有味的看池上表演的木偶戏《宦门子弟错立身》。 彩棚租用规秬是八十文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如要继续租用,可向旁边监督管理的彩蓬的人继交租钱。若不用,则按时退出,收钱的管理人会将彩蓬打扫干净,继续租给下一拨游客。 不过,大多数人都是租用一个时辰。因为池上的木偶戏演完一场刚好是一个时辰。甚少有人看完一场,又接着看下一场的,文舒等人自然也不例外。 毕竟外头还有那么多的湖光山色,美景楼台等着欣赏呢。 将未吃完的果子蜜饯收好,几人便退了租,各自撑伞离开了帐蓬。只是她们一行足有八人,对接下来去哪,意见多有不同。 蒙蒙细雨中,文舒打着一柄青布油伞问其它人,“接下来去哪,你们可有想看的?” 她今日也算是盛装打扮了一番,平常只简单半挽在顶的乌发,今日难得梳了个双螺髻,其上又各绑了一根与衣服颜色相衬的墨绿发带。身上的衣服是新置的绣叶红纹长裙,朦胧细雨中,犹如一朵怒放的红梅。 “去看杂技吧,听说有猴子蹬木轮呢。”一人提议道。 王玲伸长脖子瞅了一眼,摇头道:“别了吧,那地如今已经围满了人,凭咱们怕是挤不进去了,依我看不如转道去琼林苑赏花,听说西园的桃花和海棠都开了呢。” 秦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似乎哪里都想去。 文舒则对这两处都不感兴趣,水上杂技她去年看过了,无甚新意,琼林苑的花她前年也赏过,也无多大意趣。 琼林苑内因环境清幽,又多奇花异石,更为吸引文人雅士,甚至豪门高官家的小娘子也多爱往那处去游玩赏花。可她今日既没做糕点,也不打算卖丹木盒,自然不愿往那处凑趣,反倒对金明池西岸钓鱼比较感兴趣。 金明池西岸不比东岸热闹喧哗,商铺众多,那处因着没有表演,花木也少,所以有些荒凉,游人甚少过去,不过精明的商家们却也总能想到招徕游客的办法。 这不,就有人因地制宜,推出了有偿钓鱼这个法子。 只需花五十文买一块牌子,便可以在那处钓鱼了,至于钓竿,水桶,凳子等类用具皆由商家提供,除此外还有免费的茶水待伺。 若是钓上了鱼,想要现场吃的,只需掏一点工钱,附近的鱼家便会帮忙现场杀鱼,做成刺身,临水砟脍,好不惬意。 不过文舒却并不爱那种吃法,相对来说她还是更喜欢将鱼煮熟了吃。不过那边并无做鱼的商家,所以不想现吃的,可以将鱼带出去回家自做。 她爹早上和她一起出的家门,也来了金明池,只是在园门口与她分开,随孙伯他们去了西岸钓鱼,这会儿也不知道钓上鱼了没? 她想了想,朝众人道:“我想去西岸钓鱼,可有一起的?” 众人皆摇头。 一个穿杏花衫子的小娘子,撇嘴道:“钓鱼有个什么意趣,我去年试着钓了一回,白坐了两个时辰,连个鱼苗都没钓上来,实在无趣,与其钓鱼,我宁愿去琼林苑赏花。” “对啊,对啊,还是去赏花吧,那里小郎君多,说不准能碰到命中良缘呢。”一小娘子捂嘴笑道。 一番商议后,最后三位小娘子同王玲去了琼林院,剩下的二人挤着往杂技那边去了,最后只剩下秦珊陪文舒一起去西岸。 其实真实来说,秦珊也不想钓鱼,与其说喜欢,她更喜欢在东岸,因为这边又有表演可看,又有好吃的好玩的,但见文舒一个人往那偏僻地去,有些不放心,这才说也想去西岸看看。 西岸离东岸有些远,依文舒的脚程两刻钟就能到,可秦珊小娘子行路比较慢,最后到达西岸时已是三刻钟过去。 在一众钓鱼翁巡梭了一番,最后文舒在靠西边的河滩前发现了她爹的身影。 文老爹此时身着蓑衣,头戴斗笠,正一动不动的跟着木人一样坐在那。腿边及膝高的木桶里偶有水花喷浅而出,不用看,文舒就知道里头有鱼,至于有几条..... 她觉得绝对不会超过三条,因为她爹这么些年来,就从没有钓到超过三条鱼的时侯。 “爹。”她扬手高喊了一句,拉着秦珊就往那边去。 谁料这时左边斜刺里猛不丁的窜出一个黑影! “啊!”秦珊惊叫着向右后方闪躲,只是她忘了此刻还牵着文舒的手,这一跳一跌,没防备的文舒被她带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而秦珊半个身子更是探出了岸边。 眼见着她就要栽进湖里,文舒大惊失色,忙用力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同时脚步一旋,将她推离岸边。 只是秦珊被她推到了安全地点,她自己却因为落脚点没选好,或者说没时间选,直直踩在滑腻的青苔上...... “呯!”水花四溅,文舒不受控制的往河里栽去。 “啊!来人啊!救命啊!文姐姐!文姐姐!”秦珊抢至河边,望着水中扑腾的人,放声大喊。 “有人落水了,快,拿竹竿。” “哟,这是谁家的狗,怎么窜出来吓人啊!” “阿宁!阿宁!”远处听到动静的文泰,扔下鱼竿就往这边跑。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两不相欠 时下虽已立春,但湖水依旧冷凉入骨。 落水一的瞬间,大量的湖水从鼻腔涌入,文舒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只是这一张嘴,湖水又汹涌的往嘴巴灌,她奋力的扑腾着,挣扎着,欲求划回岸边。 奈何不会游水,慌乱中的动作,反将自己推得离岸边越来越远。 岸边一戴着斗笠的老翁,正热心的将手里的鱼竿往前够,见状,不由急道:“哎呀,怎么还往后去了!小娘子往前够够,抓住鱼竿,我拉你上来。” 湖水中沉浮挣扎的文舒虽听不见他的话,但也能看到身前不远处有一支竹竿不停的拍打着水面,她伸手欲够,却眼睁睁瞧着竹竿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惊慌,她恐惧! 沉沉浮浮间,她看见秦珊趴在岸边哭得满脸是泪,一只手还朝着她的方向伸着,不远处,一只浑身发黑,体型比寻常狗大上一倍的狗正被众人拿着竹竿合力驱赶。 远处堤岸上,她爹急切又惊惶的往这跑着,边跑边脱身上的蓑衣。 见此一幕,挣扎中的文舒除了恐惧外,还有担忧,要不是口鼻处都是水,她真想冲着河面大喊,不要过来! 爹又不会游水,下来除了多死一个,又能改变什么。 随着胸腔灌入的水越来越多,文舒觉得自己的手脚越来越沉,视线也开始模糊。 吾命休矣! 就在逐渐她放弃挣扎的时侯,湖边一道紫影激射而来!与此同时,远处的文泰也总算跑到了近前,扑通一声跃下了水。 两道落水声同时响起,但紫影却落的离文舒更近,只游了两下,便一把手揽住了文舒的肩头。 “公子,公子!”岸边传来几声惊叫。 “继续追踪!” 话音落下,已经放弃挣扎的文舒,迷迷糊糊间感觉侧身有人抓住了她,出于溺水之人的求生本能,她在水下生生的转了个身,双手双脚的将来人缠住,以求获得那一点点的安全感。 正欲带着她往岸边游的陆元丞被她这么一缠,顿时呼吸一滞,再加上文舒突如其来的重量加身,他整个人被带得往水下沉去,若不是一早憋了气,这一下,真够他喝一壶的。 可是缠在他身上的人力气不是一般的大,饶是他铆足了劲,都没能将她从自己身上扯开,无奈之下,只得一个手刀劈在她颈间,将她打晕。 “阿宁,阿宁!” 刚下水不久的文泰,见女儿身边已经有人游了过去,并且勾住了她,心下稍安的同时,也不想添乱,反身抓住岸边递来的鱼竿便游回了岸上。 这时岸上的那只大型“黑狗”也被众人合力驱走,向着山道边窜去。 “阿宁!” “文姐姐。” 没得一会儿,陆元丞便拖着昏迷中的文舒游到岸上,文泰和秦珊见状赶忙扑了过去。 陆元丞起身,一边拧身上的水,淡淡道:“她没事,就是呛了些水,将水控出来就好了。”说罢,目光看向远方,眉头微皱。 也不知陆喜追上了没有? 文泰反应过来忙跪地叩拜,“谢大人,谢大人相救小女。”电子书屋 陆元丞从远处收回,淡淡道:“不过是适逢其会。”说着看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文舒,眼神有些复杂,片刻后只听得他悄声低语:“就当还你一遭吧,从此两不相欠。”说罢,大步流星的向着东岸而去。 “阿宁,阿宁,醒醒,醒醒。” 这头,文泰正在一些有经验人的指挥下,给文舒控水。附近的商家早在驱赶走黑色大狗后,便搬来了控水的条凳和棉被。 宽凳放在地上,却要垫起一凳脚,使宽凳不平可摇晃,然后将棉被叠成条状铺在其上,被下中间部位放上一条棉枕,文舒此时就被文泰抱趴在宽凳上,肚子正好顶在中间隆起的棉枕上,然后文泰就一边晃动宽凳,一边喊文舒的名字。 随着宽凳摇晃起伏,中间棉枕对文舒腹部不停的挤压,丝丝缕缕的水从她口鼻流出。 “咳...” 半盏茶后,文舒嘤咛出声。 围观群众大喜,皆拍掌道:“哎啊,醒了醒了,可算是救回来了。” 文泰更是喜极而泣,一把将文舒扶起抱在怀里,给她抵挡一些山风。 “咳咳咳!” 胸腔残留的积水,让文舒禁不住的咳嗽。 一旁的秦珊见状赶忙捡了文老爹方才扔在岸边的蓑衣给文舒披上,“文伯伯,文姐姐得赶紧换上干衣,要不然山风大,回头可得当上风寒。” “是,是,是,先给她套上蓑衣挡挡风,我这就去东岸给她买成衣,烦劳小娘子帮着看顾一二。” “咳咳咳....” “应该的,文姐姐此番也是为了救我,才遭此大难,文伯伯快去吧,文姐姐这边有我呢。” “嗯。”文泰点点头,赶忙起身将文舒身边的位置让出来,等秦珊坐过去扶住文舒摇摇欲坠的身体时,这才让开。 只是刚一转身,便见前方方才救阿宁的那位大人正往这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袱。 见他望来,那位大人便将手里的包袱扔了过来,神情淡淡道:“顺手带的,赶紧给她换上吧,本官还有事,先走一步。”说罢,不给文泰说话的机会,便朝着不远的西门而去。 出了西门,径自翻上门口栓的一匹的黑马,解了僵绳双腿一夹,头也不回的向着前方飞驰而去。 而另一头的文舒也在秦珊的帮助下,于湖边的鱼舍里换了干爽衣服,好心的店家还奉上了姜汤和热茶。 经此一遭,文泰再没了钓鱼的兴致,对着周遭帮助过的人团团一揖,连鱼都没要,留给店家便领着文舒回去了。 好在衣服换得及时,姜汤也灌得及时,再加上体内还有不少葪柏果的药效残留,第二天再起时,文舒已又是一条好汉,只是脖颈还微微有些疼。 后脖劲怎么是疼呢?她又没撞到东西。 摸了摸脖子,想起爹爹说是陆大人经过救了她,再加上回忆起迷糊时做的事情,文舒立时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 怕不是陆大人砍的吧。 肯定是了,痛的位置正好是后颈,说不是人打的都不可能。 不过,她也不怨,那种情况下,她死拽着人家不放手,陆大人要不当机立断,凭她的力气,只怕两人要一起溺死在金明池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巧做笑靥儿 不过,这事倒底还是给她造成了一些阴影,如今只要一想到金明池那波光敛滟的湖水,她就觉得有种窒息的冰凉。 摇摇头,将脑海中的那些画面甩掉,文舒转身进了厨房,净了手,系上围裙,开始揉面做点心。 昨天尽性游玩了一天,虽然后来出了些意外,到底也是玩过了,所以今天也该干些正事了。 皇家园林三月初一开园,直到四月初八才会关闭,这近一个半月的时间,不知是多少商贩们赚钱的好时机,是以今年她也想趁此东风,好好赚一笔,正好也借此练练手艺。 芙蓉枣泥糕做了几回,她已经有些厌了,是以今日便换了个花样,做笑靥儿。 新鲜牛乳中加蔗糖搅拌均匀,然后再入鸡蛋和蜂蜜调匀,最后将调好的汁液和米粉揉搓圴匀,放置一旁醒着。 待面团完全醒发开后,再搬至案板上揉搓光滑,然后切成一个个小剂子,放进一早雕好的圆脸模具里,按压成形,然后取出蒸熟或者煎炸。 这道点心是早年在私塾里和姬厨娘学的,她也曾试做过两回,只是当时做出的,不管是味道还是样子总是欠缺了几分。 这次陪陆大姑娘去沧州,有幸吃了几回王厨娘做的笑靥儿后,她突然福至心灵般找到了自己欠缺的原因,一回东京她便试做了两回。 果然这次,比之从前不管是味道还是样式上来说都好了不少,虽依旧比不王厨娘手艺精湛,但也是似模似样。 因着今日要赶早,所以面团昨儿入睡前,她就已经和好并醒着了,这会子揭开,发得正正好。 为了卖相更加好看,昨日揉面时,她特意往里加了些蒸熟的南瓜泥,此时黄橙橙一片的面团已经拱得老高。 将发好的面团从盆里取出放在案板上反复揉搓,待面团表面光亮一片不沾手时,再扯成长条,切成一个个巴掌大小的面剂子。 将面剂子放至一旁的圆脸模具里按压成型,再取根细签在面团上缓缓勾勒简单的眉毛,眼睛,鼻子和嘴。 最后的最点晴之笔却是要用新鲜的蔬果切成小粒,在面颊两边点出两个笑靥(酒窝),再上锅蒸熟,如此方不负笑靥儿之名。 点笑靥的蔬果没有讲究,可以随手取用,是以文舒便捡了昨日在城外顺手挑的荠菜,捡茎干切成小粒,按在了面团的两颊处。 将点缀好的笑脸面团轻轻的捡进蒸笼,她便一边看火,一边又抽空做了些荠菜饼。 一刻钟后,蒸笼里传来一阵清甜香气,文舒拿筷子揭开蒸笼取出一个尝了尝,黄澄澄的笑脸,像极了晨间初升的太阳,灿烂又耀眼。 一口咬下去,清甜中带着些,软糯又宣软。 “不错,比前两次做了又好了些,应该能卖出去。”文舒自言自语的念叨了一句,一边将剩下的笑靥儿吃完,一边给锅中正在煎的荠菜饼翻个个。 晨时初刻,将做好的吃食都捡至干净的竹篮里,文舒这才回房换了件鹅黄春衫,头上简单的梳个双丫髻,系了两根嫩绿的飘带为衬,远远望去,如同春日地间田头绽放的嫩黄野花,清新又生机勃然。 简单的装扮过后,文舒提了竹篮和文老爹打过招呼便往院外去,拐上西子街与王玲汇合后,两人各使了五文钱,搭过路的驴车去了城西琼林苑。 没错,这次是琼林苑,因着昨日之事,文舒此刻对金明池还有些阴影,下意识的不想往那里凑,况且她今天做的笑靥儿,可能也更受富家小娘子们的欢迎。蛋疼 琼林苑在金明池西侧不远,园内奇花异石遍布,这时节,正是桃花和海棠争春的时侯,远远望去,桃红似锦,绿柳成烟。 一群衣衫或亮丽或素雅的小娘子正与花间嬉戏,饮茶,好不惬意。 文舒与王玲对视一眼,忙快步过去,张口吆喝,“人间笑颜花似蝶,丛中一抹更新鲜,莫道人娇不如花,却是花红莫若人。”(此句原创) 清亮的声音被清风送进林中,嬉戏的小娘们子不禁停下了动作,见是个提篮的小娘子,有人立刻明白过来,笑着问道“小娘子卖的可是笑靥儿?” “正是。”文舒笑嘻嘻的应了。心底却为自己临时起意,以诗吆喝的主意而沾沾自喜。 果然对于这些富家小娘子来说,诗词更合她们的意。 “怎么个卖价?”林中人问道。 “二十文一份,一份四块。” 问话的是位红衣小娘子,闻言觉得稍贵了些,但这时节,入园卖吃食的价钱都比往常要高个三四成,要搁平常,四块笑靥儿外头也就卖十五文钱。 “好嘞。”闻声,文舒忙将竹篮放下,取出油纸给她点心。 红衣小娘子怕文舒给她捡不好的,拿着手里的桃枝便踱了过来,但见青色竹篮里码着整整齐齐的黄色笑靥儿,不禁有些讶异“怎么是这个色?” 文舒笑着将包好的糕点递了过去,“我往里头加了些南瓜泥,吃起来会更清甜些,姐姐尝尝看。” 红衣小娘子接过,半信半疑了咬了一口,随即立时觉得这二十文钱花得不亏。 她暗暗打量了文舒一眼,心中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挺普通的小娘子,倒是手艺不俗,原只是为了填填肚子,并未对味道抱太大期待的她,此刻有了种物有所值的感觉。 要知道,这时节在园内游走的小贩们,除了要价贵外,味道比之平常也是要差个一两成,只为争分夺秒的多卖些,所以对味道的追求打了好些折扣。 “确实好味,值这个价。”红衣小娘子赞了一声。 闻言,边上的小娘子们皆好奇的围了过来,有觉得饿的,便也掏钱买上一份。 文舒此次只做了三笼屉,加起来也不过六十块,分作份数,堪堪二十五份,这一遭便卖出去了五份。 接下来的路途,因着她别出新栽的诗文哟喝和夺目亮丽的糕点颜色,倒是吸引了不少小娘子相问,三三两两的也卖出了不少,就是同带来的荠菜饼也卖出了半数。 半个时辰后,篮子里的笑靥儿只剩两份,荠菜饼也只剩五张,王玲见状便拉着文舒同她一起去林子里捡花。 这次来琼林苑,王玲并未带她的胭脂箱,而是同文舒一样只挎了两个篮子,只是她的篮子是空的,为的就是来桃林捡拾花瓣,回头拿家去洗净晒干。 日后做胭脂可以碾碎调入,到时不仅可以增色,还会自带一股桃花香气,实是不可多得又不费银钱的好原料。 文舒虽然对做胭脂没什么兴趣,但是桃花瓣对她也是大有用处的,因为可以用来做糕点,是以也捡得极为认真。    。 第一百四十八章 邬二郎 “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可惜狂风吹落后,殷红片片点莓苔。” 头戴方巾,穿着文士衫的书生站在两人十步之外,抬头对着大风刮过的桃林,低声轻吟,言语中颇有些感怀之意。 正低头拾花的文舒二人微微一怔,旋即却都偷笑起来。 文舒更是转头朝那位书生打趣道“小郎君莫要觉可惜,这落下的桃花瓣既能做吃食又能做胭脂,可不比单纯的观赏来得更好。” 那小郎君被她说的一楞,再见说话的是个年纪相仿的貌美小娘子,顿时脸色一红,低声说了句“打扰了”便掩面匆匆逃走。 “哈哈哈”文舒见状,不由的捧腹大笑。 王玲也忍俊不禁。 灿若红霞的桃林里,传来一阵银铃般的欢笑。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转眼半个月过去 这段时间,文舒上午去卖吃食,下午便同她爹一起去土地祠那边忙活。 对于她想开茶寮的这个想法,文泰是举双手支持的,本来嘛,他做的寿材生意,这项营生实本就不适合姑娘家继承。 再加上闺女花那多钱去私塾学厨艺识字,不就是为了日后自己开一家食铺。如今虽说只是一间小茶寮,但万事开头难,慢慢来嘛。 所以当文舒同他说自己想开茶寮,并且需要他帮助时,文泰二话没说拿上家伙事,就同闺女去了城外搭棚子。 经过父女俩半个月的努力,茶棚已基本搭建完毕,如今就剩些桌椅柜台还没弄好。这些事文舒自是又全权交给了她爹文泰,反正眼下铺子里也没什么生意。 住在前头村子的赵娘子偶然带狗蛋路过,见她们父女忙得热火朝天,便想帮把手,只是她一个妇道人家,既不会木工又做不了重活,想了想,只能回家烙些饼又装了些水给父女俩送去。 文舒感怀于她的情义,便将茶棚盖顶时需要的茅草搭子交给她做,并开了二百文工钱。 赵娘子未想到还有这意外之意,高兴之后赶忙应下,回村就以二十文钱向村人买了几十捆稻草,便着手扎草搭子。 到了三月十五这天,上午文舒照旧提了两样吃食去琼林苑贩卖,心中却为一事暗暗期待。 眼看着今天就是一月之期,系统应该能解禁了吧? 说来这许久没去铁盒子,还真是有些怀念。 因这半个月每日都要来琼林苑一趟,再加上她第二日给自己立的幌子,上书“文记小食”四字做招牌。如今文舒在众多游玩的小娘子们眼里也算混了个脸熟。 好些来过琼林苑游玩的小娘子,回去都会告诉亲朋好友们,若是去琼林苑游玩饿了,可以找“文记小食”的文小娘子买吃食。 虽然她卖的吃食并不比别家便宜,却胜在味道好,用料足,也算难得的有心。 是以,文舒如今只要远远吆喝一句,“文记小食”,便有不少相熟的或者陌生小娘子上前询问,卖的什么,好不好吃? 大家会这么问,纯粹是因为文舒每日提来的吃食都不一样。 从一开始的芙蓉糕,笑靥儿,荠菜饼皂儿膏、瓜萎煎到近日的滴酥鲍螺、裹蜜糖丝线、泽州饧、蜜麻酥,甘露饼,皆是色好,味香,用料足,所以她的吃食总是一众提篮小贩里卖的最快的。 只是为此也惹了不少嫉恨,有几个年年来此卖食的地头蛇,就曾拦下过她言语威胁,不准她再来此地卖食。 可文舒焉会怕他们,依旧我行我素,那几个人见文舒不听话,就暗暗跟踪她,想到无人处给她一个下马威。 谁料想,娇娇弱弱的小娘子竟是个大力怪,且还懂拳脚,几个原想给她一个教训的小贩,反被她给打扒下。 那几个小贩本也不是什么有大势力之人,只是短暂结盟以抵制那些“良心商贩”从而赚快钱,这下遇到了硬茬,心里虽然憋屈不愤,却也不敢再随便找文舒麻烦了。 “咦,什么味,好香啊?”逛了一阵,将吃食卖了半数的文舒,嗅着风中送来的肉香,问旁边的王玲。 “应该是有人在炙肉。”。 “这香味有些奇特啊?”文舒嗅了嗅,随即游目四顾。 但见右前方树影缠杂间偶露出一处亭角,香味应是从那里传来的,当下兴致勃勃的拉过王玲道“走,去瞧瞧。” “嗯。” 两人绕过缠杂树影,行到近处才发现亭中炙肉的竟然是几个男子,其中一面向这边坐的人,文舒还认识。 只是不是什么善缘,当下拉着王玲转身便走。 无奈亭中之人早瞧见了她们,忙扔了正在烤的肉串,几步奔了过来,调笑道“咦,这不是文小娘子么,怎的如此巧在这里遇见,莫不是被我炙肉的香味吸引而来。” 说话之人长相俊俏,身材高大,只不知是不是饮酒了的缘故,脸上带着几丝红晕。 王玲见状,立时红了脸,低下头去。 文舒却尴尬的笑了笑,福身道“不巧路过,打搅了几位雅兴,这就告辞。” “嗳,既已来了,何不坐下一同用些,我近来新得了一位调料,用来炙肉,最是鲜美不过,两位小娘子一道尝尝。” 话虽如此说着,但目光却独在文舒身上流连。 “不了,近来火气重,食不得烟烤之物,邬二郎自己用吧。”文舒推拒道。 虽然她很想知道他嘴里说的奇特的香料是什么,但这种情况下,却必须要拒绝。 不只因为他是男子,亭中所坐之人也皆是男子,而是她与这位邬二郎还有一段尴尬的往事。 眼前这位邬二郎是西子街尾的邬家二子,邬亮,家里经营着两家豆腐坊。 要说她为什么认得此人,只因他找娘子是出了名的挑剔,不是挑剔才学,也不是挑剔嫁妆,而是挑剔相貌。其余品性,才学,手艺,嫁妆之类,皆不在乎,这在长辈们看来无疑有些浮浪。 文老爹就以他为例告诫过文舒,说此人嫁不得。 偏生文舒的样貌在附近三街七巷也是数得着的,所以不免被邬二郎看中,派媒人上门和。 只是文老爹一直就对他观感不好,觉得他为人浮浪,日后恐不是顶门立户过安生日子的主,便婉拒了。 那邬二郎听后,并未立刻放弃,反而跑到文家铺子对文老爹说,只要能把文舒嫁他,就算是要他入赘也行。 可文老爹本就没想过要给文舒招赘,就算要招赘,那也得找个踏实可靠,一心过日子的。 而邬二郎虽然生得一副好相貌,家境也殷实,但从往常行事来的说,实在有些荒唐,便再次拒了。 所以此时遇着,难免有些尴尬。 ------题外话------ 抱歉,前几天有事忙,耽搁了更新,今日两更奉上,愿大家看得开心。 。 第一百四十九章 惊遇 接连两次受挫,若是正常人怎么也该打消念头,另寻他人,可邬二郎却有股子轴劲,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心里慢慢的生出了一股执念。 也不知是喝酒上了头,还是被亭中狐朋狗友的哄笑刺激了,下一刻,他竟壮了胆子想来抓文舒的手。 这下文舒是真恼了! 只见她眉头一拧,侧身避了,同时再也顾不得什么邻里之间的面子问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被她眼神里的嫌恶吓倒,邬二郎顿时头脑一清,待反应过来刚才做了什么后,更是后悔不迭。 完了,越弄越糟了。 “邬二郎请自重.,你....“文舒话未说完,脑海里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同时而来的是那道久违的声音。 【嘀——系统解禁中——请稍侯——】 接下来说的什么她没听清,因为在一声“嘀”之后,她就直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手中的篮子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吃食散了一地。 “阿宁!阿宁!”一旁的王玲吓了一跳,忙接住她软倒的身体。 那边正懊悔的捶头邬二郎,见状立马凑上前去,紧张道:“怎么了这是?怎么好端端的晕过去了?”说罢,伸手就要去扶文舒。 却遭王玲一巴掌拍掉,同时只听得她转头放声大喊:“来人啊,救命啊。” 此时园内游玩闲逛的小娘子虽不少,但在这附近的却不多,偶尔那么一两个,听见喊声也犹豫着不敢过去,怕惹祸上身。 就在王玲急得不行,正想要不要放宽政策,让眼前的邬二郎帮把手将文舒送医馆时,便见小径那头行过来两人。 见其中一位是小娘子,王玲顿时高兴起来,忙朝对方喊道:“这位小娘子,我这妹妹晕过去了,可否请你帮个忙,往医馆送一趟。” 她见对方穿着不俗应是大户人家,如此外头应该有马车侯着,这样送去也快些。 王巧倩却暗叹倒霉,原本是看这处清静,特意支开下人,跟表哥来此处逛逛,也好说些体已外,哪曾想刚到附近,就听得有人喊救命。 表哥那个爱凑热闹的性子,闻声脚步停都没停的就往这头冲,她无奈之下,也只得跟了过来。 原本心里就有些郁气,此时听了王玲的话,很想说句扶不动,但眼光在扫到地上之人时,身体猛的一僵,到口的话也变成了:“好啊。”说罢,还真上前去扶了。 秦景阳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个表妹,在他印象里,倩表妹虽然看上去柔弱单纯,实则很有心计,又爱在母亲面前哭哭啼啼的告他状,他心里早就厌烦的不行。 每次陪她出来,都是为了母命,且一路还得顺着她,否则稍有不对,她就得在母亲那哭。而母亲呢,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她。 喜欢的他都怀疑,到底谁才是亲生的了。 凡事不问对错,只要倩表妹在她面前哭诉两句,最后挨骂挨罚的肯定都是他。 骂两句,他皮糙肉厚的倒也不怕,唯独怕母亲扣月钱,这样,他就不能去新凤居看杨小姐和她一起作画了。 所以哪怕再不耐,他也忍着性子陪这位姑奶奶,好在她每年也就来京住个把月,忍忍就过去了。 如今见着她突然通情达理的发善心,怎能不惊讶。 就在他怔楞的瞬间,行到文舒旁边的王巧倩心里已经转过了几个复杂念头。 下一刻,只听得她娇声朝着秦景阳唤道:“阳哥哥,你帮我看看素心她们可在附近,若在话,让她们一起过来帮个忙吧,这位小娘子虽瘦弱,但只我与这位小娘子也搬抬不动。” 秦景阳看了一眼地上文舒,虽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闻言点点头,拨脚就往外走。 这头王巧倩转头笑眯眯的安慰王玲,“我表哥已去寻人了,小娘子莫要心急,不知两位家住哪里,可要派人通知亲属?” 一听这话,本来脑子就有些乱的王玲连忙点头,然后想也不想的便把自己家住哪和文舒家的住址交代的清清楚楚。 套出了想要的信息,王巧倩心里一松,再看文舒后脖劲那若隐若现的胎记,心也不似从前跳得那么快了,竟有了几分胸有成竹的味道。 而旁边的邬二郎目光在王巧倩身上停留了几瞬,便又回到了文舒身上。 虽然这个新来的小娘子长是也挺美,而且和地上的文小娘了还有几分相像,但依旧是差了些。 而亭中原和邬二郎一道的人,此刻也皆停了手,未再炙肉,全都站了起来,往文舒这边看去。 心中暗自嘀咕,这好端端的人,怎么说晕就晕了,这先前瞧着也不像是个有病的呀。 正暗自念着,就见小径那边呼啦啦过来一群人,三男四女。 “姑娘”四个丫环装扮的人,刚一露面便朝王巧倩奔了过去。 “我已让人将马车牵至离这最近的南门,你们快扶了人过去吧。”秦景阳跟在后面道。 王巧倩点点头,吩咐身边的丫环一起往外抬人。 丫环们应声,忙各自站好,只是手刚碰到文舒手腕和脚腕时,就见地上的人嘤咛一声,然后睁开了眼睛。 【嘀——系统解禁成功!】 【山海传送通道已开启!】 【可视面板已开启!】 【置物篮储物功能开启!】 “阿宁,阿宁,你没事吧,你刚才是怎么了,可吓死我了。” 一连串的声音在脑海炸响,文舒刚醒来的脑子还未转过来,就见好友眼底含泪的看着她,身边还围了一圈人,不禁更加茫然。 “我怎么了?”她问 “你方才晕过去了。”王玲答。 “啊?晕过去?”文舒眉头轻皱,随即便想到先前的那一幕,瞬间明白过来,随意找了个借口,“可能是近几夜没有睡好吧,无碍。”说罢,手一撑地坐了起来。 “这几位是...?”她看向王巧倩和她的丫环。 记性好的她,一眼就认出来右手边的这位锦衣小娘子正是上次大相国寺外要买芙蓉糕最后又没买的那位。 “哦,这位小娘子是来帮忙的,这几位也是。” 原来是这样。 文舒点点头,忙起身朝几人福了福身:“多谢诸位。” “举手之劳,小娘子不必挂怀。”未料到她醒得这么快,王巧倩的脸色有些微妙的变化。 寒暄了几句,王巧倩便拉着秦景阳和一众丫环走了。 文舒拍拍身上沾的灰尘,又将地上的散落的糕点装进篮子,想着回家用水洗洗,应该还能吃。 就算不能吃了,如今系统重开,扔置物篮,说不定哪日能在山海世界派上用场,比如喂鱼,或者引诱野鸡之类的。 第一百五十章 金丝楠木 在林中走了一会,文舒突然心中一动,将可视面板调出来,然后眼角余光暗暗观察王玲的反应。 “你说你,晚上没睡好,白天就补补觉嘛,歇一天顶多是少赚些,像你这样熬坏了身子,突然晕倒多吓人啊。”身边的王玲不察,还在犹自念叨她晕倒的事。 嗯?没反应? 文舒看了看面前随着她移动,也在不停移动的晶蓝面板,突然讶异道:“呀?那是什么?” 正在唠叨的王玲被她惊醒,楞楞道:“什么?” “那,有东西,你没看见?”文舒指着前方问道。 “没有啊,哪有东西。”王玲一脸茫然。旋即似是想起什么,肩膀不自在的瑟缩了一下,人也向着文舒靠了靠。 真看不见啊! 文舒心中一阵窃喜,面上却收回手揉了揉眼,叹气道:“原来是看花了眼啊,真是无趣。” “不是,你到底看见什么了。”王玲被她弄得有些毛毛的, “没事,就是花眼了,以为看见了一朵颜色特别的花。” “原来是花啊,那你直接说花不就得了,神神叨叨的,吓死人了。”王玲气恼的拍了她一下。 “你不会是以为“说到后面,文舒哈哈大笑,“这青天白日的,怎么可能”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吓到我了。” “成,我错了,方才是我不对,烦请王小娘子海涵。”文舒做怪的福了福身。 王玲却偏头道:“光道歉可不成,要想我原谅你,起码得贿赂一蝶点心,就白糖酥。” “不成,那玩意费糖。” “那就酥琼叶。” “不成,那个费油。” “那就瓜萎煎,再推辞,朋友别做了。” “好吧,午饭后给你送去。”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往距此最近的南门去。 关于可视面板能不能被人看见的问题,文舒其实一早就想试了,只是由于不确定最终结果会如何,所以不敢轻易找她爹试。 就怕万一她爹能看见,到时可就漏馅了。 原本也想找好友王玲试的,只是未料到系统会突然封禁了,直到刚才那一连串提示音响起,她才重新还有这事未解决。 至于借口,她一早想好了。 若是玲儿能看见,她就跟着一起装出一副惊讶且害怕的样子,玲儿不知铁盒子的事,定然不会多想。 只是测验下来,确是如她心中所想的一样,只有她一人能见,自是又心安了不少。 由于方才那场变故,她们今日回到家时,比往常早了一个时辰,此刻才刚刚巳初,离着做午饭起码还有个把时辰。 文舒一琢磨,这时间刚好够她去铁盒子逛了一圈回来,便也没跟她爹打招呼,直接提着食篮进了房间。 从内将门栓好,又从置物篮里取出猪尿泡系在身上以防万一,再将那篮子弄脏的吃食扔进置物篮,这才推开铁盒子,带着几丝兴奋的情绪进去了。 只是这份兴奋并没有持续多久,而是刚一落地便被浇了个透心凉。 是真的透心凉。 【嘀——降落地点——堵山】 随着提示音落下,迎面就是一阵狂风吹来,那架势大的,若是她反应快,一把抱住了旁边的大树,都能直接将她给刮跑喽。 “呼呼!” 山风呼啸,树叶随风摇摆,于暴雨中不安的扭动,有些不够粗壮的小树更是直接被刮倒在地 文舒望了望她抱的这颗树,虽然够粗壮也够高大,但其树叶却并不繁盛,如注的暴雨从稀疏的树叶间直坠而下,打在文舒脸上,身上。 腰间系着的猪尿泡更是被打的噼啪作响,那动静大的,文舒都怕给打破了。 有心想解下来藏进置物篮,又怕一松手人给吹跑了。 雨下的又急又大,不过几息,便将文舒全身给淋了透,好在这里的温度较高,应当是夏季,倒是不怎么冷,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就这样抱着树呆呆的在雨中淋了十几分钟,直到一声雷鸣,天地间狂风骤停,雨也跟着停了,真的是突然而停。 明明上一瞬还暴雨如注,下一瞬就雨过天晴,快的一点缓冲都没有,就跟戏台上演的变脸似的。 文舒松开树,两手赶忙解掉身上的猪尿泡扔进置物篮,然后又开始拧衣服上的水珠,嘴里还不忘嘀咕。 她近来莫不是与水有仇,怎么不是被雨淋就是掉进河里。 还有刚才系统说这地方叫什么来着?堵山是吧。 堵山,堵山 片刻后,她双眼一亮,这不是前两天刚在夫子书房的山海经看到嘛,她回来还自己默写了一遍。 堵山:神天愚居之,是多怪风雨。其上有木焉,名日天楄,方茎而葵状,服者不?。 这山竟然就是神天愚居住的堵山!文舒微微瞪大了眼。 多怪风雨 刚才的风雨可不是怪,瞬吹瞬停的。 还有那天楄树,服之不会噎食虽听上去用处不大,但既进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回,不管有用没用,找到再说吧。 将衣服上的水拧干,文舒四下环顾一圈,找了一处较隐蔽的灌木丛躲进去,快速将身上的湿衣服接脱下,换上置物篮里的干衣服。 虽说这里头的天不冷,但湿衣服长时间穿在身上,总归不太好,而且也湿腻的难受。 换好衣服,文舒猫着腰从灌木丛出来,想着书上说天楄树树干是方形的,再看四周的树都是圆形,便知此处没有了。 只是该往哪走呢。 她在原地思忖一会,片刻后从地上捡了根被狂风刮断的小树枝,举起来往空中一抛,待树枝落下,细的那一头朝向哪,便往哪去。 此时天刚下过大雨不久,不管是枝上的树叶还是地上野草都带着一少的水珠,微风吹指过,树叶一颤,上头的水珠便哗啦啦往下倒。 文舒:“。。。。” 看来出去后还得再买置办几身衣服,没走一会,裤腿也在野草的亲昵下湿了个透。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前行。 大约往前行了二十几分钟,所过之处被狂风折断的枝丫比比皆是,高矮不同的树木也见过不少,甚至她还在林中发现了几株贵重的金丝楠木,却唯独不见那天楄树的踪影。 至于那金丝楠木,由于太过贵重,只有皇家能用,像她们这样普通人家若是用了,就是逾制,是要获罪的。 至于卖,卖给谁,除了皇家没人敢用。而她也不认识皇家的人,更不认识负责采买内待。 是以她连斧头都没掏出来,只在树旁看了看,又摸了摸,就扭身走了。 关于男主人设,我有话说 看评论,似乎大家都不太喜欢男主,我原想在评论里说的,但又怕不是所有人都看得见,所以单开一章说说吧。 对了,这章是不收费的。 好了,正题开始: 因为看到很多读者留言反应,说男主人设不讨喜,觉得男主对女主不好,甚至想要算计利用她。 可我想说,这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爱与恨,皆有前因在里面。 所谓的一见钟情,其实大多都是见色起意。 仅因为一面之缘就认定彼此,这种感情太过薄弱,须知再美的容颜,也终有老的一天。 而我文中的男女主都不是那种会对人一见钟情的,他们都是理智的人。至于男主会为什么要利用并算计女主,这就有关于“恨”了。 男主是重生的,这一点我一开始就告诉大家了,而他们相遇之初,男主就识破了女主的身份,所以才有了后面这一系列的事。 所以大家觉得男主行为不讨喜的时侯,就没有深想过这背后的原因吗? 好了,多的就不说了,再说就剧透了。 至于说不要男主的,我想说在古代那种环境下,女主不嫁人是不可能的,因为社会环境不允许。 就是现代社会,过了三十岁没嫁,不仅家里爸妈催婚,就是亲戚朋友也得日日在你耳边念叨,甚至背后说闲话。 至于男主的性格,文中我曾多次提到过国破家亡,一个经历过国破家亡,重生后又立志要拯救国家于危难,护百姓于安宁的人,能是傻白甜嘛。 别说他上辈子不是傻白甜,就算上辈子是傻白甜,经历这么些事也该成长了吧。 至于手段狠辣,甚至行事不择手段,也只是为了更好的实行计划,有道是快刀斩乱麻。 还有他以五十贯要挟女主帮她护送妹妹这事,看上去危机重重是拿女主的命在拼,但其实女主才是受益最多的那个。 因为这趟护送,她学会了拳脚功夫,又会赶马车,会骑马,还会射箭。 这么多本事,若是花钱请人教,得花多少钱,以文家的家境,短时间内绝不可能的。 而学会了拳脚功夫甚至是射箭,于女主来说在山海世界里探险,又多了一份自保的本事。 最后对于男女主的感情戏,我想说有的,但是并不多,主要还是以女主事业线为主。 而男主也有他自己的事业,所以不可能整天跟女主腻腻歪歪,他们的爱情是势均力敌,相辅相成的。 既能为对方拼尽全力,又能为自己保留那一席之地,守好各自的秘密。 彼此信任,彼此成长。 这就是我对男主的全部设想。 如果有看完了这个感言,依旧不喜欢男主,甚至是这个故事的书友,我只能说,那就下一本书再见吧。 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作者码字,既是讲出心中的故事,也是希望大家能看得开心,能在工作或者忙碌了一天后,于网文中寻得片刻的开心与放松。 如若不然,岂非背道而驰。 好了,就说这么多了,祝大家看文愉快,生活愉快。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可防噎食的天楄树 至于先砍下藏进置物篮,待以后有需要的时侯再拿出来用,她也不是没想过。只是眼前的楠木都太过高大,若是整根收进置物篮是绝对塞不下的,除非砍成一段段的。 但最长一段也不能超过六尺(两米),而且砍成这样,再想做家具也不好做了。 略过金丝楠木,她又继续向南走了约摸五里地,才在一个山坳里发现了天楄树。而且只有两株。 说是树,其实并不高,整株树也只比她高了一个头。 树身也不粗壮,整体呈淡黄色,她两只手一拢就能拢过来,叶片则为深黄色,凑近了,能闻到一股特异的香味。 文舒觉得这树就是不做药,用来做香料也是极好的。 再看这树的个头,她也不忍心拿斧头出来砍了。琢磨了片刻,干脆两手握住树干,然后双膝一弯,腰部下沉,两臂一发力,整株树被她连根拨起。 她家小院靠西墙有一陇菜园,虽不大也就一两分的样子,平日也就种几头丝瓜,但栽两头这个还是可以的。 这树颜色亮丽,远远望去,就像两株开着黄花的树,最重要的这香味她喜欢。 遥想夏季,微风拂过,满院飘香,就觉得倍美。 将两株天楄树连泥带土一并扔进置物篮,文舒看着全部占满的十个框很是无奈,看来出去得赶紧再清一清,怎么也得清出一两个空框来,以备不时之需。 树找到了,问了小星得知离传送出去还有十二分钟,文舒也不到处晃悠了,从置物篮里掏出弓箭,对着前方一株两人合抱的大树,便开始练起了箭法。 果是许久没练,准头和手感差不了少,她连着射了十箭,最后却只有三箭射在了她想射的点上。 还是得多练啊。 出了铁盒子,便到了做午饭的时间。文舒打开房门,去井边打水洗了手,便系了围裙去厨房忙活了。 那篮子脏点心,被她放在烧开的温水里涮了涮,涮干净的她当场就吃了。 涮不干净的,她也没舍得丢,而是用油纸包了,放在一边,想着待会吃过饭再收进铁盒子。 中午的饭菜很简单,文舒只简单炒了个时蔬便停了手,然后又从置物篮里端出那盘在沧州做的,却只尝了两筷子的糖醋冉遗鱼。 一荤一素,外小一小蝶腌酸萝卜,便是父女俩的午饭。 吃饭的时侯,文舒将今天在园子里遇到邬家二郎的事说了,文泰一听顿时就皱起了眉,脸上还隐隐有些的薄怒。 “吃过饭,我去找他爹娘说说,看看那邬大和他婆娘到底管不管,他们要不是管,我管, 文舒笑着打趣,“爹要怎么管,找个背人的地,揍那邬二郎一顿。” 文泰一怔,旋即哼哧道“总不能让你白被欺负了。” “爹放心”文舒骄傲的一抬下巴“,就邬二郎那样的能欺负的了我,您闺女谁啊,人送外号“母大虫”,这能是白叫的,就邬二郎那样的,我一个能打三个。” 文泰被她的样子逗乐了,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倒是以母大虫为豪了。” “那是,多威风。”文舒笑得没心没肺。 见她这样子,文泰轻叹了口气,旋即释然道“罢了,以前爹一直认为姑娘家,力气大不是什么好事,可如今听你一说,也不是全无好处,起码爹不在你身边的时侯,你能保护好自己,挺好的。” “是吧,爹你终于想通了。”文舒有些激动。 文老爹却只笑看了她一眼,并未接话。 但文舒已经很开心了,连声安慰“您放心,邬二郎欺负不了我,先前也就是为了两家颜面,才勉强听他胡说八道。您要是真上邬家找麻烦,依邬大那两口子的性子,指不定怎么将黑的说成白的呢,徒添闷气,不划算,不划算。”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文泰点点头,旋即又叮嘱道“记住了,那混小子但敢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别手软,给我往狠里揍,后果有爹顶着。” “嗯,嗯,我省得。” 吃过午饭,文老爹继续去前头铺子给茶棚打桌椅柜台,文舒则回房关了门,开始整理东西。 不仅是置物篮,还有房里以前带出来的东西。比如洗石,丹木果,还有可做颜料的丹臒。 这些东西原都是藏在床底下的,不过因为丹木果容易腐烂,是以文舒在回京的第一天,便将剩余的三十枚果子收进了置物篮。 这果子她走的时侯还是生的,回来的时侯却已经全部熟透了,要不是有置物篮,就真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烂掉了。 如此经过一番清点,洗石还剩三十八颗,六种颜色俱有。 说来这六种颜色,都有什么不同的功效,她到现在都未完全弄明白。 眼下只知道墨绿色,可以去痘收毛孔。淡黄色,美白去黄气,赤红色,可以洗出红润好气色。 至于剩下的绛紫,晶蓝和黑色三种,要是她还没用过,而用了的人也没有给出回信。 除了洗石,可作颜料的丹臒两袋子,约摸有百来斤。这东西她不太知道价,回头有空得寻个时间,兜上一两斤去书局问问。 房里的东西清点完了,就剩置物篮里的了。 打开置物篮一看,最显然的莫过于那张孟槐皮。 这皮子原本是想在沧州硝的,未料到行程仓促,竟带了回来,为了安全早想,还是得尽早硝了贴身穿着为好。 除之之外,可御寒的薢柏十八包,这个得留到下半年天冷的时侯再卖,不能动。 冉遗鱼二十三条,这个更有针对性,能不能卖出去,全看能不能碰到合适的病患了。 迷谷枝一大把,她细数了数,共十二枝。 这东西据说佩戴在身上可以使人不迷路,只是她向来方向感好,基本没迷过路,是以对她用处不大,只看什么时侯卖给有需要的人了。 再来就剩一包袱祝余草了,她掂了掂约摸三斤的样子。 山海经上说,此草食之不饥,可究竟怎么个不饥法,还得亲自试过了才知道。 自得了这草后她一直想试,只是一直也没寻得机会,那就今日吧,择日不如撞日。 只是她方才已经吃过午饭了,那就只能晚饭不吃,到时若觉得饿,就嚼吧几根草,看看效果。 因着置物篮空间有限,所以像洗石,丹臒,迷谷枝这类不容易坏的东西,文舒依旧选择藏在床底下,而像果子,鱼,祝余草这类的就必须放进置物篮保鲜。 经过好一番折腾,总算再次空出了两个白框,将所有的东西清理完毕归置好,文舒便拿了一小撮祝余草去了厨房。 山海经上只说此草吃了可以不饥,可究竟是生吃还是熟吃,却未细说,所以这事还得自行摸索。 生吃简单,洗洗就行。 这熟吃,她想了想觉得不如碾汁做馒头,这样又简单又能保留最初的味道。 ------题外话------ 感谢包二丫打赏的2000起点币。 感谢书友20190531074555982打赏的100起点币。 求推荐票,求月票,求签到打卡。 。 第一百五十二章 祝余馒头 打定主意,文舒进厨房找出碾汁的石舀,将祝余草洗干净后,放进里头一顿猛砸。待祝余草碾至泥状,便又自面缸里舀出两瓢面与祝余草汁混和揉捏成团。 之后的醒面要一会功夫,趁着这空档,她干脆回房取了孟槐皮,用包袱皮包好,背着出了家门。 拐上西子街后,扬手招了路过的一辆骡车,使了五个钱,让车夫送她去城西的皮匠铺。 城北也是有皮匠铺,而且有四五家之多,甚至最近的一家就在隔壁巷子,但文舒不敢轻去,怕让人瞧出来,徒惹事端。 城西虽然也有可能遇见熟人,但概率总归要小的多。 到了城西,她也不打听哪家生意最红火,而是打听哪家铺子最偏僻,一刻钟后,顺着路人说的方位,她摸进了一处偏僻的小巷。 小巷里住户不多,一共也就七八户的样子,房屋也低矮,文舒顺着外头插的幌子,找到了那间只余二人通过的小店铺。 门边矮凳上坐着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丈,他两鬓染霜,胡子也花白了,正低头弯腰的认真搓洗兔皮。 听见动静,老丈抬头看过来,见是个漂亮小娘子,身后还背着一个包袱,忙起身招呼道“小娘子可是要熟皮子?” 文舒点点头,笑着上前问道“翁翁可熟大皮子?” 她望了眼地上老丈泡兔皮的木盆,有些担心这家铺子只熟小皮。 “大皮子?有多大?”老丈楞了一下,随即搓着手问。 文舒也不多言,直接将背后的包袱卸下放在地上,蹲下身打开包袱亮给老丈看。 “呀,这是什么动物的皮毛,怎的这般大?”老丈微感惊讶。 在他印象里,除了大虫外,一般的动物少有这么大张皮的,可眼前这皮毛分明也不是大虫啊。 “这是我家爹爹和哥哥们在山上猎的,是一种长得跟猪一样的兽,可吓人了,叫什么名我就不知晓了,翁翁可熟得?” 老丈犹豫着点头,“熟是熟的,只是我年纪大了,手脚慢,这么大一张皮子,没半个月熟不来?” 半个月?这么久?文舒有些犹豫。 在她看来,自是越快越好,这样早日穿上,她进铁盒子也多一分保障。 算了,还是别找一家吧。 她笑了笑,正欲将包袱得新包好,这时屋内却传来一老妇的声音,“老头子,跟谁说话呢,粥煮好了,快紧着来喝,再不吃就凉了。” “哎,来了,有个小娘子想要熟皮子,正跟她说话呢。”老丈回应了一句,忙转头进了铺子。 文舒摇摇头,将铺开的孟槐皮重新折好包起来,正欲起时,却见一位身穿褐色粗衫的婆婆从屋后出来,手里端着一只缺了口的碗。 从她走路先伸手往前探摸的动作,估摸还有眼疾。 “哎哟,你怎么到前边来了,小心摔喽。”那边老丈已急迎了过去,接过她手中的碗。 老婆婆笑眯眯道“无事,无事,不是有生意来了嘛,你倒是赶紧招呼啊。” “你先坐下吧。”老丈将婆婆搀到堂屋的椅子上坐下,这才转头朝文舒道“怠慢了”说罢,端起碗就喝。 想是急着招呼文舒,老丈喝粥的动作有些快,这一急,难免溢出些来,几粒微黄的物事从碗沿落下。 文舒见了顿时眉头一皱,这哪里是粥,分明是谷糠嘛。 见状,原本到口准备告辞的话,此刻却硬生生变成了问询,“翁翁怎有吃谷糠啊?你家儿郎呢?” 未料此话一出,堂中老夫妻皆变了神色。 老婆婆脸上原本的笑容一敛而尽,换上几分凄色,老丈更是一脸神伤。 片刻后,只见他摇手叹息,“去了,都抛下我们去了。”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文舒心下一滞,万未想到竟是这个原因,原看老丈吃的是谷糠,心里思量莫不是儿孙不孝,谁料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只是若孤寡无靠,尽可上福田院领取米粮,据说每人一日有一升米呢(一斤半左右),又怎会落魄到喝这拉嗓子谷糠的地步。 她心下疑惑,面上却不敢再多问,连忙赔罪道“是奴多嘴了,累二老伤心,在这给两位赔个不是。” “无事,都过去了日子还得照过。”老丈伤感的摆摆手,随即望向文舒提包袱手,似是明白了什么“这皮子” “哦。”文舒回神,将手中的包袱往前一伸,“就给翁翁熟了,不知多少工钱?” 原以为这小娘子是提包袱要走,原来竟不是,老丈有些喜出望外,他都多久没接过大皮子了,当下激动的连连搓手。 “小娘子给个三百文就成,不过我年纪大了,时间上可能要晚些,小娘子可能担待?” 文舒笑了笑,“无碍,我不急用,翁翁慢些来便是。”说罢,利索的从肩头的搭链里掏出三串铜钱,正是三百文。 “嗳,皮子还未熟好,小娘子给个定钱就成。”老丈推辞。 “我信得过翁翁,钱且拿着吧,拿去买些米粮,别再吃这个了。” 老丈微楞了一下,未料到这个小娘子如此善心,感动的同时,不免又想起早逝的三个儿子,心中又是一阵泛酸。 不过,这钱对他来说还真是急时雨,当下便未推辞,接过称谢道“那就多谢小娘子,皮子下月初来拿就成。” 文舒点点头,和老丈约定好取货的时间,便转身出了巷子,快步往家去。 回到家中,已是一个时辰过去,厨房里的面团醒得刚刚好,她于井边微净了手,便入灶房将面团取出揉搓均匀,切成一个个小剂子,然后捡进蒸笼上锅蒸。 一刻钟后,蒸笼上方开始冒白气,同时一股粮食的香味伴随着清甜之气飘了出来。 文舒猛吸了吸鼻子,极力忍住抓一个出来尝尝的念头,将灶火息了。 晚饭时,文老爹从铺子过来,见桌上只摆了一碗三鲜面,讶异道“怎么只有一碗面?你不吃吗?” “我还不饿,下晌的时侯觉得有些饿,吃了好些块早上卖剩的糕点,如今肚子还鼓着呢,爹吃吧。” “下晌吃的两块糕点顶什么用,赶紧拿个碗来,我给你均些,别后半夜再饿得睡不着觉。” “不用,爹。真不用,我现在饱得很,真是一口都吃不下。至于后半夜,您莫担心,方才煮面的时侯,我顺带手蒸了一些馒头,入睡之前吃两个便是,您快吃吧,再不吃面就坨了。” “真不吃?”文泰看她。 “真的,您快吃吧。” 眼见着她爹动筷了,文舒忙找了借口溜回房,实怕再晚一会,她爹就能听见她肚子里传出的咕咕声。 天知道,她刚才对着那碗三鲜面,咽了多少次口水。 饿啊! ------题外话------ 感谢tokyo8打赏的100起点币。 谢谢大家的月票和推荐票。 新的一天,继续求票票。 对了,有想跑龙套的吗?欢迎在评论区留言,只要合理,能安的进去,小古都会安排得呀! 。 第一百五十三章 真是厉害 ! 仰面躺在床上,文舒两手摸着已经开始咕咕叫的肚子,心中暗道:再忍忍,再忍忍。 好不容易坚持到现在,一定要忍住了。 一个时辰后,她再也按捺不住,于暗夜中翻身而起,调出可视面板,从中取出三根祝余草,用桌上的茶水简单的洗了洗,便卷起来一口塞进了嘴里。 嗯,凉凉的,甜甜的,味道有些像甘草。 三根草嚼吧没两就没了,文舒咂着嘴,摸着肚子,“还是饿怎么办?” 要不再来几根? 念头闪过,她立马又自置物篮里取出十余根,只是这一拿几近有小半把,这下桌上的茶水可不够洗的,想了想,她只能拿着草出了房门,到井边的水盆里清洗。 简单的涮去上面的尘土,文舒就地蹲在井边将这些草一根根的拨拉全吃了,好在这时东厢她爹已经睡下,否则看见她吃草,还不知得惊成什么样。 小半把草下肚,文舒总算感觉肚子里有了些货,不那么饿了,只是嘴巴却仍然感觉欠点什么。 半刻钟后,许是祝余草开始起作用了,这下文舒是彻底不饿了。 只是祝余草带来的饱腹感,终究还是比不得平时大吃一顿来的痛快和满足。 果然,人还是适合吃饭,不适合吃草! 感叹了一句,她带着对饭菜的无比念想,渐渐沉入梦乡。 翌日,文舒睁眼的第一瞬,就是感应肚子,嗯,好像不怎么饿。 洗濑过后,她又感应了一下,还是不怎么饿。 吃早饭的时侯,依旧不饿。 吃中饭的时侯,还不饿。 眼见自己爹在自己面前吃的喷香,文舒既惊奇又惊叹,祝余草竟如此厉害。 仔细算算,从昨晚戌时至现在午时,将将已经过去七个时辰,可她竟然一点都不觉得饿,甚至看见她爹吃得这么香,她竟然也没生出多少想吃的念头。 神奇,太神奇了! 一番感叹后,文舒又起身去了厨房做吃食。 倒不是突然觉得饿想吃东西,而是因为明朝是寒食节。自明日起三天内都不能动火,也不能吃热食,是以她要趁着下午这两个多时辰,将未来三天的吃食备足。 除此外,还要准备明日去城外祭扫的供品。 自己吃的她打算做冷面和青精饭,供品则做面燕,和枣饼。 冷面和面燕皆为面食,要醒面,不过这个她在晌午就已经准备好了,此时只需将醒好的面团,取出揉搓纤拉成又细又长的长条,然后入锅煮熟,再投入井水中放凉,之后再盛出来放好,这便是冷面。 等吃时,与几味佐料或酱菜卤肉一拌就成。 面燕,则是用面粉捏成一般大的飞燕,蒸熟后以菜汁着色,然后插于酸枣树的针刺上面,看上去就像燕落枝头。 青精饭是取南烛木的枝叶捣碎,然后将白米浸入,泡一夜至碧色后,再上锅蒸熟,这时饭的颜色会从绿色变成乌黑,又称乌饭。 此饭并不是京中盛行的寒食节吃食,而是盛行于江淮一带,她之所以会做,是因为她已经过世的娘是江淮人。 自十岁那年掌厨后,每年寒食节她都会做上一盆青精饭,一半给娘和哥哥上供,剩下的,她和爹分吃。 虽然记忆中并无娘的容貌笑颜,但是从爹断断续续的讲述里,她心里已然形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江南水乡的女子,说话柔声细语,长相温婉动人。 忙忙碌碌中,两个时辰一晃而过,随着夕阳渐下,厨房里香味四溢,做好的吃食已经堆满了灶头。 眼见夜幕拉开,文舒将做好的冷面装至竹篮吊至半空,免得半夜被老鼠偷食。再将做好的青精饭盛在木盆里,用木头盖子盖严实了,放在灶台里侧。 面燕也用同样的方法放好。 做完这些,文舒揉着依旧不怎么饿的肚子给她爹做大餐。往后三天因着不能动火,所以这最后一顿晚饭,大多人家都会做的比平常丰盛些。 随着夜幕拉开,街面的上喧闹总算静了片刻,巷内人家皆开饭,文家的饭桌上也已经摆上了三菜一汤。 文舒与文老爹相对而坐,父女俩就着桌上的三菜一汤,一边浅酌杯中黄酒,一边聊着明日祭扫之事。 虽然腹中依旧不饿,但文舒也不敢再用那套说辞糊弄她爹了,一次两次成,次数多了,她爹铁定要怀疑的,所以她只能“勉为其难”的陪着一起吃。 不过由于腹中不饿,她吃菜的速度很慢,有时甚至趁她爹不注意将夹到筷头的菜又放了回去,然后嘴巴动动,假装嚼菜。 如此,一顿饭下来,还没平时吃的五分之一多。 饭毕,文老爹被孙和平喊去附近的张家瓦子看戏,文舒自是趁机进了铁盒子。 【嘀——降落地点——半石山】 随着提示音落,只听“噗”的一声,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湖面,然后不受控制的砸向水面,溅起无数水花,原本在附近戏水的鱼儿,皆被这突然来响动吓得惊惶逃窜。 “呸呸呸!”文舒吐掉不小心灌进嘴里的水,摸着腰间的猪尿泡,好自庆幸。 多亏了她提前有准备,否则今日这一栽岂不是死定了。 这地方可没人路过,好在系了猪尿泡,所以此刻她虽大半身子都泡在水里,但好在肩膀以上都浮在水面。 她掉进的这条河还挺宽,放眼一扫,起码有十丈余,而她此时正处于比较靠中的位置,距离两处靠边皆有五六丈。 夭寿啊!怎么又掉河里了,真是孽缘! 文舒叹息的看看左又看看右,试图测出自己与哪边距离更近些,好划过去。她虽然不会浮水之术,但如今有猪尿泡架着,以手脚作船浆,应该能划回去吧? 河水两岸皆是树木繁盛的山林,但以她如今所处,似乎离左边更近些? 暮春之时的河水尚还冷着,比之金明池的水实暖和不到哪去,文舒在冰凉的水中奋力的划动双手,同时水下的双脚也不停的踢蹬,踏出无数水花。 哎,哎,真的有用。 眼见着自己踢蹬了几下,脸就真的朝向了左岸,文舒顿觉看到了希望,心下一喜,连忙手脚并用的卖力往前方划去。 “嘶嘶......” 就在她刚划出一丈之距时,突听到一阵嘶嘶声传来,循声望去,只见右手边完处的水面上,有许多黑线正往这边漂来。 不,是游,那些黑线会动。 之所以能确认这点,是因为水是朝着另一方向流动的,而那些黑线却逆水而来,若不是活动,怎能做到。 能游水,会动,又长长的,还会发出嘶嘶声。。。。。。 文舒瞬时惊恐的瞪大了眼! 第一百五十四章 怪蛇与怪鸟 “噗噗噗!” 反应过来后,文舒双手连动,拼命的向前划去,乱踢的双脚将水面砸得水花四溅。 “嘶嘶” 又划了大约一丈左右,那嘶嘶声越来越大,她抽空扭头一看,却见那密密麻麻的黑线离她已不足七丈远。 完了,完了,她要被蛇群包围了! 生死关头,文舒突然爆发出惊人的潜力和脑力,一边手脚更快的向前划动,同时脑海里急唤小星。 “小星,小星,快帮我把置物篮里的那些糕点拿出来!洒在我与蛇群中间。” 【收到,但此功能需要消耗十积分,请问是否继续?】 “是,是,快点,快点。” 眼看着蛇群又冲进来一大截,离她已不足四丈之距,文舒急的话都快说不清了。 蛇吃不吃糕点的事,她已管不得了,她只知道眼下这种情况,必须找点东西吸引蛇的注意力,这样才能为自己挣得片刻上岸的机会。 而且由于蛇群离得近,她方才那匆匆一撇差点没被吓掉魂,这水里的都什么蛇啊,一个个长得怪模怪样的。 黑色的细长身子上长着两个红色蛇头,吐出的舌信却是黑色的。她不是没见过蛇,但像这么奇怪,长相这么可怖的还是头一次见。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文舒离岸边还有一丈之距时,身后徒然响起几道“噗噗”的水花炸响声。 原已欺近文舒身周不足半丈的群蛇,被这凭空出现的糕点吓了一跳,打头的几只领头蛇甚至很不幸的直接被半空中的糕点砸中脑袋,细小的身体扭了一下,不受控制的往水里沉去。 文舒不及回身看后面,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跑! 赶紧上岸! 只要上了岸她就有办法,就算蛇群依旧穷追不舍,但在岸上跑,她怎么也能比水里快,再不济,置物篮里还有新买的一包雄黄,到时兜头洒去,还怕蛇群不退。 也许是被突然出现的糕点吓住了,也许是被吸引了,文舒虽未回头,却感知到身后的嘶嘶声好像变小了,还有蛇群游动时的分水声也变小了。 应是没追上来,她心头暗松的同时,手脚却未停。 在她看来,只要一刻没上岸,就终有变数。 而她也没有料错,在那一阵糕点雨落下后不久,见半空中再没东西落下,蛇群们反应过来后,便又朝着她追了过去。 “嘶嘶”声再次在身后响起,文舒感知到了什么,刹时头皮发麻。 幸运的是她已经快要靠近岸边了,且岸上还斜长了一棵柳树,大半个树身探出水面。只要她稍稍往上一跃,便能攀上树干,脱离水面。 “哗。” 随着一道破水声传来,文舒奋力跃出水面,两条纤细的胳膊紧紧的攀住横在河面的树干,然后两腿往上一勾,再一个翻身,便面向下的骑坐在了树干上。 如此位置一倒,水面的情况便跃然眼前。 只见那近百条的“怪蛇”此时已经游了过来,正在她刚刚跃起的位置昂头吐信,不住盘旋。 文舒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险!! 再看那些怪蛇,盘桓不去,只怕还想追她,文舒思量片刻,忙一手抱紧树干,一边调出可视面板从置物篮里取出那包雄黄粉。 雄黄粉用油纸包着,她腾不出手,便凑到嘴边,用牙齿微掀开一角,然后举起手,朝下轻轻晃了晃。 桔红色的粉末带着些微刺鼻的味道向着下方的蛇群洒落。 “嘶~嘶!”原本高昂着头颅的蛇群,在雄黄粉落下的那一刻,皆缩了脑袋没入水里,然后四散而开。 但它们却并没有退开多远,依旧在文舒身下的水面周边游动。 还不走?文舒惊了。 她扭头看了眼身后,见岸上树下并无蛇影,也不见其它怪物,便将雄黄粉纸包用牙齿重新盖好收进置物篮,然后又小心的解下腰间的猪尿泡放进去,这才双手抱树,双腿后蹬,慢慢倒着往树根也就是岸边退去。 树干上细枝并不多,文舒只绕了几下便成功的绕了过去,顺着树干回到了岸上。 水面的怪蛇见状,昂着脑袋又在河面上又吐了一会信子,可能是看真追不上了,这才没入水中,四散开来。 “呼,总算散了!”力竭的文舒一屁股做在地上,大口喘气。 一阵凉风吹过,贴在身上湿漉漉的衣服顿起寒意,方才搏命还不觉,此时上了岸,方觉通体冰凉,寒意侵人。 不好,得赶紧找个地方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了,否则非得生病不可。 抱着胳膊,文舒游目四顾,四周虽然有树有草,却皆未到可以遮挡身体的地步。 再看远处 嗯?那个是山洞吗? 眼瞧着远处山体裸露出来的岩石,文舒赶忙起身,往那边走去。 “呱啦,呱啦~” 就在她快要靠近山洞的时侯,空中突然响起两声怪叫,文舒心头一凛,忙四下打量。 “呱啦,呱啦~” 怪叫再次响起,文舒敏锐的看向身旁的大树,果见上头立着一只长得像鸱鸮(猫头鹰)的鸟。 与寻常鸱鸮不同的是,此鸱鸮长着红身子,白脑袋。此刻正站在枝头,用那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瞪着她。 “呱啦~呱啦”见她看过来,那只鸟又示威般的叫了两声。 文舒却是舒了口气,反瞪了它一眼,不以为意的继续抱着发凉的胳膊往五步外的山洞走去。 洞口不高,以她的身量,想要进去恐怕也得低头弯腰。洞前长了不少小树枝和藤蔓,文舒慢慢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拨开挡住洞口的树枝和藤蔓,同时做好躲闪的准备。 好在里头并没有什么奇怪和可怕的东西,只是山洞并不大,堪堪能容纳两个人的样子,地上还散落了些干草和枯枝。 文舒弯腰进去,这时外头的鸟儿又叫了起来:“呱啦~呱啦” 她只当听不见,一边解身上的湿衣服,一边调出可视面板,从置物篮取换洗的衣物。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振翅声,文舒回首望去,却见那只怪鸟竟扑棱棱的从树上飞了下来,落在了洞口处。 “呱啦~呱啦~” 文舒手一顿,但见那只鸟声带怒意,羽毛炸起,一副随时要冲过来啄她的样子,眉头微皱。 她又没招它,何故如此? 念头刚闪过,眼角余光便瞟到角落里有一个形似鸟窝草堆,再看地上零零散散的干草,她瞬间了悟过来,挑眉看向那只怪鸟。 “原来此处是你的窝,放心,我不占它,换好衣服就走。” 说罢,也不管怪鸟的反应,低头就开始解衣服。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可以御火的窃脂 耽搁了这许久,她感觉周身都快没热气了,再不赶紧将湿衣服换下喝点姜汤去去寒,回头肯定得病倒。 洞口,怪鸟依旧保持炸毛的状态,瞪圆了那双黑亮的眼,看着文舒。 直到对方衣服除净的那一刻,它突然毛发一倒,嘴里发出一声怪叫,然后翅膀一张捂住了双眼。 文舒“” 莫名其妙! 怪异的扫了眼怪鸟,她将干衣服迅速套在身上穿戴好,又将换下来的湿衣服稍拧了拧丢进置物篮,紧接着又从里头取出水瓤和火折子。 自从接连几次落水后,文舒便觉得她最近与水犯煞,是以特意提前煮了姜汤灌进水瓤,以防万一。 事实证明,她果是有先见之明,这不,才几天,就派上了用场。 虽然姜汤是三日前灌的,但因置物篮的的时间恒定,此时拿出来依旧热的烫口,文舒拨开木塞稍吹了吹,便往口中灌去。 感知前方有异动,怪鸟将翅膀稍微移开那么一丝丝,但见面前的人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喝什么东西,立马又是毛发一竖,厉声嚎叫,“呱啦!呱啦!” 正大口大口喝姜汤的文舒,对它的嚎叫置若罔闻,热热的大半瓤姜汤下肚,肚里总算有了一丝热气。 无奈在水里泡了太久,手脚和四肢依旧冰凉一片。将剩余的姜汤一饮而尽,文舒拿出火折子,蹲下身将脚边散落的干草和枯枝收拢做一堆,想升个火烤烤。 谁知刚将干草点燃,便感觉前方刮来一阵风来,然后 火灭了! 抬头看向洞口那只还不及收翅膀的鸟,文舒那个气呀,捡起地上的一根枯枝便扔了过去。 那怪鸟倒也警觉,见树枝飞射而来,立马闪身往旁边躲去。 虽没砸中,但文舒心头的怒气因这一砸消了不少,也不与那鸟再计较,又抓了把干草用引燃,然后小心的放在枯枝下,同时紧盯那只怪鸟,谨防它再作怪。 谁料那只鸟却忒是胆大,被她扔了一树枝警告依旧死性不改,张着翅膀扇风。 “呼~呼”的风声一过,地上刚升起的小火堆再次覆灭。 文舒“。。。。” 是可忍,塾不可忍,文舒扔下火折子,身体往前一跃,朝着怪鸟扑去。 “呱啦~呱啦!”怪鸟惊叫一声,翅膀一振,向着外头的大树飞去。 “嗤!有本事别跑啊,不是挺能嘛,下来啊!”文舒朝着大树叫嚣。 怪鸟立在树梢,脑袋微昂,一副'我就不下来,你奈我何'的样子。 文舒那个气啊。 按说她这么大个人了,不应该跟一只鸟计较,但这只鸟实在太讨嫌,她冷得不行,就想升个火烤烤,这鸟却三番两次坏她好事。 人家都是煽风点火,这只怪鸟,却是翅膀一扇就将她的火灭了,实在可恨。 想了想,她从置物篮里掏出弓箭,迅速弯箭搭弓,一箭朝那鸟射了过去。 “噗”箭入鸟腿,它踉跄着从树上栽下。 文瞪惊奇的瞪大了眼,看看鸟,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弓箭,一脸疑惑。 她的箭术已经这么好了? 明明事先都没瞄准,就是那么随便一射,原也只是想吓吓那怪鸟,让它飞远些,别再给她捣乱,谁成想竟然射中了。 疑惑过后,看着草地上,脚上淌血正“呱啦”哀嚎的怪鸟,文舒暗自心喜。这鸟个头不小,若只她和爹两人吃,怕是能吃三四天。 念及时,她忙快步过去,一把按住鸟头,想要将它直接收进置物篮。 未料,这时脑海里却传来提示音。 【物种识别扫描开启,学名——窃脂,形似鸮,白首,红身,可以御火。】 嗯?御火?文舒提到半空的手一顿。 这只怪鸟可以御火,怎么御火? 猛然回想方才情状,她忽得眼睛一亮,原打算扔进置物篮的动作停下,将怪鸟倒拎着进了山洞。 “呱啦,呱啦!”怪鸟在她手中挣扎,文舒却哪里会轻放。 进洞后,从置物篮取出麻绳将怪鸟的双翅绑了,确认它不会再‘煽风灭火’这才扔至一旁,回到火堆前,升了个火堆。 没有怪鸟捣乱,这次火升得很顺利,再加上干草和枯枝都干透了,一点就着。 融融火光在洞内升起,没一会儿便热气蒸腾,文舒将双手放在火上烤了一会,待恢复知觉这才转头看向角落里的怪鸟“窃脂” 此时的怪鸟早没了先前的嚣张样,蔫不拉几的躺在干草堆上,右腿被箭射中的地方,还在往外淌血。 文舒侧过身,挑眉道“还器不器张,气不气人了?” 怪鸟蔫头耷脑的趴在地上,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文舒一巴掌往他脑袋上拍去,一边拍一边骂“还挺硬气,都生气关头了,还犟什么,一点都不知道惜命,傻鸟。”自言自语的教育了一通,方又点着它脑袋道“不过,看在你能御火的份上,暂且饶你一次,日后若再与我做对,随时将你煮了吃,听懂没?” 怪鸟还是蔫巴巴的样子,毫无反应。 文舒叹了口气,一把将它拎至跟前,将箭拨了,然后又从置物篮里拿出备用的伤药和布条给包扎。 等这些弄完,时间已经过去快四十分钟了。 眼看离出去的时间只剩三十分钟不到,文舒开始回想系统刚开始提示的山名 居山?好像没什么印象,应是还没看到。 既没看到,便不了解,不了解,便不知此山有什么。 想起先前那些怪蛇,文舒只觉得此山恐不是什么善地,眼下山洞还算安全,干脆也别出去了晃悠了,就在此处烤烤火,静等传送出去吧。 三十分钟后,山洞里的人影凭空消失,一起的还有那只怪鸟。 “呱啦!呱啦!” 空然变换的空间和中途天旋地转的过程,让第一次经历这些的窃脂很不习惯。 这不,文舒拎了它刚落地,它便剧烈的扑腾起来,同时嘴里不停的叫着“呱啦~呱啦。” “嘘,小点声。”生怕惊动对面的爹爹,文舒赶忙捏住鸟喙,然后快步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往东厢望去。 还好,还好,她爹还没回来。 她轻舒了口气,却又开始犯愁,怎么和她爹解释这只窃脂鸟的来历。 此鸟她带回来就是打算养着看家的,别的也不图,就图万一家里走水,它能第一个发现并及时扑灭。 年前的那场天灾,她实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是夜,文老爹直到二更才回来,那时文舒已经睡下了,窃脂鸟被她绑着翅膀捆着嘴丢在了厨房。 至于解释的借口,经过一番苦思冥想,她心里已有眉目,只待明日天亮再施行。 。 第一百五十六章 寒食上坟 翌日,鸡刚叫过头遍,文舒就起了,将外衣披上,她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往厨房去。 厨房一角,原本正趴着眯眼打盹的窃脂鸟听见动静,立马毛发一竖站起身来,对着进来的文舒,就是一通嚎。 奈何鸟嘴被缚,原本高昂的嘀叫,此时听起来却像呜咽。 文舒笑眯眯的走过去,先轻轻的摸了摸它的白脑袋,然后单手一提,将它拎去了外面。 到了院中井边,这才慢悠悠的帮它解了翅膀上的麻绳和鸟喙上的布条。 甫一得了自由,窃脂鸟立马惊叫起来,声音那叫一个凄厉。它不停的拍打翅膀意欲逃走,奈何脚伤太重,无法借力,扑腾了几下都未能飞起。 文舒见状不由更加放心了。 凄厉又响亮的鸟啼,在寂静的清晨犹如一道闪电,划过城北的上空,将附近的人家惊醒。 文老爹原本睡得正香,猛听得这道凄厉的嚎叫,迷迷糊糊中就皱起眉,再一细听,发现声响极近,似从院中传来,不由心间一跳,忙披衣而起,开门查看。 那头,文舒特意警告窃脂鸟一番不许伤人的话后,就偷偷溜回了房,此时正躲在门后听动静呢。 待听得东厢门吱呀一声响,便知她爹起了。又等了一瞬,方才装作刚起的样子,揉着眼打开了房门。 “爹,什么声音,吵死了?” 文老爹没说话,他目光在院中巡梭了一圈,很快便定在井边。 不过碍于此时天色尚沉,东厢又离着井边有些距离,看不太真切,只隐隐瞧见井边木架子旁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呤片刻,文老爹抄起门边木棍就往那处去,同时喝令文舒,“站那别动,我去看看。” 文舒微怔了一下,却没听她爹的,看了眼立在门边的扫帚,拿着就往那边走。 这窃脂鸟别看受伤了,但其实凶悍得紧,她先前给它绑嘴的时候,可着实费了一番力气。要不是她机敏过人,反应快,差点就让它啄伤了。 爹上了年纪,又是刚醒,只怕脑子还懵着,可别着了它的道。 就在文舒担忧的时侯,文老爹已经走至鸟身五步开外了,因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有没有危险,是以他并未靠得太近。 手里的木棍也一直向前支楞着,就怕那不知名的东西突然暴起。 只是走得近了,才发现竟是一只白首红身,长得像鸮的大鸟,不过看它扑腾的样子,应该是受了伤,这才微松了口气。 “爹,这什么呀?”这时,文舒突然在身后问道。 文泰吓了一跳,忙低喝道:“你怎么过来了,快回去了。”说着,就将她往后推。 这鸟虽受了伤,但也难保伤人,还是莫靠近的好。 “没事的爹,我就站这看看,这是鸮吧,瞧着还挺好看的。” 文老爹点点头:“估摸着是谁家驯养的,也不知怎么跑咱家来了。不过这鸮长得好,卖价定然不菲,主人家发现不见了,定然会找来。且先这么搁着吧,说不定待会就有上门寻来了。” 文舒心说不会的,但面上却乖顺的点点头。 今朝是寒食,不用动火,吃食昨日已经备好,出城祭扫也不用这么早,是以文老爹让文舒回房再眯会儿。 文舒却没那个困意,摇摇头,蹲下身道:“爹去睡吧,我就在这看看鸟。难得瞅着这么好看的。”搞笑 文老爹却有些不放心,“这是凶禽,会啄人的,你莫要靠它太近。” “知道,知道,我不凑近,就这么远着看。”文舒连连保证,又往后退了几步。 文老爹打量着问题不大,这才同意,又将手边的木棍给了文舒防身,这才转身回房了。 他昨夜和孙老哥看戏看到深夜,又喝了两角酒,此时确实有些犯困。 又过了片刻,直至身后没什么动静了,文舒这才轻点窃脂鸟的脑袋,嘻笑道:“算你识相没有伤人,我告诉你,刚才那是我爹,你若敢伤了他,我可不管你会不会御火,定将你大卸八块,下锅煮了。” 一听这话,窃脂鸟顿时缩了缩脖子。 文舒见状更满意了。 虽说对着一只鸟说话很有些傻,可不知为什么,这只鸟的种种表现,总给她一种通人性,懂人言的错觉。 不知不觉,就爱对着它说话。 逗弄了一会窃脂鸟,天色渐渐变白,直到天边晨?微露,文舒这才收了棍子起身,从厨房里摸出两个煮熟的鸡蛋扔到窃脂鸟跟前。 “不知道你吃什么,家里也没蛇和老鼠,就将就着吃吃吧。” 窃脂鸟却并不买帐,闻声头都没扭一下,似乎还在生气。文舒也不管,扔完两个鸡蛋就转身去井边打水洗漱了。 待她洗完,文老爹也起来了,文舒见状,忙去厨房给她爹拌了碗冷面。 至于她自己,由于祝余草的原因,她眼下还是不怎么饿。 但若要吃,也是能吃一些的,只是为了检验出祝余草食之不饥的真实情况,她继续秉持着不吃原则,就想看看这祝余草到底能挡饿到什么程度。 一碗加了腌酸萝卜和腊肉片的冷肉没两下,便被文老爹吞吃下肚,而对于文舒说她吃过了的说辞,文泰也没怀疑。 一刻钟后,父女俩拿着供品和纸钱,出城祭扫。 半个时辰后,城北十里外的向阳坡,漫山遍野的花草间,坟茔林立。 因着时节,此刻山头飘满了淡黄的纸钱,父女二人沿着被杂草漫过的小径,向着里头那处熟悉的坟包去。 矮矮的坟头上,杂草从生,左右两边的柳树已经长得老高。 下葬的那一年栽的小树苗,如今已经长成了碗口粗的大树,十几年就这么悄然过去了。文老爹感慨的走上前,拨掉坟包上的杂草。 文舒则跪坐于坟前,小心翼翼的用衣袖擦掉墓碑上的尘土和草屑,嘴里念叨着,“娘,哥哥,我和爹爹来看你们了,你们在下面还好吗?有什么不妥的,尽管托了梦来,我和爹爹定会办妥。” “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和爹给你们带了最喜欢的青精饭和果子,紧着吃啊。”说着,将篮子里的供品果子取出,摆在墓前。 文老爹在旁含笑听着,手里的动作不停。待坟包上的草除完,他便又开始折栁插纸钱。 下头的文舒此刻却也起身了,正往带来的的酸枣枯枝上装点面燕,嘴里还不忘继续絮叨过去一年发生的事。 好的,坏的,都捡着说了些,特别是那场让她至今想起来都无法释怀的火灾,更是反复念叨了许久,直说老天爷不开眼。 念叨了一通,将过去一年高兴的与不高兴的都与地下的娘亲说过后,文舒想着置物篮里的那两头天楄树,眼睛一转,便同她爹说要去如厕。 文老爹没有多想,点点头让她自己小心,便又继续忙自己的活。 第一百六十六章 坟前吐实情 文舒走后没多久,文老爹便从坟包上下来了。他盘腿坐在墓前,看着已经斑驳风化的墓碑,轻叹了口气。 “芸娘,转眼十六年过去了,阿宁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都是可以出嫁的小娘子了,只这孩子婚事总也不顺,你地下有知可得保佑她。那块金锁和襁褓我一直留着,就等哪天” 话未说完,身后的林子突然传来文舒的喊声“爹,爹,你快来啊!” 听声音有些急,误以为闺女碰上什么危险,文老爹忙将到口的话吞了回去,起身就往后跑。 可跑进树林才发现,哪有什么危险,那急呼的人正站在两株黄色的小树前,笑眯眯的朝他招手呢。 “爹,您看,我找着什么了?”文舒兴奋的指着地上。 文老爹瞥了一眼,没好气道“喊那么急,就为了让我看这个。” “对呀爹,您瞧,这树多稀罕,黄色的叶子呢,在这时节是不是独一份。” 文老爹摇摇头,扭身就往回走。 “哎,爹,您别走啊,这树沉着呢,您帮我扛一颗吧。” 文老爹理都没理,头也不回的往树林外去。 “哎,爹” 眼见着她爹都要跑没影了,文舒眯眼一笑,扛起地上的树就追了过去。 两株天楄树加起来总共还不到一百斤,这对于能扛四百五斤的文舒来说,实在轻松不过,方才那般说,不过是为了逗逗她爹。 回到坟前,文老爹从柳树上折了些小枝条扔到带来的篮子里,打算带回去插门。听见身后脚步声,他回头一望,就见自家那没心没肺的闺女,正“艰难”的扛着两棵树上坡。 还真扛回来了? 文老爹无奈摇头,扔下手里的栁条反身过去,将她肩头的树卸下来,扛到自己肩头,嘴上来道“回吧。” “爹,给我留一株,我扛得动。”文舒赶忙道。 她爹虽然力气大,又吃了她假借侯府之名给的两颗怀木果,力气又增加了几分,但比起她来还是差得远。 此行回程路途又远,就这样扛着两株树回到家,那肩膀得酸成什么样。 可她爹根本就不听她的,将树往肩膀上一扛,反身就走,嘴里还道“别楞着了,快拎着篮子跟上。” 两刻钟后,回程的官道上,往来祭扫的人流和车马络绎不绝,其中一老一少肩扛黄树的背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其中一孩童惊奇的指着他们的方向喊道“娘,娘,你看那树,黄色的,好漂亮啊。” 身旁的妇人笑着点头,“确实稀罕,也不知从哪挖的。” 旁边的人闻言,接话道“我见着他们从前头的向阳坡拐下来,应该是那里头挖的。” “真的,假的,向阳坡我常去,也没见着有这种黄叶树啊。” “估摸是长在偏僻处。” “嗳,正巧有空,要不咱们也去看看。方才我从他们身边经过时,隐隐闻到了一股异香,似乎就是那两颗树发出来的。” “真的!”身边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若真如此,那可是个宝树,走,走,走,去看看。” 就在众人对着天楄树又惊又奇的时侯,已和众人拉开距离的文老爹也在悄声问文舒“这树你从哪里找的?” “啊?就就林子里啊。”正默默走在他身后,帮着抬树枝的文舒怔了一瞬,立马回道。 “是吗?那林子我也常去,怎么就没瞧见?” 面对自家爹的灵魂拷问,文舒脸不红心不跳,一脸平静道“那是您没往里去,我也是被一只兔子吸引着往里去的,哪成想最后兔子没逮着,却瞧见了这两棵树。” “跟你说过多少次,莫往深里去,怎的就不听,这好在是兔子,要是撞上豺狼可怎生是好。” “爹放心啦,我也没敢往太深里去,就是比平日稍微进去了那么一些些,下了里头那个拐角坡就没再过去了,这两株树就藏在坡下。” 对于她的话,文老爹半信半疑,待得回身想问问她这树怎么有香味,却见闺女正半举着手拖着他坠在后头的树叉,不禁一怔。 他说怎么越走越轻,原是有人在后给他拖着。 只是这么举了一路,手不酸吗,他如此想着,便也如此问了。 谁料文舒一听撅嘴道“那也没办法,谁让爹不分我一颗的,您这样一路扛回去,我看着心疼啊。” 这孩子! 文老爹心里慰贴的不行,又想着方才坟前未说完的话,不由再次轻叹。 “扛树磨肩膀,你小娘子家家的皮肤嫩,这么扛一路,回去肩头准得破了皮,爹皮糙肉厚不碍事,你也别搁后头举着了,碍着我走路。” “哪有?我走后路,又不走前头,怎么碍着您了。” “反正就是不得劲,你赶紧到前头来。” “我不,除非您分一株给我。” “就快到了,分什么分,你要是走快些,我这都到了” “您尽瞎说,这离家还有里路呢。” 父女二人一边斗嘴,一边往家去,文老爹依旧扛着那两株天楄树,毫不退让,文舒也不依不饶的在后头托着。 就这么行了一路,半个时辰后,父女俩到得家门时,文舒手已经酸得不行。 倒不是说那些树枝有多重,而是一直保持向托举的姿势,实在是有些难,偏生她爹固执的很,生怕压坏了她,怎么都不肯把树给她扛一颗。 而她呢,因为怕爹知道她力气又变大了,更加忧心,都没敢告诉他,她现在已经能负重四百五斤了。 如此的结果,就是她爹硬生生扛了一路,她硬生生举了一路,她累,她爹也累。 无奈的摇摇头,文舒去堂屋倒了两碗茶,一碗自喝,一碗给她爹。 “呱啦~呱啦。”井边的窃脂鸟这时却叫了起来。 文舒瞥眼一看,只见早上她扔在地上的两个鸡蛋已经没了踪影,笑了笑,问道“你也想喝水。” 窃脂鸟顿了一下,缓缓的点了点头。 这番动作可把远处的父女二人给惊着了! 文舒倒还好,毕竟心里早有准备。可文老爹却是头一次见着这么通人性的鸟,当下水也不喝了,端着碗就往井边去,然后将手里的碗放在了窃脂鸟面前。 可窃脂鸟呢,圆圆的大眼看了看碗,又看看文老爹,最后头一扭,并不喝水。 文老爹一怔,搞不明白这鸟在想什么? 文舒却隐隐有些明白,她停下喝水的动作,将手里剩下的半碗水端至窃脂鸟面前。 窃脂鸟依旧是看了一眼,就撇过头去。 这下,父女俩都明白了。 呵,合着这鸟是嫌弃他们呢! 。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三重奏 文舒懒得跟一只鸟见识,当下提桶打了盆井水放至它跟前。 这次窃脂鸟没再拒绝,就着文舒洗衣服的木盆,用鸟喙快速吸了起来,父女俩好奇的瞅了一会,便去种树了。 待这一切做完,时间已经趋近午时,奔忙了一晌午的文老爹早就饿了,而文舒........ 她暗自感觉了一番,似乎也有那么些许饿,但也只是些许罢了。为了更好的实验出祝余草的功效,她觉得还是再忍忍吧。 不过为免她爹怀疑和担忧,她表面依旧拿了个馒头做样子,当着她爹的面咬了两口便找了个借口溜回房。 一回房,她就将馒头收了起来,然后蹲下身将床下装丹雘的大面口袋拖了出来,然后又寻了个小口袋,开始分装丹雘。 上次卖玉石得来的六十贯,除去学费三十贯和纸笔砚花去的两贯,剩下的二十八贯,她留了一贯做零用,其余剩下的全交给了她爹。 一个月下来,那一贯零用,也花的只剩七百多文,而经过几次被水浇的惨痛教训,文舒再次意识到了她衣服不够,很不够。 是以,便想着再置办上几身,料子做工什么的且不挑,只求多买两身,而七百文能买的实在有限。 再者她也不能把钱全用了买衣服啊,所以挣钱这事便迫在眉睫。 袋子里的丹雘有结块的,也有细土粗粒的,文舒紧细土状的装了两斤,但依旧觉得有些粗糙。 为了能卖个好价钱,她特意寻了石舀细了一遍,直至将颗粒状的丹雘全捣成细细的粉末,这才觉得满意。 出门时,她爹已经吃好饭回房午歇了。 井边,窃脂鸟正缩着脖子,眯眼打盹,金黄的阳光照在它红亮的羽毛上,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听见门响,它一个激灵从昏沉中醒来,对着文舒的方向就是“呱呱”两声。 “嘘!”文舒赶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东厢,意思是莫要吵着我爹。 窃脂鸟白了她一眼,旋即扭过头去,不再作声。 文舒笑了笑,拎着袋子出了院门。 西子街就有颜料铺,开在街尾拐角处,双开门的铺子,上下两层,卖些作画及粉饰墙面的颜料,也算是大店了。 她今日因着只是询价,且带得量也不多,倒也不怕撞见熟人,便也没绕路去城西或者更远的城南。 进得颜料铺,铺子里一个客人也无,只一个小伙计支肘倚着柜台打盹。 文舒轻咳了一声,那伙计立时清醒过来,拿袖子一抹嘴,转头满脸堆笑:“小娘子安好,买些什么?” 文舒笑笑,也不二话,直接将带来的布包打开,摊给伙计看,“我这有一味好料色,不知贵店可收?” 伙计先是一楞,旋即见布包里装的是赤红粉末,不由好奇的伸出食指沾了那么些许,他双指微微搓动,轻捻了捻,片刻后又放在鼻端轻嗅。 手感滑腻亦无刺鼻之味,再观颜色,赤若朱砂,确然不错。 只是这等进货之事,他一个伙计还做不得主,便笑道:“这事确得问过东家才行,小娘子且稍等片刻,待我去问问。” “有劳小哥。” 两人话音刚落,便听得木制楼梯一阵响动,随即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什么事情要问我?” 话落,自楼上下来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他身穿一袭宽袖对襟长袍,面相儒雅,手里还拿着一副卷轴。 伙计过去低声将事说了,男子微有诧异,旋即朝文舒笑道:“若是料色好,自是收的,待我瞧瞧。” 一听会收,文舒心中大喜,忙将手里的布包递过去与他瞧。 男子一如伙计方才那样,先是用手指轻沾,微捻,然后又嗅,最后还让伙计端了装清水的小碗来。 不大的青瓷碗只浅浅的装了一碗底的水,同拿来的还一个小汤匙,男子用汤匙舀了两匙丹雘入碗,与清水混和调匀。 待调到微微粘稠,便端着走向柜台,自下方抽出一张白纸,然后又取了细毛笔沾了些调好的颜料,信手在纸上画了起来。 他画工极好,只了了几笔,便勾勒出一朵雍容绝色的牡丹,丹雘颜色鲜正,类同朱砂,着在白纸上,更添两分艳丽。 “着色圴匀,附着感也不错。”男子不住点头,遂将笔丢至一边,朗声笑道:“这颜料我们收了,且不瞒小娘子,你这料色实属上等,王某愿按百文一斤收购,不知这样的料粉小娘子手上有多少?” 百文!未料到能卖如此高价,文舒心中着实有些惊喜。 有多少? 家中两袋合起来,约摸得有百二十来斤吧,若是全数卖出,岂非能得钱十二贯。 她心中大喜,面上却装出平静之色来,“不多,只一袋子,约摸六七十斤。” 虽说家中有两袋,可她却不想一下子全抛出来,遂着意隐去一袋。 只是她这边虽已往少了报,可男子听后依旧眼露讶异,好奇道:“这么多,不知小娘子从何处得来。” 文舒心中一凛,面色淡淡道:“偶然所得。” 这是不想说? 男子会意过来,忙敛了好奇,笑道:“是在下多嘴了,小娘子何时想卖,提来就成,我这伙计自会接待。”说着转向伙计叮嘱了几句,便拿着卷轴出了铺子。 文舒想着家中丹雘大多都是结块的,而她拿来寻价的是粉末状,人家开的定然也是粉末状的价,如此,便需要她自己在家研磨好了才行,因此与伙计商议后日再送来。 伙计无有不可,点头应了,送她出门,回到家里,她爹已经起了,正在前头铺子挥斧弄刨的给她做厨柜呢。 叮叮哐哐的声音吵得井边的窃脂鸟无心再睡,当下盹也不打了,反身扭头,直直的盯着铺子里的人影,嘴里不住的啼叫,似要与那斧木之声做抵抗。 文舒看得可乐,却也不阻拦,吵好啊!这样待会她在房里捣碾丹雘,就不那么突兀了。 没过多久,文家院里便晌起了三重奏。 文舒捣颜料的“笃笃”声,文老爹刨木头的“咔咔”声,还有窃脂鸟烦燥的“呱呱”声。 三种不同的声音彼此交汇,于小院上空演绎这个春天最美的乐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闯祸了! 一下午就在这样叮叮当当声中渡过。 窃脂鸟倒是叫了半晌就叫不动了,无奈于前后夹击不停的噪音,只能愤怒的将翅膀前伸,抱头捂住耳朵。 丹雘虽然质地偏软,但一大袋子磨起来也费功夫的紧,饶是文舒自负力大又有耐力,到了日落西山时,也还剩下一小部分未磨完。 晚饭依旧拌了个冷面,依旧是文老爹独吃,文舒装样子。 说来可能是下午用力太多,到了晚上,她明显比中午要饿多了,但也没到平时饭点的那种饿,只能算半饿,因此便继续忍着。 吃过饭,孙伯又来找她爹去瓦子看戏,文舒听了心里一动,待她爹走后,将窃脂鸟拎进厨房,又丢给它两个馒头,便也关了院门跟出去了。 她也去了瓦子,只是去的不是她爹和孙伯常去的张家瓦子,而是距此隔了两条大街的赤山瓦。 赤山瓦是城北最大的瓦子,内设有勾栏十几余座,勾栏里又设戏台、后台、观众席等。表演内容很多,有说书、小唱、杂剧、皮影、散乐、舞蹈、角抵、杂技等 她爹和孙伯最爱看的便是杂剧和说书,只需付五文钱便能入内看上半个时辰。 瓦子内除去勾栏外,另还有酒肆茶庄,大铺小店,除此之外还有摆摊的算卦人,药贩子,剃头匠,以及卖旧衣的。 她今日便是为此而来。 进得瓦子,略过各种喧闹与嘈杂,文舒直直的往西南角一处卖旧衣的摊子前去,摆摊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伙计。 说是伙计可没错,来此摆摊卖旧衣的,多是典当行里的伙计,卖的旧衣也皆是顾客急用钱时死当的。 摊子上的衣服成色有好有坏,既有九成新的锦衣华服,也有成色一般的寻常棉衣和薄衫。 锦衣华服文舒是买不起的,也不需要。当下目光便落在那一筐成色一般的寻常棉衣和薄衫里 经过一番挑选,最后文舒选了两件身量与她差不多的薄衫长裤,与一套棉衣。 薄衫长裤料子皆一般,成衣铺里全新的一身也不过百来文钱,她这买旧的自是要便宜许多。 伙计报价六十文,文舒与他好一番砍价,最后议到了四十文。 那套棉衣外料虽也一般,但里头的棉花却是絮的新棉,伙计一开始将价抬得高高的,张口便是二百文。 文舒不慌不忙,气定神闲的与他唇枪舌战,最后八十文拿下。 三身衣服,拢共只花了一百六十文,文舒是极满意的,要不是摊子上只这几身与她身量合适,她还真想再买几身。 抱着大大包袱回到家,她爹还未回来。 文舒又去厨房看了看窃脂鸟,但见先前扔在地上的馒头,一口未动,不禁挑眉。 呵,还挺挑!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原来天天吃肉,这突然换成素的,一时间确实难以接受。但家里的情况摆在这,总不能花钱给它买肉吃吧,她自家还吃不起呢。 不过,也不是没办法,她正想进一趟铁盒子,不如将它一起带进去,让它自个找食吧。 至于它会不会趁机飞了文舒瞄了眼它受伤的腿。 大概率是不会。 毕竟今天一天,她什么也没做的将它扔在院里一天了,要是能飞,它早飞了。 至于小概率 文舒表示那也没法,它要真那么不愿留下,强求也无用,总不能一直用绳子拴着。 打定主意,她当即拎着窃脂鸟去了房间,然后打开铁盒子,进了山海世界。 【嘀——降落地点——女几山】 随着提示音落下,这次文舒脚落到了实处。读读 没有落水,不错,不错。 也没下雨,更好,更好。 只是好像有什么不对? 没疑惑多久,待眼睛睁开的刹那,她就知道哪里不对了。 黑夜,竟是黑夜! 出入这么多次,这还是第二次碰见黑夜。 第一次是寻迷谷枝,那夜的风雨,她至今难忘,而今,比那次也好不了多少。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天上无星也无月,四下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人一旦身处黑暗,就容易心生恐惧,就像此时的文舒,面对一片漆黑的四周,她心里充满了恐慌。 感觉四周藏满了凶兽,随时有可能扑上来,将她撕碎! “呱啦~呱啦” 就当她心底发慌,陷入自己脑补的恐怖情景中时,右手提着的窃脂鸟突然挣扎着叫起来。 这一晌动,将恐惧中的文舒惊醒,她忙将窃脂鸟放下,然后快速的从置物篮里取出火折子和干柴。 置物篮里的干柴,是她在自家厨房收的,有易燃引火的木花,也有经烧的小段小段木柴,皆是铺子里剩下的边角料。 原是防着下雨天找不到干柴,或者下雪天用来取暖的,未料到提前用上了。 火折子一开,山风一吹,火苗便燃起来了,文舒以手挡风将木花引燃,然后将小段的干柴架在上面。 随着火越燃越大,周遭的世界总算有了一丝光亮。 只是还不待她松一口气,下一刻她便又惊恐了起来,不是看见了什么凶兽,而是 着火了! 融融火光下,满地的枯草,周遭但凡能看见的树木,叶子都掉得差不多了。 文舒越看越心凉,这里是秋天! 天干物燥,加上山风呼啸,哪怕点星之火都可以燎原,而她升了一个火堆! 就在她楞神的时侯,火趁风势,已经燃着了周围的枯草,并且有向上攀上大树的趋势。 眼看火要连成一片殃及山林,文舒急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没有水和工具,她要如何灭火。 唯一的庆幸的是,此时刮的是东南风,风是向前吹的,所以火势也是向前方和左右两边蔓延。 而她只要不往前去,就不会被火包围,因为她身后未被波及。 可就这么任大火烧毁山林,她也做不到,毕竟此事因她而起。而在外头,像她这种放火之人,足以判死刑。 就在她又自责又害怕的时侯,身后突然刮起一阵风,随即窃脂鸟“呱啦~呱啦”的鸣叫在身后响起。 文舒欣喜又震惊的回头,就见窃脂鸟正张开它那足三尺长的大翅膀不停的朝前扇风。 它每扇一下,前头的火焰更灭一尺。 奈何山风过大,树木林立,火势蔓延的极快,窃脂鸟又伤了脚,不能跑动不能飞,所以只能煽灭眼前的火,而无能于远处的火。 见状,文舒将恐惧一抛,转身举起窃脂鸟就追着火焰而去。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异变! 窃脂鸟似明白她的意图,并未挣扎,而是配合的不停拍打翅膀。 巨大的鸟翅拍打间,几次都扇到了文舒手上,其后座力带动粗厉的羽毛,将她细嫩的皮肤划出道道血痕,点点血珠从内迸发。 文舒顾不得手背传来的疼痛,满心瞒眼都是眼前的大火。 好在她的策略是有用的,随着她和窃脂鸟不断靠近,围绕在身边的火不断被扑灭。若不是山风过大,有这几十下,都快灭了。 奈何天公不作美,山风依旧肆虐,而窃脂鸟在扑腾了几十下后,似乎余力不足,拍打翅膀的速度和力度明显下降。 此消彼长,本来缩小了的火圈再一次扩大,并且向着四周飞快的蔓延开来。 “吱吱” “叽叽” “吼” “嗷呜” 随着火势不断扩大,各种嚎叫声从林中响起,鸟叫,虎啸,狼嚎 刹时间百兽哀鸣! 文舒无力的跌坐在地,心中的愧疚和自责几乎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无数道黑影从林中奔出,向着她身后未着火的地方奔去。有的身披火焰,有的却已经烧成了一团黑炭,甚至皮开肉绽。 狼,兔子,鹰,老虎这一刻,所有的捕猎者与被捕者都没了捕食的兴趣。 身上带火的,在冲出火海后,第一时间在地上打滚。而那些皮毛已经烧成一团黑,甚至已经露出皮肉的鸟兽们却是连打滚都来不及。 飞鸟从半空落下,走兽倒地哀嚎 文舒楞了一瞬,抓起地上窃脂鸟跟着动物们一起向后逃。 山风难测,什么时侯转风向谁也说不定,得趁着现在后方还未波及,得赶紧找到一个安全地方避难,否则不说被山火烧死,就是被浓烟呛死都有可能。 脚下的路一直倾斜往下,似乎是下山。 没头没脑的跟着动物们跑了一段,前方忽听得有水声传来,文舒顿时眼晴一亮,只觉得看到了希望。 有水!有水就可以灭火! 置物篮里有装冉遗鱼的木桶,只要找到水源,就可以用木桶盛水灭火。虽说这样做,可能还没有窃脂鸟扇一扇翅膀来的有效,但对于此时的她来说,却是唯一的办法。 力虽小,却不可不尽! 念头闪过的瞬间,她已循声快速往水边跑去。 然而山风呼啸,再加上火焰燃烧树木发出的噼啪声,让原本就不算大的水声变得更加模糊。 就在文舒对水源声来自左还右判断不清时,前方逃蹿的动物们却是直直的,未带一丝犹豫的集体拐向了右边。 文舒只楞了一瞬,便也跟了过去。 事实证明动物的逃生本事确实比人类要强的多,不一会儿,在一个山坡下头,她见着了一个一望无际的大湖。 宽阔无边的水面在满天红光的映衬下,呈现一种诡异的红,文舒心颤了颤。 上次落水的阴影,犹在她心头萦绕,那种窒息和冰凉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文舒本能的想要后退。 可不行!山火因她而起,她不能就此旁观。 挣扎了片刻,她终是咬牙向着湖边奔去。 那些先她一步到达的动物们,此刻正争先恐后的跃入水中。一边划水给身上的烧焦的皮毛和皮肤降温,一边警惕又惊恐的回看后头的山火。 不知何时转了风向,原本向东南方向蔓延的山火,此时竟然转了个向,正呼啸着往这边烧来。 看那势头,只怕不稍片刻,就能烧过来! 跑至岸边的文舒心头一凛,忙将窃脂鸟放下,调出可视面板。 她取出装冉遗鱼的两只木桶,将鱼倒出来,然后提着木桶便往水里按去。 待木桶装满水,将其收回置物篮。她又迅速脱下外衣放在湖水里浸湿,又捧水将干燥的头发打湿,然后一边急匆匆往后跑,一边将湿衣服套上。 此时后头的山火,已经快烧到坡上了,离她所在的湖不到半里路。 顶着滚滚黑烟和热浪,文舒硬着头皮接近着火圈地带,要不是衣服和头发都提前打湿了,这会只怕一靠近,就让火燎着了。 调出可视面板,文舒取出装水的木桶,照着火圈前的草地,便浇了出去。 遮天蔽日的大火,不是两桶水可以烧灭的,甚至洒下去可能连个晌动都没有。所以她并未将那两桶水直接浇在火上,而是选择烧在将要烧着却还未烧着的草地上。 这样多少能阻止火势继续蔓延。 年前铺子着火,潜火队的官爷们就是这样做的。 当时也是风趁火势,蔓延极快,潜火队出动了近百官兵,再加上附近闻风帮忙的百姓,起码有两百人左右,可饶是如此,依旧难挽颓势。 熊熊大山丝毫没有停下脚步,最后还是领头的官爷下令,让人拆除周边房屋,将火隔离在内,再加上天降大雨,这才将损害控制在了一巷之地。 如今她照葫芦画瓢,只希望能有用吧,将两桶水挥洒完,她拎起空桶又往回跑,想着再装些水来。 虽然知道这样做,是杯水车薪,无甚效用,但却无法眼睁睁看着而什么都不做,所以明知不可为,她也想尽力一试。 谁料刚跑至半途,不远处的湖面却突然浪花翻涌!旋即只见狂风骤起,将周边树木吹得摇头晃脑,几欲折腰。 刚下水不久的动物们被高高掀起的浪花直接拍上了岸。如山鸡,之类的小动物,被拍上岸后,还来不及跑,便又被狂风卷着满地打滚。 大些的如野狼,大虫之类,虽不至于被风吹跑,却也是被吹的双腿发软,匍匐在地。 见机不对的文舒,立马抱紧了左近的一颗树,目光却落在岸边缩着脖子,正以翅膀抱头的窃脂鸟身上,隐隐有些担忧。 好在窃脂鸟身形够大,虽也被吹得有些摇晃,但整体还算沉稳。 再加上它是飞禽,就是真的被风卷走,危急时刻,总还能扇动翅膀自救一二,问题应该不大。 反倒是她自己,匆忙之间选的树并不粗壮,此时被她抱在怀里,犹被狂风吹得左右摆摇,能坚持到什么时侯还真不好说。 担忧自己的同时,她也担忧身后的火势,先前的山风还算平稳,都快烧了半座山,如今再起狂风,岂不是更加助长火势。 念头闪过,她已扭头看向身后。 谁知预想中火吞万里的景象并未出现,反而那冲天的山火被狂风一吹,竟隐隐有覆灭的趋势。 未待文舒想通此处关节,前头的湖泊再生异变。 翻涌不停的浪花,在湖心渐渐聚成一个旋涡。旋即一个长相奇特身影于旋涡中升起。龙首,人身、鸟爪,臂生羽毛 一声“妖怪”被文舒死死的压在喉咙里,她面色煞白的看着湖心升起的“怪物。”双手死死的抓紧树身,双唇紧抿。 ------题外话------ 前几天事忙,耽误了更新。 进入九月,更新会趋进稳定,答应大家的加更也会有,只是得容我慢慢来。 今日的两更送上,求推荐,求月票! 。 第一百七十章 妖怪? 下方的动物们在“妖怪”出来的那一刹那,全都息了声,原本还或恐惧或焦躁的叫两声,此刻全像死了一般。 在文舒惊恐的目光里,那“妖怪”双臂一挥,身子腾空而起,旋即龙口一张,无数水雾喷薄而出,在急风中化作骤雨,朝着下方山林落下。 抱树而立的文舒再次被浇了个透心凉。 不过,这次她心头没有怨念,反而生出几分期待与欢喜,盼望雨能再下大一点,再大一点。 她心里如此期盼着,再看那布雨之“人”便也没有方才害怕了。 虽然对方长的怪模怪样,像极了话本小说里吃人的妖怪,但因“它”方才那番化雾成雨,主动灭火的行为,又不由让人往好里想。 毕竟话本小说里的妖怪也不全都是坏的。说不定她就遇着那面恶心善,通情达理,又乐于助人的好妖怪呢。 就在文舒胡思乱想的当口,半空中的计蒙已经连吐了三口水。 冲天的火焰在急风骤雨的夹攻下,没一会便败下阵来,消失于无形。阵阵烟气自下升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味。 火光灭尽,天地间重归黑暗,唯有半空中那道身影,发出淡蓝色的光。 片刻后,他缓缓下落,一双幽蓝的眸子在湖边扫视。 文舒见状,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脖子一缩,凝神屏气,连大气都不敢喘。心中不住祈祷,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小星,小星,我还有多久能出去?!”她在脑中急问。 【系统显示,还有四分三十八秒】 嗯,不到半刻钟 坚持坚持,应该能躲过去吧? 正当文舒打定主意,就这么缩着脖子等出去时,湖边的窃脂鸟却在这时叫了起来。 “呱啦~呱啦。”声音里带着几丝惊慌。 文舒心头一颤,忙偷眼去瞧,但见沉沉天色下,那道淡蓝色的身影落在了窃脂鸟身边。 窃脂鸟惊慌的拍打着翅膀,想要飞走,奈何脚伤未愈飞不起来,只能朝着文舒所在的方向不停鸣叫。 可文舒自身还难保呢,哪敢冲出去救它!要知道对面的是妖怪不是人啊! 她一个凡人,就算力气再大,对上妖怪也没有一点胜算好吧。 可是窃脂鸟是她带来的,方才又帮着一起灭火,就这么任由它被吃掉,她也心有不忍。 就在她慌张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时,那边的“妖怪”却已顺着窃脂鸟的动作看了过来。 被那双幽蓝的一扫,文舒顿觉得遍体生寒!她浑身轻颤,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小星,小星,妖怪发现我了,怎么办,怎么办!” 【系统建议,打不过就跑。】 跑?她现在腿软的连路都走不了,怎么跑? 【那就自求多福,又或者宿主可以选择开启远程扫描功能,识别对方身份】 远程扫描,这不是违规操作嘛?扫描过后,不仅系统要被封禁一个月,还要减少一次违规操作的机会。 而且只是识别对方身份,又不是能制住对方,扫来何用? 正在她天人交战,又惊又惧又不舍的时侯,那边“妖怪”已经转回头去,身体继续向着窃脂鸟逼近。 “呱啦~呱啦!”窃脂鸟凄厉的叫声再次晌起。 那双圆溜溜的大眼在暗夜里发出红色的光芒,透过重重黑暗朝着文舒望去,带着几丝祈求。 本就挣扎的文舒愈发乱了。 这时,脑海里又响起系统提示音,【距离传送出去只剩三分钟,现在开始倒计时】 不管了,拼一把! 文舒眼一闭,咬牙调出可视面板,从里头取出弓箭,颤巍巍的拉满弦,将箭头对准了湖边的“妖怪。” “呵,就凭你也想伤我!” 一道粗厉桀骜的声音忽得在脑海炸响,吓得文舒拉弓的手险些脱掉。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前方的妖怪,眼底盛满惊恐。 天爷,妖怪会说话!! 虽然对方并未开口,也未发出任何声音,但文舒就是莫名认定方才的声音是妖怪所发。 没有缘由,就是这般的玄妙又笃定。 至于为什么不开口就能传声,此时脑子一片懵的文舒根本就无法考虑,也考虑不过来。 而在话音落后,那妖怪竟转过身,朝她走来。 【九十,八十九,八十七】 此时脑海里的倒计时已经数过了一半。 文舒强忍恐惧,深吸了两口气,将弓箭收回置物篮,扑通一声朝对方跪下,“小女子误闯此地,实乃无意冒犯,若有得罪之处,还望仙君海涵。” 计蒙没说话,那双幽蓝的眸子正好奇的打量着悬在半空中的可视面板,表情疑惑道“这是什么?” “啊?”文舒一时没转过弯来。 计蒙抬手指了指可视面板的方向。 文舒心头巨震,未料到对方连这个都能看见,只得结结巴巴的回道“面,面板。” 面板?是新出来的法器吗?计蒙陷入沉思。 见对方不说话,文舒忙朝湖边的窃脂鸟打眼色,让它快些过来。 此时脑海里的倒计时已经进入到后十位了,再不过来,可就来不及了。 好在窃脂鸟极通人性,竟真的看懂了她的眼色,脖子一缩,撑着伤脚,一瘸一拐的向她走来。 这番动静自然瞒不过计蒙的双眼,在窃脂鸟快要走到近前时,文舒又听得脑海里晌起一句“这鸟是你养的?” “啊。”她这刚应了一句,脑海里的倒计时正好进行到二。 到了这时侯,她再也顾不得妖怪就在旁边,身子猛的朝前一扑,将窃脂鸟抱在怀里。 【一!】 随着最后一道提示音起,黑夜的空气中泛起阵阵涟漪,旋即一人一鸟凭空消失。 徒留计蒙一脸错愕! 那头,文舒回到房间,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连连喘气。 吓人,太吓人了! 这趟进去,可真是刺激,不仅什么都没落着,还接二连三的发生意外。 先是失山火,险些被烧死,又是遇妖怪,差点被吃。要不是她够机灵,又恰好赶上到了系统传送时间,只怕真的在劫难逃,小命不保。 而且山海经里有妖怪,实在是始料未及。 原道有凶兽已经够可怕了,可凶兽再可怕也是兽,只要她力气够大,武艺够强,怎么着也能囫囵着应付。 谁知今日竟然碰见了活生生的妖怪,还是那种能够吞云吐雾的妖怪,怎能让她不心惊! 。 第一百七十三章 火 在地上缓了好一会,直到剧烈的心跳平缓下来,文舒才扶着桌子缓缓站起来。 不过经此一吓,她短时间内是不打算再进铁盒子。 感受到她的动作,窃脂鸟小声的“咕”了一声,用鸟喙轻蹭了蹭她的胳膊。 文舒这才察觉旁边还有个同难者呢,不由抬头摸了摸它的头,轻叹道“原是想带你进去找食的,哪曾想食没找到,反白搭进去二十几条鱼。早知道,还不如把那些冉遗鱼给你吃了算了。” 窃脂鸟极认同点点头,喉咙又低咕了一声,似在说你才知道,真是白瞎了那些鱼。 房里没点灯,文舒看不清它的动作,却也多少能感知一点,不禁摇头失笑、“家里不能开火,这两个馒头你先将就着吃吧,等腿好了自己去找食。” 至于找食的途中,会不会趁机溜了,文舒表示随缘吧。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窗下的书案上,东厢那头隐隐传来她爹的鼾声,一切都让人那么心安。 怕吵醒她爹,文舒懒的将窃脂鸟拎来拎去,悄声叮嘱它不要乱叫,便宽衣睡下了。 翌日,直到前头铺子再次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文舒才揉着眼睛坐起。 简单的洗漱过后,她将窃脂鸟拎到院中晒太阳,又丢给它两个馒头,这才忍饥挨饿的回到房里,碾磨丹雘。 距离吃祝余草已过去两日,这两日为了实验出它的真实功效,她是能不吃就不吃,可到得今早确是实实在在的感觉饿了。 只这种饿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她便又继续忍着,想看看底究竟在哪。 忍饥干活的滋味实不好受,好在一夜好眠,精神头还算可以,是以手上的活计一点没耽误。 只花了半个时辰,文舒便把昨天遗留下来的丹雘全给磨好了。 将磨好的丹雘装进袋子绑好,藏进床底,眼看着时间还早,加之今日依旧禁火,不用做饭,文舒便又将另一袋未碾磨的拖出来捣碾。 虽说这次只卖一袋,但另一袋日后终究也是要卖的,反正早晚都要磨,不如趁着眼下有空,一起捣了。 时间就在这样叮叮当当声中不知不觉的流逝。 到了下晌,在另一袋丹雘磨至一半时,文舒的忍耐也达到了极点,她再也忍不住了,从置物篮里取出馒头,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至此试验结束,一小把祝余草,硬是让她扛了将近三天,准确的来说是三十个时辰。 几天没好好吃东西,对于吃货的文舒来说实在是一种煎熬,此刻放开了吃,不知不觉五个馒头就下了肚。 吃过之后,她又有些后悔。 一小把祝余草尚让她撑了三天,如今五个祝余馒头下肚,不会又几天吃不下饭吧。 可别,这玩意虽然扛饿,但哪有正常吃饭菜来得痛快。 就在她担忧的碎碎念中,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到了清明。 清明这日一早,家家户户的灶房都忙开了,妇人们大清早就起来洒扫庭院,再将未吃完冷食,改改花样做成热食。 有那体弱多病,吃不得冷食的人家,更觉迎来了春天。 想起这几天,为了让饭菜有口热乎气,偷偷摸摸的躲在房间生炉子时的心情,就觉得苦尽甘来。 文舒这几天不仅没吃到热食,就连冷食都没吃个痛快,此刻开了火,自是钻进厨房,大刀阔斧的动了起来。 这平民百姓开了火,皇宫自也不例外。 只是皇宫的开火仪式可比民间要复杂的多,此时御花园内,大宋皇帝赵铎便指挥几十个内待一起钻木取火。 内待们一字排开,用削尖的枣木橛子去钻干透的榆木疙瘩。借助蝇索和简易的机关,将绳索绑在木橛上,再将橛子钻在榆木上,两条腿牢牢抵住榆木,两只手紧紧抓住蝇索,一左一右拽起来。 通过飞速转动木橛,摩擦生热,钻出火苗,不过这过程十分艰辛,成功率很低。 奈何皇家不缺人,几十个内待总有一两个能钻出来,而这钻出来内待则会受到重赏,因为他为皇家带来了新火。 皇家有了新火,便又会用这新火点亮许许多多的蜡烛,用罩子罩着,再派内待分送到宗室亲贵和文武大臣家里去。 不过有此殊荣的,只有王爷,宰相,副相,枢密使,三司使,开封知府,翰林学士,进京述职的安抚使,后宫嫔妃,以及宫中有头有脸的大太监。 新火送到威远侯府时,陆元丞望着那橙红的火苗,脑海里却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一个月后,那场起至荣王宫,却延烧禁中八殿的大火。 大火自四月二十三日夜间,从荣王宫开始蔓延,不到天亮,雍王、相王、南阳郡王、兖王、曹王、荣王六宫府邸,焚烧殆尽。 第二日,火势继续扩大,烧毁了承天门、仪鸾司、朝元殿后阁、内藏库、香药库。据说,火焚香药库后,数十里之外都能嗅到香气。 继而大火东回烧到左藏库、秘阁史馆。当日,数千人冒死抢救出左藏库内的财物,堆积在宫城的城墙上。 午时大火烧至朝元门东角楼时,风势突然东回扑上城墙,左藏库金帛宝货又付之一炬。至未时,大火竟烧到宫城外,连烧中书省、门下省、审官院。 最终,2000多间房屋被烈焰吞没,1500余人壮烈牺牲。 事后,官家下罪己诏,反省自身,并将荣王贬为端王,逐出开封。同时命参知政事秦培为大内修葺使,主持修复。 这场大火堪称历朝以来最大火灾,带来的损失也是空前绝后。 如今他既知后事,怎么也要想法阻止一番,只他和荣王素无交情,这平白无故上门让人防范火情,着实奇怪。 且荣王宫着火的原因,经事后调查,只说是一厨房使女,嘴馋半夜起来偷食,失手打翻灯盏导致。 可那使女早死在了大火中,这说法是根据荣王府逃出来的使女内待们,七嘴八舌拼凑得出来的。 至于真相到底如何,谁也不清楚。 如此情况想要隔绝火灾,最好的办法只能让荣王,在那几天全府禁火。 可这般大事,若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荣王如何会信。 陆元丞烦燥的捏了捏额头,细思对策。 。 第一百七十四章 玉津园 就在陆元丞百般苦思时,文舒那边已经做好了一盆臊子面。 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桌,父俩都有些迫不及待,文舒拿过空瓷碗开始分食,臊子的香味顿时在院间弥漫开来,馋得一旁的窃脂鸟口水直咽。 见文舒盛了两碗后就坐下,完全没有再给它分一碗的意思,窃脂鸟不乐意了,拍打着翅膀叫了起来。 文舒却是斜眼一瞪,想起它方才的捣乱行为,一边吹着面条,一边凉凉道:“这是火煮的,没你的份。” “呱啦~呱啦。”窃脂鸟拍打着翅膀表示不服。 文老爹不知内情,见状摇头失笑:“和一只鸟较什么劲,它想吃给些就是了,鸮本是食肉的,这两天跟着咱们吃馒头已是难为了。” 文舒眼睛一转,旋即气呼呼的放下筷子,指着窃脂鸟控拆道:“爹您不知道,这鸟有多讨厌。刚才我点火的时侯,它就一直搁后头捣乱,我一点火,它就煽翅膀,它一煽,火就灭了,如此连着折腾了三四回呢。” “哦,有这事?”文老泰看向窃脂鸟。 “可不,若不是我最后将它拎出厨房,您现在连口热水都喝不着呢。” 窃脂鸟缩着脖子,咕了一声。 文老爹笑道:“正常,飞禽走兽都怕火,以后做饭时别让它待在厨房就没事了。” 嗯?不对,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它煽翅膀能灭火啊。 可看她爹一点怀疑都没有,似乎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文舒都不由的自我怀疑起来。 难道是她大惊小怪了。 算了,以后总有机会让她爹自己发现不对,且这鸟愿不愿意留在这还不一定,说不定哪天就飞走了,到时让希望变失望更不好。 她这么想,可不是毫无根据。 原来吧,她以为这鸟对自己多少有些感情,毕竟昨夜面临那样大的山火,它犹都没犹豫一下,就配合自己灭火。 这绝对是有感情的吧。 可方才点火一事,又让她不禁怀疑,这鸟怕是天生厌火或者惧火吧,所以才会一见着火,便本能的“煽风灭火。” 如此一想,她瞬间觉得自己“自作多情”。 恼羞成怒的她,当即顶着窃脂鸟殷殷目光,独自吃的喷香,时不时还咂巴两下嘴,一副好吃到上天的模样。 文老爹被她的孩子气逗笑了,见窃脂鸟瞧得可怜,便用筷子挑了两块臊子肉扔到地上。 窃脂鸟一看,也不嫌弃,立马低了头去啄。 文舒在旁瞧着,不禁撇了撇嘴。 “说来,这鸟飞来咱家都有三天了,怎的也不见人来寻?”文老爹吃着面条突然道。 文舒手一顿,旋即若无其事道:“哪有主家,依我看,根本就是野地里飞来的。” “不像,未经驯化,不可能这么通人性。”文老爹摇头,笃定道:“肯定是有主的,要不吃完饭我去附近鹰店问问吧。” “不成,您这一问,没丢的都会说丢了,到时真正的主家找上门来,咱们如何应对。”文舒连忙阻拦,真怕遇上那种冒领的。 毕竟这傻鸟长的是真好看,毛色也稀奇,若是卖出去,绝对能大赚一笔。 文老爹搁在筷子“你说的有理,只是爹这心里慌啊。” “慌什么,这鸟是自己飞来的,又不是咱们偷来的,就是正主找来也不用怕。”文舒吸溜着面条道。 “等闲是不怕,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是玉津园里飞出来的呢。”文老爹定定的看着文舒:“一个不好,指不定就落下个私藏珍禽的名头。” 文舒一怔,实没想到她爹能联想到玉津园去。 玉津园同金明池和琼林苑一样,都是皇家园林。不同是,里面没有奇花异草,也没有湖泊酒肆,有的只是各种珍禽异兽。 有本国的老虎,土狼,也有邻国番邦进贡的大象,学舌鸟,是文舒小时侯最爱去的地方。 只是随着年纪渐大,再加上看多了没了新意,近两年倒是没去过。 如今听到爹提起,心中不禁也有些忧虑起来。 窃脂鸟的来历,她自比谁都清楚,绝不可能是玉津园出来的,因为它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可她清楚没用啊,若是窃脂鸟真的在家里待下去了,时日一久街坊四邻肯定都会知道她家养了一只鸮,而且是一只毛色稀奇,通人性的鸮。 要是窃脂鸟再众目睽睽之下,做了什么惊人之举,必然会引起更多人注意,到时玉津园会不会找上门来,说此鸟是园里丢失的,还真说不定。 带着这种愁绪,文舒一边安慰她爹,一边匆匆将剩下的面扒完。 文老爹却并未听进去,吃过饭去前头铺子拿着刨子刨了几下,越想越不安,干脆将东西一收,跟文舒打个招呼就要去玉津园打听。 文舒不放心,当即便跟着一起去了。 只是随着年纪渐大,再加上看多了没了新意,近两年倒是没去过。如今听到爹提起,心中不禁也有些忧虑起来。 窃脂鸟的来历,她自比谁都清楚,绝不可能是玉津园出来的,因为它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可她清楚没用啊,若是窃脂鸟真的在家里待下去了,时日一久街坊四邻肯定都会知道她家养了一只鸮,而且是一只毛色稀奇,通人性的鸮。 要是窃脂鸟再众目睽睽之下,做了什么惊人之举,必然会引起更多人注意,到时玉津园会不会找上门来,说此鸟是园里丢失的,还真说不定。 带着这种愁绪,文舒一边安慰她爹,一边匆匆将剩下的面扒完。 文老爹却并未听进去,吃过饭去前头铺子拿着刨子刨了几下,越想越不安,干脆将东西一收,跟文舒打个招呼就要去玉津园打听。 文舒不放心,当即便跟着一起去了。 只是随着年纪渐大,再加上看多了没了新意,近两年倒是没去过。如今听到爹提起,心中不禁也有些忧虑起来。 窃脂鸟的来历,她自比谁都清楚,绝不可能是玉津园出来的,因为它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可她清楚没用啊,若是窃脂鸟真的在家里待下去了,时日一久街坊四邻肯定都会知道她家养了一只鸮,而且是一只毛色稀奇,通人性的鸮。 要是窃脂鸟再众目睽睽之下,做了什么惊人之举,必然会引起更多人注意,到时玉津园会不会找上门来,说此鸟是园里丢失的,还真说不定。 带着这种愁绪,文舒一边安慰她爹,一边匆匆将剩下的面扒完。 文老爹却并未听进去,吃过饭去前头铺子拿着刨子刨了几下,越想越不安,干脆将东西一收,跟文舒打个招呼就要去玉津园打听。 文舒不放心,当即便跟着一起去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游园之惊 “这可说还不定,有些事表面看上去毫无关联,实则关系大了,顾管事你说是不是?” 这意有所指的话,让顾管事脸色很不好看,他僵了片刻,嗤道:“不劳二娘子挂心,二娘子有空还是多多操心操心你那个兄长吧。” 提及兄长,少女面色一变,未再言语,而是转身问文老爹和文舒,他们家进的是何种鸮鸟?长的什么模样?多高,多大之类的。 文老爹一一如实回了,少女让一旁的守卫记下,又问清楚了他们的住处,这才点点头,带着她的几只猫走了。 事情报上去了,文老爹心下一松,便问文舒要不要进去逛逛。 文舒一想,来都来了,为此还花了四十文车钱,不逛逛有些亏啊,再者她也有三四年没来过了,当下便点点头。 承平苑囿杂耕桑,六圣勤民计虑长。 碧水东流还旧派,紫坛南峙表连冈。 玉津园占地面积极大,南有地势高的土岗,北有郁郁葱葱的树林,花草。西有成片的农田麦地,北有饲养百兽的珍禽园。 春日时节,杏花初落,遍地绯红,杨栁轻摇,飘飘荡荡。珍禽园最外侧是孔雀园,园内散养着十几只孔雀。 此时靠外头一只白孔雀正抖搂着尾巴,展翅开屏,引得围观的总角小儿惊叫连连。文舒在外瞅了一眼,便拉着她爹去了熊园。 熊园内,一个穿短衫长裤的小娘子正背对他们,手持一根细竹,训练两只体格比她高大很多的黑熊翻跟头。 黑熊虽然行动笨拙,却极听话的顺着女子手中的细竹翻转。文舒见着此幕,脑海却在想,若是家里那只窃脂鸟能这么听话就好了。 只可惜人家跟她根本不是一条心。 她轻叹一声,又看了会黑熊表演,眼瞅日头不早了,父女两二便返程回去。 谁料途经一处槐树林时,一长发披散,神情癫狂的男子,突然从里面冲了出来。 文老爹吓了一跳,忙将文舒扯至身后。 男子身量很高,比文老爹要高半个头,一身绸蓝长袍上沾满了泥土,胸前位置还有几道划痕,似是被什么东西挠破的。 文老爹定了定神,喝道:“让开!” 男子却似没听见,神情慌张的左右观瞧。 文舒瞧出不对,悄悄扯了扯她爹的衣袖,父女二人正欲转身,从旁绕过去,这时林中却突然传来几声犬吠。 没一会,便见一黑一黄两只大狗从林中奔出。 男子见状,脸上神情更慌张,下一刻,竟跳脚着往父女俩身边躲,而那两只狗也直直的冲了过来。 “这....这.....”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文老爹有些措手一及,再加上手里也没个趁手的家伙什,面对扑上来的两只狗,惊得脸色都白了。 还是文舒镇定些,毕竟在山海世界里历练了这么久,又亲手了结过凶兽孟槐,眼见黑狗扑了上来,侧身一避,旋即腰身一拧,反腿踢了过去。 她力气大,这一脚又正好踹中了黑狗脑袋,黑狗顿时倒飞出去,落在三尺外,呜咽着惨叫了几声便没了动静。 黄狗见状,忙扑了过去,对着黑狗狂吠。 这时身后的男子突然双手捂脸哭了起来,“呜......二丫.......有狗咬我,你快来啊!” 就在文舒表示无语时,林中还真的响起了一道焦急的声音:“哥哥,哥哥,你在哪?” “二丫,二丫我在这。”男子激动的冲着树林招手。 片刻后,林中跑出来一短衫少女,文舒抬眼一看,这不是方才园口抱猫的小娘子嘛。 “哥哥,你没事吧,不是让你好好在家待着的吗,怎的跑出来了。”少女焦急的蹿到男子面前,上下打量。 “小雅跑了,我来找它。”男子委屈的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狗抓的,好痛。” “哪来的狗。”少女气愤的转头去找狗,但见一只趴地不动,另一只朝着这边狂吠,又不解道:“那只狗怎么了,你打死的?” 男子摇头,“不是我,是她。”他手指文舒。 少女闻言,这才认真打量父女二人,因前不久刚见过面,所以很快便认出来,是刚才那个说家里进了不明鸮鸟的举报人。 见她看过来,文老爹忙解释道:“这两条狗是追着令兄从林子里出来的,小女踢狗,也是帮令兄。” 他看出这小娘子在这园里应该有些地位,要不然方才也指使不动守卫。 果然少女闻言没说啥,反而朝他们福身道谢。 文老爹摆了摆手,脸上没有丝毫喜意,因为死了一条狗。且这又不是街边,能在玉津园里出没的狗,其主人必然是看守园子的官人。 正当他思虑此事该如何善了时,几道呼唤从林子里传来。 “黑客,黄客....” 黄狗听见晌动,立马转身往林子奔去,不一会儿,便又返身回来,只是身后多了两个仆从。 见黑狗趴在地上毫无动静,两仆从顿时一惊,随后喝道:“谁,谁干的?” 不待其他人开口,那少女的哥哥已率先开口:“她,她踢的。”他手指文舒。 少女有些尴尬,忙去扯他袖子,同时朝仆从喝道:“你们是戴都监的家人?” 仆从们这才注意到场中竟然站着包都监家的大公子和二姑娘,再看包大公子胸前的衣襟顿时一个咯噔,陪笑道:“是,二娘子怎么也在这,还有大公子,这是......” “被狗抓的,你们怎么看狗的,你们看看我哥哥,胸前被划成什么样了,这好在没咬着,要是咬着了,不待这位小娘子出手,我亲自踢死这两条疯狗。” 见她这态度,文老爹和文舒惧是心头一松,怕就怕救了人,最后还惹一身骚。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两条狗平时很听话,不会咬人。”仆从陪笑道。 “你的意思是,我说假话讹你们?” “不是,不是,只是.....” 两仆从有些为难,这两条狗是老爷亲手抱回来的,平日里很是喜爱,如今死了一只,又抓伤了包都监家的大公子,可不是个小事,怎么也得禀告一声。 因此两仆从商量,一人留在原地看守应对,另一人急忙奔进林子告诉主家去了。 文老爹见状便要告辞,女子也未拦着。 那仆从倒想拦着,只是女子说文舒是为救她哥哥才踹的狗,此事由她家承担,且戴都监家的狗,把她哥哥抓成这样,她还要讨个说法呢。 因为有包小娘子的维护,父女二人顺利的出了园子归了家。 只是心里还底还是有些忧心,毕竟他们可是留了住址的,万一那个养狗的都监,气不过,再来寻麻烦...... 哎,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吧。 , 第一百七十六章 准备 回到家时,已过了午时,文舒草草做了两个菜,父女二人一边吃饭,一边谈论茶棚哪天张。 桌椅橱柜等物事俱打得差不多了,再有个半天就能齐活。文老爹翻了翻历书,说这个月有两个好日子,一个是后天,一个是月底。 文舒一想后天金明池有水师演习和赛龙舟,届时圣上也会亲临池内的宝津楼观看,这可是除却元霄外,唯二能见圣颜的机会,汴京百姓大多都会去瞧热闹。 金明池在城西,城北的百姓想要去城西,官道是必经之路,而她的茶棚就设在官道边上,到时人来人往,可不正是开张扬名的好时机。 她将想法和文老爹一说,文老爹也觉得有理,两人一商议,便决定后日开张。 日子定下了,要忙的事就多了。 特别是后日就开张,时间并不宽裕,是以吃过饭,文老爹继续去铺子,将剩下的一点活做完。文舒则背了磨好的磨好的丹雘去了颜料铺。 因着早前得了嘱咐,伙计很爽快的过称,结了钱。丹雘粉一共是六十八斤,得钱六贯八百文。 拿着新到手的交子,文舒转身就去了离城门最近的米面铺,订了两百斤面,一百斤米,还有各式豆子。 开茶寮,除了茶水外,简单的饱腹之物也是要有的。 茶棚设在官道边,从此经过的多是从外地来京,亦或是从京城去外地的旅客和行商。所以便宜,经放又饱腹的镘头,炊饼是首选。 既是茶棚,这茶汤定也是不能少的,刚开张不宜做太多,所以茶汤暂定三种,醒酒养身的二陈汤和固本培元的阿婆茶,以及香气馥溢的茉莉花茶。 至其于它的糕饼也可稍带做一些,只是不宜做多。 还有山海经里头那些功效特殊的东西,算了.....看情况,随要应变吧。 从米面铺出来,文舒转身又去了药铺,买二陈汤和阿婆茶需要的原料,接着又奔杂货铺买锅碗瓢盆和油盐酱醋。 东西太多,文舒自不可能自己提回去,皆是付了定金,约定明日送到城外茶寮,再结尾款。 几家走下来,一下午便过去。 次日,文舒一早就去了米面店,店掌柜见她来了,忙让活计将米面搬上车,并且帮着送到地方。 米面铺用来送货的是一辆牛拉的太平车,车身很大,放好米面后,还有许多空位。 文舒见状便和伙计商量,能否稍绕些路,帮忙把药铺和杂货铺的东西一同带上,免得来回折腾。 伙计听说要绕路,怕耽误铺里活计挨掌柜骂,便不太愿意。文舒察言观色,忙许出十个钱的车资。 有额外车资,又听文舒说两家店铺皆在此附近,绕不了多少路,这才点头同意。 从另外两家取了东西,搬上太平车,因着不要人送货,文舒和掌柜的一通说道,又减了三十几文钱的零头。 驴车满载货物,走起来速度并不快,到得茶寮时,已过去两刻钟。 文舒和她爹亲手搭建的茶寮四四方方,为了结实抗风,不仅打了十二根榆木为柱,四面更是悬挂草席为帘,根据季节,可收可放。 在茶寮后,还搭了一个简易的茅草屋,靠墙的位置搁了一张木板,午间或者疲累的时侯可以来此歇歇。 除此之外,还可用作仓房,放些待用的米面食材。 和伙计一同将米面等物卸下,搬进草屋。又给伙计结了十个钱的车资,目送他远去后,文舒将屋门锁了,然后寻去了赵娘子所在的村子。 明天茶棚就开张了,总得提前跟人说一声。 赵娘子所在的坡下村离官道不远,走过去不过半刻钟。进得村内,文舒举目望去,只见四下皆是砖瓦房,心道:怪道都说坡下村富,果然如此。 见路旁几个总角小儿正围在一起玩泥巴,她忙弯身过去打听,一个抽着鼻涕的小娃告诉她,往前一直走,路尽头那家便是。 文舒笑着谢过,按照小娃们指的路寻去。 到得崔家院外,只见院门紧闭,里头也听不见任何晌声,只得上前扣了扣门环。 “谁?”里头传来赵娘子惊疑的声音。 “是我。” 听出来是文舒,堂屋里的赵娘子这才松了口气,放下怀里的狗蛋,起身去开门。 “小娘子怎的来了,快快请进。” “就不进去了,我来是告知大嫂,茶寮明日辰时开张,大嫂若无事,可早些过去帮忙。” “一定,一定。”赵娘子连连应承,又邀文舒进去喝茶。 “不了,明日茶寮开张,还有诸事未定,此次就不留了,下次有空再来叨扰。” 留她不得,赵娘子只得领着狗蛋送她至村口。 下晌吃过午饭,文老爹雇了三辆太平车,将打好的橱柜和桌椅运去茶寮,文舒便背起书箱去了私塾。 因着寒食和清明,私塾放了几天假,今天返校,同窗们聊天的热情空前高涨。 最热闹的话题莫过于明日金明池争标活动,谁能胜出。 起初官家莅临金明池,并非“与民同乐”,而是为观“水战”。金明池开凿的初衷就是为此。 当时主要是为了建设一片较大的水城,安置神卫虎翼水军,在每年的春夏之交操教舟楫。 在此之前的太祖只能到“造船务”去观习“水战”,后太宗觉“造船务”地方不够大,阵势拉不开,故动用了3.5万名士兵凿池,引金水河水贯注。 为保证开凿质量,太宗还特意赏予役卒每人千钱、一端布,并赐此池名为“金明”。 一味习水战,以示武备,神经必然总是处于高度紧张状态,这与国朝承平日久的氛围很不协调。 随着盛世时光的推移,主张在金明池中演习水战的太宗,也逐渐改变了初衷。 又一年春日,太宗再次来到金明池,亲手将一银瓯掷到波叠浪翻的池中,命令一军卒泅入水里取上来,表演“竞渡之戏”…… 一贯以勇武著称的太宗,开始在金明池波澜间挥洒上轻松的一笔。 将太宗与太祖比较,太祖全是观习“水战”,太宗则于“水战”演习间隙,设置点儿不仅能锻炼体魄,又可调节情绪的“水戏”。 这些“水戏”起初是滴滴雨露,积累变化,渐渐掀起了与“水战”并肩竞长的大浪。 同窗们口中的争标,是由军士组成战阵,划虎头船、飞鱼船、鳅鱼船和反复进行三次的“争标” 争标之前,岸边还会设赌摊,挂上各队名牌,围观百姓可根据自己猜测或者分析,自行押买。 一旦押中,便能获得不少的回报,且押资无任大小,皆可投押,因此观看的百姓无不参加。 此时同窗们便在热烈讨论,哪支军队能争得标来。 文舒一边听着,一面却在想开张的事。 在结果未出之前, 第一百七十七章 原来是神 小娘子年纪不大,只有十三四的模样,却生的姿容绝色,倾国倾城。见她们望过来,她似乎有些拘谨,微微垂首,手不停的绞着帕子。 李夫子笑着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我娘家亲戚,姓莫,家中排行第三,乳名唤作晚晚,从今日起,便和诸位小娘子一起读书识字。” 莫小娘子闻言忙福身施礼,文舒等学生起身回礼。 互相见过礼后,李夫子令女使搬来桌案,安置在文舒等人旁边。 秦珊的眼睛自打莫小娘子进来就没挪开过,此时见夫子给她安排的座位就在自己前头,兴奋的脸都红了,转身的和文舒嘀咕:“这莫小娘子生的真好看,的跟仙女似的。” 文舒笑话她:“你何时见的仙女?” 秦珊嘴一撇“真的没见过,画上的还没见过。”说着,视线又落回到莫小娘子身上。 文舒摇头失笑,心道,课余里来了个天仙似的小娘子,这丫头没有个三五日怕是回不过神来喽。 课后,文舒照旧抱了书箱去夫子书房借阅山海经,只是今日进去时,书房里除了夫子外,还多了一个莫小娘子。 互相见过礼后,文舒捧了山海经坐在门边研读,莫小娘子则坐在夫子身旁替她磨墨。 偶尔有低低的交谈声传来,文舒却未细听,因为她此时整个人都沉浸在面前的书本里。 怪诞奇异的山海经绝对是她目前看过最有趣的书,里头的动物和植物每每都能让她发出惊叹,而眼下最让她惊叹的是,她竟然在书上翻到了前两天遇见的那个“妖怪。” 更让她惊掉下巴的是,对方不是妖怪,而是神! 山海经上说,此神名叫计蒙,人身龙首,臂生羽毛,挥臂张口可喷雾致雨,种种描述与那晚所见几乎毫无二致。 书上还说,此神经常出现在有水之处,其出入必伴有狂风暴雨,所以又称司雨之神,亦名雨师。 她见着他时,也确实在水边。 如此说来,她那晚不是遇见了妖怪,而是遇见了神,而且是传说中司云布雨的神,也就是.......龙王。 只是他长的与年画和话本小说里的龙王有些不一样,年画和话本小说里的龙王,要么以龙形现世,要么以人形现世,却还从未有以龙首人身之形出现的。 不过,得知了对方不是妖怪而是神,文舒心里的惊悸倒是消除了不少。 又看了约摸两刻钟,直到书本上的字渐渐有些看不清,文舒一抬头,这才发现太阳早已跃下山头,天都暗下来了,忙起身将书还了回去,跟夫子告罪。 李夫子全无怪罪,反倒十分欣赏她这种读书,读至望我之境的,等她走后,还跟身前磨墨的莫晚晚道:“这位文小娘子性情活泼,于读书一道很有天份,你日后若有不懂的,可向她请教,她性子活泼,心地也好,必不会拒绝。” 莫晚晚轻点了点头。 说话那头,文舒小跑的回到家后,放下书箱刚要去厨房做饭,就见她爹从厨房出来,手里还端着两盘菜。 见她望过来,文老爹笑着举了举手中的菜盘:“明日茶棚开张,有你忙的,今晚好生歇歇别做饭了。我去分茶店要了两个菜,一直在锅上坐着,咱们父女一起喝两杯,权当庆祝了。” 看着她爹手里举着的山鲜笋炒鹌子和酒煎羊,文舒笑眯眯道:“那敢情好,我正想偷个懒呢。”说着,扭身去厨房取碗筷。 饭桌上,文舒询问桌椅橱柜之事,文老爹说都送过去了,并且连带着锅灶也一并安好了,只等明日开张。 文舒连连点头,说爹办事,我放心。文老爹对这话极为受用,笑着饮下一杯酒。 饭毕,稍歇片刻后,文舒便一头扎进了厨房。原因无他,因为做馒头要发面,而发面需要时间,为了明日不手忙脚乱,她打算趁夜先将面团先揉发好了。 甚至有必要,还可以将馒头提前蒸好,反正她有置物篮可以保鲜。放进去时是什么状态,拿出来依旧什么样,这样也不怕冷了,或者硬了影晌口感。 面揉至一半,她爹进来问有没有要帮忙的,文舒一个人忙惯了,再加上事也不多,便说没有。 文老爹点点头,说出去走走消食食,便出了院子。 他走后没多久,文舒就将面团揉好了,趁着醒面的功夫,她又拿出一半的祝余草,洗净碾汁,打算做些祝余馒头。 虽说祝余镘头的抗饥饿效果没有纯草来得好,但纯草因为量小,刚吃下去,几乎没什么饱腹感,得等半刻钟,肠胃运化后方能感知。 可那半刻钟在饿极了的人看来也是一种折磨,可做成馒头就没有这种顾忌,馒头本就是饱腹之物,一般成年男子吃三个也饱了,而加了祝余草的馒头,则能将抗饿的时间延长一倍。 比如,寻常馒头早上吃,到了中午就该饿了,可是同等数量,祝余馒头能到坚持到傍晚。 将祝余草碾成汁液,加面粉调匀揉成团,放置一边醒着,文舒便又蹲下身来,拿了一根稻草开始逗鸟。 窃脂鸟晚上吃了几块鹌子肉和羊肉,外加一个馒头,肚子基本混了个半饱,此时正眯眼打盹呢。 稻草拂到脸上时,它晃晃头从迷糊中醒来,但见一张笑脸在眼前浮起,不起为何,突然一激灵,鸟嘴一张,打了个喷嚏。 点点水光喷到脸上,文舒看好戏的表情一凝,满脸错愕。 口水!她被鸟溅了一脸口水! 忍住将窃脂鸟痛扁的冲动,她迅速冲出厨房,到井边打水洗脸。身后窃脂鸟发出一串欢乐的“嘎嘎”声,似在嘲笑她。 文舒回身瞪了它一眼,却到底熄了再逗它的心思,简单梳洗过后,回房睡了。 次日一早,隔壁的公鸡刚叫一遍,文舒就起了。 这时还不到五更,城门还未开,天地间一片昏暗,她点了油灯来到厨房,将昨夜发好的面团揉搓成条,切成小剂子入锅蒸熟。 待到五更过半,天色渐明,她已蒸好了五笼普通馒头,和三笼祝余馒头,这时她爹也起来了。 祝余馒头因着掺着祝余草汁,颜色碧绿喜人,吃进嘴里,味道清甜中带着一股青草香,在这春日很是应景。 留几个出来当作父女二人的早饭,其余的馒头全让文舒趁热收进了置物篮。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两刻钟后,简单的吃过早饭的父女二人,踏着清晨第一缕阳光向城外而去。 此时城门刚开,无数的行商脚夫挑着货物进来,城门口五匹驮着圆滚滚粮袋子的毛驴正接受守门士兵的盘查。 文家父女什么也没带,只拿了两挂开张时要用到鞭炮,便轻装上路了。他们脚程快,出城不到一刻钟,便赶到了茶寮。 意外的是,他们到时,赵娘子已经等在那里,手里还抱着酣睡的狗蛋。 文舒赶忙迎上去,略带埋怨道:“嫂子怎来的这般早,不是说辰时,看看,狗蛋都还没睡呢。” 赵娘子无所谓的笑笑:“今日茶棚开张,许多事都得早做准备,狗蛋这孩子在睡觉一事上向来瓷实,不拘往哪一放都使得,没睡饱前断断不会醒。” 文老爹笑道:“能睡是福,也不用随地放了,后屋茅舍有木板,让孩子去那睡吧,再搭一件棉衣,也不会着凉。” “哎,谢东家。”赵娘子笑着应下,忙抱着孩子往后头去。 文舒正好要去提米面,便跟过去开门。 两刻钟后,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晌起,茶棚开张了,红色的纸屑飞至官道来,落下一地殷红。 此时天色尚早,寂静的官道上少有行人经过,茶棚四周的草帘被卷起,露出里头忙碌的三人。 文舒系着围裙正搁灶边揉面团,赵娘子在一旁用小炉子熬制二陈汤和阿婆茶,文老爹则拿块抹布,东擦擦,西抹抹。 刚建的茶寮,又是新打的桌椅柜台,能有多脏,可文老爹就是停不下,总觉得不做点事,闲着慌。 他一边擦桌椅,眼神却频频向外看去,心里带着几丝期待。 文舒看得好笑,但其实心里也很期待,要知道顾客盈门,忙的脚不沾地的场面,她不知道在脑海里设想过多少回,眼看一会就要见真章,怎能不期待。 半个时辰后,寂静的官道渐渐有了人声。 一个三十左右,身着圆领长袍的中年男子,正赶着一辆牛车,晃悠悠从官道那头驶过来,他身后的车上坐着一六旬老妇,一年轻妇人,并三个孩子。 一家人正嬉笑着讨论待会去到金明池将要看到的盛况,就在这时,突然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飘进几人鼻端。 没吃早饭的小娃娃们立时叫嚷起来:“爹,娘,好香啊!” 男子嗅了嗅,是刚出锅的馒头香气,便道:“应该是附近人家做早食吧,忍忍,再有二里路就进城了,进城爹给你们买肉饼吃。” “哦,好嘞,有肉饼吃喽。”最大的男孩子欢呼起来。 最小的女娃却缩在妇人怀里,揉着肚子道:“爹,你赶快些,宝儿饿了。” “好,爹这就让咱家的牛加速。”男子笑应了一声,果真挥了挥鞭子。 两刻钟后,简单的吃过早饭的父女二人,踏着清晨第一缕阳光向城外而去。此时城门刚开,无数的行商脚夫挑着货物进来,城门口五匹驮着圆滚滚粮袋子的毛驴正接受守门士兵的盘查。 文家父女什么也没带,只拿了两挂开张时要用到鞭炮,便轻装上路了。他们脚程快,出城不到一刻钟,便赶到了茶寮。 意外的是,他们到时,赵娘子已经等在那里,手里还抱着酣睡的狗蛋。 文舒赶忙迎上去,略带埋怨道:“嫂子怎来的这般早,不是说辰时,看看,狗蛋都还没睡呢。” 赵娘子无所谓的笑笑:“今日茶棚开张,许多事都得早做准备,狗蛋这孩子在睡觉一事上向来瓷实,不拘往哪一放都使得,没睡饱前断断不会醒。” 文老爹笑道:“能睡是福,也不用随地放了,后屋茅舍有木板,让孩子去那睡吧,再搭一件棉衣,也不会着凉。” “哎,谢东家。”赵娘子笑着应下,忙抱着孩子往后头去。 文舒正好要去提米面,便跟过去开门。 两刻钟后,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晌起,茶棚开张了,红色的纸屑飞至官道来,落下一地殷红。 此时天色尚早,寂静的官道上少有行人经过,茶棚四周的草帘被卷起,露出里头忙碌的三人。 文舒系着围裙正搁灶边揉面团,赵娘子在一旁用小炉子熬制二陈汤和阿婆茶,文老爹则拿块抹布,东擦擦,西抹抹。 刚建的茶寮,又是新打的桌椅柜台,能有多脏,可文老爹就是停不下,总觉得不做点事,闲着慌。 他一边擦桌椅,眼神却频频向外看去,心里带着几丝期待。 文舒看得好笑,但其实心里也很期待,要知道顾客盈门,忙的脚不沾地的场面,她不知道在脑海里设想过多少回,眼看一会就要见真章,怎能不期待。 两刻钟后,简单的吃过早饭的父女二人,踏着清晨第一缕阳光向城外而去。此时城门刚开,无数的行商脚夫挑着货物进来,城门口五匹驮着圆滚滚粮袋子的毛驴正接受守门士兵的盘查。 文家父女什么也没带,只拿了两挂开张时要用到鞭炮,便轻装上路了。他们脚程快,出城不到一刻钟,便赶到了茶寮。 意外的是,他们到时,赵娘子已经等在那里,手里还抱着酣睡的狗蛋。 文舒赶忙迎上去,略带埋怨道:“嫂子怎来的这般早,不是说辰时,看看,狗蛋都还没睡呢。” 赵娘子无所谓的笑笑:“今日茶棚开张,许多事都得早做准备,狗蛋这孩子在睡觉一事上向来瓷实,不拘往哪一放都使得,没睡饱前断断不会醒。” 文老爹笑道:“能睡是福,也不用随地放了,后屋茅舍有木板,让孩子去那睡吧,再搭一件棉衣,也不会着凉。” “哎,谢东家。”赵娘子笑着应下,忙抱着孩子往后头去。 文舒正好要去提米面,便跟过去开门。 两刻钟后,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晌起,茶棚开张了,红色的纸屑飞至官道来,落下一地殷红。 此时天色尚早,寂静的官道上少有行人经过,茶棚四周的草帘被卷起,露出里头忙碌的三人。 文舒系着围裙正搁灶边揉面团,赵娘子在一旁用小炉子熬制二陈汤和阿婆茶,文老爹则拿块抹布,东擦擦,西抹抹。 刚建的茶寮,又是新打的桌椅柜台,能有多脏,可文老爹就是停不下,总觉得不做点事,闲着慌。 他一边擦桌椅,眼神却频频向外看去,心里带着几丝期待。 文舒看得好笑,但其实心里也很期待,要知道顾客盈门,忙的脚不沾地的场面,她不知道在脑海里设想过多少回,眼看一会就要见真章,怎能不期待。 第一百七十九章 作赌 午时过后,官道上再无人经过,要去看热闹都已经去了,没去的也不会再去了。 文舒见状便和文老爹商量,要不把茶棚关了,他们也去金明池凑凑热闹。反正今日除了下晌返程归家的人是不可能再逮着食客了。 而返城归家的,大多都会从城里捎带吃食回去,基本不可能再落脚茶棚了。 文老爹和她想到一处了,闻言点点头,走至四边就要将草帘放下。 这时却听赵娘子道:“两位东家且去瞧热闹,茶棚这有我看着呢。” 若是平常文舒说不定就同意了,本来她请赵娘子来,就是因为不能时时刻刻待在茶棚里。 只是今日茶棚头天开张,又恰逢金明池一年一度的盛会,单独人家母子算什么事,再者下晌也真是没什么客人。 便笑道:“今天开门红,半上午便赚了几日的钱,这下晌几个客人没捡着就没捡着吧,嫂子也不用留守,和我们一道去金明池逛逛吧,也让狗蛋长长见识。” “是啊,一起去吧。”文老爹摸了摸狗蛋的头,跟着附和。 狗蛋一个时辰前就醒了,只是这孩子乖觉,醒了不哭也不闹,自个从床上下来,顺着道来到前头。 文舒那时正忙着做馒头,见他从后门进来,忙招手唤他过来,递给他两个兔子馒头。 雪白可爱的动物,最吸引小娃娃了,狗蛋原本因为娘亲不理他,眼里噙着泪,正想哭两声呢,兔子馒头一出现,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 腼腆的接过馒头,安静的打量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的咬下一口。赵娘子偶尔回头见了,不禁又心疼又欣慰。 此时听东家邀她一起去游金明池,赵娘子既意动又有些犹豫,金明池盛会,她自也想去看看,只是进了那园子又带着孩子,不花几个钱怎么出得来。 可她今日上工,身上并未带银钱,总不让能东家破费吧,因此想了想便道:“那东家能否稍等片刻,且容我回家取些银钱与狗蛋买吃食。” 文舒一听,忙道:“不用麻烦,今日茶棚新开,正该给你包个红封沾沾喜,我刚一直忙着也没腾开手,此时正好拿了带狗蛋去买吃食。”说着,便绕自柜台后边,用红纸包六十文铜钱递过去。 赵娘子连连推辞,“这如何使得。” “使得,使得,这是开门红的喜气,嫂子可不好推辞。” 听得她这样说,赵娘子只得收下。 议定了,三个大人便快手快手的收拾起来。没得一会便收整停当,放下帘子,锁了后屋门。 因着是城外,且离得有些远,一般来说除非从城里邀车出来,否则鲜少有搭客的驴车或牛车经过。所以三个大人并一个孩子,只能走着进城。 三人大人自是无碍,可狗蛋不到三岁的娃娃,走了一会儿,便不动道了。文老爹见状一把将他抱起扛在肩上。 赵娘子很不好意思,毕竟对方是东家,而她只是个茶棚里帮工的,哪里有让东家帮她抱孩子的道理,忙上前要接回来。 可文老爹是个热心肠,是以让开赵娘子的手,道:“你妇道人家力气小,我一晌午也没做什么就擦擦桌子,倒是你跟阿宁,一直忙个不停,此时正好歇歇手,孩子我抱着你放心,丢不了。” “东家打趣了,孩子交给你们我哪能不放心,只怕累着东家,这孩子看着不重,时间久了也压人的紧呢。” 文舒摸了摸狗蛋瘦弱的胳膊,笑道:“就这样的还压人,就我都能一口气直接抱到金明池去。” “小东家可真会说笑,金明池离着这有近二十里地呢,您一个小娘子莫说二十里地,能走一里已是不错了。” “嫂子可别看不起人,不信,咱们打个赌。”文舒扬头道。 “赌什么?” 文家父女的和气,让赵娘子渐渐放松下来,听得打赌,不由来了几分兴趣。 “就赌三个钱,若我能将狗蛋抱到金明池,嫂子输我三个钱。” 三个钱不值当什么,连串冰糖葫芦都买不着,赵娘子闻言欣然应允。其实心里也知道小东家岂会将这几文钱看在眼里,之所以作赌不过是为了争口气。 立下赌约,文舒当既将狗蛋从她爹身上接过来,然后抱着狗蛋,大步流星的就朝前去,似乎抱了孩子,对她一点影晌都没有。 文老爹的赵娘子见状,忙快步跟上。 而文舒之所以抢着抱狗蛋,既不是为了那三文钱赌资,却也不是为了争那口闲气,最最主要的是想要减轻她爹的负担,毕竟一行三人,只有她爹一个男子。 偏生她爹又是个极有担当的人,一看孩子走不动道,本能的就会担负起抱狗蛋的任务。可爹有腰伤,长久负重行路,腰肯定要痛的。偏生又好面子,痛也不会轻易说出口,只能更撑。 所以她才故意那么说,借机与赵娘子做赌,从而不着痕迹的接过抱狗蛋的任务,反正这小屁孩是真的对她造成不了什么负担。 三人就这样你追我赶的在官道上快走,最后赶到金明池时,竟比坐牛车还快些,近二十里地,只堪堪用了三刻钟。 而赶到目地的赵娘子,对文舒真把狗蛋抱过来了一事,已经兴不起震惊了。 因为早在文舒抱着狗蛋一气不歇的走出五里地的时候,她就已经震惊过了,之后的十里地,十五里地.....都让她心里的震惊一层层叠加。 到了眼下,已经有些麻木了。 再看小东家,依旧神采飞扬,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心里除了佩服,再说不出别的。 想当初刚走出三里地时,她还怕小东家爱面子,抱不动强撑再累着,还曾找借口说狗蛋要尿尿,想停下来歇会,谁料小东家步子根本不停,只悄声问狗蛋要不要尿尿。 狗蛋这孩子被文舒抱着走的飞快,只觉得刺激舒爽的紧,闻言连连摇头。 赵娘子无奈,只能看着小东家抱着她儿子,脚步如风的往前赶,而她和东家只能气喘的跟上。 因为圣上亲临金明池,所以今日园门不同以往的守了好些守卫,每个进去的人都需要经过守卫的查验,确保身上没有利刃才能进去。 震天的锣鼓声和助威声从园内传来,未待进园已能想象里头的热闹景象,三人身上皆未带违禁品,顺利入园。 第一百八十章 桃林深处有声晌 入园后,穿过一条花径,一抬眼便见池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一浪高过一浪的助威喝彩声从内传来,争标活动已经开始了。 文舒很想挤进去去看看到底哪队赢得了头筹,占得了先机,奈何围观的人太多,实在挤不进去。 文老爹见状,忙扯了她道:“算了,这挤进去也快比完了,还是先找间茶肆坐下歇歇,待会中场休息,人群散开时,咱们再挤进去,寻个好位置。” 文舒一听觉得有理,这才不挤了,随着她爹往右手边的一座茶肆去。 金明池内的茶肆可不是她那乡野道上的能比,这里头的东西都贵着呢,卖的也没不是馒头炊饼这些基础裹腹之物,而是精致的糕点,果子和同样很贵的茶汤。 三人进去点了一壶最便宜的茶,然后寻了个靠窗的坐,一边慢饮,一边看窗外的湖光山色。 半盏茶下肚,池边的喝彩声越发高了,似是比到了精彩处,文舒心里直痒痒,忙站起来身,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奈何所处之地不够高,又被外围密密麻麻的人群挡着,最后连船顶都没瞧着。 只是这么干坐着,光听声音也是一种折磨,想了想,便和她爹说要出去走走。 文老爹知她向来坐不住,也没强求让她当心些,便放她去了。 赵娘了一听她要走,也忙找借口说要带狗蛋去买吃食,免得留下单独和东家相处有些尴尬。 这下她们都走了,只留文老爹独坐品茶。 这边文舒围着池边转了一圈,连个空隙都没寻到,无奈何只能讪讪的退至身后的大石略坐。 这时一阵花香袭来,文舒扭头看向身后的桃林,却见桃花已榭大半,点漆似的眸子悄然一转,一个念头浮了起来,立时起身,往林子里去。 进得林中,只见无数花瓣飘飞在地,清脆的鸟叫于树梢高歌,野蜂们更是赶着这最后的花期”嗡嗡”的在枝头忙个不停。 环目四顾,见四下无人,文舒忙从置物篮取出麻袋蹲在地上,开始收拢花瓣,眼神还四周打量着,唯恐什么时侯跳出一人来。 金明池乃皇家园林,里头遍种奇花异草,虽每年的三四月都会对外开放,任百姓进来游玩赏春,却订有一条规定,那就是不得随意攀折花枝。 轻则罚款训斥,重者还得受鞭刑。 就是地上掉落的花瓣也是有规定,若只是提个小竹篮装些回家新鲜新鲜,是没人管的。但若像她这样拿着麻袋大包大包的往里装,却是不许的。 因为守园人还等着这些花瓣赚外快呢。 桃花瓣的用处极广,既能点在冷盘上做装鉓,又能酿酒,还能制成糕点,胭脂和香料,需求量极大。所以守园的管事们,每年都会派人收集凋落的花瓣,好卖给城内的酒楼食肆,胭脂,糕饼铺。 可她此行来得匆忙,身边未带竹篮,所以只能偷着捡一些。 天连着晴了几日,地上靠上层的花瓣大部分都被太阳烤得打蔫了,文舒捡花瓣是为了做吃食和糕点,这品相不好的自是瞧不上,当下便将上层拂开,取下头稍鲜嫩些的。 只是鲜嫩的花瓣到底有些少,文舒一边寻,一边蹲着身子往前移,不知不觉间竟离入口处越来越远,到得双腿胀麻起身时,才发现已经走至桃林尽头的紫藤花架下。 她怔了一瞬,将地上装至半满的麻袋拎起收进置物篮,正欲折身回去找她爹,这时花架后却突然晌起说话声。 “都准备好了吗?” 低沉的男声听上去有些几分熟悉,文舒顿时好奇心起,蹑手蹑脚的靠近花架,竖耳倾听。 “是,段三公子已经过去了,算算时间,约莫已经开始了。”另一个声音道。 “很好....”男子低沉的声音再次晌起,话里却带着几分冷意。 意味不明的几句话,越发激起了文舒心中的好奇,为了弄明白对面那个熟悉的声音究竟是谁,她冒险的惦脚将眼睛凑到绿藤交错间织出的小洞里,往对面瞅。 下一刻,一片绣竹的浅蓝衣襟闯入眼底,却因为身高和孔洞太小所限,看不到脸。但是从衣物判断,那人应该是侧身站着,且离花架极近,不然,她不会看不见对面的海棠花。 金明池里不同的花与花之间,大多会用藤式花架与之隔开,紫藤便是其中一种。 文舒来过几次,知道园中用紫藤隔开的只有两处,一处是牡丹与杏林,一处便是桃林与海棠,而她此时身处桃林,那么对面自然是海棠园。 事没听出个原由,对方口中的段三公子她也不认得,所以满足了好奇心的文舒,便又蹑手蹑脚的走开了。 走出桃林,外头争标赛已经暂停休整了,挤着围观的百姓们也四散而开,有的围在一起意犹未尽的继续讨论方才的战况。有的游走在池边的小食摊上,买些润口的熟水茶汤和裹腹的小食。 文舒从人群中穿过,折身去茶肆与她爹会合,只是到得那里时,窗边早不见了她爹的身影,赵娘子和狗蛋也不见回来。 爹去哪了?文舒有些纳闷,但为了不再错过来回折腾,便束了手站在原地等,这是他们父女的默契。 等了大约一刻钟,眼见着鼓声再起,池中赛事再将续,正是抢占前排位置的好时侯,她爹却还不见回转,文舒又急又焦,眼睛不停的在人海中寻梭。 又过了片刻,眼见着人群重新聚拢,又要将池边围成铁桶,文舒瞅准一个空档,忙闪身挤了进去。 不管了,先将位置占着。 她这边刚进去,那头赵娘子就抱着狗蛋跑了回来,她眼睛在茶肆扫了一圈,没见着文舒,顿时急得不行。 想着小东家先前不住的惦脚伸脖想看争标的样子,目光立时转向围在池边密密麻麻的人群。奈何人太多了,她一眼扫过去,根本就看不清文舒有没有在里面。 想了想,只得放声大喊:“小东家,小东家,你在哪?你爹出事了!” 人群的包围圈内,文舒正兴趣勃勃的看向池中那几艘大船,等着看它们破浪前行,如飞而过,加上连续不断的锣鼓声,根本就没听见外头有人喊她。 第一百八十一章 出事了 没人回应,赵娘子急得不行,但东家出事,她一个没见识的妇人,除了找到小东家告知她外,什么也做不了,当下便又提高了声音连喊了十几次。 多亏她的坚持,在一次锣鼓声渐歇的空档,文舒总算听到了这声斯力竭的叫喊,听清喊的内容后,她顿时面色一变,转身挤开人群就冲了出去。 “嫂子,你说什么!我爹怎么了?”她跑到赵娘子身边,急声问道。 赵娘子哑着嗓子道:“东家在海棠园被贵人抓了,正押着跪在地上呢。” “怎么回事?我爹得罪贵人了?” “不清楚,我也只是远远看了一眼,见事情不妙,就赶紧过来找小东家了。” 一听这话,文舒拨腿就跑,只是跑至一半,她突然脚步一顿。 海棠园?这么巧! 她才刚从那边听到一些类似“密谋”的话,转身她爹就出事了。是巧合吗?还是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她脑中胡乱想着,脑步却飞也似的朝海棠园跑去。 却说海棠园那头,文老爹原是看池上赛事都中场休息,她那心心念念要看比赛的闺女却还未回转,不禁有些担心,就想寻去瞧瞧。 只他当初也没瞧见闺女从哪进去,只看岸边没人,就猜测应该是进林子赏花了,所以走岔了道,进了海棠园。 在园子扫量了一圈,没见着女儿,文老爹刚想放声喊几句,这时旁边一间给花匠休息的木屋里却传来让人脸红心眺的声音。 文老爹只听了一耳朵,便尴尬得不行,刚转身欲走,这时园外却突然闯进两个男子,不由分说的就冲过来,一人扭住他一只胳膊,口中还大声呼喊:“来人啊,抓贼啦。” 他们这一喊,没过多久,园门口便呼啦啦涌进来一群人,有男有女,个个锦衣华服。 陆元丞看着被押在地的文泰,眉心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他眼角扫过已经没了动静的木屋。 这时他旁边一位三十出头,蓄着胡子的中年男子问:“怎么回事? 钳制文老爹的两人道:“方才看賽事时不小心丢了钱袋,等回神时就发现一人正拨足狂奔,我们顺着背影追了过来,就看见他一人在此,那钱袋定是他偷的。” 文老爹忙道:“不是我偷的,我只是路过。” 见双方各有说话,中年男子便又问那两名被偷钱袋的男子,“你们丢的钱袋长什么样?” 两男子回答:“褐色纹绫式样。” 中年男子点点头道:“搜身,是与不是,有没有冤枉,一搜便知。”说罢,为了以示公平,还让自己身后随从上前替代搜身,以免那两男子趁机栽脏陷害。 可地上的文老爹听了这话,却是面色一白,因为他身上好死不死的真的有一个褐色纹绫式的钱袋。虽然那是他自己的,可此种情况下,又如何分辨的清。 没一会,一个褐色纹绫样式的钱袋从他胸前衣襟里搜了出来,大家一看,颜色样式全都对上了,便认定他是偷。 中年男子见状,顿时面色一冷,喝道:“这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这是我自己的。”文老爹辨道。 “哼,人证物证皆在,还敢狡辨,来人,给我扭送至禁卫处,待赛事后再行处置。” “且慢。”眼前事态脱离发展,陆元丞忙开口阻止。 “怎么,贤侄有不同见解?”中年男子抚须道。 “虽已搜出物证,但仅凭一个相同的钱袋还不足以定罪。”说着,他转向两男子道:“你们丢了多少银钱?” 两男子看了他一眼犹豫道:“两贯三十文。” 中年男子回过神来,忙让随从打开搜出来的钱袋,查看里头的银钱数可对。 文老爹再次顿住,因为事情巧合的几近诡异,他的钱袋里正是两贯三十文。 这下,楞柱的可不止文老爹一个,那两男子也懵了,他们万万想不想,随口一说的事,竟能接连二次一语中地。 这出人意料的事态发展,让陆元丞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正当中年男子再要发话,让人将文泰押下去时,木屋里及时雨般的再次晌起了先前那不可名状,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女眷们听得面红耳赤,忙低眉敛目。站在中年男子身边的妇人,更是轻啐道:“呸,哪个浮浪子,光天化日,好不要脸....” 她话未说完,陆元丞已是眉头一皱,朝身后的人吩咐,“去瞧瞧,看看谁这般没规矩,圣上在此也敢乱来。” “是。”身后人应声上前,没一会,便退了回来。 看着陆元丞身边的中年男子,支支吾吾道:“是..是段三公子..” “什么!”似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中年男子眼睛瞪大的瞬间,将面前回话的二人推开,大步流星的往木屋去。 方才说话的妇人,也是脸色一变,紧随其后。 陆元丞站在人群中,扫向木屋的眼神暗了暗。 木屋的窗户半开着,站在窗外能清楚的看见里在的人在干什么,也能看见样貌,见果真是自己那不争气的三子,安平伯脸色顿时青白交错。 “逆子,给我出来!”他厉声喝道。 安平伯夫人闻言,只觉得一阵晕眩,险些站不住,好在身边的丫环机灵,搀住了。 屋里刹时动作一静,旋即响起悉悉嗦嗦的穿衣声。 文舒赶到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她爹被押着跪在地上,旁边一群衣着华贵的妇人正对着前方木屋指指点点,前面木屋边还站了七八个人。 她顾不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几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推开左右押着她爹的人。 “爹,你没事吧,你怎么上这来了?”她一边扶文老爹起来,一边问。 没防备,被她推的一个趔趄的两人回身喝道:“什么人?” “你们凭什么押我爹?” 这一声娇喝,将木屋前愤怒失神的安平伯拉了回来,他转身看着嘴唇紧抿的陆元丞,为难道:“贤侄,这事...” 陆元丞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此事我会如实禀告父亲。” 安平伯面色一僵,旋即叹了口气:“罢了,也是他自己不争气,无可怨怪。”说着,看了眼披衣出来,脸上还带红晕的儿子,恨声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跟我回去。” 衣衫不整的段勤英瑟缩了一下,乖乖的跟在后头。 第一百八十二章 解决 路过文舒他们身边时,安平伯又面无表情的吩咐了一句:“将此宵小押至禁卫司,按律处置。” “等等,我爹犯了何罪,要押禁卫司。”文舒双臂一伸拦在前头。 安平伯正为三子被人抓到事而羞恼,闻声冷哼道:“偷盗之罪,人脏俱获,如何带不得。” 早在他们说话的当口,文舒已经同文老爹将事情问清楚了,此时驳道:“单凭一个满大街都能买着的钱袋,就污我爹是偷,未免太过草率。” “相同钱袋多是不错,可是连丢失银钱的数目都能对得上,这也太巧了吧。”随行一妇人道。 “可不是巧,要不然怎么能被你们栽脏上呢。”文舒横眼扫了一眼说话之人,怒道:“不过我爹带在身上的钱可不是丙贯三十文,而是两贯二钱不过,只因来此这前,在园口的清风茶肆点了一份小团茶,这才花去了一百七十文,贵人若不信,只管去茶肆取证。” 安平伯才没那个空闲和心情去取证,此时他只想带着自家那丢人现眼的儿子,赶紧回去,免得遭人笑话。 再说这档子鸡毛蒜皮的事,要不是刚才是他出头主张搜身,此刻连个眼角都不想给。 陆元丞似猜透他在想什么,赶忙道:“此等小事哪需劳烦伯爷,取证一事,本官自会处理,来人啊...” 见他如此上道,安平伯很是满意,只是再一听他生疏的自称下官,又是一叹:“正该如此,贤侄任职大理寺,此事交给你,合情合理。”说罢,便领着夫人和那位被人听了活春宫的儿子走了。 其它女眷随行之人,对视一眼,也走了。 偌大的海棠园刹时安静下来,只余文家父女,丢失钱袋的两男子,还有陆元丞,以及他两名手下,依旧立在原地。 “你们真在茶肆点了茶?”陆元丞望向父女二人,例行公事的问道。 文老爹感他方才出言相帮,规规矩矩的回道:“是,茶肆伙计可以作证。” 陆元丞点点头,看向未说话的文舒,却见对方一双眼睛正直直的盯在他胸前,微微一楞,轻咳道:“文小娘子看什么呢?本官衣服上有花吗?” 没花,却有竹。 浅蓝衣衫,绣竹对襟,再加上这声音.... “没有,只觉得大人这身衣料着实好看,衬得您越加玉树临风,英姿勃发。” 陆元丞依头看看自己身上这极为普通的料子,有些哭笑不得,不是没听过夸赞,但如此不走心的却是头一个。 他定定神,招过身后一个随从道:“你带他们父女去茶肆取证,若伙计做证他们所言无误,当场放人。” “是。”随从领命,走至二人身边。 文舒想了想,回身朝陆元丞微微一福,"上次落水,全赖大人相救,民女在此谢过。” “无碍,碰巧路过罢了,只你既不懂水性,以后还是少往水边去的好,可不是每一次都有这么好运,被人捞起来。" “大人教晦的是,民女记下了。” “行了,去吧。”陆元丞挥挥手。 走出园子,文舒又回头看了一下,陆大人依旧站在原处,那两个说丢失了钱袋的人正在跟他说什么,只是离得有些远,听不太清。 想起那片衣角,她心中疑窦丛生,陆大人先前在与谁说话?为什么听着像是要密谋什么似的?他们说的段三公子又是谁? 无数疑问在脑中盘旋,挥之不去。 出园不久,赵娘子便抱着狗蛋寻了过来,见他们身旁还跟着一个人,不禁担忧道:“东家,小东家,你们没事吧?” “没事,去茶肆请伙计做个证就好了,多谢嫂方才跑去告知我,劳你受累了。” “小东家说哪的话,我还闲自己没用,帮不上别的忙呢。” 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随陆元丞的手下去了茶肆。 那头,说文老爹偷了他们钱袋的哥俩正低声跟陆元丞汇报:“事情经过就是这样,我们也没料到园中会突然闯进人来,当时紧况紧急,顾不得太多,只能先将他制住,把晌动造起来。” 至于之后的事。。。。他们自己都看懵了,好吧。 原哥两人商议好的,以丢失银财为由闹将起来,将众人引过为。等众人来后,他们再做争执搜身,二人身上皆未带钱袋,自是搜不出什么来。 到时哥哥便说追错人了,混混两声就可以出去了,毕竟主题也不在偷钱这事上,而是在木屋里的人和事。 谁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眼见着园子进了外人,而时间也快到了,他们只能将计就计,将误闯进来的人擒住,说成小偷,然后高声喊叫,将人引过来。 谁料后来的事,根本就不在掌控中,那个误闯进来的男子,不仅身上带了钱袋,而是钱袋颜色,样式还跟他们随口胡扯的一模一样。 接下来对数额的事,就更是突破他们的认知,让人瞪目结舌,要不知道自己没丢钱袋,他们险些都要以为那人真的捡到了他们的钱袋。 知他们说的是实话,陆元丞前后梳理一遍,觉得没什么漏洞,这才点头,“做的很好。回头去帐房领赏。” “是,谢公子。” “哎,公子,方才那小娘子您认识,怎么她还说您救了她呀?” “是啊,什么时侯救的?在哪救的?不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么,我瞧那小娘子长的挺标致的,您后院一直也没个主母,不如先纳个妾。” “休的混说,此事我自有主张,你们领完赏就出京,近两个月都别回来。” “是。” 由于赛事再续,池边再次围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与之形成对比的自然是那些林立的洒楼茶馆。 因着大多数人都围去看争标了,茶馆酒楼再次空了下来,文舒领着随从进去,很顺利的找到了先前那个伙计。 由于他们入座时侯,茶馆人少,是以伙计对她们三人还算有印象,听闻来意,忙做证道:“确实如此,这不,那点的小凤团还剩了一些没喝完呢.” 小伙计朝窗下的一张桌子,努努嘴。 好了,案件至此顺利告破,文老爹成功洗涮了冤屈,可同时池边观看争标的好位置也没了。 。 “ 第一百八十三章 生意冷清 翌日一早,文舒早早起来洗漱了便赶往茶棚,她到时,赵娘子依旧等在路边,怀里抱着睡熟的狗蛋。 文舒忙赶上前,略带抱怨道:“嫂子怎又来的这般早,不是说了辰时来上工。” 赵娘子不好意思的笑笑,“醒得早,睡不着就干脆过来了。” “等多久了?早上风凉,可别把狗蛋冻着”文舒一边说,一边去摸狗蛋露在外头的手。 这一摸,还真有些凉。 “哎哟,这手可不热乎,快,赶紧的到里头去,我给煮碗姜汤。”说着,扭身去开门,嘴里还不忘道:“嫂子日后可不兴这样,我这没那么多事,不用来这么早。” 她怕赵娘子是顾忌来晚了,受她责难,忙说开来。 赵娘子感激她的厚道,但心下又不免苦笑,怕来晚了东家有微词是一方面,但最重要的是她无想面对那个家。 大郎去后,偌大的家里就只剩她和狗蛋,难免凄清,再看那些往日的旧物,更觉心头闷得慌。 “我是真在家里待不住,小东家若觉得合适,不如给我把钥匙,这样我来早了,还可以先把茶汤先给烧上。” 文舒一听有理,再者现在早晚风凉,她抱着孩子在外等着,实在不是个事,便从身上的钥匙串里解下一把递给她。 赵娘子接过钥匙,小心的贴身藏了,又将熟睡的狗蛋抱到后头草屋睡,这才围上围裙,到前头利利落落的忙活起来。 今日没有盛会,官道上恢复了冷清,文舒便只蒸了一笼馒头,便住了手,二陈汤和阿婆茶也只熬了半桶左右。 说来昨日的开门红实是借了金明池盛会的光,若依往日官道的行情,能赚个百八十文的就不错了。 做完这些,日头已经出来了,但茶肆却一个客人都没有。 赵娘子有些着急,怕没有客人,文舒就不请她了,忙走出茶棚站在官道边,不住的朝两边看,想着看见个人就招呼,说不定就能捡着两个。 只可惜她站了一刻钟,倒是过去两三个人,却都是挑着担子进城卖菜的,要么是在家里吃过早食的,要么就是身上揣着饼,边吹边走的。 总之,一个客人都没揽到。 文舒倒是心态极好,见她焦急的左右观望,解下腰间围裙,笑着出去招呼道:“嫂子别在这里做站门神了,趁着眼下无人,咱们不如将土地祠旁的杂草除了,再供一柱香,说不定土地公公会保佑咱们客似云来呢。”她俏皮的眨了眨眼。 赵娘子见她真的是一点都不急,焦躁的心才安下了些,笑道:“小东家妙计。” 说着二人便往土地祠去。 土地祠离茶棚不过百步,祠身高三尺,阔二尺,里头座着一张严肃的神像,神像前有一张尺余高的桌案,上面尘土满布,除此之外连个香炉都没有,就更别提香了。 文舒见了不禁感叹:“好歹也是一神衹,怎落得如此冷清。” 赵娘子听了答道:“这祠原是我们村立的,只后来村子迁到对面,因临着官道不方便祭拜,便又在村头重建了新祠,这旧祠便没人照应了。上次狗蛋病重,我走投无路跪求神灵,未料土地公公还真的显灵了,派了小东家来助我。” 她说着,面露感激之色,“狗蛋病好后,我曾带着香烛来此还愿,当时这神像四周还结着蛛网呢,那才真叫一个冷清。当时这四周也如现在这般长满了杂草,我当时扯过一回,未料两三个月过去,又长的这老高。” 原来如此,怪道那次经过,土地祠前焕然一新,神像前的地上还燃着香。 “嫂子既如此说,那咱们可更得好好收拾收拾了。”文舒俏皮的朝她眨了眨眼,旋即双手合十,对着土地祠拜了三拜:“茶棚建在此处,日后还望土地公公多多照应。” 赵娘子见状,不由跟着下拜。 接下来,二人分工合作,一人扯庙前的草,一人扯庙后的,扯至一半时,官道上突然晌起马蹄和车咕噜声。 闻声,赵娘子心头一喜,忙站起身来,朝左手边的官道望去,但见三辆马车从官道那头徐徐过来,领头的黑马油光发亮,一看就知道平时伺候的很好。 赵娘子扔下手边的草就想去招呼,文舒却喊住她,让她且等等。 在她看来,能用马拉车的绝对是富贵或官宦之家,这类人家对饮食都比较挑剔,除非必要,一般都不大会看得上路边茶肆。 虽不解其意,但既然小东家都发话了,赵娘子也没有坚持,当下又蹲了回去,继续拨草。 没一会儿,马车便驶上前来,从她们身旁经过,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扒在车窗往外瞧,见文舒她们蹲在地上拨草,不由问身边的乳母:“嬷嬷,那两位娘子在做什么,是种地吗?” 乳母顺着视线一看,笑道:“哪啊,只是拨草罢了。” “拨草不就是种地吗?夫子说种地前都要除草的。” “呃....种地是要拨草,但拨草可不是只有种地,姑娘看见那个土地祠没有,那两位娘子就该是给神灵清理道场呢。” “哦,这样啊。”小丫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这时,前头一辆马车里突然传来几声孩童哭嚎,小姑娘顿时急了起来,惊叫道:“哎呀,四哥儿怎么又哭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乳母神情一敛,悄声道:“可能是尿了,姑娘可别再往前凑,小心再挨训。” 一听这话,小姑娘失落的低下头去。 乳母见状轻叹一声,将她抱在怀里,安慰道:“马上就要进京了见着老爷了,老爷还是很喜欢姑娘的。” “是嘛,爹爹真的喜欢我?”小姑娘眼里闪着让人刺目的期待。 “呃...当然,我们姑娘这么招人疼,老爷...肯定会喜欢的。”说着说着,乳母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哎呀,怎么的又吐了,这....“ “夫人,旁边有座茶寮,要不咱们下车让店家弄些热水,给四哥儿擦洗擦洗。” “成吧,让车夫靠边停车。” “是。” 赵娘子虽然手上一直在拨草,但眼睛从始至终就没离开过马车,此时见马车在茶棚前停下,高兴道:“小东家,他们下来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文舒闻言,笑着起身:“走,招呼客人去了。” “哎。”赵娘子爽利的应了一声,丢下手边的草,便快步向茶棚后的水缸奔去。 在水缸边舀水洗净了手,二人从后帘进去,这时前头马车上的人已经全下来了,一溜瞧去,男女老少加一起,约摸有十三四人。 赵娘子和文舒对视一眼,眼底皆沁满了笑意,这么多人下来,就是不吃什么,一人点一碗茶汤,也有十几碗呢。 正当她们高兴时,谁料领头进来的一位嬷嬷,开口便道:“店家,此处可有烧开的净水,劳烦倒些来。” 正准备提茶汤的赵娘子一楞,旋即忙应声道:“有,有,几位客官可是要喝净茶,这茶具......” 她想说是用我们的,还是用你们自己的,毕竟富贵人家讲究多。 谁料对方说道:“不是喝,是用来洗身,所以还得劳烦店家再给添些冷水,我家小郎君不小心吐在了身上,打盆水给他擦洗擦洗,盆我们自己有,只劳烦店家打些热水来。” 虽有些错愕,但在文舒的示意下,赵娘子依旧提了水过去。 那嬷嬷称了声谢,接过冷热两水壶,倒在他们自己带来的小木盆里,一边倒一边用水调试温度。 待水调试好,她将水壶搁到身后的桌案上,轻唤一声,身后跟着的四五婢女们立即应声,将手上的素长绢展开,将抱孩子的妇人和她围在中间。 稍后便只听得妇人一边哼着小调,一边给孩子解衣服,那嬷嬷则蹲下身,将手帕在温热的水里投了投,拧干。 赵娘子正看得稀奇,这时身后的帘子一开,一个小小的脑袋钻了进来,“娘,我饿。” 正是狗蛋,赵娘子见忙过去,将他拉进来,文舒则自笼屉里取了两个包油渣白菘的馒头给他。 狗蛋饿极了,接过包子一掰两半,然后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靠门边站的一个小丫头,见状不由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冲身边的嬷嬷道:“好香啊,嬷嬷。” 那嬷嬷瞅了一些中间被素绢围住的夫人,有些为难。 文舒见那小丫头眼巴巴的望着狗蛋,眼里流露出无限的向往,便从笼屉里又捡了两个包子,让赵娘子端过去。 围在素娟里的妇人见了,顿时眉头一皱,低喝道:“没见过世面,这乡野小店的吃食也馋。” 小丫头原本已经伸出去的手,被这一喝立时缩了回去。 她身旁的嬷嬷连忙解释:“姑娘早上起的早,吃的又少,这会应是饿了。” “饿了也当忍着些,再有二里地就进京,待进了府,什么东西吃不得,非得在这路边吃野食,果是乡下来的没有规矩,回头进府可别丢了你爹和我的脸面。” 闻言,小丫头肩膀微不可察的瑟缩了一下,旋即眼底便泛起了泪光,只是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妇人这才似解气般,没再说话。 又过了一会,素绢撤开,妇人怀里的襁褓重归原位,只是到底包的不如先前严实,露了小半张脸出来。 赵娘子正好去隔壁桌拿水壶,不期然瞧了一眼,顿时讶然出声:“呀!这孩子脸怎么有些黄。” 闻声,妇人很是不悦的看了她一眼。 赵娘子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多嘴了,忙讪讪不提。 可回到后面,却不忘小声的跟文舒嘀咕:“刚足月的婴孩,小脸腊黄腊黄的,比当初狗蛋好不多少。” 文舒闻言没有说话,置物篮里是还有三十颗治黄疸的丹果,可对方没有主动问,她哪好突然开口。 且赵嫂子说那孩子才刚足月,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丹果,所以还是免开已口的好。 文舒闻言,笑着起身:“走,招呼客人去了。”“哎。”赵娘子爽利的应了一声,丢下手边的草,便快步向茶棚后的水缸奔去。 在水缸边舀水洗净了手,二人从后帘进去,这时前头马车上的人已经全下来了,一溜瞧去,男女老少加一起,约摸有十三四人。 赵娘子和文舒对视一眼,眼底皆沁满了笑意,这么多人下来,就是不吃什么,一人点一碗茶汤,也有十几碗呢。 正当她们高兴时,谁料领头进来的一位嬷嬷,开口便道:“店家,此处可有烧开的净水,劳烦倒些来。” 正准备提茶汤的赵娘子一楞,旋即忙应声道:“有,有,几位客官可是要喝净茶,这茶具......” 她想说是用我们的,还是用你们自己的,毕竟富贵人家讲究多。 谁料对方说道:“不是喝,是用来洗身,所以还得劳烦店家再给添些冷水,我家小郎君不小心吐在了身上,打盆水给他擦洗擦洗,盆我们自己有,只劳烦店家打些热水来。” 虽有些错愕,但在文舒的示意下,赵娘子依旧提了水过去。 那嬷嬷称了声谢,接过冷热两水壶,倒在他们自己带来的小木盆里,一边倒一边用水调试温度。 待水调试好,她将水壶搁到身后的桌案上,轻唤一声,身后跟着的四五婢女们立即应声,将手上的素长绢展开,将抱孩子的妇人和她围在中间。 稍后便只听得妇人一边哼着小调,一边给孩子解衣服,那嬷嬷则蹲下身,将手帕在温热的水里投了投,拧干。 赵娘子正看得稀奇,这时身后的帘子一开,一个小小的脑袋钻了进来,“娘,我饿。” 正是狗蛋,赵娘子见忙过去,将他拉进来,文舒则自笼屉里取了两个包油渣白菘的馒头给他。 狗蛋饿极了,接过包子一掰两半,然后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靠门边站的一个小丫头,见状不由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冲身边的嬷嬷道:“好香啊,嬷嬷。” 那嬷嬷瞅了一些中间被素绢围住的夫人,有些为难。 文舒见那小丫头眼巴巴的望着狗蛋,眼里流露出无限的向往,便从笼屉里又捡了两个包子,让赵娘子端过去。 围在素娟里的妇人见了,顿时眉头一皱,低喝道:“没见过世面,这乡野小店的吃食也馋。” 小丫头原本已经伸出去的手,被这一喝立时缩了回去。 她身旁的嬷嬷连忙解释:“姑娘早上起的早,吃的又少,这会应是饿了。” “饿了也当忍着些,再有二里地就进京,待进了府,什么东西吃不得,非得在这路边吃野食,果是乡下来的没有规矩,回头进府可别丢了你爹和我的脸面。” 闻言,小丫头肩膀微不可察的瑟缩了一下,旋即眼底便泛起了泪光,只是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妇人这才似解气般,没再说话。 又过了一会,素绢撤开,妇人怀里的襁褓重归原位,只是到底包的不如先前严实,露了小半张脸出来。 赵娘子正好去隔壁桌拿水壶,不期然瞧了一眼,顿时讶然出声:“呀!这孩子脸怎么有些黄。” 闻声,妇人很是不悦的看了她一眼。赵娘子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多嘴了,忙笑了致歉。 第一百四十章 半个时辰后,在两人的努力下,土地祠方圆六尺内的杂草全部除尽。 将拨下来的草搬至太阳能照的到的地方晒干,二人这才带着狗蛋净了手,转回了茶棚。 时值近午,官道上往来的人似乎多了些,三三两两挑担拉货的人从前头经过,赵娘子早前得了文舒吩咐,此刻也不急着出去拉人。 小东家说了,茶棚这么大一座立在这,有需要的自然会停下脚步进来坐坐,没有需要的招呼了也白搭。 她一想甚是有理,只是见少有客人进来,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忧虑。 文舒却甚是看得开,她开茶棚原也没想赚多少钱,因为自出城后,这一路三里地,路边大棚小肆没有七八座,也有三四座。 她目前卖的又只是寻常馒头和茶汤,没什么特别的,想让人记住并专找过来的可能性很小,只能碰运气似捡几个过路的客商。 而之所以选在此处开茶棚,一则是无事可做,既入私塾学了厨艺总得发挥出来,开茶棚虽然赚不了什么大钱,但一个月下来,三四贯还是能赚到的。 二来嘛,却是为了进铁盒子方便一些。 建了茶棚后,她便有借口整日留在外头,这样不管是进铁盒子还是偷偷卖铁盒子里的东西,都不用次次找借口遮遮掩掩。 至于第三,自然是为了遮掩铁盒子里的那里神异东西,对她爹可以说是后山上找的,对客人则可以隐晦的将事情推到土地公头上去。 越神秘越好。 接待了两位路过歇脚的客人,卖出馒头八个,茶汤两碗后,文舒便张罗着做午食。 下晌私塾没有课,她便不打算回城了,茶棚后头就是山,吃过午饭后,她想借着寻花草的名义,进山练会箭。 铁盒子她一时半会的还不想进去。虽然已经知道上次遇见的是“神“不是“怪”,但那次的经历带给她的冲击依旧很大。 午食只她们三人,因茶棚新开,里头的菜蔬还不齐,文舒一翻清点后,最后拿出早上在路边采的蕨菜和春笋,打算包个笋蕨馄饨。 蕨菜冲净绒毛和泥沙,切下较嫩的上半段使用,入沸水锅里焯一会捞起,再投入凉水中浸泡一会儿。 笋剥壳,只取上半段嫩笋尖,切成薄片入沸水锅稍焯一下,然后捞起,与蕨菜一起切成小粒。 炒锅烧热,入少量荤油,待油热后,将切好的蕨菜粒和笋粒倒入,翻炒出香味,然后加黄酒,盐,胡椒粉少许炒匀,盛出放凉。 她这边炒好馅,那边赵娘子已经手脚利落的擀好了馄饨皮,狗蛋自个搬了个小矮凳坐到茶棚外的门边,不哭也不闹,手里不知从哪捡了根树枝,正搁地上乱画。 阳光从树梢洒落,官道旁的茶肆里,一妇人一小娘子正洗手作羹汤,门外一童子低头作画。 画面唯美而惬意。 官道斜对面,一着文士衫的书生,将一这幕看到眼里,记在心里,并在回到家后,付诸于笔端。 茶棚这边惬意悠闲,却说晌午离开的三辆马车,此时已经进了城,并且驶进了城东一家两进的宅院。 宅子的主人是年前刚升任门下省给事中王大人的宅邸。 此时前院大厅,年过三旬的王大人,正脸色发青的看着,堂中给刚足月的小儿看脉的大夫,凌厉的眼风不时的扫向一旁双手揣袖,眼带泪意的妇人。 他深吸了几口气,终是没在外人面前失态,只憋着一股气,等大夫诊断的结果。 半晌后,老大夫收回手,叹气道:“确是小儿黄疸。” “可有的治?”王大人紧张的问。 大夫叹息的摇了摇头:“若是症状轻时,服几剂茵陈饮,八九成能愈,如今嘛......邪气已入肺腑,治好的机率不足一成,且还有可能损伤聪慧。” 闻言,旁边的妇人顿时一屁股跌坐在地,旁边的嬷嬷忙去搀她。 得知确切诊断的王大人,再也忍不住胸中怒意,不待大夫走远,便已出声骂道:“不准扶,无知蠢妇,好好的儿子,就这样被你误了性命,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出来孩子面色不对,偏这个蠢的,若是我儿好转不了,你也给我滚回毫州去。” 滚回毫州,夫人的娘家就是毫州,老爷说这话,岂不是要休妻! 嬷嬷吓了一跳,忙求情道:“老爷息怒,夫人自生下小郎君后,精神一直不济,这才一时失察.....” “一时失察。”未待她说完,王大人已是怒喝:“大夫都说四哥儿此病发了足有半月,一时失察,能迁延至今!都说虎毒不食之子,我看这你蠢妇简直比老虎还毒。” 妇人听得这话,闷了许久的情绪爆发开来,一哭,一边嚎道:“老爷事事只知道怪罪妾身,我是四哥儿的亲娘,能不盼他好!老爷在汴京有美妾相伴,何时想过妾身在家操持庶务的难处。” 听她话里的怨怪之意,王大人气极反笑,“你盼四哥儿好,你盼四哥儿好能多次枉顾身边人的提醒,熊嬷嬷说进城前她还曾出言提醒过。可你到那个时侯,依旧固执已见,驳斥人家信口胡言,连我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爹,都能一眼看出来四哥儿脸色不对,你身为她亲娘,日日在他身边看顾,竟然一丝察觉都没,说你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 “熊嬷嬷,又是熊嬷嬷,老爷惦记前头夫人,又宠爱顾姨娘,只我在中间碍眼,既如此,当初又何必聘了我做继室。” “你!,你.....蠢妇,蠢妇!”气极之下的王大人,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拂落在地,口中张罗着要休妻。 陈嬷嬷作为夫人的乳娘,忙跪下求情,气极之下的王大人根本不理会她,只叫门外侯的丫头去取笔墨,竟是要当场休妻。 闻言,地上的妇人眼泪簌簌而落,身子不住的发颤,脸上却呈癫狂之色,话气一如即往的强横:“好啊,你休啊!老爷早存了此心,当我不知,如今不过借题发挥,这是要我给顾姨娘腾位呢,反正四哥儿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休啊,你休啊。” “夫人,夫人少说两句吧!”旁边的陈嬷嬷急的跟什么似的,直扯她衣袖。 时下国朝虽然不反对再嫁,但被休为娘家的,名声上总不好听,再嫁的余地便小了。 老爷再不好,也是官身,夫人就是官太太,这要是被休回娘家去,再嫁顶多只能嫁作商人妻,而且此事确实是夫人之错。 四哥儿的病,一早她也提过,可夫人不知为何就是听不进去,如今事情闹到这地步,不仅四哥儿的命留不住,连自己的夫人身份都要保不住。 第一百四十一章 求上门 就在陈嬷嬷忧心忡忡,王夫人神情癲狂,王大人提笔要写休书时,奶娘怀里抱着的孩子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婴孩软糯又响亮的哭声惊醒了盛怒中的王大人,同时也叫醒了崩溃癲狂中的王夫人。 二人齐齐一顿。 陈嬷嬷见状,赶忙道:“老爷夫人请先息怒,眼下还是给四哥儿看病要紧。” 王大人稍息怒火,满面悲呛道:“哪里还有的看,大夫已经说了,治愈机会不足一成......” 说是一成,其实不过是大夫安慰病患家属的话,说直白点就是没救了。 王大人痛苦的蹲下身,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步。 他今年三十有三,成亲十数载,前后娶了两任夫人,外加一个姨娘,可到如今膝下却只得一个女儿香姐儿。 好不容易年初得了个儿子,他高高兴兴的修书让夫人带着女儿和刚出生的儿子来京团聚。哪料一进门,新得的儿子就面色赤黄,再找大夫来就说救不活了。 他前头已经夭折过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如今再次面对即将要夭折的第三子,只觉心如刀绞,再看因为蠢而生生断送孩子性命的继室陈氏,刚压下去的怒火又嘭的升了起来。 “一成也是希望,总得试试不是。”陈嬷嬷还在劝。 “哪有什么希望.....”这次王夫人陈氏也开口了,她面上已没有刚才的癲狂,取而代之是一丝死寂。 “有,有希望!”陈嬷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惊叫道:“夫人可还记得回程落脚的那个茶棚,给我们提水的那个娘子,不是说她家的娃也患过黄疸么,还说病情和四哥儿一样重,可如今她的孩儿却是正常的很,所以四哥儿肯定也有救,也有救的。” 她的这番话,将绝望中的夫妻俩都拉了回来,王大人赶忙追问怎么回事。 陈嬷嬷快速的将经过说了,王大人听完急道:“那还等什么,赶紧派人去问呐!孩子在哪治的?怎么治好的?赶紧问了来。” “是,是,是。”陈嬷嬷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面若死灰的王夫人也是精神一震,口中呢喃着:“我去求她,我去求她。”一边说,一边地上爬起来。 就在王府这边张罗着要套车去寻人的时侯,城外茶棚,文舒和赵娘子还有狗蛋正惬意的吃着馄饨。 热腾腾刚出锅的馄饨,一口咬下去,鲜嫰爽滑,春笋的脆甜伴着荤油的浓香,在舌间炸开,文舒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头次有东西让她吃出了幸福感,同时心里遗憾她爹不在这,否则就可以一起品尝这道春天独有的味道。 馄饨的香气借着烟囱渐渐在四周散开,吸引了从官道那头来的商队。 商队一行十几人,个个长得人高马大,赶着八匹装满货物的马车正徐徐朝京城的方向行去,随着不断行近,空气中饭食的香气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抓人。 一个方脸汉子骑在马上道,“哥哥,这哪来的香味,咋这馋人?” 领头的大哥是个刀疤脸,面相看上去有些凶恶,闻言却是哈哈大笑:“才吃了早食多久,五弟又饿了。” 说话的方脸汉子,闻言一点都不脸红,反而抬起来啪啪拍了几下肚子:“这五脏庙太大,不好伺候。” “哈哈哈哈。” 众人皆大笑起来。 领头大哥眯眼瞧了一会,忽的手指往前一伸:“前头好像有座茶棚,香味应是从那里传出来的,走,咱们去瞧瞧店家做了什么吃食,惹得五弟这个好吃鬼惦记上了。” 说着话,商队忙加快了行进速度。 茶棚内,文舒才吃了几个馄饨,就听见外边传来一阵马蹄声。 原道又是过路的,也没在意,继续低头吃她的馄饨,未料那些车马驶到近前时并未快速的通过,而是停了下来,并且将马从官道对面赶到了茶棚左右两边的空地上。 文舒一楞,来客了!忙将手中的碗搁到身后的灶台下。 赵娘子见状,也收了狗蛋的碗,让他到屋后吃,自己的碗则从文舒一起放到了灶台后。 “店家,有什么吃的,上些来。”一行人挤挤挨挨的进了茶棚。 “有实心馒头和二陈汤,客官来多少?” “就这些。”方脸大汉有些不满,抽了抽鼻子,“实心馒头可没这香味,店家什么好吃食,只管招呼上来,难道怕我兄弟付不起钱。” 一听这话,文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是让笋蕨馄饨的香气给招来的,只是那馄饨真没多少。 当下忙抱歉道:“这香味是笋蕨馄饨的,没多少,只剩一碗了。” “一碗,这咋够吃,店家不若现包些,我们等的。” “实在不好意思,春笋与蕨菜方才都已经用完了。” 一听这话,商队的人大为扫兴,馒头谁没吃过,他们是冲着香味来的,可不是为了吃馒头。 领头大哥正想说,算了,进城再吃吧,就听得门外马儿嘶鸣,旋即一辆青布马车忽的停在茶棚门前。 一老一少两个妇人慌忙从车上跳下,直直的朝里奔了进来:“娘子,娘子救命。” 看清门外来人,文舒和赵娘子皆是一楞。 “娘子,请娘子救命。”陈嬷嬷进来后,直奔赵娘子跟前。 赵娘子楞楞的看着她,不明所以:“嬷嬷这是?” “敢问娘子,是何人治好了你的孩儿?” 这...... 赵娘子转头看了一眼文舒,不知该不该说。 见她不答,王夫人只当她记气,当即跪了下来,恳求道:“先前是我不对,错付娘子一片好心,这厢给你赔罪,烦请娘子指个明路,救我儿一条命。” 先前颐指气使的贵夫人突然跪倒在自己面前,赵娘子被吓得呆住了,待听清她所说的话后,才明白所为何来。 “夫人不必如此,我.......”赵娘子转头看向文舒,用眼神询问能不能说。 “是我治的,夫人这是来求方子?” 眼见病主求上了门,文舒本也不是那心硬的,再见王夫人哭的眼都肿了,心下又是一叹。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这位方才还颐指气使的夫人此刻却满脸是泪的跪在他们面前,想来要不是孩子已经到了危急时刻,不吃就得损命的程度,不可能失态至此。 第一百八十七章 打探 ”呃.......小娘子......”听得她言,王夫人表情楞楞的,有些不太相信。 赵娘子见状,赶忙道:“真是我们小东家,狗蛋就是吃了小东家给的果子才好的。” 听了她的话,王夫人才相信些,便又转头看向文舒,“那.....那就请小娘子救命。” 虽然依旧不太相信这么年轻的小娘子能治老大夫都治不好的病症,但此时已是病急乱投医,顾不得那许多了。 文舒却在沉吟,“果子我有,也能治黄疸,只是........” 以为她要谈钱,王夫人忙道:“钱不是问题,小娘子只管开口。” 文舒思虑着摇头:“银钱你给五贯即可,只是吃我这果子的,年纪最小的也有三岁,贵公子才刚足月,这能不能吃,亦或是吃下后会不会有什么不好,我不是大夫,实不敢断言。” 一听这话,王夫人脸上的祈求之色顿时僵住。 原以为是什么名医高人治好那小儿的病,却未料是这么个年轻小娘子,且这小娘子还不懂医,只是有这么一味偏方果子。 王夫人越想越觉得不靠谱,心中的那点希望,逐渐湮灭。 她们不作声,文舒也不催,只复向要走未走的商队道:“本店只剩一碗馄饨,并一笼馒头,诸位若觉得不合适,自可向前,或者进城用餐。” 刀疤脸与方脸汉子对视一眼,重新坐下,挥手道:“算了,跑了一晌午,肚子早就饿了,馒头就馒头吧,再每人上一碗茶汤。” “哎,好嘞。”一听这话,赵娘子忙手脚利落的去盛茶汤。 文舒也拿了碟子给他们装馒头,堂中只余王夫人和陈嬷嬷站在那怔怔的失神。 过了片刻,也不知她们怎么想的,只见王夫人出声道:“果子我买了,还请小娘子把果子给我。” 文舒想了想,从柜台后拿出纸笔道:“果子我可以给夫人,只是夫人得先签下契结书,言明不管小公子吃下果子后,是好是坏都与我无关,我才能给。” 否则她宁愿不卖果子,不赚这五贯,也不想摊上人命官司。 闻得此言,王夫人再次犹豫起来, 在她看来,这小娘子提出签契结书分明就是对自己的果子极度不自信,这才想撇开责任。也就是说,这果子能治好她孩儿病的几率很小,且很可能吃下去反让她孩儿一命呜呼。 文舒并不是要逼她,而是只想自保。 以先前这位夫人的为人处事来看,若那小公子吃下果子后有什么不对,或者果子并未治好他而导致夭折,这位夫人绝不会放过她。 说不会还会去官府起诉,说她贪财害命。她还有爹要赡养终老,不能因为一时的不忍,就眼睁睁将自己赔进那大牢。 见她态度坚持,王夫人在犹豫片刻后,终还是一咬牙答应了。实是四哥儿的情况已容不得她多想,至今早起是吃什么吐什么,两个月不到的小娃娃,再这样吐下去,如何还有命来。 看着王夫人签下契结书,按下手印,文舒点点头将契约收好,借口说东西在后院,便掀帘子去了后屋。 来到后院,她将屋门一关,从置物篮里取出一颗丹果,并小半袋子祝余馒头。 馒头是开张前在家做的,约有百来个,昨日开张送了十来个出去,如今还剩大半,文舒取出十六个馒头,打算在商队临走时送给他们。 经过一番考虑,她已打算用祝余馒头做为店里的特色,打晌名号。 在京城不管是酒楼,还是茶肆,都要有自己的特色才能留住客人并且让人记住。就如宋五嫂,一碗小小的鱼羹,因为做的出神入化,如今成了享誉汴京的美食。 她没宋五嫂那等做鱼羹的手艺,别的吃食虽也做的不错,但远不到登峰造极,让人尝之不忘的地步。 不过她也有她的优势,山海经便是她最大的倚仗。只是那里头有的东西不可轻易拿出来,就算拿出来也要隐晦,否则容易引轩然大波。 祝余馒头在这其中算是最普通也最容易让人接受的,既有自己的特色又不至于惊世骇俗。 拿好果子去到前院,文舒将果子交给王夫人,并且告之她食用方法。 因她孩子太小,还未长牙,文舒便让她将果子捣成汁,将汁水喂给孩子吃,且一顿只能吃十分之一的量。 王夫人仔细记了,陈嬷嬷扔下五贯交子,主仆二人便又匆匆上了马车,回城了。 这时,吃馒头茶汤的方脸汉子突然停下动作,状似无意又好奇的打听果了的来历。 文舒不明其意,但见他们人多势众,怕他们有什么不好的心思,便说偶然间发现的,而且果子不多,最后一个方才已经卖了,再没别的。 方脸汉子不信,又打听果子从哪寻来的,文舒闭嘴不言,一副不好说的样子。 商队众人却一点也不意外,本来嘛,这种赚钱的事,哪家不是藏着捂着,到处跟人说才不正常。 只可惜,原还想这么年轻的小娘必然没什么城府,说不定稍稍一问就问出来了。就算问不出来,他们也可以和小娘子谈谈合作的事情。 比如从这匀些果子,再连同货物一起运到其它州县去卖,赚些差价。可如今........ “有一就有二,小娘子别灰心,有空再去老地方寻寻,说不定就寻着了。这等好买卖,可不能轻易放手。小娘子若是寻着了,也跟咱哥几个通个气,我们也不问你哪寻的,只望小娘子匀些果子给我们,我们运到其它州郡去卖,赚个辛苦钱。” 文舒听懂了他们话里的意思,这是怀疑她还有果子,让她先别那么早拒绝,又言明他们没有坏心,只是想匀些果子卖去外省,赚个差价。 初一听来,确是极好的买卖,只卖去外省,又不会抢了她的生意,还得多多卖些出去。若是真有大批果子的人,说不定就同意了。 可文舒还是谨慎了些,一来果子不多,二来嘛,她刚刚才说没有了,这一转身又说有,岂不是自打脸,而且这些人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她也不知道。 是以,依旧丧气道:“哪有那般好寻,我后头去了几趟,却是一个都没寻着,死心了,死心了。” 刀疤脸和方脸大汉都未再说话,其它人也不再言话。 到了结账的时侯,文舒将装祝余馒头的布袋拎出来,交给结帐的方脸汉子,笑道:“这是小店的特色馒头,比普通馒头扛饿些,新店开张每人免费赠送一个,几位爷带着路上吃。” 第一百八十八章 算你有良心 商队用完饭走了,后面又接了两个散客,临走时文舒照样一人送了一个祝余馒头。 待这两人也走了,她稍稍收拾一下和赵娘子打了声招呼,便上山了。 茶棚后头的这座山名叫君山,是一座大山脉,山体自城门处开始,一直延续至五里外,茶棚所处的位置属于山体的中段。 山上树木茂盛,野草密集,好在还未到蛇虫出没的季节,只要小心着莫要太往里去,应该就没什么危险。 往前走了大概百余步,文舒停了下来,选定一棵适合做箭靶的树,便从置物篮里取出弓箭开始练了几来。 就在她练箭的当口,山下茶棚,却来了一个回头客。 正是昨日开张接待的第一位顾客,那个赶着牛车,带全家老少去金明池赴盛会的男子。 此时男子身边还跟着一个三十岁上下,身材槐梧的大汉,只见他进门便问:“店家,昨日送的那种绿馒头可还有?” 赵娘子稍稍一楞,旋即回道:“客官问这个作甚,可是想买?” “哎呀,可不是,这个绿馒头不仅吃着有股清甜味,还比炊饼扛饿,我昨晚入睡前吃了一个,到现在都不怎么饿呢。” 赵娘子心下诧异,暗道:有这事?莫不是这位郎君想错了吧。 面上却笑着点头,“此馒头乃是本店特色,由东家亲手烹饪,这两日都是只送不卖呢。” 男子赞道:“店家好心思,要不是白送,恐怕我等也不知道其中好处,只不知眼下店中可还有,能否卖我这兄弟一些。”他指了指身边的大汉。 “哎哟,那可是不巧,最后两个半刻钟前刚送出去。” “卖完了,这可如何是好。”男子转身看向大汉,一脸惋惜。 赵娘子见状,眼睛一转笑道:“两位客官莫急,此刻东家不在,我也不知这绿馒头如何做得,但二位若是不急,不如留下想买的个数和取货时间,待东家回来,我帮着问问。” “这个却是明日晌午前就要。”汉子回道。 “那正好,我们这边辰时前就开门了,郎君不如那个时侯来看看,若是做得,明早就能取货。” 汉子点点头,留下话说要二十个,然后又想起价格还没问呢,便又问了价格。赵娘子依旧说还没卖过,并未定价,然后又说,总不会比肉馒头贵。 这也是汉子心里的底线,若是比肉馒头贵,他还不如吃肉馒头,约定好了时间,男子便带着大汉走了。 他们走后没多久,文舒就从山上下来了,练了半时辰的箭,不仅失去的准头找回来了些,还意外收获了一只兔子。 见她回来,赵娘子立马上前将事说了,得知这么快就有人来订祝余馒头,文舒又惊又喜,实未料到这么快就有了回头客,当下兴致勃勃的将兔子交给赵嫂子,去了后屋前的水缸洗手。 洗净了手,她便又借机进了后屋,从置物篮里取了一把祝余草拿至前头。接下来她捣汁,赵娘子和面,两人通力合作,半个时辰后,一笼笼馒头出锅了。 细细一数,足有近百个,捣汁的当口文舒也没忘了定价的事,时下的普通菜馒头,一文一个,纯肉馒头三文一个,半肉半菜的取中间,两文一个。 她细思良久,最后决定跟半肉半菜的馒头一样,卖两文一个。 诚然祝余馒头比普通馒头扛饿,但与纯肉馒头相比,还是后者对普通百姓而言更为吸引,毕竟农家人难得吃一次肉,这带肉的馒头便成偶尔的解馋之物。 而能看上扛饿这点优势的,除却农家也就常在路上跑的行商需要,所以这价钱绝不能高过肉馒头,否则别人便都买肉馒头去了。 做好馒头,天色也不早了,二人将馒头收好,确认半夜不会被老鼠偷了,或者咬了,这才放下帘了,关了棚门。 因着明天下晌私塾有课,文舒便不打算来了,跟赵娘子打了声招呼,并把祝余馒头的卖价告诉她后,文舒脚步轻快的提着兔子和那碗未煮的笋蕨馄饨回家了。 到家时,天色已经有些黑了,将那碗留出来的馄饨给她爹煮上,文舒便搬了个凳子坐在井边,开始给兔子剥皮。 虽然不太喜欢那么血乎啦渣的场面,但日后这种面可能还多着呢,总不能次次去找屠夫帮忙,所以她强忍不适,借着天边初升的蒙蒙月光,笨拙的开始剥皮。 窃脂鸟静静的蹲在她身边,红红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地上的兔子,将渴望写在了脸上。 文舒看得好笑,拿刀背敲了一它的脑袋,骂道:“等会,等我剥完了皮,把内脏给你。” “呱呱。”窃脂鸟高兴的扇了扇翅膀。 两刻钟后,在文舒一阵折腾蹂躏后,窃脂鸟总算吃到了它久违的美食。而那张灰白相间的兔皮早已经没了样子。 次日一早,习惯了窃脂鸟如晨钟般报晓的文舒,突然觉得院子里有些寂静,她疑惑的披衣起床,打开房门时,却发现窃脂鸟不见了。 虽然早有准备,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落,轻叹了口气,她回房继续眯觉。 再醒来时已经是日晒三竿,她爹应该是已经吃过早食,此刻正在前头铺子给她打嫁妆箱。 看着空荡荡的院落,文舒抬头望天,碧蓝天空一顷如洗,却无一只鸟儿在上空徘徨。 还真是一点留恋都没有! 文舒轻叹一声,闷闷的去井边洗濑,只是刚洗至一半时,空中突然传来两道熟悉的“呱呱”声。 她惊喜的抬头望去,却见碧蓝天空下,一道红影正御风而来,足下似乎还抓着什么东西,其势如同雄鹰掠日,在头顶盘旋鸣叫两声后,头往下,向着她俯冲而来。 文舒忙退后两步,生怕被它砸着。 “呱~呱。” 两道响亮的啼声后,文舒脚边多了一只鸟和一只兔子,鸟自然是窃脂鸟,至于兔子 “你猎食去了?”文舒笑眯眯的蹲下身,拍了拍窃脂鸟的脑袋,“好肥的免子,厉害。”她笑着夸赞。 窃脂鸟晃开她的手,一只翅膀张开,将兔子往她脚边推了推。 文舒起先不明其意,怔楞片刻后,却突然福至心灵般,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叫了起来,“给我的!” 眼前白色鸟脑袋毫不犹豫的点了下去,文舒直直的看了它好一会,忽然一巴掌拍在它脑袋上,啐道:“算你有良心。”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这天中午,文家炖了一大锅兔肉,其香气引得四邻连连抽鼻,一个个心道:文家做得什么好吃食,咋这喷香? 待想起人家闺女上过女学,又暗自羡慕,到底是正经学过的,这手做茶饭的手艺,比她们不知胜了多少,闻闻这香味,就跟酒楼里飘出来似的。 正吃着生内脏的窃脂鸟,闻着厨房飘来的香味,突然觉得嘴里没味了,它伸长脖子朝厨房里张望,却因为有墙壁遮挡看不清内里。 想着几日前吃的臊子肉,鸟喙里津液泌出,爪子不由自控的向着厨房慢慢挪去。 粘稠的酱色汤汁在铁锅里咕噜咕噜冒着泡,切成小块的白萝卜拼命的吸取汤汁,使自己吃起来更入味,剁成小块的免子肉已被焖得颜色红亮,软烂酥香。 眼看着汤汁收得差不多了,文舒忙将火撤小了些,拿过灶上菜盆,将兔肉打了起来。两只兔子全做了炖了足足半锅,打到菜盆里更是一盆都装不下。 文舒却只打了堪堪半盆便住手了,将一早切好的葱末洒上去,剩下的一半则用大海碗分打了五份。 一份打算明天带到茶棚给赵娘子和狗蛋吃,一份给隔壁孙伯送去,剩下的三份,两份她打算先收到置物篮,留着以后再慢慢吃,至于最后一份,自然是给院里那只鸟。 原以为它不告而别的偷偷溜了,谁曾想竟是出去找食,回来还记得给她带东西。 说实话,她有些被感动了。 这一高兴,便将两只兔子全给炖了,并特意给它留了一碗。 将切好的葱末洒到面上,文舒便又起锅炒了个白菘,待到白菘炒好,她便端着菜盆往堂屋。 然而刚一转身,却对上了窃脂鸟的目光,彼时它正伸长了脖子往这边探,见她望过来,忙惊慌的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文舒:“。。。。。” 待走出厨房,便见它又缩脖缩脑的立的井边,时不时的歪头瞅一下她。 文舒将菜在堂屋放下,出来时,手朝它招了招,“过来。” 窃脂鸟仔细瞅了一下她的神色,见她并不像生气的样子,这才翅膀一张,向着她急奔进去。 “刚刚鬼鬼崇崇的作什么呢?说,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文舒揉着它圆圆的脑袋问。 窃脂鸟白眼一翻,不是你说的不能靠近厨房,不然就不给肉吃么。 “呱啦~呱啦”窃脂鸟脑袋一撇表示抗议。 见井边那些内脏没吃完,文舒不由改敲它脑袋,“怎么不吃了?是不是在外面吃的太饱了,原还给你留了一碗焖兔肉,眼下既吃不下,那就晚上再吃吧。” “呱啦~呱啦” 一听没肉吃,窃脂鸟急的直煽翅膀,那风大的,险些将眼前的文舒吹倒。 虽然一人一鸟无法沟通,但眼见着这行为是怒了,文舒稍微一联系前头的话,便明白过来,忙讨饶道:“给肉吃,给肉吃。” 有了这话,窃脂鸟这才乖顺的收了翅膀,圆圆的眼睛望向堂屋中间的菜盆,翅膀一张就要过去叼肉,却遭文舒一把拽住尾巴。 “不是那个,你的在厨房,去井边等着,我现在去端。” 窃脂鸟才不理她,脚步动都没动一下,大有一副你不把肉端来,我就去吃的样子。 文舒又气又好笑,一边指着它让它别动,一边快速的向厨房跑去,将那份留给它的免肉端了出来。 眼见着她真的端了肉出来,并往井边去,窃脂鸟这才翅膀一张,急奔过去。 中午这顿饭,父女俩吃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痛快过瘾,半盆子焖兔肉,去了大半。 饭毕,文老爹回房午歇片刻,文舒则去井边拿起那张刚剥的黑兔皮。 这张兔皮是从窃脂鸟刚带回来的那只兔子身上剥下来的,至于昨晚的那张,由于手生,再加上天色昏暗,早戳的没了样子,一早就让她给扔了。 眼下手里这张,虽然边角依旧有些缺口,但有昨日那张皮子练手,再加上晌午天色光亮,总体还算完整。拿去硝硝,到了冬天给她爹做个手笼,或者再多集几人做个护腰都使得。 想到硝皮子,她才想到她还有一张孟槐皮正在硝制,如今五天过去也不知道如何了。 虽与那老丈约定的是下月初拿货,但此时去看看应该也无碍,再则也顺道将这兔皮一块带过去削制,免得时日久了生恶臭。 打定主意,她当即在井边寻了个竹篮将兔皮装上,然后和窃脂鸟打了声招呼便出了院子。 两刻钟后,当她再次拐进那条破旧逼仄的小巷时,老丈老两口正端着碗坐在门边吃饭。 文舒走近一看,却发现他们端着的碗里依旧是稀粥,而且粥里也掺了糠皮,唯比上次好些的是,这次里面有白米了。 见她过来,老丈忙站起身,拘谨的道:“小娘子可是来拿皮子的,皮子才刚揉过,想要全好,还得等几天呢。” “翁翁莫急,我不是来拿皮子的。”文舒连忙摆手,将竹篮上盖的旧衣服掀开,笑道:“我是来送皮子的,这张兔皮,也劳您一起硝了。” 老丈平日削得最多的就是兔皮,手熟也不费力,见状忙道:“使得,使得,多谢小娘子照顾,这皮子小,三天就能来取。” “我不急用,月初和那张大的一起取吧。”说罢,便问老丈多少钱,要把钱给他。 老丈却道她上次已经给过订金,这次的钱可以等取货的时侯一道结。文舒盯着他们的碗看了好一会儿,终还是犹豫着问他们为何要吃米糠。 在她看来,就她上次给的订金,二老不说吃多好,但顿顿馒头或者炊饼吃到月底绝对没问题,为何还要吃这种掺着糠的粥。 二老闻言楞了一下,旋即笑道:“吃这没啥,我们老了有这口吃就够了。” 文舒皱眉,正想说有钱干嘛还要亏待自己,未待出口,巷口突然跑来一阵跑步声,旋即一个七八岁的男娃娃背着书袋跑了过来,口中喊道:“阿嬷,翁翁。” “哎,顺子散学回来了,快来,锅里阿嬷做了你最爱吃的蛋羹。”两老笑着朝男娃娃招手。 文舒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两老,一个瞎眼做不得活,一个生意冷淡只能勉强糊口,就这样还要供孙子读书,除了俭衣缩食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有个孙子常伴膝下,总比孤孤清清抱着对儿子们的思念独自过活的强,毕竟孩子就是希望与寄托, 第一百九十章 偷鱼 在老丈家坐了一会,与二老聊了会天,又看了看正在削制的孟槐皮,文舒这才告辞离开。 只是转身之际,心里却在想,下次来取货时带些馒头给他们吧。 为了供孙儿读书,她付的那些定金,二老定是舍不得花用都攒起来了。她能力不大,帮不了多少,除了照顾他们生意外,也只能送些吃食,聊表心意了。 一路小跑着回家,到家时已是未时过半 眼瞅着离私熟上课已不足两刻钟,文舒急忙回房换了衣服,然后背起书箱就往外走,途经院子时,却发现窃脂鸟又没了影。 不过,这次她倒不怎么担心。 下晌私塾的两节课,一节主讲诗文由李夫子亲自教授,一节却是教画艺,不同第一年入学,主修识字和厨艺,第二年的学生除了诗文不变外,在厨艺外又增设了画。 只是因为时间关系,厨艺课和画艺课不能同时进行,只能穿插着学习,比如这旬学厨艺,下旬学画画,亦或是今次学画画,下次学厨艺。 文舒所在的丙二班选择的就是一旬学厨艺,一旬学画画,所以今天下午还是第一次上画艺课,她心里还是很期待的。 “叮,叮,叮。” 随着院中悬挂的铁片发出几声清脆的敲击,课舍里七嘴八舌的讨论立即静了下来。 没过多久,一位十八九岁,穿着襕衫的清秀小郎君夹着一幅卷进来,面对堂下十几位小娘子,这位新晋画艺先生,先羞红了脸。 “见过先生。”众小娘子齐齐褔身施礼。 “见过诸位小娘子。”小郎君连忙还礼,然后磕磕巴巴的做自我介绍:“我姓杜,名钟,字子衡,大家可以叫我杜先生。” 做完自我介绍,这位先生便低头展开手上带来的画卷,其间头没敢抬一下。 “念大家都是初学,这又是第一堂课,就从最简单的桃花开始画起。”杜先生他将自己画的工笔桃花图举起,示意大家观看。 待大家都看过之后,便又放下卷轴,提笔在一旁早就架好的画架上开始慢慢画了起来。一边画一边讲解,如何起手,如何转弯。 说起画来,他整个人如同变了一人一样,身上的拘谨和羞涩慢慢被自信坚定所取待。 文舒一边照着他所讲,提笔在纸上描画,心里却在想,这位杜先生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一旁的秦珊小娘子却看先生看得入了神,直到文舒给了她一肘子,她才反应过来,吐了吐舌,拿笔画了起来。 就在她们学画的当口,同一时刻,李夫人的书房里茶香袅袅,一位三十位左右,长相儒雅的男子正与李夫子相对而坐,言谈甚欢。 “子衡作画极有灵气,就是人腼腆了些,人也有耐心,让他给初学的小娘子启蒙绝无问题。”男子道。 “我自是相信表弟的。”李夫子抿了口茶,笑着调侃:“只这般有灵气的画师,又是表弟爱徒,却被我借来做启蒙先生,岂不屈才。” “二姐哪的话,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腼腆了,正好放你这历练历练。” “不怕历练历练,最后把我的女学生给拐跑了。” “那不能,要拐子衡也是被拐的那一个。” “哈哈哈,那就拭目以待。” 他们这厢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却说另一头靠近皇城的荣王府,荣王赵元俨和大理封少卿陆元丞,正在临水的水榭里品茶观鱼。 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荣王看着面前这个年少有为却又无甚私交的陆少卿,不明白他此番突然拜访的来意。 陆元丞却也在斟酌着如何开口,听说荣王最喜欢养鱼,他今日特意带了两尾金嘴蓝尾鱼来做为敲门砖。 不过光送礼还不行,凡事总得有个由头,不然多突兀。想了想,他放下手中的玉盏,望着棋盘道:“荣王棋艺精高,清安慕名已久,今日特来请教,还望王爷不吝赐教。” 上门请教棋艺?大理寺如今这么闲的么? 心里纳闷归纳闷,荣王面上却笑道:“陆少卿过奖了,若论棋艺,令尊威远侯才是个中高手,陆少卿何不向直接令尊请教。” 陆元丞不慌不忙道:“这确是我与家父打的一个赌了,就赌两个月内能不能赢他,所以才急急忙忙的寻棋艺高手指点,在我看来,王爷就是那个可比之比肩的高手。” “哈哈哈....谬赞谬赞。” 虽然陆元丞这借口找的憋脚,但上门既是客,荣王只得顺着他的话,让侍女们搬来棋盘,要与他对弈两局。 二人一边说着闲话,一边对弈,陆元丞为了让这个憋脚理由听上去稍微真切些,一直收着手,有时还故意下错两子,反正就是不让自己赢。 棋下至一半,二人聊的话题也从基本的寒暄客套到了一些时事见闻上,就在这时,空中突然传来两声晌亮的鸟叫,旋即一道红色身影于天空中俯冲而下,在他们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身子于水面一掠而过,一条黄嘴蓝尾鱼刚浮出水面吃食,就被叼走了。 “啊!鱼”喂食的待女吓得惊叫起来。 陆元丞和荣王忙放下棋子,扑到栏杆上,仰头望向那渐飞渐远的身影。 听待女说被叼走的是一条黄嘴蓝尾鱼,荣王忙朝陆元丞拱手致歉道:“辜负了少卿一番心意。” 陆元丞表现的很随意,淡淡道:“不过两尾鱼,就是全叼了去也无妨,王爷若是喜欢,我再给您搜罗两条便是。” “那怎么好,此黄嘴蓝极为稀少,能得两条已是万幸,不敢再让少卿破费。” 两人正寒暄着,只听天边又是一声鸟叫,旋即一道红影闪过,池中剩下的那尾黄嘴蓝也被叼走了。 陆元丞:“。。。。” 他这是乌鸦嘴吗? 荣王:“....” 陆少卿怕不是个乌鸦嘴吧。 正当他们再要寒暄几句时,那只鸟又重新杀了回来,这次叼走的却是荣王最为喜爱的金龙鱼。满池子也不过十来条,都是花重金求来的。 眼看着那只偷鱼的鸟儿,耀武扬威的离开,荣王气极,忙吩咐待卫们拿弓箭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典籍有记 可那鸮鸟速度极快,等下人抬着弓箭来时,早已在空中化作一黑点渐行渐远。 “气煞我也,本王好不容易弄来的金龙鱼,却叫这野鸮偷了去!一而再再而三的来犯,实在嚣张,我且在这等着,若再见着,定一箭射死。” 陆元丞在一旁哭笑不得。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花大力气搜罗来的两条鱼,转眼就没了。不过经此一事,荣王对他心里多少有些歉疚,如此这趟“讨教棋艺之路”想必也会走得顺畅些。 等了好一会,都没见那鸮鸟再来,荣王气咻咻的扔下弓箭,又生了一会闷气,才招呼陆元丞继续下棋。 想到那鸮鸟怎么说也算间接帮了他,陆元丞不由开解道:“王爷莫气,依下官所见,方才观那道红影似乎并不是普通鸮鸟?” “哦,此话怎讲?” “王爷仔细想想,平日可有见过颜色那般艳丽的鸮鸟?” 闻言,荣王还真的认真的想了想,片刻后摇头,“确实没有,就是玉津园里也不曾见过。” “这就对了。”陆元丞右手轻轻落下一子:“说来下官倒是在一处典籍中见过长相类似的鸟,若真是那种鸟,王爷可是有福了。” “这话怎么说?” “山海经记载,崌山上有鸟名叫“窃脂”。其赤身,白首,可以御火。王爷仔细想想方才那鸟,是不是与书中描写的极为相似,倘若此鸟真是窃脂,王爷再以鱼诱之,待它常驻下来,府上岂不可免走水之祸。” 荣王听得一怔,旋即想到国朝火灾频发,东京城由于人口密集更是得灾区,光是去年一年,城内就有四五处起火,若那鸟真是窃脂,可以御火,确然是一件好事,。 只是...... “山海经本王也看过,里头所记之事,皆太过荒诞离奇,成书作者也未记录,说不定就是哪个闲来无事的书生拍脑袋乱写的,岂能当真。” “王爷说的不无道理,只是今日突遇如此相像的鸟,实难不联系到一起,是下官多想了。” 他面上虽如此说,但心里却知道,荣王已经听进去了,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承认这等谎谬之事。 至于他自己信不信...... 多少有些信的吧.......或者说是期待,毕竟重生这种事真切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纵是上辈子不信神佛,这辈子重来一世,多少有些疑虑。 而且今日借这事,也算隐晦的提醒过荣王防火一事,日后寻个机会再提也就不突兀了。 达到了目地,又勉强下了一局棋后,陆元丞便借机告辞了,下棋不难,与高手对弈更是一件乐事。 难的是明明棋艺高超,却要缕出昏招伪装成不擅棋之人。 静贞私塾,在磕磕畔畔画出一朵差不离的桃花后,这第一堂画艺课便结束了。课后文舒照旧去夫子书房看书,只是还未走到门口时,便听里头传来说话声。 “这副海棠图媚而不妖,艳而不浮,极好极好,特别是这颜色,周正大气,为画作增色不少啊。” 这是夫子的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赏,听话音应该是在欣赏画作。 “二姐不知,这却是我新近得的一味好颜料,易着色,不晕染,最重要的是颜色正,浓而不妖,用来画国色牡丹亦或进其它红花都有增色。”回话的是一个男子,听声音在三十上下。 合着夫子在会客,那她还要不要进去呢,文舒有些踌躇。 “哦,这等好颜料你从何处寻得?”李夫子问完这句,就见半开的窗下似乎立着一个人。 这时侯能过来的除了文舒不做她想,只她来了却又不进来...... 李夫人略一想,便明白了,忙扬声喊道:“文小娘子站那看花呢,快进来。” 闻得夫子唤,文舒再不扭捏,实是借阅山海经对来说很重要,当下忙快步走至门口,唤了声“夫子”又福身施礼。 男子闻言转过头来,望着文舒一脸惊奇:“竟是小娘子,可真是巧了。” 文舒也一楞,万没想到夫子的客人竟然是街尾颜料铺的东家,姓什么来着,哦,好像是姓王。 见他如此反应,李夫子好奇道:“怎么?你们认识。” “要不怎么说无巧不成书呢。”男子抚须而笑:“二姐方才不是问我那颜料哪里得的么,喏,正主就在这呢,就是这位小娘子卖与铺子的。” “哦,有这事。”李夫子讶异的看向文舒,“我这表弟说的可是真的?” 文舒没什么不好承认的,点了点头。 李夫子就笑:“那这种颜料,小娘子家可还有?” 舒不知李夫子问这话的意思,但还是如实道:“还有一袋子,约摸六七十斤。” 李夫子闻言大喜过望:“那正好卖与我吧,价钱不按市价,一百文一斤。下月中西园有斗画赛,咱们私塾也有代表参加,你这颜料色正大气,能为画作增色不少。” 文舒自无不乐意,丹雘粉总是要卖的,卖谁不是卖,若能为私塾同窗助力那就更好了。 说笑了一会儿,见文舒还留在书房似有事要与自己二姐说,男子忙起身告辞。 他走后不久,李夫子笑着给文舒介绍:“方才那位是我舅舅家的次子,名叫王彬,在西子街开了家颜料铺,原是翰林图画院的待诏,后因一些事情,辞官出来了。他虽是画痴,做生意却是老实厚道,小娘子日后若又得了什么新颜料,只管拿去问他,只要要的,他必不会亏了你。” “我醒得。”文舒知道夫子是在两头牵线,既希望她能得个实在不被人瞒骗了,又希望她有好的,新的颜料,能先考虑王东家。 这是双赢的事,文舒没理由不答应。 在书房又看了一会儿,直到光线渐渐昏暗,书上的字已经有些模糊了,文舒才起身告辞。 得益于夫子的帮忙,如今山海经中一半的内容她都看过并记下了,剩下的那部分,想来若是正常,三五个月内应该就能看完。 迈着轻快的步子,文舒一路心情甚好的回到家,只是刚一推院门,院内便传来“呱呱”两声啼叫。 文舒侧头一看,却见窃脂鸟不知什么时侯回来了,正刻正搁井边朝着她喊呢,红色的宽大翅膀还不停的拨拉地上的......鱼。 第一百九十二章 文舒好奇的走了过去,却发现是两条黄嘴蓝尾鱼和一条全身金灿灿的鱼。 “又是给我带的?”她问。 窃脂鸟不住的点头。 文舒笑了,双手搓了一会它的脑袋道:‘谢了,不过中午的兔子还没吃完,所以晚上就做一条吧,给你吃,我们就不吃了。” 说罢,她拎起那条金灿灿的鱼就往厨房去,只是走到一半时,忽然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不对。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金灿灿的鱼,这鱼似乎........长的太好看了些!平常去鱼摊也没见有这么好看的鱼卖啊。 思忖片刻,她悚然一惊,眼睛微微睁大,这鱼不会是? 念及此,她赶忙跑回去问,“这些鱼哪来的?” 窃脂鸟默了好一会,才明白她问的话,脑袋朝西边偏了偏。 文舒顿时一屁股坐在地。 我的天爷!西边正是皇城所在,这鱼不会是从皇城哪个鱼池里偷出来的吧,这要是让人发现,还得了! 文舒楞楞的看着地上的鱼,脑子懵了好一会儿,片刻后,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将三条鱼全抱进了厨房。 不管了,鱼死都死了,也放不回去,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毁尸灭迹吧。 不过窃脂鸟也该好好教教了,否则日后再这样横行无忌,不仅它自己那条鸟命难保,就是她和她爹都得遭受牵连。 带着恐惧和忧虑,文舒手脚甚快将三条都去鳞挖腮,分别做成了三道用料不同,口味不同的鱼菜。 金灿灿那鱼做成的鱼脍留给窃脂鸟,剩下的二道鱼一红烧,一清蒸全让她收进了置物篮。 晚饭后,她爹照旧被孙大伯叫走,文舒则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窃脂鸟身边,告诉哪些地方去的,哪里地方去不得。 虽然和一只鸟谈这种利害关系有些傻,但文舒不得不谈。 半个时辰后,也不知窃脂鸟到底听懂了没,全程下来它只呆呆的拿那双红红的眼睛看着她,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算了,慢慢来吧! 文舒叹了口气,回房睡下了,次日一早,天边刚露鱼肚白,她就起了。 简单洗濑过后,借着半昏不暗的天色将早饭做好,等到天色全明之后,文舒便踏着朝阳出城了。 这次出城,她特意多带了一个小竹篮,为的是半路可以顺道挖些蕨菜和春笋,上次的笋蕨馄饨似乎还挺受欢迎的。 茶棚慢慢做起来,东西不能总是那老三样,总得慢慢加些新菜式进去,笋蕨馄饨做为一道好吃又好做的主食,文舒认为完全可以加进去,并且因为有置物篮保鲜,甚至可以做为一种特色来做。 文舒好奇的走了过去,却发现是两条黄嘴蓝尾鱼和一条全身金灿灿的鱼。 “又是给我带的?”她问。 窃脂鸟不住的点头。 文舒笑了,双手搓了一会它的脑袋道:‘谢了,不过中午的兔子还没吃完,所以晚上就做一条吧,给你吃,我们就不吃了。” 说罢,她拎起那条金灿灿的鱼就往厨房去,只是走到一半时,忽然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不对。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金灿灿的鱼,这鱼似乎........长的太好看了些!平常去鱼摊也没见有这么好看的鱼卖啊。 思忖片刻,她悚然一惊,眼睛微微睁大,这鱼不会是? 念及此,她赶忙跑回去问,“这些鱼哪来的?” 窃脂鸟默了好一会,才明白她问的话,脑袋朝西边偏了偏。 文舒顿时一屁股坐在地。 我的天爷!西边正是皇城所在,这鱼不会是从皇城哪个鱼池里偷出来的吧,这要是让人发现,还得了! 文舒楞楞的看着地上的鱼,脑子懵了好一会儿,片刻后,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将三条鱼全抱进了厨房。 不管了,鱼死都死了,也放不回去,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毁尸灭迹吧。 不过窃脂鸟也该好好教教了,否则日后再这样横行无忌,不仅它自己那条鸟命难保,就是她和她爹都得遭受牵连。 带着恐惧和忧虑,文舒手脚甚快将三条都去鳞挖腮,分别做成了三道用料不同,口味不同的鱼菜。 金灿灿那鱼做成的鱼脍留给窃脂鸟,剩下的二道鱼一红烧,一清蒸全让她收进了置物篮。 晚饭后,她爹照旧被孙大伯叫走,文舒则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窃脂鸟身边,告诉哪些地方去的,哪里地方去不得。 虽然和一只鸟谈这种利害关系有些傻,但文舒不得不谈。 半个时辰后,也不知窃脂鸟到底听懂了没,全程下来它只呆呆的拿那双红红的眼睛看着她,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算了,慢慢来吧,文舒叹了口气,回房睡下了。 次日一早,天边刚露鱼肚白,她就醒了。 简单洗濑过后,借着半昏不暗的天色将早饭做好,等到天色全明之后,文舒便踏着朝阳出城了。 文舒好奇的走了过去,却发现是两条黄嘴蓝尾鱼和一条全身金灿灿的鱼。 “又是给我带的?”她问。 窃脂鸟不住的点头。 文舒笑了,双手搓了一会它的脑袋道:‘谢了,不过中午的兔子还没吃完,所以晚上就做一条吧,给你吃,我们就不吃了。” 说罢,她拎起那条金灿灿的鱼就往厨房去,只是走到一半时,忽然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不对。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金灿灿的鱼,这鱼似乎........长的太好看了些!平常去鱼摊也没见有这么好看的鱼卖啊。 思忖片刻,她悚然一惊,眼睛微微睁大,这鱼不会是? 念及此,她赶忙跑回去问,“这些鱼哪来的?” 窃脂鸟默了好一会,才明白她问的话,脑袋朝西边偏了偏。 文舒顿时一屁股坐在地。 我的天爷!西边正是皇城所在,这鱼不会是从皇城哪个鱼池里偷出来的吧,这要是让人发现,还得了! 文舒楞楞的看着地上的鱼,脑子懵了好一会儿,片刻后,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将三条鱼全抱进了厨房。 不管了,鱼死都死了,也放不回去,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毁尸灭迹吧。 不过窃脂鸟也该好好教教了,否则日后再这样横行无忌,不仅它自己那条鸟命难保,就是她和她爹都得遭受牵连。 带着恐惧和忧虑,文舒手脚甚快将三条都去鳞挖腮,分别做成了三道用料不同,口味不同的鱼菜。 金灿灿那鱼做成的鱼脍留给窃脂鸟,剩下的二道鱼一红烧,一清蒸全让她收进了置物篮。 晚饭后,她爹照旧被孙大伯叫走,文舒则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窃脂鸟身边,告诉哪些地方去的,哪里地方去不得。 第一百九十三章 冲突 这话明显的不怀好意,文舒自不会同意,当场冷了脸说自己不会唱,并让他们去瓦子看。 赵娘子一听知道要遭,忙不着痕迹的后退两步,将灶台边上的刀握在手里,神情戒备的看着堂中那一伙人。 庆幸的是狗蛋还在后屋睡觉,没有来前头,否则她定然要分心的。 被落了面子,几人脸色顿时很不好看,其中一个瘦高个更是欺身上前,想要摸文舒的脸,口中还不忘夹杂着一些污秽的调笑之语。 眼看那只脏手伸到眼前,本想息事宁人的文舒再也忍不住,左手向前一格挡掉他的手,同时右手向前一探,抓住对方的胳膊,紧接着足下脚步一旋,绕至对方身后,一脚朝着对方的腿窝处踹去。 这一系列动作只发生在一瞬间,等众人反应过来时,那瘦高男子已被她踹倒在地,头磕在木制柜台上,发出“咚”的一声。 “好个小娘陂,有两下子,怪道如此器张,原你今日乖乖交了钱或者陪爷们一会,此事便过去了,偏生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莫怪爷爷心狠。”说着,一浑身横肉的高大男子,撸起袖子就朝文舒扑去。 赵娘子见状,赶忙持刀冲出来,颤巍巍的对着男子怒喝:“别过来,再过来可别怪刀不长眼。” 要动手的高胖男子蔑视的看了她一眼,不待他说话,他身后的那伙人已经结伴冲上前,去夺赵娘子手中的刀。 赵娘子哪里抢得过他们,没几下便被压了刀,而那个浑身横肉的汉子已向文舒冲了过去。 文舒虽有一把子力气,又习得几式拳脚,但到底没什么对战经验,而那个冲上来的汉子除了一身横肉外,竟然还是个练家子。 文舒与她过了几招,就感觉有些支应不住,正当她惊慌失措,觉得今日要吃亏时,耳晌突然晌起一声鸟鸣,晌亮而肃立。 旋即一道红影从卷起的草帘处飞入,对着壮汉的后背就是狠狠一爪,窃脂鸟的爪子何等尖利,大汉被这一抓,后背的衣服立时碎成几片,皮开肉绽。 吃痛的大汉,下意识的嚎叫了一声,放开了钳制文舒的手。其它人见状,惊慌之下忙持起棍棒朝半空中的鸟打去。 窃脂鸟岂会站在原地任他们打,当即翅膀一振,朝外飞去,愤怒中的那伙人见状,立马追了出去。 只是去到外头,天高地阔,一群不会飞又无弓箭在手的莽夫,又岂会是窃脂鸟的对手。 只见窃脂鸟不停的煽动翅膀,时而在这个肩头啄一下,时而在那个胸前抓一道,七八个手持棍棒的汉子楞是没在它手上占到一丝便宜,反而一番混战后,满身是伤。 眼见着讨不到便宜,一群人只能愤怒又惊慌的逃跑了。而窃脂鸟依旧不肯放过他们,追在身后,时不时的叼一嘴,或者抓一道,活似看见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文舒怕再这样下去闹出人命,惹出大祸来,忙圈手放在嘴边吹了声哨子。 窃脂鸟闻声这才恋恋不舍的停住,掉头往回飞,在后山最靠近茶棚的一颗大树上停了下来。 赵娘子见状,抚着犹自狂跳不停的心,奇道:“这鸟怎的这么听小东家的话,莫非是小东家所养?” 方才赵娘子持刀护她的情况,文舒看在眼里,心下感动,虽说她这番举动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有这份心已属难得。 文舒想着以后日日相处瞒是瞒不住的,况且也不需要瞒,便点了点头。 赵娘子听后,立时张大了嘴“小东家好本事!竟然驯养如此大的鸮鸟,可是学过调虫蚁?” 调虫蚁是时下一门技艺,虫蚁是飞禽走兽,昆虫鳞介之总称,而调虫蚁便是调教这些飞禽走兽,昆虫鳞介让他们领会人的意愿,按照人的意思做事,或者娱人取乐。 汴京城内,调虫蚁者众,有擎鹰的,架鹞的,调鹁鸽的,养鹌鹑,斗鸡等,甚至还有弄蛇的。 城内鹰店林立,一只调教好的鹰鹘,有时足可卖上上百贯,是以驯鹰成了时下一门热门技艺,甚至市面上还有专门教授驯鹰的书。 文舒笑道:“闲来看过一两本驯鹰的书,后来途经一处树林时遇见此鸟,当时它还只有半大呢,腿上中了一箭,血淋淋的,我见着不忍就捡回去了,偶然间无事照着书里讲的,逗了几回,未料还真颇有成效,至后便一直驯着,如今已能听懂得不少话了。” “这哪是颇有成效,依我看这鸟极有灵性,方才小东家都不曾呼救,它便主动来救,实非一般。” 可不是,文舒自己都吃惊呢! 她无力支应时,心里除了害怕就是想着怎么脱身,却从未想到窃脂鸟会突然飞出来救她。天知道看到它的那一刻,她心里有多激动和震动。 想起那晚在光山,她顶着“妖怪”的压力,于神口中拼死救它....... 文舒不得不感叹,真是缘法,若是那一晚,她选择见死不救,那么今日她自己恐怕也得惨遭毒手,起码一场羞辱是少不了。 所以说,一饮一啄自有天定,有时候真的不能一味的趋吉避凶,还是得跟着自己的心走,方是正道。 而窃脂鸟之所以会一改桀骜,变得对文舒慢慢听从,以至于今日的主动出击,那晚的事情确实占了大部分因素。 它是兽,所以它比文舒更能感觉到那”妖怪”的恐怖,而在那种万兽低首,连大气都不敢喘的情况下,只因为它的求救,她就动了。 所以窃脂鸟对这个人类,真真正正的从心底产生了善意,从那一刻起,它愿意听她说话,也愿意吃她做的东西。 虽然后来事实证明,她做的东西,确实比那些血淋淋啦喳生食好吃。 “确实,幸亏它今日跟了来,否则咱们还真得遭?。对了,此事嫂子知道就行了,可千万别往外说,若是有人问起就说不知道,推脱是山林野鸟就行了。” “这是为何?”赵娘子不明白。 有这么一尊厉害的鸮鸟在后护着,再有人想寻衅滋事,都得掂量三分,用来震慑那些不怀好意之人不是正好。 第一百九十四章 来信 文舒却有另外的考虑,今日窃脂鸟虽然将那些人赶跑了,但也定然被那些人恨上了。若是知道此鸟是她养的,那些人必会寻机报复。 窃脂鸟并不是无敌的,它也会受伤,而普通的弓箭就可以射伤它,所以她不得不防。 而若是让那伙人以为这鸟就是冷不丁,不知道哪个林子里蹦出来的,居无定所,除了心中咒骂几句,自认倒霉外,恐怕也别无它法。 将心中顾虑与赵娘子说了,赵娘子立马会意,保证会守口如瓶。 而文舒则立马唤了窃脂鸟下来,从置物蓝里取出一碗焖兔肉,交待它吃完后赶紧离开,并且最近都不要在附近出现,特别是要防范弓箭,一旦看见持弓人,一定要躲远些。 窃脂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吃过饭后,果真拍拍翅膀走远了。 文舒见状舒了一口气,转身和赵娘子一起将茶棚里翻倒的桌椅扶起摆正,又拿了铁掀将洒落在地的斑斑血迹,铲土埋了。 中午时分,文舒将留给赵娘子母子的那份焖兔肉端了出来,又贴了些饼子,三人有说有笑的吃了一顿。 下晌,那伙恶人没有再来,也不知是伤的太重来不了,还是因为惧怕不敢再来,反正文舒是过了几日清净日子。 往后几日陆陆续续的有人来买祝余馒头,要的少的十几个或是几个,要的多的,却是上百来个。 要上百个的正是那支想要分售丹果的商队。 他们在城内盘桓了几日将带来的货物都卖了,又了些货物出城,临走时买口粮,想起几日前路过的城外茶棚,那家绿馒头确实经饿还好吃,便过来订。 文舒却因为祝余草不多了,开始限量,毕竟她要靠这个“绿馒头”打出名气,所以不能一气给卖了,最后只许了他们一半的数量。 商队虽然有些失望,但有一半总比没有好,再者因为限量,反而觉得此物难得,心里评价又高了几分。 过了两日,文舒再去上学的时侯,便将答应夫子的那袋子丹雘粉一起带上了,只是当夫子拿钱给她的时侯,她却没有收。 李夫子对她恩深意重,不仅许她日日去书房看书,而且还允许她抄山海经这等孤本奇书,这份情意她一直记在心里,一直想着能做些什么报答。 如今不过几十斤丹雘,就是白送了又如何。 李夫子知道她家境艰难坚持要给,奈何文舒主意已定坚持不受,二人推拒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李夫子先败下阵来,不过心里对文舒又高看了两眼。 知恩图报又天赋异禀,若是生为男儿定能进土及第光耀门楣,进而成为国之栋梁.......可惜可叹。 接下来的日子还算平静,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到了月底。 这天,文舒接到了一封从沧州寄来的信,信是储红寄来的,信里说,四底初她家四叔要来汴京谈生意,她好赖缠着家里让她一起来,让文舒做好东道主的准备,到时侯好好领她四处玩玩。 文舒原本要回信的,可一看信是月初写的,直到月底才到她手里。她要是回信,按照这速度岂不是要到四月底才能寄到沧州,而储红说他们四月初就能赶到汴京,所以..... .当然是不用回了。 到了四月初一这天,文舒早早的起来蒸馒头,做炊饼。待到太阳出来,街面上一片热闹喧腾时,便拎着半篮子馒头去了城西。 今日是和老丈约定取孟槐皮的日子,因着不赶时间,她也没拦车,就这么一路慢慢的晃了过去。 只是刚到得巷口,却发现那里停了一辆青蓬马车,乱哄哄的声音从巷子里传来,女人的吵闹声和孩子的哭声混杂在一起,与往日的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孩子是从我家娘子肚子里出来的,如今我们要回去也合情合理,你们霸着孩子不放是什么意思!” “什么你们的孩子,这是我孙子,哪里来的乱认亲的疯婆子,这是看我们老人,来明抢啊街坊们快出来看看啊。” 老丈又急又慌的声音传了过来,文舒忙快走了几步。 “孩子是不是你们的亲孙子,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凭这孩子长相与我家娘子像了九分,哪怕闹上公堂也是你们没理,我奉劝你们还是见好就收,有这三十贯钱足够你们养老了。” “滚,我们不要钱,你们给我滚,再不滚,我报官了。” “翁翁,阿嬷!“ 老人叫,孩子哭,不大的巷子里乱哄哄一片。 “你们等着,总有一天你们会乖乖把人交出来的。”伴随一声怒喝,一人穿绿禙子的妇子,捏着帕子从巷里出来,急急从她身边经过,上了巷口那辆马车。 文舒皱了皱眉,听方才他们说的话,似乎是在争孩子,而争的孩子正是她上次见过的那个“顺子”,只不知谁说的是真的,亦或者都是真的? 挎着篮子继续往前去,但见巷子老丈家门口,两老和那个孩子正抱头痛哭,两老脸上满是痛惜,小孩则一脸惊慌。 “顺子不怕,翁翁和阿嬷一定起会护你周全。”老婆婆一边流泪,一边轻轻拍着顺子的背,更咽安慰。 孩子连连点头:“我哪里都不要去,我就要和翁翁和阿孊在一起。“说着,将头埋得更深。 此情此景文舒不忍心打扰,只能远远的站着。等过了一会儿,他们不哭了,转身往店铺里走时,才装作刚来的样子发出动静。 老丈一顿,旋即忙擦了泪,转身笑问她是不是来取皮子的,文舒点点头,若无其事的只当没看见老丈通红的眼眶。 “这是块好皮子,毛料也好,我熟的时侯,每一关都仔仔细细,你放心,这皮子绝对耐用,且不会有味,若有异味,你只管来换找我,我刘三匠的名头可不是白喊的。”老丈一边从店店内架子上取皮子,一边说道。 文舒连连点头,只说相信他的手艺,熟好的孟槐皮拿在手上,又轻又软,一点腥臭味都没有,做坎肩再适合不过。 将孟槐皮和免子皮都收了,文舒将竹递给老丈,老丈原以为里头又是毛料子,谁料一打开却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馒头和炊饼,不由的楞住。 “家里蒸多的,眼看天热起来了,放不了几日,特意捡些来给翁翁和阿嬷尝尝,不知二老可吃过早饭了?” 殷勤又暖心的问侯,让好不容易止住泪的老人,眼泪又冒了出来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进山寻宝 老丈家门前,两老正和他们的孙子抱头痛哭。 “顺子不怕,翁翁和阿嬷一定起会护你周全。”老婆婆一边流泪,一边轻轻拍着顺子的背,更咽安慰。 孩子连连点头:“我哪里都不要去,我就要和翁翁和阿孊在一起。“说着,将头埋进老婆婆腰间。 见此情景,文舒不由的站住了脚步,直到哭声渐止,三人都冷静下来欲往屋里走时,这才加重脚步,装作刚来的样子,扬声喊道:“翁翁,我那皮子可熟好了?” 老丈闻言一顿,旋即忙擦了泪,转过身,连连点头:“熟好了,熟好了,就在架子上挂着呢,我这就给你取。” 文舒点点头,又将手中的篮子往一边的婆婆和孩子递去,笑道:“早上刚蒸的馒头,二老拿着吃。” “这怎么好意思。”老婆婆连忙推拒,不肯接。 “不过几个馒头,又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婆婆就拿着吧。” 这时老丈拿着皮子从屋内出来,一边递给文舒,一边道:“这是块好皮子,皮质密实,毛料也好,我熟的时侯,更是格外仔细小心,弄得一丝异味也无。若有不对,小娘子只管拿回来找我。” 文舒连声笑道:“翁翁的手艺我信得过,这皮子一瞧就知道熟的极好。以后但凡有皮料,我还会拿过来的。” “哎哎,那就多谢小娘子照应了。” 说着话,文舒又将手上的竹篮递了过去,老丈方才已经听见了她和老伴说的话,此时见篮子里整整齐齐的码了十几个馒头,也是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这怎生使得。” “如何使不得的,不过几个馒头。”文舒一边说,一边将篮子往屋里放:“二老可吃过饭了?” 暖心的问侯,让好不容易止住泪的老人,再度红了眼。 “没呢,刚起,正准备做呢。” “那正好,不用做了,早上刚蒸的馒头,还有热气呢,二老紧着趁热吃。” 见她实心诚意,老丈再不说客气话,道了声谢,先拿了一个馒头给婆婆,又给了小孙子一个,这才自己吃了起来。 文舒拿了皮子也没立刻走,又陪老人闲聊了一会,话里隐晦的提到方才在巷口听到的吵闹声。 老人吃馒头的动作顿时一僵,随即看了看身边的孙子,默然无语。 文舒没有再追问,将熟皮子的尾款付给老丈就告辞了。 回到家,她第一时间拿出剪刀想将孟槐皮做成坎肩,只是当剪刀靠近皮子的时侯,她才猛然想起这玩意刀枪不入。 果不其然,她拿着锋利的剪刀在上面磨蹭了好一会,皮子上才出现丝丝的划痕。 文舒:“。。。。。。” 坎肩的梦想破灭了,文舒只能另想办法,她试着将皮子直接套在身上,然后腰间用绳子系紧。 可这个方法也不得巧,因为没有袖子,只粗粗的套在身上,只要稍一动作,皮子就会向下滑落,这要是遇见猛兽,跟猛兽搏斗....... 文舒望了望天,觉得还是没有这个累赘更好些,不过看到孟槐皮,久未进铁盒子的她不禁有些蠢蠢欲动。 想到就去做,反正时间还早,当下忙将在里面用得到的东西清点一遍,又提前在腰间系了猪尿泡,这才朝蹲在井边打盹的窃脂鸟招了招手。 自那次的事情后,怕窃脂鸟被那伙人发现报复,文舒白天都把它关在家里不让出去,直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才放它出去飞一会,并要求它天亮之前一定要回来。 熟不知这正好契合了窃脂鸟的习性,本身鸮类飞禽,就是在夜晚出没。只是被文舒带到现实世界以后,晚上都是关在厨房里,这才养成了白天出门,晚上睡觉的习惯。 说来,文舒第一次能轻易射中窃脂鸟,也实在是好运。 要不是正处白天,属于窃脂鸟休息的时侯,要不是它昏昏欲睡间脑袋迟顿,再加之第一次看见人类,心里好奇,才不会那么容易让文舒一箭射中。 而文舒之所以想着带窃脂鸟进去,一来嘛,是想有个伴,无聊的时侯可以说说话。二来,万一遇到危险,依着窃脂鸟的身量和战斗力,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嘀——降落地点——泰室山】 随着白光迸出,脑海里再次响起那道熟悉的声音,一阵晕眩过后,文舒踩到了实地上。 很幸运这次是白天,不过就是黑夜文舒也不怕,因为这次她准备的灯笼,且是倾倒都不会燃着的琉璃灯。 灯是真好看,也是真结实,唯一的缺点就是贵,一盏高,宽皆不到一尺的琉璃灯,售价竟要两贯钱,文舒寻叫一个肉痛啊。 不过为了自身安全,也为了不再重蹈上次的覆辙,最后她还是忍痛买了。 事回当下,这次落脚的地点应该是山下,因为她一仰头就能面前直入云霄的山脉,时节应该是秋天,因为周边好些树木的叶子都开始发黄了。 想起刚才系统提示的山名,文舒又眼一亮。 泰室山!她前不久刚在山海经上看到过。 书上云,此山长有一种树,树叶的形状与梨树叶相似,有红色的纹理,这种树名叫栯木,人吃了它就不会嫉妒。 还有一种草,形状与茱萸相似,开白色的花,结黑色的果实,果实有光泽,如野葡萄一般,这种草名叫瑶草,人吃了它就能明目。 这两种,不管寻到了哪种,都赚大发了好嘛! 特别是吃了能使人不嫉妒的栯木,这也太神奇了,想到素日听闻的那些妻妾相争所导致的惨事,若是吃了栯木,是不是就能妻妾和睦,安宅平安了。 要是真的,她再拿去卖给那些家里妻妾成群高官富豪,岂不是又做了好事,又鼓了腰包。 想着想着,文舒只觉得眼前的山中飞出无数交子向她砸来,乐的笑眯了眼。 窃脂鸟不明所以,见她独自傻笑,不由叫了一声。 这一声,将文舒从幻觉中拉回来,她看了脚边的窃脂鸟一眼,指着眼前的大山雄纠纠气昂昂的道:“走,跟我进山寻宝。” 窃脂鸟瞥了她一眼,楞楞的点了点头,翅膀一展向着前方飞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 谁是领路人 泰室山,山高林密,野草深长,文舒领着窃脂鸟慢慢的往上跋涉。 一路上眼睛不停的扫视四周,以期待那与梨树相似,长着红色纹理的栯木能立时出现在眼前。 窃脂鸟扑腾着翅膀高兴的在林间往来穿梭,几息后,它突然定住身影,圆圆的眼睛定定的望着东南方向,旋即犹如猛虎扑食一般,疾射而去。 文舒吓了一跳,赶忙追了过去。只是没走几步,便见窃脂鸟重新飞了起来,尖尖的利爪上好像勾着什么东西。 没过多时,窃脂鸟飞到她面前,将爪子上的东西东西扔了下来。 文舒定晴一看,却见是一只小野猪,圆滚滚的身子,灰棕色的皮毛,脖子上被窃脂鸟啄了一个洞,鲜红的血正往外狂喷。 她呆了呆,正想感叹一下,这时不远处的草丛却极速的动了起来,几声带着愤怒的兽吼从里传出。 文舒稍一琢磨,立时面色一白。 夭寿了!听说野猪都是一窝一窝的,这不会是抓了小的,来了大的吧! 可是被这鸟害死了! 念头闪过,她想也不想的转身就跑。 窃脂鸟不明所以,但见她跑了,便也展着翅膀跟着她跑。地上的野猪见抓走它们孩子的坏鸟一直半低飞着,不由更加的愤怒,嘴里发出数道咆哮,听得文舒那叫一个心惊胆颤。 林深草密,她虽然是在跑,但是速度实在有限,没一会便让野猪给追上了。 七八只野猪迅速的冲上去将她围住了,眼睛却还在注视半空中的窃脂鸟。 见状,文舒总算明白,她明明绕了好几个圈,而且是哪里草深往那钻,怎么野猪就能这么快的找到她....... 原来是有“人”领路呢,她气得瞪了窃脂鸟一眼,旋即迅速的抽出别在腰间的匕首,戒备的看向野猪。 许是被“杀子”之仇冲昏了头脑,野猪们在望了窃脂鸟片刻,知道够不着之后,把全部的怒气都撒到了文舒身上,七八只野猪哼哧着朝文舒冲了过去。 四面皆被围,无路可逃,文舒只能选择正面战。而经过方才的观察,她已经选中了一只个头稍微小些的野猪作突破口,手中的匕首在野猪冲过来的时侯,猛的往前一捅。 她计算的很精准,匕首准确无误的扎进了野猪脖子。 而同一时刻,半空中的窃脂鸟也没闲着,眼见着野猪们朝文舒冲去,一副要攻击她的样子,它连忙俯冲下去,尖利的爪子在一只长着长长獠牙的野猪背上狠狠一划。 “哼!”野猪吃痛的嚎叫了一声,却越发发起狂来。 只是还不待它冲到文舒面前,半空中的窃脂鸟已经用它那尖硬又锋利的鸟喙,洞穿了野猪的脑袋。 解决了那只稍小野猪的文舒,趁势从包围圈里冲了出去,抬头见着这一幕,不得不再次感叹窃脂鸟强大的战斗力。 只是伴随着战斗力的,还有它那超强的惹祸能力。 文舒无奈摇头,边战边退,有窃脂鸟这个强有力的帮手,一人一鸟在七八只野猪的围攻下,竟然勉强支应住了。 半柱香后,野猪群被二人合力干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在窃脂鸟的尖嘴和利爪下,也都负了伤。 又过了半刻钟,那些野猪也被干趴下了,文舒却脱力的坐到了地上。 “呼呼呼。”她连连喘气,惊魂未定。 窃脂鸟落在她脚边,呱呱叫了两声。 文舒白了它一眼,趁机教育道:‘记住,以后像这种一伙一伙的,别去招惹了,你看看刚才多惊险......“ 窃脂鸟似懂非懂,只歪头看她。 “算了,是我对你要求太高了。”说罢,她拍拍屁股站起来,看着满地的野猪犯起愁来。 打都打死了,自然是要带回去的,毕竟这可是实打实的肉啊,只是置物篮如今只剩一个空框了,这七八头野猪,也不知道放不放得下。 不管了,试试吧。 文舒调出可视面板,点了空框下头的收入按钮,然后将手覆在一只已经死透了的野猪身上。 只见咻的一下,地上的野猪没了。 收取成功,再来一只。 又收取成功,再来一只。 如此往复,文舒直收了五只进去,空框才算满了。收入按钮变成灰色,任她怎么按都没用,同时下方出现一行字,提醒空间已满,无法再收入。 剩下两头野猪和一只小猪仔,文舒既遗憾又不舍,犹豫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拖着走了。 蚊子再小也是肉,何况是这么多肉,苦过来的文舒终究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多肉从她眼前溜走。 不过山路本就难走,这下再左右拖着二三百斤野猪,走的就更慢了,而此时离出去的时间已不足半个小时。 想到连影都没有的瑶草和栯木,文舒一阵挫败。几经挣扎后,她决定还是先保住眼前的。毕竟瑶草和栯木在哪里,现在还是两眼一抹黑,可这些猪肉却是实实在在的,不能弃。 只是这边刚做下决定,才行了几步,前方的林子里突然传来一声虎啸。 “吼......“ 虎啸山林,万兽奔逃,鸟鹊惊飞。 文舒身体一僵,当下想也不想的扔下野猪就跑,窃脂鸟见状,赶忙跟上。 呃...... 看着飞在她头顶的鸟,文舒很想说,要不你单独飞吧,反正老虎也抓不到你。 只不过一想到剩下时间不多了,万一两人真的分开了,到时传送时间一到,她根本就来不及回头找它,那时岂不是要将它一个人留在这陌生的地方。 她如今还未开启定点传送,下次再到这座山头得何年何月,谁也不知。 这么一想,到了嘴边的话便又咽了回去。 算了,跟就跟吧。她已经丢下了两头野猪,老虎若只是为了充饥,有两头野猪怎么也够的,希望它不会追过来吧。 脑海里如此想着,她脚步却分毫不敢停,令她恐惧是虎啸声一直没停,并且有离她越来越近的趋逝。 “哗啦......”疯狂逃蹿中,未来得及看顾脚下,跨出去的步子突然一空,措不及防的文舒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着山下滚去。 “呱啦~呱啦”窃脂鸟惊叫了一声,连忙扑了过去。 树叶的形状与梨树叶相似,有红色的纹理,这种树名叫栯木,人吃了它就不会嫉妒。 第一百九十七章 她被系统抛弃了! “呯!”顺着山坡翻滚一会儿后,文舒前额猛的撞在了一棵树上。叶子被她撞的吱呀乱颤,她自已则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呱啦~呱啦”窃脂鸟见状,忙从半空中落下,惊慌的用翅膀去推她。 没反应,再推推,还是没反应。 “呱啦~呱啦”窃脂鸟急的连声尖叫,可地上的人依旧没反应。 就在这时文舒脑里海却响起一道呆板又刺耳的声音。 【嘀——警报!警报!——宿主头部遭遇重创,导致颅内出血,生命体征正在下降,半个小时内若无施救,将彻底失去生命体征,届时系统将自主解绑,回归虚空】 话音刚落,一道冷冷的声音突兀的晌起:【启动医疗扫描功能,止血,并击碎血块】 【嘀——系统尚未升至六级,无法开启医疗功能】 【强制开启】 【——嘀——系统提示!您正在进行违规操作!】 【警告!一旦执行,山海世界传送通道将暂时关闭,且违规操作积满十次,系统将与宿主自动解除绑定关系,返回虚空,请问是否继续?】 冷冷的声音稍顿了下,几秒后,再次冷冷的开口:【继续】 【收到——医疗扫描功能开启】 【扫描对象——宿主】 【主治功能——止血,并且清淤】 【嘀——宿主正在治疗中,请稍后——】 【嘀——治疗成功,宿主即将醒来,传送通道即时关闭,封禁开启】 随后最后一道提示音落下,脑海里再无动静。 文舒是被窃脂鸟推醒的,一睁眼就对上窃脂鸟那又圆溜溜的眼睛,距离近的,让她很怀疑下一刻它是不是要啄自己一口。 “呱呱~”见她醒了,窃脂鸟忙兴奋拍打翅膀,脑袋更往前伸了伸,在她脖颈处蹭了起来。 “哈哈哈~痒死了,快起开。”文舒把它的大脑袋搬开,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嘶~”下一秒,她一把捂住前额,只感觉手掌下好像起了一个包。 转身看了看四周,她这才猛然想起,先前一脚踩空,从上头滚下来的事了。 身后是一株两人合抱的大树,前头是一段陡坡,其长度和陡峭程度足以说明她这一摔,摔得有多得重。 幸亏她当时反应快,在身子落在地上第一时间,就双手抱头弓起身子,这才没断胳膊没断腿。只是这护住了后脑勺,却没保住前面,看这给撞的,能保住一命已是万幸。 文舒轻轻的揉了揉额角,再想起先前逃窜的原因,不由侧耳细听。 嗯.....好像没什么动静了,老虎应该没追来吧,是那两头野猪起了作用? 她心里猜测着,再看着头顶的太阳已经斜斜的挂在了西边,应是快要下山了,可她心心念念的瑶草和栯木,却还连个影子都没有呢。 文舒挫败的叹了口气,在脑海里询问小星还剩多少时间,可是脑海里一片寂静。 嗯.......没人应回。 她疑惑的又喊了两声:“小星,小星。” 还是没人回应。 文舒有些慌了,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小星随时都在,只要她一召唤就会出来,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小星,小星!”她加大声音,慌乱的又喊了两声。 脑海里依旧一片死寂,没人回应她,连点微弱的声音都没有。 文舒顿时整个人都懵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试着调出可视面板,可结果.....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文舒一屁股跌坐在地,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联系不上小星,可视面板又调不出,系统也没反应,那她要怎么回去? 这深山老林的,马上就要天黑了........ 最重要的是小星为什么突然联系不上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她还收了几头野猪呢,为什么?! 为什么一觉醒来,世界就变了!? 等等......一觉醒来...... 文舒摸了摸自己额角的包,自嘲道这哪里是一觉醒来,分明是被撞晕过去了。 只是看天色,她似乎并没有晕过去多久,起码没有超过半个小时。因为她晕过去之前,离传送时间已不足半个小时,若是到了半个小时,就算她人是晕的,系统也会自动将她传送出去。 那么这短短的两刻钟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系统会无缘无故的联系不上呢? 等等,无缘无故......如果不是无缘无故呢? 文舒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小星联系不上,可视面板调不出来,系统也没了反应,连计时功能都不显示了,脑海死一般的沉寂。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一次,那就是她因为违规操作,系统自动封禁的那一个月。 可如今她也没有违规操作啊,为什么也会这样呢? 莫非,在她晕过去时,系统违规操作了? 至于为什么会违规操作.......她脑海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也许跟她的苏醒有关? 若真如此,那么系统会封禁一个月,一个月后系统自动解禁,她就又能通过传送通道回去了。 不过,也有可能一切都是她在空想,其实就是系统无缘无故的失去了联系,她被丢下了,丢下了这个危险四伏的世界,可能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她悲观的想着。 再看天上,太阳已经偏西,要不了一个时辰,天就会黑了,那她...... 其实就算是一个月,这一个月又要如何过。可视面板调不出来,置物篮里的东西统统拿不出来,没水没食物,在这危机四伏的山海世界她要如何存活。 窃脂岛被她转得有些头晕,不满的叫了一声。 这一声让恐惧焦躁中的文舒稍稍清醒了一点。 对了,她还有窃脂鸟呢,她不是一个人,在这个陌生世界,她还有个陪在身边,可以说话壮胆的“人”。 一旦有了希望,人的脑子也会随即变得清醒许多。文舒的理智慢慢回笼,旋即转动她那颗还算聪明的脑袋,用最短的时侯,对眼下的情况做出了分析。 置物篮调不出来,日常生活的那些东西都没有了,但她腰间还有一把可以防身的匕首,除此外还有一个火折子。 有匕首,面对凶兽就有回击之力,再加上窃脂鸟的配合跟帮忙,对付一般的凶兽应该没问题。 有火折子就能生火,能生火就能打猎烤肉吃,而且火也能防野兽。 再来就是水,山上只要有树木生长,一般就有山泉,所以只要能找到山泉,那么水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如此一番分析下来,文舒觉得情况似乎也不算太坏,起码暂时她不会被饿死,渴死。 至于以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事到如今,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爹,她能想像的到,爹发现她不见了之后,会有多心焦着急。 只是再焦心,再担忧,眼下她也无力解决,只能想法尽量保全自己,让自己有命活着,等到出去的那一天。 “一定是前者,一定是前者,不要多想,会回去的,会回去的。”她自我安慰道。 第一百九十八章 第一晚 按捺住心中万般思绪,文舒招呼窃脂鸟往回走,既然要在山海世界里存活下去,那么吃食得先解决了。 她先前慌乱中将两大一小三只野猪全丢下了,可就算老虎一顿也吃不了这么多,所以原地应该有剩下的。 如今没了弓箭,想要打猎都不容易,若是能捡回一些野猪,那么起码近两日的口粮是解决了。 想到此,她忙将腰间的匕首抽了出来,又将放在前襟都快要掉出来的火折子,往深里藏了藏,确保再怎么动作翻身都掉不出来,这才放心。 如今能不能坚持活到一个月,这个火折子可太重要了,千万不能弄丢了。 将东西藏好,文舒手持匕首,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陡坡。她原来踩空的地方,长得密密的厚草和灌木,若不是如此,她也不至于看错眼,一脚踩下去。 如今被她一压,好些草都塌了下来,远远一看,就像给她铺了一条路。 爬上陡坡,文舒的耳朵就一直竖着,静听四周的动静。她怕听见猛虎嚼食的声音,那就证明老虎还没走,如此她就不能再前行了。 好在四周除了几声鸟叫,并没什么异晌。 一路提心吊胆的往前行,大约行了半刻钟,她来到了先前的地方。大片的血迹染红了草地,原地却只有一只野猪的尸体,另外一大一小皆不见了。 文舒管不得那些是不是都被老虎吃了,眼下她只想带着这只野猪尽快离开这里,夜里的山林是危险的,她必须在太阳下山之前,找到一处可以过夜的地方。 或是山洞,或是一眼能望清方圆一里之内动静山脚,总之不是山上。 山路难行,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文舒并没有将野猪扛在肩上,而是选择拖着走。 好在她方向感极好,顺着记忆里上来的路线,两刻钟后,成功的拖着野猪到达了山下一开始传送过来的地方。 到得山下,太阳已经下山了,但天色还未暗下,文舒顾不得去找山洞,看周围地势还算开阔,便扔下野猪开始拾柴。 正逢秋季,天高气爽,生火的柴枝极易寻得,但文舒还是忙了将近两刻钟,直到天边最后一丝光线将要湮灭的时侯,才回到原地升起了火堆。 窃脂鸟见她不停的弯腰捡柴枝,便也有样学样的用嘴,用爪子去抓,去叼柴枝。文舒见它参与进来,便转身开始从附近的树上掰树枝,打算待会用匕首,削几根尖头木棍防身。 两刻钟后,长满杂草的地上,文舒和窃脂鸟拾来的枯枝已经够围成一个圈了,并且若是坐在里面,不仔细看,都看不到头顶。 月亮悄然从东边升起,天边点点星辰若隐若现,四周的草丛里不时传来几声虫呜,更远处的树林鸟叫声此起彼伏。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于这暗夜寂静中开出一朵喧闹的花。 文舒盘腿坐在火堆前,手里拿着一截刚掰下来的树枝正削着,肚子里传来的咕咕叫声被她无情的忽视。 不是不饿,而是在没有做好防范措施和防身武器前,她不敢放任自己烤肉。 半个时辰后,小儿臂粗的树枝一端已被她削成了尖状,可她仍未放松,又挑了一根差不多大的,继续削着。 直到深夜三更左右,尖头的树枝已经削了三根,这才停手,开始削串肉的细枝。 猪皮上的油脂经过火烤,滴滴嗒嗒的落在火堆上,引得柴堆“劈啪”炸晌,随着文舒不停的转动木枝,火堆上的烤肉,渐渐发出一股焦香。 窃脂鸟在旁不错的眼的看着,眼里泛着幽幽红光,文舒的思绪却已经飘向了远方。 她是晌午巳时两刻进来的,可到了这边却约摸是下晌申时左右。 按着时间推算,如今汴京应该已经入夜了,也不知爹从铺子里回到后院,见厨房没升火,桌上没饭菜,是什么反应。 应该已经察觉出不对了吧?此时说不定正在赶往王玲家的路上,等从玲玲口中得知她没来过,不知该又该是何等的着急。 ........ 文舒没料错,此时别一个世界的文老爹已经急疯了。 酉时未,眼看别家晚饭都吃过了,她家闺女也不见回来,文老爹就察觉不对了,他去王玲家问过,王玲说文舒近几天都没有找过她。他又去私塾问,私塾说今天没课,没有学生来过。 无奈之下,他只得再去找王玲,打听文舒平时常去的地方,可也没找到。 阿宁究竟去哪了?文老爹急的团团转,当夜饭也没吃。 他家孩子他知道,虽然贪玩爱闹,却极世事有分寸,不管去哪玩入夜之前必会回来,就算不回也定会派人捎个口信。 可如今消息没有,人也不见,文老爹只觉得一颗心突突直跳。 又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人回来,他再也坐不住,急急跑去孙家,央求老大哥孙和平和他家两个儿子一起出去的找找。 孙大娘和她儿媳妇听见了她跟着一起帮忙找,可七八个人在城北寻了一个多时辰,几乎将城北翻过来也没找到。 眼看夜半深,孙和平只得劝文老爹:“文老弟,莫急,莫急,阿宁那边说不定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又一时找不到人传口信,你且回家等等,说不定再晚些她就自己回来了。” “是啊,是啊,阿宁那丫头我们自小看着长大,行事极有分寸,她又有一把子力气,寻常人近不得身,你放心,肯定没事的。” 大家七嘴八舌的安慰着劝着,文老爹也没有别的办法,就是想去报官也得等天亮,衙门开了才行。 当下只得谢过帮忙的人,自己回去等着了。 只是回到家里,看着冷清的院子,心里的焦躁跟担悠越发重了,只能不停的在院子里打着转,同时心里祈求神明,一定要保佑他家阿宁,平安归来。 月朗星稀,广浩的星空一览无遗,没有调料和盐的烤肉吃上去寡淡无味,唯一值得称道的是,肉被文舒烤得外焦里嫩。 窃脂鸟是个连生肉都吃的,所以要求并不高,此时无盐无调味的烤肉它也能吃的津津有味。 另一头的文舒却感觉味同嚼蜡,不仅因为肉没放调料没滋味,更因为心里牵挂着另一头的家人。 强逼着自己吃掉一块烤肉,她仰面躺在地上,望着漫天星辰,先前的那种恐惧又涌了上来。 她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正不正确,如果一个月后还出不去呢,那她还有苦苦挣扎下去的必要吗? 这里杳无人烟,只有无穷的凶兽和山水,窃脂鸟虽通人性,却毕竟不是人,它没有办法开口说话,便无法跟她交流。 人是群居动物,没有好吃的食物,没有精美的衣饰,没有让你愿意付出一切的家人,那么就是坐拥金山又如何。 总之人一旦失去了盼头,就如同其行尸走肉,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死去。 在这个阳生世界的第一晚,文舒想了很多。 第一百九十九章 该喜还是该忧 窃脂鸟吃饱喝足后,踱着步子在附近溜达。文舒见它极为机警,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弓起身子作防御状,心下稍松了松,吩咐它注意四周,便仰躺在地上,闭眼打算睡一会。 其实以她如今的心情是睡不着的,只是不睡不行,她又不是明日就能出去,而是要在这里待上一个月。 一夜不睡,明天肯定一天精神头都不会太好,这里不是繁华安定的汴梁,而是危机四伏的泰室山。 一旦遇上凶兽,她反应但凡稍微慢那么半拍,可能就小命不保了,所以她必须让着自己睡过去,哪怕眯一会都好。 半个时辰后,当她真正开始有那么一丝睡意,就要睡过去时,负责警戒的窃脂鸟突然尖声叫了起来。 困顿中的舒顿时一个激灵坐起身,“怎么了,怎么了!”她惊声问道。 此时窃脂鸟正伸长了脖子朝东南方向不停鸣叫,那对展开足有一丈长(三米)的翅膀也张开来,一副随时要冲过去与人干架的节奏。 文舒顺着它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林里子闪过数十点绿光,那些绿光不时还会移动一下,她顿时头皮一麻,忙将一旁削好的尖头树枝握在手里。 能在夜晚发出绿光并且还会移动的,除了野兽的眼睛不作他想。 只不知前方林子里来的是什么,狼,老虎,豹子.....亦或是其他。 过了一会儿,也不知是窃脂鸟的威胁起了作用,还是被眼前的火堆给吓住了,那些绿光晃动了一会后,随着一声尖啸,渐渐退去。 文舒听出来了,那是狼嚎,顿时全身的鸡皮疙瘩都泛起来了,她不敢想,若是没有窃脂鸟,没有眼前这个巨大的火堆,那十几头狼是不是就冲过来,将她撕成碎片了。 念及此,她再无睡意,连眯一会都不敢,就那么睁着眼直到天亮。 好在后半夜再未发生什么令人害怕的事,在山海世界渡过的第一晚,算是有惊无险。 次日,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打在脸上身上时,僵坐着的文舒才反应过来,起身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然后才忍不住眼底的酸涩和困顿,靠着柴垛,微微眯了一会儿。 夜晚的露水将柴枝打湿,靠上去冰冰凉凉的,但文舒已顾不得那么多,拢着身上在滚下山坡时就已经划的不像样的衣服,合上眼睡了。 此时的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流落街头,身无分文的难民。 但事实上她觉得她现在过的比难民还要惨,起码难民们再惨还有一两个可以说话的同伴,入城了还可以乞讨。 可她呢,她只能靠仅有的一把匕首和一个火折子在这危险四伏的山海世界求生存。 心里严重的危机感,使得她还没眯两刻钟就醒了。 醒来之后,她起身削了两片猪大腿肉烤熟了,与窃脂鸟分吃后,便将火灭了,扛着剩下的野猪肉去找水源。 从昨日到现在六七个时辰,她滴水未进,又连着吃了两顿烤肉,嗓子早就干涩无比,再不尽快找到水源补充水份,只怕挺不过三天。 远处山峦叠翠,近处鸟叫蝉鸣,文舒一肩扛野猪,一肩扛着昏昏欲睡的窃脂鸟,随意选了一个方向前进,一边走,她一边竖耳静听,看看风中可有水声传来。 好在运气不错,在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后,她隐约听到了弱弱的流水声,分辨了一下方向,她赶忙扛着野猪快速往前跑。 窃脂鸟让她这么一颠,险些没从肩头掉下来,它不满的叫了一声,正欲再睡,却听得耳边隆隆作晌,旋即一个高达百尺的瀑布跃入眼前。 瀑布山体极高,几丈宽的流水从高空瞬落,犹如银河倒挂,远远望见的文舒不期然想起李太白的那观首庐山瀑布来。 她没去过江南西道,不知道李太白笔下“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庐山瀑布是何等壮丽。 却知道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把这句诗套用到眼前的美景上,毫无违合感,就像是诗人为它而作一般。 最让文舒兴奋的是,她找到水源了! 有水,有肉,又有火,只要不遇到太厉害的凶兽,她应该能坚持到一个月后吧,念及此,她忙背的野猪往瀑布奔去。 没过多久,她便来到了水雾纷飞的水潭边,兴奋的将野猪扔在地上,她迫不及待的趴在水潭边,大口大口的喝水。 窃脂鸟也从迷瞪中清醒来,学她的样子,蹲在水边狂喝不止,飞溅的水雾落在他们的头上,身上,化作点点晶莹。 “呼!”喝饱水的文舒一屁股坐在地上。 歇息片刻,她四下打量了一会,见溪水下游处有几块巨石,明晃晃的石头照在上头,反射着微弱的孤光。她略略沉思了一会,便起身将地上的野猪拖了过去。 眼下虽是秋季,但肉类若不加工,难保几天,既如此不如晒成肉干,要吃的时侯再用水泡一会。 虽然没盐,太阳又毒辣,晒出来的肉很有可能会发臭,但不尝试一下,明天整头猪都发臭了,她一片肉都捞不着。 打定主意,她当即寻了个好位置,用匕首将肉片成一片片的,先在溪水里涮涮去血水,然后才摊在巨石上晾晒。 将野猪清理整顿完,文舒让打盹的窃脂鸟在旁守着,她自己则去了附近查探,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两个可供藏身的山洞。 此时山中已进入秋季,早晚温差大,昨夜要不是燃了一夜的柴火,她只怕已然冻病了。 虽说升火可以御寒,但那是在天公作美的情况下,倘若天公不作美,降下一场大雨,她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这时节,被大雨淋一场,不生病都不可能,此时她身边无医又无药,更无可以御寒的葪柏,万一不幸染上风寒,恐怕不再也没有机会活着出去了。所以她得趁着眼下天气晴好时,赶紧找个容身之地。 若是实在找不到,她心里也有了对策,那就只能自己搭一个了。 只是身边没有斧头和刨子,光靠匕首想要砍倒一颗树极为费劲,所以为了能尽快住上“房子”她恐怕只能掰些树枝靠着山体,搭一个矮棚了。 当然这种漏风又漏雨的矮棚,肯定比不过天生的石洞,心中如此打算着,她脚步已经在四周转了起来。 随着太阳渐渐升高,绕行了半里路的文舒,目光突然僵住。在她不远处的树阴下,一片与茱萸相似,却结黑色如野葡萄般果实的草跃入眼底。 这一刻,文舒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瑶草!她看见瑶草了! 就在这山脚野地,在这种情况下误打误撞的看见瑶草了! 第二百章 荒野求生 只是如今摆在她面前的问题是,她一个月后才能出去,系统没有了,可视面板打不开,她拿什么装这些草。 若是现在就将这些草拨下,她估计要不了三天,这些草和果实就会全部枯萎烂掉,除非将它晒干。可晒干之后的药性还能保留几分,她也是真的不知道。 再一个,这草虽然外形长得与书中描写的瑶草极为相似,但至于是不是真的瑶草..... 没有系统给她鉴别,她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 毕竟这世上长的相似的东西很多,听说有些药材就是,长的相似,但药性千差万别。 犹豫片刻后,她并没有急着将草拨下,而是选择继续游走着寻找藏身之地。 在她看来,反正这些草又不会长脚跑了,不如让它继续长着,等哪天真要出去了再拨,如此既可以保持它的鲜活,又不用背着它到处跑,岂不是两全其美。 可能真是上天佑她,两刻钟后,文舒在瑶草斜对面十几丈外,看到了一个黑唆唆的洞口。 洞口被野草遮了大半边,只留一道极小的缝隙向人们召示它的存在,若不是文舒不小心的踩塌了洞口的一部分野草,说不定就此错过了。 将洞口的枯草悉数拨开,文舒小心翼翼的探头往里瞅去。 山洞的高度也就比她稍高一些,纵深却很长,明晃晃的太阳只能照进洞口两尺处,再往里又湿又潮,还有一股骚臭味溢出来。 有屎尿臭,就证明有野物在里头待过,只不知眼下里头还有没有? 沉默片刻,文舒将洞口的草全都拨了扎成一束,然后用火折子引燃,扔了进去。火光熊熊,将阴暗的山洞,瞬间照亮。 文舒借着火光往里望去,却见里头空空如也,并没有想象中令人担忧的凶兽酣睡,只是靠里位置的地上,堆了不少野物的粪便。 她眉头一皱,不知道这些粪便是路过野物留下的.........还是此山洞已经有主了,只是“主人”暂时出门了。 犹豫片刻,她把心一横,不管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先清出来再说。 至于清洞的方法........ 在没有扫帚和簸箕的情况下,只能用火烧了。火烧既可以烤烤山洞以去湿气,又能将隐藏在角落细缝里的虫子逼出来。 打定主意,文舒忙转身开始拨草,此时虽值秋季,但也不是所有草都枯黄了,大多是青黄交杂。 文舒捡那已经枯黄的连根拨起,然后拢作一堆。待凑了十余堆后,便悉数搬进洞里,撒开,然后又去外头寻了些耐烧的细枝,一层层的铺在上面。 待山洞每一寸地都摆满了干草和细枝后,她这才开始点火。 火烧起来没一会,各种小虫争相往外爬,有尺长的蜈蚣,三尺长的蛇,还有一群说不出名字的小虫。 远远见着的文舒,暗自庆幸,好在用火熏了,否则不管被什么咬一口,都够她受的。 一刻钟后火光熄灭,文舒进去瞅了矁,这时里头已经比刚才干燥多了,只那些类便还未完全烧成灰,尚有淡淡的臭味在弥漫。 山洞纵深约摸有两丈(6米),宽却只有三尺,名副其实的又窄又长。见状,文舒只得再一次出去搂了些草和树枝洒在那些粪便上,然后再次点火。 如此往复两三次,洞才算真正的清干净,那些粪便也化作黑灰融在草木灰中。 做完这些,日头已经近午,感受腹内传来的饥饿,文舒忙返身回小溪边。 巨石旁,正缩着脑袋打盹的窃脂鸟听到动静,忙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但见来的是熟人,这才又双眼一闭,全身心的睡了过去。 文舒笑了笑,走过去将晒的已经有些微卷的肉片翻了个面,然后又摸了摸窃脂鸟的脑袋,这才再次生火烤肉。 她这边艰难求生,为夜晚“住宿”之事奔波,另一头的现实世界,文老爹一大早就守在城门边。待城门一开,便脚不沾地的赶去了茶棚。 赵娘子向来起的早,可这日赶到茶棚时,却发现东家比她来的还早,不禁讶异道:“东家,您怎么来了,小东家呢?” “赵娘子,我问你,阿宁昨日可来了茶棚?”文老爹急急问道。 “没有,昨日一天都不曾见过,怎么了,小东家可是出了什么事?”赵娘子看出文老爹面前不对,连忙追问。 “她......” 文老爹欲言又止,看着赵娘子不知该不该说,女儿一夜未归,这种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毕竟人言可谓。 孙家他信得过,不会在外头乱说什么,眼前这赵娘子虽说人也不错,但毕竟接触少..... “到底怎么了?东家倒是快说啊。”见他欲言又止,赵娘子反而急了起来。 她脑海里不由的想起不久前来此闹事的镰刀帮。 见她面有急事,似是真的关心阿宁,又想她与阿宁常在一处,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便如实说了。 赵娘子一听,顿时面色一白,随即恨声道:“是镰刀帮,肯定是那伙人将小东家掳走了,东家,赶紧报官吧。” 闻言,文老爹忙问怎么回事。 赵娘子无一隐瞒,如实答了。 文老爹听完,脸色极度难看,问清了镰刀帮平时的行迹和背后势力后,便匆匆赶回城报官去了。 县衙守门士兵听了他的报案,眉头先是一皱,旋即才说知道了,让回去等消息,他们自会派人去调查。 文老爹心急闺女的安危,见衙役们一点都不紧的样子,再想到赵娘子说镰刀帮的头和衙门的周捕头有亲之事,想到什么,忙悄悄塞给衙役一张一贯的交子,遂无意的问衙门都有几位捕头,分别姓什么。 接钱的衙役其实正是周捕头的人,但拿人好处,总不能一点消息都不漏。再加这人问的也不是什么机密事,不过是搭个话罢了。 便如实说道:“共有两位,一位姓周,一位姓金,你这案子照旧例一般都是由周捕头出面面。 “哎,哎,多谢小哥,不知周捕头现在可在衙门里?” “还没上衙呢,等捕头来了,我会告诉他的,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文老爹原想,若是周捕头在衙门里,他宁愿花些钱请他出来一见,再塞点钱给他,让他通融通融,去镰刀帮说合说合,把她闺女给放了。 此时听得衙役的话,他心中焦急,面上却赔笑的连连点头,但一转身却没往家去,而是下了台阶,守在府衙门口,想等那位周捕头来了,亲自说清楚。 。 第二百零一章 救星 这一等,就是半天,直到陆元丞带着手下来开封府调案件需要的卷宗。 无意的瞥见文老爹蹲坐在角增,陆元丞心生疑窦,正想派手下上前问问,这时文老爹也瞅见了他,忙起身奔了过去。 等了一上午都没有等到要等的人,而守门的两个衙役依旧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要进去通报的意思。文老爹又急又慌,待看见陆元丞带人从街角过来,又穿着官服,忙似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上前求救。 陆元丞听完后,眉头先是一皱,旋即让他等在原地,便带着人进去了。 半盏茶后,府衙侧殿。 陆元丞与开封府少尹季明分坐两旁,寒暄过后,陆元丞说明来意,季少尹闻言,忙让文书去调相关卷宗。 等待的间隙,陆元丞不着痕迹的将方才的所见所闻说了,季少尹听了满面惊讶,转头问身旁方脸汉子:“周捕头,可有此事?” “属下未曾接到通报。”方脸汉子拱手回道。 “这位捕头姓周?”陆元丞抬头看了眼回话的方脸汉子。 “是。” “那可是巧了,方才听报案人说那抓了文小娘子的镰刀帮头目饶三与府衙的一位姓周的捕头有亲,莫非就是阁下?” 一听这话,季少尹立时皱起了眉头,瞪眼看向方脸汉子。 方脸汉子慌忙拱手,连声道:“属下确有一位妻弟姓饶,但那弟弟是娘子后娘带来的继子,平日从无往来,实不知道他竟敢打着属下的名号在外胡来,大人放心,属下这就带人去搜查,若是罪据确凿,绝不徇私。” “既打着你名号,不管原由总是你监管不力,罚你两月薪俸,现在速速带人去查办此案,将那小娘子带回来。” “是。” 说着话,那奉命去取卷宗的文书托着案卷回来了,陆元丞接过匆匆翻了翻,确认没错,便与季明告辞。 在外焦急等待的文老爹,以为又要等侯许久,未料一盏茶不到,一队衙差便匆匆从衙门出来。 领头的衙差身材魁梧,一脸方正,见他站在门口,忙问是不是报案人。文老爹连连点头,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周捕头便让他跟着一起去城外抓人。 陆元丞出来时,他们的背影正好拐过街角,他思忖一会儿,吩咐手下道:“这件事你跟进一下,每日来问两趟,直到那位文小娘子找到为止。” “是,大人。”手下连忙应声。 另一头的山海世界,文舒刚刚将肉烤好,食不知味的吃了几块后,惦记一日凉似一日的天气,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拨草和掰树枝。 树枝是为了当柴烧,草则是想给自己做个草垫子当“床”睡。 等“床”搭的差不多了,她将窃脂鸟扛进山洞让它安心睡,自己则返身出去绕过小溪,去到对面的竹林,用她那把锋利却并不适合做砍刀的匕首,在竹子上慢慢的割着。 待竹子表面出现一道寸长的划痕时,这才收了匕首退后几步,然后一个助跑,一脚踹在划痕上方三寸处。 “啪!”高大的竹子发出一声脆响,向着地上倒去。 文舒掏出匕首,就地将竹子切分成七八个可盛水的竹节,因着工具不趁手,这些活做完时,太阳都快下山了。 她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将外衣脱下把竹节兜里面打了个结,背在身后。然后又将地上多余的竹枝和那些细枝细丫一道抱了回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夜幕再次拉开,这次文舒却因为有了容身之地,变得不那么慌张。 窃脂鸟精神抖搂的立在洞口警戒,融融火光前,文舒不慌不忙的一边烤肉,一边煮肉汤。天公作美,今天晒的那些肉干已经半硬,想来明天再晒一天,只要不碰水,保存个把月应该没问题。 她一边转动烤肉的木枝,一边想,明天有空再四处转转,看看能不能寻到野姜挖些回来,若能好运找到,那往后的日子,只要稍注意些,应该就不会生病。 想着,想着,竹筒里煮的肉汤开始咕嘟咕嘟的冒泡,旁边的烤肉也散发出阵阵焦香味,窃脂鸟不用叫,闻着香味就过来了。 文舒笑着将肉串取下来,放至一边道,“再等等,烫着呢。” 窃脂鸟却充耳不闻,不待她手放下,便鸟喙一啄,叼下一块肉。 “哎。” 文舒惊叫一声,担忧的看向它,然而窃脂鸟毫无反应,眉头都没皱一下。 还真不怕烫啊,厉害! 心情放松下来,文舒觉得晚上的肉也比从前好吃些了,一人一鸟将六串肉片并两碗肉汤分吃了,然后以同款姿势往后一仰,开始揉肚子。 有了固定住所,且又是山洞这等既可以遮风挡雨,又能防护四周的宿地,文舒的心情渐渐安定下来,让窃脂鸟负责警戒,便放心的睡过去了。 却说另一头,文老爹跟着周捕头去了城外的饶山家却没有搜到文舒,而饶三和他的帮众们众口一声的说没有的事,他们没有掳人。 饶三更是喊冤:“姐夫,我平时虽然混了些,但也只是收点小钱,掳人绑架这种事断是做不出来的,你可别听人瞎编排。” “少套近乎,听说你在外头四处打着我的名头干些天怒人怨的事。我告诉你,别说我不是你亲姐夫,就是亲姐夫,你这般借我名头在外行不端之事,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最好是没有掳人,否则一旦让我查出来,我可不会徇私半分。” “没有,真的没有,姐夫,我相信我,你看看我这肩头,我还受着伤呢,去哪掳人去。而且你弟妹可以作证,娘子,你说是不是。” “是,夫君近日真的没有出去。”妇人出面说道。 这搜不到人,也没人亲眼见着他们掳人,周捕头训了他一蹲就带人走了,文老爹虽不甘却也没办法,只能失魂落魄回的家里,看着文舒的院子发呆。 眼看天气一日冷过一日,而她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想想接下来一个月,只有身上这件破春衫可以蔽体,文舒就欲哭无泪。 此时她无比想念家里虽不名贵,样式也不够好看的秋衣冬袄,还有那可以御寒的葪柏果和姜汤。 嗯......说到姜汤,文舒决定下晌再去附近看看有没有竹林,有的话倒颗竹子,做几个竹筒烧水用。 第二百零二章 四方来援 片刻后,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冲进房间,从床底的夹板内拿出钥匙,打开了床头柜。 黑漆漆刻满图案的铁盒子安安静静的躺在原地。 希望再次破灭,文老爹承受不住的跌坐在地,捂着脸嚎啕大哭。 心里却在呐喊:阿宁,阿宁,你究竟去哪了?为什么不回来?是不是出事了? 是的话,你托个梦给爹吧.........爹给你报仇!爹给你报仇! 这一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转眼六天过去,山海世界里,走过了最初艰难的文舒,慢慢变得如鱼得水起来。 她白天带着窃脂鸟上山挖陷阱,顺道寻找栯木,晚上就对月观天,遥想另一世界的亲人朋友。 六天下来,泰室山基本被她摸了个遍,期间不仅如愿的寻到了野姜,还好运的碰到了栯木。 栯木与其说是树,不如说是灌木,其树身并不高,似梨树的叶子已经枯黄了,唯有那红如火的枝干,在一众褐绿色中,犹为出彩。 栯木并不多见,文舒几乎逛遍泰室山,也才仅仅寻到四五株,因为不方便携带的原因,她依旧没有立刻拨掉,而是记住方位,等待要走之时再来弄。 山下的瑶草出于试试和打发时间心态,被她拨了一些晒干了,此就正装在她自己的编制的小背篓里。 说是小背篓,其实就是滕蔓们互相交错,形成的一个方形圆兜,这还是文舒比照小时侯端午节装红蛋的网兜编的。 只是滕蔓到底硬实些,没有红线来的柔软可弯,所以编出来的圆兜并没有那么规整。 不过文舒也不介意就是了,在她看来混到如今这地步,她能用她这双于编织并不算巧的手,顺利编织出可以装东西的草兜来,已是极有出息的了。 不过在泰室山待久了,又将此山走遍了,文舒便对这座山渐渐的失去了兴趣,更重要的是,山海经泰室山四周还有好些长了奇异植物的山。 比如往西三十里的少室山,山中长有一种名叫帝休的树,叶子形状与杨树叶相似,树枝交错伸展,开黄色的花,结黑色的果实,吃了它的果实就不会发怒。 再向西七十里有座半石山,山上长着一种草,刚长出来就吐穗开花,它高达一丈多,长着红色的叶子,开红色的花,不结果实,这种草名叫嘉荣,人吃了它就不怕雷霆。 不仅向西,向北,向东皆有奇花异草,功效也是奇奇怪怪。 比如北有能免受热气侵扰,也就是防中署的亢木,有能防御凶险的帝屋,最让她惊奇并且感兴趣的是东边四十里有座少陉山,因此山上有种吃了能变聪明的岗草。 山海经的原话是:又东四十里,曰少陉之山,有草蔫,名日岗草,叶状如葵而赤茎白华,实如蘡薁(音同英语),食之不愚,器难之水出焉,而北流注于役水。 短短的一句话,却透露出了许多信息,有能食之不愚的岗草自不必说,重要的是还有水,据她观察,一般能记载到书中的水,那都是大江大河般的水流。 这样的水源找起来方便,因为可能一落地就看见。 最最重要的是,书上并未记载这座山上有什么凶兽,不像北面的浮戏山,明晃晃的写着多蛇。 无凶兽,有水,她自己又有自带的肉干粮,只要找个稍微好些的落角点,在山上住几天都成。 所以这日一大早,她便开始收拾那为数不多的东西,打算能带的全部带走,毕竟在少陉山待上几天寻到岗草后,她很有可能继续顺路去别的山头转转,不到出去之前不回来。 如此诸如肉干,野姜,竹节以及晒干的瑶草等物,就必须背着一起走,否则留下,万一让野物糟蹋了,她岂不得心疼死。 一番匆匆收拾,文舒继续踏上了她的寻宝之旅,而窃脂鸟依旧伏在她肩头悠闲的打盹。 可喜的是经过这几天反复调教,窃脂鸟如今已经能独自叼着竹节去找水,打水。这无疑大大的方便了文舒,毕竟人走的再快,也没有鸟飞的快。 而且鸟行在天空,能一览底下的湖光山色,这找起水源来,自然比她更快捷方便。 另一头的现实世界,却因为她的失踪而闹翻了天。 提早寄了书信来京,只等文舒尽地主之谊带她四处转悠赏玩的储红小娘子,于四月初六的下晌,如期到达就都汴梁。 这从未来过京城的小娘子,进京第一眼,便被汴梁的繁华热闹给震住了。旋即更加迫切的想要文舒领她四处转转,当即连客栈都没去,就带着丫环按照文舒从前说的地书址寻了过去。 可当寻到地方时,开门的却是一个头发半白的中年男子。听闻她的来意,男子脸上伤痛欲盛,更咽的告诉她,文舒不见了,而且已经失踪六天了。 乍闻此噩耗,储小娘子顿时失了声,缓了好半刻,直到半盏茶后,方听得她再次开口。 “伯父可报官了?还有威远侯府的陆大姑娘与文舒有些交情,伯父可曾找过她。” 文老爹摇头,心说她一个贵女,我如何能得见,但脑子忽的一转,却想到,阿宁失踪会不会去见了她,她会不会知道阿宁的下落。 想到此忙道:我这就去问问。 “我和您一起去。”储小娘子掂记文舒的安危,再加上她沧州首富的家庭背景,递上拜贴,肯定比文老爹要容易进去的多。 最最重要的是,书上并未记载这座山上有什么凶兽,不像北面的浮戏山,明晃晃的写着多蛇。 无凶兽,有水,她自己又有自带的肉干粮,只要找个稍微好些的落角点,在山上住几天都成。 所以这日一大早,她便开始收拾那为数不多的东西,打算能带的全部带走,毕竟在少陉山待上几天寻到岗草后,她很有可能继续顺路去别的山头转转,不到出去之前不回来。 如此诸如肉干,野姜,竹节以及晒干的瑶草等物,就必须背着一起走,否则留下,万一让野物糟蹋了,她岂不得心疼死。 一番匆匆收拾,文舒继续踏上了她的寻宝之旅,而窃脂鸟依旧伏在她肩头悠闲的打盹。 可喜的是经过这几天反复调教,窃脂鸟如今已经能独自叼着竹节去找水,打水。这无疑大大的方便了文舒,毕竟人走的再快,也没有鸟飞的快。 而且鸟行在天空,能一览底下的湖光山色,这找起水源来,自然比她更快捷方便。 第二百零三章 山上有人! 她这边派丫头却找陆元丞,那边陆元丞也正为这事烦心呢。 事实上此事他一直有暗中关注,从一开始让手下人每日两遍的去府衙询问案情进度,到得知饶三家并没有搜出文小娘子,且嫌犯所说应该属实后,又派人暗中调查。 可查出来的结果却是....... 没有结果.。 好像这么一个大活人,就真的凭空消失了一般。 他甚至怀疑过,文老爹是不是在贼喊捉贼,毕竟从邻里口中得知,文小娘子失踪当天虽然出去过,但没多久又回来了。 之后却是没再出去。 可经过一翻审问和调查,文老爹似乎也没有作案嫌疑......... 那人究竟去哪子呢?陆元丞烦燥的揉着眉心。 上辈子这个时侯,那件事还没有爆出来,是以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因此也不知道她中途是不是失踪过。 虽然从后面的事来看,她此次应该是有惊无险。 但重来一次,已有太多的事情脱离了掌控,是以如今他也不能轻易判断事情是否还会向前世一样....... 就在这件失踪案逐渐发酵,并渐渐成为全民茶余饭后的闲聊谈资时,山海世界里的文舒却发现了新大陆! 有人! 她竟然在这凶兽横行,人烟罕至的山海世界发现了人! 文舒怔怔的望着不远处的小村庄,眼底的兴奋几乎溢出来了。虽然村中只有瘳瘳几座茅草房,但于此时的她来说,却也是件极了不得的事。 她猛眨了几下眼睛,确认不是自己眼花看错后,扶了扶身后的藤兜,连蹦带跳的跑了过去,连快要到的少陉山都顾不得了。 村庄四周有几块看起来很平整的地,应该是开恳过的,此时里头种满了庄稼,文舒自已没有种过田,是以认不太出,里面种的是什么。 窃脂鸟被颠醒,惊慌的拍打了一个翅膀,警惕的向四周望去,田野青翠,安静祥和,哪有危险,当下不满的嘲文舒“咕”了一声。 文舒此时已经跑到一户人家门前去了,三间草舍外用木栅栏和藤蔓围了一个小院子,此时院内一个头发发白的老妇正背对着她在织布,老旧的织布机,发出“嘎吱,嘎吱”的声晌。 “婆婆。”文舒兴奋的大喊了一声,望着妇人身上穿的麻布衣裳,笑得见牙不见眼。 不错,不错,还有衣服穿,这对她来说实在是个好消息。 虽然妇人的衣服上打满了补丁,但于她来说,也比之前遇见的那两个打着赤膊,浑身上下只有腰间系了草叶的野人强多了。 可院中的妇人似是没听到她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手里的动作一刻未停,更别说回头看她一眼了。 文舒疑惑的又喊了一声:“婆婆!” 这次老妇人依旧没有反应,倒是东边草屋里急匆匆直出来一个妇人,妇人身上穿的灰褐色的麻布衣裤,脚穿草鞋。 见着门口来了陌生人,她立时站住了脚,抓过靠墙放的木棍,警惕的看着文舒,嘴巴一张一合说了一串话。 文舒却一个字都听不懂。 先前的那些兴奋和激动在这一刻,全都化作冷水当头泼下。 这时那老妇见儿媳妇拿棍子,似也意识到了什么,忙站起身来转过脸看向院外。片刻后她的表情和妇人如出一辙,皆是警惕中带着防备。 见此情景,文舒心里别提多沮丧了,终究不是国朝,就是算遇见了人又如何? 她苦笑一声,带着窃脂鸟扬长而去,留下篱芭内的婆媳面面相觑。 半个时辰后,少陉山半山腰处,几个大汉扛着猎物有说有笑的往山下走。 “大哥,你看看这头獐子绝肥的,这要是拿到镇上,应该能换两斤盐吧。” “那是肯定的,早说了挖陷阱得往上一些,你们偏不信,那山脚能落到什么好野物,最多也就是落些山鸡兔子之类的,可这些小玩意又不值钱,辛辛苦苦背着翻一座山,最后连一两盐都换不回来,有什么用。” 膀大腰圆的汉子拍了拍肩的梅花鹿:“你再看看这头鹿,这个头,辛苦一趟背出去,回头卖的价肯定比你那獐子还值钱,说不定能换回七八斤盐呢。” “大哥说的是。”扛獐子的汉子连连点头:‘以后都听你的,你说在哪挖就在哪挖,就是去深山里挖都使得。” “还是别了吧。”一直没说话的老二,闷闷道:“我最近晚上总是听见山上有奇怪叫声,只怕不太平呢,咱们在半山腰能混到饭吃就算了,可别再往深里去了。” “哎,怕什么,你说的声音我晚上也听见了,不过几声狼嚎而已,这有什么,咱们三兄弟有弓箭有棍棒,只要不碰上大狼群,怎么也能应付过去,多想了多想了。” “不是......“ “行了,二哥,这好不容易收获一次大的,你别扫兴了行不行。”老三气咻咻道,“这眼看天气就要入冬了,不趁现在多打些猎物,等冬天来了大雪封山,咱们一家子吃什么。” “我这不是担心嘛。”老二咕哝着。” “没怎么可担心的,担心也得做。”老大一锤定音。 三人没再说话,背着猎物快步往山下去,只是没走多会,几声狼嚎从四面八方响起,三人立时身形一顿。 老二一脸慌张:“看吧,我说什么了,真是说狼,狼就来了。” “闭嘴!”老大怒喝一声,抄起手里的尖头棍,看向四周,“赶紧的,趁狼还没围上来,赶紧下山。” “哎。”兄弟二人应了一声,扛着猎物就往山下跑。 同一时刻,刚上山不久的文舒也听到了这突起几声狼嚎。 她先是一楞,旋即才反应过来。原来少陉山不是没野兽,而是没有特别的凶兽,但像豺狼虎豹这等基本野物也是不能免俗的。 当下忙招了窃脂鸟到身边,警惕的望向四周,打算若只有一两只的话,就正面刚,权当自我磨炼了,若是超过两只........ 那还是算了,赶紧撤吧。 秋风吹过,高大树木掩映下的草丛漱漱作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东南方向传来,且伴随着粗重的呼吸。 不一会儿,三个穿粗布衣服的汉子于杂草灌木中露出身影,肩上似还扛着猎物。 文舒微微一楞,没想到在山上也能碰到人。 不过由于先前的遭遇,她眼下再没了兴奋和激动,只平静的望向三人身后,看看可有狼追来。 没有的话她还得继续往上寻找岗草呢。 第二百零四章 随着跑动,那边的三人也看到她,慌乱中的三人齐齐一怔,跑在前头的老大,抽空喊了一声:“快跑!” 文舒眼见着那领头的大汉朝自己吼了一句,虽然吼的什么她没听懂,不过结合眼下的情境和他的表情....... 应该......约摸....是让她快跑吧。 而能让三个大男子如此仓惶逃跑,只怕后面追的狼群数量不会少,念及此,她忙唤了窃脂鸟掉头就往山下跑。 “嗷呜........” 渗人的狼啸再度晌起,这回听声音已然离他们不远了。 文舒身子一颤,领着窃脂鸟逃得飞快,她本就上山没多久,是以跑下山不过是一会儿的事。 但那扛着猎物的三个大汉就惨了。 三人舍不下身上好不容易得来的猎物,逃命的速度赶不上文舒的一半,而狼群却是行作矫健,再加上被他们肩上扛着猎物的血气所吸引,没多会便追了上来。 这时,再想扔下猎物跑路已经来不及了。 十几只黑背野狼将三人团团围住,三兄弟面色一白,壮土继腕般的将手里的猎物往前一扔,试图转移狼群的注意力。 奈何到了这种地步,狼群也不会轻易相信他们,是以头狼只瞅了猎物一眼,便又将目光放在了三人身上。 一口气跑到山下的文舒,喘着粗气向后望去,但见那三个大汉并未跟上来,不禁眉头微皱。 这时,身后的山里又传来几声狼嚎,她心头一颤,目露纠结。 怎么办,要不要回去看看? 虽然她与那三人不相识,但此前人家好歹招呼了她一句...... 可山上的情况她不清楚,就这么冒然上山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但见死不救,她又良心不安。 思虑片刻,她把在头顶盘旋鸣叫的窃脂鸟唤了下来,对着它一阵叮嘱,看着它飞身上山后,她从腰间拨出匕首,又提了提手上的尖棍,快速跑了回去。 小半刻钟后,她猫腰蹲到离大汉和狼群不远的草丛里。 前方狼群对三个大汉已经发起了攻击。 三个大汉,一人持柴刀,一人持尖刀棍,一人拿弓箭,背对背的围在一起。 持柴刀的大汉面对冲上来的狼群,不管不顾就是一砍刀过去,出手间毫无章法,完全靠蛮力和刀具应对。 拿尖棍的大汉要稳重些,知道找准机会。而拿弓箭的大汉在狼群距离如此之近的情况下,根本发挥不了弓箭的优势,几乎是被另外两位保护似的围在中间。 他们身前不远的草地上,四只黑背狼正合力将地上的猎物往包围圈外拖。剩下大概十二只狼正以车轮战的方式向包围圈里的三人发动攻击。 但里头的人显然不是对手,持刀的大汉和拿尖棍的大汉两臂皆有伤痕,只中间持弓箭的大汉还算完整,但手里举着的弓箭也在不断的发颤。 蹲在草丛中的文舒并没有立即冲上去,她在等时机。 片刻后,她抬头看了眼狼群和大汉的上方,一株参天大树上,窃脂鸟火红的身影掩映在绿叶中,见她望过来,窃脂鸟微微点头。 旋即一个俯冲,如流星坠落般“咻”的一声,冲向下方体型最大的一只狼,坚利的双爪顺利的抓在对方的腰上。 头狼惊痛回看,窃脂鸟连忙腾出一只利爪朝着它的眼睛抓去。 “嘶......” 鲜血直迸! 头狼吃痛,猛的去甩身子,窃脂鸟翅膀一张,腾空飞起,趁它不备,又猛的一口叼向狼脖子。 头狼失了眼睛,反应不及,被窃脂鸟一口叼中,竖硬的鸟喙直接在上面穿出一个血洞。 “嗷呜........”头狼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 正在攻击的狼群都惊恐的停了下来,文舒趁势从草丛跃出,手中握的两只尖棍齐齐朝前方的狼群掷去。 “呯,呯!” 两支尖棍顺利而精准的扎在了两头狼身上,一个在后腰,一个在屁股。 又是两声嘶鸣。 一下折了三头狼,再加上头前被大汉们砍伤的两头狼,狼群几乎折了一半,最重要的是指挥的头狼失去了战斗力。 见势不好,头狼只嗷嗷叫着鸣金收兵。 狼群来的快,退得也快,不一会儿便走了个干净。 劫后余生的三兄弟腿软的坐倒在地,文舒慢悠悠走上前,朝立在一旁的窃脂鸟招了招手,掌心一摊,其上赫然放着两块肉干。 窃脂鸟兴奋的迎上去,一口将肉叼在了嘴里。 回过神来的三兄弟,见她与这突然出现的怪鸟如此亲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忙相互搀扶着起身,向文舒道谢。 奈何文舒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能沉默不语。 过了片刻,她转身欲走,其中一位大汉却拉住了她。 “姑娘可别再上山了!狼群虽然退了,但此次被姑娘伤了,心里已经恨上了,你这再上山,万一遇上了,那可是要命的的事。” 文舒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只能摇头:“我听不懂。” 她话一出口,三兄弟齐齐楞住了!这姑娘说的什么,怎么他们都听不懂。 莫不是外地来的? 再看她衣着,虽然也是破破烂烂的,但方才摸到手里,手感可比他们身上的粗布衣服好多了。 三兄弟对视一眼,又沉思了片刻,领头的老大便尝试着给她打手势。 见他们一直指着山下,文舒猜想,莫不是叫她下山? 再看他们指过山下后,又连连朝山上指,表情焦急,似乎上头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文舒初来乍到,不清楚山上情况,见状,心头难免有些发虚。 这时其中一人又扯着她衣袖,一直朝山下指,另一人则扛起了地上只剩一只的猎物,走在前头,走了几步,又返身朝她招手,示意她跟上。 这是让她跟他们一起下山? 文舒心中猜测,转头望向幽深的大山深处。 刚才掷出去的那两支尖头棍皆被受伤的狼裹夹着一起跑了,眼下她身边除了一把匕首再没个防身的东西,好像确实不利于进山。 沉吟片刻,她点点头,跟上他们。 三兄弟见状大喜,一直朝她比划,可惜文舒再没看懂过。窃脂鸟鸣叫的在她头顶盘旋,即是守护也是示威。 半个时辰后,跟着三兄弟弯七扭八的走了一段路后,当再次看见那几座熟悉茅草屋,文舒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原来这里就是他们的家啊! 可真是巧! 第二百零五章 试着交流 再次来到篱笆院外,老妇人依旧背着身子在织布,而听到动静的妇人再次匆匆从东屋里奔了出来。 这次因为有三兄弟在,她脸上没了戒备脸色,只疑惑的看了文舒一眼,便转向领头的高大汉子, 但见他手臂染血,胸前的衣服也被撕成几道后,忙面色发白的奔了过去,嘴里不住的说着什么。 大汉回应了她两句,旋即又指了指文舒,许是说文舒救了他们之类的,妇人听后,一脸感激的朝着文舒福身,随即开了篱笆门,迎几人进去。 文舒微微点头,随大汉三人一起进了篱笆院,窃脂鸟则飞停在门口的大树上。 老妇人这时也反应过来,三个大汉不停说话,妇人则回身去厨房取了一簸箕草木灰,又转身去西边茅屋里取了些粗布条来。 三个大汉一边和老妇说话,一边从院中的水缸里取水清洗伤口。 过了片刻,待三个大汉身上的伤口都清理包扎了,一家人这才坐下来与文舒聊天。 奈何两方语言不通,只说了几句,两方俱都沉默下来。 文舒想着好不容易在这异世界遇见了人,而且现在这家人对她态度也和善,若能借宿在此,总比住在山洞里的强。 最重要的是,她想跟这家人换点盐和换洗的衣物。 想要做交易,语言不通的问题就必须解决了,想了片刻,她忽然指着院中的水缸道:“水。” 领头的大汉,也就是妇人的丈夫,闻言稍楞了一下,旋即试探的发出一个音,“密。” “密。”文舒照着他的音发了一遍。 大汉也跟着她的音,试着读了一下,“水。” 文舒高兴的连连点头,旋即手一圈放到唇边,做了个喝水的动作。 “地密。”大汉笑了,朝妇人使了个眼色。 妇人连忙起身去房里倒了一碗水,文舒接过笑道:“喝水。” “喝水。” 就在文舒试着与异世界的这一家人沟通交流的时侯,东京汴梁,城北的一家富宅里,年近四旬却风韵犹存的戴氏,正满脸带笑的同儿子范三郎说着她打听来的消息。 “袁员外家的小娘子,今年十八,品貌上乘,且嫁资最丰厚,听说足有万贯,除却基本陪嫁的金银手饰外,另有商铺一间,并京郊几十亩田地,她本人也是能写会算,如今还在静贞私塾念书呢。” “还有太常寺丞李家的小娘子,这位小娘子品貌倒是几位小娘子里最出众的,只是嫁资少了些,听说只有千贯,不过她爹好歹是官身,虽说品阶不高,但日后你若走仕途,多少有些助力。” “还有王家小娘子......” 一通七八位小娘子的情况介绍完后,戴氏只觉得口干舌燥,抬手接过丫环递来的茶,抿了一口,笑问:“如何?这几家小娘子,三郎可有中意的?” 范三郎有些赫然,支吾道:“儿还未立业,成家之事,晚两年再说罢。” “晚什么。”戴氏嗔了他一眼:“自古言先成家后立业。你都十九,明年就及冠了,再说你等得,这几位小娘子也等不得啊,不现在抢先订下,晚了可就没啦。” “还是晚些吧。”范三郎低头转着茶盏:“明年开春就是春闱,在这之前儿只想一心攻读,不想被旁的事分心。” “我儿有志气,娘高兴,只这两件事又不冲突,先订下,又不是现在成亲,订亲的事也有娘操持,等走完三书六礼,怎么着也得明年秋后了,到时你若能荣登虎榜,岂不是双喜临门。” “还是晚些吧。” 范三郎一再推拒的态度,让戴氏生了疑,她定定的看了儿子一眼,突然道:“你可是心里有了人?” “没有。”范三郎极快的回答着,但心里却不期然的划过一道倩影。 戴氏是过来人,一眼看出他表情有异,顿了顿,试探道:“若是有你就直说,只要合适,娘也可以派人上门提亲。” “没有,真没有。”说着,范三郎忙起身离了凳子,“夫子留的功课还有一些未完成,儿先告退,改日有空再来陪母亲说话。” “哎.....“ 戴氏留人的话尚未开口,范三郎已脚步匆匆的离去。 “这孩子。”戴氏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跟身边的丫环说:“去把小郎君的贴身小厮六子叫来,就说我有话要问。” “是,大娘子。” 丫环应声匆匆去了,没一会儿便带进来一个小厮,小厮只有十四五岁,进来就见礼。 戴氏让他起身,然后问他三郎最近的动向,在太学一切可好,可曾有遇见过哪家的小娘子? 小厮回道:“不曾,小太学每个月都有考试,小郎君一心想从外舍生升入内舍生,日日刻苦攻读,从未请过一日假,更别提遇见什么小娘子了。” 那就奇怪了? 戴氏心里直犯嘀咕,又敲打了六子几句,叮嘱他日后多注意,便挥手让他退下了。 她这边为儿子那可能有的“心上人”捕风捉影,回到书房的范三郎也是心绪起伏,拿起书本,却发现看不进去。 脑海里不断的回晌他母亲问的那一句:“可是心里有人了?” 有吗? 他抑门自问,脑海里却适时的闪过一个身影。 大雪纷飞中,女子穿得厚厚的棉衣,浑身裹得似个圆球一般,蓝布头巾下,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是会说话一般。 元宵灯节巷头拐角,她提着裙?,似一只慌不择路的蝴蝶翩跹而至,差点撞到他怀里,那双圆溜溜的大眼在听到他有马车在附近的时侯,眼底的光华比周围的灯火还要亮目。 应该是有的吧。 他嘴角不可查的微微勾起,旋即又无奈的放下。 萧茶巷啊! 这在一心想要给他娶个有助力娘子的母亲的眼光下,必然是不合格,不合适的。所以他不敢将潜藏在心中的那个小期许小心思暴露出来。 但他也理解母亲,因为母亲在这个家里也不容易。 她是继室,他是继子,范家虽然豪富,但于她们母子来说,能借的光都在继父身上,一旦继父离世,这份光便会湮灭。 不过,他与母亲不同,他不想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靠别人渡过余生。 他要靠自己,努力读书,争取进士及第,到时入朝为官,且不论品阶大小,养活一家人总是不愁的。 第二百零六章 报仇 三天后,经过一番交流和熟悉,文舒已能和大汉一家做简单的交流了,像是寻常的起居生活,基本能做到无障碍沟通。 唯一稍微有点困难的是那位老妇,老妇是三兄弟的娘,但患有耳聋之症。 不过好在她能看懂些唇语,只是这唇语也只限于大汉他们的发音,所以文舒要想跟她交流,首先得面对面看着她说话,然后还得说大汉他们一样的话。 因为天气尚热,猎物经不得放,是以第二天,兄弟三人便欲扛着猎物去山外的集镇售卖。 文舒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去长见识的机会,当即要求同去。 三兄弟想着她多少通些武艺,再加上身边还有一只大鸟相随,路上万一遇到危险,多少能搭把手,便同意了。 集镇在山的西面,得翻两座山才能到,一来一回得耗去一天时间。为了早些赶回来,这天,三兄弟并文舒天还没亮就起了。 厨房里,老大媳妇和他们的老娘,已经在熬粟米粥和做粟米菜团。 半刻钟后,简单的吃过半碗粟米粥,又揣了两个粟米团子,文舒便同三兄弟一起出发了。 因着三人身上的伤还没好,文舒便主动承担起背猎物的活计。三兄弟原想拒绝,但看她真的轻而易举的背起了猎物,且走得健步如飞,不由都惊住了,旋即就是满脸的艳羡和惊奇。 窃脂鸟照样不远不近的飞在他们头顶,随着他们一起翻山越岭,去往山那边的集镇。 随着太阳渐渐升高,半个时辰后,文舒和三兄弟再次踏上了少陉山,原来要去集镇,少陉山是必经之路,除此外,前头还有一座少阳山等着。 好在经过只需从山中穿出去,并不用要求走的多高,所以文舒一行人几乎是擦着山脚过去的。 背着猎物于山林间穿梭的文舒,行至中段时突然感到一阵尿急,她瞟了眼身旁的还在走的三人,轻咳了一声,将猎物放下。 三人一顿,齐齐看向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文舒有些尴尬的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林子深处,三人一开始不明白,但经过文舒一阵比划后,才恍然大悟。 老大忙带着二人转过身去,文舒也弯腰进了林子,在一处灌木丛后蹲下,眼瞅着那边三兄弟老老实实的并未转过身来,这才放心的解了衣衫,解决“人生大事。” 在她身后不远,一只独眼狼也正在草丛里“嘘嘘”,听见动静,它立时支起了耳朵,随即昂首四顾后。 但见身前不远的灌木丛后,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独眼狼仅剩的那一只眼睛里,顿时升起一种叫仇恨的光。 它弓着身子,慢慢的,悄无声息的向前,缓缓靠进。 就在它离目标不足一丈时,那边的身影突然动了,解决完“人生大事”的文舒正起身提裤子,猛然间,她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注视她。 那种感觉让人毛骨悚然! 灌木丛的那头,三兄弟依旧背身立着,隐隐的说话声传来,文舒隐约听见盐之类的,应该是在讨论待会卖了猎物换多少盐。 她再看同别处,这一看,却正好与草丛中的独眼狼对个。 眼见对方已经发现自己,偷袭的机会已失,独眼狼再不隐藏了,四肢猛的一个发力,向文舒扑了过去。 突来的变故,让裤子刚提好的文舒根本来不及反应,她只能就地一滚,躲开独眼狼张开的大嘴和尖牙,并在翻滚的过程中,迅速抽出腰间的匕首。 一击未中,独眼狼立马返身又扑了过去,这时文舒刚起身起到一半,身子还处于扭曲的状态,见狼回头扑来,她只能大喊一声,然后盲目的将手中的匕首挥了出去。 她的顺带叫惊动了那边的三兄弟,三人一楞,旋即齐齐往灌木丛边跑去。 这时,天空晌起一声鸟鸣,一道个火红的身影从树枝间猛然窜下,坚利的双爪在狼背上抓出数道血痕。 独眼狼吃痛,再加上一只眼睛就是窃脂鸟弄瞎的,心里对它有了本能的惊惧,见状夹着尾巴就想逃。 窃脂鸟却没那么容易放过它,扑哧着翅膀就追了上去。 文舒也知道不能再让这狼逃了,否则依狼记仇的特性,下次再不期而遇,她又将陷入危险中,是以当下拎着匕首冲了上去。 独眼狼对山中极为熟悉,身子在又高又密的草丛里穿梭,饶是窃脂鸟飞在高中,也被这些野草阻了不少视线,偶尔低飞着下去啄狼的时侯,还会走空。 文舒拎着匕首在后紧追不舍,没一会儿,人就隐入草丛不见了。 三兄弟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追上去。 他们经常上少陉山打猎,对于山外围这一段还算熟识,可这位不知哪来的姑娘不知道啊,他们若不跟上去,她不会迷路出不来吧。 只犹豫了一瞬,三兄弟便商量出了结果,老大老二背着猎物先行下山,老三去追文舒,晚些山脚会合。 三人定下计来,便迅速兵分两路,老三拿着自制的竹箭朝文舒追了过去,半空中遥遥低飞的窃脂鸟是最好的指路明灯,只望着这道身影,就不可能跟丢。 被窃脂鸟时不时的偷袭两下,本就负了伤的独眼狼动作越来越慢,最终在一块大岩石附近“呯”的一声倒了下去。 见状,文舒反而停住脚步远远站着,听说动物死前都会反扑,她得防着些。 慢慢的,狼剧烈抖动的身体渐渐趋于平缓,仅剩的一只眼睛也缓缓闭上,文舒这才松了口气,慢慢的踱上前。 她先是试探性的踢了狼身一脚,见狼毫无反应,连身子都未颤一下,这才欺身上前,锋利的匕首在狼脖子上补了一刀,然后迅速飞退。 狼身颤了一下,最后一丝气息也跟着断绝。 又等了片刻,直到狼身一丝起伏都没有,文舒这才上前将匕首拨了出来。 这时身后的老三也追了过来,见狼死了,他很是高兴的朝文舒连说带比划。文舒看懂他的意思,左不过是叫自己把狼也一起带上去集镇卖。 文舒自然不会有意见,只是手里的匕首沾满了血,就这么提着走实在有些吓人,因为便就地蹲下身,在岩石旁扯了些草叶擦试。 可擦着擦着,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 第二百零七章 红色茎,叶似葵,开白花...... 这是岗草? 文舒呆呆的看着岩石阴影下,那夹杂在一片翠绿草叶中的低矮小草。 藏得可真够严实的! 要不是她方才无意揪了这些杂草擦匕首,只怕就此错过了吧!怪道是吃了能变聪明的草,瞧瞧这生存之道........ 感叹过后,文舒伸手拂了拂岗草,见这一片只得这一株,不由的再次叹气。 怎么只有一株啊!也太少了些。 她站起身,目光在四周寻视,旁边的老三见她迟迟不走,急了,过来拉住她的衣袖,一边往来时的方向指,一边说快走。 文舒这才想起,他们还要去集镇呢,这一来一回可耗时间了,确实耽误不得,当下只能先放弃找草的想法,提着死狼跟老三走了。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心里默记地形,想着回头哪天有空了,再过来寻。 走了大约一刻钟,与老大老二顺利在山脚汇合,一行人便又继续翻山越岭的往下去。接下来的路程还算顺利,期间老三还用手里的竹箭打了两只野鸡。 待到太阳升至正中时,四人总算拐出了大山,来到了集镇。 集镇不大,拢共也就一条街道,而且还是黄土道,两旁虽有屋舍,却大多又低又矮,只有那么少数两间砖瓦座落在街道中心。 文舒正想他们是不是要在道旁寻个位置摆摊,就算其它人一样时,老大却扛着肩头的猎物,直直的往道中心那两间稍好的砖瓦房去。 两兄弟紧随其后,文舒楞了一瞬便也快速跟上。 须臾,来到屋门前,老大将猎物从肩头卸下,叫身后的老二老三看着,自己便掀了帘子去了里头。 未过多时,他再次从里头出来,身后便多了一个人。来人个头比他稍矮些,却穿着一身好料子,以文舒“见多识广”的经验来看,它穿的应该是绸缎。 老大指着地上的鹿与那人说了几句,对方不住的点头,旋即又转身回了屋舍,不一会儿再次出来时,除了身后多了两个人,手里还提着一个瓦罐。 他将瓦罐递给老大,那跟来的两人便把鹿搬到了旁边的茅草屋。 文舒看着地上的狼,不知要怎么处理,她与这里的人语言不通,虽然经过一番熟悉,已能和三兄弟进行基本的对话,但这却并涵盖买卖。 正为难时,那穿绸缎的人突然指着她跟老大说几句,老大为难的转头看她,随即便过来,跟她讲了一番。文舒没太听明白,但大概的意思似乎是让她跟那人走。 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文舒岂会跟人走,便坚决摇头。老大无奈,便又回去跟人讲了,那人摇摇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去了。 经此一事,文舒再不敢开口让其主人买下这头狼,只能跟着老大三人又辗转去了街边摆摊。 一头狼并两只野鸡,野鸡倒是好卖,只蹲了一会,便有两个穿戴整洁的人买了去,用来交易的是半匹布,且是粗麻布,但三兄弟却很是欢喜。 文舒的那头狼却是一直无人问津,本来嘛,狼肉偏酸,鲜少有人爱吃,再加上皮毛被她的匕首以及窃脂鸟的攻击弄得千疮百孔,也失去了原有的价值。 这一等,直到太阳偏西,才迎来一个顾客,顾客是个大高个,穿着不俗,文舒不懂他们的话,都是老大帮着出面交涉。 最后顾客拿出两个像小铲子一样的铁片交给老大,老大便让对方把狼尸拖走了。 那两个铁片文舒不知道有什么作用,她只想拿狼尸换点盐,因此便扯着老大的袖子,将想法说了。 老大听后,便又领着她回到原来的那间屋舍前,这次老大带着她一起进去了,这一进去文舒才发现,原来这就是一家盐铺。 老大将那两枚像铲子一样的铁片,交与先前见过的那位穿绸缎的管事,管事接了钱,便从身后货架上的陶罐里倒出一两盐来,用叶子包了给他。 看到此处文舒大概明白了,那两个像铲子一样的铁片应该就是这里的钱吧。 只是这里的盐价也太贵了! 她虽不知道那两个铁片是多少钱,但一头狼的价值,就刚才那种品相的,若放在国朝,怎么也能卖个一两百文,而这里才得了两个铁片。这两个铁片换成盐就只有一两。 要知道她那个世界,京都盐价才四十文一斤,这要是等价换算,这里的盐价一斤岂非高至千文一斤。 文舒捧着老大递给她的那小包盐,如同捧着金子。 她这边顺利的换得盐,跟着三兄弟又回了大山,另一头的现实世界,因为她的失踪,文老爹着急担忧的夜夜难眠。 直至一日进她房,无意发现掉在床底下的铁盒子时,文老爹才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猛的跑回房把锁在床头柜里的那个铁盒子拿出来,这一对比,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一目了然。 他颓然的坐倒在地,心里原抱有的一丝希望,也覆灭了。 阿宁瞒着他进了这个盒子! 上次阿宁只进去了不到两刻钟就回来了,而如今......... 十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 阿宁也没回来。 想起女儿说她在盒子里的那些见闻,什么吃人的凶兽,长着人脸的怪物。文老爹顿时如遭雷击,片刻后眼黑一黑,晕死过去。 同一时刻,城南的相府也是一片忙乱。 当日秦夫人正于家中举办赏花宴,邀请众多达官显贵之家的夫人和千金来家赏花,旨在介绍娘家外甥女王巧倩于京都上流圈,好为日后她与自己儿子秦景阳的婚事做预备。 谁料途中,周府尹家的千金说她的猫丢了,秦夫人做为东道主闻声自然马上派丫环去找,未得片刻丫环来报,说那只猫正与另一只猫在水榭屋顶上打起来了,看样子是落了下风。 周家小娘子立马急了,问清丫环水榭在哪时,起身就要去找猫。周夫人怕女儿在相府闹出什么事来,忙告罪一声跟了过去。 她这一走,做为东道主的秦夫人也不好再坐着,便带着众位夫人一起过去,说是同去瞧瞧热闹。 然而刚走至水榭边时,屋顶上的两只猫便撕咬着从屋顶跳了下来,秦夫人惧猫,见状连忙往右边闪避。 右边是一座太湖石堆彻的假山,前几日接边下了几场雨,假山下的青石板长了不少苔藓。秦夫人这一避正好踩在青苔上,脚下一滑,人便向着假山倒去。 饶是旁边人见机快,立马伸手扯了一把,脑袋也依旧在石头上磕了一下,当时就昏了过去。 , 第二百零八章 相府秘辛 一通忙乱后,再次醒来的秦夫人,望着床头哭的梨花带雨的外甥女时,脑海里却闪过一些画面。 那些画面是年前的。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夜,也是眼前“外甥女”的生辰。 二十二日,她兴致勃勃的领着丫环,把早前在京城最好的银楼订做的一整套珍珠攒翠头面给眼前的“外甥女”送去,以做生辰礼。 谁料到得她窗下时,却见里头“外甥女”的丫环芍药,正拿湿巾帕给她擦脖子。一边擦,还一边说:“呀,有些红呢,姑娘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开个药膏? “混说,这里哪能请大夫,你个没脑子,行了,就这样吧,你赶紧的帮我把胎记画上,我还得去姑母那里请安呢。” 听到这话,秦夫人顿时僵在原地。 里头的二人背对她坐着,是以并未发现她在外头,遭遇训斥的丫环忙去一旁的桌柜上拿毛笔和颜料。 她这一让开身,王巧倩那白晳的后脖劲便露了出来,其上一片雪白,唯独靠领口的地方有些发红,但那也是揉搓之下的红印,可不是原来的胎记。 秦夫人顿时如遭雷劈。 她怔怔的看着婢女去拿过颜料和毛笔,脑子一片晕眩。 胎记是假的! 那真的去哪了?她女儿去哪了! 悲愤之下,秦夫人失态的冲了进去,抓着尚未回过神来的王巧倩就是一顿喝问。 之后的结果........ “姑母,姑母,您怎么了?可是还头疼?” 眼见着姑母直直的盯着自己,眼神里再没有平日的慈爱,王巧倩心下十分忐忑。 秦夫人被她呼喊的回过神来,冲口第一句就是:“为什么要骗我。” 王巧倩立时面色一白站了起来,紧张的直绞帕子,呐呐喊道:“姑母。” 姑母想起来了,那..... 王氏却不再理会她,转头朝两边伺候的丫环婆子道:“相爷呢,快请相爷过来。” “给您请过大夫后,衙署有人找来,说是有急事需要处理,相爷便去了,可奴婢派人去请。” “算了,晚些再说吧。” 王氏没再开口,室内静了下来。 王巧倩立在她床前,手里的帕子拧着死紧,见王氏久不说话,只得呐呐又喊了一声,“姑母。” 王氏正为记忆里的事感到愤怒,闻声冷冷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王巧倩张了张口,但见王氏脸色实在不好,只能讪讪退下。 屋里一众丫环面面相觑,不明白素日对表姑娘千宠万娇的夫人,今日为何一改常态,对表姑娘冷淡起来,看表姑娘刚才走的时侯多伤心啊。 一众丫环里唯独墨菊猜到了一些内情,因为她正是年前陪秦夫人去送首饰的丫环。 虽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从当初的情况来看,夫人喜欢表姑娘似乎是因为那个胎记,所以在得知表姑娘的胎记是假的时,才会愤怒生气。 她记得后来夫人还写了一封信,让她派人加急送到临安,不过后来夫人坠马失忆,似乎也忘此事,对表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她虽然好奇,但夫人都不记得了,她一个丫环自然不会去触表姑娘的霉头。 可如今看来,这事只怕不小。不然以夫人对表姑娘的疼爱,断不至于频频冷脸。 要知道表姑娘原来在相府那可以说是呼风唤雨,夫人对她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说,要什么给什么,甚至连公子都要靠边站,惹得公子十分吃味,暗地里没少跟她们抱怨嘀咕,说谁才是亲生的。 她们有时当作笑话讲给夫人听,夫人只说表姑娘长的像她,又是哥哥嫡亲的血脉,她有意亲上加亲让她给公子做娘子,自然要疼些。 虽然公子很多次表示并不喜欢这个表妹,更不想让她当娘子,但夫人却似铁了心一般的,非要撮合这段姻缘。 公子虽然不成器,却是个孝子,纵是心里不愿也只能听命带着表姑娘四处去逛。 当下再见夫人神色冷淡,墨菊犹豫了片刻,终还是倒了杯茶端上前,一边请王氏喝茶,一边问:“夫人可是恢复记忆了?” 王氏正在想事,闻言才想起来自己去岁写过信给临安的兄长问明此事,正是让墨菊去办的,当下忙问:“去岁的信可送到了,临安那边可有回信?” 墨菊吞吞吐吐道:“去岁倒是有一封从临安来的信,只是刚到门房就被表姑娘拿去了,说是舅老爷写给她的家信。” 王氏面色再次一冷,吩咐墨菊:“你现在就去巧丫头那,让她把信交出来。” “是。” 墨菊应声下去了,王氏却被这突来的记忆打得措手不及,喝过丫环端来的药后,便挥手让众人下去,然后从床边翻出一件小衣,看着看着就掉了泪。 她没想到一直当“女儿”宠了十来年的外甥女竟然是个假的,天知道她去岁知道的那一刻有多震惊和愤怒! 而当她揪着王巧倩为什么要骗她的时侯,她却只知道掉泪,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照母亲的说的行事。 王氏听完既愤怒又痛心,愤怒的是哥嫂一家对她的欺骗,痛心的是她那亲生的孩儿是不是已经遭遇不测。 要不然,哥嫂为什么要用一个假的外甥女骗她十几年?! 一想到那个最坏的结果,王氏就觉得喘不上来气。 在后悔痛心了一晚上后,第二天一早,她便带着丫环婆子去城外的道观上炷香,想祈求神灵保佑她那个可怜的孩儿还在世上。 然而还未出城,半路上却横生变故,那拉车的马儿不知为何突然受惊,疯跑起来,将她和车厢里的一众丫环婆子都给甩了出去。 再醒来后,她便忘了这事,要不是这次巧合再次撞到了头,只怕这段记忆会永远尘封,再也没人知道,曾经有个孩子来过这世间....... 正当她想的出神,门外晌起墨菊的声音,“夫人,信取来了。” “快拿进来。” 王氏迫不及待的从墨菊手里接过书信,展开看来,半晌后,信纸悄然划落,掉在光滑的丝绸锦被上...... 墨菊好奇的瞟了一眼,只见上头写道:“外甥女未曾满月就病折夭亡,为兄怕你伤心,只得匆匆找个了同龄的女娃替代。未能看护好外甥女是为兄之过,但事已至此,还望阿妹保重身体,节哀顺便.。巧儿丫头替外甥女承欢膝下多年,阿妹不若能将错就错........” 短短的一段话,看得墨菊心惊肉跳。 第二百零九章 假书信 同一时间,相府西边的芙蓉院。 “姑娘,你说夫人会不会看出来啊?”芍药一边帮王巧倩磨墨,一边担忧又小心的问。 笔尖一颤,坳黑的墨水在白晳的宣纸上晕开,正如王巧倩此时的心情,复杂又模糊。 小心隐瞒了十几年的秘密,一朝被揭开,她慌乱又无措,除此外还有浓浓的不甘。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揭开此事,为什么不能等她如愿嫁给阳哥哥后再揭开,或者就这么隐瞒一辈子。 几年的曲意奉承,小心讨好,终究还是输给了十月怀胎,血脉相连。 她不甘,她怨愤,所以她将父亲的信,改了。 将原本的下落不明,改成了早夭,她要将姑母心中那丝残存的希望彻底击碎,她要让她知道,这个世间只有她能当她的女儿。 十几年的关心和疼爱,她心里早已把姑母当作了亲娘,她不甘心,将这份荣耀和富贵拱手相让。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在做另一个人的替身,替她活着,替她孝敬父母,日后也要替了她享受那份富贵与荣华。 所以她苦读诗书,勤习礼仪,为的就是有一日嫁进高门,做一宗之妇。 可是今天,这个梦险些就要破碎了,她不敢想,若是姑母知道她的亲生女儿并没有死,并且就在汴京的时侯,会不会一脚将她踢开,转而把所有关心与疼爱全都给自己的女儿。 她不敢赌,也不想赌,所以只能釜底抽薪,彻底断了姑母的念想。 片刻后,她面无表情的将面前的废纸团成一团,扔在地上,淡淡道:“看出什么?那是父亲亲笔书信,姑母有什么可怀疑的。” 姑娘真是连自己都骗啊。 芍药心下嘀咕,面上却尽职尽责的提醒,“姑娘重写的那封信,虽然语气模仿的像极了老爷,但字迹到底还是有些差异,夫人做为老爷的亲妹妹,定然常有书信往来,只怕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王巧倩轻蔑一笑。成竹在卧的道:“若是平时自然麻烦,可年前那阵子,爹爹不是刚好从马背上摔下来伤了胳膊,这事姑母也知道,所以字迹有变实属正常。” “可老爷摔伤的是左手.....”芍药再次小声嘀咕。 王巧倩一顿,旋即喝道:“我说是右手就是右手,你若敢.在外乱说.....” “不敢,不敢,我是姑娘的丫环,自是站你这边的。之所以说这么多,只是想提醒姑娘小心一些,切莫露了马脚。” “只要你不乱说话,就不会露马脚。”王巧倩愤怒的看了芍药一眼,旋即挥手:“行了,行了,赶紧派两个丫头去姑母院外守着,一旦有什么动静,尽早来报。” “是,奴婢这就去。”芍药应声下去。 这边王巧倩忐忑不安,小心布局,另一头主院的王氏,确实被她写的假信给打击的不轻。 夭折而亡,熟悉又刺眼的几个字,将王氏的心再一次揉碎,她不明白,上天为什么接连夺走她两个孩子。 第一个没活过周岁,第二个更连满月都不曾。 为何!为何! 就在她痛哭流涕时,门外突然传来下人的一声唤:“相爷。” “夫人呢,可醒过来了?” “半个时辰前就醒了,墨菊姑娘正陪着说话呢。” 秦培点点头,跨进院内,没一会便到了正房门前。 里头,王氏正一边擦泪,一边手忙脚乱的将被子上的书信藏起来。秦培进去时,她刚将书信塞到被子下。 “娇娇怎么哭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对上妻子泪眼婆娑的秦相公,突然紧张起来:“来人快请大夫。” “三哥,不是。”王氏赶忙拉住他的手,摇头,“我没有不舒服。” “那你这是?”秦培温柔的在她床前坐下,握着她的手道:“可是阳哥儿那孩子气你了,你等着,我这就唤了他来教训,给你出气。” “不是,不关阳哥儿的事.....”王氏拉着他的手,看着面前那张一如既往儒雅又温柔的脸,眼泪不受控制的籁籁而下。 成婚十七余载,面对她时,这张脸上的温柔从未变过,也因此,她甘愿做出了那个后悔一生的决定。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揭开此事,为什么不能等她如愿嫁给阳哥哥后再揭开,或者就这么隐瞒一辈子。 几年的曲意奉承,小心讨好,终究还是输给了十月怀胎,血脉相连。 她不甘,她怨愤,所以她将父亲的信,改了。 将原本的下落不明,改成了早夭,她要将姑母心中那丝残存的希望彻底击碎,她要让她知道,这个世间只有她能当她的女儿。 十几年的关心和疼爱,她心里早已把姑母当作了亲娘,她不甘心,将这份荣耀和富贵拱手相让。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在做另一个人的替身,替她活着,替她孝敬父母,日后也要替了她享受那份富贵与荣华。 所以她苦读诗书,勤习礼仪,为的就是有一日嫁进高门,做一宗之妇。 可是今天,这个梦险些就要破碎了,她不敢想,若是姑母知道她的亲生女儿并没有死,并且就在汴京的时侯,会不会一脚将她踢开,转而把所有关心与疼爱全都给自己的女儿。 她不敢赌,也不想赌,所以只能釜底抽薪,彻底断了姑母的念想。 片刻后,她面无表情的将面前的废纸团成一团,扔在地上,淡淡道:“看出什么?那是父亲亲笔书信,姑母有什么可怀疑的。” 姑娘真是连自己都骗啊。 芍药心下嘀咕,面上却尽职尽责的提醒,“姑娘重写的那封信,虽然语气模仿的像极了老爷,但字迹到底还是有些差异,夫人做为老爷的亲妹妹,定然常有书信往来,只怕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王巧倩轻蔑一笑。成竹在卧的道:“若是平时自然麻烦,可年前那阵子,爹爹不是刚好从马背上摔下来伤了胳膊,这事姑母也知道,所以字迹有变实属正常。” “可老爷摔伤的是左手.....”芍药再次小声嘀咕。 王巧倩轻蔑一笑。成竹在卧的道:“若是平时自然麻烦,可年前那阵子,爹爹不是刚好从马背上摔下来伤了胳膊,这事姑母也知道,所以字迹有变实属正常。” “可老爷摔伤的是左手.....”芍药再次小声嘀咕。 、 第二百一十章 前尘往事 相府的悬赏榜没两日便已贴满了汴京城的大街小巷,榜上所写之事,让汴京百姓无不惊叹,甚到一度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些见机快的茶楼,更是请专人将此事编成了故事,不出一日就让说书人给说开了,其故事内容那叫一个跌宕起伏,曲折离奇。 而和悬赏榜上年龄相仿的小娘子们,则一个个或自检或是让相好闺蜜帮着检查后脖颈处有没有胎记,以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萧茶巷内,原本也该听到消息的文老爹,却因为卧病在床,而完美的错过了这则惊天消息。 好心来照顾他的孙和平一家,因为文舒的突然失踪,怕提起这事会刺激到刚刚失去女儿他,泰,是以一家人在文老爹面前都三缄其口,只字不提。 王家,王玲在听到这则消息后,第一反应是震惊,随后就是惋惜流泪。 她与文舒十几年好友,自是知道她后脖颈处有胎记,若此时文舒还在,她一定会劝她去相府走一遭,说不定就摇身一变成相府千金了。 可如今,半个月过去了,文舒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文伯伯为此都病重卧榻了、要不是还有一二街坊帮着看顾,只怕如今也要不成了 她作为文舒的知交好友,自也去看望过一两次,只碍于未出阁的身份,不好长期单独待在那,且她既不会做饭又不懂的照顾人,除了能陪着说说话,安慰几句,也出不了旁的力。 午夜梦回之时,她也曾祈求文舒能来她梦里走一遭,是死是活都吱个声,就算已经不在人世,好歹收回尸骨也是个寄托。 她这边暗自神伤,而另一头的大理寺,陆元丞也在沉默着。 事情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期和掌控,不仅文舒的失踪的事出的突然,就是秦相府的悬赏榜都比前世早出了半年。 半年啊。 这是否意味着,其它大事也会跟着改命,比如金兵入关。 原以为三年的时间已经够短了,可如今看来,这个时间很有可能还会缩水,而眼下朝中奸臣当道,官家又昏馈无能,日日只知享乐,朝中大事几乎都被秦相一党所把持。 不仅对外战争频频失利,最近在秦党等人的撺掇下,官家竟还有意与金国结盟,联合攻辽。 虽然官家的出发点是想借机收回燕云十六州,可金国又岂是好相与的。需知唇亡齿寒,一旦联金灭辽,金国将再无掣肘,到时国朝便成了它的猎物。 一旦金国反戈相向,到时又有何人能帮国朝。 这可不是多想,前世发生的事便是很好的例证,所以重活一世,他第一要改变的就是宋金结盟。 奈何秦党势大,又颇得圣宠,他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虽掌管刑法诉讼,却无法干涉军国大事,唯有努力向上爬,爬至那可以干涉朝政的位置,宰执。 只是他也知道这件事有多难,特别是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直到那一日在御史府碰到文舒。 那一抹殷红的胎记,忽然让他想起了许多事。 秦相寻女这件事,前世在汴京也一度闹得沸沸扬扬,饶是他很看不惯对方的为人为官之道,也被迫的听了几耳朵。 后来没过多久,便听说人找到了,再后来,玉津园宴射上,秦相便带了他那女儿来。 当时宴射会上虽然常有官员带家属同往,但多是带家中子侄来,带女儿的少有,秦相却能撇下独子,单单带了那个刚认回不久的女儿,足以显示他对这个女儿的重视。 后来酒过三巡,宴至一半,官家偶尔谈起他与在场几位年轻官员的婚事,忽然兴起说要给他们保媒,秦相那位新认回来的女儿由于还未出阁,便也成官家关注的对象。 说笑一番后,官家突然指了他,说两人年纪相仿,又门庭匹配,不如指了他如何。他当时对秦相很是厌恶,便以退为进的说自己高攀不起。 热闹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滞,秦相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却心有得意,自觉将了秦相一军,心里舒服的不行。 未料转眸间,却不经意与坐在秦相身边小娘子对上,彼时对方正偷偷掀开帷帽一角瞧他,见他望过来,她先是一楞,旋即便冲他吐舌做鬼脸。 看样子,竟对方才的事毫不在意,一点被人拒绝后的羞恼都没有,不禁微感惊讶。 再后来,大约过了半年,便听说她订亲了,对方是春闱试中新晋会员,在后来的殿试被官家亲点为榜眼。 再之后,他便再也没听过她的消息,因为没多久,金兵就攻入东京城。 谁料重生后,他第一次出府就碰见了她。 那时他正为救国之计伤神,也为三年的匆忙时间而感到焦急,所以在看见那胎记的一瞬间,他心里立时就冒出了一个计策。 彼此相府寻女之事还未发生,他既占得先机,何不借此事卖秦相一个人情,再趁机投向秦党,从而深入内部。不图彻底瓦解,只望在最关键的时侯能够扭转乾坤,改变局势。 这是一条捷径!一条快速打入秦党内部的捷径! 这之后,他一直在等,等一个合适的契机在秦相面前披露此事,从而赚得人情,为日后的“投靠”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没等他寻到合适契机,那边文舒却莫名失踪了。 计划被无端打乱,他只能重新调整计划,并在伤神之余,暗自反省自己重生以来做的事,还有没有疏漏。 同时也希望那个莫名失踪的女子,还好好的活在世间。 就在他焦头烂额,为救国之事弹精竭力的时侯,另一个世界的文舒正在坐在草屋前打结。 手中长长的青色藤蔓上,已经打了十八个结,文舒抚着上头的结扣,在晚霞的照耀下,细数剩下的日子。 还有十二天,还有十二天,她就能出去了。 也不知道那边的爹爹怎么样了,她就这么毫无踪影的失踪了,爹一定担心坏了吧,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床底下的铁盒子,从而猜测她进来了呢。 可就算发现又如何,十几天不见踪影,只怕爹会以为她已经死在这里了吧,这会说不定灵堂都给她设好了。 哎,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她就不该隐瞒。如今这般爹不知她,她不知爹的,落个两头担心。 第二百一十一章 出发 日升月落,转眼到了四月二十八,眼看还有两天就能出去,文舒便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了。 两天的时间,一天逛逛附近山脉,最后一天返回泰室山,在系统开禁前把瑶草和栯木采下。 否则依照上次所剩时间,动作稍慢一些,那些东西可能就带不回去了。 听闻她要离开,“郭家”一家人都很惊讶,耳背的郭大娘拉着她的手,一脸的不舍,嘴里反复絮叨,大意是让她不要走,并且话里话外都希望她能留下来做老二的媳妇。 文舒哪能同意,她在外面还有亲人朋友,如何能长留在此。不过相处了这么久,又同吃同住的,她对郭家人也有些淡淡的不舍。 郭老大和郭老大的媳妇劝了一会,见她执意要走,郭老大叹息了一声,让媳妇去厨房拿菜团子。 郭老二低垂着头立在一边没有说话,郭老三则拿着肉在逗树上的窃脂鸟。 文姑娘要走了,这只怪鸟也要走了,他还真有些舍不得。 自文姑娘住在他家后,他们几乎每天都会去山上打猎,因为有她和这只怪鸟的帮助,他们不仅打的猎物多了,就连伤都没什么受过。 文姑娘自身“武力”超群,这大鸟又极通人性,既能提前示警,又能在逃命的时侯帮着断后,实在是令人羡慕。 如今文姑娘要走了,大鸟也要跟着走,想到以后他们进山又得提心吊胆,小心翼翼了,郭老三就很不得劲。 不过,好在这大半个月他们一日未停,打得猎物换成盐米油粮已经存够了一冬,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辞别了郭家一家人,又被郭老大和他媳妇强塞了十来个粟米菜团,文舒这才背着藤兜,迎着朝阳,向着少陉山大步而去。 走出一段路后,她回首看向身后几乎快要隐没不见的茅草屋,微微一笑...... 还会再见的!等哪天系统开启定点传送,我再回来看你们。 到时我一定给你们多多的带我们那的东西,什么衣料啊,种子啊,我们汴京城有的东西可多了,一定能把你们瞧花眼。 文舒心里默默想着,带着对这一家人淡淡的不舍,继续前行。 半个时辰后,少陉山下的一处绝壁,文舒仰头看向山壁上那一丛丛鲜活的岗草,朝窃脂鸟打了个晌指。 “呱啦~呱啦” 收到旨意的窃脂鸟,一声鸣叫,翅膀一张,向着绝壁飞去,火红的身影在岗草丛里一过,再返回来时,嘴边便多了几株岗草。 断口齐整无明显撕扯,文舒满意的接过,又打了个晌指,窃脂鸟便又掉头向绝壁飞去,继续给她采摘。 文舒笑着将空藤兜放在地上,仰头看向绝壁上窃脂鸟忙碌的身影,说来,她之所以能知道这处绝壁,全赖郭氏兄弟。 自那次追独眼狼,无意在大岩石下发现岗草后,她便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多找些。郭家兄弟同她一起进山打猎,见她日日都要往大岩石那边跑一趟,然后还念念叨叨的在四周寻找什么,三人一开始不明白,但后来就明白了,原来文姑娘是在找跟岩石下那株红色草一样的草啊。 他们兄弟来少陉山打猎有好几年了,对于山外围有什么早就摸清了,似那种红色的草他们在一个地方见过,而且很多,只是长的地方很危险。 文舒见他们表情不对,便问他们是不是见过,三兄弟见她真的很想要这个草,便带她去了峭壁下。 望着直立立竖在那里,几乎不可能攀登的峭壁,文舒心头一阵绝望,正欲打退堂鼓鸣金收兵见的时侯,就见头顶窃脂鸟“呱”的一声鸣叫,朝着峭壁飞了过去。 文舒顿时眼睛一亮,她上不去没关系,这不还有一个帮手嘛。 虽然窃脂鸟感兴趣的是峭壁上的一株树,但这丝毫不妨碍文舒打它的主意。 因着当时离出去还有二十多天,为了保持岗草的鲜活和药性,文舒并未急着采摘,而是在之后的日子,慢慢与窃脂鸟沟通并且训练它听命令叼草,以为日后采摘岗草做准备。 好在窃脂鸟真的极通人性,她只与它试了那么几次,它便能指哪打哪,虽然一开始,力度掌握的不好,叼回来的草折断较多,且外皮磨损严重,但经过多次磨合实践后,已经做的越来越好了。 像今日叼回来的岗草便是实证,断口整齐无撕扯。 在少陉山停留了小半个时辰,待峭壁上的岗草采了三分之二时,,文舒便叫停并召回了窃脂鸟。 剩下的就当种子继续留在那里吧,但愿日后再来的时侯,那里又是密密麻麻的一片。 采完岗草,文舒便转道向东而行,去往四十里外的浮戏山。 山海经上说,浮戏山上有一种树叫亢木,它的果食吃了可以免受毒气热气的侵扰,换言之就是可以防中署。 汴梁此时应该已经快要入夏了,能防中署的亢木果可算是极时雨,而且过了浮戏山,再往前五十里还有座大裴山,山上有种草叫“牛伤”,吃了就能不会昏厥,也是一味治病良药。 若是走完这两座山还有时间多,她还想再往前走去半石山上找找吃了不怕雷霆的“嘉荣”,不过时间应该来不及。 因为半石山离大裴山足有七十多里地,她之后还要返回泰室山采瑶草和栯木,两下时间一对,根本来不及。 看来还是得有取舍啊。 太阳东升西落,很快又是一天过去。 在艰爬涉了两座山后,文舒如期在浮戏山上找到了亢木,却未能在大裴山上找到“牛伤。” 亢木的叶子长得像臭椿树,果实像红色的桔子,文舒和窃脂鸟配合着摘了两株树后,便停手了。 不是她不想摘,实在是没地方装了。 此时的她,身前身后各挂了一个藤兜,胸前的小藤兜里装着早前晒干的瑶草和肉干竹筒,背后的大藤兜里则背着早上刚采的满满一兜岗草。 再加上手里这兜子亢木果,除了拿尖棍的右手,她实在空不出地方再拿了。 更要命的是,接下来她还要带着这些东西走几十里的山路回泰室山,真是失去了方知珍贵,此时她才知置物篮的功能有多强大和方便。 第二百一十二章 倒计时 次日晌午,当太阳再次悄悄升至正中时,肩背手扛提一堆东西的文舒总算回到了泰室山。 赶了一上午的路,此时的她真是又累又饿又渴,扫了一眼日头,估摸着离出去还有两个时辰,这才放松的往地上一坐,不住的喘气。 过了片刻,待气喘匀,她便用竹筒从溪边接了一筒水,然后就地架火堆,开始烧水热饭团。 为免中途出现意外赶不回来,一大早她便从浮戏山出发了,匆忙的连早饭都没吃,如今总算到了目的地,且时间也有富裕,所以她打算先慰问一下她的肚子。 火堆燃烧发出噼啪声,竹筒里的水没一会便开始咕嘟咕嘟冒泡,文舒将粟米菜团掰碎放进去煮开。 此时已是深秋,身后的桂花林香气袭人,文舒将煮好的米糊趁热喝下,然后便一头钻桂山林里开始采摘瑶草。 日头渐移,小半个时辰后,溪边的瑶草基本被文舒采拮一空,只余了一小部分继续繁衍生息。 将采好的瑶草堆成一堆,文舒让窃脂鸟在原地守着,自己则独自上山去寻栯木。 由于原来踩过点,所以这次她并没有费多大劲就找到了目标,由于栯木长的并不高大,所以文舒选择连根拨起,打算带回去种种看,说不定能种活呢。 拨了三株后,她便扛着栯木下山了,此时离出去大概只剩一个时辰。这一趟,无风无浪,并没有遇见什么凶兽。 顺利的下山与窃脂鸟会合后,文舒望着头顶的太阳,突然变得忐忑起来。 系统真的会出现吗? 一月之期只是她自己的猜测和想象,并没有人确切的告诉过她,如果半个时辰后,系统不出现呢,那她怎么办。 就在这种忐忑焦虑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东京汴梁,城南相府。 秦氏望着桌上的王巧倩刚派人送来的抹额,心下复杂。 悬赏榜已贴了大半个月,来相府认亲的不是没有,只是要么胎记位置不对,要么就是故弄玄虚,同王巧倩一般是临时画上去的。 秦氏刚在这事上栽了跟头,岂会再让人占了便宜,当即吩咐管家,来认亲的,一律先拿湿帕子擦试胎记处,不掉色的对比胎记位置和形状。 果然这一招成功的刷退了三四人,且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所有人都看着,一些有心效彷打算回去也如此做的人,见此都不敢再动歪念头了。 而一直忐忑不安,以为要被踢回临安的王巧倩见文舒久未上门认亲,舒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禁疑惑,思量片刻后,她派人偷偷去文舒家打听。 谁知这一打听才知道,她害怕的人失踪了,且已经失踪了半个月,连官府都寻不到。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很有可能遭受意外身亡了,或者是和人私奔了,否则一个未嫁的小娘子如何能半个月不归家。 巨大的狂喜将她笼罩,激动过后,她决定再次主动出击。 她不相信,这么多年的姑甥情份,真的说没就没了,有那封书信为底,又长时间认不到自己的亲女儿,姑母一定会慢慢死心,她再趁机嘘寒问暖,姑母肯定能再想起她的好。 是以又重新振作起来,日日去给王氏院里请安,纵使秦夫人暂时不想见她,不让她进院,她也不生气,日日早起,不管风雨,一日不缀。 守门的丫环被她的“孝心”给感动,几日后便私下接了她的东西,呈到王氏面前。王氏身边的丫环平素也没少得王巧倩的好处,见状便也帮着说好话。 相府突然发榜寻女,引得府中下人也是一片哗然,他们没想到做为独苗的大公子,竟然还有一个双胎妹妹。 只是为什么会丢失,又是怎么丢失的,他们就不清楚了,因为悬赏榜上没写。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发挥自己丰富的想象力,给这段奇事编一个合理又跌宕起伏的故事。 王氏身边的丫环是亲眼瞧着夫人往日对表小姐有多庞爱,几乎要什么给什么,连大公子有时都吃味的跟她们抱怨,说不知道谁才是亲生的。 而今夫人突然对表小姐冷淡起来,随后不久府里就出了悬赏榜,这两下一联系,到底是怎么回来,丫环们能不明白嘛。 无非就是夫人原先把表小姐当成了自己的女儿,才会千宠万爱,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发现并不是,这才张榜寻女又冷淡表小姐。 如今半个月过去,那位凭空冒出来的“大姑娘”连个影都没有,想来以后都不会有了。 所以观望中的丫环们便再次倒向了王巧倩。 “夫人,这是表姑娘赶了三个大夜才赶出来的呢,表姑娘说她知道错了,她并不是有意要瞒你,只是不想让你担心,这才行此下策,还望夫人念在往日的情份上,见她一面,让她亲自赔罪。” 王氏定定的望着桌上的抹额没说话,屋子里一片沉寂,片刻后,只听得她开口道:“她如今人在何处?” “就在在院外,一直侯着呢。” 王氏默了片刻,叹道:“让她进来吧。” “哎。”丫环应声掀帘出去,没一会便将王巧债带了进来。 “姑母。” 王巧倩一进来,便拜倒在地,一双明眸杏眼蓄满了泪水。这双眼生的与王氏极像,当初便也是凭借这双眼,才让王氏毫无猜疑的相信了这么些年。 “做这抹额很费事吧。”王氏拿过桌上的抹额摆弄着。 “不费事,只要姑母喜欢,巧儿愿一直给姑母做。” “你是个有孝心的。”王氏轻点着头,半晌后道:“上次的赏花宴,因为意外中途断了,再过几日就是端午,节前西园会办雅集,这几日你好好准备准备,到时与我同去,也见见其它夫人和小娘子。” 姑母要带她参加集会....... 自那件事出后,姑母拒绝了多少宴会邀请,现在不仅要参加,还稍带上她,这说明什么。 说明姑母死心了,说明姑母重新接纳她了。 她不会被踢出汴京,她可以参加名流聚集,达官显贵举办的最高宴会西园雅集。到时名流才子,高门贵女都会参加。 姑母愿带她一同前往,这是要给她见世面的机会,这是不是意味着,姑母还有心将她许配给阳哥哥做娘子。 “是,谢姑母。”垂下的眼眸闪过一抹激动的亮光。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天空中的一抹红。 山海世界,随着日头偏西,暗自等待的文舒,紧张的手心都冒了汗,窃脂鸟迷迷糊糊的蹲在一旁的巨石上打盹。 片刻后,只听得一声尖叫直透云霄,吓得它险些一头从巨石上栽下去。 “啊啊啊啊啊.........” “我可以回去了,我可以回去了!” “红影,红影快别睡了,咱们收拾东西回去了!” 溪边,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人,突然一蹦三尺高,激动的手舞足蹈。 同一时间,大理寺。 “大人,大人!不好了,荣王宫起火了!” 正收案卷准备下衙的陆元丞立时动作一僵。“你说什么!哪里起火了?” “荣.....荣王府,火势很大.......潜火队已经全体出动,官家勒令各部就近帮忙,寺卿让大人组织救火。” “快,召集所有在值人员,速速赶往火场。” “是。” 小吏匆忙的下去传达命令,陆元丞却跌坐在椅子上,心里既震惊又茫然。 为什么!明明二十三日的火灾已经躲过去了,为何事情会再次重演。 为了避免这场重大火灾的发生,他用尽浑身解数才劝得荣王在二十三那日全府禁火,当日也确实相安无事。 他本以为自己凭借努力已经成功的化解了这场天灾,谁知时隔七天后,在同一个地方,事情竟然再次重演。 陆元丞混乱了....... 山海世界,随着日头偏西,暗自等待的文舒,紧张的手心都冒了汗,窃脂鸟迷迷糊糊的蹲在一旁的巨石上打盹。 片刻后,只听得一声尖叫直透云霄,吓得它险些一头从巨石上栽下去。 “啊啊啊啊啊.........” “我可以回去了,我可以回去了!” “红影,红影快别睡了,咱们收拾东西回去了!” 溪边,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人,突然一蹦三尺高,激动的手舞足蹈。 同一时间,大理寺。 “大人,大人!不好了,荣王宫起火了!” 正收案卷准备下衙的陆元丞立时动作一僵。“你说什么!哪里起火了?” “荣.....荣王府,火势很大.......潜火队已经全体出动,官家勒令各部就近帮忙,寺卿让大人组织救火。” “快,召集所有在值人员,速速赶往火场。” “是。” 小吏匆忙的下去传达命令,陆元丞却跌坐在椅子上,震惊加茫然。 为什么会这样!二十三日的火灾不是已经躲过去了么,为何事件再次重演。山海世界,随着日头偏西,暗自等待的文舒,紧张的手心都冒了汗,窃脂鸟迷迷糊糊的蹲在一旁的巨石上打盹。 片刻后,只听得一声尖叫直透云霄,吓得它险些一头从巨石上栽下去。 “啊啊啊啊啊.........” “我可以回去了,我可以回去了!” “红影,红影快别睡了,咱们收拾东西回去了!” 溪边,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人,突然一蹦三尺高,激动的手舞足蹈。 同一时间,大理寺。 “大人,大人!不好了,荣王宫起火了!” 正收案卷准备下衙的陆元丞立时动作一僵。“你说什么!哪里起火了?” “荣.....荣王府,火势很大.......潜火队已经全体出动,官家勒令各部就近帮忙,寺卿让大人组织救火。” “快,召集所有在值人员,速速赶往火场。” “是。” 小吏匆忙的下去传达命令,陆元丞却跌坐在椅子上,震惊加茫然。 为什么会这样!二十三日的火灾不是已经躲过去了么,为何事件再次重演。山海世界,随着日头偏西,暗自等待的文舒,紧张的手心都冒了汗,窃脂鸟迷迷糊糊的蹲在一旁的巨石上打盹。 片刻后,只听得一声尖叫直透云霄,吓得它险些一头从巨石上栽下去。 “啊啊啊啊啊.........” “我可以回去了,我可以回去了!” “红影,红影快别睡了,咱们收拾东西回去了!” 溪边,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人,突然一蹦三尺高,激动的手舞足蹈。 同一时间,大理寺。 “大人,大人!不好了,荣王宫起火了!” 正收案卷准备下衙的陆元丞立时动作一僵。“你说什么!哪里起火了?” “荣.....荣王府,火势很大.......潜火队已经全体出动,官家勒令各部就近帮忙,寺卿让大人组织救火。” “快,召集所有在值人员,速速赶往火场。” “是。” 小吏匆忙的下去传达命令,陆元丞却跌坐在椅子上,震惊加茫然。 为什么会这样!二十三日的火灾不是已经躲过去了么,为何事件再次重演。山海世界,随着日头偏西,暗自等待的文舒,紧张的手心都冒了汗,窃脂鸟迷迷糊糊的蹲在一旁的巨石上打盹。 片刻后,只听得一声尖叫直透云霄,吓得它险些一头从巨石上栽下去。 “啊啊啊啊啊.........” “我可以回去了,我可以回去了!” “红影,红影快别睡了,咱们收拾东西回去了!” 溪边,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人,突然一蹦三尺高,激动的手舞足蹈。 同一时间,大理寺。 “大人,大人!不好了,荣王宫起火了!” 正收案卷准备下衙的陆元丞立时动作一僵。“你说什么!哪里起火了?” “荣.....荣王府,火势很大.......潜火队已经全体出动,官家勒令各部就近帮忙,寺卿让大人组织救火。” “快,召集所有在值人员,速速赶往火场。” “是。” 小吏匆忙的下去传达命令,陆元丞却跌坐在椅子上,震惊加茫然。 为什么会这样!二十三日的火灾不是已经躲过去了么,为何事件再次重演。山海世界,随着日头偏西,暗自等待的文舒,紧张的手心都冒了汗,窃脂鸟迷迷糊糊的蹲在一旁的巨石上打盹。 片刻后,只听得一声尖叫直透云霄,吓得它险些一头从巨石上栽下去。 “啊啊啊啊啊.........” “我可以回去了,我可以回去了!” “红影,红影快别睡了,咱们收拾东西回去了!” 溪边,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人,突然一蹦三尺高,激动的手舞足蹈。 同一时间,大理寺。 “大人,大人!不好了,荣王宫起火了!” 正收案卷准备下衙的陆元丞立时动作一僵。“你说什么!哪里起火了?” “荣.....荣王府,火势很大.......潜火队已经全体出动,官家勒令各部就近帮忙,寺卿让大人组织救火。” “快,召集所有在值人员,速速赶往火场。” “是。” 小吏匆忙的下去传达命令,陆元丞却跌坐在椅子上,震惊加茫然。 为什么会这样!二十三日的火灾不是已经躲过去了么,为何事件再次重演。 第二百一十四章 说辞 月前的玩笑话,竟然一语成谶,半空中这只鸮鸟竟然真能灭火,知情的两人齐齐怔在原地。 “看,那是什么?” “鸟,有大鸟。” “娘,你看,大鸟能灭火呢。” “官家,天佑官家,派神鸟相助,我大宋有福啊。” 窃脂鸟在万众瞩目下,于半空中不停来回盘旋,一对张开足有半丈有余(2米左右)的红色翅膀,扇动间鼓动大风,灭热焰,驱浓雾。 指挥灭火的降领,一看天上来了“神兵”,忙呼喝着让下方的潜火队继续救火。 两方配合,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很快天地间便重新恢复清明,小半刻钟后,下方的火势得到有效的控制,基本在一个固定范围内,周围的已无可燃烧的东西。 见状不仅民众松了口气,潜火队的队员们也停下救火,原地休息,而天上,累惨了的窃脂鸟,在众人的目光下化作一团流光,向着城北飞去。 那抹红色的身影,在这一刻,被所有人铭记。 “呯!”窃脂鸟从半空中掉下来时,文舒正同文老爹讲述她这一个月在山海世界里的遭遇。 听得晌声,她暂停话头出来查看,但见窃脂鸟虚弱的躺在院中,不禁吓了一跳。 “红影,红影,你怎么了?!” 她几步跑上前,抓着窃脂鸟左看右看。 “呱~呱”窃脂鸟虚弱的喊了两声,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这让文舒更加摸不着头脑,怎么了这是,先前不还好好的嘛。她游目四顾,周围并无异样,红影身上也没伤,不禁一头雾水。 文老爹跟着她出来,突然鼻间一动,纳闷的自语道:“好大的焦味啊!哪来的。” 肚间也没开火啊,难道是隔壁王家烧焦了饭。 他这么一说,却是提醒了文舒,方才光顾着看红影了,都忽略了空中这股焦味,如今仔细一闻,这焦味....... 嚯,竟然是它身上的! 她忽的低下头,看向红影。 只是,好端端的怎么会有焦味。 片刻后,她突然的惊讶道:“你刚才去救火了,哪里着火了?”一边问,她一边站起来往四周看去。 这时侯,城南火势已经得到控制,再加上离得远,除了空中随风飘来的淡淡焦味,站在文舒的位置根本看不见火情。 窃脂鸟方才出了大力,此时已是累的头都抬不起来,除了呱呱叫两声,根本给不了任何回应。 文舒见并没有耀目的大火,便也没放在心上,一边给窃脂鸟抚毛,一边给文老爹讲窃脂鸟的“特殊本领” 听到眼前这只鸮鸟能御火,文老爹满面惊诧,旋即想起当初自己惴惴不安的怕玉津园找上门来的事,又不由的自嘲一笑。 时间在两人的聊天中飞逝而过。 太阳慢慢隐入两山之间,窃脂鸟休息了一阵,精神头渐渐好起来,都能拿脑袋蹭文舒的腿了。 眼看天色渐暗,夜幕将至,回过神来的文舒这才想起来该做晚饭了。 “爹,您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她说着就要起身往厨房去。 谁知文老爹喊住她,“晚饭的事不忙,你先去把自己收拾干净,也不知你这一个月是怎么过的,好好的一闺女,硬是造成了叫花子。” 经他这么一提醒,文舒才想起自己眼下的处境,害臊的同时连连点头。 家里没备热水,现烧又要许久,文老爹便让她去沐香阁洗,还说晚饭不用她操心,她请她去外面吃。 文舒一想也对,又要烧水洗澡又要做饭不知道得折腾到什么时侯,便听话的回房,将外面破成一缕缕的外衫脱下,简单的套上干净外衣,然后又抱了一套换洗的衣物便往对街的沐香阁去。 夜晚将至,沐香阁没什么客人,文舒去时,店内只有一个客人正在梳头,掌柜佟娘子在柜台后低头算帐。 感觉门帘被人掀起,她下意识的抬头看一眼,正想问是单泡还四项全要,但见着眼前之人是文舒时,不由怔了一下,惊奇道:“文小娘子!”说罢,还探头看了一眼文舒下身。 但见有脚,有影子,这才舒了口气。 也不怪她害怕,失踪了一个月的人突然出现在她店里,又是晚上,是个人都要多想想。 “小娘子回来了?何时回来的,这一个月你去哪了,可把你爹急死了。” 确认是“人”,佟娘子的话,立时多了起来,她十分好奇文舒过去这一个月究竟去了哪,又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连官府都查不出来。 文舒方才已经听她爹说了报官之事,也知道她的失踪在当时引起了怎样的轰动,起码城北这一带或多或少都有听闻。 沐香阁是她和王玲常来洗浴的地方,佟娘子能一眼认出她来并不奇怪,好在方才在家里她就已经想好的借口并和她爹统一了口径。 “哎,别提了,在山中迷路了,要不是最后遇见神仙指点,只怕现在都回不来哦。” 一听神仙,佟娘子立时来了兴趣。 虽说知道文舒很有可能是在信口胡谄,也不由的想听听她是怎么胡谄,毕竟能跟神仙扯上边,怎么也是新奇玄妙事,当下连忙追问怎么回事。 文舒便把她在城外开茶寮的事说了,然后就说四月初一那天,她去茶寮送东西,恰巧碰到一个客人要点兔子肉,她为了赚钱便冒险拿着东西去后山逮兔子。 也是运气,没走几步还真的发现了一灰毛兔子,只是兔子又不是个傻的,哪里呆呆的站在原地任她逮,她这追啊追啊,一不小心就进了深山。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不记得来时路,也找不到出去的方向。 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那真叫一个惊险刺激,文舒把她在山海经里遇到事,半真半假的掺和了说了。 什么遇见老虎追赶,不小心滚下山坡,什么遭遇狼群围攻,差点死在里头。 总之说得要有多惊险就有多惊险,眼见着把众人的好奇心都吊起来了,这才话锋一转。 “就在狼群扑上来的时侯,面前一道白光闪过,一个拿着拐杖的老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他只拿着拐杖轻轻一点,我就晕过去了。” “再醒来时,就躺在官道旁边,不过离得有些远,走了一天才走回来呢。” 文舒将她准备好的说辞描绘的惊心动魄,曲折离奇。 提水的张婶听完后,咂嘴道:“真的假的,真遇见神仙了?莫不是编故事哄我们吧?” “哄你们作甚,反正我一觉醒来就在官道边上了,要不是神仙,我如何能从狼口逃生,还出了山林。” 佟娘子半信半疑的点头,试探道:“听起来确实玄奇,不知小娘子可还记得神仙的长相,可否与我们仔细说说。” “当然可以,那神仙啊身高六尺,年愈六旬,白胡长须,头戴钻帽,手里柱着一根棕黑木棍,看上去慈眉善目。” “这不是土地神嘛。”张婶惊叫道。 “土地神!对对对,张婶不说我都没反应过来,说来我新建的茶寮边就有一座土地祠呢,不过原来是废弃的。我去了之后,见里头蛛网密结,沙尘满布,想着好歹是一方神祇,落得这般境况实在有些凄凉,便拨草除尘,又又日日供香。” “如今想来,莫不是土地神被我的诚心感动,这才现身救我。” “肯定是了。” 听她说的如此具体,佟娘子等人不由信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文舒也不管她们信不信,反正表面能说得过去就行。 故事讲完了,那边准备的泡澡水也好了,因她此次点的是四项,所以泡澡水里还有花瓣。四项除香浴外,还有搓背,梳头和修脸。 这不她刚脱了衣服泡进浴桶,那边张婶便拿了东西进来,打算替她搓背。文舒却难得的脸红起来,不为别的,而是她已经正正经经的一个月没洗澡了,所以此时她后背有多少脏,她不用想都知道。 她这边红着脸任由张婶搓弄,那边张婶却在看见她后脖颈的那块胎记时,动作猛的停住。 原来是她! 她说悬赏榜上画的胎记怎么瞧着眼熟呢,当时怎么想都没想起来在哪见过,原来竟是文小娘子。 张婶楞楞的看着那块胎记,脑海里仔细与悬赏榜上的对比。 像,太像了!片刻后她得出结论。 “张婶?怎么了,怎么停了?” 感知身后没了动作,文舒心里有些犯突,难道是她后背太脏,把张婶吓着了。 “哦,巾帕不适合,我给小娘子换一块。”张婶一边回答,一边偷看文舒脸色,半晌后期期艾艾道:“小娘子可知道相府张榜之事?” “不知道啊,相府张榜做什么?” “寻女呢,说是十七年前不小心遗失了一个女儿,但凡提供有用线索的,赏银五十贯。” “五十贯,这么多!”文舒一脸惊叹“赏银倒是挺多的,只是那孩子十七年前就丢了,如今就算活在世上,样子也早变了,如何找得回来。” “这个却是无需担心,榜上画了图,说是相府千金身上的胎记,只要有这个胎记,年龄又对得上的都可以去相府验明正身,一旦查实,那可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倒也是,那段时间汴京城里一定热闹吧。”文舒一边给自己搓泥,一边问。 “那还用说,多少小娘子盼望自己身上能长出那样的胎记来,好去享荣华富贵,可惜都没那个命,不过我瞧小娘子脖颈上也有一个胎记,且位置和胎记样式和榜上画的像极了,小娘子不若也去相府走一遭,说不定就是你呢。” “婶子莫要开玩笑,我有爹有娘的,如何能是相府走失的千金。再者那榜上说的也不详不尽,既是十七年前丢的孩子,怎么到现在才找,这里头说不定有什么事呢。” “我啊,就是普普通通的商户女,这辈子能安安稳稳的开间茶寮,给自己赚点嫁妆就满足了,像相府千金这种白日梦可不敢做。” 你怎么就确定你是亲生的,说不定是捡来的呢。 张婶子心下撇嘴,面上却是不好说出口,只不住的道:“反正我觉得小娘子这胎记长得极像,若能认了秦相做爹,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说着,心下又是一阵可惜,要是文小娘子早两天出来就好了,如今悬赏榜已撤,她就是想报信拿赏钱都难了。 半个时辰后,做过全四套的文舒清清爽爽的出了沐香阁的门,她走后刚不久,张婶便拉住佟娘子唠嗑。 佟娘子听完她的话后,满面惊异:“嫂子瞧错了吧?怎么会是文小娘子?”: “不会错,我瞧的真真的,真是一模一样。” “那你与文小娘子说了吗,她怎么说?” “说了,可她自己一点都不上心,直说自己有父有母,不可能是相府千金。” “那也难怪,她毕竟是跟着文掌柜长大的,哪会别人说两句就信了。” “哎,要是悬赏榜多张两天就好了,偏生昨日给斯了,否则我定要去王府门口领赏。” 张婶叹息着,那边文舒已经回到家,放下包袱后,便与她爹一起出了院子,往最近的王家分茶店走去。 所谓分茶,便是店家提前做好菜品点心,顾客去了之后,直接点了就可以吃,不用等,方便快捷,历来是汴河船工们的首远。 文老爹高兴于女儿平安归来,是以晚上这顿吃得格外大方,什么批切羊肉,水晶脍,冬月盘兔、旋炙猪皮肉,姜辣萝卜、夏月麻腐,林林总总,足足点了七八道菜才住手。 过去一个月,文舒吃的那叫一个差,刚开始进去的时侯连盐都没有,每天除了吃寡淡无味的烤肉后,就是喝溪水。 后来虽然遇到了郭家三兄弟,但也只是好了一点,除了吃肉有咸味外,其它的也基本没改变。 他们那里的人连炒锅都没有,平日做饭用的是一种瓮。 吃过一顿美美的晚餐后,文舒又给窃脂鸟带了一份批切羊肉,便与她爹一起回了家。 文舒也不管她们信不信,反正表面能说得过去就行。 故事讲完了,那边准备的泡澡水也好了,因她此次点的是四项,所以泡澡水里还有花瓣。四项除香浴外,还有搓背,梳头和修脸。 这不她刚脱了衣服泡进浴桶,那边张婶便拿了东西进来,打算替她搓背。文舒却难得的脸红起来,不为别的,而是她已经正正经经的一个月没洗澡了,所以此时她后背有多少脏,她不用想都知道。 她这边红着脸任由张婶搓弄,那边张婶却在看见她后脖颈的那块胎记时,动作猛的停住。 原来是她! 她说悬赏榜上画的胎记怎么瞧着眼熟呢,当时怎么想都没想起来在哪见过,原来竟是文小娘子。 张婶楞楞的看着那块胎记,脑海里仔细与悬赏榜上的对比。 像,太像了!片刻后她得出结论。 “张婶?怎么了,怎么停了?” 感知身后没了动作,文舒心里有些犯突,难道是她后背太脏,把张婶吓着了。 “哦,巾帕不适合,我给小娘子换一块。”张婶一边回答,一边偷看文舒脸色,半晌后期期艾艾道:“小娘子可知道相府张榜之事?” “不知道啊,相府张榜做什么?” “寻女呢,说是十七年前不小心遗失了一个女儿,但凡提供有用线索的,赏银五十贯。” “五十贯,这么多!”文舒一脸惊叹“赏银倒是挺多的,只是那孩子十七年前就丢了,如今就算活在世上,样子也早变了,如何找得回来。” “这个却是无需担心,榜上画了图,说是相府千金身上的胎记,只要有这个胎记,年龄又对得上的都可以去相府验明正身,一旦查实,那可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倒也是,那段时间汴京城里一定热闹吧。”文舒一边给自己搓泥,一边问。 第二百一十六章 “爹,怎么办,红影不会让他们找到抓走吧。” “放心,不会有事的,大不了,让它先出去躲一阵子。” 也只能这样了,文舒丧气的捣着碗里的饭,心里有些闷闷的。明明是做了好事,最后却要向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太憋屈了。 两刻钟后,饱餐一顿的文家父女,心事重重的出了分茶店。 回到家后,文舒将给窃脂鸟带的批切羊肉放到它面前,一边看着它吃,一边告诫它近日不要出去,一定要出去的话,那就走远些,白天尽量不要回来。 至于原因她没有说,一是觉得窃脂鸟可能无法理解,二来,也是不想让它心里留下阴影,毕竟灭火救人是好事,是功德。 她不能说因为救火会被人注意,就让它不要救,不要管。 事实上官家命人寻它,也只是为了更好的救火,或者保障自身,并不是要伤害它,所以她心里虽然很不情愿,却并没有多大的危机感。 和窃脂鸟玩了一阵,等它吃完羊肉,文舒便也回房了。由于时间还早,她也无甚困意,便调出置物篮开始清点这次的收获。 瑶草一大袋子,重量大约在百来斤左右。 栯木三株,也不知能不能种活,还有这树究竟怎么个食用方法,是用叶子煎水,还是用树皮煎水,有空得好好研究研究。 岗草一大兜,大约四五十斤,另有亢木果百来个,这便是此次一月行的全部收获。 哎,只怪系统封了,置物篮用不了,否则凭她的脚程,一个月不停的探索跋涉,怎么也能把方圆百里的大山小山翻遍了,得到的东西怎么也得有个十七八种。 不过话说回来,系统要是没封禁,她也没这么多的时间停留探索,所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世上很多事本就难分对错,凡事只要尽力而为,不留遗憾就好。 清点完东西,月已升空。 皎洁的月光从空中洒下,在青石板上铺一层薄薄的银霜,文舒临窗铺纸,借着月光和桌上的油灯,开始誉写她的“山海见闻录。” 井沿边,窃脂鸟早不知飞哪去了。 待把所有所见所闻记录下来,时间已到了三更,更夫的梆子敲了三下后,街面上的喧闹渐渐退却。 月华如练,小院的西厢,燃了半夜的烛火被文舒吹熄,她困顿的打了个哈欠,朝着床上扑去。 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天刚微微亮,文舒便起了。 简单洗濑过后,她从房里寻了攀膊戴上,便往厨房去准备做早饭,谁知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锅灶厨具上积满了厚厚的灰,一看就是许久未曾用过,想起初见时爹憔悴瘦弱的模样,文舒很快明白过来,鼻子一酸。 也不知爹这一个月是怎么过的。 忍下心酸,她将所有可搬动的东西一一搬到井边清洗。 未得片刻,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尖亮的鸟鸣,旋即一道火红的身形从空中降下,落在了井沿上,两条尺长的鱼蹦跳着从窃脂鸟爪间落下,砸进井边的水桶里。 文舒定睛一看,见是草鱼,不由松了口气,赞许的摸了摸窃脂鸟的脑袋,肯定道:“不错,不错,待会给你做鱼汤面吃。” 太阳慢慢从东西露出头来,半个时辰后,文家厨房升起袅袅炊烟。过不多会,一股令人食指香大动的鱼香味从文家院子传出,随风刮遍了整条巷子。 左邻右舍闻见了,不由齐齐叹气,这文家丫头也真是,一大早的就开始馋人,看看把家里孩子勾的。 不行,一会儿端碗上她家瞧瞧去,怎么说她回来了也是件喜事,讨两块肉吃不过分吧。 这边左邻右舍们如是想着,那边文舒也料到了,故意多做了不少,正打算待会给左邻右舍都送一碗呢。 昨日爹和她说了,她不见的这一个月,他几次病倒,多亏了左邻右舍的帮忙与照看,特别是孙伯一家,不辞辛劳的给他延医请药,一日三餐皆做好了送来。 如今她回来了,怎么也得上门感谢一番,特别是孙伯一家,回头等有空了,怎么也得做一桌子好菜宴请一番。 “文家丫头,你这一早做的什么,怎的这般香人?” “郭婶子好,是鱼片汤,嫂子来得正好,我正要送一碗去呢,嫂子来了就自带去吧,还省得我跑一趟。” “哟,这怎么好,你们自个留着吃罢。”郭娘子牵着她五岁的儿子站在门外,一边说着客气话,一边不住的往厨房瞅。 “自己有呢,特意多做了些,听我爹说,我不在的这一个月,叔伯婶子对我爹多有照顾,不过一碗面,当不得什么,过两日我抽空做一桌子菜,请大家吃酒。 “街坊邻居,应该的,不过你做吃食的手艺可是一绝,一大早就我们馋得睡不着,六子这孩子更是吵翻了天,非要拉着我过来看看。” 如此情景在小院里不断上演,待把准备好的六碗面全送了出去,小院里才安静下来。 接下来,便是“一家三口”美好又没吃相的吃面时间。 吃过早饭,窃脂鸟去房里睡觉补眠,文老爹则去前头重新开了铺子。 过去的一个月,由于文舒失踪,文老爹担忧的的悲痛之下,根本无心打理铺子,是以一直关着。 如今文舒平安归来,生活重回正轨,这项糊口的生意也该捡起来了。 那边文舒也在换衣服,打算去茶寮看看,一个月不在也不知茶寮如何了。 问她爹,她爹说他也不知道,也是,爹连家门前的铺子都顾不上,哪里还顾得了城外的。 卯时未刻,太阳渐渐升至高空,文舒换好衣服,挎好竹篮刚要往外去,便见门外刮过一道劲风,旋即一个身影冲了进来。 “阿宁!” “玲玲。” “呜......你可算回来了!郭婶子跟我说,我还不相信呢,你什么时侯回来的,这一个月你都去哪了,我和文伯伯都担心死了。”王玲一进门,便抱住文舒哭了起来。 “呃,发生了一点意外......对了,你吃早食了没,锅里还有一点面,要不我给你盛一碗。” “好啊,我在家正吃着呢,听郭婶子说你回来了,我扔下碗就来了,你什么时侯回来的,怎么也不来跟我说说。” “昨儿刚到,原是要去找你的,一番忙忙乱乱的就给忘了。”文舒放下篮子去给她盛面。 王玲跟进厨房,“那你这一个月都去哪了,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文伯伯都报官,也没找着你人。” “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吃着,容我细细跟你讲。” 第二百一十七章 轰走 把早前的说辞同王玲再讲了一遍,又与她约定后日去大相国寺赶集会,两人便分开了。 文舒挎了篮子重新往外去,两刻钟后,顺利的来到了茶棚。 同一时间,相府门口,张婶终究还是放不下那五十贯的赏金,犹豫良久后,还是决定来碰碰运气。 说不定人家就认了呢。 “什么,你有大姑娘的消息?”门房瞅着面前的老婆子,眼底充满了怀疑。 “是,那胎记我昨日刚见过,只不知道现在提供消息,可还有赏金领?” “若是属实自是有的,你且仔细说说,你在哪看过那个胎记。” “城北萧茶巷,文家小娘子文舒后脖颈就有这样的胎记,那胎记我瞧着真真的,跟画像上的一模一样,八成就是贵府千金。” 带着丫环正欲去府外拿订做衣裳首饰的王巧倩恰好听见,顿时心里一突。 “那她自己怎么不来?”这边门房还在细问。 “这.....她前一段时间去外地走亲戚了,昨儿个才回来。”张婶斟酌着开口,“老婆子跟她说了,但她没看到贵府的悬赏榜,只当我哄她呢不肯来,但我想着贵府既然四处张榜,那肯定是急着找回女儿的,这才赶早了来告诉一声。” 见她说的似模似样,门房点头,“行,那你且在这等着,我进去通报夫人。” “哎,哎。”张婶连连应声。 眼见着门房要去通报,王巧倩忙朝丫环芍药使了个眼色,芍药会意,几步跑了出去与门房撞到一处。 “哎哟,谁呀,跑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呢!” “芍药姑娘,对不住,对不住,你没事吧。”门房连连赔罪。 “能没事嘛,胳膊都被你撞疼了。”芍药瞪了门房一眼,嗔怒道:“你这匆匆忙忙的去哪呢?” “门外来了个婆子,说是有大姑娘的消息,我这正要去给夫人通报呢。” “大姑娘?”王巧倩从拐角出来,似笑非笑道,“姑母榜都撤了,这婆子还来门口卖弄,为的是什么不用说了吧,王三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竟连这点手段都看不出?” 门房王三被她说的一楞,犹豫道:“表姑娘说的有理,只是这婆子也说的有鼻子有眼,连具体名姓都说了,小的想着夫人寻女心切,通报一声总无错。” “怎么无错。”王巧倩厉声道:“姑母月前已经为此事伤心过一场,后又张榜寻了半月,来的却全是骗子,一颗慈母心都快伤透了,如今好不容易好些了,你又要拿这些污糟事去惹烦心,倘若又是假的,你可担待的起。” “这......那表姑娘的意思是?” “自然是哄出去,还用我教,日后再有此等事也不用通报,一律轰走。姑母即已撤榜,那就证明不寻了。”说着,还意味深长道:“这做下人除了尽责外,还要学会揣测主子的心思才能走的更远。” 门房楞了楞,虽觉得不妥,但想起刚才那婆子,确实张口就问赏银的事,又有些犹豫。 再加上表姑娘在府中地位超然,他一个小小的门房实在得罪不起,也不敢违逆,只能半途转了道,出去将那婆子哄走。 “去去去,夫人说不寻了,你这婆子哪来的回哪去吧。” “怎么又不寻了,小哥,我说的是真的,那文小娘子真有一样的胎记,你信我。”张婶还想再争取争取。 “快走,相府门前岂容你等喧哗,再不走,可别怪我不客气。”王三扬起手来。 张婶虽然爱钱,但见他这架势也不敢强留,只能愤愤转身下了台阶。 走了几步后,转身朝相府大门啐了一口,“呸,什么玩意,将婆子赶走了,你们且等着后悔去吧。” ............ 城外茶棚,文舒进去的时侯,赵娘子正给客人端馒头,见她突然出现,手里的馒头好悬没吓掉。 “小东家,小东家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店里一切都好吧。” “好,好,小东家你快坐。”赵娘子激动的连连点头,又给她搬来凳子,一迭声问:“小东家什么时侯回来的?可曾吃过早饭?可回家了?东家知不知道?” “知道,我刚从家里过来,也吃过早饭了,嫂子不用招呼我,我来自已店里哪还用人招呼。” “是,是,瞧我都高兴糊涂了。”赵娘子将手里的馒头递给客人,又返回后厨去端茶汤。 文舒见店里坐了两桌客人,另一桌客人桌上还什么都没有,便跟上去帮忙。一番忙乱后,待两桌客人都吃好离开了,赵娘子这才拉着她细问缘由。 文舒比照着先前同王玲说的稍稍改动了一下,把去茶寮后山逮兔子,改成去城西郊外找食材,半途被兔子吸引,追进了山林。 赵娘子听得连连惊叹,“竟有这等奇事!” “可不是,要不是亲身经历,我自己都不信呢。” 把早前的说辞同王玲再讲了一遍,又与她约定后日去大相国寺赶集会,两人便分开了。 文舒挎了篮子重新往外去,两刻钟后,顺利的来到了茶棚。 同一时间,相府门口,张婶终究还是放不下那五十贯的赏金,犹豫良久后,还是决定来碰碰运气。 说不定人家就认了呢。 “什么,你有大姑娘的消息?”门房瞅着面前的老婆子,眼底充满了怀疑。 “是,那胎记我昨日刚见过,只不知道现在提供消息,可还有赏金领?” “若是属实自是有的,你且仔细说说,你在哪看过那个胎记。” “城北萧茶巷,文家小娘子文舒后脖颈就有这样的胎记,那胎记我瞧着真真的,跟画像上的一模一样,八成就是贵府千金。” 带着丫环正欲去府外拿订做衣裳首饰的王巧倩恰好听见,顿时心里一突。 “那她自己怎么不来?”这边门房还在细问。 “这.....她前一段时间去外地走亲戚了,昨儿个才回来。”张婶斟酌着开口,“老婆子跟她说了,但她没看到贵府的悬赏榜,只当我哄她呢不肯来,但我想着贵府既然四处张榜,那肯定是急着找回女儿的,这才赶早了来告诉一声。” 见她说的似模似样,门房点头,“行,那你且在这等着,我进去通报夫人。” 第二百一十八章 分送亢木果 储红望了眼空荡荡的茶寮,黯然道:“来碗茶汤吧。” “小娘子要什么茶汤,小店有阿婆茶,茉莉花茶,七宝擂茶.....” “茉莉花茶吧。” “哎,马上就来,小娘子可要再来些干粮?” “不用了,对了,你家.......” 她话未说完,文舒从后面掀帘进来:“嫂子,后屋就剩那些面粉了,还有没有........” “文舒!” “储红!” “你怎么来了?!” “你什么时侯回来的。” ............ 半刻钟后,储红飞奔着出了茶棚,朝官道对面的男子道:“四叔,我不回沧州了,你带着他们先回吧” “胡闹!赶紧上马,这么多人等着呢。” “不嘛,四叔你就让我多留两天,三叔过两日不是也要到京,到时我同他一起回去,没事的。” “怎么说风就是雨,你三叔要后日才到,这两天你一个人在京我如何放心。” “怎的不放心,天子脚下,太平盛世,还能让人掳了不成。再说咱家城中还有别院,下人,大不了,我出门带两个人不就成了。” “那你今日怎么回去?” “走回去啊。” “储四叔若不放心,我可以送储四姑娘回去。”文舒从茶棚里出来,朝男子笑道。 储江认出她是在沧州给储新治病的那个小娘子,心下微松,再见储红态度坚决,且天色也不早了,他们还得赶路呢,只能无奈的朝储红叮嘱了几句,便带人离开了。 他一走,储红立时高兴起来,拉着文舒的手道:“这下你总可以领我四处逛逛了。” “你来惊城这么久,就哪都没去过?” “去过两处,马行街夜市和矾楼。” “只这两地。” “对呀,我刚进京的时侯,就得知你失踪了,哪里还有心情四处去玩,你不知道,为了你,我都上侯府求陆星晚去了。”储红邀功道。 “陆大姑娘。”文舒顿住脚步,转头疑惑道:“你求她作什么,她一个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能帮着你找人。” “她不能,她哥能啊。”储红得意道:“陆大郎乃大理寺少卿,他们家又是侯门勋贵,扎根京城已久,其手眼门路怎么也比我这个外乡人强罢。” “话虽如此,可我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民,哪里劳得重陆少卿大驾。” “这你可就猜错了,陆大郎听说后可是极力帮忙,派了不少人出去找你呢,只是谁能想到你竟是在山林里迷了路,真是......“ 储红一脸无语。 “好了,我也不想的,不过你既这样说,那倒是该好好谢谢陆大人和陆姑娘。” “可不是,陆星晚那人平时虽然瞧着矫情刻薄,但对你倒是挺大气,这次也是出了不少力,你确实该谢她一谢。” “知道了,这样吧,改日我做东,你作陪,约他们兄妹出来吃顿饭如何。” “成啊,不过你打请在哪?要不定在矾楼,我去过那里一次,菜色味道那叫一个绝。” “不不不,那里太贵了,请不起。”文舒连连摇头。 “那请在哪?” 文舒略作思考,随即神秘一笑,“先不说,到时侯你就知道了。” 两人说着,已在茶棚内坐定,文舒亲自给她倒了杯茶,问她要不要回去。 储红连连摇头:“回去在府里待着有什么意思,倒是你这茶寮还有几分意趣,我就在这坐坐,下晌再同你一起回城。” 文舒点点头,这时恰好茶棚外走来一行人,她忙起身招呼,“几位官爷快请进,来点什么?” 打头的大高个面目严肃的扫视了四周一圈,问道:“可有二陈汤?” “有,有,官爷来几碗?” “跟在我身后的每人一碗,门外的也都给上一碗。”高大汉子往门边一坐,其余军士也跟着坐下,十七八人将不大的茶棚坐得满满当当。 文舒再往外瞅,好家伙!,外面或站或躺的没有七八十,也有四五十,再加上里头的........ 一下来了几十号人,文舒忙得脚打后脑勺。 储红见状也是识趣的提出帮忙,文舒见那些官爷似乎急着要走,便没推辞,让她负责打汤,赵嫂子端过去,她自己则手脚不停的开始做馒头。 她不在,赵嫂子不敢做太多主食,怕卖不出去浪费了,是以此时的蒸笼里,满打满算也不过二三十个馒头。 她这边手脚不停,堂下领头的大高个将朴刀往桌上一搁,朝外训道:“大家都给我听着,待会汤和干粮上来,你们都抓紧着吃喝,这些伤兵必须正午之前送到八大营,否则军法处置。” “是。" 储红闻言好奇的看向棚外,但见那些躺在木制担架上的士兵,皆浑身缠满布条,不禁问一旁的文舒:“这附近没有在打仗吧,怎么外头的士兵伤得那么重。” 文舒瞅了一眼他们的身着,好像是潜火队的潜火服,再加上昨夜在分茶店听来的消息,便知这些人为何受伤了。 “他们是潜火队的,身上的伤应该是昨日救火落下的,水火无情啊!” “是这样啊......”储红沉默下来。 储家别院就住在城南不远,昨日的大火,她在府里也瞧见了,浓稠的黑雾遮天避日,熊熊热焰袭卷高空,要不是最后,一只红鸟神兵天降似的煽风灭火,只怕她家别院都有可能波及。 念及此,她忙停下动作朝众人道:“诸位军爷辛苦,今日这顿吃食我请了,昨日城南大火,全赖诸位英勇赴焰,才能将火灭得这么快,奴家甚为敬佩。” 闻声,茶棚内外齐齐一静。 大高个怔了好一会,才抹了把脸,哑得嗓子道:“谢小娘子美意,正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些都是份内之事,当不得谢。” “虽是份内之事,却极需勇气,储小娘说的没错,今日她请饭食,我请果子,只望诸位为国为民效力的时侯,皆能平平安安,凯旋归来。” 说罢,手上的面剂子已全部上了蒸笼,文舒擦了擦手,转身去往后屋,从置物篮里取出二十几枚亢木果,并一篮子寻常枇杷,提去了前头。 她将亢木果分发给那些躺在地上,扎着布条的士兵。枇杷则分给了那些身体健全的士兵。 亢木果有抗热气毒气的功效,想来对那些身上被烧伤的士兵会有些用。 第二百一十九章 她这边忙忙碌碌,与军士们一团和气,另一边的秦相府芙蓉院,气氛就没这么好了。 自晌午在门房处见到张婆子,听她说了那些话后,王巧倩心里就很不安。因为她从张婆子的话音里得出一个讯息,文舒回来了! 为了证实这个消息,她特意派自己的贴身丫环芍药去打听,最后得来的消息,却是她最不想听到的。 失踪了一个月的人确实回来了,并且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毫发无伤。 为什么! 既已失踪了为什么不干脆消失。 她好不容易才重新挽回姑母的心,难道又要功亏一溃........ 不!属于她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能夺走! 王巧倩站在窗前,望着院中的芭蕉树,手里的丝帕拧的死紧。 ........... 城外茶棚,送走那伙军士,文舒便开始着手做午饭了。 因为储四姑娘也在这,所以这一顿,她特意拿出在山海世界存的肉干,以及先前置物篮里存的一些菌菇与竹笋,做了两道菜。 储四姑娘虽出身豪富,为人却不拘小节,对于在这简陋的茶棚里吃饭,没有丝毫的不适应,反倒觉得这山野小店,比之城里的的高楼耸立,人声鼎沸的酒楼多了几分意趣。 她这边忙忙碌碌,与军士们一团和气,另一边的秦相府芙蓉院,气氛就没这么好了。 自晌午在门房处见到张婆子,听她说了那些话后,王巧倩心里就很不安。因为她从张婆子的话音里得出一个讯息,文舒回来了! 为了证实这个消息,她特意派自己的贴身丫环芍药去打听,最后得来的消息,却是她最不想听到的。 失踪了一个月的人确实回来了,并且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毫发无伤。 为什么! 既已失踪了为什么不干脆消失。 她好不容易才重新挽回姑母的心,难道又要功亏一溃........ 不!属于她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能夺走!她这边忙忙碌碌,与军士们一团和气,另一边的秦相府芙蓉院,气氛就没这么好了。 自晌午在门房处见到张婆子,听她说了那些话后,王巧倩心里就很不安。因为她从张婆子的话音里得出一个讯息,文舒回来了! 为了证实这个消息,她特意派自己的贴身丫环芍药去打听,最后得来的消息,却是她最不想听到的。 失踪了一个月的人确实回来了,并且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毫发无伤。 为什么! 既已失踪了为什么不干脆消失。 她好不容易才重新挽回姑母的心,难道又要功亏一溃........ 不!属于她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能夺走!她这边忙忙碌碌,与军士们一团和气,另一边的秦相府芙蓉院,气氛就没这么好了。 自晌午在门房处见到张婆子,听她说了那些话后,王巧倩心里就很不安。因为她从张婆子的话音里得出一个讯息,文舒回来了! 为了证实这个消息,她特意派自己的贴身丫环芍药去打听,最后得来的消息,却是她最不想听到的。 失踪了一个月的人确实回来了,并且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毫发无伤。 为什么! 既已失踪了为什么不干脆消失。 她好不容易才重新挽回姑母的心,难道又要功亏一溃........ 不!属于她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能夺走!她这边忙忙碌碌,与军士们一团和气,另一边的秦相府芙蓉院,气氛就没这么好了。 自晌午在门房处见到张婆子,听她说了那些话后,王巧倩心里就很不安。因为她从张婆子的话音里得出一个讯息,文舒回来了! 为了证实这个消息,她特意派自己的贴身丫环芍药去打听,最后得来的消息,却是她最不想听到的。 失踪了一个月的人确实回来了,并且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毫发无伤。 为什么! 既已失踪了为什么不干脆消失。 她好不容易才重新挽回姑母的心,难道又要功亏一溃........ 不!属于她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能夺走!她这边忙忙碌碌,与军士们一团和气,另一边的秦相府芙蓉院,气氛就没这么好了。 自晌午在门房处见到张婆子,听她说了那些话后,王巧倩心里就很不安。因为她从张婆子的话音里得出一个讯息,文舒回来了! 为了证实这个消息,她特意派自己的贴身丫环芍药去打听,最后得来的消息,却是她最不想听到的。 失踪了一个月的人确实回来了,并且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毫发无伤。 为什么! 既已失踪了为什么不干脆消失。 她好不容易才重新挽回姑母的心,难道又要功亏一溃........ 不!属于她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能夺走! 王巧倩站在窗前,望着院外的芭蕉,将手里的丝帕绞的死紧。 为了证实这个消息,她特意派自己的贴身丫环芍药去打听,最后得来的消息,却是她最不想听到的。 失踪了一个月的人确实回来了,并且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毫发无伤。 为什么! 既已失踪了为什么不干脆消失。 她好不容易才重新挽回姑母的心,难道又要功亏一溃........ 不!属于她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能夺走!她这边忙忙碌碌,与军士们一团和气,另一边的秦相府芙蓉院,气氛就没这么好了。 自晌午在门房处见到张婆子,听她说了那些话后,王巧倩心里就很不安。因为她从张婆子的话音里得出一个讯息,文舒回来了! 为了证实这个消息,她特意派自己的贴身丫环芍药去打听,最后得来的消息,却是她最不想听到的。 失踪了一个月的人确实回来了,并且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毫发无伤。 为什么! 既已失踪了为什么不干脆消失。 她好不容易才重新挽回姑母的心,难道又要功亏一溃........ 不!属于她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能夺走! 王巧倩站在窗前,望着院外的芭蕉,将手里的丝帕绞的死紧。 为了证实这个消息,她特意派自己的贴身丫环芍药去打听,最后得来的消息,却是她最不想听到的。 失踪了一个月的人确实回来了,并且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毫发无伤。 为什么! 既已失踪了为什么不干脆消失。 她好不容易才重新挽回姑母的心,难道又要功亏一溃........ 不!属于她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能夺走!她这边忙忙碌碌,与军士们一团和气,另一边的秦相府芙蓉院,气氛就没这么好了。 自晌午在门房处见到张婆子,听她说了那些话后,王巧倩心里就很不安。因为她从张婆子的话音里得出一个讯息,文舒回来了! 为了证实这个消息,她特意派自己的贴身丫环芍药去打听,最后得来的消息,却是她最不想听到的。 失踪了一个月的人确实回来了,并且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毫发无伤。 第二百二十章 奇怪的女子 不仅储红怔在了原地,就是女子的丫环和那些旁观的男子们都齐齐瞪大了眼。 “姑娘,姑娘。” 好在那丫环还算清醒,只楞了一瞬,便追了上去。 储红见状,也忙小跑着跟上。 到得树荫下,文舒将那女子扶靠着树干坐下,丫环追了过来,连忙施礼,“多谢小娘子。” “客气,客气,只是帷帽戴着不透风,你还是给你家小姐去了吧。” “这.....”丫环犹豫着,并没有立即动手。 文舒看得有异,但人家不想拿,她一个外人总不好强求,便笑着朝储红道:“走吧,继续排队去。” 这时,先前的跑去请医僧的男子同医僧一起回来了,医僧替女子把过脉后,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一粒药丸来:“小娘子是中暑之症,加上气虚体弱,才会晕倒,将此粒药丸化水服了,不时便能醒来。” 说着,便让烧朱院的僧人端碗温水来。 “多谢师傅。” 丫环接过药和水,化了,给绯衣女子服下。 众人见状,皆松了口气,继续排队等吃肉。 半刻钟后,随着前头的人不断打包带走,总算轮到了文舒二人。 储新兴冲冲随她进去,就见阔朗的大殿内,摆了十琮副桌椅。二人捡靠墙的一张桌子坐下,没一会,便有僧人端着两大盘灸猪肉(烤肉)上来,同时还有一碟鲜枣,一碟咸酸。 刚从烤架上拿下来肉,还在嗞嗞冒油。肉片肥肉相间,表皮焦黄,其上洒的香料,更是香的人口水直流。 “好香啊!” “是吧,那赶紧的开吃,看看我们这汴京特色可是徒有虚名。” 储红连连点头,拿起桌边的筷子,便开动了起来,文舒也馋得不行,她虽是汴京人,但这烧朱院里的灸猪肉也才第二回吃。 第一回是她十岁那年生辰她爹带她来吃的,那时侯赶上浴佛节法会,排队的人比现在还要多上数倍,他们父女排了足足个时辰才买到。 而且当时为了凑钱盘铺子,手头紧,爹便只买了一份,然后领着她坐在角落里,把整盘肉都给她吃。 那时侯她也是真馋,又不懂事,真的就一个人把一盘吃掉了,如今回想起来,实在太不该。 “嗯,好吃,好吃,肉质肥嫩细腻,比之羊肉少了一份腥臊,难怪声名远扬,果真名不虚传。” 第一次吃猪肉的储四姑娘对灸猪肉赞不经口。 身为沧州首富,她家的肉食多以羊肉为主,偶搭些鹿肉,鹌鹑,鸡鸭鱼,这猪肉还真是平生第一次吃。 一来猪肉贱价,多为贫苦百姓所食,二来沧州那边养猪的极少,是以储四姑娘初为猪肉之名时很不感冒。 眼下尝了之后,方知不输羊肉。 “好吃就多吃点,不够就再点一份。”文舒热情的招呼。 “够了,够了,这么大一盘,我还担心吃不下呢。” “你饭量这么小,这一盘子我还嫌少呢。”文舒手不停筷,盘子里肉片以极快的速度消失。 储红一笑,想起先前的事不禁夸道:“你力气挺大啊,方才那小娘子虽瘦弱,但你一把将她抱起,还抱得那么轻松,真是厉害。” “嘿嘿~过奖,过奖。”文舒呵呵一笑,继续埋头与肉片做战。 半盏茶后,文舒靠在椅背上,满足的打了个饱嗝,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喟叹:“总算吃饱了。” 储红笑望着她,拿一颗鲜枣啃着。 她饭量没文舒的大,吃了三分之二就吃不下了,但文舒一盘子还不够,见她不吃了,便把她剩的那些一道吃了,除此外,桌上的鲜果和咸酸也没拉下。 吃完饭,文舒让伙头僧给她打包一份灸猪肉,稍后来拿,便带着储红去了大相国封的茅厕“东司”。 东司建在大相国寺东厕,离烧朱院不远,走过去约摸半盏茶的功夫。 大相国寺的“东司”绝对称得上是汴京城里最大的“公厕”,面阔九间,进深四间(大概六百平方米),里设蹲位十余个,又另有净竿,烤炉,香炉,净手台等一应设施。 二人进去时,先前的见过的青衣丫环也在,彼此她正立在净竿下,手里拿着帷帽,一旁的净竿上搭着一件绯红外衣和月白襦裙。 见得二人进来,认出是先前帮过她们的人,连忙一笑,微微福身。 文舒和储红回以一笑,然后轻步上前至净竿下更衣。 因着今日纯出来游玩,是以二人身上所穿皆不是往日利索好干活的短衣骑装,而是同寻常小娘子一样,下穿襦裙,上穿及踝长衫。为免如厕时不小心沾染上秽物,所以进进蹲坑前,得先把这些碍事的长衣长裙除下。 文舒身上没带什么佩饰,除下衣裙后就可以利利落落脱鞋进坑,但储四姑娘就不同了,身上玉佩,香包应有尽有,等这些全部除完,可费了一番功夫。 “咳。”这时右侧的蹲吭里发出一声咳嗽,原本立在净竿下的丫环,立马拿着帷帽走了过去。 连如厕都要戴着帷帽,这位小娘子也太爱惜名声了吧! 文舒咂舌,一边脱鞋,一边绕过香炉选了一个没人的蹲坑进去。储四姑娘依样学样,也挑了位置。 “姑娘可好些了,头还晕不晕?”外间传来丫环低低的询问。 “好多了,只是烧猪肉没买着,回去后又要让他笑话。”女子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失落。 “姑娘不必将表公子的话当真,你自己身体要紧,他说什么,咱们只当听不见便是。” “可我日后是要嫁入他家门的,他这样对我百般看不上,我日后又要如何自处。” 说到这个,丫环没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劝道:“咱们把着嫁妆,且由他去。” “哎,走吧。”一声叹息后传来穿衣服的悉悉嗦嗦声。 她们说话的当口,文舒正低头调整位置,以免一不小心溅到袜子上,坑门外的香炉里,檀香袅袅,覆盖住一切不好的味道。 片刻后,文舒从一旁的筹筒里拿出一根厕筹在如厕的地方轻刮了刮,然后又抓起身前木盆里的木勺舀了一瓢净水,轻轻擦洗如厕之处和厕筹。 待这些弄好之后,便起身拿着厕筹走出了蹲坑。 外间储四姑娘已经出来了,两人同时将洗净的厕筹扔至净架旁的竹筐里,然后便站在净架前开始净手。 东司内共有净架三座,每座上都设了洗手池,旁边各放一个大木桶,桶里蓄满了水,台面上还放了洁手三件套,灰,土,澡豆。 在净架旁不远有个火头竂,里面装满了热水,有需要的可以自取,但眼下天气已热,文舒是不需要的。 用灰,土,澡豆各洗了一遍手后,二人穿好外衫出了东司。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一闪而过的鸟叫 去烧朱院提了外带的灸猪肉,二人便携手往回走。 储红想着方才东司内的所见所闻,不由赞道:“怪道说汴京人物风流,处处雅致,今日可算见识了。” 储四姑娘出身大家,那种乡下蛆虫乱爬,苍蝇乱飞,进去一趟出来全身都飘着一股臭味的茅厕她没去过,但是普通寺院的公厕她却是去过的。 那观感,之比今日所见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文舒忍不住得意,“那是,我们汴京好玩有趣的地方还多着呢,单说这吃的,不仅大相国寺有秘技,就是学子们读书的太学都有呢。” “我知道,我知道,太学馒头是不是,我听人说过。” 文舒连连点头,“可不,只可惜家中无人在太学读书,否则定让他带两个给你尝尝,听说太学馒头个大皮薄,里头的肉馅吃起来软嫩流油.....”说着,差点就要流口水了。 储红见状,手一挥,“这个简单,我有一表兄恰在太学读书,不如改日我们去太学找他,让他给咱们捎几个出来。 “这,不好吧........”文舒挠头,“为了两个馒头,再耽误人家功课。” “不会,不会,咱们又不是上学的时侯叫他,午间去就是了,咱们不去,他们不也要吃饭,无碍的。” “这.....” “就这么说定了,后日午时,太学门口见。”储红一锤定音。 文舒无奈,只能点点头,随即又问,“为什么是后日?” 在她看来,以储红风风火火的性格,计划一旦做下,只恨不得立即实现了好。 “明天我三叔和六郎到京,我得去迎接,到时再带着六郎一块去,有他出面,也省得我俩尴尬。 那倒也是,她们两个小娘子突然出现在太学门口,还要找太学子出来,很容易引人误会,有储六郎相伴再好不过了。 “对了,我下晌私塾还有课,不能相陪了,为表歉意,晚上马行街桥头会合,到时我再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如何?”文舒笑道。 “私塾?你在进学?”储红略略有些惊讶。 “对啊,女子私塾,就在城北。” “真好,私塾里人很多吧,是不是很好玩?” “四姑娘没有进过学吗?” “没有去外头的学熟,我都是在宗字里读书,同窗都是家中亲戚,没意思透了......” 二人一路说笑着往门口去,却在半道再次遇见那对主仆,不过这次,她们对面多了一个男子。 三人面对面的站在树荫下说话,女子脸上的帷帽依旧没有摘下。 文舒和储红并无听墙角的习惯,见状便想从旁绕过去,谁知她们这边刚一提脚,那边便传来丫环的惊叫:“姑娘,姑娘!” 二人齐齐一顿,循声望去,却见那位绯衣小娘子再次晕了过去,而站在她对面的男子,连手都没伸一下,就那么直直的站在那。 “怎么了这是,你家姑娘怎的又晕了?”文舒上前问道。 丫环这边还未接口,站在她们对面的男子却先开口了,脸上神情带着浓浓的嘲讽和不屑,“她惯来如此,哪天不晕个三两次都不是她了。” “表公子,你怎能如此说话!”丫环气得脸色通红。 “难道我说错了,她一天没晕三四回。”男子依旧冷着个脸,满脸不耐,“转告你家姑娘,我不会娶她,就算她把烧猪肉买回来了,也不会。” 说罢,便拂袖而去,期间连个眼神都不曾给地上的女子。 丫环气得剁脚,却又无可奈何。 文舒摇头叹气,与储红对视一眼,刚想问要不要帮忙把她家姑娘扶到就近的厢房,就见地上的女子悠悠转醒,一脸茫然的看着她们。 “姑娘,姑娘你醒了。”丫头高兴的扶她起来。 女子双手撑地,顺着力道站起了身来,游目四顾,“阿蛮,表哥呢。” 丫环虽为表公子刚才的行为生气,但为了让小姐心里好受些,还是强装笑颜道:“表公子先行一步回家了,咱们也快些回去吧,晚了老爷夫人该担心了。” 女子点点头,转身之际才发现身边站着两位小娘子,且从她们之间的距离来看,并不像是过路人,疑惑道:‘嗯,这两位是?” “姑娘,您先前中署,正是这两位小娘子帮的忙呢。” “原来如此,多谢二位。”绯衣小娘子忙朝着她们福身施礼。 二人还礼,文舒关切道:“姑娘今日频频晕倒,想来身体不适,不知家住何方,可需要我们送你回去?” “不用,我身边有青红照应,多谢两位美意。”绯衣女子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见状,文舒再不多问,点点头:“既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绯衣女子点头,两方别过。 待她们走出老远后,丫环青红才叹息道:“姑娘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我瞧方才那两位小娘子看上去挺面善的,先前还帮过姑娘,姑娘何不与她们相交,日后也有个说话的人。 “我不需要人可怜,更不需要她们表面讨好恭维,背后冷嘲热讽。” “姑娘.....”丫环。 “别说了,回吧。” 没人会真心和她做朋友,别自取其辱了。 那边文舒与储红已经到寺庙门口的物件寄存处,取了先前集市上买的艾草。二人出得寺门时,外面已经清静了不少。 正午已过,大多摆贩都收摊了,二人快步至系马处,将马牵了出来。 “你晚上要带我去的是什么地方,”二人拐上大街,储红牵马与文舒同行,一边打听晚上的去处。 文舒正欲说话,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即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传了过来:“让开,都让开!” 街面上顿时一阵鸡飞狗跳,文舒忙将到嘴的话咽下,扯着储四姑娘就往后退。 “何许人也,竟敢闹市纵马!” “还能有谁,秦相府呗。” 百姓们议论纷纷之时,文舒却在仰头望天,她刚才好像听见红影的叫声了。 “看什么呢,走了?”储红牵马过来。 “你刚才有没有听到鸟叫?” “鸟叫?有啊,这四周不都是鸟。”储红指了指两边的店铺。 她们此时正处于大相国寺旁边的鸟市,两旁店铺皆是鸟店,里面摆满了训养好的各色鸟儿,有讨喜可爱的八哥,也有狩猎专用的鹰鹘。 “不是,是另一种鸟叫。”文舒细听了片刻,摇头道:“算了,可能是我听错了,走吧。” 第二百二十一章 怒闯相府 出了鸟市,二人分开,文舒提着东西快步往家去,到家时,她爹文泰正坐在院中的石桌上吃面。 文舒见状,赶忙提着炙猪肉过去,乐呵呵道:“爹,您看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什么?”文老爹笑着转过头来。 “炙猪肉,大相国寺的,我一路紧着过来,应该还有热气,您快尝尝。” 文老爹点点头,夹了一片炙猪肉,问,“你吃过了?” “嗯,和储四姑娘一起吃的。”文舒一边回答,一边看向房门的方向。 窗棂半支着,从外望进去,并没有见着窃脂鸟的身影,不禁问道:“爹,红影呢,还睡着。” “是吧,这一大早的也没见它出来晃过。” 想起方才听见的声音,文舒到底有些不安,“我去看看。”她一边说着,一边大步往房间去。 片刻后,她猛然从房内窜出,“爹,我出去一趟。” “哎,刚回来又去哪,你下晌还有课呢,别耽误了” 话未说完,眼前的人已如一阵风似的刮出了院子。 “这孩子”文老爹无奈摇头, 半刻钟后,城南坡子巷。 “四姑娘,门外有位文小娘子求见,说是有急事。” 刚回到宅子,连杯茶都还没得及喝的储四姑娘,听到下人的话,不禁满面诧异。 嗯,文舒不是说下晌有课的嘛? 带着一肚子疑问,储四姑娘跟门房去了大门处。 片刻后,她刚走至门边,还不待发问,外头的文舒已上前几步,急道:有一事还请四姑娘帮忙。” 见她神见郑重,一脸焦急,储四姑娘原本想要打趣的话也咽了下去。 一刻钟后,秦相府西侧围墙外。 “怎么样,听到了吗?”储红一边游目四顾,一边侧身问耳朵贴在墙根上的文舒。 “没有。”片刻后,文舒直起身,有些沮丧道。 难道真是她听错了。 储红闻言笑道:“我就说嘛,哪有这么巧的事,你那鸟指定是飞哪玩去了,一会就回家了。” 文舒没有回答,沉吟片刻后,才抬头道:“应该不会听错,我想再去东边看看。” “行罢。” 两人绕着相府围墙走了一大圈,来到东边,高大的青石院墙内,亭亭华盖的古槐树,枝丫伸了一半出来,繁荗的枝叶,在墙外投下大片的阴影。 文舒站在阴影下,细听院内的动静。 蝉鸣鸟叫,院里有隐隐的说话声传来,因说话之人压低了声音,再加上高大围墙的阻隔,文舒使劲听都没听多真切,只隐隐听见表姑娘,公子等字眼。 没有听到想听的声音,对高墙大院内的**也不感兴趣,文舒立了片刻,便朝储四姑娘摆了摆手,示意可以离开了。 然而就在二人转身之际,高墙内却突然传来一声惊叫,随即一个女声尖利道:“好你个扁毛畜生,竟敢啄表姑娘,来人啊,给我打!” 随着话音落下,一声凄厉的鸟鸣自院内传来,文舒立时脚步一顿。 不好,是红影! 她霍然转身,仰头看向高大的青石院墙。 这声尖利的鸟鸣,储四姑娘也听见了,她神情一变,问道:“是吗?” 在得文舒肯定后,又换上了一脸忧色,“还真是啊,完了,这可是相府,你一平民百姓如何进得去。” “进不去也得进!” 里头窃脂鸟的惨嚎还在继续,一声声如利箭般从文舒身上穿过,她又急又怒,转向储红道:“四姑娘,还请助我。” “你想翻墙,不行,不行,要不还是等我去侯府搬了救兵再” “来不及了!” 院内凄厉的叫声自方才起,就一直没停过,文舒不敢想象窃脂鸟在里头受到了怎样的虐待,她用近乎恳求的眼光看着储红。 “真拿你没办法。”到底奈不过她,储四姑娘忙上前几步,在墙根蹲下。 “多谢。”文舒也不多加客套,道了一声谢后,抬脚便踩在她背后,然后双手扶墙,两脚迅速移至双肩。 身上突然站了一个人,虽然文舒并不重,但没有武艺,力气也只是常人的储四姑娘身子立时晃了晃。 文舒赶忙扣住墙壁,“四姑娘,可撑得住?” “没事,你自己抓紧了。”说完,储四姑娘憋足劲,双手扶墙,用尽全身力气,慢慢的直起身子。 “多谢。”文舒知道此举难为她了,但情况紧急,已容不得她多想或撤退,但心里已暗暗记住这份情。 随着储四姑娘身子越升越高,文舒双臂不断往上够,眼看还差一尺。 “好了没?”底下储红姑娘一张俏脸憋得通红,问出的话都带着颤音。 “快了,就差一点。” 一听这话,储四姑娘再次一咬牙,让自己微微掂起脚跟。 文舒瞅准时刻,在她惦脚的那一刻,身子奋力向上一跃,两手攀在了墙头上。 墙头一溜防贼的尖锐碎瓦,准确无误的扎进她的掌心,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没敢放开。 下头储四姑娘已经撑不住了,没人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什么人!” 她这边才冒出头,便叫院内一丫环发现了,她瞪着双眼,看着翻上墙头的文舒,厉声喝斥。 “四姑娘,拜托你了!”说完这话,文舒忍痛双脚奋力在墙上一踩,借着那股冲劲,身子从上方翻了过去。 “放心,我这就去。”跌倒在地的储四姑娘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便往巷子外跑去。 “来人啊,有贼啊,进贼啦!” 从高达一丈的院墙跃下,文舒只觉得脚踝一痛,完了,又扭着了。 “你是何人,光天化日,竟敢擅闯相府” 拿着剪刀修剪花枝的丫环,举起手中的剪刀对准了她,文舒没空管她,眼睛直直的看向院中蹲在地上,双翅抱头的窃脂鸟,心里怒火腾的一下被点起。 她瘸着腿,几步上前,一把推开手拿鞭子的小厮,蹲下身,将窃脂鸟抱在怀里。 这突来的情况不仅看呆了一众丫环小厮,也看呆了立下檐下,捂手而立的王巧倩。 她怎么来了! 文舒的突然出现,于她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便可怕的是院外已经传来了护卫的脚步声,和姑母的呼唤声。 “贼人在哪?” “巧丫头,你没事吧。” 话音未落,一众手持棒的家丁匆匆赶来,后面跟着丫环簇拥的秦夫人王氏。 第二百二十二章 关起来 “大胆,你是何人!” 眼见来了倚仗,抽打窃脂鸟的小厮反应过来,对着文舒怒斥。 文舒没说话,她正忙着给窃脂鸟检查伤势呢,而窃脂鸟在见着她的那一刻,那双圆圆溜溜带着倔强和不屈的眼神,立马软了下来,一头扎进她怀里,叫声柔弱又可怜。 它右侧的翅膀内,赫然插着一个削短了的铁制箭头,背后原本红如火又顺溜的羽毛被打得一团乱,几道纵横交错的鞭痕将皮肉撕开,渗出斑斑血迹。 文舒心疼的眼圈一红,险些掉在泪来。 她手轻轻的在窃脂鸟头上摸着,嘴里不住道:“不怕,不怕,我来了。”手却不敢往后背那些血淋淋的伤口上移动分毫。 “呱~呱!”窃脂鸟呜咽着将脑袋往她怀里蹭了蹭。 门外涌进来的家丁们已经上前将她团团围住,秦夫人则直接扶着丫环的手,快步走到王巧倩身边道:“怎么了,没事吧?” 王巧倩还处于文舒突然出现的慌乱中,闻言反应有些迟饨,“没有。” 秦夫人眼尖的瞧见她捂着的手,又道:“你这手怎么了?” 她还未开口,一旁的丫环已经替她回答道:“还不是被那怪鸟叼的,皮都破了。” “可请大夫了?” “已经让人去请了。”丫环道。 “那就好。”秦夫人点点头,转身看向被众人团团围住的文舒,“哪来的贼人,竟敢擅闯相府。” 文舒抱着窃脂鸟慢吞吞的转过身,心中却在急思脱身之策。 冒然闯入相府,且是以这种可定罪为贼人的方式,若无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只怕下大牢都有可能。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她忐忑不安的时侯,那边的秦夫人已经瞧清楚了她的模样,不由微怔。 这相貌..... “小娘子瞧着好生面善,可是在哪里见过?” 、这话一出口,檐下的王巧倩顿时心下一个咯噔。 那边文舒也是一怔,只是她很快便反应过来,苦笑道:“可是不见过,去岁腊月二十四,北城门前,夫人车马受惊不慎从车上坠落昏迷,正是奴家背您去的医馆。” “哦,竟有如此?”王氏神情讶异,心底却有些怀疑。 去岁坠车昏迷之事,她月前已经全部忆起,但也只限于昏迷前和昏迷后的事,至于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她那时人事不醒的,哪能知晓,所以她的这番说辞根本不成立。 她为什么要撒谎? 是故意编造,好让她为此心软,从而轻易放过她擅闯相府之事? 王巧倩见王氏一直盯着文舒看,眼底满是探究,生怕她回过神瞅出什么不对来,忙上前插言道:“当然瞧着面善,姑母看看,这位小娘子可是与我有几分相似?” 经她这么一说,王氏回过神来,不住点头,“确实如此,怪道说瞧着眼熟。”特别是那双眼睛,都是又圆又大,里面似藏了一汪秋水。 王氏转过了话题,这便也意味着,她不相信那件事。 文舒急了,忙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夫人若不信,尽可去问陆少卿,他当时也在场的。” 她心想,最好秦夫人能把陆大人请来对质,到时她一番恳求,陆大人看在昔日的交情上,应该会如实相告。 “你说的可是大理寺的那位陆少卿。” “正是。”文舒连连点头。 秦夫人没说话,似在犹豫,一旁的王巧倩却道:“陆少卿是何许人也,这等微末小事,怎好劳烦他,况且今日之事,重在你为何擅闯相府,与旁的事何干。” 王氏回过神来,也不禁连连点头,“巧丫头言之有理。” 事实上她也并未将那件事看得有多重。 在王氏看来不过是背她去医馆,这等小事随便一仆妇都能做成,况且这事相公当初说不定已经赏过,是以并不能成为她擅闯相府而脱罪的理由。 见秦夫人并没有要因前尘而放她一马的意思,文舒心凉之下,也不再委屈求全,反转一脸冷色,嘲道:“我之所以闯相府,还不是为了我的鸟,敢问夫人,我养的鸟儿为何会在贵府,又为何被府中下人如此虐打。“ “什么你的鸟,这是我们公子在野外射的。”王氏还未开口,一旁的小厮已跳脚呵骂。 秦夫人打量了那鸟儿一眼,皱眉道:“这就阳儿捉的鸟,他人呢?” “回夫人,公子并未回府,吩咐我等送鸟回来后,便和郭衙内去了矾楼吃酒。” “那鸟又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打成这样?” “这......”小厮偷眼瞧王巧倩,“是这鸟儿不识趣,啄伤了表姑娘,这才.......。” “姑母,是我之过,我不该一时好奇逗弄它,反被它啄了,芍药也是着急......” 顺着她的话音,文舒抬眼去瞅她捂着的右手,白晳的手背连一丝血迹都无,可见伤的不重,而红影却被她们打成这样! 再一想它好好的飞在天上,却无端被这侯府公子射下来,然后又运回了这深宅大院,要不是她恰好听见,还不知道要受多少折磨,就气不打一处来。 “贵府公子好大的胆子,你们可知这只鸟正是眼下官家责令四方找的灭火神鸟,贵府公子却将它射伤,你们又将它虐打至此,若是此事传到官家耳里,不知相府可吃罪得起。” 一听这话,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秦夫人先了一惊,旋即便镇定下来,喝道“休得胡说,救火神鸟,乃天降祥瑞,岂能是你一小儿所养.,你擅闯相府,此乃重罪,来人啊.......” “夫人,夫人,大理寺陆少卿求见。”一青衣丫环匆匆来报。 闻言,秦夫人话音立时一顿,她诧异的看向文舒,心道:来得还真巧。 “请陆少卿去花厅看茶,再派人去中书省衙门通知相爷,就说府里有事,让他速速回家一趟。” “是,夫人。”丫环领命再次匆匆而去。 “表姑娘,大夫来了。”一红衣丫环,领着老大夫跨进院门,秦夫人瞅了文舒和窃脂鸟一眼,吩咐周围的家丁,“将此女连同这只鸟先带下去关起来,待相爷回府后,再做定夺。” “是。” 文舒万万没想到,她愤怒之下的话语,不仅没吓住秦夫人,反而让秦夫人心生忌惮,怕她出去乱说,从而将她关了起来。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陆大人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说情 好在她早前,拜托过储四姑娘,请她必要时,去侯府求救。并且言明若是陆大姑娘觉得为难,就说当初沧州欠下的人情,她今日讨了,请陆大姑娘务必请陆大人去相府斡旋一二。、 说她挟恩以报也好,强人所难也行,她只知道她不能坐牢,也不能不管红影的死活。 而倘若今日陆大人能尽力出面将她救下,她会将这份情记在心里,日后但有需要,义不容辞。 还好,陆大人真的来了! 只不知道,他是被人情所逼,不得不来,还是念往日情份,甘愿上门....... 胡思乱想的当口,文舒被一群家丁近乎押着推进柴房。进门的那一刹那,也不知谁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原本崴着的右脚,顿时发出一阵钻心的疼痛,她整个人也不受控制的向着前方的柴垛栽去。 眼见那四分八叉的枝丫就要戳到眼前,文舒奋力将身子一扭,侧身撞了过去,手中的窃脂鸟一直被她牢牢抱在怀中,不曾放开分毫。 尖利的柴枝戳在腰侧,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文舒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柴房门“啪”的一声从外关上,隐约可见外头一左一右站了两个人。 冲动了,冲动了,文舒无比懊悔。 早知道就不该说那番话,就让她们把她当宵小抓起来算了,以陆大人的官位,再加上侯府的声势,救一个入院行窃的女贼,应该不难。 可如今,秦夫人因为那番话对她心生忌惮,唯恐她出去“胡说”,让官家问罪相府,如此,陆大人再想救她出去也要难得多。 而她于陆大人并不重要,为了自己的官声和地位,陆大人不一定会与相府多做纠缠,说不定走个过场就回了,那她....... 文舒越想越觉得心凉。 前院花厅,陆元丞捧着丫环奉上的香茶,一边用茶盖轻轻拨着,一边却在思考,要不要趁此机会将她的身世说了。 原以为她失踪了近月,定是凶多吉少回不来了,未料今日晚儿却突然找到她说,文小娘子回来了,只是又误入相府被抓了。 他初听见时,心底也不知该悲还是该喜,但到底是轻松了一些, 好歹活着回来了,总归是一件好事。 “陆少卿大驾光临,未曾远迎,还望见谅。”王氏扶着丫环的手,从花厅外走来。 陆元丞忙放下茶盏,起身,叉手道:“是陆某来的匆忙,打扰夫人了才是。” “陆大人说笑了,坐。” 招呼了一声,王氏由丫环扶着在主位坐下,又饮了一杯茶,方才笑道:“不知少卿突然造访有何要事?相爷还在衙署,少卿若有急事,不妨直接去衙署寻他。” 这话说的直接,就差说我一介女流不方便招待。 陆元丞却好似没听出来,浅笑道:“倒是无甚大事,只是应舍妹相求,来相府求夫人一个薄面。” 王氏心里已然有数,面上却装作不知,讶然道:“什么薄面,能让少卿大人亲自来求。” 陆元丞已经从储红那里得知,文舒是为一鸟儿才翻墙进了相府,便笑道:“舍妹有一好友,是普通人家的小娘子。那小娘子有一从小养大的鸟儿,感情甚好,日前那鸟儿不知去了何方,她焦急找寻,今日相必是以为鸟儿落在了相府,这才冒然闯了进去。此举虽然大为冒失,但还望夫人念着去岁相助之情,大人大谅饶她一次,回去,我定让舍妹好好教她什么是礼教。” 听他主动提及去岁之事,王氏面不改色道:“她方才也说去岁时曾背我去过医馆,我原还道她是瞎扯胡说,如今看来确是真的了。” 陆元丞点点头,“那小娘子为人仗义热心肠,夫人出事之地,离医馆可不近,可那小娘子一路上未喊半个累字,事后也没有邀功挟报,实在难得。” 王氏拂茶的动作一顿,抿嘴道:“确实难得,只这点小事,也值当少卿大人亲跑一趟,不拘派哪个下人来传个话也就是了。” “那哪成,毕竟是相府,相爷日理万机为国事操劳,下官既是为人求情,合该亲来,这也是对相爷的尊重。” “陆大人言重了,原该立刻就让你将你带走的,只是方才我已派人去通知相爷,请相爷回府,少卿大人既是来了,那就不如再坐坐,等相爷回来了,再一同说道说道如何?” “也好,也好。”陆元丞淡笑着坐下,脑海里却不禁在想,后院到底发生了何事,竟来能让秦夫人在相爷当值的日子将他喊回来。 难道是,她的身份已经被看穿了? 王氏招呼几句后,便借口说后院有事需要处理,让丫环好生招待后,便告辞了。 陆元丞独坐花厅,等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才见府邸的主人秦培秦相公从外进来。 嘶了一声,慢慢的直起身,弯腰将窃脂鸟放在了地上。 “呱啦~呱啦。”窃脂鸟虚弱的朝她靠近,然后伸出舌头,帮她舔衹被碎瓦割伤的掌心。 两道长长的口子, 被碎瓦所割,文舒两手掌心都有一道长长的划伤,鲜血众里迸出,沾了满手,见她两手是血,窃脂鸟 弯腰将窃脂鸟放在地上,然后才以 危急时刻,文舒也没将窃脂鸟丢下,而是奋力转了一下身子,让后背朝着柴垛跌去。 她被人推着向前栽去,险些磕到对面的 退一万步,就算他惧于相府权势,不肯为她作证,她也自有应对。 别忘了,金明池那件事,她可是亲眼目睹了他如何与人密谋,陷害安平伯府三公子。此事过后没几日,满东京城便都在传段三公子不修私德,威远侯府上门退亲之事。 这两件事之间的关系,明眼人一瞧就知道。 难的是,没人知道段三公子那件事是他刻意陷害,而这个把柄,此刻就握在她手中。 当然,此等重要之事,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能轻易吐露,否则谁知道事后,这位陆大人会不会暗中报复。 而且先前她去坡子巷找储四姑娘帮忙,为的便也是此事,她事先叮嘱过储四姑娘,必要时侯,请她速去侯府 若陆姑娘觉得为难,便说,当初沧州欠的人情,她现在讨了,请陆大人务必去相府一趟,解她危难。 说她挟恩以报也好,红影跟她这么久,她无法眼睁睁看着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不知此事,相公打算如何处置?”过了片刻,陆元丞试探道。 “自是送官依法处置。” 陆元丞心下一个咯噔。 他是大理寺少卿,掌管的便是刑法,似文舒这般白日翻墙入室,且翻得还是高官府宅的,不论有无偷盗,按大宋律,皆杖六十。 “不过,陆少卿既亲来求情,老夫便给个薄面不扭她送官了。但陆少卿须得保证,她出去后不会对外乱说相府之事,更不能说曾经翻墙入内的事,但有一点未做到,本相可是要找陆少卿问罪。” “自然,自然,如此多谢相公。”正打算抛出身世的陆元丞,闻声只得将话咽了回去,起身道谢。 “来人。” “相爷有何吩咐?”一青衣小厮小跑着进来。 “那翻墙的女贼现今在哪?” “回相爷,在公子院内的柴房关着。” 秦培点点头,招那小厮过来与他耳语了几句,然后道:“你去将人带来。” “这......那女贼好像受了伤,不好走动。”小厮犹豫道。 “怎么,你们对她用刑了?”陆元丞眉头一皱。 “没有,没有,是她自己从墙下跳下时受的,与我们无关。”小厮慌忙摆手。 “那就派两个丫环搀着。” 家主发话了,小厮自无不应,当下忙小跑着去了。 等人的空隙陆元丞与秦培又闲聊了几句朝中大事,片刻后,陆元丞又恰似无意的话题引了回去。 “下官月前去外地查案,刚回京后便听说相府广张悬赏榜,据说是府上丢了一位千金,不知进展如何,令嫒可寻回来了?” 说到这个,秦培就不由的叹气,“没有,许是那孩子与我们无缘吧。” “恕下官冒眛,这么多年东京城皆知相府只有一子,便是秦衙内,不知令嫒之事,相公是何时知晓的,这个中曲折........”陆元丞试探着继续问,想从中知道秦培对此事的态度,从而选择说与不说。 奈何秦相公只是摇头叹气,“此事说来话长,既已过去,便不必再提。”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见状,陆元丞只能吞下剩余的话,暂且不提。 半盏茶后,隐隐喧哗声从后传来,秦培听得眉头一皱,朝门口的小厮唤了一声,“去看看,何处喧哗。” “是。”小厮应声去了,没一会儿便赶回来匆匆回报:“回相公,是景松院,翻墙入内的女贼不肯将鸟留下,正闹着呢。” “混帐!一个小小的毛贼也敢在我秦府放肆。”秦培怒而起身往花厅外去,陆元丞紧随其后。 “这是我的鸟,为什么要留下!”文舒将红影紧紧抱在怀里,怒瞪着想要冲上来的秦府家丁。 “什么你的,这是我家公子在城外射的,那就是我们的。”小厮跳脚道。 “你....你们不讲理。”文舒气得说不出话。 她知道,相府的人是因为她先前那番话而不让她把红影带走,可看着它满身是伤的样子,她如何忍心将它留下。 以相府行事,她若当真将红影留下,不外乎两种结果。一,相府给红影看好伤,然后进宫送给官家,以此邀功,二,杀了,以绝后患,这样日后就算她出去乱说,死无对证之下,也拿他们没办法。 而她怕就怕这第二种结果。 所以但凡有一点办法,她都不能放弃。她现在最盼望的就是这边的动静能传到前头去,陆大人听见了能帮忙说说情。 可眼看这过去了许久,那边都不见动静,文舒不禁有些急了。 她不知道陆大人是没听见,还是......不想管。 毕竟她只是一介平民,陆大人能赶来替她求情,已是天大的人情和面子,再为一只鸟而得罪相府..... 只怕是个聪明人都不会干。 就在文舒担忧心慌之时,院外突然传来一个懒散的声音,“做什么,吵吵嚷嚷的,爷几天不在,你们就翻了天是不是!” 话音落下,一个穿宝蓝长衫高大的身形从院门晃了进来, 文舒一瞧,这不正是矾楼差点抢了她桃的公子嘛。 “你还知道回来。”王氏坐在檐下,见状似怒似嗔的骂了一句。 瞧清说话的人,秦景阳顿时扯开一个笑脸,几步奔了过去,“娘,您怎么过来了?” “还不是你惹的事。”王氏没好气的瞪了儿子一眼,指着被家丁围住的文舒,“那鸟你从哪打的?” 真是做孽哦,那鸟她后面瞧了良久,真是越瞧越心慌。白首红身,可不与那天的神鸟像了八分,而长成这样的鸟平日极为少见。 要真是那只鸟,可真是...... “鸟?”秦景阳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想起来先前的事,不禁笑道:“城外打的呗,子贡他们说中秋前后搞场狩猎会,到时由各自的鹰鹞出战,鹰店里卖的那些“老实头子”我才瞧不上,正想上哪去寻两只不同的,这不,今早路过枫顾叶林时,恰好瞧见这只鸟从头顶掠过,当时就想弯弓搭箭试了一下,未曾想还真的射中了!” “一下啊娘,一下就中了,您说,我的箭术是不是进步了!”说到一半,他目光突然顿住,几步冲到文舒跟前,怒道:“怎么回事,这鸟怎么成这样了,谁打的?” 红色的鸟背深浅不一的鞭痕纵横交错,柔顺光滑的羽毛变得杂乱又稀少,哪有一开始的雍容华贵。 “回公子,是小....小的打的。”拿鞭子的小厮默默从人群中站出来,低声道。 “你好大的胆子,本公子如何吩咐你的,是不是让你带鸟先回府医治,你竟敢阳奉阴违,伤了它。” “不关小的事,是表姑娘,表姑娘听说公子带了鸟回府,过来逗弄,谁知反被鸟啄了一口......” 秦景阳斜了一眼王巧倩包着手,气道:“谁让她逗弄的,活该!“ “阳儿!怎么说话呢!”王氏气恼的瞪了他一眼。 王巧倩更是委屈的红了眼圈,“在阳哥哥眼里,我竟连一只扁毛畜生都比不得么。” 秦景阳最见不得她这番腻歪样,当下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对着小厮喝骂道:“你是我的小厮,不是她的小厮,她让你打你就打了。你可知道这鸟多难那得,这毛色,这体格,我还想用它与郭子贡他们争一争呢!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罢,抢过一家丁手里的棍棒便朝小厮打去。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小厮一边讨饶,一边躲闪。 王氏看得不像样,喝道:“行了,还说呢,你前脚派人送鸟回府,这后脚就有人找来认鸟,为此不惜翻墙入院,还不都是你惹的事。” “什么叫我惹的事,我打只鸟也有错了。”秦景阳暗暗叫屈,随即才关注后半句话,“什么,有人认鸟?谁啊。” “秦公子,这鸟是我养的。”这时,文舒在后面幽幽回了一句。 第二百二十五章 没空等你 他这一让,衣角翻飞间入了低头捂脸的王巧倩的眼,她忙站住脚步,抬眼看了过去。 但见面前站的是一男子,且器宇轩昂,风度翩翩,羞愤中又带了一丝窘迫,忙福身施礼,然后头也不回的继续往院外去。 “相爷和陆少卿怎么来了?”院内,王氏已起身迎了过来。 而文舒早在陆元丞出现在门口的时侯,便心下一松,此时见他望过来,忙扬了笑脸,期盼的喊道:“大人。” “怎么回事,不是让人将这女贼带出去么,怎么在这里闹将,吵得花厅都听见了?”秦培故作不知的问道。 王氏与他多年夫妻,哪能不知他的想法,当下忙道:“这位闯入府的小娘子,不肯将阳儿的鸟留下。阳儿的性子,相爷是知道的,自己弄回来的东西若是让人拿走了,那还不得翻了天。” 秦培刚想点头附和,再对陆元丞说两句教子无方的话,就见背对着他站的儿子,突然转过身,讨好的笑道:“爹,这鸟我不要了,让她带走吧。” 话音一落,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怔。 王氏脸阵青阵白,心道,你个冤孽,今日怎么如此好说话,好不容易拿你作回伐子,你却给我翻了船。 秦培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僵硬。 他们两夫妻原都打着以秦景阳的名义,把鸟扣下来,反正那鸟身上又没写名字,既是阳儿打下来的,那说是他的完全说得过去。 那小娘子擅闯相府,本是大罪,他看陆少卿面子放过了她,已是人情,陆少卿总不好再为鸟的事多做纠缠。 谁知这孽子今日也不知是抽了哪门子的风,竟然反口向着别人,将他娘的脸扔到地上踩。 不比秦相两夫妻脸色难看,那边的陆元丞和文舒听后,却是齐齐一喜。 陆元丞见机极快朝文舒道:“秦公子如此深明大义,你还不谢过。” “是,多谢公子。”文舒抱着窃脂鸟屈了屈膝。 头一次被人夸深明大义,本就有些醉酒的秦景阳立时飘了,只见他潇洒的挥挥手,不甚在意道:“既是你养的,日后可要看牢了,再让爷打了,可不还你。” “是,多谢公子教讳。”这话文舒说的无比恳切。 在她看来,事情若能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最好不过。 虽然红影被打成这样,她心里又怨又疼,但奈何与对方身份悬殊差距太大。纵是有怨也得忍着。 而陆少卿能赶来救她,已是天大的人情,能不再让他为难,自是极好的。 而在秦景阳今日之所以这般好说话,实是见着他爹心虚的,爹不比娘,对他百般溺爱,平常又最爱训他,说他玩物丧志,不务正业。 所以紧赶着在他爹发话之前表态,以防再被骂。 再者窃脂鸟被打成这样,已经失了他的期待。他打鸟是为了跟郭衙内他们比赛的,如今被打成这样,那后背的毛没有几个月,只怕养不好。 这秃了一块的鸟,拿出去岂不是要让人笑死。 所以说完后,他乐滋滋的转身,看着秦相,擎等着表扬,可此时的秦相却恨不得挥手给他一嘴巴子。 那边陆元丞已经朝文舒走了过去,围着她的家丁因为秦景阳的话都没阻止,并且识趣的散开了。 他们这一散开,陆元丞才看清里头的状况,这一见,不禁怔住。 既为文舒手里抱的鸟,也为她那双还在滴血的双手。 那天大火,他就在现场,所以神鸟长什么样子,他看得一清二楚,此时见文舒手里抱的鸟,白首红身,不是那天所见。 更令他惊讶的是,那天英武不凡犹如神兵天降的鸟,此时却虚弱的趴在文舒怀里,后背血淋淋一片。 而抱着它的人也没好到哪去,双手沾满了血迹,与神鸟的羽毛融为一体,若不是离得近,几乎都看不出,那里还有一双手。 “你这是怎么弄的?”陆元丞皱眉问道。 方才在柴房,文舒因为拿不定那老大夫的真实身份,虽然他说陆大人会来救她,似乎是陆大人的人,可她也不敢全然相信,怕是秦夫人派来诈她的,是以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让他包扎。 不就是流些血嘛,反正也流不死。 当下满不在乎的道:“翻墙时让碎瓦扎的,没事,一会就不流了,多谢大人为我求情。” 陆元丞看了眼缀满碎瓦的院墙,沉声道:“你今日确实莽撞,要不是相公大人大量,你非得去衙门挨板子不可,还不快快谢过相公。” “多谢相公大人,今日是民女莽撞了,日后再不敢犯。”文舒转向秦培,躬身施礼。 被话架起来的秦培,只能摸着短须点点头,随即却看向陆元丞道:“陆少卿可觉得这鸟瞧着眼熟?” 陆元丞知他什么意思,赶忙表态道:“是眼熟,汴京鹰鸮店里常见的货色,小门小户多有所养,只是毛色比平常见的鲜亮,这才让秦公子见猎心喜。” “就是,这个不争气的,不过一只普通鸟,也值得花这费这般大的力气。”秦培顺势斥了一句。 两人这一来一回,明面上说的是鸟,暗地里打的机锋却是,陆元丞承诺,不会把神鸟被秦公射伤的事情说出去,秦公子今日射伤的只是一只普通的鸟。 而秦相也咬重的普通二字,并假意训了秦景阳一顿,也算是变相的给这件事一个交代。 “事情既了,下官衙门还有些公务亟待处理,这便先行告辞,改日有空再登门拜访,向相爷讨教书法。” “欢迎,欢迎,陆少卿年轻有为,乃国之俊杰,若不是本相没有女儿,定要许配给少卿,结秦晋之好。” 这是在拉拢他? 陆元丞心下一转,下意识的看了文舒一眼,随即玩笑道:“也不是没有机会,说不定哪天贵府千金就寻回来了,到时下官若是还未成亲,再结亲也不迟。” “也对,也对,哈哈哈.....少卿甚得老夫之心。” 二人打了一会哈哈,又闲聊了一会,陆元丞转身朝文舒道:“走吧。” 文舒点点头,抱着窃脂鸟对秦培和王氏微褔了褔身,然后一瘸一拐的跟在他后面往院门去。 走出院门,陆元丞感觉身后动静越来越小,似乎背后之人没有跟上,不由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才发现身后之人落了他好远,且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不禁想起先前在花厅时,那小厮说的话。 “那小娘子伤了脚,不便走动。” 他沉吟片刻,看向已转身正在训子的秦相和劝阻的王夫人,摇了摇头,回身将文舒一把抱起来。 “大....大人!”文舒被他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眼睛写满了诧异与惊恐。 “你莫要误会,你这样走太慢了,本官衙门里还有公务急需处理,没空等你。” 他嘴上如此说着,心时也如此想着,但被文舒那双秋水似的眸子盯着,不知为何,竟无来由的生出一丝宭迫。 为了快点结束这种尴尬的氛围,他步子迈得又急又快,不一会便到了相府门口。 第二百二十五章 叮嘱 门外,储红一直等在那里,见他抱着人出来,她先是一楞,旋即立马迎了上去,不迭声的问:“怎么了这是,受伤了?” “没事,跳墙时把脚崴着了,养养就好。”文舒宽慰道。 她们说话的当口,那陆元丞已经将她放了下来。 不放不行啊,陆大人悄悄甩了甩有些酸胀的双臂,这文小娘子看着瘦弱,但抱起来一点都不轻,更别提她怀里还抱着一只大鸟了,光是那鸟,他打眼瞧着没有百来斤,也有七八十斤。 “多谢大人相救,今日之情,奴家铭记于心,他日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必全力以赴。”文舒瘸着腿,福了福身。 陆元丞虚扶了她一下,摆手道:“不当谢,当初沧州之行,你竭力护得晚儿平安,这件事本官一直记着,今日权当还了,只此事恐还有后续。” 说到这,陆元丞转头望了一眼相府大门,压低声道:“秦相势大,纵是侯府也不可与之比肩,我不能事事都出面,必要时,小娘子可自去宫城外敲登闻鼓。但须谨记,禀报之时,切不可提相府或者秦相,更不可提今日之事,否则只怕连消息都递不到官家面前。” 文舒听得心下一惊,登闻鼓她知道,知府衙门有,宫城外也有,不同是宫城外的登闻鼓,一旦敲晌,冤情可直达天听。 登闻鼓旁设有登闻检院,击鼓后,鸣冤之人所诉冤情会第一时间呈报给官家,且不论平民百姓还是贬夫走卒,只要有冤,想直达天听的,皆可敲。 虽如此说,但一般的平头百姓,若无天大的冤屈,谁也不敢跑到官家面前告状。可陆大人开口就是让她去敲宫城外的登闻鼓,可见开封府衙也管不了此事。 而宫墙外的登闻鼓,她长这么大也只听说过敲晌过两三回,无一不是冤案大案。陆大人又再三叮嘱不可提秦相的名讳,也就是说秦相的势力已经大到能左右登闻检院了。 她越想越心慌,片刻后,她抬头问对面之人:“大人应该认得我怀里的鸟吧?” 陆元丞点头:“那日大火见过。” 文舒垂首抚着红影脑袋上的白毛,低声道:“红影我养了许久,从感情上来说,我是不希望它入宫的,但若实无办法,一定要入宫...”说到这,她抬头看向陆元丞:“那我宁愿送它入宫的是大人。” 若事情真的没有转机,她宁愿让陆大人得了这个功劳,也不想白白便宜了秦相。 陆元丞表情微顿,片刻后摇头道:“事情也没你想的这么糟,官家寻鸟也只是一时好奇,时间久了,兴许就淡了。这鸟你且先带回去好好养着,若有意外,就按我教的做,去宫城外敲登闻鼓。” 文舒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陆元丞便转向储红道:“大理寺还有许多公务等着本官处理,储小娘子既有马车,那文小娘子就劳你送回去了。” 储红点头。 三人在相府门口作别,陆元丞跨上门口拴的黑马,疾驰而去,文舒则被储红扶着上了身后的青蓬马车。 见她还受着伤,储红便让车夫驾车去最近的医馆,等文舒手上和腿上的伤都上了药,包扎好了,这才好奇的问她在相府遭遇了什么。 文舒想着今日多亏了她帮忙,且这事她已经知晓了半数,剩下的也无瞒着的必要,便如实说了,不过后面又仔细叮嘱她切莫往外说。 储红知道轻重,连忙应承。 想起陆大人方才那急匆匆离去的样子,文舒不禁有些好奇他这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到底是因为人情无奈,还是自愿帮忙,便转头问储红,“四姑娘先前怎么跟陆大姑娘说的,可提了人情之事?” “提了。”说起这个,储红来了兴趣,只见她坐直身,语带调侃道:“我起先与陆星晚说的时侯,她一脸为难,直说她兄长与秦相并无交情,且于政事上似乎还是对立的两派,只怕不会去。我知你那边情况紧急,便按你说的提了人情之事,她这才无奈的带我去了大理寺。” “一路上她也一直忧心忡忡,说不知如何开口,她兄长也不知会不会出面?谁知到了大理寺,守门差役的进去通报没一会儿,陆大郎就出来了。陆星晚只跟他稍稍一提,人情之事都还未出口,陆大郎便一口应承下来,交待我随后去相府接应,便骑马当先走了。” 说到这,她脸上明显带了几分揶揄之色:“方才他又亲自抱了你出来,你说,他是不是.....” 她的眼神太过暧昧,饶是一向神经大条的文舒,也顿时明白过来她想说什么,不禁羞恼的瞪了她一眼,气道:“瞎说什么,陆大人抱我,是因为我腿伤着,走路太慢,大理寺又有紧急公务要处理,怕我耽误他时间。” “哦,这样啊.......”储红拉长了音调,“那他毫不犹豫的去救你呢?陆星晚一路的碎碎念可不像做假。可陆大人听后却连个磕巴都没打就应下了,你说这里头没有猫腻.....我不信。” “能有什么猫腻,兴许,兴许是我有什么了不得的利用价值呢。” “利用价值?”储红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失笑道:“你一介平民,于他一个朝廷高官,侯府世子来说,能有什么利用价值,充其量也就这张脸还能看看。”见色起意的可能性才更大吧。 “胡说,我又不是什么绝色美人,兴许是陆大人突然想转投秦相一派,正好借此事与秦相产生联系呢,哎,这种朝廷大事,咱们也不懂,兴许有什么内幕呢。”文舒绞尽脑汁想着一切可能。 总之,她是不相信陆大人对她有什么想法。 储红白了她一眼,摇头道:“你可真是能想,都扯上朝廷大事了。” 文舒不欲再谈这个话题,赶忙道:“哎,原本打算晚上带去你去个好玩地方,如今我这脚,大夫说没有十天半个月好不了,看来得食言了。” “无妨,那地方又跑不下,下次去也使得,只你这脚十天半个月好不了,你待在家里肯定烦闷,要不我常陪你去说说话吧。” “使得,使得......” 1603380887 更新说明 最近几天,因为家里两宝接连发高热,导致更新很不稳定,小古在此给大家说声抱歉。 原本说开学后会稳定更新,甚至会给大家加更,却因为种种原因而一再食言,似乎所有立下的flag都是为了最后被打脸。 恰应了那句话,明天和意外永远不知道哪个会先来,所以被现实狠狠毒打过的我,再不敢立flag了。 我只能说,有空的话,我会尽量保持更新。 至于一天几更,我真的不敢再立flag了,怕被打脸,也不想消耗大家对我的信任和期待。 前两天有一位读者反应,说我断更似乎会影晌到大家追投的收益,建议我这边如果无法保证更新,不如点完本。 小古不太了解新书投资的具体规则,只大概知道不能连续断更超过七天,否则大家的投资将全部失败,无法结算收益,所以我再忙,都尽量把断更时间控制在七天之内。 当然,经常性断更是我的错,这点我无可辨驳,也辜负了大家的信任。 所以有知道具体规则的书友可以在评论区告诉我一下,我会尽量配合更新,以期将大家的损失降到最低。 以下是心境交流,嫌啰嗦的小可爱可以直接划过。 说老实话,一开始写小说,大部分作者都是冲着赚钱这一目的来的,毕竟作者也要生活,我更也是其中一员。 可有一句话说好,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百分之九十的人第一本书都扑了,我也不例外,曾经幻想的一书封神,在现实面前被狠狠打脸。 《大宋》是小古的第二本书,可以说刚开书时抱了多大的希望,结果就有多么失望。 当然这其中我自身的原因占大多数,可能剧情和节秦都把握的都不太好,所以没有戳中读者,也没能留住读者。 但我却从未想过,就此弃坑,或者完本。 不妨告诉大家,我每个月的稿费只有二三百块钱,这点钱别说生活了,就是单买水果都不够。而就是这样的一笔稿费,却占用了我生活中大半的时间。 其实若以赚钱的目的来说,赶紧切书,然后开新书才是最好的结果,这样起码下一本还有点希望。 可小古是个矛盾体,我对自己的作品很珍视,也对支持我的书友们很珍视,所以我不想随意的说再见,也不想轻易的弃坑。 当然,我说这些并不是在给大家诉苦,也不是想要卖惨,只是想把我的现状告诉大家,就当跟大家交流交流吧。 我知道拖更断更对看文的各位小可爱很不友好,因为我自己曾经也是一名读者,所以我能理解读者那种读到精彩处突然没了的那种抓心挠肺的感觉。 所以特别单出说明,就是为了向大家解释我经常断更的原因,以及告诉大家,我以后更新可能也不会太稳定,心急的小可爱可以先养着,等存到一定的章数,觉得可以一口气读个过瘾的时侯,再看。 由于明天大宝还要继续去医院挂水,所以明天的更新随缘,若是顺利回来的早,就会更,若是回来的晚,呃....... 最后提醒大家一句,天凉了,正是病毒性感冒多发的季节,小可爱们记得做好防护,多喝热水,祝大家都健健康康,身体倍棒。 1603380886 第二百二十六章 奇事 马车摇摇晃晃的向着城北驶去,同一时间,城外五十里的禁军八大营,发生了一件奇事。 昨日下晌才到的那批伤兵,一夜时间,伤势几近痊愈的消息,在八大营迅速传开。 做为潜火队预备役的八大营,在听闻这个消息后,不禁全体沸腾,此时全营的士兵都涌去了奇事发生地,最西边的二十三号帐和二十四号帐。 军帐里,年过六旬的老军医,盯着面前黑瘦士兵胸口的烧伤,连声惊叹,“真是奇事,老夫随军几十年,从未见过这等神迹!” 他一边给士兵摸脉,一边细思。 片刻后,忽的朝旁边站立的高个头目问道:“刘都头,在城里是谁给他们看得伤?又上得何药?都头可知?” “是太医局的李医官,用的是金花如圣散和创灼膏。” “也无特别啊。”老军官听完,摸须皱眉。 金花如圣散和创灼膏是烧伤常用药,就是他自己应对此类外伤,也是多用这两种药。 “那除去李医官开的药,你们可还曾用过别的药?”老军医问帐内的士兵。 “没有。”众人齐齐摇头。 “那就怪了。”老军医嘟嚷着收回摸脉的手,站起身踱了两步,又问:“那你们在此期间可曾吃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哪有什么不寻常的。”刘都头摇头,“自火场退下来后,从看伤治病到抬送回营,除了昨晚在营里吃了一顿正常饭,这两天净喝汤药了。” “是啊,苦哈哈的,这会儿胃里还刮拉得紧呢。”黑瘦士兵接话道。 “可不是,那汤药里不知道放了多少黄连,着实苦人,要不是昨天半途吃了个甜橘子,甜了会嘴,只怕晚饭都要苦得吃不下去。”高胖士兵也苦着脸咂嘴。 正苦思冥想的老军医闻声不禁笑骂:“做什么梦呢,还吃橘子,这时节哪来的橘子,吹牛也有个谱。” “这我可没瞎说,李老不信,尽管问都头,是不,都头?” 提到这事,刘都头一向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笑意,“他这次确实没吹牛,半道上经过一家茶肆时确得了一些果子,不过说是橘子倒也不全是,那果子虽表面长的像橘子,内里却是绿瓤,而且味道甜得跟蜜糖似的,一丝酸味也无。” “哦,是什么果子?” “不知道,那小娘子没说,俺们平日也没见过。” 老军医闻声没说话,刘都头瞧了片刻问道:“可是与那果子有关?” “不好说。”李老军医摇头,随即又问:“你说你们落脚了茶肆,那除却这果子,可还吃了别的什么东西?” “还喝了碗汤。” “什么汤?” “二陈汤,寻常的很,与它摊贩小铺所卖毫无二致。” “这就怪了,难道真是那果子的事?”老军医抚须沉思,片刻后,他朝刘都头道:“都头可还记得那家茶肆?” “记得,李老是想......” “没错,是与不是,都头找那施果子的茶肆再要些来,一试便知。” 刘都头一怔,随即拱手道:“李老言之有理,在下这就前往。” 营帐外,围着里三圈外三圈的人群,此时早已炸了锅。 “哇,真的假的,真有这等神奇的果子?” “谁知道呢,不过黑子他们的伤是真的好得快,昨日李老给他换药的时侯,我正好从旁经过,那时烧伤的前胸还黑漆漆,血乎乎一片呢,刚才打眼一瞧,竟是已经快要结痂了,这若真是那什么不知名果子的带来的好处,那咱们可是有福了。” 身为潜火队预备役的八大营,他们虽早就做好了哪天被烧伤甚至被烧死的准备,但那是最坏的打算,但有一丝希望,谁不是向往美好平和快乐。 烧伤有多痛苦,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体会,但他们八大营做为潜火队的主力军,哪年没有因为救火烧伤或者烧死过人。 那被烈焰焚身,却又幸运被救下人的,日日夜夜的痛苦嚎叫,听得人那叫一个渗的慌。 所以如今听到有可能有一种神奇的果子,吃了能令伤势快速好转,这怎么能叫他们不高兴不激动。 这边众人期盼刘都头能带回好消息,而另一头的萧茶巷。 文老爹眼见着女儿好端端出去,回来却是一身的伤,再看窃脂鸟那后背明显是让人给抽打的鞭痕,立时火气上涌,怒脸喝道:“怎么回事,是谁伤的你们?” 文舒撇了眼看热闹的左邻右舍,不好明说,只能笑着打哈哈,“没事,就是红影不小心让一纨绔子给抓去了,不过恰好让我撞上,这才追了上去,寻了个机会将它抢回来了。” 有道是知女莫若父,虽然文舒表情并无太大的不对劲,但文老爹却依旧看出来,事情没她说的那么简单,但见她不便说,便也没继续追问,只伸手接过窃脂鸟抱进屋,然后又出来抱文舒。 文舒怕左邻右舍多想,便拒绝了她爹要抱她的动作,而是紧接着一瘸一拐的进了院门。 待关了门,将所有好奇的视线隔绝在外,文老爹这才在石桌前坐下,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与我仔细说说,到底是哪个混帐把你伤成这样,爹跟他拼命。” “拼不了命,也无须拼命.....”文舒沮丧的叹了口气,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文老爹听后,良久未语,但垂在石桌下的双手却慢慢的攥紧。 与此同时,城外茶肆。 “什么,什么果子?”正给客人倒茶的赵娘子一脸懵。 “就是昨日那绿衣小娘子给的果子,像橘子的那个,某昨日尝了,觉得味道不错,想再买些去,不知贵店可还有啊?” “这,这却是我们小东家管着的,平日店里是没有的人,不知客人想要多少,回头待小东家来了,我替你问问。” “那小娘子是你们东家,她人此刻在何处?”一想到那果子有可能是治疗烧伤的圣药,刘都头哪还等得,连忙追问文舒的下落。 “这我却是不知道了,东家今日没往这边来,这家里的住处也没交待。客人若要的急,不妨留下住处,待东家来了,我转告她,再给客人去口信如何?” “不用了,我明日再来。” 刘都头说完,转身出了茶肆,里头,赵娘子却在暗暗思忖。 方才这大高个她有印象,好像是昨日那伙兵士的头,说是来买果子,她却觉得有些不对。 要说真是觉得果子好吃,那昨日尝过后为何不当场买下,这都隔了一天了才想起来买果子,而且得知东家不在后,还说明天再来。 那果子是有多好吃,能让一个兵营里的头,天天来守着。 这里头到底有什么事? 第二百二十七章 赵娘子越想越觉得不安,片刻后,她突然想到什么了似的,惊了一跳,不会是那果子吃坏了人,军营里的人来找说法了吧! 不行,得赶紧通知东家。 赵娘子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在茶棚里坐立不安的等了半个时辰,眼看太阳斜斜的往山头坠,便提前关了茶棚,然后抱着狗蛋搭了辆过路的牛车往城里去。 待得牛车进了城,她人也走到萧茶巷口时,便又找了最头前的人家,询问文家住在哪。 赵大婆娘张娘子见对方是一个抱孩子的妇人,那颗做媒人的八卦好奇心立时升了起来,倚门回道:“从这进去第十七间就是,门口插柳的那个,敢是娘子从何而来,寻文掌柜可是有什么事?” “不是,我不是找文掌柜,是找他家小娘子呢。”赵娘子生怕人家误会,连忙解释。 张娘子却全然不信,挑着细细的眉道:“文舒,娘子找她作甚?” “这个......”事关茶棚和军士,不能乱说,赵娘子心下一转,笑道:“找她给我家孩子看个症,谢过娘子告知,这厢先告辞了。” “哎......”眼见妇人转身走的飞快,张娘子一甩帕子,一边往院里走,一边嘀咕“找文舒?哼,哄鬼呢,她又不是大夫,看得哪门子的症。” “笃笃......” 赵娘子在外敲门的时侯,文舒正坐在床沿上看着身上缠满白布的红影发呆。 闻声,她一边站起来,一边扬声问:“谁呀?” “小东家,是我。” 听得是赵娘子,文舒心生疑惑,赵嫂子怎么来了,难道是茶棚有什么事?’念及此,她忙开门,单腿往外跳, 片刻后,她将院门开了,问道:“嫂子怎么来了?快请进。” “有件事想来告知东家一声,嗯?小东家这是怎么了,受伤了?”见文舒双手皆缠着纱布,一只脚还吊着,赵娘子不禁微楞。 文舒笑笑,“没事,不小心崴着了,嫂子有什么事进来坐着说吧。” 赵娘子原不欲进去,但一想这事确实不好在外头说,便点点头,抱着狗蛋跟进门去。 等他们母子在石桌前坐了,文舒又单脚跳着要往桌里去倒茶拿果子,被赵娘子拦住了,“小东家腿脚不便快别忙了,再者我说完事,还得赶着回去呢。” 闻言,文舒只得坐下,问道:“不知嫂子此来所为何事?” “是这样.....” 赵娘子将下午茶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然后面露担忧道:“我怕是果子吃出了问题,那些军士来寻麻烦,特特来告知东家一声,也好早做应对。” 文舒没想到是这事,微怔了一下,旋即笑道:“嫂子放心,那果子我自己也尝了,不会吃坏人的。” “那他们........” “许是真觉得味道好来买呢。”文舒嘴上如此说着,但心里却隐隐猜到了什么。 亢木果有去热毒的功效,那些潜火队士兵被火灼伤,正是身藏火毒,必是亢木果对了症并且疗效惊人,这才引得他们生了疑。 至于起了多大的效? 文舒摸了摸下巴,总该比普通汤药厉害些,否则便不会被他们发觉。 “既如此,那果子东家手边可还有,若他们明日当真来了,我又要如何回话?” “嫂子莫急,明日我会亲去茶棚,到时交给我就是。” “可你的脚?” “不妨事,只是崴着了,又不是断了,我搭车去便是。” “东家心里有数就好。”赵娘子闻言放下心来,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还得赶着出城了,这就先回了。” “嫂子等等。”文舒说完,便又单脚跳跳回了房,等再出来时,手里便多了一个纸包,“这包饴糖,给狗蛋拿着吃。” “哟,这怎么好,饴糖可不便宜,东家留着自个吃吧。” “嫂子就拿着吧,你大老远的来一趟,连茶也没吃上一盏,可不能再推辞了。” “那就谢过东家了。” 赵娘子抱着狗蛋离去,文舒则回了房间开始细思起来,她在想,明日那军官若真找来,她该如何回话。 亢木果出于意料的好疗效,对她来说是个机会。 在经过相府之事后,她深深意识到了地位差级的可怕,也知道权力和名望的好处。 今日之事,明明是秦衙内的错,她上门讨要红影原是应当应份,可因为身份等级的原因,她不能走正门,因为走正门她连门都进不去。 而翻墙之后的结果却是冒犯高官府宅,形同偷盗,按律得打板子,要不是她还有一两个朋友可以帮忙,又请得了陆少卿这个救兵,今日可真是折进去了。 但俗话说的好,求人不如求已,谁都不能帮谁一辈子,红影的事,日后只怕还会翻出来,陆大人又不是她什么人,她哪好次次去麻烦别人。 所以唯有自己强大了,才能护住想护的东西。 而若论取得权势最快的途径,无疑是科举,奈何她不是男儿身,没有办法科考,所以只能想旁的办法。 而眼下就有这么一个机会,一个让茶棚扬名的机会。 文舒缓缓靠倒在床上,脑海里细细思索着应对之策。 晚间,文老爹从铺子回来,文舒和他说了此事,一向谨慎小心的文老爹沉默片刻后,点头道:“你手握至宝,像红影这等事以后可能还会有,让自己站高些确实有好处,起码不是谁想踩一脚就都能踩的,只是.....也不能太过冒进,在名气还不够时,该遮掩的还得遮掩。” “知道了,爹。” 连爹也支持她,文舒顿时信心倍增,吃罢晚饭,又逗了一会窃脂鸟,便沉沉睡去。 次日辰时,金黄的阳光刚洒满城郊的官道,文舒便坐着牛车到了。 赵娘子见状赶忙迎上前去,“小东家来了,怎的这般早,脚可还吃得消?” “无事,搭车来的,对了,那军官可曾来过?”文舒边问,边往里去。 赵娘子赶忙扶她,一面回道:“没呢,哪有这般早,军营离这得有二三十里,想来还要会功夫,小东家可吃了早食,要不要来些馒头茶汤。” “要得要得,正好没吃昵”文舒捡最近的桌子坐下。 “那东家稍坐,我这给你捡。” “来两个素馅的吧,大清早的嘴里没味。” “好勒。”赵娘子笑着往灶台去,没一会便端了一盘镘头并两盏茶汤放到文舒面前。 阳光从树梢那头渐渐移了过来,在黑青的茶棚顶上落下一片金黄,官道上骡马声渐多,阵阵嘈杂声中,茶棚三三两两的开始来客。 在文舒手抓向第三个馒头时,门外响起一道粗声粗气的声音:“哟,小娘皮又回来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打你就打你 文舒回头望去,不由暗叹一声冤家路窄。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第一次来茶棚找事的镰刀帮的头目,被红影啄得最狠的那个。 文舒微怔之后,撇了眼他肩头,似笑非笑道:“段二爷的伤就好了,真是可喜可贺,不知今日来小店是吃小食呢,还是喝茶汤?” “吃你娘的屁,你个小贱人,上个月偷偷跟哪个野汉子跑了,闹得你那蠢爹去报官,还搜到爷爷家来了,如今怎么的又回来了,是不是被野汉子” 话未说完,只见一个馒头迎面砸来,段二爷下意识的一偏头,然而馒头之后,一只并不算大却裹夹着千斤之力的拳头紧跟而来,正正砸在他面上。 “噗” 未曾防备的段二爷被这一拳直接砸得向旁边跌去,原木色的桌椅被他笨重的身子一砸,显些分崩离析。 “你!”惊怒的段二爷回过神,刚一张口,便感觉嘴里有什么东西在松动,他呵了一口气往地上一吐,竟吐出两颗黄牙来。 旁边的吃客们见状都吓傻了! 原本嘛,一个弱柳扶风的小娘子能一拳把一个七尺大汉给打倒已够人惊讶的了,却未曾想,竟然还把牙给打落了。 然而就在他们还在楞神的功夫,那让他们惊讶的小娘子又动了,只见她两手在桌面上一撑,足尖一点,身子便又迅速冲到了大汉身前,然后膝盖一弯,整个人坐在了大汉背上。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今日你那些狗腿子不在,姑奶奶可不怕你。” “呸!你个小贱人” “啪!” 未待他的污言秽语说完,文舒又是一记耳光甩过去,“都说了嘴巴放干净些,看来段二爷是没学会,既如此,那我就让你长长记性!” 此人无事生非,上次事情按说已经过去,偏他今天又来找晦气,且一开口就满嘴喷粪,她若不反击,只怕这店里的吃食都会认为他说的是真的,就不是信,只是怀疑,她这个店也没法开了。 所以,既无法交好,那她何苦再受这冤枉气,不如今日就将他打怕了,让他再不敢来。 再说官府那边,爹都跟她说了,那周捕头跟他根本不是一路的,他只是周捕子娘子的继弟,两家关系并不好,是他自己在外打着周捕头的名号胡来。而府衙那边他虽通了些路子,却都是些普通衙役,又一直以为他跟周捕头的关系很好,所以反而替他遮掩些,没将事情捅到周捕头那。 而且就算周捕头要替他出头也无妨,不过是将茶肆关了回家去。而眼下,她就是忍气吞声,这茶肆也会因为他方才这番污蔑之言而开不成。 所以反正是死,何不畅快的死。 再者这厮不仅污言秽语的坏她名声,竟然还敢骂她爹,是可忍熟不可忍。 “你个贱皮子” “啪!” “你个贱人” “啪!” “你给我起开。”段二爷笨重的身子奋力的挣扎着。 然而文舒一早瞅好了空,整个身子的重量全数压在他膝窝处,而他腿下垫着的是一个翻倒的凳子,那凳子还半悬着没坐稳,让他借不得力。而后脖劲处又被文舒右手狠力压着,是以虽比文舒高大许多,却挣扎了几番都挣扎不起来。 “段二爷什么时侯知道尊重了,我才放开,要不就一直这样吧,反正我有的是空,就是打一天也无妨。” 文舒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店内食客,见他们皆惊惶失措的站在一旁,一副想走又舍不得热闹样子,不由的一笑,朝赵娘子道:“招呼诸位客官坐下吃茶,累诸位客官受惊了,今日这茶食钱本店全免,以表歉意,有那不着急走的尽可坐下看看热闹,也帮着评评理。” 这话一出,有那不怕事的还当真坐下了,其余人一看,反正又不是自己一人,再者还有免费茶汤吃,不吃白不吃,便也跟着坐下了。 最后呼啦啦一顿,店内原有的六个客人一个没走,赵娘子见状,赶忙按文舒的吩咐给他们上茶汤。 这吃了人家的茶,怎么也得问几句,是以其中一高个子便好奇道:“这小娘子是你们东家吧,那这挨打的汉子是” “哎哟,几位客官莫非是外地来的。”赵娘子一边给人倒茶汤,一边解释,“这人是我们这一带的地痞,镰刀帮的头,仗着自己有一姐夫在衙门做捕头,就为非做歹,强收保护费。我们这茶棚刚开张时,他便带着人上门要保护费,不仅如此,见我们小东家长的貌美,还想调戏,要不是我们小东家有些功夫在身,可是要吃了亏。今日又上门找茬,污言秽语的坏人清白,大家说说,这样的人不打他,难道还要供着。” “若是如此,确实打得好,不过他说你们小东家月前失踪了,这又是” “哎哟,客官怎么还信了他的话,我们小东家是失踪过一段日子,但可不是像他说的什么跟人跑了,而是在山里迷了路” 接着,赵娘子便又把文舒给她讲的那些在山里的故事,绘声绘色的又跟众人讲了一通。 时下的人最是向往这些神怪之事,再看文舒虽然生的柔弱,但从她方才的身手和力气来看,也不像是能随意被人掳走坏清白的。 至于那什么跟野汉子跑了,就更没道理了。 若真如此,名声都毁尽了,哪还有脸回来,所以几厢一对照,众人更愿意相信这个神怪故事。 文舒见赵娘子说得如此头头是道,心下很是满意,这也是她一开始留下那些食客的原因。 她失踪之事,知之者众多,总有一天这些事会被人翻出来说,到时恐怕比这难听的话还有。 所以,她不如借此机会,将此事宣扬开来,到得那人尽皆知的时侯,反而让人失去攻讦的兴趣。说不定还能借机扬名一把。 不过这些都有赖于赵娘子的配合,而眼下看,她配合的极好。 “大家说说,这不是要逼死人嘛!”说到最后,赵娘子声音已经失去了气愤,而变得委屈哀伤。 众人听后,情不自禁的点头,然后同时将遣责的目光投向被文舒压在身下的大汉。 而这时,外间也传来一道浑厚声音,“谁要逼死人啊。” 随着话音落下,扒在茶棚门口看热闹的人群立马分出一条道来,一个穿军中服饰的男子带着一名老者往这边走来。 “刘都头。”赵娘子认出来人,忙迎了上去。 第二百二十九章 神灵指点 文舒一怔,转头朝门外看去,见果是昨日见过的那个高大领头人,踌躇的看了眼身下的段二爷,不知该不该下来。 下来吧,他还没服软,此时放弃,方才岂不是白打了。 不下来吧,刘都头来找她是要说果子的事,她这般样子与人交谈实在失礼。 正犹豫着,那头的刘都头和老者已经进来了,看清店内情况,刘都头浓厚的眉毛立时皱了起来,问道:“发生了何事,方才在外头,便听见逼死人等字眼,可是与此人有关?”他指向被文舒压在身下的段二爷。 “可不是。”赵娘子连忙回道:“都头来的正好,可得给我们评评理,这杀才欺我们小门小店,便肆意污人清白....”说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 刘都头听得心头一震,盖因赵娘子说文舒月前在山林迷失,得幸神仙搭救才回了现世,他本就对昨日那果子满怀希望,如今听得这话,更觉事情稳了。 能遇见神仙的人,定然不一般,所以那果子肯定也是特别的, 念及此,望看文舒的眼神便带了几分期盼和殷勤,而文舒那边,经过短暂的踌躇后,已做下了决定,事以至此还是先收拾了段二爷再说。 至于刘都头那边,失礼就失礼吧,反而她今日这番作为,也早就失了端静贤淑的名声。 当下便朝刘都头道:“见过都头,昨日之事,赵嫂子已经和我说了,然此间还有些事需要处理,烦劳都头稍坐,待我处理了此间事再与都头细谈。”说着又让赵娘子给刘都头和那名老者上茶。 刘都头却因为果子事迫不及待的想与她交谈,闻言便道:“小娘子且息怒,先下来吧,这厮某帮你看着,断不会让他跑了。” 他如此说,文舒怎么也要卖两分面子,不过为免段二爷在她下来之后再兴风作浪,掣肘她这个手脚不灵便的人,将右手拿起来的那一瞬间,又迅速改手为刃往在后脖颈处砍了一下。 这一记虽没把段二爷直接劈昏,但也让他头晕目眩,手脚发软,一时间起不了来。 刘都头看得有些瞪目,万没想到这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娘子竟也懂这等手段,这种直切要害的击术军中倒是常用常练,但这样一间小小茶肆中的普通小娘子也会,不免令人有些惊奇。 “小娘子好手段,可是学过武?”刘都头心中好奇,嘴上便问了出来。 文舒正踉跄着从段二身上下来,闻言笑道:“学过几日。” “难怪。” 刘都头点头,正欲说话,这时却忽听得去搀扶文舒的赵娘子惊叫道:“呀!怎么出血可是方才被扯着了,这可如何是好,小娘子可带药了?” 文舒摇头。 “那可怎么办?要不我送小东家回城吧,这血一直流可不行。”赵娘子说着便去解身上的围裙。 这时刘都头身边的老者,突然起身道。“莫急,且让老夫瞧瞧。” “嗯?老丈是大夫?”赵娘子问。 刘都头闻声笑道:“李老可是我们营中的老军医,最是擅治跌打外伤,娘子放心。” “那敢情好,如此就劳烦先生了。”赵娘子忙把文舒扶了过去。 老者笑了笑,用手指将文舒掌心包着白布微微掀开一角,略微看了几眼,便又放了下来,“无碍,虽是裂开了,却好在不算大,用手捂一会,再把这瓶金疮药洒上,这两日别沾水别乱动,不日就会结痂,再过个两三日便会痊愈。” “多谢先生赐药。”文舒接过药瓶福身道谢,赵娘子则忙去灶台边打温水给文舒洗伤口。 一番折腾,待文舒的手重新上了药包扎,又在对面的桌前落座,刘都头这才斟酌着开口“某此来是想问问小娘子昨日施于众军士的果子叫什么名?可还有?若有,某想再买些。” “都头是问那像橘子的果子吧?”文舒问。 “正是。” “这....其实奴家也不知。”文舒抿了口茶汤道。 “怎么会!”刘都头与老者对视一眼,皆未想到是这个结果。 过了片刻,只听得刘都头问:“小娘子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才吐露。” 文舒放下茶盏摇头:“都头多虑了,是真不知。” “那小娘子从何处得的这果子?手头可还有?” 名字知不知道的无所谓,只要有果子,再问清了来处,自个取个名字就行,刘都头如是想着。 文舒点头,“倒是还有些,只不多,至于来处,都头还是别问了。” “为何?” “因为我说了,您也不会信。” “小娘子不说,如何知道我不会信。” 文舒看了眼四周食客和门外瞧热闹百姓,叹气道:“我若说是神仙托梦,都头可信?” “神仙托梦。”刘都头闻声立时皱起了眉。 “我就知道都头不会信。”文舒一副早料到了的模样,摇头道:“奴家若不是亲身经历也不会信,确实离奇了些。” 这边刘都头沉默不语,但是一旁的食客和外头的百姓却被文舒的话吊起了胃口,有那胆大的便问:“神仙给小娘子托了什么梦,可能说与大伙听听。” 文舒笑道:“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怕说了后,大家以为我扯谎呢。” “小娘子尽管说,是不是扯谎我们自能辨别。” “是啊。” “是啊。” 门外一片应和之声。 老者看了刘都头一眼,抚须笑道:“小娘子说说吧,老夫也想听听。” 文舒点头,又抿了口茶,才道:“既如此,那我就说了,大家愿信的就信,不愿信的就当个笑话听。” “快说,快说。” “事情得从月前的说起...”众目睽睽之下,文舒淡定的述说着她在家里想好的神怪故事。 “那时小店才开张几日,一日下晌店里来了位客人点名要吃兔肉,那时小店才开张,并未备下肉食,但是那位客人太难缠,不吃到肉誓不罢休,又许以重金。奴家为了那块散碎银子,便咬牙拿了东西上山准备逮兔子,也是运气好,没过多久便发现一只灰毛兔子...” 接下来便又是那番追兔子不小心迷了路,然后神仙出现救她于狼口的故事。 这个故事方才刘都头已经听赵娘子说了一遍,百姓们也听了一遍,按说已无新意,但不知为何,同样的故事从文舒嘴里讲出来却能让人听得热血沸腾,浮想联翩。就像这个事她真的亲身经历过一般。 而赵娘子讲出来,一听就知道是从别处听来的,就是一个故事,虽然离奇惊怪,但并没有多少真实感。 “这就是我失踪一个月的原因,我在大山里不知岁月,待得出来回到家时,方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月,事后仔细回想,那搭救我的神仙容貌装扮,可不正是土地神。” “是啊,小东家头一次跟我说的时侯,我就反应过来了。”赵娘子在旁补充,“怪道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小东家收拾了废祠,又日日供香,土地神定是感应到了,这才现身搭救。” “废祠?娘子可是说茶肆出去,右手道边的那个?”门外有人问。 “正是”赵娘子点头“这原是前头王家村立的神祠,后来王家村举村搬到对面去了,因这边临着官道不方便祭祀,便又在村头另立了神祠,这边的便废弃了。小东家在这建了茶肆后,开张第一日便给神祠除草去尘,重设香案,日日供香。想必是这份虔诚感动了神明,这才暗中护佑。” “真如此灵验,回头我也去拜拜,供两柱香。” “那托梦呢,又是怎么回事?”有心急的问。 文舒笑道:“三日前,便是我回来的那天晚上,夜半时分做了一个梦....”接下来又是一番瞎扯。 大概就是梦里土地公再次出现,并且带她进了一趟山,然后指着一株结满果子的树告诉她,那果子能治热毒邪气,让她采下,必要时,送给有缘之人。 “因着先前遭遇,我对这个梦很是相信,醒来后,便按照土地公梦中所示方位进山寻找,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便找到了那株结满果子的树。” “小娘子说的,就是那个像橘子的果子?”沉默许久的刘都头出声道。 文舒点头:“可惜只有一株,整株果子采下也不过五六十个,上次已然给出了半数,如今还剩半数,都头若是需要的话,我可以拿出来。” 刘都头没说话,不知在想什么,倒是老者兴趣浓厚,抚须道:“那就劳烦小娘子了。” 文舒摆手:“我也是受神灵指点,只不过那果子眼下不在茶肆,都头若是不急,明日再来一趟如何?” 第二百三十章 同归于尽 一刻钟后,去往八大营的官道上,两匹马并排慢悠悠的走着。 刘都头骑在马背上,眼睛望向前方道:“李老觉得那小娘子说的话有几分真?” 李老抚须一笑,淡然道:“何必猜度,是真是假,明日拿了果子自见分晓。” “李老说的也是,是我着相了”刘都头晒然,旋即望着远处隐隐露出来的营帐,喃喃道:“不过我倒是希望是真的。” 李老明白他的意思,身为八大营军医,他素日没少接治被火灼伤的士兵,那些伤兵刚从火场时退下的惨状,以及每回换药时发出的惨嚎,让他这个经历颇多的军医都不忍看,不忍听。 而今突然有这么一味果子,或可快速退热毒,减轻军兵的病痛,若时真的,于整个营的兵士来说都是莫大的福气。 这边两匹马慢悠悠的向着营地进发,另一头的茶棚,文舒却正冷脸与段二爷对峙。 此时的段二爷,反剪着双手被捆在茶肆顶梁的大柱上,文舒则双手抱胸的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神情漠然,门外依旧围了好些看热闹的百姓和食客。 两人一坐一立,皆不作声,只沉默的以眼神对峙。 过了片刻,终是段二爷沉不住气,率先喝道:“你到底想怎么样!爷告诉你,我手下众兄弟稍后就来,你再不将我放了,且有你好果子吃。” 没再骂她小贱人了...很好,看来方才那一顿打还是很有用的,文舒心里默了默。 “拿刀来。”下一刻,她朝旁边站立的赵娘子道。 “什..什么?小东家要什么?”赵娘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刀,菜刀。”文舒又重复了一遍。 “小东家要做甚?”赵娘子看看她,又看看段二爷,心头一阵惊惶。 她眼神太过明显,段二爷瞬间明白过来,不由心下一凉,喝道:“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文舒缓缓于起身,瞪视着他道:“自是同归于尽!既然段爷不想我好过,想逼死我,那我不如先把你杀了,再自杀,反正都是要死的,死前能拉二爷做个垫背,值了!” “你..你敢!”段二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眼前的人能做出这种事来。 “有何不敢,大不了一死!”文舒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说罢,转身便往灶台的方向走。 赵娘子惊了一跳,忙追上去拦住她,“东家!东家,不可!” “嫂子别拦我,我今日非要杀光了这厮不可!” “东家,东家,你冷静些,为这等人赔上性命不值得,你想想老东家,老东家只你这一个闺女,你若有个什么事,叫他怎么办啊!” “是啊,小娘子不可冲动。”旁观的百姓也纷纷劝道,更有两人冲进来帮忙,想拉住文舒,怕她一时冲动,真拿刀砍人。 “报官吧,让官府来,让官府来。”有人提议。 “哼!官府要真有用,这厮还能横行到今天!”文舒冷笑一声,挣开拉她的三人,身子用力往前一扑,便将菜刀握在手中。 “我反正是活不下去了,今日便拉了他一道去黄泉!”说着,便拿着菜刀往段二爷的方向冲去。 “东家!” “小娘子!”赵娘子和门外众人齐呼惊呼。 “疯子,疯子!”眼见着她拿刀扑过来,段二爷吓得大喊,同时身子不停的挣扎。 奈何双手双脚皆被反缚,而那颗顶梁柱又结实的扎根于地上,根本挣脱不开,就在他惊惧的眼神中,冰冷的刀锋架在了他脖子上。 “我是疯了,却也是让二爷给给逼,二爷在人间风光的紧,就不知道下了地府,可还能这么风光,”文舒将刀往前一送,段二爷的脖劲立时划出一道血痕。 刀刃划破皮肤,那种冰凉又危险的感觉,让段二爷一阵头皮发麻,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的相信对面之人敢杀他。 光脚的不怕穿鞋子,而此刻段二爷才是那个穿鞋的。 当生命遭受考验的时刻,强横如他,此时也不由的慌了手脚,连声讨饶,“小娘子,小娘子有话好好说。” “说什么!”文舒横眉以对,“说说二爷日后如何报复。” “不敢,不敢。”段二爷很想摇头表示,却碍于脖子上架着刀,只能僵着身子,连声道:“是我嘴贱,我嘴贱,不该空口白话的胡说一气,小娘子大人大量,且饶了我这一回。” “饶你。”文舒冷笑着摇头:“二爷手下兄弟众多,我可不敢放虎归山。” “小娘子放心,我保证不上门寻仇。” “你觉得我会相信?” “我发誓,我发誓。” 性命面前,段二爷可顾不得面子里子,此时只要能让他逃出声天,就是让他叫文舒爷爷都行。 “那你先发一个我听听。”文舒如此说着,刀锋却未移动半分。 “我段奇今日对天发誓,日后绝不上文家茶肆寻仇报复,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听着还行。”文舒将刀锋往后移了半寸,“不过还是少了些份量,这样吧,二爷若能把家人孩子全赌上,再给我写下一份誓言书,此事便算了。” “你...” “怎么,二爷不敢?”文舒将刀锋又移了回去,冷冷道:“或者说,你怕报应,既如此,咱们就一起去见阎王爷吧。”说罢,举起刀就要往他身上砍。 “我加!我加!我也可以给你签誓言书。”生死面前,什么都可以抛弃,段二爷忙不失声的道。 “很好。”文舒将刀锋往后稍移了移,冷声道:“说吧。” “我段奇今日对天发誓,日后绝不来文家茶肆寻仇,找麻烦。若违此誓,必遭五雷轰顶,其家人也不得好死,直至断子绝孙。” “这下应是真不敢了。” “可不,这毒誓一发,除非真的想死,否则是不敢再来找麻烦了。” “是啊,小娘子可赶紧把刀放下,这多危险啊。” 门外众人议论纷纷。 文舒却依旧不敢大意,直到叫赵娘子取了笔墨,又亲自将段二爷方才发的那段毒誓写于纸上,然后拿了红泥绕至他身后,让他指头沾满红印画了押,这才作罢,将人放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半盏茶后,段二逃也似的离开了茶肆,门前看热闹的百姓也各自散开,忙事的忙事,无事的则一股脑涌去了土地祠前拜神。 茶棚内,赵娘子想起方才情状,还是一阵后怕,嘴里不住的念叨:“小东家方才可真是吓死我了!怎么就想起来拿刀呢,好在那一刀没真砍下去,真是好险....” “是啊,好险,差点就演不下去了。”文舒长舒了口气,端起赵娘子刚给她倒的茶,猛灌了一大口。 “嗯?演?东家方才是.....” “吓唬他的呗,嫂子不会以为我当真要杀他吧。”文舒转头笑望着她,一双明亮的大眼俏皮的眨了眨。 呃..... 能不以为是真的嘛,她方才吓得腿都软了! “不是真的就好,我就说小东家是个伶俐人,怎么会这么想不开。”缓了片刻,赵娘子抚了抚胸口喃喃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嫂子放心,我没那么傻,别说这点小事,就是往后遇到再大的事,只要我爹没死,我就不会轻许性命,我还要养他终老呢。” “小东家这么想就对了,这人生在世啊,除死无大事,因为别人的一点风言风语,就赔上性命,是最蠢的了。只是这个法子太险了些,方才要是段二爷一直不肯低头,东家要如何收场?” “会低头的。”文舒笑着抿了口茶,“只看吓唬的狠不狠了。”那段二爷手下有一帮兄弟使唤,这些年又捞了不少钱,娇妻美妾日子过得滋润的紧,哪里轻易舍得死。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狭路相逢勇者胜,只要她豁得出气不只怕死,那段二爷只要还想活,就必然会认输,然后任由她摆布。 “哎哟,那可是真狠了,没看段二爷脖子上都划了一道血口子,小东家这份胆量,一般人可学不来。” 文舒笑笑没说话,心道:这算什么,想当年,她打遍三街四巷的时侯,那才叫一个威风。 正念着,后门的草帘忽得被人掀起,随即狗蛋小小的身子露了出来,他睁着大大的眼睛,扫了两人一眼,然后嚅嚅的朝赵娘子道:“娘,我饿了。” “呀,乖宝醒了,饿了啊,娘给你拿馒头。”赵娘子满脸慈爱的去掀蒸笼。 外头,土地祠前却是一片乱哄哄。 “快,快起开让我拜拜。” “哎呀,别挤别挤,我还没拜完呢。” “敬神得上香,你这光秃秃的来,也好让神灵保佑。” “你懂什么,心诚则灵,香火日后补数也无妨,土地公不会怪罪的。” 男男女女,二三十人在土地祠前跪成一片,将偌大的官道占去了一半,城门方向一匹棕色马儿驮着一红衣红裙的少女正快速往这边奔来。 见着这异状,少女忙勒马放慢速度,片刻后,她在茶棚右侧翻身下马,将马栓在附近的树上,然后一边疑惑的看着那些人,一边快步往茶棚里去,“赵嫂子,上两碗茶汤。” “储四姑娘....”正起身想看看外头的文舒一楞。 “文舒。”储红也是一怔。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在这?” “我家三叔和六郎今日到京,我来城外迎迎,对了,你怎么也过来了,你脚不是还伤着嘛。” “没事,又不是什么大伤,在家闲着也无聊,来这透透气。” “那敢情好,六郎和三叔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侯到,你在这正好,咱们能一块说说话。”储红笑着在文舒对面坐下。 赵娘子端着两碗茶汤过来,听见门外乱哄哄的不由伸头瞅了一眼,旋即好笑道:“这下可热闹了,早知道应该提前弄些香烛来卖,可惜了......” 可惜错过这么一个赚钱的好机会。 文舒懂她的未尽之言,闻声不禁噗嗤笑道:“不可惜,嫂子明日去置办也来得及。” 赵娘子一怔,旋即喜道:“东家的意思是?” 文舒瞟了一眼外头,笑道:“这拜神哪有只拜一次的,嫂子尽可弄些香烛来,恰巧东面檐角多出一片,嫂子在檐下支个小摊,两边再用草席一围,风雨不透的,岂不正好。” “确是个好主意,只是东家允我搭棚卖香?” “有何不可。”文舒身子往后一靠,笑嘻嘻道:“既得了土地爷照应,自该让这香火更旺些,搭棚卖香既能方便香客,又能让嫂子赚个零花,何乐而不为。” “多谢东家,多谢东家。”多了一门进项,赵娘子喜不自胜,对着文舒连连躬身。 文舒摆了摆手让她不要多礼。 储四姑娘在一旁看得好奇,不禁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还有外头那些人怎么回事,怎么集体拜起神来了,往日也不见这般热闹啊。” “因为有所求呗。”文舒笑着冲她眨眨眼。 “啊?“储红一脸迷惑。 赵娘子见状好笑道:“因为土地公公显灵了......”然后又将文舒做的梦说了一遍。 “真的,假的?这么神。”储红听完,讶异的看着文舒。 自然是假的,文舒瞥了一眼外头,可是她要把假的变成真的。 “谁知道呢,也许是凑巧吧,可是他们是信了。” “能不信吗,听你说的这些,我都想信了。”储四姑娘腾的起身,“不行,我也拜拜去,求土地爷保佑我觅得如意郎君。” 文舒:............. “卖樱桃了,卖樱桃了,新鲜刚摘的樱桃,味甜水分足,小娘子买些吧......” 年愈五十的果农挑着担子过来兜售,文舒探头瞧了两眼,见卖相不错,便让赵嫂子买了十斤。 过不多会,储四姑娘从土地祠那边过来,文舒便招呼她吃洗好的果子。 储四姑娘捏了一颗红彤彤圆溜溜的樱桃在手,笑着对文舒道:“这是樱桃吧,不过个头比我们沧州可大多了,这天子脚下就是不一样啊,连个樱桃都比我们那产的好。” “四姑娘既这么喜欢汴梁,不如在京找个婆家,咱们日后还能常相见。”文舒笑着打趣。 储四姑娘毫不脸红,瞟了她一眼道:“好呀,你可有什么认识的好儿郎,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呃,,,,,,, “好儿郎不认得,坏儿郎倒是知道几个,四姑娘可要听听。。。。” “去去去,莫要带坏了我。” 嬉笑声中,阳光渐渐从棚顶向后掠去,时值近午。 第二百三十二章 樱桃煎 “铃铃......“ 半晌过后,一阵铜铃晃动的声音从外边传来,正与文舒说笑的储四姑娘面色一顿,旋即立马起身奔了出去。 一溜骡车从官道西面驶来,打头的是两匹骏马,其上坐着一中年,一少年。两人身后跟着数十辆车马,最前头的是两辆青蓬马车,后面一溜骡车上,每车都装满了货物。 “三叔,六郎!”储四姑娘高兴的迎上去。 “四姐,你怎么在这?” “知道你们今天到,特来迎迎,你们这一路还顺利吧?” “顺利,顺利。”储三叔半笑半斥道:“走吧,赶紧的进城,累了一路,进城也好放松放松。” 储三叔长得胖胖的,笑起来似个弥乐佛,看上去极为和善,也是家族里最会做生意的人。 “不急,不急,此去离城门不到二十里,三叔你们一大早就出了邸店吧,这都近午了,一定又累又乏。”她一指茶棚道:“这有间茶肆,是我一朋友开的,三叔不若下来歇歇脚,喝些茶汤缓缓。” 储三叔笑着望了一眼茶棚,刚要说话,就被一旁边的储六公子截了去:“四姐,你才来京,又交到新朋友了?” “不是新朋友,那小娘子你也认得。” “我认得。” 储新讶异,他可是头一次来京,怎会认得四姐在京的朋友。 见他那迷糊样,储四姑娘不由嗔了他一眼,恨声道:“榆木脑袋,可还记得在沧州给你治病的那位文小娘子?” “哦,是她啊。”储六公子晃然大悟。 “可不是。” 储三叔一听,原本不打算暂歇的念头,立马转了个? 笑道:“那该进去坐坐。文小娘子于六郎有恩? 自打吃了她的鱼后,六郎再没梦魇过? 此次既然遇上了? 合该再谢上一谢。” 说罢,便翻身下马? 朝身后的一辆青蓬马车走去。 储四姑娘见他不往茶棚走,反而往后头? 不由好奇? 撞了撞储新的胳膊:“三叔做什么去?” “三婶来了。”储新低声道。 “啊,三婶,她怎么来了?”储红满面惊讶。 三婶素日统管内宅,与三叔一个主内? 一个主外? 是储家必不可少的人物,这怎么突然放下一大家子出来了。 “是祖母允的。”看出她的疑惑,储新轻声道。 “究竟怎么回事,你与我仔细说说.....” 奈何话未这完,马车那边已下来一个人? 储四姑娘定睛瞧去,正是她三婶储郭氏无疑? 只能按下疑惑迎了上去,行礼问安 储郭氏刚睡醒? 眉目还有些慵懒之色,见到储红后? 不由上下打量了两眼? 然后笑眯眯的道:“气色不错? 也长胖了些,看来在京没吃苦。老太太在家总念叨,说你四叔是个大老粗,可别委屈了你。如今瞧着可是放心了,回头我就给她老人家去信,让她安安心。” “劳祖母挂念与三婶挂念,一路辛苦,赶紧下来歇歇脚。” “辛苦倒是不辛苦,不过坐了这许久的车马,确实憋着的慌,下来透透气正好。”说着,便和储红一道往茶棚去。 茶棚内,眼见着他们一伙人往这来,文舒忙回身招呼赵娘子将刚买的那十斤樱桃全洗了装碟。 过不多会,一行人进了茶肆,文舒忙上前招呼并见礼,储家人还礼。 待双方坐下,储三叔便乐呵呵的问些茶肆几时开的?开了多久?生意如何之类的场面话。 文舒一一答了,然后又反问他们路途是否顺利,都带了什么货物来京之类的。 两方寒暄了一番,又吃了些果子,储四姑娘才继续将先前的疑惑状似无意的问出口:“三婶此次怎么有空来京,家里都还好吧。” “好着呢,我管了这十几年的家,也累了,恰好你本嫂子是个能干的,我带了她一阵,现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再有你祖母帮衬着,铁定没事,我就思量着,不如随你三叔来京,一来趁此机会放松放松,二来嘛......” 储郭氏没再说下去,但储四姑娘已经明白过来。 八成是为了子嗣的事。 说三叔三婶,夫妻恩爱,感情极好,唯一不足的就是没有孩子,二人成婚十余年,除了开头那两年怀过一个没保住后,便再也没有开怀过。 在沧州瞧了无数大夫,却都只道问题不大,至于为何怀不上,却没一个能说出所以然来,为此三婶只得含泪给三叔纳妾,以继香火。 但纳进门的王小娘,这三年来也没什么动静。 眼看三叔都快四十了,膝下却无一个孩子,家里已经在偷偷议论,实在不行,就从她爹或者二叔名下过继一个孩子给他。 但从今日的事来看,只怕三婶还是更想要自己的孩子,所以才抱着这渺茫的希望来京求医。 她心里想通了关窍,面上却装作不知,笑嘻嘻道:“那三婶可来对了,这京师热闹繁华有趣的紧,比之沧州不知好了多少,日后有空我带三婶一一去瞧。” 储郭氏笑着应下。 吃了些果子,又喝了些茶汤,储家车队便离开了,家中来了长辈,储四姑娘不好独自留下,便也一道离开了。 文舒看了眼桌上放的一块约摸二两的小碎银子和未吃完的果子,笑了笑,先将银子收进怀里,又将散乱的樱桃并到一起,一瞧还有二斤在右,便张罗赵娘子起小炉子,打算做“樱桃煎”。 樱桃过了水,便经不住放,依着眼下这天气,不到明早便得坏了。 “樱桃煎”这道小食是南边的吃法,近两年却在京里兴了起来,因为她们私塾里教的蜜饯果子课便也有这道小食。 其做法是先洗净樱桃,去蒂去核,然后放入四两蔗糖搅拦均匀,倒入砂锅以文火烧至蔗糖熔化,之后文火煎煮一刻钟,期间要不停翻搅,以免糊锅。 待果子析出水分,便将煮出的汁水倒出来,并将果子里的水分用汤匙按压出来,然后再少砂锅加四两蔗糖并二两蜂蜜,文火煎一刻钟。 之后再捞出挤干水分,再入砂锅煎煮,如此往复两次,待果子水分全部收干,色若琥珀,便可倒出放凉,然后于太阳底下晒干,久存不坏。 因着工序繁复,用料讲究,因此卖价也不便宜,一两制好的“樱桃煎”城中的蜜饯铺子得卖三十文。 而她这二斤樱桃,制好后应该能得个四五两。 因她手伤着,不便操作,所以似清净沥水这等活计,都是赵娘子代劳,文舒就在一边动动嘴,指挥指挥。 赵娘子也甘心的很。 不说她本就是被雇之人,做这些事应当应分,让她心喜的事,小东家全程让她避开一下,竟是毫无保留的将这道时兴的蜜饯果子的做法,明明白白的摆在她面前。 并且告诉她,以后再碰到合适卖相好的樱桃,也可以多买些,然后按此法制成樱桃煎,放在店里卖,算作新品。 文舒事无巨细的指导着,赵娘子一一照做,待砂锅里的樱桃变作琥珀色时,日头已经西移。 期间狗蛋一直乖乖的坐在门栏上,拿根树枝在地上瞎画,不曾闹过一次,十分的安静,文舒瞧的稀奇,多次跟赵娘子感叹狗蛋听话懂事。 第二百三十三章 求子 “不错,是这个味,甜而不腻,火侯也掌握的好,没有糊味。”文舒夹起一片做好的樱桃煎尝了尝,不住的点头。 赵娘子高兴的直搓手,“没做坏就好,都是东家教得好,东家放心,今日这方子我绝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 文舒一怔,旋即笑道:“我自是信得过嫂子。”其实说出去也没什么大碍。 这方子并不是什么不传之密,她们私塾里近百个学生,每个都学过,这道方子并不难,难的得用料和耐心,因为做这道小食得格外小心,稍一疏忽匆忙可能就煎糊了。 再者茶肆里,蜜饯果子只是点缀,所以保不保密的真无所谓。 至于真正的招牌......文舒低头看了看被包起来的双手,沉思起来。 旁边赵娘子抱来陶罐,将做好的樱桃煎一勺勺往里舀,瓷勺与陶罐不小心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将文舒拉回了神。 “嫂子别全装了呀,留两把给狗蛋吃。”眼见她快装完了,文舒忙道。 “哎哟,他小孩家家的有块饴糖就够了,这金贵玩意还是留着卖吧,东家可别把他惯坏了。” “惯不坏,一把果子而已。”文舒笑笑,望向门边频频回望这边的狗蛋道:“这孩子不哭不闹的实在招人疼,我小时侯要是有这般听话,我爹都该偷笑了。” “东家小时侯很淘气么?”赵娘子问。 “那可不是一般的淘气。”文舒叹了口气,“用我爹的话说,他怕不是上辈子欠我的,打架翻墙就没有我不干的,满巷三四十户,除了巷头那几家,就没有没登过门的。” 那些年爹尽带着她上门给人赔礼道歉了。 “嗯?巷头那几家为什么不登门?”赵娘子疑惑道,“是家主大度不计较吗?” “不是”文舒赫然的挠挠头:“是围墙太高? 我没翻进去。” “哈哈哈。”赵娘子怔了一瞬? 旋即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半晌后? 才撑着腰顺着气道:“那老东家确实够累的。” “所以啊? 像狗蛋这般听话乖的娃娃,一把果子算什么。”说着径自从陶罐里抓了一把樱桃煎? 朝倚在门边的狗蛋招手:“狗蛋快来,姐姐给你吃果子。” 狗蛋才三岁的小娃娃? 早就被屋里飘出的甜香馋得不行? 闻声,忙掏腾着小腿过去。他手小,文舒怕他拿不住再掉地上浪费了,便一个一个的喂他吃。 喂到一半时? 门外忽得晌起一阵车轱辘声? 文舒抬眼去瞧,却见茶棚外的官道晃悠悠驶来一辆骡车,她爹正从上边下来。 “爹,您怎么来了?”将手上剩余不多的樱桃煎塞到狗蛋手里,文舒笑着迎了这去。 文老爹走进茶棚? 先是打量了一下她还瘸着的腿,又跟朝他打招呼的赵娘子点点头? 才道:“太阳快下山了,怕你搭不到车? 怎么样,脚没事吧?没再伤到吧?” “没有? 没有? 谢谢爹? 爹最好了。” “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吧,铺门还没关呢,去晚了再让人把家什拿了。” “哟,那得赶紧的,听说最来巷子里常有人丢东西。”文舒急了起来,回身跟赵娘子打过招呼,便跟她爹出了茶棚上了骡车。 时值初夏,官道上凉风习习,天边夕阳渐下,将远方的山头染成桔黄,两旁的村庄不时有炊烟升起,微风中,送来淡淡的柴火香。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有些黑了,文老爹给车夫结了车钱,又扶文舒进了院,这才急匆匆去了前头铺子关门,顺道去对面的分茶(快餐)酒店买两样小菜回来当晚饭。 文舒则回房去看红影了。 她进去时红影还睡着,但可能是听见动静,微微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便又继续睡去,文舒走到它身边,摸了摸它的头,见它后背伤口没有流血这才放下心来,出了房间。 次日一早,当文舒再次来到茶棚时,刘都头和那名老者已经先到了。 她瞥了眼手边篮子,暗自庆幸自己在家里做好了准备,否则今天又得让人家堵住了。 刘都头和李军医就坐在门边不远,是以她一过来,两人便看见了,刘都头立马起身迎了出去,目光落在被花布覆盖的篮子上:“这就是那果子吧。” 早就谈好的事,文舒也不遮掩,将蓝子往前一递:“嗯,一共三十四颗,都头都拿去吧。” 嘴上如此说着,实际却藏了十颗没交出来。 刘都头不知内情,接过篮子回身看了老者一眼,老者立马上前道:“多谢小娘子,若此果对受伤军士们真有奇效,来日必有重谢。“ “两位不必客气,一切都是缘法。”文舒随意的摆摆手,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双方又寒暄了几句,刘都头和老者便带着果子走了。 回到营地,李老立时从篮子里拿出两个果子,问刘都头:“你确定他们前日吃的果子是这个?” 刘都头仔细打量了几眼,又掰开里头的果瓤看了,然后郑重的点头。 “成,那就进去试试吧,是真是假,那小娘子究竟有没有撒谎,一试便知。” 二十三和二十四号帐加起来共有近三十九名伤兵,而果子却只有三十四颗,这也意味着,将有五名伤兵吃不到果子。 一番思量后,李军医挑了三十个伤势较重的每人发了一个,剩下的四枚则偷偷收了起来,留作后用。 刘都头将这一切看到眼里,却并未多说什么,他相信李军医的为人,留果子,一定是有他的用处。况且,如今还不能证实这果子的作用。 里头得了果子的士兵们则高兴坏了,做为亲身尝过果子,也是直接受益人的他们来说,这实在是一件值得激动和期盼的事。 另一边,送走刘都头,文舒进茶棚休息了会,又喝了几盏茶汤,眼见日头渐渐中移,想着下晌私塾有课,便起身去官道边拦车,想要搭辆牛车回去。 谁知刚一出门,便见城门方向驶来一辆马车。 若只是普通马车文舒自不会惊讶,这是官道,有马车来往很正常,她惊讶的是拉车的马脖子上拴着一个铜铃,她昨日刚刚见过,正是储家车队的标志。 在她楞神之际,马车也驶到了近前,没一会儿, “文舒,你怎么在这?不是专门来迎我的吧。”在她楞神之际,马车已经驶到了近前,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眺了下来。 “不是,我正要回城呢,四姑娘怎么来了?” “陪我四婶来的。”储红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我四婶想求子,听说你这里的土地祠比较灵,特意拜拜。” 第二百三十四章 这事就拜托你了 “你四婶怎么知道的?你跟她说的。” “是啊,你不是说土地神托梦给你了么,如此灵验,我自是要让我四神来拜拜的。” 我那都是瞎说的。 文舒默了默,低声道:“这事应该先看大夫吧。” “这还用你说”储红白了她一眼:“在沧州就看了不老少,此次进京又请了两位名医来瞧,却都摇头说希望不大,这才.......” 话音未落,储郭氏已掏空从车上下来了,她面容憔悴,眼底泛青,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文舒忙上前见礼,喊了声“四娘子。” 储郭氏强牵了牵嘴角,虚应道:“文小娘子见外了,你与四娘是好友,同她一起叫声四婶便好。”说着,眼神已瞟向了前方的土地祠。 “那我就恭敬就不如从命了。”文舒笑了笑,改口喊了声,“储四婶。” 储郭氏笑应了一声,问:“听四娘说,本方土地曾托梦于小娘子?” “啊...是。” “竟是真的!”储郭氏面色一喜,旋即又有些郝然,“不怕小娘子笑话,其实我这次来也是有所求。” 文舒点点头表示明白,“方才听四姑娘说了,储四婶是要求子?” 储郭氏怅然的点点头,文舒见着官道上人来人往,说话不方便,便招呼道:“婶子和四姑娘入内坐吧,我昨日做了些樱桃煎,婶子尝尝。” 储郭氏此时全副心思都在土地祠上,闻言赶忙摇头:“不了,既是来拜神的,哪有先坐的道理,我先去上两柱香。”说罢,便回身从马车上拽下一个装满香烛供口的竹篮。 “行,那婶子先去敬神,我去茶棚给你们备好茶汤。” 储郭氏点头,领着储四姑娘去了,文舒则返身回茶棚? 吩咐赵娘子将昨日做好的樱桃煎装一碟出来? 又让把昨日制樱桃时分出来的樱桃汁,用温水调了? 做两碗渴水。 赵娘子爽快应了? 没一会便将东西端了上来。 又过了一会,外头的储郭氏也在储四姑娘的搀扶下回来了? 她双眼眨红,一看就是刚才哭过。 文舒却只当没看见? 若无其事的将微红的樱桃渴水推至两人身前? 笑着道:“婶子快来尝尝我做的樱桃煎,还有这酸甜适口樱桃渴水,时下天气已热,虽这个最是开胃。“ “多谢小娘子款待? 这渴水看着就好喝。”储郭氏拿帕了按了按眼角? 斯文的饮了一口,然后赞道:“果是不错。” 坐于文舒对面的储红,此时却在不停的朝她眨眼,嘴还往她四婶的方向努了努。 文舒一时没明白,茫然的看着她。 储四姑娘急了? 出声道:“文舒,这土地庙既这般灵验? 那我四婶的祈求定也能收到吧。” 这个我哪知道。 文舒刚要摇头,却在储四姑娘挤眉弄眼中生生的变成了点头:“自是能的? 婶子诚心敬香,土地爷得知? 必会保佑您得偿所愿。” “承你吉言了。”储郭氏面露怅然:“我也不求多? 但求一个亲骨肉? 男女都好。” 储四姑娘忙道:“会的,会的,文舒是有仙缘之人,土地公公肯定还会入梦指导她的。”又转文舒道:“此事就拜托你了,若是土地公公有相关指示,你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我们啊。” 我的天爷,这都哪跟哪啊!哪有那么容易做的梦! 奈何牛皮已经吹出去了,只能想办法圆了。 文舒面上笑着点头,脑子里却在急想山海经里有什么东西是助子嗣的? 过了片刻,她脑海里已经检索出来了两样,目前看过的,一是杻阳山上的鹿蜀,其皮毛佩之可福延子孙,二是青要山上的鴢鱼,吃了能子孙兴旺。 只是这两样东西也不好得啊。 不说她现在伤了脚不方便进去,就算她冒险进去,也不一定能传送到这两座山上,所以希望真的不大。 三人又坐了坐,说了会话,储郭氏和储四姑娘便告辞了。文舒便说自己下晌私塾有课也得回去,储四姑娘一听,忙道:“那正好与我们同行。” 路上,储郭氏时不时的拿眼瞧文舒,犹豫几番,又开口询问文舒神仙入梦的具体过程和情景,以求得安慰。 文舒理解她的心情,便将事情大概的说了一遍,不过具体细节,却模糊过去了。只说时日久了,又是在梦中,有些记不太清了。 不过,这样一来,反而让人更加信服。 回到家时,已近午时,萧茶巷内户户炊烟,饭菜香飘满了巷子,文家的午饭照旧是外头买的小菜。 饭桌上,听说文舒下晌要去私塾,文老爹劝道:“要不再请一回假,你这脚也伤着,也手里伤着,去了私塾也握不了笔,不如在家歇歇。 “写不了字就不写字,坐着听听也是好的。”最重要的是,她还要去看山海经呢。 那本书她目前已经看了近半,助子嗣的东西目前只看到了鹿蜀和鴢鸟,但后面说不定还有别的,若是能再有些花啊,草啊果实之类助子嗣就好了。 相比于能跑会动的鹿蜀和鴢鸟,不会动的植物显然更好采摘些。 再者据山海经记载,鹿蜀天生善跑,性情温顺,且是群居而处,先不说她追不追得上,就是追得上,人家活得好好的在太阳下奔跑,她突然过去将人杀了,然后再剥皮,于心何忍。 鴢鸟也是如此,对于没有攻击性的动物,且不是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她都不想杀生。 带着此番念想,下课后,当文舒再度出现在李夫子书房借阅山海经时,便看得格外仔细,且重点关注有利子嗣的篇章。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翻阅了近三分之一的内容后,她总算在西次三经的崇吾山上发现了一种树。 这种树长着圆圆的叶子,白色的花萼,开红色的花朵,有黑色的纹理,结的果实与枳相像,吃了能使子孙兴旺,至于名字,山海经上并未记载。 文舒心想,要是下次进去能如愿传送到这座山上就好了。 因着查资料,她今日在书房待得尤为久,待将书本合上,外头天已经黑透了。李夫子不知何时出去了,只留一女使在书房替她掌灯。 文舒将书放回书架,歉然的朝掌灯的女使笑了笑,告辞离去。 第二百三十五章 襁褓 与此同时,城外八大营一片喧闹沸腾,所有休整的官兵都围去了西二十三帐和二十四帐。 “李老,刘都头,这果子真有用!你们从哪弄的,还有没有啊?” “是啊,是啊,才一天时间,早上还半烂的伤口,这就快好了。” 围观的士兵激动的询问,而被问的李老和刘都头此次也处于激动,欣喜和震惊中,所以没人回他们的话。 在检查完三十余伤兵的伤后,李老震惊了! 因为所有吃下果子的士兵伤口都无一例外的快速好转,其速度比之寻常汤药快了三至五倍! 这果子要是有许多,那该多好啊!李老军医,欣喜又惋惜。 旁边的刘都头看的也是心中大震,虽说对此情况早有预料,可当亲眼证实之后,内心的那种激动和澎湃还是难以自抑。 但想起那为数不多,且都发完了的果子,又和李老一样心生惋惜。 此时面对帐内,帐外诸多官兵的询问,两人同时失语,不知该如何作答。 果子被证实有奇效是好事,难的是可遇不可求 就在两人楞神,思量该如何回答才能不让军士们失望的时侯,一道粗厉的声音从外传来,“都围在这做什么,不用操练了,散开,散开!” “指挥使有奇事。”有军士道。 “什么奇事?” 随着话落,一个四十出头,身穿甲甲胄的中年男子,和一个二十出头,面白无须的男子从外跨步进来。 “指挥使,张内官。”刘都头上前抱拳行礼。 “怎么回事?”符指挥使扫了一眼帐内,“有什么奇事闹得他们都围在这?” “禀指挥使,是这样”刘都头上前几步,悄声将事说了。 符指挥使听完,怔楞了好一会,愕然道:“你说的是真的,确认过了,不是误会?” “不是,李老已经验证了,这些军士身上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明。” 符指挥使扫了眼坐在地上的军士,由于刚检查完伤口,众军兵身上的衣都还没拢好,符指挥使这一眼,那些位置不同,却或大或小的伤口便尽收眼底。 这些伤口虽然还有些红,有些肿,甚至有些边缘还发黑,但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让他下意识的相信了刘都头的话。 要知道这批伤兵是前天傍晚才送来的。 他虽没第一时间看过他们的伤,但从以往的经验,猜也能猜个七八分,必是“焦香四溢,惨嚎不断。” 能从潜火队退回到营里养伤的,那都是伤得很重,短时间内无法痊愈,无法继续站岗才退回来的,所以他们身上的伤绝轻不了。 可如今 一旁,随他同来的张内官听闻这事后,眼睛转了一转,旋即微微眯了起来。 次日,五月初五,端午节。 一大早,萧苍巷便炊烟四起,粽叶飘香,袅袅炊烟里传来各种香甜的气息。 “哎哎,慢点慢点,别摔了。” 文家对门,王家大郎与二郎在她娘的指挥下,往外搬艾草和竹子扎的艾虎。 隔壁的张娘子,闻声拎着一串粽子出来:“来来来,王大嫂,家里刚煮好的粽子,甜枣馅的,你家二郎不是最爱吃么,拿着。” “哎哟,多谢多谢,我家的粽子也上锅了,正煮着呢,今年包的是粟棕,里头的粟子是特意去汴河大街张家山货铺买的,他家的粟子出了名的好,又香又糯,回头煮好了,给你送几个去啊” “那感情好,我家二丫头一直馋这个呢,偏生这两天忙,也没腾出空去买,这下好了。” “你家二丫喜欢吃啊,那待会我多送几个。” 如此情景不断的在巷内上演。 文家院内,沉寂了几天的厨房,今日也冒起了炊烟。 文老爹挥汗如雨的坐下灶下烧着火,灶上的锅里煮着昨晚连夜包好的五十个粽子。文舒而在院中,指着一只“绿老虎”给窃脂鸟讲道理。 “这个是艾虎,驱邪避煞用的,爹昨天扎了一天才扎出来,可不能叼,叼坏了就驱不了邪了。” 窃脂鸟也不知听进去了没,眼睛依旧炯炯的看着对面的“绿老虎”。 那一副随时可能扑上去的架势,看得文舒很是头痛,“不能碰,碰了不给你肉吃。” “呱啦~呱啦” 窃脂鸟鸣叫了两声,翅膀一扇就要往外飞。 文舒速度极快的,一把将它抱住,“别人家的也不许动。” 端午在门口摆艾虎,是约定成俗的规矩,有着驱邪化煞的意义,象征着百毒不侵,百邪不入,所以一定要保证“虎身”的完好。若有破损,则代表这一年会霉运缠身,万事不遂,是极触霉头的事。 为免一个没看住,让红影飞出去闹出事来,文舒已经给它讲了一早上的道理,但今日的它似乎特别的“固执,几次跃跃欲试的想要飞出去。 要不是她拦着,不定闯出什么祸事。 文老爹在厨房听见了,笑着支招道:“它兴许就是想跟老虎玩,我记得你小时侯,我给你买过一个布老虎,你去找找,兴许有了那个,它就不盯着艾虎了。” 文舒一听有道理,当下抱起红影往她爹房里去。 没办法,不抱着,她怕一转身,这家伙就把院子里的艾虎给咬烂了。 抱着红影,慢吞吞挪到堂屋,又从堂屋挪到她爹房里,当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文舒才如释重负的将窃脂鸟放下。 “你个不省心的,好好待着。”说罢,便在房里四处翻起来。 身后许久没动静,文老爹扭头一看,才发现院子已经空了,他笑着摇摇头,可旋即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忙从矮凳上站起,起身往外去。 这时,院门那边又传来动静,对面王娘子晌亮的大嗓门在外面晌起,“文掌柜可在?” “在。”刚走到堂屋门口的文老爹应了一声,转身去了院外。 “王大嫂来是?” “刚煮好的粽子,舒丫头伤了手,就别让她做活了,左邻右舒这么多家,一家送一捆,也够你们吃好几天的了。” “多谢大嫂掂记,阿宁伤着,我还能动呢,粽子昨个夜里已经包好了,正在灶上煮着呢,等熟了,给嫂子家提几个去,就是样子不太好看,嫂子别嫌弃。” 外头交谈声晌起时,文舒正从床底往外拽出包袱,一灰一黑两个包袱,被她打开一一查看。 可过了一会后,她却陷入了迷茫。 家里以前很有钱吗?不然,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件贵气的襁褓? 这襁褓是哥哥的,还是她的? 望着黑色包袱里那件大红色底,绣金纹的绸缎襁褓,文舒陷入沉思。 第二百三十六章 摩睺罗 “东西找着了吗?对面王娘子送了几个粽子来,刚出锅的,你饿不饿,要不要先.....”话未说完,走至门边的文老爹身形猛的一僵。 片刻,他跨进房道:“不是找布老虎吗,怎么翻到床底下来了?”一边说,一边过去将散开的包袱重新包好,塞到床底。 “您把布老虎放哪了?我满柜子都没找着。”文舒挠头。 “怎么会在柜子里。”文老爹摇头叹气,转身至床尾放杂物的箩筐,掀开放在面上的杂物,从底下掏出一个布老虎,“不是在这么。” “原来在这啊,我还以为在柜子里呢。”文舒兴冲冲的上前接了,然后又伸头往箩筐里瞅,“爹,就这一个嘛,还有没有别的,我记得小时侯您还给我买过一个摩睺罗昵?” “都在下面呢,还有小车子,滚地球,你小时侯的玩意都收在里头,要什么你自己找吧,灶里还烧着火,我去瞧瞧。” “好。”文舒点头,双手在筐里一阵划拉。 文老爹走出房门,微微回身看向房内,见她真一心扑在箩筐里找玩物,不由微松了口气。 “喏,布老虎给你,别去叼外面那个了,还有这个摩睺罗,滚地球,都给你。”文舒从箩筐底下拽出一个土黄色的木泥玩偶,和黑漆圆球一股脑的放在窃脂鸟面前。 窃脂鸟歪头打量了许久,才试探性的伸出爪子抓了抓布老虎。布老虎不会动,它只抓了几下便失去了兴趣。 反倒是旁边的摩睺罗和滚地球更为吸引它。 滚地球是一个面涂黑漆,上画花鸟的木球? 窃脂鸟用爪子微微一碰? 小木球便滴溜溜的滚远了,窃脂鸟一看兴奋极了? 忙迈着不算稳键的步子追了上去。 摩睺罗则是一个泥朔木偶? 木雕底座,外穿红黄两色纱衣? 白白胖胖极是可爱,是她八岁那年? 爹斥巨资给她买的。 为什么说是斥巨资呢? 因为这么一个泥塑娃娃? 卖价却要一贯二,这都够当时的他们爷俩生活一个月了。 而那时,爹却摸着她的脑袋道:“别人家闺女有的,我家阿宁也要有。”然后就在她惊讶又不解的目光下? 买下了这个摩睺罗。 天知道? 当时她多想爹把这个摩睺罗换成摊子上的一套小弓箭,那个才只要一百文。 可在爹买下摩睺罗之前,一百文的小弓箭对她来说也是很贵的玩具,不该张口的。只每次经过时,偷偷的在摊前看一会儿。 乞巧节那天晚上? 她也是这样偷偷的站在一边瞧,后来爹来了? 然后就眼也不眨的给她买下了这个“摩睺罗”(类似于现在的芭比娃娃) 她那时,因为打哭虎子? 刚被爹臭骂了一顿,是以也不敢说她不喜欢摩睺罗? 而喜欢那套小弓箭。 后来大概过了半个月? 有一日? 趁爹心情好时,她问爹为什么要给她买摩睺罗? 爹楞楞说的,“你不是喜欢么,我几次见你站在人家摊子前发呆,再者前阵子玲丫头拿这个胖娃娃到家来,你不是一直夸人家的好看么。” 呃....... 误会,这真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她眼馋的一直是那个摊子上的小弓箭,不是摩睺罗! 可眼下东西都已经买回来了,时间又过去了这么久,退是不能再退了,文舒就更不敢把真相说出来了,只得强装喜欢,谢过她爹。 但这个“娃娃”她只玩了一阵子便没玩了,往后也只有过年过节,家里有孩子来的时侯,才拿出来晃晃,做为炫耀的资本。 而眼下这个花巨资得来的“胖娃娃”却极受红影的欢迎。 贵有贵的道理,这个摩睺罗可不只是好看这么简单,它还好玩。 因为内设机关,所以它手脚皆能动,此刻被红影一爪子呼到脑袋上,立马调皮的眨了眨眼,然后手舞足蹈起来。 窃脂鸟看得稀奇,一双圆溜溜的大眼都快凑到摩睺罗脸上了。 见这个花了大价钱的摩睺罗真把红影吸引住了,文舒松了口气,能拖住就好。 昨晚孙家大伯过来跟爹说,她手脚受伤不好做茶饭,邀他们父女今日同去家中过节,爹答应了,所以一会煮好粽子分发给四邻后,他们就要出门了。 红影一则身上有伤,二则也不方便带出去,所以只能搁家里。先前它一副要冲出去的样子,把她担心的不行,生怕他们头脚出门,它后脚就出去闯祸了。 如今看来,只要把这两个玩意给它,再关上门,应该就无碍了。 放下心来,文舒又陪窃脂鸟玩了一会儿,便起身去房间拿了些雄黄粉和往厨房里去。 她进去时,文老爹正掀了锅盖往外挥粽子,文舒从碗柜里拿了一只大碗,把雄黄粉倒进去,加水调匀,然后走至他爹身边道:“爹,头转过来,我给你点雄黄。” “你手不方便,先搁着吧,待会我自己来。” “没事,又不画老虎,就一个点而已,快点,快点。” “你这丫头。”文老爹拿她没办法,只得停了手中活计,转过头去。 文舒用小指沾些调得浓稠的雄黄汁,在文老爹额上轻轻一点,“好了,爹端午安康。” “你也安康。”文老爹笑着转身,就着她手里的碗,用小指微沾了些雄黄,在她额头正中写了一个大大的“王”。 文舒咧嘴一笑,抱碗道:“爹,咱家以前是不是很有钱啊?” “怎么这么问?”文老爹转身继续起粽子。 “没,就是刚才在您房间里看见一件大红襁褓,我看了是绸缎料的。还有前阵子我找柜子钥匙时,在您床下的木盒里看见一个金的平安锁,这些都是哥哥的吧?” 文老爹身形一滞,旋即道:“啊....是.....你外祖从前是个富户,你娘去世前还有些私房。” “怪不得。”文舒轻叹道:“只可惜娘去的早,我都没能见她一面。” “行了,行了,雄黄画完了,粽子也煮好了,你去房间把道理袋拿出来挂上,分好粽子,咱们也该去你孙伯家了。” “好勒。”文舒应声,乐颠颠的往外去。 文老爹在后看着她的背影怔怔出神。 第二百三十六章 她不配你 半盏茶后,头上插艾,臂上戴索,额画雄黄,腰缠道理袋的父女俩,拎着十几串粽子出了门。 将煮好的粽子分给左邻右舍,又说好三天后在福青酒楼请他们吃饭后,文家父女便拎着菖蒲酒和粽子等节礼去了孙家。 原本请左邻右舍,文舒是打算在家请的,到时她亲自下厨做一桌子好菜,也不算怠慢,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坏,突然受伤了。 眼看她这伤没得十天半个月好不齐全,文舒怕时间久了,人家当他们只是随口说说不诚心,便与她爹商量,干脆请在外头算了。 福青酒楼在城北这一片有口皆碑,虽不是矾楼那样盛名远播的大酒楼,却也是京城七十二家正店之一,不仅拥有自主酿酒权,也有自己的招牌美酒“玉楼春”,是城北地界平名百姓宴请的首选酒楼,既有面子,又经济实惠。 不过这经济实惠,也只是相对其它酒楼而言,对比自己在家做宴席还是要多花费不少的。 因此去往孙家的路上,文舒一路都在计算这顿饭得花多少钱。 好容易算明白,孙家也到了。 不过不待父女二人进门,便听斜刺里传来一道腻歪的声音,“哟,这不是文掌柜嘛,端午安康啊。” 两人闻声看去,却见是孙和平大哥一家正从巷子那边过来,出声的正是孙和平的大嫂孙袁氏。 “孙大哥,孙大嫂,端午安康。”文老爹冲三人点头还礼。 文舒跟在身后轻轻福了福身。 孙袁氏瞟了一眼文舒,讶异道:“文小娘子这是?” “哦,前两日不小心摔了一跤。” “呀,怎么这么不当心。”她似笑非笑的说了句,便又转向文老爹,“文掌柜这是来送节礼?哟,怎么还带酒了? 可真是客气。” 文老爹笑笑? “不是送节礼,是和平兄邀我父女今日来家同过端午? 所以特地带了些菖蒲酒来大家同饮? 大哥大嫂也是来过节的吧,一同进去。” 这时? 里头的孙家人也听见了动静,孙大郎赶忙迎了出来? 招呼道:“大伯? 大娘来了,文叔,阿宁妹妹,快快请进? 爹一早就等着了。” 几人点头? 随孙大郎入内。 孙大一家会来过端午的事,文老爹早有预料,毕竟他们一家才来京城,想必除了孙和平一家也没有别的亲戚好友。 原本冲着孙袁氏,文老爹是不想来的? 却奈不过老大哥孙和平三催四请,最后只得答应。 此时进得孙家门? 两家人分坐在堂屋,李娘子奉上茶汤便去厨房给大郎媳妇帮忙了? 孙和平和孙大郎则陪坐聊天。 聊了一会儿,孙和平觉得这么干坐着不是事? 便提议去院里玩双陆? 这要换了平日? 文老爹定会欣然应允,因为他们平常聚在一起,玩的也多是这个。 可今日不同,眼瞧着孙袁氏不住的拿眼瞧他女儿,知道她心里瞧不上自家的文老爹生怕她一走,文舒遭欺负,便摇头道:“不了,夜里没睡好,现在脑子还有些不清醒,下次吧。” 孙和平知道他顾忌什么,有心想劝两句,但想起自家大嫂那张不饶人的嘴,又只得作罢。 他们大人聊天,文舒听得无聊,便瘸着腿往外厨房去,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孙兴见状也想跟去,却被孙袁氏一把拽住,“你去做什么?” “屋里有些热,我想去院子里吹吹风。” “这样啊。”孙袁氏瞟了他一眼,旋即起身道:“正好,娘也觉得有些热,咱们一道去。” “啊,好...好啊。” 到得院中,孙袁氏见李娘子他们都在厨房里忙着,文舒也不在,这才放下心来,快步过去,朝假装看花的儿子轻声道:“娘知道你想什么,那丫头长相是不俗,但家世实在差得远了些,而且以你如今已经进了太学,日后是要做官的,娶一个嫁妆丰厚的商户女或是官家女才是正道,她不配你。” 被看穿心思,孙兴心中又羞又恼,再听他娘后面这一番话,心里悄然生出的那点爱慕之心,顿时消了半截。 “娘说什么,我就是出来透透气,没别的。” 知道他听进去了,孙袁氏满意的点点头,扇着帕子道:“是,是,透透气,透透气,这东京城的天跟咱们那的也不一样,现在就这般热了。”说罢,又探眼去瞧厨房。 儿子这边多半没问题了,怕就怕那文家小娘子有什么心思,俗话说的好,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那文家丫头样貌出挑,万一有什么心思,主动勾引,她这没见过世面的儿子哪里经得住。 不行,不行,待会她可得看牢了,一定要让他们绝了心思才行。 她这边一心思量着怎么防文舒,却不知人家压根没拿他儿子当盘菜,此时正在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和李娘子以及大郎媳妇探讨厨艺。 她是正经学过的,眼下虽然动不了手,但是动动嘴对李娘子和大郎媳妇来说,也是帮助不小。 此时李娘子就正没口子的夸她:“哎哟哟,这菜我们天天做的,但按你说的法子一做,就生生的香了三分,怪道说读书人厉害,你这个半个读书人也不差。” 李娘子虽然身体弱,但说话声却一点也不小,孙袁氏在院中听了,不禁翻了个白眼。 嗤,半个读书人?她儿子可是真真实实的读书人。 那文掌柜也是个傻的,家里这么穷还送个女娃去读书,女娃读得再好有什么用,又不能考科举,也不能当大官,要她说有那个学费,还不如给女儿做嫁妆。 听说一年学费得三十贯,两年就是六十贯,啧啧啧......有这个钱,都够备一份不算薄的嫁妆了。 若真如此,说不定他家闺女也早就嫁出去了。 真是不会打算,孙袁氏鄙夷的看了眼堂屋与孙和平下双陆的文老爹。 过了一会儿,李娘子端着菜盘从厨房出来,孙袁氏立马换上一张笑脸,招呼道:“哎哟,饭菜这就做好了,我还说进去帮忙呢,弟妹手脚可真够快的。” 李娘子扯了扯嘴角,“嫂子是客,坐着就好。” 心里却道:要帮忙不早帮,饭都做熟了却来说这些卖乖话,当谁傻子呢。 第二百三十七章 怒怼 孙家堂屋并不大,居中放下一张八仙桌并四条长凳后就再无多余的地方,是以三家人只能挤在一张桌子上。 孙和平夫妇做为主家坐上首,孙和青夫妇坐左侧,文舒父女坐右侧,孙大郎及大郎媳妇坐下首。 孙二郎小孩家家的,不用坐桌,老早便端着碗筷去外面找小伙伴耍去了。 因与孙大一家坐了个对面,一抬头便会对上,为免尴尬,文舒便尽量不抬头,只挑眼前的菜吃。 但一顿饭下来,总不能一句话不说,一个头不抬,而抬头之后,也不好老肃着张脸,多少也要礼貌性的笑笑。 然而就这瘳瘳数次的抬头和礼貌性的微笑,落在孙袁氏眼里也是别有用心。 她心中警铃大作,那丫头为何频频朝二郎笑?! 莫非真像她想的那样,想勾引我儿! 想到这,孙袁氏气怒不已,在李娘子再一次夸赞文舒指点的好,菜口增色不少时,便借题发挥道:“文小娘子确实好手艺,这般的心灵手巧,提亲的人应该都踏破门槛了吧,不知许了哪户人家啊?” 文老爹放下筷子,淡笑道:“还没呢,阿宁还在上私塾。许人的事晚两年再说不迟。” “还晚两年呢,小娘子今年十七了吧,再过两年岂不是都十九了,我说文掌柜,你疼女儿也没有这样疼的,你这是在耽误她呀。”孙袁氏说着,又故作懊恼的拍了拍头,“哎哟,瞧我这记性? 小娘子是家中独女? 这日后定是要招婿入门,如此倒是不嫌年龄大? 只要文掌柜备下厚厚的礼金就好。” 话里的阴阳怪气? 别说一直提防的文老爹听得明白了,就是作为中间人的孙和平夫妇也听出了不对。 夫妻俩面露尴尬? 正欲打个圆场,便听文老爹道:“我闺女我愿意养着? 跟别人有什么相干!大不大的也没吃谁一粒米? 不需要别人多嘴多舌的瞎聒臊。” 这话说的很直白,就差点没点着孙袁氏的脸说,干你屁事,要你多嘴。 孙袁氏面色一僵? 旋即又振声道:“文掌柜这话说的? 我也是关心小娘子,若是小娘子要招婿,我这倒有一个好人选,我乡下娘家有一个表侄,长得.......” “不用了!”话未说完? 再次被文老爹打断:“我家文舒不招赘!她识文断字又做的一手好茶饭,日后不管是自己开铺子? 还是嫁人都不用愁,为何要招赘!” 自然是给你续香火!孙袁氏撇了撇嘴。 只是随即想到对面之人也才四十左右? 要是有心,随时可以再生一个? 便悻悻的没在开口。 不过连续被他呛了两回? 孙袁氏心里很不得劲? 偏生一时又找不到发作的由头,只觉得胸间帐闷,憋屈无比。 这时,为了岔开话题也为了打圆场的孙和平夫妇将话题引到孙兴的学业上,问孙袁氏孙兴近来功课如何太学的夫子可有表扬。 原只是随口问问,可孙袁氏立马来了精神,她先是狠狠将自个儿子夸了一通,然后便眼角一转,语带讥讽道:“我家二郎可受夫子赏识了,这以后进士及第,封侯拜相也不是不可能,我就想啊,我儿以后的娘子得是什么样的天仙啊,不是高官门庭,也得是富户之家吧,像那些小门小户的我可不会接受。” 这话正常听着没什么,但孙袁氏说话时,眼神一直瞟着他们父女这就很有问题了。 文舒不傻,稍一想便明白了,对方这是在敲打她呢,只是这孙大娘着实莫明其妙,他们往日没甚交情,她是从哪看出来她喜欢孙兴的。 心底疑惑归疑惑,被人这般猜度,先前几次想回话皆被自家老爹按住的文舒这次再不忍了。 她将腰间的挂着的道理袋往桌上一掷,恨声道:“爹,你这道理袋从哪里买的,怎么一点防小人的用处都没有,我看啊,以后这道理袋还是自己编的好,要不然就得像今天一样,尽碰着些不讲道理的人,真是晦气!” 她扔在桌上的道理袋是由红线与白线编织的香囊,又叫“赤白囊”,红线为赤,白线为白,象征着赤口与白舌,就是与人吵嘴的意思。为了避免与人吵嘴,所以袋子里要放稻子和李子,谐音“道理”。 端午戴这个,为的就是一年都交好运气,时时处处都能碰到讲道理的人,不至于被蛮不讲理的人气坏身体。 这个道理袋在端午节几乎是人手一个,其中寓意就是三岁小儿都知道,是以文舒此时将道理袋解下,又说了这么一番话,孙袁氏顿时气得脸色涨红。 孙和平夫妻未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时间又是尴尬又是无措,正想再圆两句,便见文老爹站起身来,手上还端着一杯酒。 “今日端午,承蒙孙兄看得起邀来家中过节,此事饭已吃过,家中还有些事,饮完这杯酒菖蒲酒,小弟便先回了,你们尽兴。” 文老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便拉着文舒离了桌子,往院外去。 “文老弟!”孙和平追了出去,“酒还没吃完呢,老弟再......” “不了。”文老爹摇摇头:“昨夜没睡好,头一直头疼着呢,老兄继续,哪日得闲了再来找老哥玩双陆。” 这是不生他的气,孙和平微松了口气,“行,那老弟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文老爹点点头,拉着文舒出了孙家。 “呸!牙尖嘴利,难怪嫁不出去!”堂屋内,孙袁氏冲前二人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 “娘。”孙兴扯了扯她衣袖,示意她别说了。 一直想要周全的李娘子此时不禁的落了脸,将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放,正声道:“今日端午,嫂子来家就是为了说这些刻薄话的。” 孙大一家刚来京城还没站稳脚跟,许多事还得赖孙和平一家照应,此时见李娘子落了脸,孙袁氏总算收敛了些,讪讪道:“我也没说什么,谁叫那丫头吃饭时一直盯着二郎看,我家二郎日后前程远大,是断不会娶她的,我说那些也不过是让她早点死心,是为她好。” 李娘子嗤了一声,心道,你自家的孩子你自是哪看哪好,但在别人眼里可不一定。 不过这话不能当着孙兴的面说,否则就是打他的脸了,她这大嫂虽然性子刻薄,但那孩子还行,她不能因为大人就迁怒孩子。 “爹刚才干嘛一直拦我,那孙大娘说话忒不中听,话里话外的挤兑咱们,要不是爹拦着,我早就还回去了”回去的路上,文舒不忿的踢着石子道。 文老爹摇头,“正是知道你会还回去我才要拦着。” “为何?”文舒不解。 “她一妇人,拐着弯也算是长辈,你一未出阁的小娘子与她争口舌,争赢了名声也不好听。再者方才是在你孙伯家里,若你与她当真吵起来,只会令你孙伯难做。罢了,反正咱们与他们不是正经亲戚,日后也碰不着,少接触就好了。” 文舒一想是这么个理,不过想到方才她说完那番话,孙袁氏的脸色就忍不住想笑。 好在是扳回了一局,否则真要憋屈死她。 第二百三十八章 探望 回到家,文老爹去前头铺子忙活,文舒则回房间去看窃脂鸟了。 门刚一打开,一只黑漆漆小球便滚到了脚边,文舒弯腰捡起的当口,红影硕大的身子也扑了过来。 文舒轻抚了抚它的头,赞道:“挺乖的,我走了之后你没出去吧?” 红影晃了晃头,嘴巴不停的啄向文舒手中的球。 “饿了,等着,我去给你拿粽子吃。” 文舒起身往厨房去,走至一半时突然想起城西那对硝皮子的老夫妇,今日端午佳节,也不知道他们做没做粽子?是不是还喝着那加了糠的粥? 念及时,她打算待会拿些粽子去看看。 挑了两个咸肉粽回到房间,文舒将粽叶拆开,把里头的粽子掰成小块一点点喂给红影,然后回厨房洗手,顺带给红影喂了些水。 待这些做完,她才从置物篮里取出一小把瑶草,青翠的草叶顶端缀着几串如野葡萄般的黑色果实。 山海经上说服食瑶草可以明目,但具体服用方法却并未说明,是以当下她也不知道这能明目的究竟是果实还是瑶草本身。 沉吟了好一会,文舒决定都试试,而且是亲身试。 山海经里的东西,在触碰到的那一瞬间,小星便会自动报出名称和功效,有毒的也会特意提醒说明,然而这瑶草并未说明,如此便证明整株无毒,所以她可以放心大胆的试。 瑶草的果实吃点来有些酸涩,细品之下还有些苦,总之味道并不好,文舒尝了一串便停止了,至于瑶草根茎....... 文舒忘着面前绿油油的草身,有些张不开嘴..... 她又不是羊,实在没有生吃草的习惯。 奈何有些东西确要亲身尝试了才能得知? 所以挣扎了一会后? 她也只能捏着鼻子把一株瑶草生嚼了。 出人意外的是,瑶草根茎吃到嘴里味道竟比果实还好些? 凉凉的汁水中还带着一丝甜? 在这初夏,署热已现的时节? 竟让人有几分通体的凉爽。 也不知多久能见效,效用又有多少?而且她眼睛是好的? 就是有效果恐怕也不明显。 一番沉思后? 文舒决定还是先带过去再说,总归吃不坏人,那老婆婆眼睛有疾,若真有效? 效果肯定也比她来的明显。 至于将瑶草制成其它的吃食? 让味道更好些,也让看上去不那么怪........ 这些文舒都想过,比如制成熟水,渴水或者茶汤,只是这些想法都得等她手好转了才能一一实验。 从厨房提了两挂粽子约摸二十来个装进竹蓝? 又把瑶草用干净帕子包了放在上面,文舒挎着篮子往铺子里去? 跟她爹打了声招呼,她便出了铺子? 在街上叫了辆骡车。 自她那次失踪事件后,她便把铁盒子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爹? 包括她每次进去的时间待的时间? 以及可能突然出现的违规操作? 会将她锁在山海世界一个月,甚至更久的事情都说了。 她说这些,是不想下次再碰到类似情况,爹又为此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甚至以为她遭遇了不测而痛心的形销骨立。 果然爹比她想象的要坚强,听完整个事情的经过后,他只沉默了一会,便让她自己小心,除此外再没别的话。 其实也是知道拦不住她,所以才放任的吧。 自那之后,她出入更加随意了,只需要说一声,告知去哪,爹基本不会拦着。 骡车晃悠悠的在街上走着,文舒坐在车上,一面揉着腿,一面思量待会应该如何跟老婆婆说瑶草的事,又要如何说服她服下。 两刻钟后,骡车在小巷口停下,文舒将车钱付了,挎着蓝子一瘸一拐的往里去。 端午佳节,举国共庆,便是这破陋低矮的小巷也不例外,大小不一的艾虎,从巷口一直向里延伸,粽叶和艾草的味道在空中飘荡。 然而当文舒瘸着腿,缓缓挪到皮子铺时,却发现铺门是关着的,她试着敲了几下,里面没人回应,她又退开两步往后院看,却也不见炊烟。 “难道是出去了?”她暗自嘀咕了一声。 正想要不改日再来,就见右手边相隔不远的房子里走出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婆,手里还端着个碗。 文舒见状赶忙喊了一声,然后瘸着腿过去,询问情况。 谁知老婆婆听完后,摇着叹息,“没出去,病了,在屋里躺着呢。” “病了?”文舒怔住,“都病了么,婆婆能不能带我去后院看看?” 闻言,老婆婆诧异的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然后颤巍巍的问,“小娘子是他们什么人啊?” 文舒笑道:“以前找老丈硝过皮子,今日端午,便想过来送些粽子。” “小娘子是个善心的。”老婆婆笑着点头,旋即指着身后的一条小道说:“我正要往他家送粥呢,小娘子随我来吧。” “婆婆这粥是送去熊家的?”文舒瞅着那碗浓稠的粥问道。 “是啊,两个都病了,有七八天了,他们两个无儿无女的,这些天要不是我们这些老街坊轮流送些粥水喂着,只怕都......”老婆婆叹息着摇头。 “那他家小孙子呢?”文舒问。 那孩子有七八岁了,应该能做些简单活计,能干些的就是简单的饭食也会做了。 “被抢走啦,要不是这样,他们老两口也不会齐齐病倒,哎.......都是命啊,当初就让他们不要收养那个孩子.....” 老婆婆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但文舒依旧听见了收养二字。 那孩子是收养的? 那上次马车的主人来抢孩子,竟是........ 皮子铺与老婆婆家隔了不过三四间,此时绕去后院也没多远,文舒脑中乱哄哄想着这些事的时侯,那老婆婆已经单手推开了院门。 “熊婆子,我来送饭了。”她哑着声喊了一句,便跨步进去了。 院里回应她的是两声咳嗽。 文舒随着老婆婆进去,进了一间很低很矮的泥坏房,房内光线昏暗,内侧靠西的位置放着一张木板床,说是床其实就是木板架在两条长凳上。 此时两个老人并排躺在床上,瞎眼婆婆听见声音,正半支的身子向门边望,而老丈则侧身对着床里,也不知是睡过去了,还是不想理。 第二百三十九章 被掳 “是王家姐姐吧,真是麻烦你们了。”瞎眼婆婆手半伸着往外探。 白发婆婆忙快走两步,上前抓着她的手,一边将粥碗放到床头,“十几年的街坊,好东西没有,一碗白粥还是舍得起的。”说罢,朝床里看了一眼,低声道:“大兄弟怎么样了,还是不肯吃东西。” 熊婆婆叹了口气,眼底有泪光闪现,“他是个执拗脾气,顺子......“说到这,她声音已带了几分更咽。 见状,白发婆婆赶忙扯了扯她的手,哑声道:“好了好了,事情已经报到了官府,总有水落石出的那天,当务之急,先保重自己才是。”说着,朝后指了指,“对了,有一小娘子来看你们了,你看看可记得?” 瞎眼婆婆一顿,眼睛转向门边的方向犹豫道:“谁呀?” “婆婆,是我。”文舒挎着篮子上前。 熊婆子失明多年,耳力却还灵敏,再加上他们无儿无女,日常除了这些老街坊,也少有年轻人与他们打交道,因此第一时间便听出来了。 “是文小娘子。小娘子怎么来了,可是有皮子要硝?”她失落的搓搓手,“不好意思啊,老头子病了,一时间是好不了,小娘子还是拿到别家去吧。” “不是硝皮子,是特意来看二老。”文舒将竹篮搁到一旁的桌上,笑了笑,“今日端午,特意给二老送些粽子,未料到二老竟然生病了,不知可瞧过大夫?” “瞧什么? 都是些老毛病。”熊婆子不在意的摆摆手? 然后半撑着身子坐起来,朝文舒道:“多谢小娘子掂记? 粽子我们收下了? 小娘子快回去吧,小心过了病气。” “不怕? 我身体好着呢、”文舒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我反正也没什么事? 陪婆婆聊聊天吧。” 白发婆婆见状起身道:“那你们聊? 我家里还有事就先回了,晚些时侯再来。” “哎,王家姐姐慢走,真是麻烦你们。” 白发婆婆摆摆手出了院门。 她走后? 文舒见床头的锅已经没什么热气了? 便道:“婆婆先将粥喝了吧,再晚就凉了。” 熊婆子点点头伸手去摸,文舒忙端了放到她手上。 老婆婆喝了两口粥后,似想起什么,伸手推了推身边一直侧躺的老丈? 低声喊道:“老头子,喝粥了。” 从文舒进来便一直没发过声的老丈? 这时侯难得的开了口,“不喝。” “你....你这脾气要拗到几时。”熊婆婆似被气着了? 气咻咻的将碗搁下,“你这是摆脸色给我看呢? 好? 你不喝是吧? 那我也不喝了,咱俩一块饿死,提前去见儿子们也好。” 文舒赶忙劝道:“婆婆可不兴说这气话,我带了好些粽子,翁翁既然不想喝粥,婆婆全喝了好了,等翁翁什么时侯想吃了,吃粽子就是。” “小娘子,你是不知道啊.......”可能是文舒的安慰陪伴触动了老人思孙之情以及心底的弦,她眼睛刹时红了,语带更咽道:“他这是在怪我,怪我没看好顺子,我.........” 接下来,似是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人,老婆婆拉着文舒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堆,包括孙子丢失的事。 原来那顺子真不是二老的亲孙子,而是抱养的。 老两口原本育有三子,只是大儿十岁就没了,二儿和三儿倒是长到也成年,却也一个在跑商途中被匪盗害了性命,另一个中年病故。 连丧三子对两位老人来说不可谓打击不大,偏生老三病故的时侯,他们已经快六十了,这样的年纪自是不可能再生的。 沉痛打击下的老夫妇本来都要想不开了,可就在他们准备自尽的前一晚,关了许久的铺门外突然晌起一道婴儿的啼哭。 他们出门去看,就见铺檐下的雪地上放着一个襁褓,襁褓里包着一个才满月的婴孩。那孩子见着他们立时就不哭了,还咧着小嘴冲着他们笑了一下。 那一瞬间,老两口的心似乎又活过来了。 将孩子抱进去后,夫妇俩商量了许久,便决定抱养这个孩子当作孙子养,也算继了三个儿子的香火,日后他们故去,坟前也有个烧纸的。 就这样,老夫妇留下了这个孩子,取名叫顺子,希望他一辈子顺顺当当的。并且为了让孩子读书,他们开始缩衣节食,日常只吃稀粥度日。 本以为孩子能平平安安的长大,纵然日后不能科举入仕也能正常的娶妻生子,延续香火。 哪料到月前一个身着富贵的婆子突然出现说孩子是她家姑娘的,现要将人带回去。做为补偿,她们愿出三十贯钱,权当这六年养育孩子的补偿。 老两口哪里会肯,他们当初收养这个孩子是都因为希望和寄托,这六来他们把孩子当作亲孙子养,投入的感情别说三十贯,就是三百贯他们也不换。 再者他们无儿无女,就是给他们三百贯又能如何。 那次便是文舒撞见的那次。 那次因为邻居们都出来帮忙,那婆子见讨不了好,这才讪讪退了。 可七八天前的傍晚,夜幕将近之时,蹲在门口玩陀螺的顺子突然让人给抱走了,那时邻居们都在后院做饭,整条巷子都没人。 而熊婆子虽然坐在门口,但她眼睛看不见,只听见小孙子叫了几声便没声了。她大声呼喊,等老丈赶出来时,巷子里已经没了人。 老丈追出巷去,也只见一辆马车消失在街尾。 因为没有看清抱走孩子的是谁,事情报到官府,官府一时也破不了案,只让他们耐心等待。 “都是我,是我这个瞎老婆子没用,顺子被人抱走,我却连抱走他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我没用,我不该再活在这个世上。”说着,老婆婆头一偏就要往墙上撞。 文舒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她,“婆婆您别冲动啊,顺子只是被抱走了,总有一天会找回来了,你再仔细想想,那天有什么异常没有,那个婆子呢,会不会是那个婆子抱走了。” 老婆婆摇头:“不知道,当日抱走顺子的人没有出声,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算是那婆子抱走的,我们也不知道她是谁,主家是谁。” “您当日没问么?” “问了,可她没说,只说让我们把孩子给她。” 这就奇了! 来接孩子却连身份都不愿意暴露,是不想这对老夫妇日后缠上门,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呢? 文舒努力思索那日发生的事,当时她正进巷子,然后就看到一个穿深绿禙子的妇人匆匆从她身边走过。 那妇人年纪大约在三十五六左右,一张普通的圆盘脸,她当时走的匆忙,她也只是匆匆一瞥,但隐约好像看见她下巴靠近嘴唇的位置有颗黑痣。 似乎是在左边.......文舒挠了挠头。 哎.......光有这些线索也没什么用。 那妇人的样子当日的老丈以及街坊们也都是见过的,现在的难点在于,这偌大的开封城去哪寻这么个人。 至于那辆青蓬马车........ 就更普通了,街上拉人的马车大多都是那个样。 文舒无奈的摇摇头。 第二百四十章 撞见 安慰了老婆婆一番,又将带来的瑶草交给她,文舒便出了熊家后院。 那瑶草她只说从别处得来的,听说对眼睛有用,便带来给她试试,至于有没有用她不敢保证。 老婆婆本就因为眼瞎误了事导致孙子被人掳走,心中内疚已,虽经过文舒一番开解,已然放弃了轻生的念头,但心里对自己的眼疾还是痛恨又自责。 此时听得瑶草或许能治她的眼疾,哪怕文舒说她也是听来的,不确定,她也决定试一试。 治不好,大不了还是如此。 可若治好了,她起码不会成为老头子的拖累,他日说不定还有再见孙子的那天,到时她的眼疾若是好了,也能亲眼看看孙子长什么样。 就这样,在文舒走后,熊婆婆毫不犹豫的吃下了那六根瑶草,连果子带根茎全吃了。而文舒想起老两口失去孙儿那痛心凄楚的模样,同情叹气的同时,也决定多来看看他们。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两天过去,第三天,是文家请左邻右舍吃饭的日子。 福青酒楼位于五丈河畔,从二楼包厢的窗子往外望,能遥望整段五丈河,河上共座落着五道桥,而福青酒楼大门正对着的这道桥叫“青晖桥”。 此时文舒便趴在窗口朝外望。 桥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吸引她注意的却是一个身背书篓,手里拿着画板的年轻书生。那书生年纪约在二十上下,他神情专注的望着前面,手里的画笔偶尔在画板上划动。 这是在写生么? 文舒嘀咕了一句,便听得身后包厢门开了,文老爹有些喘气道:“菜点了么,刚才铺子有人来买寿材,拉着多问了两句,来晚了。” 文舒摇头:“菜口还没点,只点了些咸酸果子和酒水,菜品我有些拿不准,想等爹来一起参详。” “那就开始吧,再晚些邻居们就都来了。”文老爹点头朝外招呼了一声。 没得片刻? 便有四五个年轻小厮托二三十盘五颜六色的看菜上来。看菜是只能看不能吃的菜? 它有别于寻常菜单的是,能更加直观的知道菜肴是由什么材料做的? 做出来之后的“色香”如何。 至于味道那只能尝过之后才能知道。 文家父女是头一次来正店吃饭? 但看菜的名头也是听说过一些,此时看着那些小厮将一盘盘色泽鲜亮? 香味扑鼻的菜肴放在面前,只觉得大开眼界。 经过好一番参详比较? 最后父女二人定下了八荤十二素的菜单组合? 酒水自然是福青酒楼的招牌“玉楼春。” 不过这玉楼春可不便宜,一小坛子得三贯钱,所以文舒掰着指头算了许久,最后也只点了一坛玉楼春? 外加三坛子别的酒。 点完菜? 又过了一刻钟,被邀的邻居们便陆陆续续的到了,一共五家,大大小小来了快三十号人,好在文舒一早开了两桌? 否则都要坐不下了。 文老爹招呼众人落座,文舒想帮着倒倒酒水? 谁知经过窗口时的无意一瞥却让她怔住。 午时将近,青晖桥上行人少了很多? 是以当那个穿深些禙子的妇人抱着包袱从桥上经过时,文舒一眼就瞧见了。 将刚拿起的酒壶放下? 文舒瘸着腿快速奔出了包厢。 “哎? 阿宁..........”文老爹张口喊道? 奈何文舒已经奔出门去。 “这丫头,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左邻右舍好奇的发问。 “兴许是碰见什么人了吧,你们先吃。”文老爹招呼众人,同时探头从窗户往外瞅。 文舒虽然以最快的速度往楼下赶,但她的脚伤未愈,跑起来的速度肯定比不上平日,是以当她跑出酒楼的时侯,那个穿深紫禙子的妇人已经下了青晖桥,并且上了一辆棕色马车,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车厢后背。 那此马车已经跑动起来,虽然速度不快,但以她现在的速度也万万及不上,幸运的是这次的马车并不是普通的青蓬马车,而且车身上还有一个圆形标志。 虽然她并不认得,但不妨碍她记住。 汴京城很大,却也很小,原本以为大海捞针才能找到的人,未曾想两日后竟然这般巧的遇见了,所以日后她还有可能再碰见。 并且这次她手头的线索多了起来,那辆马车便也是线索。 汴京城内虽然高官云集,富商如流,但是能有马车的也在少数,那车厢上又有印记,如此只要认真打听一番,想要找到不过是时间问题。 便如当下,她便去寻了刚才马车停靠附近的小贩,询问可有人认得方才走了的是哪家车马。 虽然小贩们都说不认得,但文舒亦没有失望,好歹多了一个线索不是么。 方才那穿深紫色禙子的妇人正是那日文舒撞到的那个,也是抱走顺子的重度嫌疑人,虽然此翻没抓着她,也没问出顺子在哪,但有了踪迹总能找到的。 顺子虽然于她毫无关系,但那对老夫妻失去孙儿的痛心迷茫她却是十分同情,若能帮忙寻回来,她自是愿意伸把手。 回到酒楼,文老爹问她干嘛去了,文舒只说以为看见同窗了想问两句话,没想到看岔了,认错了人。 文老爹没有怀疑,点点头招呼她坐下一起吃饭。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过了七天。 这七天文舒除了去城西看了两趟熊婆子及老丈就没再去别的地方,她第一次送去的瑶草在第三天她再去探望的时间就已经起了效果。 她一去,老婆婆便兴奋的拉着她手说,眼睛能看见东西了,虽然有些模糊,但是已经能真真切切的看见人影了。 文舒听了也很高兴,当下便应承说再去问给她草的人看能不能多弄些,然后第二天她便又送了一小把瑶草去,合共十来根。 而等她第三次去时,老婆婆已能清楚的看见她了,还一直夸她,说她长得俊俏。 许是眼睛能看见了,老婆婆的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她没再愤愤自责想着轻生,生,但神情里多少还是有些落寞和伤怀。 文舒想了想,便将她撞见妇人的事说了,还说以后会帮着留意,让他们好好保重,等着祖孙相见的那一天。 熊婆婆听后激动无比,一直拉着她的手恳求她帮忙,然后又问她,那马车长得什么样?车厢上得标志是何模样?他们有空也好去找找。 文舒便找了张纸,把图案给他们画了下来,熊婆婆小心接过,然后直说要送去官府。 文舒点点头,也觉得送去官府是个好法子,官府找起人来总比她们容易些。 熊婆婆的这次亲身试验,让文舒对瑶草的功效以及用量都有一个概念,再加上手脚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除了掌心留有两道浅浅疤痕外,与平常几乎无异。 是以这天早晨,吃完早饭后,文舒便迫不及待的试验起来,想将山海经里得到的那些“奇花异草”制成可口美味的美食。 瑶草,岗草,祝余草,栯木,天楄树..... 第二百四十一章 再进铁盒子 祝余草她先前已试做过祝余馒头,这次便想换个路子,制成膏试试。 至于瑶草...... 基于它本身的清凉清甜,文舒打算做成渴水,眼看还有十来天就是夏至,署热将近,制成渴水更适应气节。 要是天再热些还可以加冰块变成凉水,真是想想都觉得极好。 脑海里有了想法,文舒便立马动了起来。 清冼,碾汁,过滤,熬制,浓缩,分装......整个过程,她都亲力亲为,经过不断调整,最终她得出了口味最佳的渴水配方。 至于先前做废了的,文舒也没舍得丢。 说是做废,其实也就味道没那么好,过滤的没那么细,但是瑶草的精华还在的,明目的效果也还在,所以她用罐子另外装了,打算分开卖,大不了卖便宜些。 由于瑶草是带果的,而文舒不清楚发挥明目功效的到底是果子还是草茎,亦或二者兼而有之,所以她便将果子和茎一起碾碎熬煮。 瑶果有些酸涩,和草茎一起熬煮后得出的膏体,味道也是甜中带涩,为了中和掉这股涩味,文舒便尝试着往里加了些许蜜。 果然,加了蜜后的瑶草膏,味道便只剩下了清甜。 五十斤的瑶草和瑶果,制成膏却只有一罐子,大约五斤左右,其中还包括做废的两斤。 不过,文舒上次在山海世界一共收获了百来斤瑶草,为求保险她只拿了一半出来试验,是以此时置物篮里还有五十斤新鲜瑶草。 而有了这次试验,下次再制的话,便不会有废品,也就是说她随时还可以再制五斤。 弄完了瑶草,文舒又开始向岗草和祝余草进发? 因为有了先前的经验? 这次再制便要流利简单许多。 岗草与瑶草长的不像,一个似茱? 一个似葵? 但它们果实却长的极为相像,都跟野葡萄似的要说区别? 那就是岗草的果实稍稍大些。 岗草得的不多,一共也只有五十来斤? 文舒依旧只取了一半来制膏? 如法炮制后便只得了二斤多些,装到陶罐里不过半罐。 至于祝余草本就剩的不多,文舒干脆全拿出来制了,最后却只得了浅浅一层底? 一斤都不到。 时间在熬煮制膏中快流逝? 等将这三样草都熬成膏,一天也过去了。 为了知道新做出来的祝余膏功效到底有多强,文舒亲身试验,亲尝了一勺。 祝余草本身口味似甘,此时熬成膏制? 那淡淡的甜凝在一起便化成了浓郁的甜,但这甜又不似蜜? 毫不腻人,吃上去只觉得回甘无穷? 以至于文舒忍不住又尝了一勺。 夜晚临近,明月高悬? 淡淡的月光照着院中银华一片? 因为吃了祝余草膏? 文舒一时并不觉得饥饿。 眼瞅着她爹关了铺门往后院来,文舒想了想,便又挖了一勺祝余草膏,等她爹来时,便喂给他吃了。 “你给我吃的什么?”文老爹问。 “祝余膏,那里头的东西,书上说食之不饥,我自己已经吃了两勺,爹也尝尝。” 文老爹咂吧了两下嘴,然后道:“少了些,再来两勺。” 嘴里的膏子,味道甜甜的,凉凉的,他刚做了活,浑身正热得很,正想吃些凉的东西。 “那不行,这一勺下去,您可能一天都不想吃饭了。”文舒笑眯眯的指着一旁堂屋桌上的碗道:“我知道您想吃凉的,喏,给您冲了瑶草渴水,清凉明目,一碗下去,绝对消署。” 文老爹点点头,没有多问,走过去端起来碗,三两下便喝了个干净。 因为父女俩都吃了祝余膏,文舒便也没做饭,待她爹去找孙伯下棋时,便缩回房间拿出铁盒子,拎着红影进了山海世界。 储三婶求子的事她一直记着呢,如今伤好了,便想着进去碰碰运气,说不定就真走狗屎运碰着了。 经过半个月的休养,红影身上的伤也基本好全了,除了背上缺失的羽毛尚未完全长好外,翅膀上的伤却是好全了,起码不影晌飞行。 只是文舒打算的好,可真进去之后,却差点骂娘。 【嘀,降落地点——霍山】 随着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一人一鸟凭空出现在茂密的树林中。 还未来得及睁眼,文舒便感觉有一道坚硬且锋利的东西自额角擦过,划得她生疼。 她轻嘶一声睁开眼,便发现戳在她脸上的是一截树枝,愤愤的将树枝推开,便感觉有一道湿热的液体顺额角滑下。 再伸手一摸,殷红的血液便沾满了手指。 “这也太倒霉了吧!,真是出师不利。”文舒气愤的拍了一下面前的树枝。 原还以为能碰着好运,如今看来却是出门没看黄历,旧伤才愈,又添新伤,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更让她郁闷的是,她没有落在崇吾山,不在崇吾山,便找不到那利生育的果子。 也没有落在杻阳山和青要山,而是霍山。 再环视周遭,这是一片构树林,而她此时正处于两棵构树中间,她身旁边的这两棵树极为茂盛,大大小小的枝丫自上而下交错延伸,几乎都要融成一体,所以也将她包裹了起来。 文舒小心的将环绕在周身的树枝挪开,待好不容易从那密集的树枝中间挣脱出来,红影便一声长啸,从她的手中挣脱,翱翔于天际。 鸟类天生向往高空,是她拘束了它,文舒笑着摇摇头,任由它去。 她则从置物篮里取出药瓶和手帕,然后对着置物篮显示出来的她自己,将额角的伤简单处理一下。 待这些做完,她才有空打量四周,并且细细回想霍山上有什么。 片刻后,她眼睛一亮,朏朏! 山海经上记载,霍山有兽,名朏朏(音同肥肥),形似狸,白尾,颈部有长毛,饲之可以忘忧。 能让人忘记忧愁的兽,多么神奇! 最重要的,不是要吃它的肉,只是饲养就可以,想到此,文舒立马向四周看去,打算抓一只回去给她爹养。 时值盛夏,构树林里,甜香四溢,一个个橙红的圆形果子挂在枝头,散发着清甜气息。 构树果又叫诸实子,是一味中药,文老爹从前犯腰病时,文舒替他抓过药,所以知道。 然而此刻,面对满林子的果子她却无心采摘,因为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朏朏。 能让人忘忧的兽,真的好想见识见识。 第二百四十二章 朏朏 在行中行了片刻,文舒才发现这构树林有多大,放眼望去一眼看不到头,周身都是构树,以及坠在枝头的红果子。 此时红影早不知飞去了哪,不过隐隐还能听到鸟鸣,想来没飞太远。沉思了片刻,文舒依旧向南而行。 只是一刻钟后,她仍旧没走出林子。 眼看时间只剩下两刻钟,文舒心想,要不算了,还是摘些果了回去吧,禇实子价格虽然不高,但鲜果是可以生吃的,两刻钟怎么也能摘半袋子,拿回去当零嘴吃也不错。 谁知念头刚闪一过,头上便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文舒仰头一看,却见一道浅蓝色的身影正如飞一般,从她头顶的树梢跃去了另一头稍远的枝头。因为树叶的阻挡,她没看清楚那身影的全貌,但方才抬头的一瞬间,她清楚的看见了一条白尾巴。 想到山海经上对朏朏的描述,文舒觉得方才那一闪而过的身影很有可能就是朏朏。而砸中她脑袋的却是两颗褚实子,此时已掉在地上,砸得稀烂。 闻着发丝上传来的香甜果味,文舒很是无语的瞧了眼那隐在树枝密叶中的小东西。 瞧它方才奔逃的样子,可知速度极快,且生性机敏,以她的速度是万万及不上的,就更别提抓了。 算了算了,还是想些实际的,摘些果子回去吧,偶然规见朏朏真容的文舒果断放弃了一开始的想法。 她抬头打量了眼四周的构树,最后发现她头顶的这颗构树果长得最好最饱满,一个个圆溜溜又大又红,想来方才那朏朏也是看中了这处的果子吧。 构树很高,光是掂脚是摘不到果子的,文舒比划了一下,便从置物篮里拿出麻袋,然后抱着树干,噔噔几下爬了上去。 她身子重,上树之后,树干明显被压得晃了几下,而躲在远处树梢的朏朏见状又逃远了些。 文舒无语的瞥了它一眼,旋即便回转头来专心摘自己的果子。 难办啊,难办啊! 这朏朏也太警觉了,她只是回头看一眼,它都射出了三丈外,别说抓了,就是靠近都难。 被朏朏机警反应打击到的文舒这下算是彻底死心了,郁闷的摘了半袋子果子,她仰头看天,打算把红影喴回来。 离出去只剩下五分钟了,再不回来就出不去了,正念想着,便听得一声尖啸,一道火红的身影从远方飞来。 文舒笑了笑,正欲朝她招手,眼角余光却瞟见远处有什么东西朝她疾射而来,她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就往后仰,想要躲过这一击,却忘了此时身在树上,这一仰,整个人直流流往树下坠去。 好在她身手还算敏捷,在下坠的那一刹那,立时反应过来,双手朝上一攀抱住了树干,整个人悬在了半空中。 而那道远射而来的身影此时已经到近前,正趴伏在她头顶的树干上,身子离她双手不过一尺之距。 形状似狸,白尾,颈下长毛,正是朏朏无疑。 它突然冲过来做甚,莫不是要咬我? 就在文舒惊疑不定,思考要不要放手跳下去算了,就听得空中再次晌起一声长啸,红影巨大的身子开始往下俯冲。 同一时刻,在头顶上方趴着的朏朏也突然朝她奔了过来。 已然认定它要咬自己的文舒当即将手一松,任自己往下落,然而让她惊疑并惊恐的是,那朏朏竟然也跟了下来,直直的落在她怀里。 四目相对,她一脸惊愕,那朏朏则是满脸惊恐,毛绒绒的身子抖成一团,圆圆的脑袋直往她脖劲处蹭。 “呱啦~呱啦”窃脂鸟再次发出鸣叫。 回过神来的文舒,一把将颈边的朏朏抓住,她揉着摔疼的屁股缓缓的站起身,抱怨道:“你这小东西,不想咬我,冲这般猛作甚,差点没把我摔死。” 她将朏朏举到身前,再次与它那淡蓝色的眼睛对上,朏朏却依旧缩成一团,最后还把长长的白尾巴往上一扫,整个将脸挡住。 害羞了,文舒心头一乐,正欲扯开它的尾巴逗弄两下,就听得红影在身后叫了一声,同时脑海里系统也开始进入倒计时。 她忙收了心思,转身去抓红影,准备拎上它出去。 而先前费了半天劲摘的半袋果子,早在她第一次被朏朏吓得后仰时就掉了下去,再后来,她真的掉下去时,更是给她做了枕头,避免了她的脑袋与地面直接接触,实在一大功臣。 不过此时这功臣已英勇就义,果实碎烂后的汁水把麻袋都染红了,若搁往日,文舒定是要心疼一番的。 但今日........ 看着手里这个自投罗网,卷成一团的小东西,文舒笑得一脸满足。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原都放弃不抓了,谁曾想最后关头,这小东西却主动投怀送抱,真是天上掉馅饼。 就在文舒沉浸在这突来的惊喜中的时侯,旁边的窃脂鸟再次“呱啦”叫了起来,声音里隐隐带着几丝不满。 而这时,文舒清楚的感觉到右手拎的朏朏,身子再次抖了一下。 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然而未待想明白,面前的空气泛起一阵涟漪,随即白光一闪,一人一鸟一兽消失在原地。 偌大的构树林只留那个染色的麻袋静静的躺在原地,昭示曾经有人来过的痕迹。 再次睁眼,文舒已回到房间。 室内一灯如豆,窗外明月高悬,从白天到黑夜,突然间的转换,饶是文舒已经历过数次,仍旧觉得有些不适应。 红影还好些,但是刚到陌生环境的朏朏却是立时炸了毛,蓬松的大白尾巴从脸上移开,自然的垂在身下,浅蓝色的眼睛机警的打量四周。 街市上繁华依旧,小贩的吆喝声隐隐从外间传了进来,文舒将红影放开,单手给自己倒了杯水。 朏朏刚来,还没养熟,她不敢轻易将它放开,怕一不小心就跑了。 谁知茶刚倒好,便感觉手里的东西一动,紧接着房里突然升起一股若有似若的香气。 文舒讶异的吸了吸鼻子,旋即便觉得浑身一松,再看悬在高空的明月,只觉天高地广,通体舒泰,抓着朏朏的左手也不自禁的松开了。 先前担忧的事,在那一刹,如同浮云被风吹散般从脑海消失。 等她回过神来时,那小东西早已从半开的窗口奔了出去,淡蓝色的身影与月光融成一体,几个跳跃间奔上了隔壁家的屋顶。 、 第二百四十三章 生意好转 文舒一怔,待反应过来要去追时,却听身后一声长啸,红影已率先从窗口追了出去。半开的窗棂被它胖胖的身子一挤,撑窗的竹竿啪的一声掉落在地,窗棂瞬间合上。 看不见外头情景,文舒忙折身冲到门边打开房门,追了出去。只是刚跑至堂屋门口,便见邻家的屋顶上,一鸟一兽斗了起来。、 冷淡月光下,朏朏身影淡的几不可见,要不是红影一直盘旋在其上空,并时不时的低头啄几下,她几乎要以为那朏朏早跑没影了。 就在这楞神之际,窃脂鸟一声长啸,然后一个俯冲将那朏朏抓在爪下,向着院中飞来。 文舒立时冲它竖了个大拇指,“厉害。” 窃脂鸟得意的一昂头,爪子一松,将朏朏扔到她脚边,然后羽翅一收,昂首挺胸的站在她旁边,一副万事有我的姿态。 文舒轻笑一声,抬手正欲摸摸它的头以示表扬,就感觉腰间一沉,再低头一看,却见是朏朏不知何时竟一跃而起,扒在了她身上。 肉肉的白色小爪子牢牢揪着她裤腿,蓬松的大尾巴自然垂下,圆圆的小脑袋努力向上仰着,正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小身子一颤一颤的,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 文舒嘴一撇,单手捏着它的后脖颈将它提起来,得瑟道:“跑啊,怎么不跑了,刚才不是很有骨气么?” 朏朏偷觑了一眼红影,蓬松的尾巴奋力的往上摇了摇,浅蓝色眼睛定定的望着她,眨巴眨巴,一副讨好之色。 文舒却并未立刻心软,而是从它的一系列动作中瞧出了门道。 感情小家伙怕红影啊! 难怪! 她就说嘛,生性机敏不让人靠近的朏朏,怎么突然间向她投怀送抱。 原还以为是天上掉馅饼,现今才知这峰回路转的结果,竟是红影的功劳。不过想通这一关节,她心里反倒一松。 原还愁抓回来怎么养,没养熟之前肯定会偷跑,本打算先买个笼子关着养一阵,待熟了之后再放出来,然而现在却是省事了。 心头一松的文舒当即将小家伙放在地上,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去房间拿衣服,准备洗头洗澡。 这一头的甜香都快把她熏晕了。 然而刚一转身,朏朏再次发力,从后面扒住了她的裤脚。感觉裤头一松,文舒赶忙提住,然后无语的看向朏朏,却见它眼睛瑟缩的望向窃脂鸟,一副害怕惊恐的样子。 她瞥了眼死盯着朏朏眼貌红光的红影,无奈道:“不用看太紧,只要它不跑出院就随它去吧。”说着,将朏朏从裤腿扒下,又摸了摸头以示安抚。 她走的很快,朏朏在红影的紧盯下不敢再动作,只得将身子卷成一团,又将蓬松的尾巴扫到脸上盖住,以挡住那边投射来的凶光,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样子。 黏腻的汁水风干后难洗的很,文舒足足换了三盆水,才将那一头甜香味洗干净。 做完这些,她爹也从外边回来了,听得院门吱呀一声,文舒忙将散乱的头发扯下一绺,盖住额角的伤口。 “这谁家的猫,怎么跑这来了?”院中,传来她爹的询问。 朏朏整体长相与猫极为相似,唯有那条尾巴跟寻常猫不同,又长又蓬。不过月光下,文老爹也没太看清。 “咱家的,我刚给您捉的,爹以后养在身边解解闷。”文舒从厨房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道。 文老爹哭笑不得,“爹哪有这个闲情,前头铺子的活还忙不过来呢,这猫从哪聘的,明儿个给人送回去。” 文舒有心想说这“猫”不一般,但转念一想这朏朏养不养得熟还不一定,到时若要送回去,岂不是累爹空欢喜一场,便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不用怎么伺侯,给点饭吃就行了。”怕她爹嫌麻烦又道:“爹没空管不要紧,有我呢,我可以帮着照应。” 见她如此殷勤,文老爹只当她自己想养,便没再说什么,与她闲话了两句,就回房睡了。 文舒见状也回了房间。 窃脂鸟不太想睡,便没跟过去,只目光炯炯的盯着面前的朏朏。 一夜好眠。 次日,天边刚泛鱼肚白,文舒便起了,许久没去茶棚,也该去看看了。 拉开房门,外间一鸟一兽依旧对峙着,连位置都没变一下,不由好笑的摇摇头,上前拍了拍窃脂鸟的脑袋,“不是说了不用看这么紧,你这样盯着一晚,累不累。” 窃脂鸟呜咽了一声,白白的脑袋在她手心蹭了蹭。 文舒笑着摸了摸它的头,“行了,今天我要出去一趟,你带它去房间睡一觉,不要乱跑。” 窃脂鸟乖巧点点头,抓起朏朏就往房间飞,文舒笑着上前将门带上,这才去了井边洗簌。洗濑完,没感觉腹中饥饿便也没吃早食,将昨日熬好的各类膏装进竹篮,便挎着篮子出了家门。 晨光微曦,朝霞下的城门口却已是热闹非凡。运粮的船只络绎不绝的从左边的水道驶进城,赶着牲口和挑着担子进城卖菜的农人与急着出城办事的百姓在门口挤成一团。 文舒顺着人流挤出城,又行了半里地,人才渐渐的少了起来,但担菜进城的菜农却还会时不时的遇见。 有那菜蔬水灵新鲜的,文舒也会顺带买些,如此一段路下来,等到了茶棚,她两手都提满了。 她今日起得早,又没在家耽搁,原以为到了茶棚,赵娘子应该还没到,却没想,走到近前时,却发现不仅茶棚开了,土地祠前竟还有人上香。 赵娘子正站在香摊前摆弄上面的香烛,转身看到她来了,忙笑着迎过来:“东家来了,哟,怎么提这么多东西,来,我帮你拿些,脚可是好全了?” “好全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伤,狗蛋呢?” “在后屋睡着呢,东家可吃早食了,要不要来些馒头和茶汤?” “吃过了,嫂子这几日铺子生意还好吧?” “好着呢,我正想着跟东西汇报呢。”赵娘子喜形于色。 说话间,两人已进了茶棚。 把东西安置在厨下,又给文舒倒了杯清茶,赵娘子这才笑道:“想是东家遇仙的事传出去了,这几日来上香的人是一日比一日多,喏.....”她指了指外面,“这不,大清早的就有人了,来的比我都早。” 说着,又感叹道:“我这香摊才支了三日,就赚了两百多文,香客们上完香后,也都会来棚里坐坐。茶汤做的比往日都多,到了下晌却也卖得一干二净。”一边说,一边从柜台后抽出一本册子,递给文舒:“这些我都记了帐的,东家看看。” 文舒接过随意的翻了翻,便笑眯了眼:“不错,不错。” 这几日的营收竟比往常多出一倍,刨去成本,每日净收益有两百多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熟人 “对了,几日前,那位刘都头曾领着一位官人来茶肆问过东家。” 军中的人? “问我做什么?” 赵娘子摇头,“不清楚,他们没细说,我说东家不在,他们便走了。不过瞧面色应当不是什么坏事,后面也没再来了。” 文舒点点头,“既没再来,肯定不是什么重要事,兴许就是想再问问果子,不管他。”说罢,将册子一合,站起身乐滋滋道:“我昨日在家新研制了两道渴水,打算用做招牌,嫂子给我寻块薄木板来,我将名目以及售价写上,挂到外头去。” “好,后屋就有,我这就去拿。” 赵娘子应声去了后屋,没一会便拿了一块薄木板来,文舒接过提笔沾墨,很快便在木板上写下两行字。 “明目渴水”。 “智慧渴水”。 之所以选择以功效命名,而不是直接写“瑶草渴水”和“岗草渴水”,是因为文舒怕直接写名字,容易让人联想到山海经,从而看透背后的玄机。 虽说汴京内有山海经藏书的人家不多,但还是有的,特别是宫中以及那些侯门勋贵,保险起见,还是不要写真名的好。 二则,这直接以功效命名,显然比写实际名字吸引人的多,听听,“明目渴水”,“智慧渴水”,一听就知道吃了有什么用。 文舒默默的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写好名称,接着就是定价了,她低头稍琢磨了一会,便提笔写了起来。 “五百文一盏!”赵娘子惊呼出声,她怔怔的看向文舒,一脸东家你莫不是写错了的表情。 赵娘子虽不认得字,但是基本的银钱数还是识得的,因为文舒曾教过她,可此刻看着木板上的那四个字,她觉得脑子有些懵。 文舒不以为意的笑笑,随即又提笔在“智慧渴水”后面也加上了售价。 这次赵娘子不是发懵,是直接傻了。 “千钱一盏!”她怔怔的看了文舒好一会,而后伸手探向她额头,“没烧啊,这......” “这售价是不是太高了些。”赵娘子有些犹疑:“咱们只是普通茶肆,不是城里的酒楼正店,定这么高的价,如何卖得出去。” “不高,不高。”文舒乐呵呵的将毛笔递给她,拎着木板便往外去,在门外转悠了两圈,最后将木牌立在大门左侧的位置。 这里正对官道,来往过路的都能瞧见,她字写得又大,只要是识字之人,站在官道上便能瞧得一清二楚。 “那这两道渴水叫什么名啊?”赵娘子追过来问道。 文舒正欲回答,就见土地祠那边过来两位香客,皆是三十出头的农妇,一着蓝衣,一着黄衣,见了木牌好奇的问,“这写的什么呀?” 文舒立马转身招呼:“小肆的招牌渴水,两位娘子可要尝尝?” “什么渴水,多少钱一盏啊?” “明目渴水五百文一盏,智慧渴水千钱一盏,一个有益眼睛,一个有益头脑,两位娘子要哪样啊?” “什么!五百文一盏!”蓝衣妇人瞪大了眼,“你们这是要抢钱呐,看小娘子年纪轻轻的,怎么心这么歹呢。” “就是,就是,本还想进去喝碗茶汤的,没想到竟是这样宰人的,走走走,我看那什么神仙托梦的事肯定也是假的,真是白瞎了几柱香。”黄衣妇人也愤愤道。 两人皆是附近的村妇,近来常听村里人说这边的土地爷显灵,这才一大早的跑来供香。 因为文舒是土地爷显灵事件的主要角色和受益对象,所以上完香后,又抱着好奇的心态,想来看看这个茶肆东家有何奇特之处。 未料刚走近,便见一小娘子抱着木牌出来,木牌上还写了字,她们也不认识,这才开口相询。 只是得出来的答案,让她们瞠目结舌,不由的骂道:“当自己是矾楼呢,真是敢开价,知道的晓的是卖渴水,不知道的还以为卖的是琼浆玉液呢。”说罢,转身就走。 她们的反应,文舒却早有预料,是以当下脸色都没变一下。 反倒是赵娘子忧心忡忡,等两妇人走远了,低声劝道:“东家,这价确实高了,要不往下调调吧。” 她心道,寻常茶肆的渴水不过三四文,高的也才十几文。这五百文一盏,莫说寻常茶肆,就是矾楼也是少有。别说那些买的人了,她听了都觉得心惊肉跳。 文舒却固执已见:“不调,嫂子记住了,这两道渴水,一个叫明目渴水,一个叫智慧渴水,价钱就是我刚才说的。若有人问,嫂子照实说就是,至于人家买不买,爱买买,不买拉倒。” “这......”赵娘子还想再劝,文舒却已经撸袖子进了茶棚。 那两位娘子的反应早在她预料之内,是以她并没有因为她们的话而改变分毫,没有需要的人当然会觉得贵,但是有需要的人是绝不会嫌贵的。 要知道十斤瑶草才出一斤膏子,熊婆婆的眼睛从失明状态到清楚视物,前后一共才吃了十六株瑶草,重量大约在一斤,换算成膏子就是一两。 也就是说一两膏子就能让一个后天失明的人,从“瞎子”回复正常。而一两膏子换成勺,大概在六勺左右,化成渴水也就是六盏。 三贯钱就能让一个跟熊婆婆症状差不多的人,基本痊愈。文舒觉得她要是那个失明的人,铁定不会觉得贵。 像她爹这种小铺掌柜,一个月就挣下来了。 至于会让人变聪明的岗草渴水,文舒下意识的觉得更珍贵,所以比着瑶草渴水的价,加了一倍。 至于功效,她虽然没尝试过,实则是认为自己已经够聪明了,只尝一点的话,只怕看不出什么效果,所以还是别浪费了。 时下大人夸小孩聪明,要么因为记性好,要么因为反应快,而这两样文舒认为自己都不缺,所以不需要吃这个变得更聪明。 招牌饮子有了,主食也得跟上,文舒一边戴攀脖,一边思索用什么主食做招牌。正想着呢,就听得门口一阵车马晌。 她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待见着从驴车上下来两个人,登时面色一变,朝进来的赵娘子道:“嫂子先支应着,我突然觉得有些头疼,想去后头歇歇。” 赵娘子早见了她额头上的那道伤,闻言忙道:“东家快去,这里有我呢。” 第二百四十五章 麻袋积分 文舒扶着额头快速离开茶棚去了后头休息的小屋。小屋内狗蛋还睡着,她稍定了定神,将门留了几丝疑,然后就那样站在门边,偷偷往外瞧。 那一男一女下了驴车后,直接提着篮子去了土地祠,从文舒所站的小屋,能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全数看在眼里。 而文舒之所以要躲着他们,不为别的,只为那男子是李青,她曾经女扮男装在四司六局替工的时侯与他共过事。 虽然当初她当初有特意将眉毛画粗,说话时也刻意压着声线,可如今万一面对面遇着,她可不敢保证,人家认不出她。是以为免节外生枝,还是避避的好。 反正他们只是来上香,上完香肯定就会走了。 至于他们上香所求之事,文舒看着他身边的女子,便知道了,八成也是为了求子。 昔日共事时,便常听这位李哥说想要一个孩子,只是媳妇肚子不争气,入门一年也没个动静,他娘为此天天在家闹,如今他们夫妻携手而来,必定也是为了此事。 哎,女子存世不易,生不出孩子更是难上加难。 就在文舒暗自叹息的时侯,那边的两人已上完香,对着神像磕了三个晌头后,便携手往茶棚进。 文舒毫不惊讶,因为赵嫂子说了,大多数香客上完香后都会进茶棚坐坐,一来吃些茶水润润嗓,二来也想再打探一些消息,以确定她遇仙之事的真伪。 见他们一时半会不会走,文舒便也不再偷看了,就近坐在一袋米上,发起呆来。 【嘀——】 这时脑子突然晌起小星冷冰冰的声音:【因宿主遗留在霍山的麻袋被原著民拾去,从而推动手工业的快速进展,特奖励积分二百点。】 【当前积分一千九百二十一点】 冰冷的提示突然在脑海晌起,文舒微微一楞,二百积分,就因为那个来不及又弄脏了,所以被她遗留在山海世界的麻袋。 这积分来得也太容易了吧! 要知道,她每进一次山海经才能攒一点积分,这一下子就二百。 文舒眼睛一亮,觉得找到了一条快速积攒积分的途径。 “小星,小星,是不是只要我把我这个世界的东西留在山海世界就能奖励积分”她兴奋的问。 小星:【是,但是有两个先决条件。】 “什么?” 【一,宿主遗留的东西是那个时代没有的。二,东西要恰好被那时的原著民捡到,并且促进了他们的文明发展。】 这样啊,文舒摸了摸下巴又问,“那积分奖励又是根据什么来的?为何上次奖励了五百点,这次才奖励二百点?” 她记得上次在沧州时,几位“野人”偷了她一身衣服,当时系统提示奖励了五百点,这次却才奖励了二百点,这其中区别,文舒觉得很有必要问清。 【系统奖励积分是根据宿主遗留在山海界的物品价值,以及对那个时代的推进发展大小为参考。物品价值越高,对当地的文明发展促进越大,积分就越高。】 原来是这样啊,文舒会意的点点头,旋即心里盘算开来,一只麻袋奖励二百积分,那她下次带一打麻袋呢,岂不是...... 正当她想着心蹦蹦乱跳时,就听得系统又补了一句。 【每种物品仅奖励一次,已经奖励过的物品不予重复奖励。】 文舒:“........” 凉水兜头而下,将刚升起的火苗扑灭。她哀哀叹了一声,继而有气无力的问,“那离下次升级,还差多少积分呐?” 【二千积分可升至第三级,当前积分一千九百二十一点,离下次升级还差七十九点。】 七十九?这么少! 文舒瞬间来了精神。 “我若提供瑶草渴水的做法,能奖励多少积分?” 小星:【经验属于高等贡献,最低奖励一千点。】 一千点! 文舒眼睛一闪,兑了,兑了。 她这边高高兴兴的兑积分,前头茶棚,李青却追着赵娘子打听土地祠的事。 “那之后,土地爷可有再给贵东家托梦?”他问话的时候一脸期待。 他身旁的妇人也是一脸希翼。 赵娘子一边给他们上茶汤,一边道:“这我哪里晓得,不过应该没有,能得神仙入梦一次已是大造化,要是日日托梦,岂不是要白日升仙。” 李青也知道自己急切了,有些讪讪,他身旁的妇人则是抑制不住的落下泪来。 连这里也没希望了嘛,妇人捏紧了手中帕子,只觉得悲从中来。 她嫁入李家快三年了,可这三年里无论他们夫妻如何努力,这肚子都没一丝动静,别说小子,就是丫头也没蹦出一个来。 婆母在家日日斥骂,多次扬言要官人休了她,好在官人对她还有几分情意,才一直拖延至今。 可这份情意再大,也大不过孝道,大不过无后。 月前婆婆放下话来,再给她半年时间,若是还没动静,就让她滚出李家门,她要给官人再娶新妇,延续香火。 她是从外地来京城投亲的孤女,爹娘早没了,亲戚也没寻到,要不是有两分姿色,如何能嫁得官人。 无亲无靠,也无嫁妆,这要是被赶出门........ 妇人越想越悲,越想越觉得没有生路,在李青尴尬的想要再问两句的时候,就见她腾的起身,往门外跑去。 储四姑娘陪她三婶来上香,刚从马车上下来,正要往茶棚进,却在进门处被人撞的一个趔趄。 她连忙扶住门框,同时骂道:“谁呀,走路不长眼啊!” 谁知那个撞人的毫不停顿,站稳后继续朝外跑,连声抱歉都未说。 储四姑娘怒了,转身想拉住她讨个说法,然而妇人跑的极快,这一会的功夫,已经跑过了官道。 她心中又气又怒,却又自矜身份,不愿追上去。正想大人不计小人过,算了,就见那妇人突然纵身一跃,朝着对面的池塘跳了下去。 “啊!”她吓的尖叫一声,旋即大喊道:“来人啊,有人跳河啦!” 附近走动的人,闻声皆往那边围去,拿竹竿的拿竹竿,喊人的喊人。 “云娘!”李青惊叫一声,踉跄的往外奔去。 后屋的文舒听到动静,也是身形一顿,旋即快速扫了一眼周遭,见墙角的木板上搁着一顶维帽,便想也不想的带在头上,奔了出去。 第二百四十六章 希望 官道对面的池塘不大却很深,眼下池塘边围了一圈的人,两位老伯正拿着竹竿往前够,旁边有人大喊:“抓住,快抓住。” 文舒挤进人群的时侯,就见池塘中间一个人影浮浮沉沉,那人的脸被湿漉漉的头发遮去一半,看不清面容。但看着刚下水,正朝她游去的李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李哥的娘子。 文舒目露疑惑,她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上香么,怎么突然就跳河了。 想起刚才那道尖叫好像是储四姑娘,文舒忙又转头朝四周看去,想找储四姑娘打听一下情况。 至于救人的事.......李哥已经下去了,周边又有这么多人帮忙,她不会游水,待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只搜寻了一会,文舒便瞧见了挤在人群中的储四姑娘,彼时她也正定定的望向池塘,目露忧色。 文舒绕开人群,挤过去,低声道:“怎么回事?这妇人怎么跳河了?” 储四姑娘正为池塘中的营救悬心呢,闻言先是一楞,旋即看着那顶眼熟的帷帽,犹疑道:“文,,,舒?” “嘘,是我。”文舒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低声问:“我方才在后屋听见你尖叫了,怎么回事,那妇人.......” 储四姑娘自己也懵着呢,闻言连连摇头:“不知道啊,我进茶棚的时侯被她撞得差点摔倒,正想拉着她说理呢,就见她冲过官道跳下去了。” 说话间,水里的李青已经游到了妇人身边,并且一把抓住了她。 围观的人见状连忙又将竿子往前伸,喊道:“快抓住竿子,我拉你们上来。” 在众人的同心协力下,妇人顺利的被救了上来,因为救得及时,也没呛进去多少水,此刻在李青的拍打下,很快便将腹内的水咳了出来。 人救上来了,围观的人便又开始关注她跳河的原因了。 有年纪大的婆婆,慈祥的问,“孩子,瞧你年纪也不大,这是遇着什么难事了,这么想不开啊。” “是啊。”也有人劝,“有难处也别想不开,这世上再大的事都没有活着大,很多事咬咬牙就过去了。” 李青半抱着她,也恨声道:“是啊,你怎么这么傻,.........方才要不是我救得快.....” “大郎。”刘云娘转头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满是苦笑:“我也不想的,可是半年后,若是还无所出,婆母她.....她定会赶我出门的,与其到时被赶出去,还不如现在就死了,那样我还是你的娘子。” 她虽说的慢,但是声音并不小,是以在场大多数人都听见了。 原来是因为生不出孩子才想不开啊,难怪。 有人摇头叹息。 也有人心生怜悯。 却唯独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生不了就生不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文舒在人群中站了好一会,见一个劝慰的人都没有,只得站出来喝道:“糊涂!生不了就生不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就为了这个,轻贱自己的生命,可对得起生你的爹娘。” 她声音清脆,此刻又刻意放大了声,在场众人被惊了一跳,全往发声的地方看去。 文舒扶了扶维帽,从人群中走出来,“天生我材必有用,女子存于世,不是只有生孩子这一条路。女子也可以做很多,娘子怎能因为这一件事就这么轻贱自己。” “我爹娘早就没了。”刘云娘苦笑了一声,又嘲讽道:“小娘子还没成婚吧,所以能说的这般容易,等你什么时侯成婚了又不能生,就明白我今日的处境了。” 文舒被她说的一楞,她不是不明白她的难处,只是明白后依旧觉的不该为此轻生。 “如果是我,就算不能生我也不会去死,若是夫家嫌弃,大不了和离。只要有双手在,就是要饭,也能养活自己。” “可是我不想要饭。” 文舒:“...........” 她只是打个比方好不好。 “不要饭,还可以绣花,做吃食,做伶人,唆糟,总能混口饭吃。” 刘云娘似乎被说住了,眼里带着几丝迷茫,然后支吾道:“可这些我都不会。” “不会那就学,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文舒振声道。 刘云娘浑身一震,似是听进去了,但是很快她又垂下头去,默然不语。 文舒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该说的已经说了,这妇人若还是一心寻死,那谁也拦不住。 人救上来了,该听得八卦也听了,围观人群散去,文舒看了看妇人,好心道:“娘子衣裙湿了,不好行走。不如去茶寮坐坐,我给你拿身干爽的衣裙,换了再回家吧。” “小娘子是茶寮东家?”刘云娘反应过来,怔怔问道。 “是。”文舒点头。 反正她现在戴着帷帽,李青应该认不出她来。 “小娘子真厉害,小小年纪就开了自己的铺子,不像我......”刘云娘说着说着,似乎又陷入到了悲伤中,突然更咽起来。 文舒:“..........” 好在李青是个清醒的,闻言忙拱手道谢,然后便半扶着他娘子往茶寮去。 一直远远站着的储三婶,在听了文舒的话后,也有些怔怔。 生不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么。 女子也可以做很多事,不是只有生孩子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这位文小娘子倒是有些见识。 只是她还是想生一个亲生的孩子怎么办? 虽然丈夫可以纳妾,妾生的也可以养在她名下,认做嫡子,可是她还是想生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 她会管家,能算帐,就算生不出孩子,储家也不会把她休了,她依旧是体体面面的嫡妻。可这辈子不能生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不能亲身当一回母亲,心里总归是遗憾的。 不过,也仅仅是遗憾罢了。让她为此寻死,是万万做不出的。 罢了,再待一个月,若还是没希望,就回去吧。 人活一世,总是会有些遗憾的。 从置物篮给李青的娘子拿了套干爽的衣衫,又让她去后屋换了。见她神情一直有些郁郁,文舒回想她先前的言行举止,心道只怕不是突然生出的死心,到像是患有郁症。 至于抑郁的原因......很明显是因为生不出孩子。 若真如此,不解决这件事,她这病可不容易好。 想到此,在妇人换好衣衫即将踏出门的时侯,文舒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娘子若实在想生孩子也不难。我们这边的土地爷很灵验的,娘子常过来上香,说不定哪天土地爷就发慈悲,托梦于我,给娘子赐下宜生的药呢。” 宜子嗣的东西,她现在虽没有,也不确定哪天能弄到,但总有一天能弄到的,而且那一天并不远。 因为小星说,系统升到四级就可以开启定点传送,而她现在已经升到三级了。 自从知道,现世的东西遗落在山海世界可以得积分后,她脑海里已经想了很多快带提升的办法。 只要努努力,应该很快就能升级了。 所以她才出言,给她一个希望。 希望有这个希望吊着,她能慢慢缓过来,直到定点传送开启的那一天。 第二百四十七章 升级新功能 果然,妇人听了她的话,眼睛微亮,回身拉着她的手激动的问:“真的嘛,土地爷真的会显灵?” “会的,你自己要有信心。”文舒笃定的点点头。 “好,好,那我以后每天都来上香。”妇人双手合十,然后神思不属的和李青出了茶棚。 他们头脚走,储四姑娘和她三婶后脚便进了茶棚。 进门前,储三婶眼神还在门口的木牌子上流连了一瞬,此刻迈进来,便对站在灶台前的文舒道:“我看外面牌子上写了两道渴水,怎么,是小娘子自制的?” “正是,储三婶可要来一盏?”文舒笑问。 储三婶正欲坐下,闻言一顿,旋即道:“好啊,昨夜被内子拉着看了一夜帐本,正有些眼酸呢,来一盏吧。” “好嘞,三婶稍等,渴水马上就好。”文舒乐呵呵的应了,然后转身便至灶台后,开始调制渴水。 储郭氏只见她从竹篮里抱出一个粗陶罐,然后从里头舀了一勺,看起来黑乎乎的膏子放进茶盏,之后用凉水调了,不多时便端到了她跟前。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那膏子远远看着一团黑,可化成渴水后,颜色竟然变成了青紫色,并且是两层色,上层青,下层紫。 明明是一碗水,却能做到上下不溶,径渭分明。 储郭氏讶异的看向文舒,眼底带着几分意外。 怪道敢卖三百文! 看不出来啊,这文小娘子竟还是个分茶高手。 原只是为了照顾她生意而随意点的,眼下看着这盏很有“特色”的渴水,储郭氏心里头忽然升起几丝期待。 能把茶分的这么好,那味道应该也不错吧。 她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渴水入口甜甜的,但不是那种腻人的甜,甜中带着几丝清凉,就像是特意为这夏日定制的一样,喝一口,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几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在一盏渴水全部下肚后,她感觉眼前的景物似乎清明了一些,原本有些酸涩的眼睛好像也不怎么酸涩了。 想到这渴水的名字,储郭氏忽然想道:难道这渴水还真有明目的效果? 可是就算能明目,效果也没这么快吧,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念到此,她转头朝一边的储红道:“味道不错,清凉可口,四娘要不也来一盏。” 储四姑娘早被那奇异的颜色吸引了,闻言,连连点头,“对,对,给我也来一盏。”说罢,又好奇的问文舒:“这一碗渴水是怎么弄出两个颜色的?而且还分上下两层,是京中的分茶法么,文舒你从哪学的,可是你们私塾教的?” 文舒自己都有些懵,这瑶草渴水她也是头一回调制,刚开始颜色出来的时侯,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至于分茶......... 她连点茶都不会,哪里会什么分茶。 不过,学塾里的李夫子确实是一名点茶高手,尤擅“活火分茶”,在京中盛名远播。甲舍的那些富家小姐和官门千金之所以来求学,除去诗词外,许多都是奔着这个来的。 此时被问到,文舒只能含糊的点点头,然后低头专心给储四姑娘调制渴水。 谁料调到一半,脑海里忽然晌起一串冰冷的提示音。 【嘀——系统升级完毕,当前等级——三级】 【物种远程扫描功能——可开启。】 【危险警报功能——可开启。】 【置物篮空间可扩大一倍,类框加二十】 【以上三项功能全部加载完毕,是否现在开启?】 “等等。”脑海里匆匆丢下两个字,文舒快手快脚的将茶盏里的渴水搅匀,然后端到了储四姑娘面前。 “四姑娘和三婶稍坐,我去后头拿些东西。”说罢,招呼赵娘子给她们上些蜜煎樱桃,文舒便迅速蹿去了后头。 刚打开后屋门,便见睡在床板上的狗蛋已经醒了,正扭头看向她,文舒忙道:“狗蛋醒啦了,饿了吧,前头你娘做了好吃的,赶紧去吃吧。”说着,便把小娃牵了起来,送出了后屋。 目送他进了前头茶棚,文舒这才将后屋门一关,调出可视面板。 此时面板中间位置,并排列着三行字,每行字后面都有“开启”和“不开启”两个按钮。 文舒打量第一个,“物种远程扫描功能。” 这个她熟啊! 记得当初第一次卖玉石,为了让店中掌柜相信她,强行让星开启这个功能,从而导致违规操作,被封禁一个月。 如今竟可以光明正大的开启了么? 文舒有些兴奋,手指颤巍巍的点上了它后面的开启按钮。 【系统提示:由于此功能消耗能量颇多,是以开启后,宿主进入山海世界的时间将会缩减一半,请问是否继续开启?】 “缩减一半,也就是说开启了这个功能后,我再进山海世界只能待三刻钟,也就是四十几分钟。” 【理解无误,请问是否开启?】 文舒犹疑道:“那不想用了之后,可以关闭吗?” 【可以,但是运行中途无法关闭,只能等宿主回到现实世界才能将其关闭,如此下一次进入山海世界时,时间会回复原样。】 “这样啊。”文舒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还是决定开启。 好不容易出了新功能,怎么能不试一下呢。 将“物种远程扫描功能“开启后,文舒又将目光落在了第二行上。 “危险警报功能” 这个功能第一次听,但观字面意思,她心里已经大概有了数,只是还需跟小星确认一下。 果然,小星的回答是:【危险警报功能开启后,可自动描扫宿主周身一里范围,若有凶兽靠近,会自动鸣笛示警。】 这么好,文舒有些兴奋。 有了这个,她再进山海世界岂不更加安全。 念头刚一闪过,就听得小星又道:【同样,此功能颇耗能量,若全程开启,宿主在山海世界的滞留时间将减少一半,请问是否开启?】 又是减一半,果然天上没有白掉馅饼。 她已经开启了“物种远程扫描功能。”进去时间已经减少了一半,若是再开这个,再减一半,她岂不是只能待二十多分钟,也就一刻多点。 这么点时间,她能找见什么好东西啊,文额无语的扶额。 不过,很快她又从从小星的话里抓到了一个重点,“全程开启”。既有全程一说,那是不是说明,这个功能中途是可以关闭的? 想到此,她忙在脑海里问小星。 果然,小星的回答是:【可以,此功能宿主可以随时开启,也可以随时关闭,其所消耗的能量根据开启时间而定。】 这么一说,文舒顿时满意了,在小星再一次询问她要不要开启时,豪迈的挥手道:“不用,等我进去时,我自己开。” 前两个解决了,第三个功能,【置物篮空间扩大一倍,类框加二十】 这个有什么好犹豫的,文舒当即点了开启按扭。然后便见面板上白光一闪,然扣原本悬浮的十个白框上,倏的一下增加了二十个白框。 如此一来,置物篮收纳框由十个变成了三十个,而且每一个框的空间都比先前扩大了一倍。 这下可以装更多东西了,文舒立时笑眯了眼。 第二百四十八章 难缠的客人 “怎么样,你觉得如何?”前头茶棚,储郭氏一脸期待的看着身旁的四侄女。 储红放下已经喝空了的茶盏,点头道:“味道不错,凉津津的,挺适合夏天饮用。不过三百文还是有些贵了。” 她摇着头一脸的不赞同,“也不知道文舒怎么想的,定这么高的价。这除了猎奇又有闲钱的富人,谁会买啊!不行,待会儿她回来了,我可得好好劝劝,让她把价钱往下调调。” 赵娘子在一旁听了,心里直点头。是吧,她也觉的贵,也不知道东家是怎么想的。 “就没别的了?”储郭氏追问。 “别的?”储四姑娘先是疑惑,旋即霍然道:“哦,有,就是这渴水还挺好看的。若把这手分茶功夫算上,卖个五十文倒也可以接受。”说着,又摇头,“不过这也得有闲钱的人才享受,茶寮位置有些偏了,若是开在城中,说不定会更好。” 听她说了半天都没提到眼睛的事,储郭氏微微蹙眉。 难道真是她多想了....... 刚把馒头给狗蛋喂完的赵娘子,一抬头见着储郭氏这副神色,心里立时咯噔一下,心道,这位夫人也嫌贵了吧。 她就说嘛,卖这么贵,客人肯定要闹的。 储夫人之所以忍着没闹,是因为跟东家认识,所以不好直说,但心里肯定也是嫌贵的,没看这脸色都不好了么。 哎,奈何东家听不进劝啊,她几番提醒都无用,眼看生意好不容易有了起色,这要是再因为漫天要价把客人赶跑了可如何是好哦。 想到这,赵娘子只觉得愁得不行。 正郁闷间,忽得有骡马声从外传来,再一看,便见三辆驴车从官道那边拐过来,停在了茶棚前。 来客人了! 赵娘子精神一震,忙让吃饱了的狗蛋一边玩去,她则擦了擦手扬起笑脸,对着进门的几人招呼道:“几位客官里边坐,本店提供茶汤,渴水,还有馒头炊饼,客官要点什么?” 走前头的是一对中年夫妇,两人同搀着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妇,在三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 “不要点什么,就不能进来了。”赵娘子话音刚落,便听那老妇尖着声问。 赵娘子面色一僵,旋即又笑道:“当然可以,几位请坐。” 老妇这才满意一些,在儿子儿媳的搀扶下大摇大摆的进了茶棚,捡中间的桌子坐了,然后打量了四周一下,对身旁的中年人抱怨道:“眼看就要进京,在这瞎耽误什么功夫。” 中年男子陪笑道:“娘,这离着城门还有二十里地呢,这大热的天,咱们下来渴些茶汤润润喉,也让骡马歇歇脚。” 老妇扫了一眼四周,撇嘴道:“就是要歇脚也该找个好些的地,这么一小破茶肆,要什么没什么,哪有城里的大酒楼坐着舒服。我说你们就尽事,我一个老婆子都不嫌累,倒是你们先嫌起累来了。” “是,是,娘说的对,不过既已下来了,还是喝些茶汤歇歇脚再走吧。”眼看着老妇还要再说,男子忙又道:“这也是二弟叮嘱的,说是路上慢点不要紧,但一定要让娘坐得舒服,开心,您看......” “老二是个有孝心的。”听了中年男子的话,妇人有些阴沉的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她微微点头,朝灶台后的赵娘子道:“那就来三盏茶汤。” 赵娘子方才已经领教过了这个老妇的难缠,当下小心问道:“小肆茶汤有二陈汤与乌梅汤,渴水有樱桃渴水和杨梅渴水,不知老夫人要哪种?” 她话音刚落,就听得男子道:“我看你们外面立了木牌,上面写的可是店中招牌啊?” 赵娘子很想说不是,但想起文舒的话,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啊,是两道渴水。” “既是招牌,肯定是店中最好的,就上那个吧。”中年男子爽快道。 “啊。”赵娘子微楞,旋即反应过来又小心的问:“可上头有两种,不知道郎君要的是哪一种?” 男子随意的摆摆手:“每样来两盏,快着点就是,赶了这许久的路,口渴的紧。” “哦,好,不过这渴水只能我们东家会调,我这就去后头请东家过来。” 几百文一盏的渴水,她可不敢下手,万一弄砸了,可不是好玩的。 虽然刚才文舒调制渴水的全过程,赵娘子都看在眼里,但一想到那个价格,她还是不敢冒然动手。 跟堂下的客人打完招呼,赵娘子便匆匆往后去。 中年男子则是眉头微蹙,心道:怎么这么麻烦,喝盏渴水还得等现调,早知道就换一家了。 “东家,东家,前头有人点了明目渴水和智慧渴水,等着你去调呢。” 拍门声晌起时,文舒刚了解完系统的新功能,闻声,她忙将可视面板收起来,一边应声一边开门往外去。; “有人点这两样渴水了,谁呀?”文舒有些惊讶,同时心道,挺有眼光的嘛。 “听口音是外地来的,不过那家老夫人可不是好说话的主,我担心待会结帐的时侯........”赵娘子犹豫的看着文舒一眼,“要不咱们还是把价往下调调吧。” 文舒早已拿定主意,闻言毫不在意,“不用担心,事先说好了价格,哪有喝完就不认的,就是闹到官府也是他们不占理。” “可他们根本没问价啊,也不知道看没看牌子上的价格,别最后.......” 走到前头的文舒脚步一顿。 原来还没确定啊,真是白高兴一场,还以为真来了个识货的呢。 转念间,她已经来到茶棚后门,掀了帘子一进去,便瞧见了堂下坐的几位新官。 文舒先是与储郭氏和储四姑娘打了个招呼,然后才对着那桌新客道:“刚才赵嫂子说有位郎君点了本店的招牌渴水,想来就是这位郎君。” 中年男子点点头,不耐的催促:“快些吧,等得口都干了,早知如此麻烦,我们就去别家了。” 文舒不以为意的笑笑,“渴水很快就好,只是鉴于招牌刚出,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本店的两道招牌渴水,“明目渴水”饮后有助于明目,售价三百文一盏。另一道“智慧渴水”饮用后能提升智慧,五百文一盏,这位郎君确定每样来两盏吗?” “什么,五百文一盏,你这是抢钱呐!” 中年男子还没说话,那老妇人已经闹将起来,她将手里的拐棍得得往桌上一搁,皱巴巴的右手指着文舒喝道:“一间破茶肆,竟敢如此漫天要价,这是看我们是打外头来的,欺生啊,你可知我儿是谁?” “不知道啊。”文舒双手一摊,“我只是将店内饮子的价格告诉几位客官,你们若能接受,我便调制。不能接受也可以选别的,我又没有强卖,老夫人扯儿子做什么。” “你....你”老妇人被她噎住,一双皱巴巴的手直直的点着文舒,三角眼里盛满了怒意。 然而这时,一道女声从右边传来,“那明目渴水,我喝着极好,一盏下肚,只觉还没品出味,东家小娘子,再来一盏。” 第二百四十九章 攀比 说话的正是储家三婶储郭氏。 而在她话音落后,储四姑娘也紧跟了一句:“对,给我也来一盏,我要那个.....智慧渴水。” 文舒知道她们是在照顾自己生意,给自己解围,但是明日渴水一天之内能不能连饮两盏,她有些不确定,为了安全着想,只能拒了。 “多谢三婶好意,不过这明目渴水一天一人只能饮一盏,三婶若实在喜欢,明白我给你送一盏去府上。” 储三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有些楞住。 待反应过来,又觉得文舒必是看穿了她的好意才故意拒绝,当下不禁有些好笑。 她是真的想再尝尝啊。 不过,她既如此说了,眼下又有别的客人在,倒不好再说,当下只得笑笑,“那倒不用,我每日都要来此上香,到时侯亲自来茶棚喝。” “那敢情好,明日我再做些别的吃食给三婶搭着就口。” 她们这边一问一答说的热闹,一旁的老妇一家表情却各不相同。 老妇一脸你们这种小把戏我早看穿了,少搁我面前演双簧的样子,中年夫妇则是惊讶中带着几丝好奇。 他们方才进来时确实没注意看木牌上写什么,等唆糟娘子问需要点什么时,才想起来门口好像立了一块牌子。 像这种立在门口的木牌,大多都是写的各店招牌,如此好让第一次来或者不熟悉的客人,一眼就知道店里卖的最好的是什么。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京郊偏僻之地,一间普通小茶肆,所卖渴水却敢要价三百文。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而后便见中年男子挥手,“那就先各来一盏,且让我尝尝这京师之地的渴水有何不同。” 话音未落,一旁的老妇不干的,她腾的一下起身,指着中年男子道:“你有钱烧的啊,咱家虽不缺钱,却也不是这样花的,真要花,也该花到矾楼去。” 在老家的时侯她就听说了,汴京有家矾楼,可是顶顶花钱的所在。不说吃食琳琅满目,百味俱有,就连吃饭用器皿都是金银玉器,老太太早就想来见识见识了。 是以一路都催着大儿子行快些,好让她早早见识这汴京风华。未料,这城还没进,却先被一小茶肆给“讹”了,蛮横惯了的老太太岂能忍。 眼下见大儿竟真花冤枉钱买那什么,几百文一盏的狗屁不值的渴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中年男子似乎早有预料,当下只顺着老太太道:“矾楼咱们自是要去的,不过这三百文一盏的渴水尝尝也无妨。娘,您想想二郎,那可是身居要职,若是让外人知道......”他低头凑到老妇耳边,“........岂不是丢大人了。” 他虽说的小声,但一直关注那边的文舒却隐隐听到“喝不起”三个字,然后便见老妇慢慢坐下,虽还不是很满意,却也没再反驳。 文舒见状心道,这位大叔还挺会哄人的,知道拿人三寸。正想着呢,就见门外又来了几位客人。 四位壮年男子和一名老妇,老妇年过花甲,穿着朴素,一头长发却梳得齐整,此时正由头前的两个儿子扶着进来。 扶她的两个男子一个三十左右,满脸胳腮胡,另一个二十出头,皮肤有些黑,看上去很老实。 而被他们搀扶着的老妇满脸笑容,眼睛虽是看着正前方,但视线并未落在文舒或者赵娘子身上,而是虚虚的对着后门的帘子。 再看两边汉子搀扶她的神情,文舒立马得出了结论,这婆婆有眼疾。 是以在领头大汉询问有什么适合老人吃的茶汤时,她热情的推荐了“明目渴水”。 赵娘子听后,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然而,预想中的跳脚大骂并未发生,她只听得那大叹微疑了一声,问道:“这渴子吃了真对眼睛有好处?” 文舒毫不犹豫的点头。 大汉回答的也爽快。“成,那就来一盏试试。” 赵娘子讶异的抬起头,正好对上大汉的目光,她先是一楞,旋即尴尬的笑了笑,低下头去。 老婆婆听后,却有些犹豫,拉着大汉的手道:“别了吧,大郎,三百文呢,够抓三副药的了。” 她虽也觉得贵,却并没有跳出来指责文舒要价太高,而是拉着儿子,想打消他的念头。 “没事的娘,若吃了真对您的眼睛有好处,那就值。” “可是四郎五郎还等着娶媳妇,三百文够给他们置办一身衣裳了。” “他们娶亲的钱我也存够了,您把心放肚子里,安安心心的喝啊,待会进城再让大夫好好给您看一看,你这眼睛肯定能好的。” 在大汉安抚老妇的时侯,文舒已经在调明目渴水了。 和方才那家人不同,这一家人,一瞧就知道谁是做主的。所以大汉一发话也就动手了。 况且,就算最近他们没钱买,文舒也会免费送上一盏,因为来人她认识。 年前武舒庙卖韭菜,正是眼前的这位,当时自称“肖爷”的大汉给她让了一角好位置,还说以后再卖菜还可以去那。 虽说她后来再没去卖过菜,但这份情谊却一直记得。 今日恰巧碰上,他们的娘又正好患了眼疾,这个能帮得上忙,文舒无论如何都会帮一把。 安抚好自家娘,大汉又点了四盏杨梅渴水,这才扶了老妇靠近大门的位置坐下。 头前的老妇见此情景,不知想到了什么,捅了捅身边的儿子。 中年男人反应极快,忙朝文舒道:“东家小娘子,给我娘也来一盏,若是真对眼睛好,十盏百盏都不是问题。” 老妇对大儿的话极为满意,她微点着头,眼睛斜斜的朝文舒瞟了一眼,好似在说,我儿子不仅孝顺,还有能力。 奈何文舒戴着维帽,让她瞧不见那底下的脸是什么反应,不过随后那小娘子的话,却让她脸色又沉了下来。 “郎君说笑了,十盏约莫是可,百盏却是没有,也不能的了。” 她一共才得了这么些瑶草,全卖了他们还怎么做招牌,再者寻常的眼疾连十盏都不需要,更莫提百盏了。 但这话听到老妇却觉得她拿乔,要不是怕别人说她吃不起,笑话她,只怕当场就要拉着男子走了。 是以当文舒将调制好的渴水端到她面前时,她脸色依旧不好看。 肖家兄弟那桌,却是赵娘子去送的,四盏杨梅渴水并一盏明目渴水摆上桌,大汉立即将“明目渴水”推到老太太手边,“娘,渴水来了,您喝。” 老太太感知到了茶盏,两只手捧起茶盏,小口小口的喝着,跟喝金子似的。 另一头的老妇却在轻抿了一口后,撇嘴道:“也不怎么样嘛,还没咱家的井水好喝。” 转身刚走到灶台的文舒:“........” “是吗?”中年男子疑惑端起面前的“智慧渴水”轻抿了一口,“还不错啊,味道清甜还带着一丝松香。”不过,五百文确实贵了些。 品尝过后,中年男子有些的失望。 “反正我觉得不值这价。”老妇瞪了他一眼,然后又愤愤的端起茶盏,将剩下的渴水一饮而尽。 虽然不值,但买都买了,不喝岂不是更浪费。 第二百五十章 丹穴山 过了片刻,喝完茶水的两家人都走了,老妇一家按实价付了八百文的渴水钱以及二十文的其它茶水钱。 肖家兄弟那边,文舒原打算不收钱的,可一想自己现在戴着帷帽,他们认不出自己,冒然给人家免费未名有些奇怪。 再看他们付钱时的爽快样子,似乎也并不为这点钱烦心,便也没多嘴。 而且他们付钱的时侯,那老妇一家还没走出茶棚,她若是免了肖家的钱,让那老妇听去必然又要生事。 出于种种考量,文舒还是收了肖家兄弟的钱,只是到底给了些优惠,只收了“明目渴水”的三百文,免了杨梅渴水的钱。 待两家人都走远了,店里又无其它客人时,文舒这才舒了口气,将帷帽摘了下来。 “也亏你受得了,这么大热的天,也不嫌热。”储四姑娘一边捡着蜜煎樱桃往嘴里丢,一边调侃。 “不会啊,挺好使的。”文舒抖了抖手里的帷帽。 最重要的是隐蔽啊。 这不,她今日已经靠它躲过了两波熟人了。 经过今天的事,文舒突然意识到她好像确实需要这样一顶维帽。既能保持神秘感,又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像她这样貌美的小娘子,还是很容易招惹是非的。 虽说那些人占不了她的便宜,但多了也烦啊。 不过,说到帷帽.......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问一边赵娘子,“嫂子,这帷帽是你的么?” “不是。” “是我的。”堂下传来一道声音。 文舒惊讶的看向储红,“四姑娘的维帽怎么会在后屋?” “我上次落下的。”储红笑眯眯道。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哦,那还给你。”文舒将帷帽递给她,只是手伸到一半,又顿住,“嗯.....还是等明儿个洗干净了再还你吧。” 毕竟她今日带了这么久。 谁知储四姑娘噗的笑出声来,“逗你的,上次出城时见一家的铺子前围满了小娘子,过去一看才知道原来是间卖维帽的铺子,当时里头正兜售一款“桃花帽”,喏,就是你手上那个。”她指了指维帽,“看见上面绣的桃花没有,掌柜娘子说有利姻缘,我便给你带了顶。如今看来,你果是很喜欢。” 面对储红的揶揄,文舒毫不脸红,反而笑嘻嘻道:“多谢四姑娘,他日若真觅得如意郎君,定请你喝杯喜酒。” “呸,好个不害臊的。”储红笑着啐了她一口,“喜酒暂时且不谈,我瞧你这腿好的也差不多了,是不是该随我去太学了。” 文舒连连点头,“可以啊,四姑娘想什么时侯去?” “择日不如撞日,就明日吧,明日午时。” “行。” 文舒应的爽快,她对太学馒头也是垂诞已久。 约定好明日午时太学门口见,储四姑娘便和储三婶便回了。 文舒急着体验系统的新功能,将装“瑶草膏”和“岗草膏”的陶罐交给赵娘子,又告诉她大胆放心的做,便也匆匆回去了。 刚才肖家兄弟的事给赵娘子不小的信心,以至于她现在心里虽然还是觉得贵,却已经不像先前那般焦臊惶恐了。 两刻钟后,文舒回到家时,天已近午。 文老爹不知道女儿会回来,一刻钟前已经去对面的食店买了小菜回来,此时正站柜台后一边吃着,一边和来铺子扒木花的孙和平聊着天。 文舒见状便也没去惊动他们,悄悄的回到房间,将房门关上。由于昨日下晌吃的那勺祝余膏,她至今都不觉得饿,是以也没想过要吃午饭。 她进去时,窃脂鸟正窝在门后打盹,那新来的朏朏则胆大包天的爬上了文舒的床,此时正翻着肚皮躺在床角,睡得正仰八叉。 两只肉肉的小爪子弱弱的朝上举着,圆圆的脑袋上,那双滴溜乱转又清澈如琉璃的眼睛已经合上了,蓬松的大尾巴被它枕下脑袋下,充当枕头。 看上去可乐又可爱。 文舒轻笑一声,从置物篮里取出猪尿泡缠在腰上,然后去柜子上拿过铁盒子,她瞄了一眼门后的红影,随后摇摇头,将盒盖移开。 “唰......” 随着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脑海里再次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 【嘀——传送通道开启——地点随机】 【嘀——降落地点——丹穴山】 “哎,又没传送到地方。” 脑海里的话音刚落,文舒便苦笑的摇了摇头。果然,靠撞大运想到撞到想去的地方,几率太低了。 正想着,脑海里忽然想起小星的提示音。 【物种远程扫描已开启——当前物种——金矿石——其内含金,经提炼可得出二克纯黄金】 文舒定定的看着前方地上那块巴掌大的石头,一又眼睛噔的溜圆。 前面那块石头里有金子! 此时在她的正前方,一块整体呈黑灰色,部分区域微微发黄的石头的上空,悬浮着一个红点,红点旁边赫然写着三个字“金旷石。” 文舒不敢置信的走上前,将那块石头放在手心里打量,巴掌大的石头将她的手掌完全盖住。黑灰色的外石上有许多细密的小孔,看上去很是粗糙。 可就这么一块普通到有些劣质的石头,系统却告诉她,这里头有金子! 激动之下的文舒,想也不想的将东西收进了置物篮,可收进去之后,她才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她不会炼金,那金矿石带回去有什么用。 请别人炼....... “嗯.......不成,不成。”念头刚一闪过,文舒便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哎,难道我只能空看金山,束手归。” 正念着,脑海里又晌起小星的声音。 【此块金矿石杂质太多,提纯成分不多,提纯后克数约等于两克】 两克? 文舒不知道这是多少,但结合前面两句话,却也知道这块石头杂质多,提不出多少好东西来。 正遗憾着呢,就听得远处传来一声鸟鸣,声音悠远清脆,如泉水从山隙滴下,又似清晨枝头的黄鹂早啼。 听得这声鸣叫,文舒突然回过神来,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表情。 她激动的一拍大腿,丹穴山啊!怎么就忘了! 神鸟凤凰............ 反应过来的文舒,忙朝声音来源处寻去。 第二百五十一章 凤凰蛋 丹穴山上草木繁盛,以梧桐树和绿竹居多,文舒一边听着脑海里不断的传来的“嘀嘀”提示音,一边满怀期待与兴奋的向前行去。 【嘀——当前物种“野杏树”树龄三年,果实未成熟】 【嘀——当前物种“益母草”........】 【嘀——当前物种“野姜”.........】 【嘀...........】 ............ 只要她看了一眼的东西,系统就会自动扫描并且回馈给她,以至于文舒还未走出半里地,脑海里的提示音却是接连晌了十几条。 此起彼伏的提示音在脑海不断回晌,让文舒有种痛并快乐着的心情。激动的是因为好些不认识的东西,会自动告诉自己。 痛是因为........太吵啦了! 特别是她现在一心只想去看凤凰,对于系统提示的什么“成熟的野姜,有玉的石头,鲜美的竹荪。”都提不起兴趣。 偏偏”物种远程扫描功能”开启后中途不能关闭,以至于她只能尽量让眼睛看向远方,不要看近处。 因为小星说,“物种远程扫描功能”的目前的扫描范围只有一里,所以只要她眼睛盯前方一里外,那么系统就不会再提示。 但是有一句话叫,走路要看着脚下,否则容易摔个狗啃泥。 这不,才刚为脑海中停下来的提示音而欢呼了一秒的文舒,下一瞬便感觉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前扑去。 “嘶!” 嫩嫩的手掌按在红色的荆棘,传来针扎般的痛。 她小心翼翼的将手从荆棘从上拨下,然后愤愤的看向身后的“罪魁福首”,然而只一眼便让她楞在当场。 绊摔她的是一颗蛋,一颗表面长满了斑点的蛋,个头足十来个鸡蛋那么大的蛋! 而她楞住的原因不仅是因为这颗蛋异常的大,还因为脑海里系统的提示。 【嘀——当前物种——凤凰蛋!内有活体,可孵化。】 文舒只觉得脑子一空,凤凰蛋! 这竟然是凤凰蛋! 她呆楞了好一会,才上前两步,用那刚被荆棘刺扎过的手,捧起了那颗蛋。蛋身很大,落在掌心,将她被扎满红点的手遮的严严实实,再一掂重量,起码有两斤。 没瞧着凤凰,倒是先瞧着了凤凰蛋,这运气,也不知道该说好还是说不好。 而且....... 文舒环顾一眼四周,这里并没有凤凰鸟出现,也不见梧桐木和凤凰窝,为什么独独有一颗蛋? 她不解的抱着蛋继续往叫声传来的地方前进。大约走了半柱香的功夫,耳边隐隐传来流水声,而鸟鸣声也越来越近,清亮婉转,不似单纯的鸣叫,反而似在歌唱。 向东南方向又前行了百来步,便见到一蹲两丈高的巨石,巨石右下方,露出河流小溪的一角。 这时鸟鸣声更加大了起来,似乎就在眼前一般。 文舒抱着凤凰蛋跨过杂草,躲过乱枝,然后站定在巨石近前,身子大半藏在巨石后,只探出一个头朝河流的那边看去。 婉蜒的小溪自草丛中流过,芳草萋萋,鲜花遍地。十丈开外的溪边,两只凤凰,一只对溪而舞,一只昂首鸣叫。 它们身披五彩,毛色斑斓,不同羽色在身上组成了像字的斑纹,背部的看起来像个“礼”字,双翼上的则像“义”字,随着凤鸟的舞动,她还看见了头上的“德”,前胸的“仁”,腹上的“信”。 在阳光的照耀下,凤凰周身折射着五彩的光,如同雨后划过天空的那抹彩虹,流光溢彩,绚烂非常。 不愧是百鸟之王,光是这份美貌就当之无愧,巨石后的文舒点了点头。 在两只凤凰的四周,还围着好些不同种类的禽鸟,有的蹲在树上,有的立在草地上,却都安安静静。 这一处天地,除却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小溪流水的潺潺声,整个天空只有凤鸟的鸣叫之声。 其声悠扬婉转,听在耳内只觉天高地广,所有烦恼都在刹那间离你远去,让人飘飘欲仙如坠云端。 文舒听着听着,心神也渐渐放松变得迷离起来,这一放松导致的后果就是她的手也跟着放松了。 然后......... 只听“啪嗒”一声,凤凰蛋掉在了地上。 重物落地的声音在这方天空里依旧发出了不小的动静,不仅把文舒从仙音中惊醒,也让那边自鸣自舞的凤凰看了过来。 百鸟朝凤,凤凰看向这边,其它禽自然也跟着转了过来,一刹那,文舒被成百上千双眼睛同时盯着,那个感觉....... 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并且头皮发麻。 她慌乱的瞟了眼地上,却意外的发现那颗凤凰蛋并没有摔碎,这让她安心了一少。 对着那连的上千只鸟挥了挥手,脸上强挤出一个笑容,文舒蹲下身将凤凰蛋往外推了推,直到滚过巨石,让它暴露在百鸟的面前。 “你的蛋我帮你捡回来了,没破。”她对着看过来的凤凰讨好的笑笑。 先前起舞的那只凤凰打量了一眼蛋后,转了转脑袋,踱着步子向文舒的方向行了过去。 文舒身体下意识的一抖,后退了两步。 凤鸟一看,昂首叫了一声,然后翅膀一扇,瞬息飞到了她面前。 文舒慌乱的再次后退了两步,她倒是没想跑,主要再跑她也不可能跑过会飞的凤凰,但是面对这巨鸟的时侯,她又忍不住想要后退。 “呖。” 下一刻,那凤凰翅膀一伸,将蛋推到了它面前。 什么意思? “给.....给我的吗?”文舒结结巴巴道。 凤凰没做声,也没动作,只转着脑袋巴巴的盯着她。 文舒无奈,只得缓缓的伸出手去试探性的够了够那颗凤凰蛋。 嗯,没有暴起伤人。 见状,她胆子大了些,直接两手一拢将蛋重新抱在了怀里。 这时,才见那凤凰点了点头,然后就见它振翅飞回了原来的位置,又开始舞动起来。 旁边的凤鸟也开始鸣叫,百鸟也恢复成先前的样子,似乎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一样。 手中的这颗蛋他们一点都不重要,还有她这个大活人,就这样侵入它们的领地,它们也不乎。 这时脑海里传来系统的提示音,开始进入倒计时了。可是直到出去,甚到回到房间,文舒都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明明看到了传说的中神鸟凤凰,还意外的得了一颗凤凰蛋,按理来说不虚此行,甚至是赚了。 可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却有一种淡淡的遗憾和失落。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遗憾失落些什么........ 也许是因为所见的凤凰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神秘强大,除了能歌善舞,色彩斑斓外,再没别的特异性。还不如第一次进山海经把她吓着的山煇,带给她的冲击力大。 第二百五十二章 惊喜 把窃脂鸟叫醒,文舒将凤凰蛋塞到它肚子下面,想让它帮着孵孵,毕竟带都带出来了,总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谁料红影对这事似乎很排斥,她才把蛋塞进它肚皮下,它就用翅尖把蛋推了出来。她不信邪的又塞了几次,它也依旧如此。 几番下来后,文舒总算彻底明白,它是真的不想“孵蛋”,只得无奈的将蛋收进置物篮。 就在她对此趟山海之行略感失望之时,另一头的储郭氏却沉浸在喜悦之中。 半个时辰前,她和四侄女才从茶棚回来,便被自家官人拉着去书房看帐。虽说她此次出来,已将管家权交给了老太太和侄媳妇,但汴京的管事听说她来了,又都卖巧的说要把帐给她过目。 官人也让她瞧瞧,说看看有没什么猫腻。 偏生这些帐本又等着用,三天内得核完,所以这两天除去上香吃饭等必要活动,其余时间她都在书房核帐。 两天的帐目看下来,真是头晕眼花。 又是一个时辰的伏案,可这次抬头时,储郭氏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眼睛并不酸涩,头也不怎么晕了。 更重要的是,她竟然能看清对面墙璧上挂着的青山图了! 青山图是她父亲从一位大儒手中求得,后又作为嫁妆随她进了储家,她一直珍之爱之。这次来京也特意带了来,每日盘完帐或写完字,都会习惯性的看上一阵,放松放松眼睛。 可今日这一抬头,她却发现自己能看清图下印章上的小字了! 不怪她惊讶,要知道这样的距离还能看清上头小字,已是十年前的事了。 那时她刚嫁进储家,还没有掌家,也不需要夜夜挑灯看帐。 可随着一年后掌家的牌子交到她手里,成摞的帐本堆在案前,她便再没离开过烛火,眼睛也不日不如一日,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后来得心应手之后,虽也注重过这方面,尽量将核帐的事情移至白天,但模糊的视线却也没能重新变得清晰,只能控制不再更坏。 可眼下,模糊了近十年的小字,突然在她眼前清晰起来,怎由得她不激动。 “官人,官人,这书案,你可曾移动过?”尽管从四周的布置来看,不像是移动过,但储郭氏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没有啊。”正埋头写字的储三叔停下握笔的手,问:“怎么了?” “我又看见了!”储郭氏兴奋的指着画,“那上头的小字。” “哦,是吗?”储三叔也很惊讶,他是知道储郭氏眼睛比常人差些,看稍远些的东西会模糊的。 “我果然不是多想,那盏渴水真的有用。”那边储郭氏已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储三叔听得一头雾水,“渴水,什么渴水?” “文家茶肆的渴水,文小娘子亲自调的。”储郭氏激动的把今天的事说了,“我当时就感觉眼前清晰了许多,可问四娘,她又说没什么感觉,我还当自己多想了呢。” 储郭氏说的激动,储三叔却有些怀疑,“真有这么见效?不能吧,你最近是不是还吃了别的什么?” 毕竟那渴水才吃一盏,娘子又说当时就有感觉,这世上哪有见效这么快的东西,除非是仙水。 “没有,我能感觉的到,就是那渴水。”储郭氏笃定道。 见储三叔仍面有怀疑,又道:“那渴水是茶肆的招牌,就叫“明目渴水”,三百文一盏呢。” “三百文!”储三叔也惊了一下。 他走南闯北十几年,一盏渴水能卖上百文只听过一处,就是汴京的樊楼。 可那京都七十二家正店之首,也是国朝最大最高端的酒楼,小小茶寮敢这般开价的,还真是头一回听说。 见他面有惊色,储郭氏又笑,“吓着吧,我一开始也觉得胆大,可如今看来,确是物有所值啊。” 不,不只是物有所值,简直是超值。 三百文,便让她模糊了许久的眼睛变得清晰,实在是意外之喜。 “既如此有效,你当时怎么的不多喝几盏?”储三叔问。 “你当我不想。”储郭氏无奈瞥了他一眼,“我当时就让小娘子再调一盏来着,可她说一天只卖一盏,还说我若喜欢,明日送一盏到府上。” “一日只卖一盏,这倒是奇了。”储三叔点点头,心里又想,这会不会是文舒特意想出来吸引人的法子。 毕竟连他都觉得惊奇,想要亲自去瞧一瞧,试一试了。 “奇吧,所以说啊,这渴水肯定有神效。” 储郭氏一边说着,心里却在想,都说文小娘子遇见过土地爷,如今她能调制出等神效的渴水,想必也是土地爷保佑。 如此说来,只要她诚心些,多多供香,日后想要个自己的孩子还是有很大可能的。 储郭氏越想越心喜。 与此同时,汴河大街的一家医铺前,正要往里进的肖老太太突然拉住了身边大儿的手,“大郎,大郎。” “怎么了?娘。” 老太太手指颤巍巍的指着前方道:“这前边是不是有人走动啊。”她手指不停的移动着,从左至右。 “娘,您能看见了!”肖开远又惊又喜。 老太太点头又摇头,“只能瞧见些模糊的影子,瞧不清人,也瞧不清衣料颜色。” “那也是好事,这证明娘你的眼睛有好转了。” “是啊,是啊。”肖二郎抬头看了眼医馆,喜道:“看来这王大夫医术不错,娘才吃了三副药就有如此的好转,想来再吃几副药就能全好了。” 老太太闻言,笑眯了眼,“那敢情好,到时娘也能亲眼看着四郎和五郎娶亲了。” “肯定可以,走走走,咱们快些进去让大夫再瞧瞧。”四兄弟兴高彩烈的搀着老太太往里去。 医馆里头已经有两个人在看,其中一个也是瞧眼病的,症状与老太太差不多,他们上次来时也碰到过。 此时那老妇正问坐堂的王大夫,“大夫,那药我已经吃了五副,可这眼睛还是不见一点好转,近两日太阳落山后,还会有针刺之痛,这是为何?” “针刺之痛?”王大夫眉头微蹙,“持续多久?” “倒也不久,每次约摸半刻钟的样子。” 王大夫微微点头,又给老妇瞧了瞧眼睛,叹气道:“你这眼疾拖得太久了,若是一开始就来看,三两副药就能痊愈。如今拖了七八年,已成顽疾,治愈的几率本就不大,是你看几次相问,才试着开了一剂方子,如今看来这剂方子......”他叹息的摇了摇头。 “就没旁的办法了么?”老妇急道。 王大夫摇摇头,“老夫是没办法了,要不妈妈去别家瞧瞧。” 老妇一听,脸立时垮了下来,别处,哪还有别处。 她能来王氏医馆就诊,已是在家考量算计了许久,只因此家医馆诊金便宜,大夫医术也还行。 如今让她去寻别的医馆,先不说能不能治好,就是能治好,那医药费肯定也不是自家出得起的。 罢罢罢,都过了这么些年,早该死心的。 老妇颓然的起身,在儿子的搀扶下,慢慢往外去。 、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太学 就在老妇他们快要跨出医馆门槛的时侯,肖老太太突然拉住身边的肖开远低声嘱咐了几句。 肖开远一脸茫然,不明白自家老娘的意思。 但在肖老太太的催促下,还是追了出去,在那老妇及她儿子即将跨上街面的时侯拦住他们道:“这位妈妈若还想眼睛复明,可去北城门外二十里的文家茶肆瞧瞧。” “兄台为何这般说?”老妇的儿子问道。 肖开远自己也不明白,但他娘非要他追出来说一句,此时被问只能道:“我娘说的,她眼睛与这位妈妈症状差不多,方才已经能瞧见一些人影了。” “当真!”老妇突然伸手抓住了肖开远的胳膊,“你娘在哪,我去问问。” “就在医馆。” “好好好,儿啊,快扶娘进去,我要好好问问老姐姐。”老妇激动的扯着儿子的手转身往医馆去。 那儿子面色虽有些不耐烦,但一瞧周围这么多人,还是随着她转身回去了。 他们进去时,王大夫正在给肖老太太把脉。 原本经过刚才那遭,大夫以为这个情况应该差不多,正想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却惊讶的发现面前这位病人脉相有变,似乎有好转的迹象。 他微微一楞,问肖老太太,“妈妈可觉得眼睛有变化?” “有,能看见一些模糊的人影了。”肖老太太道。 这就奇了? 明明症状相同,脉相也差不多,开的也是同一剂方子,怎么一个吃着有用,一个吃着没用呢。 王大夫沉思的当口,那老妇已经重新跨进了医馆的门,并且听到了肖老太太的话。 她快步朝声音来源的地方摸去,问道:“老姐姐,可是你让你儿子去拦我的。” 肖老太太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灰蒙蒙的身影在眼睛晃动,她微点着头道:“是啊,你若有心,可以去看看,兴许有用。” “这却是怎么说的,可是那茶肆有什么治眼睛的偏方?”老妇问。 肖老太太心里也不敢肯定,但是方才听老妇说她眼睛到了太阳落山时,会有短暂的针刺痛感,她也是有的。 可听方才听大夫的意思,似乎出现了这种现象并不是什么好事,甚至代表病情加重了。 但她眼睛是真真实实有所好转的。 肖老太太仔细回想这里头的问题,不知怎的,她忽然就想起来这之前,在城外茶寮歇脚时,大郎给她点的那盏渴水。 三百文一盏的“渴水”,实在贵的吓人。 可大郎听说能明目,喝了对眼睛有好处,就不管不顾的给她点了一盏。她当时不知有多心痛,可如今想来,莫不真是那渴水起了作用。 虽然心里不是很确定,但身为一个瞎了五年的人,同病相连,她知道方才那位病人得知自己的眼睛没治了时,心中的那种失落和绝望,所以才会在他们即将踏出门去的时侯,让大郎追去说一声,给她指条路。 但她没想到,这人会回过头来追问。 那些全是她的猜测,做不得数,又要如何回答。 “兴许是吧,那茶肆有道渴水,说是吃了对眼睛有好处,我来时经过恰巧喝了一盏,走到医馆门前时,就发现眼睛能看见一些了。”沉吟片刻后,肖老太太决定实话实说。 虽说在医馆当着大夫的面说这些有点不太好,但是既然大夫已经让她去别家看看,她说这些应该也无碍。 “当真,行,回头我去就瞧瞧。”老妇激动的对肖老太太道了声谢,便随儿子出了医馆。 王大夫将话听在耳里,他本来就心有怀疑,等老妇出去了忙问:“不知妈妈喝的渴水长什么样?什么味道?” “.味道甜滋滋凉津津的,至于样子.......“ “哦,青紫色,分上下两层,上层青,下层紫。”肖大郎代回答道。 王大夫摸了摸胡子,没再说什么,只让肖老太太照着原来的方子再捡两副药回去吃吃看。 也许并不是他药开的不对,只是不同的人,效果不同。 肖老太太也并不能确定眼睛的好转是文家茶肆渴水的作用还是王大夫药的作用,是以很听话的捡了两副药打算回去继续吃吃看。 转眼到了第二日,文舒将家里粗略收拾一通,又给文老爹做了午饭,才换了出门的衣服出发去往太学。 时值近午,烈日当空,街上往来的行人却丝毫未减。 戴着薄纱帷帽的小娘子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挑担卖水的脚夫小贩边走连吆喝的在人群中往来穿梭,卖吃食的小摊传来阵阵勾人馋虫的香气。 文舒在路边招了辆驴车,坐着往太学去。 两刻钟后,到得太学门前时,只见人流如帜,其热闹比之其余街道有过之而无不及,太学门口的食摊上甚至已经开始卖起了“凉水”,(冷饮) 储红和储新早来了一刻钟,此时正坐在太学对面的太学茶楼二楼,他们位置靠窗,又居高临下,一眼便瞧见从那头过来的文舒。 “哎,这边。”储红大声招呼,又伸出手去摇了摇。 文舒在下瞧见了,忙回以一笑,然后提着裙子便蹬蹬的往茶楼跑。 “我没来晚吧?”她问。 “没呢,还早了一刻钟。”储红提壶给她倒茶。 文舒也不客气,大步上前,坐在她和储新的对面,接过储红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后,疑惑的看向窗外,“不是要找你表哥讨馒头么,咱们不下去?” “离下学还有半柱香,到时让六郎去就行了,这大热的天,咱们还是坐在吃茶的好。” 文舒看了眼跃跃欲试,随时准备冲下去的储六公子,没有拒绝,有人跑腿,她自然乐得轻松。 半柱香后,太学校门大开,一群身穿襕衫的学子从门内出来,对面的储六公子已经飞奔了下去。 没一会儿,文舒便瞧见他同一个二十出头,眉目清秀的学子交谈。 意外的是,她在那学子旁边还看见了一个熟人,范三郎! “新弟怎么在这?”赵锡纯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有些讶异。 储新挠头笑道:“特意来寻表哥,久闻太学馒头的盛名很想尝尝,不仅我来了,四姐也在呢,喏,就在那边,还有四姐的一位朋友。”储新指着二楼探出窗外的两人。 文舒忙将脑袋缩了回去,但是范正清还是看见了。 赵锡纯也看见了,他有些为难道:“来了三个人,可为兄的馒头份例每顿只有两个,这.......” “子期莫急,我同你一起去领。”范三郎适时道。 “多谢绍祉,待会午饭,我请了。”赵锡纯朝范三郎道过谢,又朝储新道:“新弟且去茶楼等着,我这就同绍祉去食堂领馒头。” 言毕,便同范三郎又转身回了太学。 、 第二百五十四章 邀约 储新反身回到酒楼,让储红和文舒说明情况。 大约过了半柱香,赵锡纯便捧着一个油纸包和范三郎出来了,二人直奔茶楼,没一会便在二楼和储红等人会了面。 双方见礼寒暄过后,赵锡纯将手中的油纸包递给储红,“喏,这是四妹妹和新弟要的馒头,为兄的份例只有两个,还是绍祉把他的份例给了我,才有这些。” “多谢范郎君。”储红笑着道谢。 范正清微微一笑,“无妨,这馒头我们每日都吃,表妹远道而来,自要让你们尝个尽兴。” 他与赵锡纯是既是同窗又是好友,便与他一起论辈称呼。 储红也不是个娇情性子,道过谢后,当即从油纸包里拿出一个馒头递给文舒,“喏,你先尝。” 文舒也不客气,朝对面的二人笑了笑,接过馒头便一口咬了下去。 馒头皮薄馅大,一口下去肉香四溢,淡淡的酱香和葱香在舌尖萦绕,确实鲜美异尝,不负盛名。 文舒一边尝着,一边不住的点头称赞,“好吃,好吃。” 范正清看她吃得欢,嘴角不自禁的露出一丝微笑。 她今日穿了件淡青薄纱抹胸长裙,头梳双丫髻,两边各绑一根同色发带,楚楚纤腰不堪一握,整个人往那一站,如同夏日清晨刚出湖面的莲花花苞,清新淡雅。 虽然太学馒头很好吃,但文舒因为吃过祝余膏的缘故并不怎么饿,是以只尝了一个便住了手。 四个馒头,三一人一个,剩下的一个,储红给文舒,文舒不要,她便与储新一人一半分了。 他们来之前也没吃过东西,如今一个半馒头下肚,储红基本饱了,但储新还是个半大小子正是饭量大的时侯,当下嚷嚷着没吃饱,要再寻家酒楼吃饭。 赵锡纯他们也没吃,再加上方才已经说了要请范三郎,便说他请客,带他们去附近的太和酒楼吃席。 文舒不觉得饿,便推脱说下晌有事,让他们自个吃去。 储红不知内情,以为她当真有事便也没劝,只叮嘱让她有空带去玩,便和储新他们离开了。 走出几步的范三郎回身看着那道淡青色背影离开,心里稍稍有些失落。 和他们分别后,文舒也没立即回家,而是就近找个了书信摊,借纸笔写了两封拜贴。一封给陆元丞,一封给陆星晚。 她被困相府之时,这两位可是出了大力,本该第一时间表示感谢并且设宴款待的,奈何杂事缠身,这都过去几日了,再不宴请,人家都当她忘了。 她先是在拜帖上表示了一番感谢,而后便将请客之意和请客之期,以及地点写上。 明后两天都是宴请的吉日,她先将拜帖递过去,陆大人和陆姑娘若是这两日没闲,也必会拟个得闲的日子告诉她,她再据此按排也不算失礼。 将拜帖写好,文舒便直接去了侯府。 她来过侯府几次,守门的人对她有些印象,也没为难,规规矩矩的将拜递了进去,文舒便在门口等信。 没过多久,大姑娘身边的陈嬷嬷便出来,笑着朝文舒道:“姑娘请小娘子入内叙话呢。” 文舒也想当面感谢,便随着她进去了。 到得文景院,陆大姑娘正蹲在院子里,给一盆松景修枝,见她来了,忙将花剪递给一旁的丫头。 两人先是寒暄了一阵,陆大姑娘又细问了上次相府的事,才道:“明后日确实是个宴饮的好日子,不过昨日魏国公主已先发了帖子,邀我参加西圆的赏花诗会,正正也是后日,我已经答应了。”说着,叹了口气,“要是早知道你邀我吃席,我就不去了。” 文舒笑笑,“不急,大姑娘自去参加诗会,我这顿饭,什么时侯有空了再请不迟。” “可我是真不愿意去参加那什么诗会。”陆星晚蹙眉,“那些人我一个也不认识,去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偏生侯夫人让人递帖子的时侯说如无要事最好参加。哥哥也说多出去走走,认识认识一些人没有坏处。 “人都是由不熟到熟的,说不定这次回来,大姑娘就交上了三五好友呢。”文舒笑着安慰。 陆星晚瞥了她一眼,哀叹道:“哪那么容易。” 她不久前刚退了婚,虽然是安平伯府有错在先,但做为当事人之一,这个时侯出去难免要听些闲话。 那些人能不当面指点就已经好了,做朋友呢,哼........ 她心里很抗拒这场集会,但同时又知道,她不可能一辈子躲在侯府不出去,只要出去她就能一定能听见一些声音。 有些事迟早都是要面对的。 然心里虽然想的明白,但行动上依旧还是想要逃避。 文舒不知内情,陆星晚身边的银红和绿柳却是知根知底的,她们从小伴陆星晚长大岂能不知她的性子。 自昨日接到帖子后,姑娘蹙起的眉头就没松开过,直至方才看见文小娘子递来的拜帖才稍松了些。 想到姑娘的担忧,银红突然灵机一动,朝文舒道:“文小娘子后日可有空啊?要不你陪大姑娘一起去吧。” “我.....这不好吧。”文舒有些错愕。 魏国公主办的集会,请的必然都是和陆大姑娘这样的官门千金,她一个普通百姓哪好去的。 陆星晚被银红提醒了连声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你后日有空吧?” “这.......”空到是有,只是这场合她去不太合适吧。 她将话照实说了,谁料陆大姑娘道:“这个你不用担心,魏国公主办的集会是可以带知交好友入内的,这个早有先例。” 魏国公主年膝下一子二女,长子早已婚配,二女却刚好到了婚配之年,所以这场诗会的目的不言而喻。 既是带着相人的目地,那么自然是人越多越好,像一些王公贵族家的子弟也是可以带自己的同窗好友一起参加的。 毕竟今朝是寒门,来日却可能荣登金榜,成为天子门生,所以只要身家清白,人品端正既可,身份反而不是太重要。 当然了,要不是自己信得过的人,也没人会随便带人入内,毕竟万一真出了事,带人的人责任更大。 文舒听她如此说,又想起上次在街上看到的妇人,以及那辆马车....... 她昨日抽空去看趟熊婆婆,她的眼睛已经恢复的很好了,熊老丈也好了些,会主动进食了,就是顺子的事,依旧没有什么进展。 熊婆子把马车的事,以及她画的马车上的标记交到了官府,可是官府却说,因为熊婆婆没有亲眼看见抱走孩子的人,所以并不能认定孩子就是妇人抱走的。 从而就算查出马车的主家身份,他们也不能冒然搜查。 熊婆婆得到这个消息后,只觉得找回孩子无望了,又开始泪水涟涟的痛哭。 文舒虽然不太想去这种官门千金云集的集会,怕一不小心得罪了谁,再招来灾祸,可看陆大姑娘一脸期盼的看着自己,又想起那辆马车。 终还是点了点头。 第二百五十五章 芑树汁 与陆大姑娘说好了后日在西园碰面的时辰,又说了些闲话,文舒便告辞了。 可直到陈嬷嬷送她出去,她才突然想起陆大人那边还没回信呢,不禁有些尴尬。 万一陆大人选在后日怎么办?她这边都答应大姑娘了。 她将事与陆星晚一说,却听她道:“无妨,哥哥就是答应了也得晚上才有空,他白日要上衙呢。” 对哦,怎么就忘了大人有公事!文舒懊恼的拍拍头,告辞离去。 就在快出侯府侧门的时侯,陆大人那边也来了信,传话的是陆喜:“大人说心意他收到了,宴请就不必了,那地方不便宜,让小娘子不要破费。” 呃.......实在没想到陆大人会这么说,文舒一时有些怔楞。 她选的请客地点是城北一处靠河的园子,名为随心园。原是一富商的私宅,后来富商故去,子孙便将这座宅子改为食园。之所以取这个名子,是因为在这座宅子里宴请亲朋,可以选择要不要厨司。 不要厨司就是自己动手做饭食,若是再自行采买食材,那么便只算场地费,约摸二贯钱。 要厨司就是园子里的厨娘帮做饭食,那么便要另加厨司费,费用根据菜品的多少与及难易程度,各不相同。 若是要园子代买食材也可以,只需提前列了单子,交予他们即可。文舒自己会做菜,自然是选不要厨司,这样既能省钱,又显得有诚意。 而她之所以选这处园子,一是因为环境清雅,比较适合宴请陆姑娘和陆大人这种官门子弟。二来嘛......... 咳.......也是怕陆大人万一提议去樊楼,她的钱袋子兜不住。 别看她置物篮里还有好些玉石可以卖,但她前不久才卖过一块,短时间内再卖也太打眼了。再者那些是准备买宅子以及不时之需的,没打算随意出手。 眼下听到陆喜的话,只觉得有些郝然,讪讪道:“不破费,大人对奴家的恩情,别说是一处小园子,就是去樊楼也当得。” 陆喜摇头失笑,“那也得等以后再说,近来衙门事多,公子抽不开身。” “晚上也可以啊,大人晚上不用当值吧。” “不用当值,却也需要查阅卷宗,有几桩大案等着办呢。小娘子诚心要请的话,也不急于一时,来日方长。” “那是,那是。”文舒连连附和,“那就等大人得闲了再说。” 她才不急呢,追问这么两句也不过是为了显得诚心些。和陆喜又聊了两句,文舒便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途径一家做幌子的店铺,她匆得驻足停了下来,在原地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后,果断的转了个弯,进了铺子。 既然要保持神秘,那么茶肆的名字是不是也要改一下。 现在不为人知还好,一旦大放异彩,那盯着的人可就多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不隐藏身份教人知道了底细,指不定会惹出什么祸患。 她有铁盒子倒是不怕,可爹呢?没权没势的,还是低调做人的好。 经过一番权衡,文舒觉得茶肆必须改名,甚至回家还要叮嘱爹,别再把家里开茶肆的事往外说了。 至于已经说了的....... 到时就说生意不好,关张了,反正到如今也没哪个街坊去过茶肆。 打定主意,文舒便又思考给茶肆改个什么名。半晌后,她忽得眼睛一亮朝拿着毛笔的伙计说了两个字,“百味”。 百味茶肆,百味美食,百味良药,多贴切! 同伙计说好幌子的样式,又说了来取的日子,文舒便乐颠颠的回家了。 到家时太阳才西下至一半,离天黑约摸还有一个时辰,做晚饭太早,去茶棚又晚了些。想了想,文舒便决定去铁盒子里转一转。 不过鉴于上次并不美好的经历,这次进去前她果断的关闭了“物种远距离扫描功能”,并打开了“危险报警功能。” 一切准备妥当,在推开铁盒子之前,她又瞟了眼角落里打盹的红影和床上瘫睡的朏朏。犹豫片刻,终还是未叫醒红影。 这两天,无论她投喂什么朏朏都不张口,显然还没养熟。她此时若是把红影带走了,它铁定会找机会逃,还是让红影再看两天吧。 刺眼的白光闪过,文舒的身影凭空消失。 床上呼呼大睡的朏朏,却突然睁开了眼,圆圆的脑袋微微抬起,小心的瞥向门后的窃脂鸟........ 【嘀.....降落地点——东始山】 “这个山名有点熟啊,好像来过。”文舒眯了眯眼,片刻后,她一拍大腿,“想起来了,芑树汁!” 这山上有可以使马驯服的芑树汁! 年前的时侯她来过一趟,只是那时她没作准备,身边没带可以装水的陶罐,以至于与芑树汁失之交臂。 这次可算是来着了!文舒双眼睛亮的打量四周...... 可是,嗯......没有芑树。 山海经有记,芑树形似杨树却有红色的纹理,说简单点就是像红色的杨树。可打眼一看,周身青翠一片,除了地上的野花有红色的,没有一颗树是红色的。 不在这,那往前看看......文舒从腰间拨出匕首,小心翼翼的向前探去。 此处应是夏季,炽烈的阳光从树阴里洒下,落在脸上带着灼人的热度,地面上野草足有及膝高,些许野花点缀其中,惹来蜜蜂嗡嗡。 好在运气不错,走了一柱香的功夫,文舒便见右前方有大片的红色隐现,应是芑树林,她立时加快脚步往前行去。 又走了半柱香,才到了跟前。 林中的芑树有粗有细,有高有矮。高大的高达五丈,树身有如木桶粗。矮小的却只有半丈,还不到小儿手臂粗。 她跟前的这株属于中等,成人大腿粗,高约摸三丈,暗红色的树皮上还有几只黑色虫子在蠕动。 它们聚集的地方,有一个拇指大小的洞,殷红的汁液正如细线般从洞里流下。 文舒大喜,忙从置物篮里取出陶罐打开,同时手里的匕首在树身上轻轻一划,割出了一道细小却狭长的口子。 殷红的汁液从破口中渗出,她忙将陶罐凑上去,可是汁液渗出的速度并不快,并且因为割的口子过于狭长,好些汁液从陶罐边流走,以至于文舒举了好半天,才收了不到半酒杯的量。 她能停流的时间不多,若一直这样的话,可能等出去时侯,半罐都收不到。 凝眉沉思了片刻,文舒将目光落在虫子聚集处....... 那处孔洞很小,但汁液渗出的速度却比她刚才划的口子渗出的快多了。并且汁液凝集在一处成线状流下,也更易于收集。 有了。 善于观察的文舒很快找到了解决办法,她先是从附近摘了几片大叶子,微微折了折让它们呈合拢状铺在树下,然后便用匕首在叶子的上方,树干底部交叉的划了两道口子。 口子呈“v”状,如此一来,渗出的汁液顺势往下,在“v”字的底部集合凝成一条细线,流往地上的叶片。 而叶片,由于文舒先前的动作,此时如同一个极薄的碗很好的收住了汁液,没一会,便装满了叶底。 见状,文舒忙如法炮制,又挑了几颗粗壮的大树,重复刚才的动作。 等五颗树全部铺好叶子,割好口子,一开始的那颗叶子已经装满了芑树汁,文舒将叶片里的汁液倒进陶罐,又继续寻树铺叶子,割口子,想着多方位同时进行。 忙忙碌碌中,时间一晃而过。 等她割到第十二株树的时侯,前面的第三株树和第四株树的叶片已经装满了,文舒忙停下动作,赶回去将汁液倒进陶罐。 只是第三片叶子倒好,第四片叶子刚拿起时,脑海里突然晌起一阵刺耳的嗡鸣。 【警报!警报!宿主右后方五百米处发现危险.....!请注意!请注意!】 第二百五十六章 茈鱼 “什么危险!”文舒手一抖,叶片里的汁液洒了半数出去。 她警惕的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经扫描,是一头成年大虫(老虎),体长一丈(3.3米),体重约在500斤上下,系统建议,尽快逃跑.......】 大虫?!还是体长一丈的大虫! 我的天爷!这种情况不跑,难道还留下来跟它打么! 将手里剩下的芑树汁倒进陶罐,文舒收起陶罐就想跑,可刚一动脚,眼角余光却瞥到一旁的两枚叶片快要装满了,不禁又犹豫了一下。 要不再等等?或者找个地方藏起来? 反正系统只说大虫出现在五百米外,可没说它冲这边来了,说不定只是路过呢。谁知念头刚起,便听得脑海里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警报,警报!大虫正朝宿主的方向前进,当前距离480米,请及时撤退!】 过来了! 文舒大惊,当下再也管不得那些没收的芑树汁了,拨腿就跑。 山中树木丛生,杂草遍地,慌乱之下她也顾不得看路,几次差点被地上的藤蔓绊倒。好在身子尚算灵活,每次快要摔倒之际,总能及时的扶住身边的东西摆正身形。 由于逃得及时,路途也还顺利,一刻钟后,她直接跑下了山。 为什么知道下了山呢?因为她面前出现了一条河流。 河面很宽,约有十几丈,水下长着许多绿藻,像油腻的长绿的带子,窄长,深绿,随着水流左右摇摆。河水清澈如镜,肉眼可见鱼虾在底下穿梭往来。 对岸东南方向可见一座高山,根据山海经里所述方位来看,应该是女烝山。不远处的河面上,几只白色水鸟正在上空盘旋着,时而俯冲而下从水里叼出一尾鱼来。 等等,这鱼? 文舒低头打量水下成群结队游动的“怪鱼”,脑海里突然冒出山海经原文对此山的描述。 “泚水出焉,而东北流注于海,其中多美贝,多茈鱼,其状如鲋,一首而十身,其臭麋芜食之不?。” 这就是茈鱼! 吃了能不放屁的茈鱼! 呃.........虽说听上去好像没什么用,但来都来了,不带两条回去总感觉少点什么。 “小星,我离出去还有多久?” 小星:【七分四十九秒】 这么短!那去做别的也不可能了,所以还是捞鱼吧。 从置物篮里取出鱼兜和木桶,文舒先往桶里装了半桶水,然后才抄起鱼兜往水里探去。 清澈的河水,让她的捞鱼工作进行的十分顺利,几乎是看哪有鱼,直接一兜子抄下去,没有一回落空的。好的话一兜能网七八条,差的也有二三条。 原本只是想捞两条回去意思意思的文舒,渐渐对这个游戏着迷起来.......因为此时给她的感觉就像在鱼市选鱼一样,看中哪条抄哪条。 实在是太爽啦! 就在文舒拿着鱼兜玩的不亦乐乎的时侯,现实世界的茶寮里,来了三位回头客。肖家老太太,挑三挑四的三角眼“老妇“以及他的儿子。 肖老太太昨日从医馆拿了两副回家,当天煎服了一顿,今早又吃了一副可是眼睛并没有随着吃药慢慢好转,反而打回了原形,不仅那种针刺的痛感出现了,就连昨日好不容易才有些清明的眼睛也又开始变得灰暗无光。 这可把老太太吓了一跳。 见过光明的人再也无法忍受沉入黑暗,她在家思忖片刻后,果然的将药停了,并让肖大郎速速带她去茶寮。 她觉得她眼睛能好转,可能真的跟那盏渴水有关。 肖大郎是个孝子,闻言二话不说便套了牛车带肖老太太去了茶寮。 三角眼老妇和她儿子之所以也来了,是因为老妇回到家后,也感觉眼睛有些微的不同,不过她平常眼力也还可以,只是容易酸涩。 可昨日吃了那盏渴水后,竟然一天都没有酸涩过,并且还有种清凉的感觉。要说这感觉不仔细体会几乎感觉不到,而她之所以会来,主要是因为大儿子的极力要求。 因为大郎说那智慧渴水让他记忆力提高了,往日背不下来的书,今日竟然背下来了。 老妇一开始对这话嗤之以鼻,毕竟那篇诗文,她都听自家大儿念过几好遍了,这书读多了记下来不是很正常么,怎么就能扯到渴水上呢。 不过回头静坐下来的时侯,才发现自己的眼睛也有些微不同,这才半信半疑的同大儿来了。 两拨人几乎是同时进的茶寮,肖大郎一进门便嚷,“店家,来一盏明目渴水。” “这边也要,再加一盏智慧渴水。”中年男子紧随其后。 而昨天还战战兢兢不太敢搭话的赵娘子,此刻却信心十足,笑应了一声后,很是从容的调制渴水。 果然还是东家有远见,这渴水的定价真的不虚。 瞧,这么贵,不照样有人接二连三的捧场。 早上储三夫人来的时侯,她还以为是冲东家的面子呢,可如今看呐,是这渴水真的物有所值呢。 至于东家为什么能调制出这么好的渴水....... 那还用问么,肯定是土地爷保佑的呀。 【嘀.........滞留时间到,传送开启】 随着一道白光闪过,文家后院,文舒抱着一桶鱼出现在了房间。短短七分钟的时间,她却手脚利落的捞了三桶鱼。 碍于一次性抱不了这么多,出来前她特意收了两桶进置物篮,不过在进入置物篮的瞬间那些鱼就已经死了,手边的这一桶是仅存的活鱼了。 将桶在桌边放下,文舒正欲叮嘱红影不要偷吃,却突然发现它不在房内。不仅如此,那装死装了两天的朏朏也不见了,再看窗户,竟然开了三分之一。 怎么回事,她不记得开过窗户啊。 “阿宁,阿宁。” 正发楞间,忽听得窗外传来她爹的声音,文舒忙整了整衣服,迎出门去,“爹。” 文老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问:“又进去了?” “嗯,刚出来,爹,我在里面捞了许多鱼,晚上给你做鱼吃。” 文老爹笑笑,“爹倒是无所谓,不过你聘的那猫到是可以试试,来家两天了一口吃食都没动,都说猫爱吃鱼,你回头给它试试。” “好,对了,爹,你知道红影去哪了么?”文舒扫了眼院子,也没瞧见。 “半个时辰前出去了,往前街去了,怎么了?” “没事。” 应该会没事吧!但愿不要闯祸啊.......... 第二百五十六章 找寻 夜幕渐渐拉开,华灯初上,文家堂屋里,文舒一边支肘看她爹吃饭,一边把食肆改名的事和他说了。 文老爹听了,只顿了一瞬便道:“你考虑的对,爹也没同几个人说过,就跟你孙伯一家说了,还没细说。” “那就好。”文舒笑了笑。 文老爹抬头看她,“你怎么不吃啊,还不饿呢?” “是啊,到现在都没什么感觉。”文舒揉了揉肚子。 文老爹便笑,“那膏子确实顶饿,你也就是比我多吃一勺吧,这都两天了.....” “可不是.....”文舒苦笑,“顶饿是顶饿,就是滋味少些。不过若是远行出门倒是方便,路上都不用停下来吃饭,对于赶急路的来说,可是省了不少时间。” “确实,爹一直干重活,那一勺膏子也顶了一天呢。”文老爹连连点头。 同时心想,这要是卖给前线的将士们,或者跑马送信的驿站,应该能帮很大忙吧。不过阿宁说这膏子不多,又是从那“穷凶极恶”的地方出来的,采摘的时侯指不定多危险呢..... 算了,还是阿宁的安危更重要。 把心里那点想法打消,文老爹继续吃饭,只是刚抬筷子便见对面的闺女站起来。 “爹,红影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去外头找找,您自个吃啊。” 文老爹也担心红影,闻言放下筷子,“等等,爹同你一起去。” “您不吃啦?”文舒看向桌上的菜,还有一大半呢。 “不吃了,汴京城这么大,你一个人找能找多少地方。爹一起去,再叫上你孙伯,人多力量大找起来也快。” 文舒怕红影又遭遇了上次的事,被人抓起来了,心里很是担心,便也没拒绝。 “成,那我往东南去,爹和孙伯往西北。” “好。” 约定了方向,父女二人同出了院子,文舒独自往东南去,文老爹则往孙家去喊了孙和平,往西北方寻去了。 夜晚的汴京城灯火融融,热闹依旧,人声喧哗,街头卖吃食的,算挂的,赶趁的,各种吆喝声汇在一起,不是挨在一起说话声彼此都听不见。 文舒在大街上转了两圈,眉头皱的更紧,曲成圈放在唇边吹哨的手也放了下来。不行,这般喧哗热闹,她的哨声根本传不出去。 在原地顿了一会,她忽得想起什么,“小星,系统升级了,远程扫描可以用到外面来吗?” 小星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可以,但由于时空差,扫描范围会减半,并且每一次使用都将消耗积分】 “消耗多少?” 【每次10积分】 10积分,可以接受。 “小星,开启远程扫描功能” 小星:【好的,请提供扫描对象】 “窃脂鸟” 【收到,远程扫描功能现在开启】 【扫描对象:窃脂鸟】 【扫描范围,宿主方圆五百米】 【嘀——扫描结束,当前范围内没有发现窃脂鸟踪迹】 没有,那去哪了?文舒皱了皱眉,继续往前走。 大概走出一里地后,她停住脚步,再次打开远程扫描。 【嘀——扫描结束.......没有发现】 还没有,这是走出去了多远。不过没消息也是种好消息,起码目前来看它应该不是被人抓住了。 继续往前走,每走出一里地,文舒都会停下来,开启远程扫描。可是走出十里地后,系统依旧没有扫描到红影的踪迹,这让她不禁怀疑,是不是找错了方向,红影和朏朏其实是往西北方去了。 正犹豫要不要折回去,这时旁边突然有人喊住了她。 “文小娘子?” “陆管事”看着对面走来的人,文舒有些讶异,“陆管事逛街呢。” “不是,替公子办事路经此处。小娘子怎的在这?公子派去送信的人,你可见到了?” “大人找我?什么事啊。”文舒摇头,“我出来有一会儿了,应该是错过了。” “好像是有一只鸟飞进了侯府,公子差小厮去小娘子家送个口信,让你速速去领呢。” 红影! 文舒一顿,紧接着福身道:“多谢陆管事告知,我这就去领。”说罢,便匆匆消失在人海。 就在文舒赶往侯府的途中,侯府文景院的正房屋里,陆星晚正抱着朏朏,一边撸毛,一边赞叹,“这狸奴长的也太好看了,就不知是谁家养的,若是无主的话,干脆我聘了来。” 陆元丞正站在门边喂红影,闻声笑道:“你不是不耐烦养这些么,我记得你刚来汴京的时侯,我便说过给你抱只猫养。是你自己说精力不济,无暇他顾,让我不要费心,怎的,现在想通了。” “此一时,彼一时嘛。”陆星晚撒娇道:“若是平常猫儿,我也不会突然起了这个心,可这猫儿我第一眼瞧着便觉得心中欢喜,连对参加后日雅集的忐忑都淡了些呢。” 听得这话,陆元丞手一顿,他回头瞅着朏朏两眼后,缓缓眯了眯眼。 半个时辰前,他来文景院陪晚儿吃饭,顺带给她讲讲后日集会的事,谁知刚进院门,便见这猫儿从房顶上窜下来,当时晚儿正出屋迎他,这一落便正好落进晚儿的怀里。 原以为晚儿会吓得惊叫,或者是不耐烦的将这东西挥开或者扔在地上。哪知平素最不爱养这些小东西的她,竟然一眼就喜欢上了,从那会儿到现在,抱着就没撒过手。 而在那猫落下没多久,天空中突然晌起一声鸟鸣,旋即一个火红的身形从高空冲了下来。目标直指晚儿......手里的猫。 他怕晚儿伤着,提剑要刺,那鸟却像是后背长眼睛了一般,身子在半空一扭,一爪子将他的软剑拍歪,然后鸟喙一张,就要向他啄来。 他提剑要挡,那鸟儿却突然顿在了半空,圆圆的大眼上下打量了它一圈后,将头缩了回去,落在地面上。 而这短暂的停顿也让他看清了这鸟...... 这不正是官家心心念念要找的神鸟么! 怎么跑侯府来了,难道文舒在附近?他一边思量,一边与大鸟对视。 他这边沉着冷静,旁边的陆星晚却被窃脂鸟刚才番动作吓得脸色发白,她颤抖着抱着怀里同样发抖的朏朏,朝旁边的丫环嘶声道:“还楞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前院找护卫来把鸟赶走。” “是。”丫环应声,转身就要往外去。 陆元丞却阻拦道:“不用喊了,我认得这鸟?” “兄长认得”陆星晚惊奇看着他。 “晚儿不觉得这鸟有些眼熟么?” 兄长这话是什么意思?陆星晚狐疑的打量了窃脂鸟两眼,忽得失声道:“救火神鸟!” “没错。”陆元丞点头,“也是文舒闯相府的原因。” “什么!这只鸟是文舒的?” 陆元丞再次点头。 就是不知道怎么跑这来了,按说他上次已经叮嘱过她没事少让这只鸟出来晃荡,她当时应该也听进去了。 可如今这鸟莫名出现在侯府,她又迟迟不出现......... “来人,派个人去萧茶巷传信,告诉文小娘子,她的鸟在侯府,让她速来领走。” 第二百五十七章 借花献佛 “哥哥?”陆星晚轻唤一声。 陆元丞拉了回来,笑了笑,“你既喜欢,那便留着吧。” 是巧合么? 为什么仔细打量过后,他会觉得这只猫像朏朏呢?再加上晚儿刚才那番话..... “可......万一是有主的呢?”陆星晚低头看着朏朏,言语中有些不舍。 “那就与对方好好谈谈,看看能否割爱。”陆元丞回身将手里的鸡腿扔到红影跟前,“若是能,大不了多出些银钱,只要你高兴就好。若不能......那就问问在哪买的,为兄再去给你买一只便是。” “还是算了。”陆星晚摇头,“能养的起这猫儿的,若是有主定也是非富即贵之人,单是钱财恐怕难以打动。” 至于其它的,她不想兄长再参与进去。 他在朝堂上立足不易,上次因为她的缘故,去相府求情救文小娘子已然开罪了相府,此次若再因此答应了什么人情,日后可就更难了。 她再不懂事,再喜欢这猫,也不能让兄长赌上仕途。 “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顿了片刻,她强笑道:“就是第一回见瞧着新鲜,多看两天也就腻了。若是主人家找来就还回去吧。哥哥朝中事忙,就别为这个费心了。” 陆元丞知道这个妹妹敏感爱多想,劝慰道:“朝堂的事我自有分寸,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养身体,日后再嫁一个爱你的夫君,两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如此我也算对得起娘临终的嘱托了。” 说起已逝的母亲,二人心里都有些沉重,屋内屋外一时都静了下来。满院子只听得到红影“吧嗒,吧嗒”啄肉的口水声,一副胃口极好的样子。 “呱啦~呱啦” 片刻后,院中再次晌起了尖利的鸟叫。 陆元丞嘴角抽了抽,两只鸡吃下去了,还没饱?!也不知文家那个家境是怎么把它养这么大的。 正腹诽间,就见院门外匆匆跑来一女使,“禀公子,文小娘子在府外求见。” “将人带进来,对了,避着点居松院。” “是。” 女使应声下去,约摸过了半刻钟才把文舒带了进来,彼此陆元丞正跟窃脂鸟大眼瞪小眼。 他投喂的鸡肉都吃完了,可窃脂鸟还没饱,因此一直张着鸟喙嘲他鸣叫,一侧翅膀还不停的点着陆元丞方才扔过鸡腿的地面,意思很明显............ 陆元丞又不笨,当然知道它想要什么,可他才不理呢。 哼.......又不是他的鸟,他为什么要管饱。 方才喂给它的两只鸡,还是从文景院厨房拿的,原是准备炖了给晚儿当晚膳的。如今里头就只剩一条鱼了,再给它,晚儿吃什么。 文舒一进来,就看到这副画面,她不知前因,只当这一人一鸟之间要发生一场大战。忙插到中间,赔笑道:“见过陆大人。” “来得还算快。”陆元丞瞥了她一眼,幽幽道:“不是让你好生看着么,怎么让它跑出来了。得亏来的是侯府,要是去了其它官眷家里,你可知是什么后果?” “知道,知道。”文舒连连点头。 红影已被官家认作神鸟,若是让别的官员发现,定然要捉了红影去官家面前讨赏。 “是我看顾不周。”她讪讪的赔了个笑,又瞪向红影,“不是让你好生在家待着么,做什么乱跑?” 被凶了的红影,瞬间委屈的一瘪嘴,鸟喙朝陆星晚的方向一扫,喉咙里嘟噜着几分不满。 夜色深沉,文舒担心红影匆匆的跑进来后也没顾得上四周瞧,此时被它一指,才发现陆大姑娘手里竟然抱了个东西,正是那朏朏。 想起自己交给红影的任务,她顿时熄了火,走至红影身边安抚的摸了两下它的头,然后朝陆元丞以及陆星晚施礼道:“是我看顾不周,打搅之处还望大人和大姑娘见谅则个。”说着,便要上前接过陆星晚手里的朏朏。 “这猫儿是你的?”陆星晚有些讶异。 “啊,是啊。”文舒笑笑,“红影正是为了追它才跑到侯府来的。” 正起身的陆元丞闻言也是一怔,下一刻,只听得他开口道:“不知小娘子这猫从哪买的?” 文舒一怔,旋即道:“一个朋友送的,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晚儿喜欢,所以想让小娘子帮着代买一只。” 这可是朏朏,她上哪买去。 “哟,这可不好买。”文舒两手一摊,“我那朋友也是偶尔在山间捡到的,因他不喜养这些,所以才送了我。” 随即见陆大姑娘一脸遗憾之色又道:“不过,既是大姑娘喜欢,那便送你养吧。” “啊,这.......合适吗?”陆星晚很喜欢朏朏,但当得知朏朏的主人是文舒后,又不好意思夺人所爱了。 “没事,这猫儿到我家才两天且时时想着往外跑,想来是不喜欢我那个贫家的。它既跑来侯府,又得大姑娘如此喜爱,我便做个顺水人情,借花送佛了。” “真的?”陆星晚有些雀跃。 “嗯,比真金还真。” 虽然她原本是给爹抓的,可这朏朏自到家后时时想着逃跑,并且还不吃食,为此还带累了红影,看来是与她,与她们家无缘了。 既如此,不如送出去了事。 不用看守它,红影也能跟她进铁盒子,这样她的安全也更有保障些。 见她说的真心,且脸上没有一丝难过之情,陆星晚这才放心下来,“既如此,那我便收了。不过这猫儿我实在喜欢,也不愿薄待了它,该给的聘金还是要给的。” “银红,取我那支新打的梅花白玉簪来。” “不用,不用,”文舒连连摆手,“大人救了我两次,我与大姑娘又是熟识,这聘金什么的真的不用了。” “这是礼数,也是我对这猫儿的看重。你若不收,这猫儿我便也不要了。” “可这簪子实在贵重了些,大姑娘实在要给,不如给我一坛你自酿的梅花酒吧。” “梅花酒我让绿柳给你取一坛,但这簪子你也收着,别急着拒绝。”陆星晚打断她,“后日西园诗会,你不是要同我一起去么,这簪子正好拿着配衣服。” 原来是要给她行头啊。 文舒犹豫了一下,最终接过了簪子。 既要陪陆大姑娘一起去,太跌份了确实有些不好,那就先拿着,等诗会结束后再还给她。 收了聘金,朏朏这个烫手山芋也送出去了,文舒便打算告辞了。 红影自己会飞,不用她拎出去,所以她只打了个招呼,便往月亮门外去。谁知走了两步,身后却没听到振翅声。 她诧异的回头,却见红影竟然上前两步往出神中的陆元丞走去,尖利的鸟喙就快戳到他身上去了。 文舒吓了一跳,正要呵斥,却见它突然脑袋一伸,在陆元丞的腰侧蹭了蹭,态度很有些亲昵。 文舒:“。。。。” 才一个多时辰不见,她怎么感觉自己的鸟要变成别人的鸟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不会认错 陆元丞显然也没想到窃脂鸟会有这番举动,惊讶中带着几分愕然。片刻后,他低咳了一声,朝身边的女使道:“送小娘子出去时,顺道去大厨房要两只鸡,给小娘子带回去。” “是。”女使一脸憋笑的应下来。 文舒则是一脸懵,好好的送她鸡做什么?难道是给她配酒? “谢大人美意,不过家中已有下酒菜,这两只鸡还是留在侯府,给大人炖了补身子。” 补身子,难道我看上去身体很差吗?陆元丞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不是给你的,是给它的。”他一指红影。 文舒:“。。。。” 天啊,真是丢死人了! 会错意的她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当然了,侯府是没有地缝给她钻的,并且周围还有数双眼睛盯着。 为了挽回面子,她只能找补道:“我知道,不过红影不吃别人给的东西。” 她进来时,陆元丞已经给红影喂完了食,是以她并不知道红影已经吃了他的东西,当下这话说得无比坚定且带着几分得意。 “你确定?”陆元丞挑眉看她,心下却有些疑惑。 当然确定,她在家可是教了许久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以免被下药。可回头一想这样说是不是有些伤人? 陆大人怎么说也是一番好意,且旁边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多少还是要给他留两分面子的,便又改了口。 “别人是这样,不过大人兴许会例外,毕竟我救它时。大人也出了大力,红影虽然只是只鸟,却极有灵性,它认得大人,说不定会对大人会亲近些。” 是这样么?陆元丞若有所思........ 原来是因为认出他来了,所以才没有继续啄他,倒是只知恩图报的鸟。 文舒本是随意扯两句,哪晓得竟无意中说出了真相。 “它会吃的,方才已经吃了两只了。”回过神来的陆元丞得意的摸了摸红影的头,“所以那两只鸡你还是带上吧。” 呃...... 盛情难却,没得办法文舒只能答应下来。 见状,窃脂鸟十分满意的又蹭了蹭陆元丞的腰,然后在文舒走出月亮门后,毫不留恋的振翅飞上了高空,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飞着。 活鸡在手里扑腾着,文舒抬头瞥了眼高空上几乎看不清身影的红影,心想回家再好好跟你算帐。 竟敢不经过她同意就擅自吃别人的东西,还对人如此亲近、 虽然那是帮了她好多次的陆大人,可她心里仍旧不爽。红影是她一个人的鸟,除了爹以外谁也不能分了去,陆大人也不例外。 侯府在城南与城北的萧茶巷,相隔了十几里路,拎着扑腾不止的活鸡和一坛酒就这么走回去,实在有些不便。所以待走出侯府一定距离时,她果断的选了个人少的巷子,将鸡和酒扔进了置物篮,这才一身轻松的往回赶。 爹那边也不知道回了没?若没回,还得叫红影出去喊喊。 她这边小跑着赶回赶,侯府的居松院里,侯夫人关氏正听着下人回报。 “去大厨房拿了两只鸡,还是活的?” “是,门房亲眼看着那小娘子提着出去。” “还是从前来过的那位,不是说大姑娘喜欢让买进府么,怎么还没办?” “这.......却是不知了”回话的嬷嬷想了想道:“兴许是家里人不同意,听说家里开着铺子呢,也不是那过不去的人家,没必要卖身。” 关氏才不关心这个,问这些也只不过想了解一下那边的动向,见没什么重点和大事,便也揭过去了。 正当她要挥手让人都下去的时侯,那回话的嬷嬷突然又提了起来,“对了,方才那边院子传来些动静听着像是鸟叫,大姑娘不是不爱养这些猫儿,鸟儿的么,怎么院子里会有鸟叫?” “随她去吧。爱养什么养什么。”关氏淡淡道。 她虽然是侯夫人,但前夫人留下的这对子女她哪个都管不了,也没法管,渐渐的她也就懒的操心了。只要面上过得去,不妨碍二郎和二丫头的事,她连打听都不想打听。 文舒回到家时,一看她爹果然没回来,便连忙吹了声哨子把红影从空中招下来,摸了摸它的头,让它往西北方向去寻寻她爹,若是找见她爹了就叫两声。 爹本就是出去找红影的,看到红影自然会跟着她回来。 做完这些她便回房看书去了,明天下晌私塾有课,上次夫子叮嘱要背的三篇诗经她还一个字都没看呢,趁着这点时间赶紧抱抱佛脚。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文老爹自和孙和平分开后,便一直往西走,他没有文舒的“远程扫描”所以寻找起来,费时又费力。 为了不错过红影的消息,除了正常的街边小道,树木,房屋。他也会注意听周围路人的话,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甚至经过一些茶楼或者酒肆时,只要听到里面有人议论鸟啊什么的,便会进去听一听,看看是不是跟红影有关。 如此这般精细的寻找,等文舒回到家时,他还没走出三里地。 “下晌鹰市那边出了一只奇怪的鸟,你听说没.....”一个带着酒气的声音从窗边传来。 从外边经过的文老爹立马站住了脚。 “你又去鹰市了,你家媳妇不是不让么,你不怕她知道啊。”另一个人调笑道。 “知道怎么了?老子就这点爱好,她敢拦着,看我不休了她。我跟你说啊,那鸟.....” “行了,行了,别说大话了,你家那河东狮谁不知晓,那可不是好惹的。”说话之人,害怕的朝四周张望了一下,“你也别喝了,赶紧回去吧,否则让你家那位知道,连我都要遭秧。” “走什么啊,还没喝够呢,店家,再上一壶。” “你自己喝吧,我可不敢奉陪。”那人说着,起身就要离开。就在这时,他眼角往外一瞥,正好看见文老爹走了过来,立在窗下。 他微怔了一下,旋即有些犹豫道:“福贵。” 文老爹似被雷劈了一般,瞧了对方两眼后,低头道:“你认错人了。” “没认错,怎么会认错了,你额头的这块疤还是我打的呢....你......” “呱啦~呱啦” 这时,一道尖利的鸟鸣突然于上空晌起,文老爹看了一眼后,朝对方拱了拱手,“这位兄台真的认错人了.....”说罢,便匆匆的离开。 第二百五十九章 威胁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朗朗读书声从文家后院飘出。 黑褐的书案上烛火飘摇,文舒瞥了眼木制烛台上的淡黄色长圆形蜡烛,果真是比油灯好用,不仅没什么烟气,照的还亮堂。 唯一缺点就是贵了些,十八文一支,换成油灯都能烧三个月了。 不过,这玩意山海世界里肯定没有吧,改日若是带些扔进去,应该能换不少积分吧。想想只要再升一级,就可以开启定点传送功能,她就觉得兴奋的不行。 不过想到刚才为找红影消耗的一百积分,热切的心瞬间又冷静许多。哎,这积分存起来不易,用起来却忒快。 得赶紧想个法子,把这用掉的积分补上,否则猴年马月才能升至四级啊。 正想的入神,忽听院门吱呀一声晌,文舒探头瞧了一眼,忙扔了书本迎了出去,“爹,您回来了,累坏了吧。” 文老爹还没从刚才的慌乱中回过神来,闻言只僵硬的点着头,“还行,红影找回来了就好。” “是啊,爹,你知道它飞哪去了吗?,威远侯府,吓人吧。要不是路上碰到陆管事,我还不知道它去了侯府呢。” “对了,爹,那只猫.....”文舒想趁势把猫送人的事也跟他说说,那知说道一半,却见她爹一直看着前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爹,爹,您没事吧?” “哦,没事。”文老爹反应过来,揉着额角道,“就是白日做活有些累了,想回房歇歇。” “哦,那您赶紧去,有什么事,咱们明日再说。” 文老爹点头,“你也早些睡,别熬太晚了。” “晓得,晓得。”她笑呵呵的应了,待目送她爹回房后,便扭头看向红影,“你在哪找到我爹的,他没事吧?” 她说的小声,红影却听了个清楚,只是它再通人性,到底只是只鸟,闻言,只会“呱啦,呱啦”的叫。 “行了,我再看会书就睡了,你自个玩去吧,天亮记得前回来。” 总算不用看守那只猫了! 红影兴奋的连连点头,翅膀一拍便飞出了小院。 笑看着它飞走,文舒返回厢房继续读诗经。夫子布置的三篇功课,她已然背下了两篇并且默写了一遍,剩下的这一篇也只差一点点,想来再有半刻钟就能大功告成。 将最后一篇诗经流利的背下,并且默写出来后,她便去外间洗漱,一边想着明日要做事。 后日就是雅集了,到时汴京的高官名流恐怕一半都会在场,彼此若能找着机会替茶肆宣扬一番,还怕赚不来钱。 不过,为了免除麻烦,招牌得及早换上,这样宣传时才好带上名字。 明日下晌有课,她午间就得回来,所以最好晌午之前就把招牌换上。好在她今日已经跟幌子铺的伙计说了加急,如此明早应该能拿到。 沾了凉水的巾帕覆在脸上,带来一阵凉爽,文舒移开手帕,一边在水盆里投着,一边仰望星空。 初夏的夜晚,繁星璀璨,漆黑的夜幕上点缀着无数星辰,她仰脸看着,只觉得所以有星辰都开始闪动起来,似在朝她微笑。 日子正一天天变好呢。 茶肆的生意蒸蒸日上,等赚到钱了,她要给爹换一个大宅子,再买几头骡马,让爹只要出门就有车轿坐。然后再雇七八个女使,让他好好享享女儿福。 她想着想着,在井边吃吃的笑出了声。 翌日一早,隔壁的公鸡才啼了一声,文舒便起来了。简单的洗漱过后,便一头钻进了厨房开始熬粥。 三天过去了,她的肚子总算是感觉到一丝饿了。 翠绿的青菜切断菜梆只离菜叶,菜叶洗净后用刀切碎,洒入沸腾的米粥中不停搅拌,待水中的菜叶变得更加青翠时,洒入少许的盐,再滴几滴猪油,喷香的青菜粥便做好了。 将菜粥装进大瓷盆后,趁着锅热,文舒又顺势摊了几张鸡蛋饼。 看着碗里黄黄的蛋液,她忽得想起来那颗异常“巨大”的凤凰蛋来,红影不肯帮忙,难不成她真要上街找只母鸡来抱窝? 算了,还是晚些再说吧,反正现在孵出来,她也不知道该干嘛,家里也没地方养。 黎明时分,当巷子里的炊烟接连升起的时侯,文家的早食已经做好了。文舒端着菜粥和蛋饼从厨房出来的时侯,她爹也起身了,正披身往外走。 见她从厨房出来,文老爹不由皱眉道:“怎的起般早,不是跟你说了,早食爹去外面随便买些吃就成,你姑娘家要多睡觉才能长身体。” “我都这么大了,长什么身体。看爹吃我做的饭,我心里头高兴,比什么睡觉都管用。” 文老爹哭笑不得,又说不过她,只能摇着头去井边洗漱。文舒打量着他一切如常,就连这唠叨也没变味,这才放下心来。 想来昨夜可能真是累了。 悬了一晚上的心放下,文舒只觉得胃口又好了一些,很快便和她爹分吃过多了菜粥和蛋饼,期间把朏朏送人的事也说了。 文老爹听后并未有异议,本来他也没想过要养什么猫,让他说,真要养也该养狗,能守家比猫实用多了。 不过,可能姑娘家都喜欢养猫,因为长的漂亮又小巧,抱在怀里也合适。 吃过早饭,文舒便直奔昨日去的那家幌子铺。 她来的早,几乎是蹭着人家开门的点到了,以至于伙计开门的时侯,还吓了一眺,待瞧清是昨日那位小娘子时,才松了口气。 取了幌子和招牌,她便快步往城外去,原以为自己已经够早了,可到得茶寮时才发现有人比她更早。 那人背对着它,正低头思索着什么,虽看不清正脸,瞧背影却有几分眼熟。 将对方的身影在脑海里仔细过了一下,片刻后,文舒果断藏到附近的一颗树后,将置物篮里的帷帽取出带在头上,背着手走了出去。 她轻咳两声,将思索中的人拉回神,对方转过头来,面上很是惊讶,“小娘子?”身子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段二爷,这是打算食言了?”文舒亮出一直藏在背后的木棍,在手心里轻轻敲了敲,面纱底下的表情充满了威胁。 第二百六十章 提防 “不不不,误会,误会。”段二爷边说边退,脸上还有些小惊恐,“小娘子误会了,我不是来找茬的。” “不是来找茬,那这一大清早难道是来吃茶么?” “小娘子英明,正是来吃茶的。” 信你才有鬼。 文舒冷着脸道:“不卖,二爷哪来的回哪去吧。” “我.....” 段二还待说什么,文舒手中的棍子却已指向了他面门,“二爷可是想尝尝这棍子的厉害。” 当然不是,段二连连摇头。 她上次没拿棍子,还瘸着腿,都把他打掉了几颗牙。这次腿好了,又有武器在身,他更不是对手了。 吃过亏的段二立马怂了,悻悻道:“告辞,告辞。” “东家。”这时,对面的官道上传来赵娘子的声音,她正抱着狗蛋小跑着往这边来。 讪讪退走的段二扭头瞧了她一眼,心道,你就不能早些来,害得他被这个小煞星给逮着了。 还有这小煞星也是,今日怎来的这般早,平日不都得辰时后么。 真是晦气! 早知道就改日来了。 要不是听说这破茶肆出了个什么智慧渴水,喝了可以提高智慧,请他来,他都不来。 “东家今日怎么来的这般早?”赵娘子抱着狗蛋,气喘吁吁的问。 “早上醒得早,睡不着就过来了,狗蛋怎么也醒了,来,姐姐抱。” 赵娘子一边把狗蛋给她,一边问,“方才那个是段二吧,他怎么来了?” “谁知道呢,说是来吃茶的,但一听就是鬼话。”文舒摸了摸狗蛋的脸,“我不在的时侯,他可曾来过?” “没有,自从上次东家逼他发下毒誓后,再没来过,今日突然过来,不会是想......”赵娘子有些担忧。 “不清楚,不过咱们还是提防着些,以防他耍什么阴招。” “嗯。”赵娘子点点头。 文舒见她面色不好,又安慰道:“嫂子也不用太过担心,毕竟他可是发了毒誓,立过誓书的,除非真的无情无义,六亲无故,否则应当不会轻违誓言。” “东家说的是。”赵娘子听她这么说,沉重的心又松快了些。 但愿这个段二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吧。 “东家还没吃早食吧,您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做。” “不用了,我在家吃过了,嫂子先开门带狗蛋进去吧,我去后头把新的匾额和幌子拿来。” “新匾额?”赵娘子一脸疑惑。 “嗯,我给茶肆改了个名,新的幌子和匾额也带过来了。只是刚才看段二在这边鬼鬼崇崇,就没拿出来,藏在后面的树丛里,我现在去拿过来,待会咱们一块换上。” 赵娘子点点头,带着狗蛋先去开门。 半晌后,匾额和幌子换好,文舒又教赵娘子认上头的字。 “百味茶肆,好名字。”赵娘子赞道:“不过,咱们原先的名字也不差啊,东家怎么突然想起换名了呢。” “文家茶肆”虽然听上去没有“百味茶肆”风雅,但胜在通俗好记,是小茶肆的常用名。出城门后,这一路的都是如此,比如:什么“吴家茶肆”“王婆茶肆”“郭老头茶肆”。 心中的顾忌不好直言,怕给赵娘子带来负担,文舒只得道:“因为这个名字有特色啊。”她冲赵娘子眨眨。“就是要取个与众不同的,才好让人记住嘛。” “东家说的是。”赵娘子也跟着一乐。 挂好牌匾,文舒又跟赵娘子交待,说她日后来茶肆都会戴着帷帽,若是哪一日过来没有戴帷帽,让她千万要装不认识。 赵娘子问她原因,文舒便说是为了保持神秘,赵娘子久经世故,很快便想到了里头的原因,连连点头表示知道了。 交待完这些,二人便进了茶肆。 赵娘子生火煮茶汤,文舒则在一边查阅帐目。两天没来,茶肆的生意大有改观,单日营收都有两贯多了。 当然这些都是“明目渴水”和“智慧渴水”的功劳。毕竟一盏渴水都卖几百文了,一天只要卖个四盏智慧渴水,或者是六盏“明日渴水”就能达到了。 令她高兴的是,根据帐目显示昨日单是“明目渴水”就卖出去了五盏。 这说明除去储三婶和储四姑娘这两个固定客源外,还有别的新客点了这个。文舒无比好奇这些新客的身份,便问赵娘子这些人都是谁。 赵娘子便笑:“除了储三夫人介绍的一位新客,其它两位都是回头客呢,东家猜猜。” “四个儿子陪着来的那个老太太算一个。” “嗯。”赵娘子点头,“还有呢。” “还有.....“文舒挠了挠头,“谁呀?” “东家可还记得那位从外地来的老太太,就是那个特难缠的那个.......”赵娘子放下手里的活计,两手放在眼角往下一拉,“记得吧?” “记得,记得。”文舒乐了,“那老太太不是很嫌弃咱们茶肆么,怎么舍得拉下脸回来呢。” 她方才也想说这个,只是一想那老太太当时的反应和神情,一副这辈子都不会再进来的模样,又犹豫了。 “她是不太情愿,奈不过她儿子情愿的紧,每天辰时三刻必准点着来。” “他儿子?”文舒翻了翻帐本,“可是点的智慧渴水?” “东家英明。”赵娘子竖了竖大拇指。 得知这两拨客人都成了回头客,文舒心里那叫一个乐啊。特别是那位难缠的老太太都成了回头客,这足以证明“明目渴水”效果了,起码治愈范围还是比较广的,毕竟这些人眼疾不可能一模一样。 至于智慧渴水,就更不用说了,那位中年男子每日必要便是最好的说明,就是不知道“智慧渴水”是怎么提高他的智慧的,是提升了记忆力,还是反应能力呢。 亦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正想着,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和争吵声,声音由远及近。 细听过去是一男一女,女声比较苍老,呵斥中带着些哭诉。男声则要清亮许多,年纪应该不大,分辨中带着几丝不耐。 赵娘子也听到了动静,正想要不要出去看看,就见柜台后的文舒已经合上了帐本,出了柜台。 她晒然一笑,继续手中的活计。 第二百六十一章 “你这个不孝子,娶了媳妇忘了娘,那药我用着不对,怎么就不能来找找别的药了。” “娘,您讲讲道理行不行,看病去医馆,一个小茶肆能有什么灵丹妙药,定是骗人的。” “是不是骗人的,试了才知道,你连试都不肯让我试一下,还不是为了省几个钱。”老妇一拍大腿,哭道:“我含辛如苦的把你带大,给你娶媳妇,老了老了,就换了你这样的对待。” “娘!”青年男子猛然提高了声音。 正要说什么,忽的看见不远处的茶棚里,钻出来了一个人影。 头戴帷帽,身段窈窕,是个小娘子。 他尴尬的收了收声,“娘,不是我不给您看,医馆我已经带您瞧过了,大夫说您这病不好治。正经医馆都医不好的病,这名不见经传的小茶肆能有什么办法,你这一大早的拖着我来,不是耽误我做活么。” “我不管,那位老姐姐说这里有用,我得来试试。” “咱们又不认识她,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说不准就是这茶肆的托。” “是不是托,进去问问就知道了。”老妇气急的甩开他的手,急步向前。她眼睛瞧不见,又走的急,步子便有些踉跄,走的方向也偏离了茶肆。 青年男子见状,摇着头,无奈的追上前,“娘,这边。” “两位客官里边请,用点什么?”一直在门边偷听的文舒,见他们过来,忙笑着招呼。 青年男子打量了她两眼,又抬头看了看茶肆上方的幌子,旁边的老妇已经急不可耐的问出了声,“听说城北这有家茶肆有治眼睛的药,可是你家啊?” 是来寻明目渴水的? 虽然心里已然有数,但文舒嘴上还是道:“这里是茶肆,不是医馆,自然是不卖药的。不过.....”眼看着老妇要露失望之色,又紧跟了一句,“倒是有一味有益眼睛的渴水,不知两位找的可是这个。” “啊,对,对,那位老姐姐说的就是什么茶水。”老妇连连点头。 “两位里边请。” 文舒将二人领进去,又把明目渴水稍稍介绍了一番,老妇一听一盏渴水得卖三百文,立时变了脸色。 旁边一直保持淡然神色的青年男子也怔住了,尴尬中带着几丝愤然。虽然一早心里就有预期,但当真听到这个结果,心中还是忍不住气愤。 见他们呆呆的不说话,文舒也不催促,自顾自回到灶台后给赵娘子帮忙,让堂中这对母子好好思量。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青年男子开口,声音带着几丝无奈,“娘。” 老妇呆呆的转过头,半晌后,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深深的遗憾和满满的失落,轻叹了口气,“哎,走吧。” 都是命啊! 外头朝阳初升,远山青翠,可老妇转身的那一刹那,文舒却从她身上看苍凉。 “哎..等等。” 下一刻,她喊住了两人。 “二位是有什么顾虑吗?” 青年男子盯着面纱下那张看不清的脸,又羞又愤,只觉得对方正在看他们的笑话。 老妇倒是没那么在乎面子,直言道:“太贵了,买不起。小娘子。” “你这个不孝子,娶了媳妇忘了娘,那药我用着不对,怎么就不能来找找别的药了。” “娘,您讲讲道理行不行,看病去医馆,一个小茶肆能有什么灵丹妙药,定是骗人的。” “是不是骗人的,试了才知道,你连试都不肯让我试一下,还不是为了省几个钱。”老妇一拍大腿,哭道:“我含辛如苦的把你带大,给你娶媳妇,老了老了,就换了你这样的对待。” “娘!”青年男子猛然提高了声音。 正要说什么,忽的看见不远处的茶棚里,钻出来了一个人影。 头戴帷帽,身段窈窕,是个小娘子。 他尴尬的收了收声,“娘,不是我不给您看,医馆我已经带您瞧过了,大夫说您这病不好治。正经医馆都医不好的病,这名不见经传的小茶肆能有什么办法,你这一大早的拖着我来,不是耽误我做活么。” “我不管,那位老姐姐说这里有用,我得来试试。” “咱们又不认识她,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说不准就是这茶肆的托。” “是不是托,进去问问就知道了。”老妇气急的甩开他的手,急步向前。她眼睛瞧不见,又走的急,步子便有些踉跄,走的方向也偏离了茶肆。 青年男子见状,摇着头,无奈的追上前,“娘,这边。” “两位客官里边请,用点什么?”一直在门边偷听的文舒,见他们过来,忙笑着招呼。 青年男子打量了她两眼,又抬头看了看茶肆上方的幌子,旁边的老妇已经急不可耐的问出了声,“听说城北这有家茶肆有治眼睛的药,可是你家啊?” 是来寻明目渴水的? 虽然心里已然有数,但文舒嘴上还是道:“这里是茶肆,不是医馆,自然是不卖药的。不过.....”眼看着老妇要露失望之色,又紧跟了一句,“倒是有一味有益眼睛的渴水,不知两位找的可是这个。” “啊,对,对,那位老姐姐说的就是什么茶水。”老妇连连点头。 “两位里边请。” 文舒将二人领进去,又把明目渴水稍稍介绍了一番,老妇一听一盏渴水得卖三百文,立时变了脸色。 旁边一直保持淡然神色的青年男子也怔住了,尴尬中带着几丝愤然。虽然一早心里就有预期,但当真听到这个结果,心中还是忍不住气愤。 见他们呆呆的不说话,文舒也不催促,自顾自回到灶台后给赵娘子帮忙,让堂中这对母子好好思量。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青年男子开口,声音带着几丝无奈,“娘。” 老妇呆呆的转过头,半晌后,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深深的遗憾和满满的失落,轻叹了口气,“哎,走吧。” 都是命啊! 外头朝阳初升,远山青翠,可老妇转身的那一刹那,文舒却从她身上看苍凉。 “哎..等等。” 下一刻,她喊住了两人。 “二位是有什么顾虑吗?” 青年男子盯着面纱下那张看不清的脸,又羞又愤,只觉得对方正在看他们的笑话。 倒是老妇没那么在乎面子,直言道:“太贵了,买不起。小娘子。” 第二百六十二章 退亲缘由 两刻钟后,随着太阳渐渐升高,清冷的土地祠前又迎来了一波香客,官道上也变得热闹起来。 老妇喝完文舒送来的渴水,心里直犯嘀咕,都说良药苦口,可这小娘子送来的“药”却是甜的,喝起来还有些清凉,就像三伏天的井水,这能管用么? 不过,一想到文舒之前说的,无效不收分文的话,心里的忐忑又消了些。 管他呢,总之不会白花钱,老妇带着期待又忐忑的心情出了茶肆。 他们刚走没多久,储四姑娘便来了,还是那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人未到,声先至,“赵嫂嫂,来两盏茶汤,再来一盘樱桃煎,咦?文舒也在?” “嗯,没事便来了,三婶呢?” “外头供香呢。”储四姑娘一脸期盼的看着文舒,“土地公最近有没有托梦给你?我三婶能不能开怀啊?” 文舒遗憾的摇摇头。 “哎,.....”储红叹了口气,托腮道:“再有个把月我们就要回去了,此趟来京,三婶抱了极大的期待,若是最后无功而返.......” 文舒明白那种失落,储三婶日日来此供香,从无一日怠慢,由于可见她求子的决心。她很想帮她圆这个梦,奈何最近运气实在不好,没一次碰上正地方。 想靠这种撞大运的方式,撞到那几座山上去,机率实在太小了,毕竟山海经里的山头太多。 唯一可靠的办法就是尽快提升系统的等级,尽快升到四级,只有开启定点传送,才能万无一失。 只是她们下个月就要走了,一个月的时间,她如何才能凑足积分,再次升级。 “再有一个月我就要走了,你答应我的京城通游,什么时侯才能况现完?”感慨完自家三婶的不易,储四姑娘很快又将自己的心愿提了出来。 文舒很想说马上,但一想,明天她还有诗会要参加上,便道:“后日,后日我陪你玩一天。” “为什么是后日,明日不行么?” “明日有些事......”文舒将陆大姑娘邀她参加诗会的事说了,储红立时瞪大了眼,“这么巧!” 文舒挑眉看她。 “今早我表姐也说要带我去什么诗会,说是魏国长公主牵头,在什么西园。” “那可真是巧了,我们要去的也是这个,如今四姑娘也去的话,就更热闹了。” “我拒绝了。”储红抿了口茶汤道:“一群莺莺燕燕聚在一处说长道短,论人是非,有什么趣,还不如来这郊外跑跑马呢。不过......”她突然话音一转,“现下,我却是改变主意了。” “嗯?”文舒看向她,表示疑惑。 储红放下茶盏,幸灾乐祸道,“难得能看陆星晚的笑话,这个机会可不能错过。” “笑话?”这下文舒更疑惑了。 陆大姑娘能有什么笑话?侯府千金,天之娇女,就是有不妥,也没人敢当面开罪吧 听出了她的疑惑,储红好意解释,“她退亲的事,你还不知道吧。” “退亲,什么时侯的事?” “就是你失踪那会,大概月中吧。对方是安平伯府的三公子,据说挺有诗才,就不知道这次诗会他会不会参加,若是他也去的话......”储红笑的玩味,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段三公子?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为何要退亲?” “听说是大庭广众之下,抓到段三公子押妓。” “啊,这.....” “不可思议吧。”储红笑道:“听说当时好多人都瞧见了,官家也在呢,要不是如此,这门亲还没这般容易退呢。” “不...不是。” 她不是觉得奇怪,而是突然想起段三公子这几个字,在哪听见了,金明池的海棠园外,她偷听到陆大人与人”密谋”,话里就曾提到过段三公子。 莫不就是那个段三公子? 时间,地点,人物,事件都对得上,应该没错。 不过,从她那日偷听的话来看,这件事似乎与陆大人有关,那位段三公子身上只怕有“冤情”啊。 只是陆大人为何要这么做呢? 这件事的最终处理结果是退亲,威远侯府退了安平伯府的亲.......难道这就是陆大人的初衷,陆大人不想妹妹嫁过去,所以特意设计段三公子。 可若是一开始就不同意亲事,为何又要定下,还是说段三公子后来做了出格的事,惹怒了陆大人,才有今日这一着......... 思绪翻飞间,文舒突然想起了沧州的事... 难道..........!若所猜无错,确实怪不得陆大人。 “想什么呢?”见文舒久久不语,储红搁在桌下的脚,轻轻踢了她一下。 “哦,没什么,就是想出了这样的事,那位段三公子应该不会参加。” “那可不一定。”储红持不同意见,“表姐说,魏国长公主给安平伯府也递了贴子,他家的三姑娘和四姑娘正是适婚之龄,已经确定了会去,那位段三公子八成也会去。” “这样的话,那到时岂不.......” “所以说啊,有热闹看喽。” 见她这幸灾乐祸的样子,文舒不禁摇头:“这个节骨眼,你这般瞧热闹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储红头一抬,“哼,跟陆星晚我有什么可厚道的,她当初那般说我大姐姐,后又装晕博同情,害我罚跪祠堂两天,我没当面笑她,已经算厚道了。” 陆星晚那个刻薄的,这次也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诛心,就她那性子,怕是听不得两句,就得捂着帕子哭回家了。 “你上次不还去侯府了么,我以为你们冰释前嫌了呢。”文舒给她倒了盏茶。 “那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为了救你,我连她威远侯府的大门都不稀罕进。” “是,是,为表感谢,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两人嬉笑着闹了一会儿,待储郭氏供完香进来,又饮了盏“明目渴水”后,便随她们的车一起回了城。 吃过午饭,文舒换了衣裳,背好书箱去了私塾。因为提前完成了课业,是以下晌的课,她上起来毫无负担。 下课后,照旧去李夫子的书舍借阅山海经。几个月过去,那本厚厚的山海经已经快翻至尾声了,只剩十来页就全部看完了。 将最后几页看完,文舒将书页合上,成就感满满的同时,又夹杂着一些失落。 终于看完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你是不是成精了? 夜幕降临,明月高悬。 晚饭后,目送自家老爹跨出院门,文舒火速回到房间,将房门从里头拴上,然后一手提溜刚睡醒,正是精神振奋时的红影,一边掏出铁盒子,滑开了上盖。 【嘀.......传送通道开启,地点随机】 “崇吾山,崇吾山,崇吾山.......” 【嘀......传送通道关闭,降落地点——阴山】 “哎,又没传对地方。”碎碎念的文舒停止了念叨,叹了口气,睁开眼打量四周。 这次落脚点不在山中,却在山脚,身旁不远有一条小溪,溪水清辙如镜,远远瞧着,都能看见水底飘摇的水草。 正前方是一片枫树林,红叶如火,应是秋季。大片的红叶堆积在一起,似一团红霞落在山脚,往上是半山腰,满目青翠,毫无萧条之意。 一阵风过,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花香,冷风抚过身体,薄衫下的肌肤,立时泛起了鸡皮疙瘩。 “好冷...”文舒搓了搓手臂。 看来不止是秋季,还是深秋! “嗯,不对,怎么会感觉冷呢?”搓手臂的动作顿住,她可是吃过薢柏果的人。 凛冽寒冬时都没感觉过冷,怎么这会儿.....难道,果子的时效过了?! 仔细算算,离最后一次吃薢柏果也有两个多月了。莫非果子的保暖时效只有两个月?又或者更短? 毕竟她今日也是碰巧发现的,要不是突然从初夏来到深秋,只怕到现在也无法发现。所以究竟是不是两个月,还真不一定。 但不管如何,葪柏果抗寒功效有期限这件事,是板上钉订了。回头得在“山海见闻录”上好好记上一笔,这可都是经验,能攒积分的。 思绪翻涌间,头上突然传来一声鸟鸣。 早在落地之时,红影便挣脱她的手向远空飞去,此时它正从枫叶林那边回来,朝她不住的鸣叫,声音中带着几丝兴奋。 “呱啦~呱啦” 文舒收回思绪,仰头看它,窃脂鸟在她头顶来回盘旋鸣叫,左侧翅膀不时的向前点着。 “去前面?”她问。 “呱啦~呱啦”白色的脑袋在空中微微点了一下。 好奇它的用意,文舒毫不犹豫的一挥手,“走。”说罢,拨腿就往那边跑。 不过,望山跑死马,别看那枫林离得挺近的,可真正跑起来才发现并不近,等跑到林子跟前时,她已累的气顺吁吁。 “叫我来这干嘛?”文舒双手撑膝,喘着粗气望着头顶的大鸟。 窃脂鸟鸣叫着从半空落下,也不回答,双翅一收扭身就往林子里奔,那步子急得,像足了一只被追而仓惶逃命的鸭子。 文舒:............ “搞什么?”她一头雾水的跟了进去。 一进枫叶林,便感觉光线暗了下来,层层叠叠的枫叶将外头日光重重遮挡,就像是从烈日照耀的街道,突然走进对面的店铺。 地面的杂草,东倒西歪的躺了一地,文舒心间一跳,这样子是刚有野兽来过啊,且还是个大家伙。 要死了,红影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她转头就要跑,这时,林中忽然传来红影的叫声,文舒还没来的及转过的身子立时僵住。 下一刻,她试探的朝林中喊了几声,“红影,红影.....” “呱啦~呱啦” 窃脂鸟红通通的身子从林中奔了出来,嘴里还衔了什么东西。走近了才发现,是一株枯了的杂草,顶端还缀着一些红豆子。 楞楞的看着那株在红影奔走下,颤巍巍跳动的茅草,文舒脑海里有什么东西闪过。 “呱啦~呱啦” 奔到近前,窃脂鸟高昂着脑袋,献宝似的把嘴里的枯草往她手里塞。 【嘀..........】 就在茅草接触皮肤的那一刹那,脑海里立时晌起了小星的声音。 【物种识别扫描开启——当前物种——雕棠,其叶如榆,叶而方,其实如赤菽,食之已聋】 雕棠!竟是雕棠! 难怪觉得眼熟。 她前不久刚在纸上记录过,并且依着文字描述绘了副图。 只是......红影是怎么知道的? 接过雕棠枝,文舒疑惑的看着面前一脸讨好样的大鸟,这也不像误打误撞得来的呀。 想起它先前特意去喊她的模样,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它认得这东西? 低头打量手里的雕棠枝,草茎足有半人高,根茎呈黑黄色。两边方形的叶子已全部枯黄,有些还打了卷,顶端缀了一把红豆样式的果实,倒是与书上描绘的极像。 她是能辨认出来,可红影....... 想到这,她脑海中忽然闪现一画面,半月前,她从私塾下学,一回到家,便立马铺纸磨墨,把刚看过的山海经内容,回忆默写到纸上。 默写完之后,看着纸上多余的空白处,想起下晌杜夫子新教的花草画技法,一时手痒,便翻了翻往日记录的一种植物,按书上所述,试着作了副图。 那株植物正是雕棠。 当时天色已暗,红影刚好睡醒,见她在桌前忙碌,便也踱着步子凑了过去,静静的在旁边瞧了好一会儿。 难道是那时......被它瞧了去,记在心里,所以今天见到实物就认出来了? 她画工有这么好?! 又或是,这家伙成精了,能看得懂字。 被自己脑海里大胆的想法吓到,文舒猛然摇了摇头。只是再看大鸟的神态,心里又止不住的好奇。 片刻后,她做了一件很蠢的事。 将地上枯黄的草拨了一片,露出黑黄的地面,随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了个“文”·字,然后指着字,问红影,“这个字读什么?” “呱啦~呱啦” 回答她的是两声鸟鸣,同时窃脂鸟一脸疑惑的看着她,似在说,“你在讲什么,我不懂。” 回过神来的文舒,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红影再聪明也是只鸟,又不能说话,如何回答。 想了片刻,她打算换个方式。 先在写好的“文”字旁边又加了个“舒”字,又对着窃脂鸟念了两遍,随后问它,“哪个是“舒”字?” 窃脂鸟依旧一脸疑惑,歪着脑袋,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 “哎,果然是多想了。”文舒拍了拍脑袋,扔掉手里的树枝,扭头看向林子深处,“里头有雕棠是吧,赶紧的采去。” 这东西可以治疗耳聋,可是造福于民的好东西。 “呱~” 就在她转身之际,面前的大鸟突然动了,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尖利的爪子向前一伸,“啪”的一声按在了“舒”字上。 文舒一呆,好半晌,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告诉我,你是不是成精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什么鬼东西! 窃脂鸟不会说话,当然是不能告诉她的,不过它的聪明却通过这个方式,展露无遗。 一只会认字的大鸟? 就算成没精,也离成精不远了吧。 这么聪明的大鸟,被她捡着了........文舒突然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因着在山海世界里停留时间有限,她没有再继续追问、方才从溪边跑过来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眼下离出去恐怕不超过两刻钟,林子深处还有雕棠果等着她去摘呢,可不能再耽搁了。 兴奋的揉了揉大鸟的脑袋,文舒拨腿便往前去,兴奋之中下意识的拽住了窃脂鸟一边的翅膀,似人拉手般,拽着它往前走。 窃脂鸟没妨她来这一下,被她拽的一踉跄,两爪相绊,险些一头扎进草丛里。 “呱啦~呱啦。”它不满的抗议着。 文舒讪讪的收回手,朝它露出一个歉意的眼神。 不好意思,太兴奋了,忘了您老人家会飞。 窃脂鸟白了她一眼,翅膀一扇,贴着草丛向前林子深处疾飞而去,文舒赶忙跟上,没一会,便来到了一处洼地。 洼地处于枫叶林较内的位置,湿漉漉的,堆积了不少黑黄色的淤泥,枯黄的雕棠草就长在中间,约摸有百来株,每一株上端都坠满了“红豆样”的雕棠果。 看着里头的暗黄色浑水,以及那一脚下去,不知道会不会陷进半个身子的淤泥,文舒不敢轻易踏进去。 她从旁寻了根树枝,往淤泥里一插......果然,树枝没了大半下去,那根树枝都有她人高,而没进去的地方,已经到了她胸口的位置。 测试之后,文舒更不敢下去了。 想了想,她只得招呼一旁的红影,让它帮忙将那些雕棠枝衔出来,她再一株一株的把顶端的雕棠果撸下来。 红影虽然平时挺凶,将朏朏管的服服贴贴,连眼都不敢睁开,但文舒的话,它还是极听的,闻言二话不说就开干。 不过,它的“动嘴”能力,显然比不过文舒的“动手”能力,因着每次只能拨一枝,所以几首是它刚一衔出来,文舒就撸完了。 活赶不上趟怎么办呢,文舒只能一边等待,一边观察四周,一来防着野兽出没,二来也看看有没有什么其它得用的东西。 她的手在周围的草丛里挨个探过,脑海里系统的提示一声接着一声。 别说,这做用之下,还真的发现了一些得用的东西,比如野姜,益母草...... 只是这些东西虽然有用,但用处并不十分的大,且还费时费力,文舒犹豫了一下,便没去动它们,而是继续寻摸。 将周身一圈寻过之后,她将视线放回了洼地中的沼泽,此时离出去已不到十分钟,而洼地中间的雕棠枝还有一半没有采摘。 她急得不行,却又不敢冒险下去,正思量着是不是想个别的办法助助力,却突然瞧见一米开外的淤泥底下,有什么东西正往上拱。 文舒吓了一跳,忙屏气凝神,不敢作声。 刚衔了雕棠枝过来的窃脂鸟,见她神色不对,便顺着视线看了过去。这会的功夫,那不知名的东西已从淤泥底下钻出来了一点,红通通的,像是一块碎肉。 窃脂鸟眼睛一亮,翅膀一拍就要扑上去,却被一旁的文舒拉住。它不解的回头看她,就见她手放在嘴边朝它嘘了一下,这个动作她经常做,它明白是不要出声的意思。 又过了一会,那东西露出来的面积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蹲在洼地旁边的文舒却觉得头皮发麻。 一块肉不停的从淤泥底下往上翻,当然不会是肉自己动,肯定是下头有什么东西拱着它往上走。 她又怕又好奇,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直直的盯着那方还在继续蠕动的肉,一边抓紧红影,随时准备逃跑。 又过去大约半分钟,那块肉终于全部露了出来不再动了,淤泥底下也不见动静,文舒探身看去,却发现是一块沾满了浊水的“牛肝”。 应该是牛肝吧?或者是别的什么野兽的“肝”?反正是一块长得很像肝的“肉”,周身红彤彤的。 手里的大鸟又开始挣扎,见底下没什么危险,文舒也不再阻拦,放开手任红影飞过去,将那牛肝叼了来。 洼地里怎么会有这东西?莫不是附近哪个野兽没吃完,扔下的吧?那这附近岂不会有野兽窝? 脑海里正纷乱的想着,那边红影已经飞了回来,它将“牛肝”往地上一吐,正好落在文舒脚面上,她定睛一看,立时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啊......!”她惊叫着将脚上的东西踢开,同时身子急速向后退了几步。 那个牛肝上,竟然长了两个眼睛! 刺耳的尖叫惊飞了附近的鸟雀,也把一旁边的窃脂鸟吓得不轻,胖胖的身子明显的抖一下。 “什么鬼东西?!”文舒满面惊恐的看着那个被她一脚踢飞,已经越过洼地,落到对面草地的东西。 【嘀——物种识别扫描开启........】 这时,脑海里突然晌起小星的声音,【当前物种——视肉——形如牛肝,有两目,食之不尽。人食之可助伤口快速恢复】 “视肉!怎么会是视肉,这里怎么会有视肉?!”文舒脸上写满了问号。 视肉不是只出现在海内西经的开明山和海外南经的狄山嘛! 这里是阴山,怎么会有视肉? 但系统应该不会出错,小星说是,那.......... 挣扎了一瞬,最终她还是让红影去将它叼过来,再好好看看。 可当红影真将它叼过来了,她又不敢看了,实在是刚才的画面,对她的心灵产生了极大的冲击。 往日在书上看到那段对视肉的描写时,还没什么感觉,但如今直面这浑身通红似牛肝,沾满淤泥,还长了一双青白圆眼的视肉,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控制不住的害怕和恶心。 纠结了一会儿,她最终还是将这陀“视肉”扔下了。 虽然系统提示,视肉吃了可助伤口快速修复,且这东西不生不死,不管你割多少,它都会原样长回来了,实在神奇。 但它的外形却也过分的恐怖,太恶心了,真要带在身边,她晚上睡觉恐怕都得做噩梦。 被视肉的事一耽搁,离出去只剩不过三分钟,文舒看着洼地中间那些没摘的雕棠枝,忙让红影再去抢几枝回来、 她自己则又往后退了几步,离那“视肉”远远的。偶尔,眼角余光也会往那瞟上一瞟,看看那“视肉”有没有动作。 又过了一会儿,待红影衔回第八株雕棠枝的时侯,系统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文舒忙让红影停下,将视肉扔回洼地。 虽然她目前无法扔受“它”,但日后难说有用得到的一天,所以还是将它丢回原位吧,这样,哪天真需要用到的时侯,也好找一些。 第二百六十五章 西园诗会 翌日,天气晴朗,文舒揉着额角从床上起来,只觉得十分疲倦。 她夜里睡得并不好,昨日那翻遭遇,果是给她心里留下了阴影,以至于睡梦中反复出现那惊魂一幕。 红通通的牛肝,突然翻了面,两个青白外凸的圆眼直直的盯着她,几次将她从梦中惊醒。 强打着精神将自己收拾了一翻,又戴上陆大姑娘赠的赤金步摇,文舒在街面上拦了辆车,打着哈欠往西园而去。 到了西园门口时,陆星晚还没来,文舒没有请贴进不去,环顾一周后,便选了个人少,但马车只要一进来就能瞧见的位置,靠着一棵老树打盹。 陆星晚到时,瞧见的便是这副模样,她头上的赤金步摇插得有些歪斜,正随着她打盹的动作一颤一颤,随时都有掉落的可能。 无奈的朝旁边的绿柳递了个眼神,绿柳会意忙笑着上前,在文舒肩头轻拍了一下,调侃道:“怎么一大早就打起磕睡来,小娘子昨晚是一夜没睡么?” 文舒精神一震,看清面前的人有些不好意思,刚想习惯性的挠头,手才半路又想起来今早绾了个不同以往的发式,头上还插了一支金步摇,可不能挠散了。 伸到半路的手硬生生的转了个弯,扶了扶歪斜的步摇,“睡了,没睡好,对了,大姑娘呢?”她朝四周望去。 “那呢。”绿柳指着道旁的一辆朱漆马车,“姑娘在车上整装,一会儿就下来了,倒是小娘子这发髻瞧着有些松散,要不我帮你重挽一下吧。” “如此甚好。”深知自己绾发手艺不怎么样,文舒从善如流的应下。 她本就不善长梳这些个繁复的发式,今早也是硬着头皮随便梳了梳,要不是为了配身上这件长裙,她更愿意随便挽个。 当然,她也一早料到了陆大姑娘会让身边人帮她重梳,毕竟今日她是同陆大姑娘一起进园子,若她出丑,陆大姑娘也跟着没面子。 绿柳手很巧,手腕翻飞之下,三两下便梳好了一个朝天髻。赤金步摇也换了一个位置,插的稳稳当当,只要不是大动作,基本上不会掉。 她们这边梳好发髻,那边陆大姑娘也在银红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手里还抱着一个圆乎乎,白绒绒的朏朏,小家伙应该是睡着了,一直垂着头被她圈在怀里。 陆大姑娘今日也好好的妆扮了一翻,不仅脸上施了薄粉,更是上了胭脂与口脂。这么一打扮,倒是一改平日病弱西子的模样,多了几分娇俏与艳丽。 二人打过照面,又寒暄了两句,并肩往园子行去。 西园是前任驸马都尉的私宅,占地面积很大,里头的布置也是疏落有致,因常办诗会雅集,在京都上流圈里颇有雅名。 寻常百姓就是没去过,也大多听过一两耳朵,其熟知度仅次于皇家园林金明池,玉津园。 西园有六个入口,最常用的入口就是正大门,大门两旁有宽阔的停车带,各家的车马一般都停靠在这。 此时太阳已经升的老高,参加的诗会的宾客大多都来了,正大门前各式车马排成了长溜。文舒和陆星晚说笑着往正大门去,只是刚走几步,就听得身后有人喊她们。 正确的说,是喊陆星晚。 “前头可是晚姐姐?”一个娇俏的女声在后晌起。 文舒好奇的回过头去,就见身后不远处站了两位小娘子,皆是十六七岁的模样。一个着浅粉色衣裙,一个着翠绿色长裙,头上皆绾着复杂的发式,上面插着精致的珠钗。 见她们回过头来,粉衣小娘子率先迎了上来,“晚姐姐怎么也来了?身体可还吃得消?” 她表情关切,一副真心关怀的的模样。 陆星晚却是神色冷淡,摸了摸怀中的朏朏,平静道:“多谢二娘子关心,近来还不错。” “那就好”粉衣小娘子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难得晚姐姐肯出来,待会进了园子,咱们姐妹可要坐一处好好说会话。” “下次吧。”陆星晚神色依旧冷淡,“这次我带了一个远房表妹来,她头一次参加诗会,我自是要好好陪陪她的。” 粉衣小娘子面色一僵,神色有些尴尬。 别看陆星晚话说的还算婉转,但其中的拒绝之意却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什么要陪远房表妹,都是借口,还是个不怎么高明的借口。陪表妹和同她们一块坐着说话有什么相干,根本是毫无冲突的两件事。 她这样说,不过是在摆态度。 感受到周围的指指点点,粉衣少女强撑起一个微笑,“我知道晚姐姐是在生三哥的气,可男子在外逢场作戏是常有的事,三哥这次是稍微出格了些,可姐姐只因这一桩就遺人来退婚,是不是也小气了些?” 她语气欢快,似在拉家常,陆星晚听着却觉得格外刺耳,冷冷瞟了她一眼。 “二娘子既然喜欢这样的男子,那我便祝你日后找一个这样的夫君,只希望他在外头逢场作戏的时侯,二娘子还能想起今日这番话,与美人们好好相处,亲如一家。” “你.....”浅粉少女气胸口起伏,憋了好一会,才转换成一脸委屈,“我不过好心劝姐姐放宽心,姐姐不听也罢了,又何苦反过来咒我。” “怎么是咒?二娘子方才不是说男子逢常作戏是常态,不该如此小气么,我观二娘子喜欢,才出声祝福,怎么?原来二娘子也会介意或容不下么?” 粉衣少女被她噎的说不出来话。说介意,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说不介意,又怕这话传开了去,引来浪荡公子上门求亲。 当下又急又气,一双凤眼直直的瞪着陆星晚。 陆星晚才不理她,拉着文舒的手道:“走吧,表妹,咱们去园子里赏景去。” 虽不知道陆大姑娘为什么要给她一个表妹的身份,可当下明显不是询问的好时机,文舒点点头,由她拉着往园子里去。 在守门小厮那验过请贴后,二人从东门入了园子。 虽然久闻西园大名,但文舒却是头一次来,若说面积大小,西园自然是比不得金明池和玉津园的。但它也有它的优势,就是景致比两园更为难致和清新。 若把两园比作大家闺秀,那么西园就是小家碧玉。 园内多青竹和古松,也有假山怪石和奇花异草,一条婉延狭窄的小溪从园中穿过,两边坐落着几座小亭。 此时溪边的小亭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有年纪大的掌家娘子坐在一起谈论管家之道,也有未出阁的小娘子聚在一起,闲谈插花。 整体来说,园子里的气氛还算轻松,并未有想象中的剑拨弩张。 当然了,方才门口那遭倒是有些苗头,可陆大姑娘战斗力也不弱啊,几句话就让那小娘子噎得说不出话。 “咱们去那边吧。”陆星晚指着远处的小亭道。 那处亭子在假山后, 目光正四下寻梭着,忽然感觉身旁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文舒抬头,就见陆星晚指着右前方一坐无人的小榭道:“咱们去那边。” 文舒没什么异议,对她来说,去哪都一样,便点了点头,随陆大姑娘往前去。 第二百六十六章 魏国长公主 虽然久闻西园大名,文舒却是头一次来,若说面积大小,西园自然是比不得金明池和玉津园的。但它也有它的优势,就是景致比两园更为难致和清新。 若把两园比作大家闺秀,那么西园就是小家碧玉。 园内多青竹和古松,也有假山怪石和奇花异草,一条婉延狭窄的小溪从园中穿过,两边坐落着几座小亭。 此时溪边的小亭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有年纪大的掌家娘子坐在一起谈论管家之道,也有未出阁的小娘子聚在一起,闲谈插花。 整体来说,园子里的气氛还算轻松,并未有想象中的剑拨弩张。 当然了,方才门口那遭倒是有些苗头,可陆大姑娘战斗力也不弱啊,几句话就让那小娘子噎得说不出话。 “咱们去那边。”陆星晚指着远处的一座小亭道。 那处亭子在一座假山后头,离这边有一段挺长的路,后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亭子里空无一人,瞧着很是清静。 文舒没什么异议,对她来说,去哪都一样,只是想起储四姑娘和她表姐也会来,目光便不由在园子里寻梭起来。 不过看了一会后,她又暗自摇头。 罢了,就算寻到了又如何,以陆大姑娘和她的关系,只怕也坐不到一处。她今日即是陪陆大姑娘来的,便不该三心二意。 当下点了点头,随着陆大姑娘往前去。 穿过一段小径,又绕过假山,总算到了亭子跟前,二人迈步上了台阶,才刚坐下,就见东南方的小道来,行过来一群人。 打头的是个满头珠翠,一脸和蔼的中年妇人,在她身后跟了十几位,或年轻,或貌美女子。文舒正好奇来人的身份,就见身边的陆大姑娘已经然站了起来,朝着来人福身施礼。 “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文舒吓了一跳,忙跟着低下头去,福身施礼。 魏国长公主打量了陆星晚几眼,“可是威远侯府的大姑娘?” “是。” “长公主好眼力。”出声的是跟在长公主身后的威远侯夫人关氏。 长公主却并未接她的话,只看着陆星晚道:“长得真像先侯夫人。” 不过先侯夫人性情活泼,为人大气,很有北方女子的豪爽,这位陆大姑娘虽然肖似其母,眉目间却隐有郁色,就算施了脂粉,细看之下也难完全掩盖。 关氏有些讪讪,没再开口。 提到生母,陆星晚本来还不错的心情,又变得惆怅起来。她刚出世不久,母亲就过世了,大家都说她长的像母亲,可她却不知道母亲长什么样。 “哎呀,看我,说这些做什么。”似反应过来提到了人家的伤心事,长公主忙找补了一句,“好孩子,你既好些了,日后可要多出来走走。” 陆星晚点头,又福了一礼, “这位是.....”魏国长公主又看向一边的文舒。 “沧州来的表妹。”说话的时侯,陆星晚还瞟了一眼关氏,想看看她什么反应。 关氏脸上虽闪过一丝莫名,却并未多说什么。 长公主打量了文舒几眼,和气道:“是个灵秀的。”随即又转向陆星晚,“今日园子里来了许多小娘子,你们也别单独在这待着了,去那边和她们一起坐坐,说说话,慢慢的就熟了。” 陆星晚有些不太愿意,并未立时应下。 长公主看她犹豫,想起月前听到的那桩事,便又宽慰道:“那件事我也听说了,错在安平伯府,你不用顾忌什么,大大方方的过去就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不应下就真的显得无礼和小家子气了,陆星晚只得点头。 “这就对了。”长公主这才笑了,“走吧,我们正也要过去,你们就跟着一块来吧。” 有长公主开路,自是再好不过,两人便跟在队伍最后,向着来时的方向去。 同一时间,皇城文德殿。 大宋官家赵端正坐在御案前,欣赏参知政事秦培献上的一副丹青。作画之人是翰林画院的一名学生,而画上所绘之风物,正是清明时节的汴京城。 从城中林立的商铺和拥挤奔走的人群,到郊外牧童骑牛的田野春光,一人一物,一街一景,一动一静,皆绘其中。 可以说整副图就是当下汴京城的缩影,作为偷偷溜出宫,微服游玩过过好几回的大宋官家赵端来说,深知这副画,画的有多像,有多真。 长长的画卷,足有丈余,将整个御案铺满不算,还有好些逶施在地。赵端一边细看,一边连声称妙:“好,好啊。” 秦培拢袖站在下首,听到赵端的话,连连点头,“臣也觉得甚妙,若单论画工,在画院里也不算太出众,唯细腻尔。难得的是还有这份巧思,此长卷以汴河为中心,画尽沿岸风光。整体构图严谨,亭台楼阁笔触细腻,人物神态帷妙帷肖,当得精品。” “不错,不错,秦卿此话甚和我意。”赵端看着长卷感叹,“看到我大宋市井如此繁荣,朕心甚慰,就是哪日去了地下,也不会无脸见祖宗。” “这都是官家的圣德仁心,才能有如今这番盛世,官家才是居功至伟。” 秦培的夸赞,赵端听得极为受用。人都喜欢听好话,何况是这等关于功绩的夸赞,不过心中得意归得意,面上却还想谦虚两句。 赵端眯得眼,摆了摆手,正想说都是祖宗们打得基础好之类的场面话,就见下首一直未曾开口的大理寺卿陆元丞说话了。 “秦相说的是,此番盛世官家居功至伟。但依臣见,若想将这盛世延续下去,官家在与金结盟这事上,还需多加考量。此次金国遣使来朝,欲意结盟合力围辽。但依臣见,此事风险太大,最后很有可能是在与虎谋皮。” 说到这事,赵端瞬间索然无味,“卿怎的又提起此事,方才朝堂上不是已经议过了么,此番是叫你来看画的,不是来议政的。” “臣自知位卑,然此等结盟之事,关乎大宋国运。我知大理寺无权干涉,但做为朝廷之臣,大宋之臣,还是想将自己的看法表露出来,望官家权听三思。” 见他一副要死谏的样子,赵端只觉得头疼。 真是扫兴!原看这陆卿办事能力高,又能诗会文,说话也得他心意。恰好原大理寺卿年老致仕,这才破格提拨。 他本日也挺拎得清,可今日却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方才朝议会上明知他属意与金结盟,却偏生站了那些老学究一边,说什么不可结盟。 朝议会上吵得不可开交就算了,这好不容易散朝了,喊他一起欣赏字画,放松放松心情,他竟又不开眼的旧事重提,是吃错药了么。 第二百六十七章 黄道十二宫 虽然心里腹诽,但赵端还是很怕这些死谏的大臣,因为祖宗家法里有一条,不可杀言事者。所以哪怕这些言官的吐沫星子喷到他脸上,他也不能把对方杀头。 出于种种无奈,他只能耐着性子再解释一遍。 “收复燕云故地,自我朝建立以来,便是历任官家的心头大事。往日因种种原因未能成行,如今难得北地来了助力,若此等天赐良机都错失了,他日哪还有脸面见祖宗。” “官家初心的是好的,然金国地处极北,民风彪悍。若与之联手,岂知不是与虎谋皮。” 陆元丞知道此番话说出来讨不了好,官家对于结盟的意向很强烈,方才朝会上,已经跟持反对意见的台谏官们辨了一轮,要不是几位台谏竭力争辨,此事恐怕已当堂定下。 可饶是如此,他也知道这事争论不了太久,因为上辈子,这事最终还是成了定论,并且就在半个月后。 更重要的提,再有一个月南边还会出现起义军,到时原本调来准备攻辽的大批禁军临时被抽调去了南边,无法如约到达辽国边境。再加上镇压起义军带来的国力消耗,更让北伐之事无法进行。 金国以此为借口,在攻下辽国后,挥师南下,直逼汴京开封。那时的国朝,人乏马疲,国库也消耗几空,根本无力应付。 他那时也被派往南边筹集钱粮,然未等回去,便听说东京陷落,官家和太子一干人等皆被掳往金国,唯独几位大臣拼命带了两位皇孙逃了出来。 他惦记京中的家人,想要回去看看,却在半道上遇到了护送皇孙逃出来的几位大人。他们一路南逃,中途几番折损,等遇到他的时侯,身边的护卫只剩下不到十个。 面对国朝最后的火种,他只能咬牙放下回去看看的心思,携同几位大人,带着皇孙继续南逃....... 想起前世种种,陆元丞拱在身前的手,控制不住的收紧,同时心里更加坚定要说服官家改了主意。 “我们与金国并无多少熟悉,倘若辽国真的灭了,焉知他日毗邻后,金国不会反窥我朝,再生战端。反观大辽,与国朝休戈百年,榷场的贸易往来,更是让对方逐渐被我朝同化,耽于现状,不敢轻易扰边。” “两权相害取其轻,还请官家三思。” “秦卿以为如何?”赵端不耐的皱起眉,看向一旁的秦培。 “官家圣明,自有定夺。”秦培向来会揣摹圣意,当下知道赵端不想听,心里也有主意,自不会随意开口。 果然,他的话,赵端更爱听。 只见他眉头渐渐舒展,极快的转了个话题,“听说魏国长公主要在西园办诗会,可是今日啊?” “正是,官家可是想去看看?”秦培很快反应过来。 “听说此次诗会规模极大,只要有才的皆能被邀入内,此等热闹,朕怎能错过。”赵端从桌案上拿起一折纸扇,在掌心轻点,“走,去看看。” “官家,结盟之事......” “改日再议。” 陆元丞还想再说,却被赵端打断,他行了几步,又回看他,“此次长公主兴办诗会,来参加的不仅有青年俊才,听说还有许多适婚的小娘子。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也是时侯成个家了,走吧,一起去,到时若有相中的小娘子,朕给你指婚如何?” “官家.....” “不许议政,若再执迷不悟,就自个回去吧。”赵端板起脸来。 陆元丞不想放弃游说官家的好机会,但也知他眼下听不进去。只得将话头先打住,想着先跟过去,等有了机会再继续劝说。 “甚好,甚好,不仅陆寺卿,就是我家那不争气的犬子,也等着官家金口玉言指门亲呢。”见气氛有些尴尬,秦培忙笑着打圆场。 赵端最欣赏他的识时务,当下乐呵呵的回应,“好说,好说,秦卿到时若看中了哪家的小娘子,只管提来。” 二人说笑着出了文德殿。 跟在身后的陆元丞,面上却不见半分喜色,黑漆般眸子,写满了沉重。 .......... 辰时末,西园东角的一座亭子里几个花样少女,正将一个圆脸少女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问着。 “郭二姑娘,星宫怎么看啊?若是初夏生辰,是什么宫?” “对啊,对啊,七夕前三日呢,又是什么宫?” “别急,别急,这个是有口决的。”被围在中间的少女,笑吟吟的道:“春分后三日,太阳入白羊宫,夏至后六日,太阳入巨蟹宫,秋分后八日,太阳入天秤宫,冬至后四日,太阳入摩竭宫。太阳入不同星宫,运程各不相同。” “我是四月初三的生辰,郭二姑娘帮忙算算是什么宫,眼下运程如何?”一绿衣小娘子嚷嚷道。 “这个简单。”圆脸少女应下后立马掐指算了起来,不稍片刻,便抬头笑道:“巨蟹宫,运程还不错,属中上。” “真的!若有所求之事,可能称心如意?” 所求之事?这个时侯能有什么所求之事。 在场的小娘子们都心知肚明,这次聚会明面上叫诗会,其实就是魏国长公主办的一场相亲宴。各家小娘子来之前也都是知道的,除了极个别已经定亲了的,其它人来的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这个所求之事........ 众人都会意的捂嘴笑了起来。 “八成。”圆脸少女比了个手势。 一听这话,绿衣少女立时安心了不少,道了声谢后,脸红红的回了座位。 “二娘子,我是白羊宫,不知道这旬运程如何啊?”这时,又有位个头娇小的小娘子问道。 “白羊啊,也不错,不过有些几个方面要注意一下。” “你说,你说.......” 坐在圆脸少女身边的储四姑娘,听了这些人热烈的和她表姐讨论这个宫,那个宫的,只觉得意兴阑珊。 她今日是要看陆星晚笑话的,可不是来听表姐讲解黄道十二宫。 表姐的大舅是司天监的郭司监,主管天文、算历、三式、测验、漏刻诸科。表姐少时常回舅家,耳濡目染之下,竟对天文历法生出了浓厚的兴趣。 特别是黄道十二宫,熟悉到只要报生辰八字,稍稍掐指一算,便能算出来。除此之外,还能说出当月对应的运程,听上去极为玄乎。 她一开始也十分好奇,可多听了几回后,就渐渐的失去了兴趣,只记得表姐说她近来运程不错。 至于怎么个不错,她没有追问下去,反正结果是好的,过程就不管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突发事件 百无聊赖的听表姐给三位小娘子瞧完运程,储四姑娘望着眼前的花丛,正想着要不要回去,就感觉身边的人全部站了起来,且全部面向同一个方向,亭子外! 右手的袖子突然被人拉住,扭头一看,却见表姐郭沁正冲她使眼色,反应过来,她忙跟着站起身。 小小的亭子里站了十几位少女,由于汴京流行燕瘦之风,是以亭子里的小娘子们少有环肥的,如此十几人站在一处,倒也不嫌挤。 她所站的位置虽然在亭子靠里一些,但好在个头比在场的人都要高半个头,是以视线还算开阔。 如今起身一望,便知方才诸人所为何来了。 只见亭子西南边的小道上,一群人正往这来。领头的是个四十出头,一脸和气,身着锦衣绣服的中年美妇,其身后还浩浩荡荡的跟着一长溜的人。或风资绰约,或年轻貌美,只是都不太认得。 唯一让她惊喜的是坠在队伍最后的文舒和等了半晌午的......陆星晚。 “见过长公主。” 发楞的关头,身前的小娘子们已经开始齐唰唰的行礼问安。 才跟着众人跨过木板桥的文舒,被这整齐的声音吸引,好奇的侧了侧身,想要看看是怎么回事。 哪知刚探出头去,便与亭子里的某人对了个眼。 “不必多礼,小娘子们聊什么呢,老远就听见这边叽叽喳喳的,极是热闹。” “回长公主,聊黄道十二宫呢,正说到.....”穿杏色长裙的小娘子话才刚起了个头,亭中却突然晌起“噗”的一声。 随即一股莫名的气体在空中飘散。 “..........” 鸦雀无声! 神色微僵,魏国长公主身子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只是脚刚抬起又想起什么,尴尬的放了回去。 “正说到运程,郭家二姑娘说....”杏色长裙的小娘子重接话头,想要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哪知话才刚起头,便又听得空中传来“噗,噗”两声。 这下,魏国长公主再也崩不住了,身子迅速往旁边窜去,几步走到溪边,对着溪水深吸了两口气。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魏国长公主并没有忘记她们,深吸了两口气后,转身朝她们招手,“大伙都来瞧瞧这大理国进贡的婆罗鱼,看看跟咱们的金鲤有什么不同。” 此话一出,如同仙音,在原地憋气的众人立时跟活过来了一样,扭身就跑。 “我看看,我看看。” “哎呀,这鱼真不错。” 亭中的众少女,对视一眼后........ “我也去瞧瞧。” “我最喜欢看鱼了。” “我也喜欢。” 没一会,亭子便跑得一人不剩。 文舒和陆星晚坠在队伍最后,离得远,因此并未听到声音,也没闻到什么味道。此刻看着原本要走向亭子的众人,突然拐了个弯全部往溪边涌去,不禁一脸莫名。 亭子里,先前说自己是白羊宫的穿嫩黄春衫的小娘子,此刻也跟着众人往外移,只是她移动的速度明显比别人要慢许多。 她原本的位置算是比较靠前的,只要稍走两步便能出了亭子,可此刻,当众人全部蜂拥着向溪边涌去的时侯,她却还在亭子口。 因为奇怪众人突然变道的原因,文舒的目光在亭子里多看了几眼,这一看,就被她瞧出了问题。 那个穿嫩黄春衫的小娘子似乎不想出去........ 在溪边狠狠的喘了两口气,绿草的清香和周围的花香渐渐替代了刚才那股让人窒息的味道,众人的脸色慢慢好转,魏国长公主又恢复了她那雍容和蔼的表情。 又过了一会,只听得她道:“鱼看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通知西侧门的婆子,可以开门了。” “是。” 话音落下,立马有随待的女使穿过溪上的木桥到对面吩咐门边守着的婆子。 西园原是私家园林,是以自有内外之分,那扇关着的月亮门便是分隔内外的界限。 随着木门缓缓洞开,门那头的景色也随之缓缓露了出来,比之这边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的布置不同,那边的景色明显要疏郎许开阔许多。 除却少许几座凉亭,假山外,就是花木和石桌石凳了,此时门庭大开,一眼便能瞧见对面的情景。 穿着文士衫的学子与锦衣华服的各家公子,或聚于亭中伏案写诗,或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感知到动静,众人皆停下手中动作,整理衣衫,力求以最好的状态面见佳人。 魏国长公主办这场诗会的目的,不仅各家小娘子知道,前来的这些个小郎君们自然也是门清。 随着门洞大开,两边的空气连在了一起,众人忽然都有点紧张起来,小娘们挨在一处,小心翼翼的往对面看。 小郎君们则神色坦荡,一副正人君子,目不斜视的样子。 眼神极好的文舒,第一时间发现了夹在人群中的一敌一友,秦衙内和范三郎。 “快开席了,还请诸位郎君移步后园溪边,参加流水席。”开门的婆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有劳。”朝婆子道谢后,前排的小郎君又开始谦让起来,“宁兄请。” “王兄请。” “还是张兄先请。” “得得得,都不想走,那就我先请吧。”秦景阳从人群中挤到前头,无语的看了眼身后众人,坦然的朝婆子一笑,率先跨出门去。 “这是何人啊?怎的这般的无礼。”方才谦让的人,看着秦景阳大摇大摆的背景,很是不满。 旁边的人拍拍他的肩膀,“司空见贯,司空见贯,宁兄莫要怒气。” 能被请来这等诗会的,自然不会是蠢人,当然,有家世的除外,而方才发言之人就是没家世的那种。 此时听旁人这么说,自然意会过来什么,“还请段兄赐教。” “你可知他是何人?” 男子摇头。 “王兄才来京都不久,不清楚也是正常的,方才这位正是当朝秦参政的独子,秦景阳,秦圣文。” “开封四大纨绔之首,秦衙内!!”男子一脸惊讶。 “王兄竟识得?!” “咳....略有耳闻,略有耳闻。” 知道了刚才过去的是何人之后,宁姓男子再也没有了脾气。他虽才来京不过半月,却也是听过这位秦衙内大名的。 而纨绔之首,显然不是什么好词。 他此次来京是备考明年春闱的,适逢魏国长公主举办诗会,又得新结交的好友段三公子的邀请,才得入这诗会。此等节骨眼上,自是不好得罪这位秦公子,当下笑笑不再说话。 而已经走出七八步的秦景阳,对于身后的这些声音毫不在意。甚至在男子听到他名讳后惊呼出声的时侯,心里还有一丝得意。 听听,京都四大纨绔之首,多威风。 有了这个插曲,接下来的人也不再谦让,一个个按顺序步履从容的迈过月亮门。 第二百六十九章 无巧不成书 眼见着小郎君们一个个从月亮门洞出来,溪对面的小娘子们都悄悄红了脸,一个个垂下头去,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陆星晚虽然没有这几多心思,但猛然一见这么多小郎君,也难免有些紧张,现场最放松的反而是文舒与储红二人。 她们俩,一个是专程来看人笑话的。一个是陪人再顺带找人的,所以心思一点都没往这上放。 在众位小娘子都心如鹿撞的关注对面的时侯,她们二人,一人扫视全场,寻找那日见过的妇人。一人则好整以暇的准备看戏。 对面的小郎君们全部过来后,魏国长公主便张罗开了,只见她笑着问站在前面的几人,“这几位郎君瞧着有些面生,不知是哪里人氏?” 既是相亲大会,自然要知根知底,站在最前头的正是方才那名发劳骚的男子,闻言忙拱手行礼。 “见过长公主与诸位小娘子。在下王振,字崇义,渝州长名县人氏。月前才来的京城,有幸得段三公子邀请同来诗会,不周之处,还望长公主和诸位小娘子海涵。” “见过王郎君。”对岸的小娘子齐齐福身还礼。 “渝州?是个好地方。”长公主微微点头,又问:“不知小郎君此次来京是探亲?还是访友?” “都不是,小生此次前来,实是为了备考来年春闱。” 一听春闱,长公主眼晴亮了! 虽说眼前之人连考场都没进过,来年能不能考上还待两说,但既敢来京城参加应试,心里怎么也该有六七成把握,也算是真才实学之人,他日若能蟾宫折桂,可是妥妥的寒门贵子。 时下极流行榜下捉婿,每回春闱放榜,金明池前都围满了人,许多高官富商都提前带好家丁等在榜下,只等新科进士一露面,便绑去家里。 此时这位王郎君,既是新科进士的侯选人,长相也不俗,到是可以好好观察一番,若真品行不错,家里也没什么污七八糟的事,实为一个不错的人选。 长公主心里过了一遍,面上的笑容越发慈爱起来,“好,真是年少有为,吾观你年岁也不大,可是才立冠?” “是,今春刚行冠礼。” 长公主更满意了,又夸赞了两句,然后才看向下一人。 “小生宁毅,字泽恩,钱塘人士,年十七,去岁来的汴京。” “小郎君来京城是?” “打理家中生意,小生家中是开布庄的,在京城有几处店面。” “这么年轻就主管几家店面,真是后生可畏。” “小生郭玉,汴京人氏,家住城北........” 小郎君们一个个拱手为礼,自我介绍,对面的小娘子们则竖耳静听,然后福身还礼,一场相亲宴办的有声有色。 在这当中,还没轮在自我介绍的范三郎看着对面人群中偶尔探出的脑袋,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今日太学休假,他原打算回家陪母亲说说话,哪知还未走出院门,便被同窗赵锡纯拉住,说是要参加一诗会,到时恐有现场作诗,让他帮着润笔。 他与赵锡纯是同窗好友,见他真的很紧急的样子,只好答应下来。 先前进园时也一切如常,年轻郎君们在一起谈天论地,作诗赋文,甚至还有两个当世大儒在一边点评,他还觉得来着了。 可自那扇月亮门开启后,他才反应过来事有不对,心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眼见着身前众人已经开始自我介绍,他心中极为茫然,不知道要不要跟着一起?正思忖间,却不经意在对在一众锦衣华服的小娘子当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今日出特意打扮了一番,不仅穿了如寻常小娘子一样的薄衫长裙,就连发式也梳得齐整规置,头上还插了一支价格不菲的步摇。 可据他所知,她家境并不好,如今这身打扮.......莫非也是为了攀上高枝,刻意为之? 想到这,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失落....... 不对!这里是西园,若没有邀请是进不来的,哪怕一身富贵。所以........是何人带她来的? 为了弄清这个问题,范正清的目光一直追随在文舒身上。 而对岸的文舒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此时她正忙着找人呢,不过四下巡梭一番后,却并不见那妇人。 不该啊,方才在园外她分明看见那辆马车了,没道理车来了,人没来啊。 想了想,她转回身低声问旁边的陆星晚,“敢问大姑娘,哪位是赵家小娘子?” “赵家?”陆星晚微微愕然,“哪个赵家?” “礼部赵侍郎家。”方才园外绿柳帮她梳头时,她已问了绿柳,绿柳告诉她应该是赵侍郎家。 “你找他家小娘子作什么?” “有些事想打听。”文舒如实以告,不过具体什么事,她却没细讲。 好在陆星晚也不是个多事的,闻言没再说话,只是神色无奈的朝右边撇了一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这下换文舒愕然了。 因为她所指的方向正是储红所在的方向。 储红她认得,不可能是赵待郎家的,那么就只剩她身边的圆脸姑娘了。而昨天,储四姑娘说她表姐邀她前来诗会,也就是说那个圆脸姑娘九成可能是她表姐。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心中感叹了一番,又跟陆大姑娘确认无误后,文舒便束手静心等侍,想着等人群散开后,再上前打听。 此时对岸的自我介绍已经过半,几十位小郎君,除却三两个陌生面孔还未做介绍,其它的诸如“秦景阳,段勤英”之流都是熟面孔,魏国长公主和各家夫人都是常见,倒是不用介绍。 “小生范正清,汴京人氏,家住城北东子街.........”范正清一边介绍着,一边听偷眼打量对面。 奈何他关注的人,此刻正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一眼都未往这边瞧。 等所有面生郎君全部介绍完毕,魏国长公主便让他们在旁边的席子上座下。 小溪绕园而过,此时溪水两边铺设了一长溜的席子与几案,小郎子和小郎君们就这样在长辈的视线下隔岸相座。既能探听一番虚实,又不会违了礼数。 眼看离开席还有两刻钟,魏国长公主便又张罗作诗。此时两边的桌案上早已铺设好了笔墨纸砚,只待长公主与前来坐镇的两位大儒出题了。 第二百七十章 春日斗诗 就在魏国长公主与二位大儒探讨的空档,坐在陆星晚身边的小娘子们开始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起来。她们声音压的很低,但眼神却时不时的瞟过陆星晚与坐在对面段勤英。 “发生这样的事,这两位竟然还同时出现了?” “可不是,那位不是一直不爱出门么,这次怎么我一反常态?” “肯定是为了撑脸面呗,你想啊...........” 众人的窃窃私语,陆星晚听不太真切,但从她们的表情来看,也知道是在讨论自己,且话题定绕不开退婚那桩事。 不过,也不知是早做好了心里准备,还是因为这次有文小娘子陪伴在侧,此时看着这些暗地里议论她的人,心里却难得的没有多少怒气与难过。 摸了摸怀中的狸奴,她轻笑一声,转头看向溪对面的段三公子,他与她的位置并不是直直相对,而是斜了七八张桌子。 此时他正与旁边的王郎君说着什么,温和中带着几分意气风发,退婚之事似乎对他并未产生什么影晌。 游园聚会,结朋唤友,就连难听话,似乎也偏在她这边。 伤心吗? 不,可能有些遗憾与不甘,但更多的庆幸。 犹记得旧年刚来京城时的初见,那时还觉得人不错,文质彬彬又有才华,还曾期盼过举案齐眉,相扶到老。然而半路生变,却也让她看清了这桩婚事的结局。 挺好的,既然注定走不到一块去,那就及时放手,反正她还有哥哥,哥哥总不会亏待了她,定能给她寻一个更好的。 如是想着,心里更加松了下来,旁边的闲言碎语也渐渐离她远去,就当是园中呱噪的蝉鸣。 “好,那就以春为题吧,时限一刻钟,众位小郎君与小娘子皆可提笔挥毫一展才华,最终评定为优者,赏一方端砚。 一听这话,众人无不摩拳擦掌。 要知道端砚可是贡品,因其研出的墨不滞,发墨快,墨汁细滑,书写流畅不损毫,字迹颜色经久不变。若是品相佳的无论是酷暑还是严冬,用手按其砚心,砚心湛蓝墨绿,水气久久不干,乃是砚中精品。 因其采集困难,故除了进贡皇家外,市面上流通售卖的端砚极少,就是有那价格也不是一般人能想的。 而在场的,除却段勤英和秦景阳这种勋贵高官之家出身,更多的是普通家庭,甚到还有寒门学子,如此这块端砚的诱惑可想而知。 不仅小郎君们一个个跃跃欲试,就是小娘子们也不甘落后,一个个凝神细思,意图写出一首好诗或者一阙好词来。 如此不仅能赢得一方端砚,还能在众位郎君面前展示一番。 看着已经开始开始研墨的陆星晚,文舒一脸茫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是陆大姑娘的“表妹”所以也得了一副桌案,此时看着面前的纸笔,一脸犯难。 她才上了一年私塾,别说作诗了,就是那手字也只堪堪能看而已。当然这也是从她的角度来说,放在这满园“才子”、“才女”眼里,只怕跟狗刨差不多。 不,不是狗刨,怎么着也得是鸟刨,红影那种级别的。 深知自己在这方面没什么才华,文舒索性放弃了,好在她瞧了瞧四周,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这样,还有几位小娘子也是干坐着,连磨墨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瞧着瞧着,她突然觉得其中一个小娘子有些面熟,但究竟在哪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在哪见过呢? 正思索着呢,忽然对面传来一阵喝彩。 “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好诗,好诗,王兄真是急才。”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襕衫的小郎君,好像是姓沈,此时他正低头看旁边桌子上的诗词,脸上的表情比当事人还激动。 而写出这首诗的当事人,正是入园时第一个做自我介绍的王振,王崇义。能是因为他第一个作自我介绍罢,所以文舒印象要深一些. 像其它中段介绍的人,比如那位沈郎君,她也就只记得他姓沈,至于名字...... “公主,公主。” 这时,对面的月亮门突然奔出来一女使,女使面色焦急,一边呼喊,一边提着裙子往这边跑。 “何事慌张?”长公主面色微沉。 女使看看四周并未立刻作答,只是又加快了步子,片刻后,附身在长公主耳边低语了一番。 “什么!”听完她的话,长公主面露惊色。 下一刻,连交待一句都不曾,便与待女匆匆离去,留下众人一头雾水。 “发生什么事了?长公主怎么走的这般急。” “是啊,长公主向来沉稳,能让她如此着急的,想必不是小事。” “那我们........?” “安生坐着吧,长公主既没提点我们,想必与咱们无关。” 说话之人与济国公夫人,是在场除却魏国长公主身份最高的人,这种情况下,她说的话还是挺能安定人心的。 燥动不安的气氛因为济国公夫人的一句话渐渐变得平稳,然而那头随女使匆匆奔过月亮门的魏国长公主却没那么平静了。 看着前方亭中立着的人,魏国长公主真是又无奈又惶恐,她顿了一下,方抬步上前,“见过官家,官家怎么来了?” 轻摇折扇,赵端看着周遭轻笑道:“听闻五姐今日在西园办诗会,恰巧有些头疼,便出来走走,听说此次诗会五姐广邀宾朋,其中不乏英才俊杰,走,领朕瞧瞧去。” “不可!此次人员混杂,好些人都不知底细,官家此时冒然前往,万一有个闪失,我如何对得起天下万民,还请官家以社稷以重,早些回宫吧。” 赵端有些不高兴,“六姐多虑了,来参加诗会的除了进京赶考的举子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能有什么异心?再说就算有异心,我左有秦卿,右有陆卿,身后还有一众护卫,能出什么事,六姐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烦心人,让我放松放松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长公主还能说什么。 她与赵端一母同胞,最是知他的性子,别看表面上温和好说话,实则很是执拗。眼下虽在说着软和话,实则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她若执意拦着,待会还不定生出什么事来。 “成吧,不过官家安危重要,六哥再稍待一会,容我去前头再调些护卫过来,再一同进去。” “不用,我就是想来赏赏景,放松放松的。五姐整那大排场岂非昭告天下,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过去,挺好。最好六姐再去跟那些诰命夫人们打个招呼,让她们待会就当不认识朕,切莫大声张扬。” “这......”犹豫了一瞬,最终魏国长公主还是答应了。并且提前派女使过去支会各家夫人。 她想既非去不可,那自是不要声张为好,不声张,在场除了那些命妇,其它人也不太认得官家,这样危险也能小很多。 第二百八十章 提醒 “苏亭溪上草漫漫,谁倚东风十二阑。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 “好诗,好诗,范兄这诗我瞧着比刚才那个还要好些。” “可不是,只可惜长公主匆匆离开,否则范兄这个说不定能得个魁首,也不知这诗会还能不能继续。” 此话一出,做诗的众纷纷皆下手中的纸笔向月亮门看去。是啊!若是长公主有急事不能回转,这诗会还怎么继续下去。 好在担心的场景并未发生,他们才转过头不久,便见先前同长公主离去的待女回转了过来,只见她步履匆匆的直往桥对面去,率先找了济国公夫人。 听了她的耳语,济国公夫人先是一怔,旋即立马反应过来招呼在场的夫人们移步说话,待人都聚到一边,离溪边有一段距离时,才低声把话说了。 什么!官家来了! 得知这个消息,众夫人面面相觑。而后又有些紧张,既怕自家女儿不得体闹出什么笑话,又怕官家有什么闪失。 不过慌乱只是一时,到底都是见过世面的,回过神来众夫人忙敛心神,脸上又挂起得体的微笑,若无其事的回到坐位。 得小娘子们相询时,也只是淡笑着摇头,让她们继续作诗。 这一幕落在对面一众小郎君眼里,也只觉得松了口气,瞧这样子应没什么大事,一个个俱都放下心来,继续谈论诗词。 赵端进来的时侯,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一条小溪隔出两岸,岸边铺设桌案与草席,小娘子与小郎君们隔岸相对,顾自作诗。 同来的夫人们,则是三三两两的接耳交谈。 他打量着溪边陈设,笑着朝一旁的长公主道:“瞧这铺设,午宴莫不是要郊彷曲水流觞?” 长公主点点头,“正是,难得有这么条活水,恰巧时节气侯也适宜,便因地制宜了。” “确有雅趣。”赵端笑着点头。 “长公主,,,,,,,,“见着几人进来,众人忙起身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方才匆忙离去劳诸位久侯了。”长公主一脸歉意,边说边往原位走去,丝毫没有介绍身边之人的意思。 众人虽然心里纳罕却也不敢冒然相问。赵端就这样施施然的跟在长公主身后,待到了地方,便也极自然的在她旁边的草席上坐下。 为了不惊扰众人,方才他已让同来的护卫们在月亮门外侯着,所以此时身边只有秦培和陆元丞二人。 突然身肩重任的二人只得在赵端两旁坐下,好在长公主两旁原先就预留了些位置,否则此时突然加了三个大男人,不知道得多挤。 长公主抛下满场宾客匆匆离去就是为了接这三人,按理说应该很重视,可接到人后却连只连片语的介绍都没有,实在有些奇怪! 小郎君们和小娘子们心里满是疑窦。有些善分析的人心里已经有了隐约猜测,比如文舒,陆星晚.........和秦景阳。 自家兄长今早明明上朝去了,此时却突然出现在这,身边还多了两个人,中间那个一看就气度不凡,但凡脑子稍微转一转,便能想明白七八分。 文舒能猜到,是因为那三个人里她认识两个,大理寺少卿陆元丞,参知政事秦培,能让这两个大人物同时陪同,这身份....... 原来这就是官家的真容啊! 还真是面白肤细,一脸福相,头一次得见圣颜的文舒不由的盯着赵端看了起来。 虽说每年的元宵灯节,官家都会亲临宣德楼与民同乐,她也去瞧过好几次,然而夜晚灯火摇动,人声鼎沸,官家又端坐在珠帘之后,只能瞧见个模糊影子。 此时将脑海里的影子和眼前之人仔细比对起来,不禁越看越像。 刚刚掀袍坐下,陆元丞便感觉一道视线投了过来,抬眸望去却见是自家妹妹。发觉他看过来,陆星晚调皮的眨了眨眼,然后若无其事的低下头继续写诗。 陆元丞摇头轻笑,旋即眼角余光却瞟到了一边呆坐着的文舒,彼时她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他身旁的官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官家圣颜岂能这般打量,真是......... “咳...”他轻咳了一声。 “陆卿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有恙?”旁边的赵端率先反应过来。 “无事,就是觉得嗓子有些痒,惊扰....了”将到嘴的“官家”二人吞回去,陆元丞横了文舒一眼。 被说话声惊醒,又与他目光对上,文舒忙讪讪挪开视线。 草率了,官家圣颜岂能如此打量,幸得陆大人提醒,好险,好险!。 见她收回目光且再也不往这边看了,陆元丞这才满意的收回目光打量全场,待见到段勤英也来了诗会,面上又不禁闪过一抹厉色。 有道视线一直打量自己,身为当事人的赵端怎能不知,只是正当他想看看谁这么胆大的时侯,就听身边的陆元丞轻咳了一声,再之后.......... 将一切收入眼底的赵端表示,有意思! 果然今日这诗会是来着了。 “完了,完了,爹怎么来了?这下又勾搭不到小娘子。|”人群里的秦景阳缩了缩头,心情从云端跌到了谷底。 “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时人不识余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 “好,好啊。” “宁兄高才。” 园中再次曝发出一阵喝彩。 “是何等的佳作?且呈上来瞧瞧。”长公主率先道。 她与赵端一母同胞,知他最喜文墨,碰到好读好词那定是要拿来一观的,为免他急切开口露出破绽,她只得代劳了。 并且今日诗会她是主人,由她出面合情合理。 长公主开了口,没一会诗作便呈到了案前,长公主先是似模似样的看了一会,然后才传给了旁边的赵端。 赵端看过后连连点头,不仅称赞了诗用词讲究,意境深远,连带着对作诗人也多看了两眼。 待诗作传到两位大儒那里,他又兴之所致的朝两边道:“既来了诗会,两位何不赋诗一首?” 闻言,秦培连连拱手,“老了,老了,比不得年轻人高才,无可赋,无可赋啊。还是请陆小友口占一首吧?” 见赵端望过来,陆元丞没有推辞,沉吟片刻后,轻吟道:“乱条犹未变初黄,倚得东风势便狂。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 话音落下满堂皆寂。 最新网址:www.biquge.info 第二百七十一章 抢了她的夫婿 “诗是不错,就是戾气有些重,小友心中可是有不平之事啊?” “秦公多虑了,偶有所感罢了。”陆元丞淡淡道。 偶有所感? 顺着他的势线看过去,但见溪水边被人围着的段勤英,秦培突然明白了什么。 怪道戾气这么重。 月前威远侯府与安平伯府退婚的那桩事,他也听说了,段勤英光天化日之下与女妓苟且被抓了个现形,威远府侯提出退婚合情合理。 此事若换成是他,可不止退婚这么简单。 不过说到这事,心中不由的想起那个失散在外的女儿来。若她还在人世,此时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吧! 看着满园的夫人与小娘子们,秦培悠悠的叹了口气。 自从那事披露后,夫人便一直郁郁寡欢,以往似这等盛会她从未缺席过,可今年却说不想赌物思人...... 哎,只愿女儿还好好的活在人世吧。 暗暗叹了口气,秦培看向下首的秦景阳。恰巧秦景阳也在偷看他,两人视线碰在一处,后者立马脖子一缩,朝他讪笑了一下。 秦培立时觉得有些头疼。 “偶有什么所感,我看你就是太老成了,一点小郎君的朝气都没有。”这时一旁的赵端开口了,只见他摇着折扇道:“盛会当前,百花皆具,清安何不好好瞧瞧,选一朵心仪之花。” 话里所指,陆元丞听得明白,只是心中对这等事实在提不起兴趣。 两年后汴京就将倾覆,重活一世,他只想拼尽全力改变前世灭国的结局。然而这条路必然荆棘坎坷,甚至还有不可预料的危险。为免连累旁人,大局未定之前,他都不会考虑婚嫁之事。 “春阴垂野草青青,时有幽花一树明。晚泊孤舟古祠下,满川风雨看潮生。” 忽得园中再次传来晌动,却正是段三公子所在的方向。 赵端的心思立时被牵了过去,“快呈上来。” 一声令下,立时有女使将诗文递了上来交给赵端等人评赏。 接下来的时间又有两位小娘子作出了不错的诗词,一位是陆星晚另一位却正好是先前园外碰到的两位小娘子中的一个。 眼看午时将至,长公主等人也不再等了,就已做出来的这些诗开始评比。经过一番商议,终在午宴前将本次诗会的魁首评出来了。 头名正是写出《春日》的王振,王崇义,长公主喜笑颜开的让人送上奖品端砚,同时心里对他的关注又多了几分。 排在第二位的是范正清,第三位却有两个,因为诗词各有特色,难分伯仲所以列为并列第三,戏剧性的是这两人却是陆星晚与段勤英。 结果一经宣布,满场哗然,所有人视线齐唰唰的看向两人。 坐在陆大姑娘身边的文舒,眼尖的瞧见她放在桌案下的手重重的捏了一下,也不知是紧张还是不愤。 想了想,她将手覆了上去,轻轻的拍了拍。陆星晚回以一笑,而后朝陆元丞的方向看了过去。 陆元丞回她一个稍安匆躁的眼神,陆星晚立时心安了不少。 端砚虽然只有一方,但第二名与第三名也不好空手而归,长公主早早就让人备了几支上等狼豪,此时分送给三人。 一场斗诗让诸位小娘子们见示到了小郎君们的文采,也让陆元丞注意到了一个人,王崇义。 今日斗诗的魁首,来年的新科状元,文舒前世的夫婿。 前世射御宴上被他婉拒之后,没过多久秦培便给她订了门亲,听说男方就是当年的新科状元。因为有着秦培这层关系,这位王郎君很快补到了实缺,判抚州出任知县。不过听说这事后没多久他,他便出京了,后来东京陷落,也不知道他们成礼了没有。 忆起此事,陆元丞忽的对二人关注起来,原是抱着八卦的心态,想看看这时侯的他们是不是已经看对眼,郎有情妾有意了。 哪知不看不打紧,这一看却发现一件了不得的事。 经他观察,那王崇义确实会时不时的会往对岸看,看的方向也是文舒那边,但经仔细确认却发现他目光流连之处,却在晚儿身上。 陆元丞心下一咯噔,短暂的惊愕过后,他忽的得若有所思起来。 王郎君似乎是南边人,后得秦培提拨出任抚州,两地无论哪一处都离京甚远,若前世的结局真的无可避免...........这两处都不失为一个远离兵灾的好地方。 他自己是无心娶妻,可晚儿的婚姻大事总是要解决的,而且要尽快解决,最好是今年就把她嫁出去,如此他也能心无牵挂,放开手脚的干大事。 ,跟安平伯府退亲后,他便一直有留意人选,奈何要么是对方家世不行,要么人品不行,要么就是对方身份太高,恐看不上晚儿。 挑来捡去,始终没一个合适的人选。 可今日这场诗会,却让他看到了方向。王崇义是南方人,晚儿若嫁了他,日后不管是随他去赴任还是回老家,都能远离京城,远离兵灾。 而且从他刚才的表现来看,似乎对晚儿也有些情意,如此若真结为连理,也不失为一桩良缘。 只是这王崇义原本是文小娘子的夫婿,若他把王崇义截下做了妹夫,那她又该花落何方? 还有秦培大费周章的寻回女儿,后又带她出席宴会,必是对其十分看重。如此好不容易寻回来失而复得的女儿,按理来说应该多留她两年承欢膝下,又或是挑一个住的近的婆家,方便日后往来走动。 可秦培却偏偏很着急的给她定了婚事,又将她嫁了一个隔着汴京千山万水的外地官员。这........ 要么是对这个女儿没什么感情,着争打发。要么就是他也预料到汴京会乱,所以提前将女儿安排出去,送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想到这,陆元丞不由转头看了秦培一眼。 秦相也猜到汴京会乱么?还是说....... “陆寺卿这般看着老夫做甚,老夫可没有女儿许给你,还是好好看看其它小娘子吧。”察觉到他的视线,秦培回头打趣道。 陆元丞回过神,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不知令嫒可有消息了?” 说到这个,秦培就忍不住叹气,“要是有消息就好了”。如此夫人也不至于抱恙在床。 “会找到的,秦公再坚持坚持,说不定月底就会佳音传至。” “承你吉言,但愿吧!” 最新网址:www.biquge.info 第二百七十二章 正午時分,一道道美味佳餚順著溪水從源頭流下,分坐在溪水兩邊的賓客們早已擎好了筷子,只等心儀的美味飄到面前,一把撈起。 先上的是按酒的果子和小菜,有荔枝,龍眼,金桔,西京雪梨,石榴,回馬葡萄,甘蔗,林檎..............等鮮果,林林總總十六樣。每樣十小蝶,皆是去了皮,剃了核,拿起就能吃的。 又有旋炒銀杏,櫻桃煎,嘉慶子,西川乳糖,綿棖金桔,獅子糖,霜蜂兒,芭蕉乾......等咸酸十六樣,每樣也是十小蝶。 碧玉色的碟子盛著各色晶瑩剔透著的鮮果順著溪水緩緩流向下方,靜等著兩邊的才子佳子挑選。文舒略過一盤盤飄到跟前的甘蔗與林檎,眼睛直直盯著上游還未飄過來的金桔。 圓潤金黃的金桔盛在碧玉色的盤子里,在陽光與溪水的折射下泛出淡淡的光暈,就像一顆顆發光的金蛋,看上去格外誘人。 金桔原產自江南西路的吉州府,由於路途遙遠運送不易,售價一直頗高,後又因前頭官家的皇后十分愛吃,價格更是一漲再漲。 到如今已是達官貴人才吃的起的鮮果,一斤得賣一貫錢。 按說她如今開了鋪子,每日都有進項,狠狠心也不是吃不起,只是這金貴玩意又不什麼必吃的東西,除了年節會少少的買上半斤嘗嘗鮮,平日她是無論如何都捨不得買的。 如今這不要錢的金桔一碟碟往下飄,就在像一顆顆金蛋在朝她招手,文舒心裡著實有些雀躍。 “這龍眼色澤鮮亮,應該是新上的,小娘子嘗嘗。”見她面前一直沒端果盤,陸星晚只將當她拘束,忙將身邊盤子遞給她。 陸大姑娘的好意,文舒自然不會拒絕,方才一心顧著看金桔,每想到竟連龍眼和荔枝都錯過了。 這兩樣鮮果的價格雖然不比金桔,但對於文舒這樣的平民百姓來說,也是難得一吃的。當下看著青玉碟里白乎乎圓滾滾的果肉,不禁上手捻了一顆丟進嘴裡。 “嗯,好吃,還是冰過的!”龍眼肉一進口,文舒立時舒服的眼都眯了起來。 這時節,天氣已經很有些熱了,像她只穿了一件薄衫長裙,此時也覺得薄衫下的皮膚有些微微發燙。 “大姑娘也多吃些。”嘗了兩顆文舒又將盤子遞了回去,同時心裡想著她那鋪子也該買些冰了。 “冰過的?”陸星晚有些訝異,旋即將文舒手邊的果盤接了過來,“那小娘子還是少吃些。” “為何?”吃得正起劲的文舒一脸不解。 “嬷嬷说,女子要少食生冷之物,于身体不妙。” 想到陆大姑娘的身体,文舒表示理解,可她自己,“没事,我身体好着呢。”说着,便要去接陆星晚手里的盘子。 “还是别了,下头还有好些果子呢,小娘子不若尝尝别的,总之身体为重。”陆星晚让开了她的手。 姑娘啊,你都要不宜子嗣了,还在这瞎吃! 想起沧州大夫说的话,陆星晚一脸纠结,瞧文舒这样,恐怕还不知道那事吧,那要不要告诉她呢?她知道后又能否承受的住? “没事的,我身体打小就皮实,这冰镇的吃食,我每年夏天都会吃许多,大姑娘瞧,现下这身体不依旧好的很。”说到这,文舒一脸骄傲的拍了拍胸脯。 这动作她做起来极为自然,但落在旁人眼里,就不那么美妙了。与之相隔两座的段二娘子,看在眼里,心里立时嗤了一声。 “果然是沧州来的“粗人”,似这等上不了台面的动作,竟也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来。” 看着旁边与她言笑殷殷的陆星晚,再看上首那位“来头不小”贵人,段淑芳心里忽得一动。 “陆家姐姐刚才那首《碧连天》着实惊艳,沧州真是人杰地灵,养出姐姐这等灵秀之才。” 陆星晚很不想搭理她,奈何大庭广众之下,只得谦虚道:“二娘子过誉了,潦草之作而已,在坐比我才高的郎君们放眼皆是,这些才是真的人杰地灵之处养出的灵秀之才。” 陸星晚擺手道:「水里還多著呢,小娘子自吃,我再拿就是。」說罷,朝水里的枇杷一指,待侯在旁的綠栁立馬幫她從水里端了出來。 這時懷裡胐胐突然醒了,把圓滾滾的腦袋從陸星晚臂彎里探出來,小巧的紅鼻子四處嗅嗅,而後眼睛忽然轉向了,順著溪水從源頭流下,分坐在溪水兩邊的賓客們早已擎好了筷子,只等心儀的美味飄到面前,一把撈起。 先上的是按酒的果子和小菜,有荔枝,龍眼,金桔,西京雪梨,石榴,回馬葡萄,甘蔗,林檎..............等鮮果,林林總總十六樣。每樣十小蝶,皆是去了皮,剃了核,拿起就能吃的。 又有旋炒銀杏,櫻桃煎,嘉慶子,西川乳糖,綿棖金桔,獅子糖,霜蜂兒,芭蕉乾......等咸酸十六樣,每樣也是十小蝶。 碧玉色的碟子盛著各色晶瑩剔透著的鮮果順著溪水緩緩流向下方,靜等著兩邊的才子佳子挑選。文舒略過一盤盤飄到跟前的甘蔗與林檎,眼睛直直盯著上游還未飄過來的金桔。 圓潤金黃的金桔盛在碧玉色的盤子里,在陽光與溪水的折射下泛出淡淡的光暈,就像一顆顆發光的金蛋,看上去格外誘人。 金桔原產自江南西路的吉州府,由於路途遙遠運送不易,售價一直頗高,後又因前為何?」文舒不明白。 陸星晚擺手道:「水里還多著呢,小娘子自吃,我再拿就是。」說罷,朝水里的枇杷一指,待侯在旁的綠栁立馬幫她從水里端了出來。 第二百七十三章 陆星晚想的没有错,段淑芳这番含沙射影的话并未让众人厌弃陆星晚,反倒让知情的人都大摇其头,觉得她小家子气。 不知情的则低声问身边人怎么回事,一下子又把前退婚的事推到了台前。 那件事本就是段勤英就错在先,虽说退婚之后,陆星晚的名声也会受点影晌,比如容易给人落下一个善妒,不容人的印象。 但这在当今的国朝实却算不上什么大事。 毕竟朝中好些大夫都是有名的“妻管严”,比如,如今正高坐上首的参知政事秦培。 虽然在场许多人都没有见过秦培,但是秦大人“畏妻如虎”的美名,却多有耳闻。据说他十七岁成亲,二十岁高中进士,殿试时因长相英俊被官家亲点为探花郎。 从金榜题名到身居高位,官场摸爬滚打近二十年,秦大人的后院却一直未添过新人,至始至终都只有秦夫人一个。 很多人说,秦夫人一定长的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秦大人打不过她,所以才屈服于她的雌威之下,不敢纳小。 也有人说,秦夫人是个绝色美人,勾得秦大人神思不属,无暇他顾。 可真正见过秦夫人的人都知道,秦夫人不是什么绝色美人,也不是什么虎背熊腰,声震四里的母老虎。她身形娇弱,长相一般,要说出彩,也就一双眼睛长的还算好看。 而且她脸上还有一个让人难以忽略的点,就是双颊长有许多“麻子”,听说是小时侯出天花留下的。 平时聚会的时侯,总是见她涂着厚厚的脂粉,然而即便如此,站近了细瞧依旧瞧得出来。且她言行举止也没有过人之处,所以大家都特别好奇她是如何抓住秦培的心的,以至于几十年如一日,一点外心都没有。 多少娘子背地里偷偷议论,说她定是上辈子积了大德,这辈子才能嫁给这么一个仪表堂堂又前程似锦的夫君! 说起秦参政的长相,那真真是儒雅清俊,年轻时就不说了,就说现今吧,明明已近不惑,却依旧风度翩翩,一举手一投足都散发着儒生特有的文士之气。还写的一手好字,那手字连书画双绝的官家都赞不绝口。 因着这点子兴趣相投,这些年在官家面前很是得脸。 细想种种,各家娘子们不知道多眼气!女子这一生,能嫁个有才又俊郎的官人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要是郎君还能对自己一心一意,那简单做梦都能笑醒。 可这万中无一的事,却偏偏让秦夫人那个既无惊世才华,也不艳冠群芳的人摊上了,真是让多少人想不通。 “娘舅家虽是商户,然这些年来家中也多有子弟从文,我这表妹虽于诗文之事无甚兴趣,然对骑马射箭一道却颇为精通。听说二娘子是打马球的高手,要不哪天约着比试一场?” 一听这话,段淑芳脸色立时有些僵硬。 她哪是什么高手?她接触马球才不过一年,还属于粗通规矩,上马能打的地步。 而沧州地处边境民风彪炳,听说那的人都极善骑射,虽说这样的地方按理来说养不出了陆星晚这样的的娇花。 可凡事总有意外。 那位陆家表妹看上去确实颇为“豪放”,言行举止也与寻常的贵女不同,恐怕还真是这一道的高手。 如此想着,她哪敢应战,只是这么多人瞧着,也不好弱了气势,半晌才虚声应道:“好,好啊,改日约一下。” 这略显犹豫的回答,一听就是在虚张声势。 在场众人顿时表情各异。 文舒双眼微亮,大姑娘厉害啊!与段小娘子的言语交缝毫不落下风,哪是她平日看见的模样。 她这边暗自暗自赞赏,一旁的候夫人关氏也舒口气。 这丫头片子也有人收拾了。 想起月前去安平伯父退亲,这丫头说的话,她心里就赌了一口气。此时瞧着被陆星晚挤兑的说不出话的段淑芳,真恨不得抚掌大笑。 让你说我继室上不了台面,如今也好好领教晚丫头的这张嘴。 就在文舒与关氏欣喜不已的时候,对面的段勤英却险些气炸了。 蠢货! 早知道就不该带她们来。 没什么脑子还总爱强出头,明明出发前已经叮嘱过了,来了西园多听少说话,谁知还是这般咋咋呼呼。 看向上首,已经面露不愉的那位“贵人”,段勤英心里的怒火更盛。 原本母亲抱恙在身,她们也不好前来。可由于前段时间他退婚的那桩事,两个妹妹的名声也受了影响。 原本有意的几个姻亲对象突间然没了声,母亲原本就为他的事上火,再遇这个事,焦心之下直接就病倒了。 今日诗会听说他要来,硬是让他把两个妹妹带上。 说是二娘和三娘正值婚龄,难得魏国长公主广邀英才俊杰,名门高官他们不敢想,但寒门贵子还是有希望的,趁此机会若能在众人面前表现一番,不仅能帮自己找到一门好婚事,还能给他增光。 哪知这两个蠢货,不仅没给他增半点光,反而尽拖后腿。 为了挽回名声,段勤英只得变换笑容,朝段淑苏道:“休得胡说,你打马球的本事,别人不知道,为兄我还能不知,陆家妹妹高看你一眼,你还当真了。赶紧的与陆家妹妹陪个不是,还有这位陆表妹.........” 段勤英正措词怎么说合适,就见对面佳人怀里突然探出一个头来。 原来朏朏不知何时醒了,此时圆溜溜白乎乎的脑袋正四处探瞧呢,红红的鼻头微微耸动,半晌后,目光忽然顿在一碟鲊鱼干上。 感知到怀里的动静,陆星晚收回目光,揉了揉它的脑袋正要说话,哪料怀里的小东西却突然后腿一蹬从怀里蹦了出去。 “啊!” 下一秒,一声尖叫在对面晌起。 站在段勤英身后的待女,刚从溪水里把鲊鱼干捞出来,还没来得及往段勤英桌案上放呢,就见一团白影忽然蹿了过来。 尖利的细爪划过手背,活辣辣的痛。同时这一瞬间的停顿也让她看清了蹿过来的是什么动西! “猫!”侍女连声尖叫。 她这辈子最害怕的就是猫了! 而此时害她失态的最魁祸首已经叼着装鱼干的碟子回到了对面,此时正趴在陆家小娘子的桌案上心满意足的吃着。 第二百七十四 神鸟再现 ..................! “噗!”过了一会,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了出来。而后笑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到最后竟却连官家也跟着笑了起来,当然,这其中笑得最开心的这莫过于陆家兄妹。 别看陆星晚刚刚面对段淑芳时一脸淡然,但其实内心多少还是有些受伤的,可如今看着对面一身狼狈,正拿袖子擦脸的段勤英,突然就释然了。 砸得好! 摸了摸桌上正在吃鱼的朏朏,陆星晚笑得一脸灿烂,“好阿奴!原来你竟喜欢吃鲊鱼干!回头我让绿柳给你做一大盆,好好奖励奖励你。” 一听这话,朏朏那蓬松的大尾巴立时甩动起来,摇得可欢了。 对面的段勤英见此情况气得七窃生烟,奈何上面坐着几位“贵人”,在些等急需挽回面子和好感的时侯,万万不能冲动。 一定要表现的大度端方,恭谨谦让。 烈日下,朏朏淡蓝色的毛发熠熠生辉,远远望去如玉盘坠地,惹得端坐上首的赵官家都来了兴趣。 “这只狸奴的毛色倒是特别。头小,尾巴大,可是别国来的异种?”他低声问一旁的陆元丞。 “这个.......下官也不是很清楚,舍妹也是偶然间得来的。” 闻言,一旁的秦培忙凑趣道:“官家可是对狸奴感兴趣?,微臣前不久倒是得了一只大食国来的狮猫,其毛色雪白,通身滚圆,眸子更是一只蓝,一只绿,极为喜人。官家若是不嫌弃,臣回头就差人送进宫去。” “唉.........”哪料赵端摆摆手,“狮猫哪是什么稀罕物,朕见过,除却眸子外,没什么特别的。要真说感兴趣。。。。。” 说到这,赵端顿了一下。 秦培极有眼见的接过话头。“官家喜欢什么,臣定给你寻来。” 赵端看了眼左右,低声道:“神鸟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一听这话,陆元丞顿时心里咯噔一下,看向秦培。 秦培也回看了一下他,而后道:“已排查了城东和城西,百姓皆说没见过。” “没见过.......?”赵端微微拧眉,“那城北和城南呢?” “还未来得及查,官家也知道汴京居住者众不下百万,一家家的排查极耗时间。不过虽未寻得确切踪迹,却也从一些百姓口中得知,当日大火过后神鸟似乎是往北边飞去了,如无意外应该在城北那片。” 听着他意有所指的话,陆元丞目光一沉,瞟了眼远处的文舒。 “那就先查城北。” “是。” “抓紧点,难得知道去向,拖得时间越久,恐生变故。” “官家放心,微臣一定尽力。” “嗯。”知道这事急不来,赵端交待两句后,便又将重心放在点评诗词和书法上。 而一旁的陆元丞却是心情沉重,一为国家有这样的君主而感到担忧,二为拥有“神鸟”的文舒提心。 现如今神鸟的踪迹已经泄露,大方向指向了城北,若是一家家搜查过去,文家是断然逃不过去的。 就算搜查当天,能让“神鸟”提前离开让官兵扑个空,但是文家周围的那些左邻右舍,总不可能不知道。可能官兵随便问几句就给套出来了,甚至有些跟文家不对付的,可能不用套就主动告之了。 总之,这绝对是个大麻烦。 接受到他频频投来的目光,正端着一盘金桔吃的兴起的文舒,心里打起鼓来。 陆大人又瞧她做什么?难道吃个果子也有错! 虽然这不是一般的果子,可正因为贵,才要趁机多吃些么。 不管他,公主都没说不让她吃,她为什么要省着自己的嘴。 虽然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但接收到他那频频投来却意味不明的眼神,最终文舒还是禁不住了,在碟子里仅剩一颗金桔的时侯,打算将这个烫手山芋送出去。 “大姑娘,这金桔爽口味美,你....” “呱啦,呱啦。。。。” 就在文舒手刚碰到碟子,正要把那颗金桔送给旁边的陆大姑娘时,天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鸟鸣。 抬头望去,只见一道红影正快速的向这边接近。 “缪.........“ 正窝在陆星晚怀里,一脸讨好的舔她手脖子的朏朏,闻声,立时吓得脖子一缩,整个身子都卷了起来。 “呱啦~呱啦...” 红影逼进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已经来到了园子上空,它那巨大展开足有丈长的两翅在上空飞过时,立马投下一片阴影。 “神鸟!是神鸟!灭火的神鸟!” 底下,已有小娘子和小郎君们大声叫了起来,坐在上首的赵端更是直接站了起来。 见这情况,文舒都要急哭了。 祖宗!这大白天的你怎么跑出来了!!! 还跑到这来了,你不知官家正四下悬赏抓你么?! 就在她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侯,园子里却已经如此煮沸的开水,沸腾成一片。如此近距离的看见神鸟,底下的小娘子和小郎君们别提多兴奋了。 此时的他们已经忘了自己来这里干嘛的了,一个个激动的挥着手臂,昂着脑袋,看着那片即将飞过的红影。 还好,还好,没在这里停下!眼见它只是路过,文舒心里的大石稍松了一些,如此她便将作不认识吧。想到此,她忙中跟着众人作激动状,扬手挥臂,却不敢放声高喊,怕把红影招下来。 眼见着阴影向东而去,即将划过西园的围墙,坐在上首的赵端却突然喊了一声,“来人,将鸟给朕射下来。” 话音一落,月亮门后突然呼啦啦冒出了一众禁军,个个手持弓脸,腰间佩刀。 “等等!” “等等!”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的晌起,正是陆元丞与文舒。 “官家,此鸟凶残,不可激怒!” “再凶残也抵不过功箭,难得窥见踪迹,给我射!” “不行!”文舒激动的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官家,箭下留鸟。” 她不吱声还好,这一吱声,本来都要飞过院墙的红影突然扭头看了她一下,然后折身回来了。 “为何?”眼见神鸟又回来了,赵端也不急了,为了展示自己仁君的风范,还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文舒却想翻个白眼红他。 能为何,当然是不想红影受伤了! 不过她本意是为了揓延时间,因为在她看来,以红影的速度,哪怕她只揓住一两句话的功夫,也够它飞远了。 哪晓得这家伙竟然又折回来了! 那鸟个头那么大,平时飞进飞出。 第二百七十五章 护主 眼看禁军手里的弓箭一直未放下,文舒急的冲它直使眼色。 可红影毕竟是只鸟,还是一只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的鸟,虽然聪明,却还没聪明到能理解人眼神的地步。是以当下看见频频朝它眨眼的文舒,只当她害怕那些箭矢,当下一声怒啼,翅膀猛的朝禁军所在的方向扇了起来。 “呼~呼!” 平地突起狂风,直吹的树木摇摆,桌翻碗摔,身在风带中心的禁军们更是被吹的东倒西歪,手里的弓箭不受控制的随着身体晃动,早就偏移了对准的方向。 有的朝向了右边的赵官家,有的则朝向了被翻倒桌案砸伤的小郎君们。 见势不对,翻坐在地秦培忙高声道:“快把弓箭放下!放下!” 一旁被吹得东倒西歪,发钗落了一地的长公主也跟着喊:“护驾!护驾!” 他们虽未处于风浪中心,但因离禁军不远也被波及得不轻。陆元丞还好些,到底习过武,反应也快,在狂风起来的第一时间便一脚踩住了桌案,防止桌案翻倒砸伤赵端,同时借由桌案的支撑力,劳劳的将身子定在了原地。 但是爱好书画的赵官家就没那么好过的了,要不是此时一只手臂被陆元丞紧紧拽着,只怕也要同旁边的秦培一样被大风吹的坐倒在地了。 要真是那样,他身为官家的颜面也要没了。 陆元丞一手拽着赵端,一手拽着长公主,眼神淡淡的望向躲在红影身后的文舒,猜想她何时会叫停。 他并没有冒然指出文舒是大鸟主人这件事,也没有大声喝令文舒让大鸟停止,在他看来,今日大鸟突降,未尝不是一个转机。 所以在事情未到不可控之前,他并不打算插手,而是将选择权交给文舒让她自己做决定,他则在一旁静观其变。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巨影之后的文舒已经吓懵了! 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官家不会诛她九族吧! 嗯、、、、、不对,她没有九族,只有爹! 眼看着对面人仰马翻而自己这边风平浪静,同文舒站在一处的小娘子们都惊呆了。楞楞的看着挡在文舒身前还在猛扇翅膀的大鸟,脸上的表情又急又惊。 惊的是这大鸟竟如此厉害,急的是对面有自家兄长,眼见弟兄们被狂风吹得起不来身,还时不时的被满地的乱滚的桌案撞到砸得鼻清脸肿,那叫一个焦急。 奈何她们管不住大鸟,也不知道如何让这场大风停下,只能站在对岸干着急。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陆星晚。 一来她的兄长陆元丞站得好好的,二来,她怀里的狸奴似乎很害怕大鸟,早在鸟叫刚出的时侯,便吓得一头钻进她怀里,后来等鸟靠近在身旁停下的时侯,更是身子不停的发抖。 陆星晚本就喜爱它,再加之刚才替自己出了一口恶气,更舍不得它这样,在大鸟刚站定的时侯,便已经悄悄后退,退到了先时的亭子里。 她这一走,绿柳和银红也只能跟着走,如此一来,文舒身边便空了好大一块位置。在这让人害怕,恨不得所有人挤在一起的时刻,看起来格外显眼。 也因此让一直盯着她,确切的说是盯着陆星晚的段淑芳抓到了机会,脑子突然亮堂了起来,朝着文舒大喊:“它为何独独挡在你面前,说,是不是你指使的?” 这一吼,让所有人都朝红影背后的文舒看了过去,也让惊愕中的文舒回过神来。 刚刚那一探头看见的景象已经让她目瞪口呆,满脑子是汗。如今再看,更觉得天崩地裂,天要亡我。 “红影,停下”文舒伸手轻轻在红影后背轻拍了拍。 油亮光滑的鸟背一僵,片刻后扇翅膀的动作并未停下,反而愈加猛烈,甚到连翅根也跟着震动。 在文舒看不到的正面,白白脑袋上,那双黑溜溜的大圆眼,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红色。在其身后的文舒虽然不知内情,但瞧其情况也知不对,似乎是发了狂,陷入了一种什么境地。 她心下一慌,忙再次伸手抚上了红影的背,改拍为抚,一下一下轻轻捋着,柔声道:“不扇了,红影,咱们不扇了。” 也许是轻柔的动作,也许是祈求的声音起了效,几下过后,红影的动作竟真的慢慢缓了下来。 等到彻底停下,并且转过身来的时侯,那双眼睛又恢复了正常。 这一切,文舒都不知情,但一直关注这边,并且面向红影的陆元丞却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眉头忽然拧了起来,似乎有什么想不通的事。 “呱啦~呱啦” 就在大风停止,众人都松了口气的时侯,大鸟红影正伸着翅膀朝文舒撒娇呢。 宽大的翅膀将文舒半个身子都包在里面,圆圆的大脑袋在她脖间轻蹭着,嘴里还不时的咕哝两声。 “好了,好了,快起来,痒死了。”将它的脑袋从脖子边移开,文舒重新站定,理了理衣服。 那边重新站定的赵端以及爬起来的秦培却在想怎么处置这只大鸟,特别是赵端的脸色极其的不好看。 原本是想展现一下仁君的风度,才在那等紧要关头搁下放箭的命令,听那小娘子一言。谁曾想,却换来神鸟的“报复”。 更可恨的是,那“神鸟”竟对那小娘子如此亲近,就像是她养的一样。 一想到刚才那阵大风很可能是这小娘子指使“神鸟”做的,赵端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鸟是你所养?” 正整理衣襟的文舒手一僵,深吸了口气福身道:“是。” 事到如今,不承认也不行了。 “你好大的胆子!”秦培黑着脸道:“竟敢指使此鸟扇妖风冲击禁军,该当何罪!” “陛下明察!”文舒跪下来,朝赵端道:“民女并未指使红影做任何事。方才大家也都看到了,红影是突然而来,原本只是打这经过就要走的,是官家命令禁军放箭才让它折身回来。从始至终,民女未说一个字,未发一道指令,怎能说是民女指使!” 第二百七十六章 “你说你不曾指使,那它刚开始扇动妖风时,你为何不阻止?!” “陛下明鉴,红影平时乖的很,今日这般还是头一次,民女自己也吓傻了,这才没能及时阻止,绝非秦大人说的那般有意指使。” “行了。”赵端理了理衣袍“不管是不是你指使,即然你承认它是你所养,那么它所闯出来的祸事你难逃干系。” “我.....”文舒一时梗住,不知道该如何开脱。 按常理来说,身为红影的主人,它闯了祸确实该由她承担,可今日这事太大了,她实在有些担当不起。 若官家只问罪她一人还好,就怕把爹爹也搭进来............ 想及此,她忙躬身叩首道:“是民女管教不周,然此事若真论起来,官家也有一定的责任。” “哦,你说朕也有责任。”赵端错愕。 “一派胡言。” “陆寺卿,你这位表妹可真敢开口中,如此胆大言化都敢胡说,真当官司这好全面启幕。。”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诽谤官家。” “呵,听你这意思,莫不是还想说是朕的错?” “陛下英明。” “你!” “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是“神鸟”,陛下洪福齐天,才有这等神鸟现世,原本是祥瑞的象征,可陛下却不知道 “官家息恕,她这说虽然说的过激,但细究起来,确也有一定道理。” “哦,陆卿这是打算偏帮自己的表妹了。” “微臣不敢,只是据实说话罢了。” 被狠狠噎了一下,赵端心里很不痛快,只是念及自己官家的身份,还是压了气道:“那你倒是仔细说说朕错在哪,若是说错了,可别怪腾 赵端被梗了一下,但想起 “官家息恕,这小娘子虽然牙尖嘴利,十分讨嫌,但论情理,她的话倒也没错。” “哦,听你这意思,莫不是想说朕有错。” “陛下英明,俗话说兔子急子还咬人, 陛下要罚便罚吧,只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陛下放下家父“ “秦参政此言差矣。”陆元丞出声道,“ “秦 “你说你不曾指使,那它刚开始扇动妖风时,你为何不阻止?!” “陛下明鉴,红影平时乖的很,今日这般还是头一次,民女自己也吓傻了,这才没能及时阻止,绝非秦大人说的那般有意指使。” “行了。”赵端理了理衣袍“不管是不是你指使,即然你承认它是你所养,那么它所闯出来的祸事你难道干系。” “我.....”文舒一时梗住,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按常理来说,身为红影的主人,它闯了祸确实该由她承担,可今日这事太大了.........若官家只问罪她一人还好.就怕把爹爹也搭进来。 想及此,她忙躬身叩首道:“是民女管教不周,然此事若真论起来,官家也有一定的责任。” “一派胡言。” “陆寺卿,你这位表妹可真敢开口中,如此胆大言化都敢胡说,真当官司这好全面启幕。。”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诽谤官家。” “呵,听你这意思,莫不是还想说是朕的错?” “陛下英明。” “你!” “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是“神鸟”,陛下洪福齐天,才有这等神鸟现世,原本是祥瑞的象征,可陛下却不知道 “官家息恕,她这说虽然说的过激,但细究起来,确也有一定道理。” “哦,陆卿这是打算偏帮自己的表妹了。” “微臣不敢,只是据实说话罢了。” 被狠狠噎了一下,赵端心里很不痛快,只是念及自己官家的身份,还是压了气道:“那你倒是仔细说说朕错在哪,若是说错了,可别怪腾 赵端被梗了一下,但想起 “官家息恕,这小娘子虽然牙尖嘴利,十分讨嫌,但论情理,她的话倒也没错。” “哦,听你这意思,莫不是想说朕有错。” “陛下英明,俗话说兔子急子还咬人, 陛下要罚便罚吧,只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陛下放下家父“ “秦参政此言差矣。”陆元丞出声道,“ “秦“你说你不曾指使,那它刚开始扇动妖风时,你为何不阻止?!” “陛下明鉴,红影平时乖的很,今日这般还是头一次,民女自己也吓傻了,这才没能及时阻止,绝非秦大人说的那般有意指使。” “行了。”赵端理了理衣袍“不管是不是你指使,即然你承认它是你所养,那么它所闯出来的祸事你难道干系。” “我.....”文舒一时梗住,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按常理来说,身为红影的主人,它闯了祸确实该由她承担,可今日这事太大了.........若官家只问罪她一人还好.就怕把爹爹也搭进来。 想及此,她忙躬身叩首道:“是民女管教不周,然此事若真论起来,官家也有一定的责任。” “一派胡言。” “陆寺卿,你这位表妹可真敢开口中,如此胆大言化都敢胡说,真当官司这好全面启幕。。”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诽谤官家。” “呵,听你这意思,莫不是还想说是朕的错?” “陛下英明。” “你!” “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是“神鸟”,陛下洪福齐天,才有这等神鸟现世,原本是祥瑞的象征,可陛下却不知道 “官家息恕,她这说虽然说的过激,但细究起来,确也有一定道理。” “哦,陆卿这是打算偏帮自己的表妹了。” “微臣不敢,只是据实说话罢了。” 被狠狠噎了一下,赵端心里很不痛快,只是念及自己官家的身份,还是压了气道:“那你倒是仔细说说朕错在哪,若是说错了,可别怪腾 赵端被梗了一下,但想起 “官家息恕,这小娘子虽然牙尖嘴利,十分讨嫌,但论情理,她的话倒也没错。” “哦,听你这意思,莫不是想说朕有错。” “陛下英明,俗话说兔子急子还咬人, 陛下要罚便罚吧,只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陛下放下家父“ “秦参政此言差矣。”陆元丞出声道,“ “秦 “你说你不曾指使,那它刚开始扇动妖风时,你为何不阻止?!” “陛下明鉴,红影平时乖的很,今日这般还是头一次,民女自己也吓傻了,这才没能及时阻止,绝非秦大人说的那般有意指使。” “行了。”赵端理了理衣袍“不管是不是你指使,即然你承认它是你所养,那么它所闯出来的祸事你难道干系。” “我.....”文舒一时梗住,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按常理来说,身为红影的主人,它闯了祸确实该由她承担,可今日这事太大了.........若官家只问罪她一人还好.就怕把爹爹也搭进来。 想及此,她忙躬身叩首道:“是民女管教不周,然此事若真论起来,也有官家的责任。” “一派胡言。” “陆寺卿,你这位表妹可真敢开口中,如此胆大言化都敢胡说,真当官司这好全面启幕。。”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诽谤官家。” 第二百七十七章 忘恩负义的鸟 他这一走,园中的气氛立时又恢复了轻松。 虽说官家莅临是个难得的好机会,若是表现得当很有可能一步登天。可凡事都有正反面,万一表现过头惹得官家厌弃,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失了。 所以还是走了的好! 在场抱这种想法的人不少,文舒更是落下了一块心头大石,总算走了,也总算解决了! 虽说今天境况十分惊险,一度让她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但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好的。 自此以后,红影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她也不用每天提心吊胆,担心官府的人找上门,她们都可以光明正大的生活在蓝天之下,这实在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短暂的开心过后,文舒又忽然想来来还有件事没问呢。 眼见众人都在福身施礼目送官家,文舒忙凑到红影脑袋边轻声问:“你今日怎么跑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家好好待着。” 一听这话,红影不干了,一边抗议的咕咕叫,一边翅尖点向北方的天空。 文舒看得一头雾水,正想再问两句,这时斜刺里却突然蹿出一道身影,储红提着裙摆兴奋的小跑过来,一手搭在文舒肩上,一边对着红影啧啧称叹。 “许久未见,这毛长齐了嘛!来,让我摸摸。” “等等。” 文舒话喊出的当口,红影全身的羽毛全部炸了起来,嘴里发出危险的怒吼,要不是储红手缩得快,恐怕此时已经被它叼下一块肉了。 “嘶!这鸟好大的脾气!” “你才知道。”文舒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我阻止的快,今天你这手就别想要了。” “忘恩负义的鸟,你忘了上次.......” “咳......!” 眼见储红要说漏嘴把相府的事兜出来,文舒吓得连忙咳嗽。 那日陆大人与秦培有过约定,红影被相府抓住的事不可对第三人言,今日若被储红不小心说出去,岂不是害陆大人失信。 好在储红也是个惊觉的,闻声立马反应过来,改口道:“忘了上次我给你买的鱼了,连摸一下都不肯,真是没良心。” 再配上一副气咻咻的表情,直把文舒给看乐了。 红影认生,寻常人不得近身,这原本是好事,起码不容易被骗,安全方面大有保障。可储四姑娘与她不是一般的交情,想当初相府外相救红影之时,这位千金闺秀可是甘当垫脚石让她踩下脚下。 人家舍下身段,豁出骄傲助她翻越院墙,如今只是要求摸一摸红影,这委实算不得过份。 想到这些,文舒只好凑到红影耳边,低声央求:“当初救你她也有份的。咱们就让她摸一下,好不好,就一下。” 她的话,红影还是很愿听的,闻言歪着脑袋打量了储红一会儿,最终不情不愿的点了头。 储红一看兴奋极了,一边怒赞其“有灵性”一边已然伸出手,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在红影肩头摸了起来。 “哇,手感好好,滑溜的跟丝绸似的。” 她大声的发表触摸后感,惹得一众小娘子都看了过来。文舒担心再来一个求摸的,忙拍了拍红影,示意它赶紧离去。 红影也早就不想在这待了,收到命令忙翅膀一拍,飞向高空。 “哎,怎么就走了,咱们还没看够呢。” “就是,就是,这难得一见,怎么也不多待一会儿?” 神鸟的突然离去,惹得小娘子们满腹牢骚,甚至还有人朝文舒投来幽怨的目光,文舒面上陪着笑,心里却狠松了一口气。 还好跑得快! 否则真来几个皇亲贵胄要求要摸,她能怎么办。不过,说来也怪不得她们,红影虽然性情凶猛,可看上去着实.......讨喜。 白乎乎的脑袋上长着一双琉璃似的大眼,再加上红通通胖乎乎的身子,不动不发怒时看上去又呆又憨,让人忍不住就想摸两把,逗弄逗弄。 官家走了,神鸟也走了,可雅集还没结束。 宴会重开,可园中的形势却悄然变了,原先小透明似的甚至被排挤在外的文舒,此刻却因为神鸟主人这一身份而被众人关注起来。 先前除了个别找茬的,根本没有任何人对陆星晚这个“北地”来的表妹有兴趣,甚至连打个招呼的心情都欠奉。 可如今不同了,她它是神鸟的主人!是能灭火的神鸟的主人! 关键时侯能保命的,若是能与她交好,万一家里走水了,也能第一时间请她来灭火不是。 想通这些关节,这些平日里金尊玉贵,眼风都不带扫的小娘子们,脸上纷纷挂上和善客气的笑容和文舒攀谈起来。 碍于相互之间不太熟悉,也没什么共同话题,是以众人攀谈的点多在北地风俗和神鸟身上。文舒虽然不是真的陆府“表妹”,但好在是真的去过沧州,是以被问到时,还算对答如流。 远远望着这一幕的陆星晚,嘴角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原本给文舒安一个表妹的身份,就是怕以朋友的身份进来,会被这些眼高于顶的小娘子们问东问西,横加挑剔。 威远侯府表亲的身份虽然也不高,但总好过文舒原本的平民身份。只是饶是以表妹的身份进来,也充其量是没有人多打听,但是也没有人理睬。毕竟连她这个侯府正经嫡长女都没什么人问津,更何况是她的表妹。 可如今不同了,文舒也有让自己被人关注的底气了,她很为她高兴。 她们这边聊得热闹,溪对岸也不遑多让,先前为帮文舒直言相谏差点被剥压入学资格的范正清此时正被一众小郎君团团围住。 “范兄真是好胆量,小弟佩服佩服。” “可不是,在场敢直言犯谏的,也就范兄一个了。说来,范兄当真不怕被褫夺在学资格?” “怕,怎能不怕?可我等既身为太学生,日后若入朝为官,也因害怕不敢直言,不敢在官家做错事的时侯及时阻止,直言相谏,又当如何为民请命,为国分忧。” “范兄言之有理,是我们的胆怯了,日后还需向范兄多多学习。” “历言兄言重了,范某也有诸多缺点,相互学习。” 范郎君真是一个正直的人! 若他日后当官,也一定会是个好官吧! 轻风将话传至对岸,刚应付过一波小娘子们的文舒闻声不禁扭头看了过去。 这时储红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见文舒直楞楞的看着对岸,不由撞了她一下,打趣道:“看谁呢,看得这么入神?” 文舒回过神,大大方方的说,“看范郎君啊,你说范郎君方才冒那般大的风险帮我说话,我是不是该过去道个谢。” “哦,范郎君......”储红笑得一脸嗳昧。 “不跟你说了,对了,你表姐呢?”文舒望向不远处的亭子,一脸迷惑,明明刚才还在的。 “登东去了,怎么,你也想找我表姐看星宫,或者算算姻缘?” 文舒忽略她意有所指的话,“不是,有点事想找她打听。” “什么事啊,你先跟我说说呗。” “一句两句说不清,你陪我一块去找她吧。” ------题外话------ 谢谢寞孤,猫說同学打赏的起点币,谢谢大家的月票和推荐票。 没想到这样渣更的情况下还能收到打赏,太感动了! 爱你们!么么哒! 第二百七十八章 赵府秘辛 在文舒的催促下,两人寻了个女使问清东司的位置,便一路往那赶。 到达东司时,赵二姑娘已经出来了,正接东司前的净池边洗手呢。见四周无人,文舒忙上前打个了招呼,“赵二娘子。” “哟,陆家表妹。”赵二忙客气的还礼,“表妹也来登东?” “啊,不是......” 文舒正回着话呢,这时储红从外边走了进来,“二姐。” “你怎么也来了?”赵沁挑眉看她。 明明方才问她要不要一起同来,她说不来的。 “陪她来的。”储红指向文舒。 “你们......”赵沁看向二人,欲言又止。 她想说你们什么时侯这般好了? 表妹不是跟威远侯府的陆星晚有过结么,就是今日陪她来园子,初衷也是为了看陆星晚的笑话,怎的这会竟然跟陆星晚的表妹走的这么近了。 “文舒,我跟你说过的,汴京友人。” “哦,就是她呀。”赵沁反应过来,立时笑眯了眼,只是随后又道:“不对啊,她不是陆家表妹么,怎么会是汴京人士?” “啊,这个......“储红楞了一下。 完了,说秃噜嘴了。 就在她一脸歉意的看向文舒,为自己的嘴快而懊恼时,文舒却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奴家文舒,确是京城人士,至于陆家表妹,确是陆大姑娘为了我不被人看轻的一番好意。” 虽不知大姑娘的真正意图,但这么说总不会有错。 “原来如此,四娘时常跟我提起你,今日一看,果然是个貌美又有趣的。” “二娘子过奖了......” 寒暄了两句,文舒赶紧进入正题,“此番来找二娘子是有些事打听,不知现下可方便?” “方便,陆家表妹请说。” “是这样,我想找二姑娘打听一个婆子,此人约莫三十五六岁,圆盘脸,细眉,左下巴靠近嘴角的位置有颗米粒大小的黑痣,不知府上可有这号人?” “圆脸,细眉,左下巴有黑痣.........”赵沁凝神细思,这时一旁的储红忽然叫了起来,“王嬷嬷!” “你认得?”两人同时看了过去。 “算不得认识,在表姐家见过一面。” 赵沁一脸疑惑:“我怎么不知道我家府上有这么号人,哪个院里的?” “你当然不知。”储红觑着她的脸色,小心道:“我是在“莫名院”见到的。” 一听这话,赵沁脸色立时垮了下来。 她家其实并没有一座叫“莫名院'的院子,只有青阑院,只因为里头住了一位莫名其妙的人,而被她和储红戏称为“莫名院”。 “行了,你有什么问题还是问我吧,关于这个婆子,我表姐知道的还没有我多呢。”眼见赵沁脸色不怎么好,储红忙凑到文舒耳边小声道。 文舒也很识趣,她只是来打听消息的,并无兴趣打听人家的家事。 “赵家姐姐,原来你在这啊,可是让我好找。”这时,一位穿青绿衫子的小娘子带着丫环找了过来, 文舒一眼认出,是先前那缀在后头的绿衣小娘子。 “涂家妹妹找我何事?” “有关星宫的事,我想请姐姐再帮我看看。” “可我这边...........” “无事,二娘子有事就先去吧,有什么问题我问四姑娘便是。” 赵沁本就不想谈论那桩事,闻言立马点头,“行,那我就先过去了。” 她一走,文舒立马拉着储红追问是怎么回事。储红也不瞒她,把这里头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她们也就比我早半个月入京,说是表姨,可自从进府之日跟大家打过照面后,便一直避居不出,也从不主动去舅母院里。” “这么奇怪?!” “可不是。”储红叹了口气,“虽然对外的说辞是刚死了夫婿,不想抛头露面,惹人闲话。可按说这样的情况,舅妈更应该多去她院里安慰看望,可舅妈也从未单独去过,就是去也是同舅舅一起去。为此府中下人多有议论,说是舅舅将养在外头的外室偷偷带回了家。” “不能吧,若真如此,你舅妈能忍?” “哎,说起我那个舅妈,那真是个顶顶好的性子。跟我舅舅成婚这么些年,就从没见她红过脸,基本是上我舅舅说什么她应什么,从未见她唱过反调。” “这么能忍!”文舒十分惊叹。 这要换了她夫婿,胆敢张狂到她面前来,必会打断其腿去,然后和离。 储红再次摇头,“表姐作为未嫁女,实在不好管这种事,再者她又是打着表姨的身份进来的,又不出来乱晃惹事,让人就是想赶她走,都抓不到把柄。” “不过如今不同了。”储红突然兴奋起来,“若你没看错,她真的指使下人拐带孩童,此罪名一旦坐实,舅舅就是再宠她也不能包庇,到时她必须乖乖的从赵府滚出去。” 想到这个储红心情甚好,只恨不得赶紧去找赵沁,好商议如何和文舒里应外合,拿到把柄。 她将想法和文舒一说,二人一拍即合,文舒巴不得能有一个赵府中人时时刻刻的帮她盯着,只是没想到世界如此小。 她心心念念一直想要追查的妇人,竟然就在四姑娘表姐府上,而且还不受赵府大多数人的待见,尤其是四姑娘的表姐。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定下初步计划,两人都心情甚好,听得园渠那边远远传来的丝竹声,两人便商议回去。 东司在园子东角,离开宴园渠有段距离,一路上有好些山石与小亭。二人才走出十几步,匆听得右侧的假山后有低低的说话声传来。 听声音是两个女子。 “怎么办啊,小蝶,赵姐姐说事情还有波折,不是外力而是内因,你说会不会跟“这事”有关?” “应该不是吧......”待女支支吾吾的声音传来,一听就是在安慰人。 女子叹气道:“哎,你说我怎么就得了这么个怪病呢,不说别人嫌弃了,就是我自己都嫌弃自己了。” “姑娘莫急,不是还有半年时间么,世上名医这般多,总归会有办法的。” “这话你都说了多少回了,可五年了,这“毛病”一点也没改,方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多丢人啊!我估计她们都该猜到是我了,我哪里还有脸回去。” “不会的,姑娘。那么多人呢,只要咱们不说,谁知道啊。” “她们又不是傻子,一次不知,两次三次还能不知,只不过碍于身份,装傻罢了,心底还不知道如何取笑呢。” 站在不远处的文舒和储红对视一眼,眼底皆露出好奇的神色。 从说话声中,文舒已经听出来其中一个女音正是刚刚叫走赵沁的绿衣小娘子,只是由于她们对话太过隐晦,以至于没听明白她们嘴里的“毛病”到底是什么毛病。 片刻后,她忽得眼睛一转,附首在储红耳边低语了一番。 第二百七十九章 示好 “许久未见你三婶了,不知近来可好?” 就在假山后的绿衣小娘子暗自发愁时,忽听得身后两道脚步声接近,同时传来隐隐的人声。 “好着呢,自从在百味茶肆渴了明目渴水后,那眼睛是一日亮过一日,近来都开始做绣活了呢。” “真的?小小茶肆还有这等本事?”问话之人一脸惊奇,惹得躲在假山后的绿衣小娘子也侧耳听去。 “稀罕吧,我原也不信的,可我三婶这个活生生的例证就摆在这,由不得我不信呐。” “这么厉害,这个茶肆是只治眼睛?还是别的也会治啊?” “听说别的也会治,具体得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我三婶说,这茶肆貌似有土地神护佑呢。据说只要虔诚进香,不管什么疑难杂症,都能赐下仙方呢。” 一听这话,假山后面的绿衣小娘子立时来了精神,怕听不清,还把身子往外挪了挪。 瞧着山石后露出的一片衣角,文舒得意的朝储红一抬眼,声音又拨高了些,“这么厉害!不知这茶肆在何处?哪天得空我也瞧瞧去。” 储红明白她的意思,也配合着提高了声:“在就北城门外二十里的官道旁,好找的呢。”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山石旁了,眼见着那片衣角缩了回去,二人心领神会的转了别的话题。 “姑娘.....” “嘘!别出声,等她们走了,咱们再出去。”绿衣小娘子捂住丫环的嘴。 等走出去好远,估摸着那边听不见,文舒和储红相视一眼,哈哈大笑,为二人的默契配合心中鼓掌。 笑了好一会,只听得储红问:“你觉得她会去么?” 文舒不以为意道:“随缘吧,反正该说的咱们已经说了,去不去看她自己了。” “也是。”储红点点头,“不过你这个点子还真是好,既不用出头让人家觉得没面子,又能不动声色的把消息传递出去,高啊。” “这算什么。”文舒得意的一昂头,“这都是跟我们巷子里那些大娘子学的,还有许多招你不知道呢,以后得空,我细细的告诉你。” “说话算话。”储红兴奋起来。 自从去岁文舒在沧州时跟她讲过一两则邻里间发生的事后,她便一直对这个十分感兴趣,只觉得比话本子都不差。 “一定,一定。”文舒随口应下,又催促道:“咱们赶紧回去吧,去晚了,那些美酒佳肴就没了。” 说罢,拉着储红便往开宴的地方奔去。 好在储四姑娘在沧州也是“野”惯了的,否则换成其它娇滴滴的小娘子,不定得摔了多少跟头。 一路小跑,到得最后一处山石边时,文舒总算想起来她们今天是来参宴的,得顾忌形象。忙拉住要冲出去的储红开始整理衣裙,然后步履从容,姿态端庄的走了出去。 “小娘子这是去哪了?可是让我们好等。” 哪知刚一露面,便被众人团团围住。就连长公主都开金口招呼道:“两位小娘子快入座吧,再晚些菜都凉了。” 一听这话,文舒忙往溪渠里看去,果见里头的菜品已全换了热食:“花炊鹌子、荔枝白腰子、妳房签、三脆羹、五味杏酪羊、炙金肠、缕肉羹、爆肉、太平毕罗、双下驼峰角子”等等,看得她口水直流。 两人福身谢过,各回本位。 陆星晚好奇的问文舒方才去哪了,文舒没有隐瞒,简要的将事说了,陆星晚点点头也没再说别的,只让绿柳帮忙给她俩端菜。 文舒不是个挑食的,眼下看见这些美味佳肴,只恨不得每种都尝一尝才好,一时间把绿柳和银红指挥得团团转。 她这边吃得开心畅快,却不知对面的一众小郎君们正看着她暗自思忖。 神鸟的主人啊!若能将她娶回去,可不是名利双收,有些人已经暗下决心,宴会散后就禀告家里,遣人去陆府提亲。 在场唯一郁闷的可能就数范正清了。听着旁边的窃窃私语,再看小郎君们的神色,他便猜到了大家的想法。 想着本来还可以拖一拖,待明年春闱之后再探母亲口风,可如今这情况,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长公主府厨娘手艺极好,再加上这满园美景,一顿午宴下来眼福口福都饱了。春日困倦,初夏的太阳也已经毒辣起来,因此午宴过后,今日的诗会便算结束了。 与长公主做别,各家小娘子在西园门外相聚之时,纷纷朝文舒发出了邀请,有的说下月生辰,邀她同去热闹的,也有的说家中要办赏花会,邀她一同观赏,总之各式各样的聚会,拢有七八桩。 文舒一个个虚应着,心里却在想,可别再喊她了,她哪个也不想去了。 今日这番折腾可真比做一天活还要累,这长长的裙摆,繁重的头饰,一言一行时时自省,唯恐怕哪句怕说错了,堕了陆星晚的面子,可是累死她了。 好在这些小娘子们虽然嘴上说的热情无比,但真递帖子的一个也没有,想来也是客套之辞,因此她也就虚应下,全了双方的面子。 只是她哪里晓得,这些小娘子们是真心实意邀请,之所以没递帖子,一是帖子没有随身带,二来不是熟识之人,需得将帖子递到府上,以示尊重。 看她答应的爽快,小娘子们也十分开心,又客套了两句,才各自登车回去了。 文舒也登上了陆家马车,路上陆星晚主动提起“表妹”之事,解释道:“原是想避免她们多嘴多舌才给小娘子安了个表妹身份,哪料想小娘子自有“法宝”,如今倒是我高攀了。”说到最后已捂嘴轻笑了起来。 见原因真跟自己猜想的一样,文舒汗颜道:“哪里,哪里,多谢大姑娘回护之情。” “别,既是我邀你前去,便理该护着你,言谢就见外了。”话语里一派云淡风轻,好像本就该这样一般。 文舒心下感动,面上却不再多说,笑了笑,将话题转了别处。 马车摇摇晃晃的驶回了家,与陆大姑娘作别后,文舒踏进家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扑到房间把身上这身行头换下来。 除了碍事的长裙和头饰,换上熟悉的宽松短衫,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一截。 果然大户人家的小娘子也不是好当的,还是她这样自由自在的好。在床上舒服的翻了两个滚后,文舒才想起红影的事还没跟她爹说呢,当即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只是出去后才发现她爹不在家,红影也没见,不由挠了挠头,都去哪了这是? 不过由于方才的事,她已经不怎么担心红影了。至于她爹...........就更不用说了,定是有事出去了,晚间肯定会回来的,到时再说不迟。 念及此,文舒便又回房拿起了铁盒子,想趁着功夫去山海世界走一遭。 第二百八十章 能治脖颈肿瘤的无条草 【滴........降落地点苦山】 又没传对地方!文舒懊恼的睁开眼,运气这东西果然极不靠谱! 不过苦山.......忆起书中对此山的描述,文舒有些哭笑不得。 “又东二十里,曰苦山,有兽焉,名日山膏,其状如逐,赤若丹火,善詈。其上有木焉,名日黄棘,黄华而员叶,其实如兰,服之不字。有草焉,员叶而无茎,赤华而不实,名日无条,服之不瘿。” 还真是天意弄人,没落到长有助生育果子的崇吾山上,到是来了这长有绝育果的苦山。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能让人无法生育的黄棘果,虽然听上去有些缺德,对于那些盼子孙兴旺的人家来说,更是有如洪水猛兽。然而彼之砒霜,我之蜜糖,对于那些贫苦多生养,却养不活孩子的人家来说,又何尝不是一味良药。 就像手中的刀,可以拿来杀人,也可以拿来切菜,端看用在什么地方,怎么用而已。 是以对于黄棘果,文舒虽不至于像拿到生育果那般高兴,却也不排斥。于她来说,只要有用,哪怕是毒药,她也不会空手而回。 打量四周,此时她正身处于密林中,周身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虽然辨不出品种,但从叶片的形状以及颜色来看,可断定不是黄棘树。 不过那树干上缠着的点点绿色倒是......... 无茎,圆叶,想到苦山上的另一种植物,文舒忙走上前去,将手覆在了圆圆小小的叶片上。 【滴!物种识别扫描开启,当前物种——无条,寄生科,服之可预防脖颈肿瘤】 “脖颈肿瘤?是大脖子病吗?” 【大脖子病叫地方性甲状腺肿,最常见的原因是碘缺乏,此病只要多食含碘的食物,一般就可以自愈】 “含碘,什么是碘?”文舒一脸疑惑,小星又在说她听不懂的话了。 【一种物质,许多食物里都含碘,其中海产品含量最多】 “可我也没怎么吃过海里的东西啊,我怎么没得。”文舒摸了摸脖子。 【海盐里也有碘,宿主应该是吃够盐了。】 文舒:“。。。。。。” 好吧,她家虽不富裕,但盐确实还吃得起。只是......... “小星,你怎么懂这么多,连看病都会,你是郎中么?” 【不是!我是“山海经传送探测系统”助理小星同,五十世纪全智能微型机器人,内含百科全书与分析探测功能,医典药典只是百科全书的一部分】 “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那你可会看病?”文舒十分好奇。 系统短暂的停顿了几秒。 【如果宿主有需要,可以使用积分兑换“扫描探测功能”,此功能可以透视人体,直接有效查出病变位置,再由小星检索药典医典相关资料,给出基本检测结果和治疗方案】 这话文舒听懂了,当即差点高兴的跳起来,“这不就是郎中么!可以直接看出内部病变的位置,可不比一般的大夫神。” 系统又沉默了几秒,而后才道:【机器人虽然强大却有所限,我所能负责的只是探查出病变所在的位置以及查阅相关典籍,若典籍中没有相关记载,便无法给出诊断结果以及治疗方案。而人类虽然弱小却极富创造性,他们会对未知的东西不断研究探索,直到它变成乙知,一点点的充实知识库,这点是机器人比不了的】 “这样啊。”文舒陷入了沉思。 她脑海里仔细回味这番话,虽然她不是很清楚小星这个“机器人”到底是什么所在,但听它自己的意思,好像人比它更厉害一些。 将未知变成已知........ 是啊!如今的医典药典,食谱茶方,乃至万事万物,何尝不是先辈们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就如她,如今也不在做着将所见所闻,所究所探记录在册,以供后来人参考。 “虽然你不是直正的大夫,但能懂基本的医理也很厉害了。”想明白原由的文舒很快高兴起来,还顺便安慰了小星一句,“对了,兑换一次“扫描探测功能”需要多少积分?” 【人体探测比较复杂,一次需1000积分】 1000积分!刚还满脸笑容的文舒立时僵住!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大意了!大意了! 算了,反正看病的事有大夫,她这点积分还是能省则省,她还盼着早日攒够积分,开启定点传送呢。反正看病的事有大夫,这功能能不用还是不用吧。 被系统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的文舒将心思重回到眼前的无条草上,虽不知它具体可以冶哪种脖颈肿溜,但带回去总归有用。 无条草像菌子一样寄生在树干上,说是草,但其实很小,草叶还滑溜溜的,想到完整采下来而不损片叶,是很费功夫的。 文舒在山海世界停留的时间有限,为了寻找更多的东西,她不可能将所有时间都放在这里。是以在问过小星,叶片完整度跟药效无关后,便很粗暴的直接上手,两手虎口卡在无条草的根系上,然后双手用力往下一撸,将面前树干上所有的无条草直接撸到树底,然后拢作一堆,收进了置物篮里。 无条草对寄生树应该是有要求的,是以林子里虽然树木繁多,但无条草寄生的这种树,却只有稀稀拉拉的几颗,留了一颗树没收,将其它看见的都收完后,文舒便朝着太阳的方向往外走。 好在密林不大,或者她本身就处于密林的边缘,是以没走多久就出了林子。外头的天空,阳光灿烂,炽热的阳光照在身上,直热得人发烫。 这里竟也是夏天! 怪道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方才在密林中竟一点也不觉。从置物蓝里拿出水襄,咕咕灌了几口,文舒寻思着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密林外头阳光炽烈,草木也稀疏,除了偶尔几颗大树外,多是低矮的灌木丛和半人高的杂草。 她此时站的位置地势比较高,可以清楚看见前方是一块凹进去的盆地,盆地里长着各式杂草,有认得的,也有不认得的,却唯独没有黄棘树。 那些认得的东西都是些寻常可见的,文舒不想在这个上面浪费时间,当下果断放弃前进,只考虑是往左还是往右。 正当她想采用老方法“投枝问路”时,耳边却忽然传来隐隐的争吵声。 “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 “好你个畜牲,竟敢骂我,看姑奶奶怎么收拾你!” 文舒立时就惊了! 不是因为话的内容,而是她竟然听懂了! 这可是山海世界! 抱着对说话之人的无限好奇,她连考虑都没考虑便往声音来源的方向赶去,而后发生的事情却让她纠结了几个月。 好些大夫号脉号了半天,都不知道具体所 第二百八十一章 奇怪女子与爱骂人的山膏 “畜牲,看姑奶奶怎么收拾你!看姑奶奶怎么收拾你!”尖利的骂声传来,声调怪怪的。 “好你个蠢猪,竟如此会学舌,真是比鹦鹉还牙尖!有种别跑。” “有种别追,姑奶奶才不怕你。” “你是谁的姑奶奶,你就是一头蠢猪,一头蠢得不能再蠢的蠢猪!”几近咆哮的女声传来,吓得刚走近的文舒忙藏到树后。 拨开树叶往外看去,只见两丈外的小山坡上,一人一“猴”正高声对骂。 没错,就是猴! 文舒不知道与它对骂的女子为何要称它为“猪”,但从她的角度看来,那在树丛间跳跃躲闪的分明是只猴子嘛。 虽然身躯有些肥,看上去圆滚滚的,但从那灵活的动作来看,应该是只猴,不过毛色火红,倒是罕见。 再看那女子,上身着一件白色短衣,无里衬,也无纹式,两只嫩生生的胳膊就这么露在外头,下身也只穿了一件短裤,那裤腿短的连膝盖都露出来了,不可谓不豪放。 除了奇怪的装束外,她身后还背着一个奇怪的背包。文舒自小长在京城,自问见识不少,却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背包,心里不禁疑惑丛丛。 这人究竟打哪来?自己又为什么能听懂她说的话呢? 虽然她口音略显奇怪,可她却真真实实的听懂了。 正疑惑间,那与“猴”对骂的女子却忽然转看向过边,嘴里喝道:“谁!谁在那?!” 文舒吓了一跳,忙从置物篮里掏出弓箭,一边弯弓一边走了出去。 “女的?”对方轻咦了一声。 “你是何人?”文舒反问。 女子不答话,只上下打量她,然而自言自言道:“说话文绉绉,再看这装束......啊,你是宋朝人!”女子忽的眼睛一亮,惊道:“难道你就是文舒?!” 文舒心底更是惊疑,“你认得我?” “哈!还真是你。”女子先是一喜,旋即又脸一跨,朝着空中某一处道:“我们怎么会在这里相遇?不是说好让我见识千年前的汴梁么,你个骗子!” 空气中并没有回应。 然而女子却还在自顾自道:“别跟我说这些,你就是说怎么补偿我吧。” 看着女子“奇怪”的行为,文舒只觉得莫名其妙,随后又想,难道她也有一个小星? 正想着呢,那女子又忽然转过头来,冲她急色道:“时间来不及了,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近期记得多注意你爹?” “我爹?”这女子还认得她爹? “你爹.......唔唔.........”女子似要解释什么,然而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失了声。 文舒明明看到对方嘴巴在动,可除了“你爹”两个字之外,剩下的却是一字都没听见。 “你又消我的音!”片刻后,女子气急败坏的冲着空气吼了一句。 文舒却好奇她话里的意思,追问道,“你让我注意我爹什么,我爹怎么了?” 女子转过头来,一脸为难,“天机不可泄露,总之你注意就是。”说着又想起什么,补了一句:“对了,是文泰,不是秦培,你不要关错重点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秦培干她何事? “这位姑娘,你......” 文舒本想继续追问她的来历,哪知那女子说完这话,身上便冒出一团金光。她站在金光中急切的朝她喊道:“我要走了,你千万记得我说的话啊,否则会后悔一辈子的........”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原地! 文舒楞楞的看着女子消失,脑海里不断的回想她说话,既莫名其妙,又心烦意乱。 此人来历不明,说的话也奇奇怪怪,她到底该不该信?还有后悔一辈子,什么事能让她后悔一辈子........ 想着想着,不由入了神,直到旁边传来一声尖利讽笑,“蠢猪,蠢猪”。 回过神来,文舒转头看去,却见方才那只红毛“猴子”正蹲在树梢上,嬉笑的看着她。看清它的正面,她总算弄明白了方才那女子为何称它为“猪”了。 因为它的正脸确实长得有些像“猪”,再加上圆滚滚体型,难免让人“误会”。不过当下,她倒是想起来这“猴子”的来历了。 山膏!苦山上的“特产”,其状如猪,全身火红,爱骂人。从前在书上看到时,文舒就在想,这能口吐人言还会骂人的山膏究竟长什么样子,山海里记录的奇兽很多,但能吐人言的,除了这个山膏,也就一个狌狌了。 如今见到活的,自然是无比稀奇。 然而这山膏对她可不友好,见她直楞楞的“盯”着自己看,立时面皮一扯,跳脚骂道:“看什么,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语气与方才的女子如出一辙。 文舒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她可没时间与这山膏对骂。方才系统发出提示了,离出去的时间只剩十分钟了,她得抓紧时间再找找黄棘果。 游目四顾,前方与右侧皆是一片矮林,碧绿青翠,一眼就能看到头,不可能有黄棘树。眼前能寻的也就只有......... 见她不理自己,反而跃过它径直去了身后的林子,山膏更气了,在树梢上不停的跳脚:“蠢猪!蠢猪!” 文舒充耳不闻,只顾着往前走,满腹心思都在寻找黄棘树上。见她毫不停留,山膏气急败坏的追了上去。 这片林子的风景与方才的全然不同,树木高大且稀疏,大片的阳光从上方投射下来,照在身上,灼人的很。 身后山膏还在追着她骂,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文舒本无意与它争吵,奈何它紧追不放,尖利的耳音直刺耳膜,再加上天热炎热,一股烦燥之情油然而生。 她刷的一下回过头,从地上捡了几颗石子朝山膏丢去。她练过一段时间的箭法,力气又大,洒出的石子中还真有几颗打中了。 不过,这下可反山膏激怒了,只见它停下了骂声,上身直立起来,纵身一跃就往地面的文舒扑去。 文舒自然不会让它扑到,忙闪身往旁边躲去。但山膏已被激怒,一击不成,很快又掉头扑了上来。它身形虽胖动作却十分灵活,翻转腾挪间竟渐渐把文舒逼的落了下风。 就在她与山膏对峙之时,现实世界里的威远侯府却收到了一摞帖子。此时候夫人关氏正看着桌上摊开的那些帖子发呆呢。 这些帖子有的是请陆星晚及“表妹”该日过府去赏花赴宴的,有的则是直接递贴子来问“陆家表妹”可曾订过亲,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这就飞上枝头变凤凰啦?”关氏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翻看那些帖子。 第二百八十二章 “杀人”利器 “请我去上房”听到绿柳的传话,陆星晚有些发怔。 她与关氏素无往来,来京两年,除去年节一家人坐在一起吃过饭,平素里毫无交集。她不爱去上房请安,关氏也不喜来她的院子,她们就像住在一个院子的陌生人,不关怀,不妨碍。 “可知道是什么事?” “问了,却说去了就知道了,没说什么事。” 陆星晚皱了皱眉,本不愿走这一趟,但想着晌午她让文舒充作表妹时,关氏没跳出来拆她的台,心里还是念着些情的。 不过看着两旁眼巴巴看着她的绿柳和银红,又不禁咳了一声,不屑道:“恰好午时吃多了些,既她派人来请,那便走一趟吧,权当消食了。” 绿柳和银红捂嘴轻笑,轻应了一声忙帮她收拾起来,一个更衣,一个准备出门的行头。 虽然同在一府,只不过隔了两个院子,但陆星晚身娇体弱,出门还是得备不少东西,比如遮阳的伞,散热的冰...... 这一通折腾忙活,等到了关氏的院子时,已经两刻钟过去了。 而这两刻钟内关氏也想了许多。 等到陆星晚过来时,两人稍寒暄了两句,便直入主题了。 “那个小娘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姑娘为何要认她做表妹?” “没什么,就是不想被人问东问西,图个清静。” “那这小娘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家中还有什么人?” “夫人怎么关心起这事来了?”陆星晚斜眼看她,目光中带着几丝讥诮。 关氏一怔,没好气的将桌上的帖子推了过去,“喏,刚收到的。” 陆星晚顺着她的视线瞥了眼桌子,随即便怔住了,这........ 另一头,萧茶巷。 “呸呸呸,真是晦气。” 白光一闪而逝的房间里,文舒正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此时她的胸前,手臂,后颈等多处衣料皆被什么东西划破了,一条条坠下来,加上满身的灰尘,活像个乞丐。 这杀千刀的山膏,口出恶言先骂人,她避让后竟死性不改的追上来骂,她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住啊。 这不,一把石子下去的后果就是,她与山膏缠斗了起来。因为距离太近,弓箭等物根本发挥不出作用。那“猪猴”身形虽胖,反应却极为灵敏,频频攻势下竟逼的她连掏匕首的时间都没有,就这么赤手空拳的与它捕搏斗了起来。 起先她还想活学活用武师父教的那些“杀招”,可一番对打下来之后才发现没用,因为与她搏斗的不是人,而是兽,还是以身形灵敏见长的猴类。 它们身快爪利,身形柔软,躲避的动作不是常人可以做到的,攻击的角度又十分刁钻,以至于分神之后,她还被抓了好几下。 好在她还有一番力气,瞅准空,双手迅速剪住它前爪,同时身子一扑,猛将它压在身下。 失去自由的山膏猛力挣扎,她便也跟着使力,好在她的怪力占了上风,一番较量下来,倒还算压得住。 只是那时离出去时间还有五六分钟,人的力气总是有限的,那山膏被她压在身下,一直没忘挣扎,而她拼尽全力压制它,三分钟过后,已然感觉双臂有些发酸,恐持续不了多久。 那猴却似还有余力,一旦她脱力放手,任那猴翻了身,定要被它抓花了脸。 焦急之下,眼角余光瞥到散落在地的弓箭,那一刻不知为何,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 她想把山膏装进置物篮,就这么活着装进去。 “小星,小星,打开置物篮。”片刻后,她焦急的低声呼唤。 【嘀!收到宿主要求,置物篮已开启】 “收”文舒抓紧山膏,大喝道。 【嘀!系统提示,置物篮不可盛放活物,一旦强装,活动将立即失去生命体态,请问是否继续?】 “继续。” 她就是要借系统之力,收了这讨嫌的山膏,怎么可能不继续。 【嘀!】 一道蓝光闪过,文舒身前一空,身体往前一倒,悄生生的脸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地上,疼得她咧牙咧嘴。 可过后,她却兴奋起来。因为她成功了! 她真的将山膏装进去了,活的。 这岂不是说明,以后再碰上什么难缠的凶兽,她也可以如法炮制,不需要再与对方分出个高下,死活。只需要能制住对方,哪怕接触到对方,再及时打开置物篮,就能毫不费力的置“兽”于死地。 鸡能如此,鸟能如此,山膏能如此,那人....... 想到这,文舒后背直冒凉气。 不能想,不能想,那是犯法的,触碰了是要被杀头的。 一阵慌乱的自我警醒后,她心里又闪过一丝隐隐高兴和兴奋。就像暴雨中的人突然看到了前方有一颗大树一样。 哪怕知道躲入树下很有可能会遭雷劈,但是在暴雨的兜头侵袭下,还是希望有一个暂时的容身之所,可以遮风挡雨。 她不会轻易触碰法律,可真在无力绝望的情况下,她也会选择去大树下躲雨,哪怕下一刻就要被五雷轰顶,也好过在雨中活活冻死。 似是感应到了她心中所想,窗外忽得闪过一道刺眼的亮光,旋即只听得一声惊雷炸晌,顷刻间,狂风忽起乌云凝聚,眼看就有一场大雨。 文舒忙收起心思,将铁盒子放好,走出门外。 “就快下大雨了,爹怎么还不回来?还有红影,也不知疯哪去了。”她一边念叨,一边将院中被狂风吹倒的竹竿扶起来,连带着将上头挂着的衣物收进怀里。 将衣物上的灰尘抖落,又选了件好凉干并且好干活的短衣换上,将剩余的衣服叠好收进柜子,这才开始清点今天的“战利品”。 其实也没什么好清点,除了开头收的一点无条草外,也就剩那只讨人嫌的山膏尸体了。 说来都怪那只山膏,要不是它一直缠着,她说不定已经找到黄棘果了。想到此,文舒真恨不得把那只山膏放出来,狠踹几脚。 如此想着,她也真将山膏放了出来,可真看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山膏,终究还是泄了气。“算了,死者为大,就不跟它一般见识了,不过,这山膏如此讨嫌也不知道肉好不好吃,这么大一只,要是能吃的话........” “嗯.....肯定不好吃。”文舒急切摇头。要不能以山海经的记载作风,不可能不记录。 毕竟,这么欠,这么讨人嫌的兽,遇上了很难不让人对它下死手,而下了死手之后又不吃,那就只能是不能吃,或者不好吃。 如此一想,这山膏可真是“一无是处” 第二百八十三章 雨夜心事 半刻钟后,豆大的雨点连成水线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水声,狂风将院中的天楄树吹得左右摇摆,看得文舒几次都想冲出去给它扶稳了。 天空乌云密布,紫色的闪电延绵起伏,似要将天空撕裂一般。惊雷阵阵,吓得胆小些的都不敢出门。好在文老爹和红影都赶在雨落前回来了,此时正窝在堂屋里听文舒说晌午的事呢。 听完文舒的讲述,文老爹着实舒了口气,“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看着在一旁摇头晃脑也不知道听没听懂的红影,文舒没好气的点着它脑袋道:“别以为现在过了明路就可以不着家了,别有居心的人还多着呢,白天还是尽量在家睡觉吧。”反正它天性如此,这样既安全,也省得她掂念。 哪知她刚说完,红影的圆脑袋便急速的摇了起来,一副很不赞同的样子,同时伸长脖子朝着门外叫。 “嘿,还不听了是吧,日夜颠倒,小心长不高。” 红影才不理她,屁股一撅就往文老爹身边去。知道它要去讨好卖乖,文舒才不如它她的意,反手抓住它一边翅膀就给扯了回来。 “呱啦~呱啦”红影气得直扑腾。 文老爹看不过去她这么欺负一只鸟,忙打圆场,“行了,放它过来吧,再扯着,翅膀都要扯断了。” “它翅膀牢着呢,哪有那么容易断。”嘴里如是说着,揪翅膀的手却是极快撒了。 得到自由的红影立即屁颠屁颠的跑到文老爹旁边,用头蹭了蹭他的手臂。 文老爹便朝着文舒道:“既然官家那边已经知晓了,想来很快就会发下告示,你也就别太拘着它了,飞禽向往广阔的天地是天性,就让它自由的耍耍吧。” 文舒听话的点点头,不过看红影对她爹的亲昵劲,又觉得很是奇怪。 虽然平常红影对爹也还算亲厚,可论地位那是远远及不上她的,凡只要她在家,红影从来都是黏她,少有往她爹身边凑的时侯,今儿个这般还是头一次。 以至于她不得不发出一句疑问:“爹,你给它吃什么迷魂药了?突然对你这么亲,连我都不要。” 文老爹手一顿,半刻后才道:“还不都怪你自己,老拘着它,它能喜欢你么。” “我那还不是为它的安全着想。”文舒撇了撇嘴。 外头的大雨一直下着,眼看天楄树在风中不住的摇摆,几欲折断,她终究还是打了伞,拿了绳子给树身做了个支撑架。 。。。。。 是夜,威远侯府。 磅薄大雨在下了两个时辰后终于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陆元丞携带一身水气从外头回来,刚进院子换了身干爽的衣物,便听陆喜在外头道:“公子,大姑娘来了。” 他手一顿,旋即道:“请大姑娘去花厅,再上些热茶,我稍后就去”说罢,从面盆架上抽了条干爽的布巾随意的擦了擦湿发,便往外去。 “哥哥。” “这时侯,你怎么过来了?” “给哥哥报喜来了。”陆星晚一脸笑意。 “喜从何来?” 陆星晚示意身后的绿柳和银红把从主院拿来的名帖放到桌上,陆元丞就近抽了一本,看过后哑然失笑:“这些人的动作到是快,不过就算如此,也是文小娘子的喜事,与我何干。” “应主院之请,特来问问哥哥可有近水楼台之意?” 陆元丞一楞,旋即皱眉--道:“她怎的有这心思。” “哥哥就真的没有一丝想法。”陆星晚笑的一脸促狭,“今日之后,文小娘子身价倍涨,就连主院那位也动了心思,说若是哥哥无想法,她可就给新弟说了。” 陆元新,威远侯府次子,也是关氏的亲儿子,年十九,正是说亲的时侯。 “她既有心思,直接去求便是,与我何干。”陆元丞将手上的帖子一丢,又抽了一本翻看起来。 “这不是想先探探兄长的口风,若是兄长有意,元新身为次子自然是该让着哥哥的。” “那你便告诉她,我无意,她该怎样怎样,无需问过我。” “兄长当真一丝考虑都无?” “无。” “那兄长心里可有其它心仪的小娘子?别府如哥哥这般年岁小郎君们的都娶了娘子,哥哥也是时侯给我娶个嫂嫂了,今日主院还问呢,兄长对这事可有章程。” “朝堂事忙,无暇分身,日后再议吧。”陆元丞丢下帖子,走至窗边。 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着,天空如墨染一般,黑压压,寂沉沉的,一如陆元丞此时的心情。 上一世,这场大雨连下了半个月,最终导致黄河泛滥,河北,京东四路遭受水灾,百姓流离失所,无可谋生。八月淮南宋祈发动民变,同时十月,方晖在睦州青溪举义,后虽不久,宋祈招安,方晖也被童郭所败,但这一变故对现下的国朝来说,却是沉重的打击。 今日早朝,他已经隐患陈述详实,希望官家能早做应对,将此次天灾的损失降到最小。可让他失望且惊心的是,官家对此事竟然毫不上心,听了他的禀凑后,只草草的让管理水利的官员小心应对,便将此事揩过去了,不对此事做任何的筹谋,应对。 重生越久,他对于自己刚开始的想法越加怀疑了起来,凭他一人真能将这破碎不堪,风雨飘摇的国家拉回正途么? 见他窗边不言不语的立在窗边,脸上神情严肃且凝重,陆星晚不禁犯了愁。兄长是何时变得这样的? 还记得前年他去沧州接她回京时,还是一个言笑宴宴,活泼爱笑的郎君,怕她路途苦闷,一路说书讲古逗她笑。 可不知何时,兄长脸上的笑越来越少,到如今竟老成的像个而立之年的人,不仅如此,还满身的凝重之气,似乎心里有什么化不开结的,解不了的事。 窗外的雨淅淅的下着,花厅内烛火摇曳,两位主子都不说话,绿柳和银红相视一眼更觉压力,是想着要不要说些别的缓缓气氛,就见陆元丞转过身来,脸上扯了一个难得的笑容。 “我暂时是不考虑婚事,不过你的婚事我心里已经有了眉目,你可想听听。” “兄长.......”事关自己,陆星晚调笑的神情立时变得赫然起来。 陆元丞轻笑一声:“今日西园夺得魁首的王崇义你可有印象?” 陆星晚脸红的点点头,“诗才不错。” “就只如此?” 面对自家兄长探究的眼神,陆星晚突然鼓起勇气道:“兄长可愿听我说说真心话。” “你说。”陆元丞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事关你的终身,自要听听你的意见。” 陆星晚脸红红道:“那位王郎君诗才不错,人也长的端正,但若问心之所期,我更看好范郎君。” “范正清?” “嗯,虽他诗才不及王郎君,然而人品果敢,正直敢言,正是我心中期许。” 见她也有这心思,陆元丞笑道:“好说,哪日有机会,我单独探他一探,若真是表里如一,我定为你做主。” 罢了!若他们真能修成正果,他便尽力周旋,让范正清外放为官,起码五年内不得回京!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头遇诸厥证 雨一直下到半夜方停,次日清早倒是个好天,阳光明媚,微风和煦。 萧茶巷,文舒起了个大早,梳洗好又嚼了两个祝余馒头,正准备出城去茶肆看看呢,就听院门被人敲的啪啪作响。 “谁啊。”她忙小跑着过去开门。 “小娘子,我家阿婆(婆婆)昏过去了,官人和阿舅(公公)都出去了不在家,我赶着去前边请大夫,家中无人,还劳你过去照应一二。”小孙氏在门外急急道。 “李大娘晕倒了!”文舒一惊,旋即看了眼大着肚子的小孙氏,“嫂子莫急,你身子不便,请大夫的事就交给我吧,我脚程快,爹,爹....”她伸着脖子朝前院呼喊。 “怎么了,怎么了。”下一刻,文老爹拎着斧头过来。 “李大娘厥过去了,孙大伯和大郎哥都不在家,我去帮忙请大夫,爹你先送大郎嫂子回去,再看顾一下李大娘,我一会就回来。”说着抬脚就要往门去。 “等等”文老爹一把拉住她,将手里的斧子往地上一扔,“还是我去请大夫吧,你送大郎媳妇回去。” 李大娘和大郎嫂子都是女眷,和平兄和大郎又不在家,他一个鳏夫去多不方便。好在文舒很快也反应过来,忙道:“对对对,瞧我,都急糊涂了。” 文老爹出门去请大夫,文舒则搀了小孙氏回孙家,她们进去时,李娘子还躺在院中的地上,旁边还有一板砸碎了的豆腐。 夜里下了雨,此时青石板上还有些湿,李娘子后背及衣袖的地方已经沾湿了,小孙氏见了满脸羞愧道:“我想搀娘起来的,可是搀不动。” “没事,我来。”文舒一撸袖子,边去扶李大娘边问,“大娘怎么好端端的晕倒了,可是滑了一跤摔的?” 小孙氏摇头,“不清楚,我当时正在小屋里头整理油皮纸,娘说去院里取两板豆腐板,可没过一会就听得她喊了一声,喊的什么我也没听见,随后就听得豆腐板砸在地上的声音,等我赶到院中时娘就已经倒在地上人事不醒了。” “大娘,大娘,”文舒一边扶李娘子起来,一边轻声呼唤她。 可如小孙氏说的一样,不管怎么喊李娘子都无反应,无法,她只得先将她抱去了房间。眼前着她轻轻巧巧的将李娘子横抱了起来,一旁的小孙氏惊的嘴都张大了,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头文老爹的动作也很快,几乎是在文舒把李娘子抱回房间放在床上并且喝了口水的空档,他就把大夫领到了孙家门口。 来人是前街王家药铺的坐堂大夫叶方回,才过而立之年,在大夫这个行当里还算后辈,医术虽说比不得那些胡子花白,经验丰富的老大夫,但是为人十分热心,一有病患急诊,他总是跑得比病患家属还快,所以四邻举凡有急病的,第一个都是想到找他。 无他,来得快,没架子,实在是救急的一把好手。 叶大夫随文老爹进了孙家,简单的询问了一下事情经过便给李娘子诊起脉来。 他在王家药铺坐堂已有两三年,这周边四邻几乎都在他那看过病,李娘子也不例,是以他对李娘子的往日病史和状况都还算了解,当下并没有浪费时间问一些陈年旧疾。 可一番诊断后,他的收着却皱了起来,小孙氏见状有些不安,小声的问:“大夫,我阿婆她......” 叶大夫没说话,直等把完脉又掀了掀李娘子的眼皮才语气凝重,“只怕是诸厥证(脑溢血)” 小孙氏面色一白险些栽倒,文舒也是心头一惊,她虽然没学过医,但是这“诸厥阵”的大名也是听说过的,实在是这病来势凶猛,重则当场丧命,轻则半身不遂无法自理。 而对于孙家这种家庭来说,不管重与轻都是一个噩耗。 孙家的家境比之原来的文家也好不了多少,虽然有个做豆腐的手艺,还有两个儿子可以外出打打短工多少赚些银钱贴补家用。 可京都居大不易,平日开销也不少,再加上李娘子是个病秧子,常年四季需要喝药,以至于进账和出支几乎打了个平,鲜少有多余的银钱存下来。 去年娶小孙氏花的聘金,还是一家人勒紧了裤腰带省了两年才省下来的。好不容易大儿娶了媳,孙和平两口子算是歇了一桩心事,正想再努努力,把二儿的聘礼也攒起来,这样以后的日子便好过了,哪知又出了这挡子事。 小孙氏是城郊一家农户的女儿,家里也不宽裕,要不然也不会嫁到刚解决温饱并且还有两个儿子的孙家来。 她自家兄弟姐妹也不少,她排行老三,前头有两个姐姐,下头还有一个弟弟。虽然时下流行厚嫁,但由于家资有限,所以她的嫁妆拢共也不过十贯钱。 这些钱她一直自己保管着,李娘子也从来没有问过,她本以为这些嫁妆可以一直握在手里,成为她的护身符和盾牌,可眼下家里发生这样的事,这些钱还守得住嘛。 一时间,小孙氏的心沉到了谷底。 叶大夫见屋里人脸色都不好,特别旁边那位挺着大肚子的新妇,又忙宽慰道:“好在不是重症,想来只要调理得当,还是有可能痊愈可能的。” “那大娘什么时侯能醒?”文舒问。 “这个.....”叶大夫迟疑了一下,“我先给她施针,再配以药丸急将血气引至下方,想来半个时辰后就能醒。” 李娘子突发诸厥证这等大事,不是文家父女可以做主的,当下只得询问小孙氏,她阿舅和官人的去向。 得知去向后,文老爹连忙出去找人,文舒则留下继续帮衬。 同一时间,侯府将昨日那些府邸递来的名帖全部差人转送去萧茶巷,同时又向各家回了封信说明情况。 接到侯府的来信,得知真实情况后,各家都是面面相觑,愕然当场。有些家中显赫的直接打消了心思。 虽然不是侯府表亲,此女身上依然有利可图,可对于簪缨世家的他们来说,这样的门第实在太低了,低到让他们无法放弃脸面以及家族几辈子的荣誉。 当然,有轻易放弃的,就有坚持不懈的。 有些人家虽然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庆幸,庆幸文舒不是陆家表妹,这样他们的机会就大多了。 原本家中子弟刚提及此事的时侯,他们还觉得不靠谱,肥水不流外人田,陆家表亲中出了这样的“能人”,威远侯府能干看着不动手,毕竟侯府两位公子都还未娶妻呢。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怎么也是先下手为强啊。 可奈不住家中子弟撺掇,最后还是递了帖子,因为他们想明白了,不想威府公子与那位小娘子有没有“早定婚约”,他们都不过是递了张帖子。成也罢,不成也罢,都不是什么罪过,何惧有之。 第二百八十五章 打脸来的太快 萧茶巷,文老爹出去已经有一会儿了,床前,叶大夫正给李娘子行针,文舒从厨房里端来一碗温水,化开叶大夫给的药丸,只等行完针后就给李娘子喂下去。 小孙氏楞楞的站在一旁,一脸茫然,看得文舒直叹气。 “弟妹,青天白日的关什么门啊,生意不做啦。”院外,孙袁氏抱着一个大瓷碗,狐疑的瞧了眼平日卖豆腐的小屋,朝屋内嚷嚷。 小孙氏似乎被她这边大嗓门惊醒了,身子一抖扶着腰出去了。 “大郎媳妇,你阿婆呢?”见小孙氏出来,后面没跟着李娘子,孙袁氏立时嘴角一撇,“莫不是又在躲懒睡觉,跟她说了多少次,就她家这样的条件,再不努力勤快些,二郎如何娶得上新妇。” “娘没有睡觉,是病了。”小孙氏嚅嚅道。 “病了?”孙袁氏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她哪一日不是病的,又不是什么稀罕事,依我看啊,就是犯的懒病。”说着,抱着碗就往李娘子屋里去。 小孙氏此刻心里很不平静,想着房里有人帮衬,就没跟过去,呆呆的立在门边发呆。 “哟,这是......”孙袁氏跨进房门,见着里头正在施针的叶大夫以及端着药碗站立在旁的文舒,眼底透着一丝狐疑,“还真病啦,这次又是什么证啊?” 叶大夫专心施针没理她,文舒从过往的交谈上也察觉了孙袁氏似乎不怎么喜欢她,因此也没开口,只和叶大夫一样保持沉默。 见两人都不理她,孙袁氏有些没脸,再看文舒杵在那连招呼都不跟她打一个,不禁翻了个白眼,嘀咕了一句“没家教。” 文舒耳尖,闻声撇了孙袁氏一眼,淡淡道:“大娘有家教,就当知不该在生病的弟媳床前大呼小叫。” 向来强势的孙袁氏哪容得人这么说,特别还是被一小辈,当下柳眉倒竖,“这是孙家,你算哪根葱,轮得到你来教训我。” “我也不是你家小辈,你又是哪根葱,用你来教训我。”文舒反唇相讽。 “你.....你......”孙袁氏被气了倒仰,怒骂道:“牙尖嘴利,难怪嫁不出去。” “嫁不嫁得出去,也没吃你一粒米,干你何事。”文舒面色依旧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却毫不客气。 “你,你给我出去。”被她噎得说不出话,孙袁氏气急败坏的往门口一指。 奈何文舒不是那脸皮薄的,被说两句就哭啼啼的掩脸而去,只见她理直气壮道,“这是李大娘的家。” 言外之意,你说了不算。 孙袁氏再次气了个倒仰,指着文舒的鼻子就要开骂,这时院门处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旋即便听得小孙氏的楞楞的喊了句,“爹,官人。” 话音刚落下,房门口便进来了三个人,孙家父子三人以及文老爹。 孙袁氏一看文老爹也来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道:“真是没皮没脸,成天往人家里蹿,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思。” 刚踏进门的文老爹立时眉头一皱,在场诸人,除了叶大夫外,也就他们父女算外人了,叶大夫是郎中,孙袁氏总不可能是说他。 孙和平一家因为忧心李娘子的病情,一进门便站到了床边询问病情,是以并没有关注孙袁氏在说什么,在得知李娘子得的是诸厥证,醒后很有可能半身不遂,中风偏瘫后,父子三人都有种天蹋了的感觉。 还在生气的孙袁氏听了这话,心里也是一惊,两看闭目躺在床上的李娘子,心里不由的又生了几分嫌弃。 本来就病怏怏的,这下好了,直接瘫了!往后还不知道要连累这个家多少。 孙家父子来了,文老爹和文舒就不想多留了,特别是文老爹,和孙和平说了一声便拉着文舒走了。 孙袁氏本还想再说两句怪话的,可被李娘子瘫了的消息冲击了一下,一时脑子缓不过神,竟不知从何说起。直到文家父女出了房门,嘴里才出一句“没皮没脸,不安好心。” 孙和平正为李娘子的事烦心呢,听到她这声嘀咕,不由更是烦燥,不耐道:“嫂嫂怎么来了?” 听出他不高兴,孙袁氏没好气道:“给你们送百家饭呐。”她一指桌上的大瓷碗,“一早去柏氏医馆领的,赶早着给你们送来,哪晓得还惹你们还不高兴,早知道我不如送了别人去。” 孙和平本来是气她出言不逊,这时听得她这般说,再看大瓷碗里那满满的一碗饭,语气又不禁软了下来,“多谢嫂嫂了,只是我与文泰多年好友,两家向来交好,嫂嫂来家我自是欢迎的,可也不该慢待我的客人。” “他们算哪门子客人,你不知道,文家那个丫头多没家教,刚才还和我顶嘴呢。” “文舒向来懂事,怎会是嫂嫂说的那般。”孙和平不信。 “你是说我撒谎了。”孙袁氏气的瞪大了眼,指着正收拾银针的叶大夫道:“这位大夫也听见了,不信你问他。” 叶大夫将最后一根银针收进针包,慢悠悠道:“我方才在施针,什么都没听见。” 孙袁氏:“.......” 她很想破口大骂,但对方是大夫,她不敢得罪,是以只能把全部的怒火发泄到文舒头上。 “那丫头没事就往你家蹿,打的什么心思当别人瞧不出呢,必是记我家大郎,以为常过来就能碰见,她那样的家境也敢肖想大郎,真真是不要脸。” 她说的太难听,文舒又是孙和平自小看大的,当下实在听不下去,“嫂嫂多虑了,大郎虽好却也没好到人人掂记的地步,文舒长相俊俏又识文断字,还习得一手好厨艺,文家只得她这一个女儿,日后家产也都是她的,十里八街想结亲的人多了去了.....” 言外之意,人家不一定瞧得上你儿子。 “你少给她脸上贴金,真像你说的那样,她会到现在都没个婆家。”儿子被贬低,孙袁氏哪里能忍,“不惦记我儿子,难道是掂记你家大郎,指着给他做妾。”说罢,身子一扭就往房外去,把孙和平给气得。 叶大夫尴尬的听了个全程,但人家的家事他这个外人也不好插手,眼见孙袁氏走了,便也跟着告辞。 孙和平被孙袁氏气了一通,却也没忘了礼数,忙说要送他出去。 二人边说病情边往院外去,刚至门口,便听得外边乱纷纷一片。探眼一瞧,却见巷子中段的文舒院门前围了好些人,前脚刚走的大嫂也正在不远处看热闹呢。 “文泰老弟,恭喜恭喜,一家有女百家求,你家文舒出息了呀。”一个方脸汉子正大力拍着文老爹的肩膀。 街坊四邻皆围在文家院门前,嘴里说着恭贺的话,心里却酸的不行,文家那泼辣丫头撞什么大运了,十几家显贵同时求亲,这排场热闹,百十年都不曾见啊!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一家有女百家求 半刻钟前,文老爹拉着文舒心情不愉的从孙家出来,好心去帮忙,最后却被孙袁氏一通奚落,虽说与孙和平无关,但到底里心不是滋味。 好在文舒是个心宽的,且方才与孙袁氏那番较量她也没落下风,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见他爹面有不愉,还安慰他别跟孙袁氏一般见识。文老爹生气主要是怕女儿难过,如今见她笑眯眯的安慰自己,还有什么好气的。 因着明日是夏至,要吃百家饭,文舒便思量着去西市买些材料来。 百家饭原是一百家讨来的饭,据说吃了能防中署,可这时节,真去一百家讨饭不说腿会不会跑断,单是这路上跑来跑去可能就要中署了。 后为了简便,这项习俗便渐渐演化成了只和四邻交换,或者去姓“柏”的人家要些饭,意为“柏家饭”取谐音图个吉利。萧茶巷附近没有姓柏的人家,是以往常都是四邻交换饭食,到了夏至那天拌在一起吃了。 文家因行当特殊,有些人家嫌晦气,除却几户交好的,少有人家会来她家讨饭,是以文舒每回只需蒸了一两斤米便够分发了。 可今年不同,她开了茶肆,正值夏至,她何不多做些饭食拿到茶肆分发给过往的食客,如此既给人行了方便,又给茶肆增加了人气,实在是一举多得。 说来她能想起这事,还真多亏了孙袁氏,要不是看见她抱得那一大瓷碗饭,她还没想起来这茬呢。因此和文老爹说了几句,文舒便告辞去买百家饭的材料了,哪知有这等“喜事”等着自己。 和她分别后,文老爹便自个往家走,哪知刚走到自家门口,便见一小厮模样的人冲了过来,对着他就连声发问:“可是文大官人?” 他刚一点头,对方便把手上抱着的一个木匣子递给了他,“小的是威远侯府的家丁,奉我家主人之命,将这盒子交给大官人。” “敢问里头的东西是?” “具体小的也不知,大官人看了就知道了,府中还有事,小的就先告退了。”未等文老爹说话,小厮便小跑着走了,真像有什么急事似的。 文老爹一脸疑惑的打开了木匣子,盒盖一揭开,赫然露出里面摆放整齐的一摞红色拜帖,最上头一封写着,“集英殿修撰李成仁敬拜.....” 再看下一封,“军器监少监黄文义敬拜....” “著作佐郎程自虚敬拜.......” 这一个个的官名,吓得文老爹险些将手里的木匣子摔了。 这些拜帖是给他的?不能吧。 有心想问问,可侯府的人早走没影了,他只能心有惴惴的去看里面的内容,这一看,不禁更加迷惑。 这拜帖的对象是威远侯府啊,且这内容好像是这些人家看上了侯府的一位表姑娘,询问对方有没有婚约,若无的话,有缔结姻亲的意向。 这与他有什么相干,侯府派人送这个拜帖过来是什么意思,还是说送错了? 看着巷子尽头人来人往的街道,文老爹无奈的摇摇头,算了,等阿宁回来给她瞧瞧吧,要是真送错了,再让她送回去。 一头雾水的文老爹捧着盒子转身正要进院,这时只听得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敢问娘子,哪户是文家?” 文老爹一回头,便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正在打问他,被问的是巷子里的郭娘子,性子极为泼辣,与文家关系一般般。 闻言,只见她笑着一指文泰,大声道:“文家?可不巧了,前面这位便是文家的大官人。” 小厮转过头去,见抱着盒子呆呆看着他的文老爹,忙扯出一个笑脸,上前躬身作揖道:“见过大官人,我是.......” 后面他说什么文老爹没注意听,或者说根本没听进去,他只注意到对方又塞给了他一个红帖子,上书“军器监少监黄文义......” 看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文老爹心里一震,这次他学乖了,没有放任小厮离去,而是一边打开拜帖观看,一边询问小厮内容。 这次的小厮不是普通的看门小厮,而是黄小郎君身边的书僮,听得问话,只当文老爹不识字,恭恭敬敬道:“这是我家阿郎给您的拜帖,询问贵府小娘子可许了人家,若是还没有,我家阿郎想为小郎君求娶贵府小娘子。” 他说话声不小,正坐在门前择菜的郭娘子一听这话,忙站了起来,眼睛滴溜溜车了一圈好奇道:“你家阿郎是哪一位啊?家住哪条大街?” 军器监少监官职虽然不高,但在这些平民百姓眼里,那也是了不得的大官,因此小厮很有底气,笑嘻嘻道:“我家阿郎乃军器监少监,家住城东永定街富贵巷......” “哟,听这名,是个官吧,几品啊?”郭娘子擦了擦手绕过菜盆就往他们这边来,眼神一边往文老爹手上的拜帖瞧,一边朝小厮笑问。 不过她不识字,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名堂。 小厮看了看她,不是很想回答,连军器监少监是几品都不知道,果然是无知妇人。 恰巧这时郭娘子的丈夫梅大郎从屋里出来,见郭娘子不在门边择菜,反倒跑去与人扯闲篇特别还是平时不怎么往来的文家,不悦道:“你不摘菜跑那去做什么,晚上生意不做了。” 梅家是做小吃摊的,生意还不错,两夫妻一起出摊,勉强够维持一家的生计。 “菜晚些摘也来得急,文舒丫头有人提亲了,我这不是帮着相看相看么。” 自家与文家关系一般,文家丫头有人提亲,几时轮得到她婆娘帮着相看。梅大一头雾头,但看站在文老爹身边的小厮穿着不一般,像是富贵人家出来,便也没再恶声恶语,而是顺嘴接了一句:“哪家的?” “军器监少监黄家。”小厮回道。 梅大可不是郭娘子,男人都是官迷,哪怕自己没做官,可那些曾经做过的梦还是根植于心的,闻言,很是惊讶,军器监少监?那可是从六品官啊。 这样的人家怎么来文家提亲了? 而他们的对话也引起了巷子里其它人家的注意,有官户人家来文家提亲了?这对于贫居居多的萧茶巷来说简单是爆炸般的消息,因此许多人都放下手中的事围了过来。 梅大也面色一改,一脸笑容的走上前去,亲热的拍着文老爹的肩膀,打趣道:“老兄何时认识得黄少监?怎么从未跟我们说起过。” 他家也有一个闺女,若是能问清这里头的事,说不定也能跟着沾沾光。 文老爹心里那叫一个苦,我自己还晕着呢,正当他尴尬不知如何解释时,这时只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捋着胡子,挤了进来。 “敢问可是文大官人?” 被接二连三冲击到的文老爹不敢接茬了,他真怕对方是找错了人,到时侯多尴尬。 然而他不出声,围过来看热闹的街坊却是比他还热情,一个个替他道:“可不是,这整条巷也就他一家姓文,错不了。” 那管家一听,忙作揖道:‘见过大官人,我是朝散大夫沈家的管家,奉我家主人之命,特送拜帖一张,请大官人过目。” “又一个送拜帖的,难道也是来提亲的?”有人打趣。 “朝散大夫,那可是五品官啦,人家能来这提亲。”虽然是个闲散官,没什么实权,那也是官啊。 那知管事点头道:“确有此意,此次递上拜帖就是想问问,贵府小娘子可许了人家?” “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文老爹自要实话实说。 第二百八十七章 脸疼吗? 那边孙袁氏带着一肚子气出了孙家,刚要左拐出巷子回自己家,就见巷子中段的文家门口围了一圈人。只当文家出了什么事,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思,她忙住了脚步往这边凑了过来。 哪料刚走近便听得什么“提亲”,什么“大官”,再看文泰被人围在中间,手里抱着一个木匣子,面上却一点喜气也没有,更加断定不是什么好事,因此又往前走了几步,要不是街坊四邻站得紧密,都要挤到前头去了。 可听着听着......她脸上的笑容就挂不住了,而后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直到后面又来了几位不同身份,不同富贵的人来提亲,那心里更跟打翻了一缸醋似的,越来越酸,越来越酸。 偏生这个时侯,孙和平和叶大夫还晃到她跟前来,孙和平更是一脸诚恳的道:“嫂嫂,你看我没骗你吧,阿宁是真的很多人想提亲的。” 叶大夫也跟着点头,“什么叫一家有女百家求,今日可算见识啦。”直说的孙袁氏再也呆不下去,讪讪走了。 这边文老爹被一张张拜帖砸得措手不及,汗都快下来了。另一头的文舒却在西市里逛的不易乐乎,同时思索着今年的“百家饭”该加些什么料。 “百家饭”主料就是米饭,然后各家根据喜好再加些配料,往年她都是往里加些绿豆和饴糖一起蒸,绿豆有清热解署的功效,吃之前若是再放进井子里冰一夜,第二日再吃,凉爽又清甜。 可今年不同,她想玩些新花样......... 一路思索一路逛,到最后她也只买了一百斤梗米和一百斤白面,配料倒是一样未买。 买好东西,文舒便出城直奔茶寮,到得地方时已是日头高悬。或是天气炎热,又或是她来晚了,今日土地祠前香客并不多,茶肆里也就三两桌。 文舒远远的拿出帷帽戴上,进去一看,却发现那几桌还是熟客。“三角眼老妇”及她的儿子,肖家兄弟及他们的娘,还有几天前带着儿子来的老妇。 三角眼老妇一开始对这茶肆很看不上,对茶肆里三百文一盏的明目渴水更是嗤之以鼻,只觉得店家讹人。 可被儿子连哄带骗的吃了几盏渴水后,却发现好像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这几百文一盏的渴水还是有价值的。 就说她自己吧,眼神在同龄人里已经算好的,然而到底年纪在这,再好也好不过年轻人。 就说穿针这事吧,年经的时侯甭管那针眼多小,她都能一次穿过去。而今呢,除非那针眼大的能伸进手指头,否则想要穿进去还是要颇费一番功夫的。可能是上了年纪,如今她还不能紧盯着针眼看,因为一旦看久了,还会头晕眼花。 这明日渴水,她一开始是看不上的,也不相信。可被大儿连哄带骗了吃了几盏后,竟发现真对眼睛有所助益,这几日她试着穿针已有很大进步,虽说还比不得年轻时侯,但一般的针眼,大多都能穿进去,并且盯着针眼久看,也不会头晕眼花了。 更让她高兴的事,大儿喝了那“智慧渴水”后也大有变化,从前记不住的诗文现在都能记住了,而且每日精神奕奕,逢她就要说一番那“渴水”的好处,还说明年想要下场再去考考举人。 这把老妇人给高兴的呀! 儿子能中进士当官,是每个母亲毕生最大的心愿,因为这意味着出人头地。虽然她二儿已经当了大官,是正四品的给事中,但也不妨碍大儿继续努力,让王家再出一位进士。因此,虽然上次跟这茶肆的掌柜闹得不愉快,她也依旧腆着脸来了。 此时看着那个头戴帷帽的掌柜小娘子跨进店门,并且看向自己,老妇人很想继续保持她的“高贵冷艳”甩给文舒一个白眼,或者冷脸相待,让她知道知道“给事中大人”的老娘不是好得罪的时侯。想起那神奇的渴水,最终还是选择沉默,低头喝茶。 那闻名汴京的矾楼她已经去过了,确实华贵豪奢,配得上她“四品给事中”母亲的身份,但那里的菜味道美则美矣,却没有这茶肆渴水来得实际、有用。 有道是“投鼠忌器”,如今的她可不敢得罪了文舒,唯恐惹她不高兴,不再卖她“渴水”。这样,不仅她的眼睛无法恢复到往日的“犀利”,大儿的前程也要断送。 见老妇不再给她摆脸色,面纱下的文舒得意的笑了。哼!让你看不起我,看不起我的渴水,如今打脸了吧。 “小东家来了。”正乐着呢,就见赵娘子迎了过来,“怎么这个时侯过来了?这么大的日头,渴了吧,我刚调了杨梅渴水,小东家来一盏。” “好啊,这两日茶肆还好吧。” “好着呢,一切顺利。” 给文舒倒了渴水,赵娘子又把帐本拿给她看。经过文舒的教授,如今的她已经会做简单的帐目记录了,不再像以前只能画圈替代。 文舒简单的翻了翻帐本,便对这两日的营收心里有数了,总体来说这两日的营收还算平稳。毕竟有这么几位“熟客”在,就是一人一盏渴水,一天下来,保底也有一两贯了,更何况还有其它的营收。 桌上的茶喝完了,老妇不想留下来不自在,便捅了捅儿子的胳膊。王大郎君是个机灵的,又最懂老母亲,见状,忙把杯盏里舍不得喝完的最后一点“智慧渴水”一饮而尽。而后朝文舒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容,带着老妇走了。 他们一走,旁边桌子的肖家兄弟和拉着儿子来“试药”的老妇人那桌都松了口气,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文舒望过去的时侯,肖家老娘忙朝她露出一个笑容,和善中带着几分感激,肖家兄弟也回以一笑,年纪最小的那个甚至朝文舒抱了抱拳。 深知自己戴着帷帽,就算回以一笑对方也不知道,文舒便也学那肖家老幺一抱拳回礼,惹得他们大笑出声。 文舒也不恼,还叫赵娘子给他们再上几盏杨梅渴水。 这时,另一边的老妇突然站了起来,朝文舒道:“多谢小娘子善心,你这渴水当真的神了,老婆子喝了两盏,如今已经能瞧见模乎的影子了。”她语气激动,看向文舒的眼神里也重新聚了光。 “那便恭喜大娘了,不日便可重见天日。”文舒笑道。 “这都是小娘子的善心,若不是你让我们赊帐,先试药后付钱,我哪能有今日。”老妇说着说着,又为难的搓起衣角来,“原本现在就该给小娘子银钱的,奈何家境艰难,还请小娘子容些时日,待我儿下月发了薪俸再来奉还。” 她说的艰难,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坐在她旁边的郎君也是面有郝色,头都不好意思抬。 文舒又不着急等钱用,哪会在这事上为难,不仅没为难,还让她放心喝,直到喝好为止。 老妇听后心下更是感激,不住的朝她道谢,累得文舒又连连还礼。 第二百八十八章 玄清观 待这两桌客人也走了,茶肆便静了下来,时值近午,官道上少有人往来,赵娘子忙着收拾桌面并清洗杯盘碗盏,狗蛋则安安静静的蹲在茶肆门檐下看蚂蚁。 文舒则趁机去了后屋调出置物篮,将里面现存的各类草药都取出来,一边翻看,一边思索百家饭的配伍。 没错,经过思索后,她打算用山海世界里得到的神奇草药做百家饭的配料。 夏至分送百家饭是个为茶肆积累人气的绝好机会,用寻常的配方固然也能提升人气,可到底不如有特色,有奇效来的记忆深刻。 经过几个月的积累与挥霍,如今置物篮里的草药已有十来种。 可御寒的薢柏果十八包。 可治黄疸病的丹果三十枚。 食之不饥的“祝余草”二十来斤。 可治眼疾明目的“瑶草”五十斤 食之让人不嫉妒的“栯木”三株 能让人变聪明的“岗草”三十斤 能免受热气毒气的侵扰的“亢木果”十颗 可防噎食的“天楄树”两株 能治闻耳聋的“雕棠果”六十株 以及能治脖颈肿瘤无条草五斤....... 这些里,除了瑶草、岗草、祝余草已经做了吃食和渴水,还有亢木果、丹果、薢柏果试验出了功效。其它的例如:栯木、天楄树,雕棠树以及无条草皆未实验过,既不知实际疗效,也不知到底该吃哪个部位。 便如,吃了能让人不嫉妒的栯木,就有叶子、树干和果实三种,究竟哪个部位吃了能让人不嫉妒,以及如何煎煮才能起效,她至今还未搞明白。 再说瑶草和岗草,都是针对性很强的药草,一个能明目,一个能让人变聪明,若是碾汁掺了做百家饭会不会有些太浪费了? 毕竟她剩下的存货也不多了,还想留给更有需要的人呢。还有亢木果、丹果、薢柏果也是如此,唯一没太大用处的似乎就是祝余草了。 可祝余草的主要功效是抗饿,如今又不是闹饥荒,本来米饭就管饱,这祝余草加进去除了能将米饭颜色染鲜绿好看之外,掺在饭里的作用委实不大。 这么细细一想,文舒突然发现这些“神奇药草”好像都用不了,难不成还用原来的配方? 不行,不行,还是得有特色。 将拿出来药草一一放回去,文舒又去翻看其它的格子,洗石、迷谷枝,山膏、、、、、、 迷谷枝排除,山膏.....要不将这只山膏剁吧剁吧做成山膏饭? 文舒摸了摸下巴,还是决定等等再说,因为山海经上并无食用山膏的记录,这玩意能不能吃还待两说。再说明天才是夏至,晚上她还可以再进一趟铁盒子,说不定能有其它收获.......若晚上也没收获,再想此事不迟。 打定主意,她重新戴了帷帽回到前头,彼此赵娘子已经洗好了杯盏,正站在门口抱着狗蛋同她说话。 外头艳阳高照,蝉鸣不绝,在她们看不见的官道上,两辆驴子正拉着一辆华贵的马车朝这边驶来。 拉车的驴子步履匆匆,一看就是被车夫催促着前行,在它们身后的车厢里坐着三位女子,秦夫人王氏,王巧倩,以及王氏的贴身丫环墨菊。 车厢外表普通,瞧着也不大,但内里的装饰铺陈却十分豪奢。整块的白貂皮铺在车厢底部,雪白柔顺,一看就是上等货,车厢四边角的木梁上皆挂着金丝缕空银铃香球,两侧的小木台上则摆着几个冰盆。车外热浪涌动,车内却因为这些冰盆而变得凉爽怡人、 此时车内三人各坐一方,王氏居中上位,墨菊与王巧倩分坐左右。 因着年前的那场坠马事故,秦氏对马车有了阴影,但外出行走又不能不乘车,经过再三考量,最后把精壮爆发力强的马换成了性格温驯耐力强的驴。 “还有多久?不是说往北二十里地么,怎么还没到?”秦氏一手抓着车厢内壁,一边透过车帘往外看。 见她那急切的样子,旁边的王巧倩心里酸水直冒,同时对于玄清观里那位多事的“问机道长”又多了几分恨意。 要不是他多管闲事算什么卦,姑母早就死心了!又哪里会大中午的顶着这毒日头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拜什么土地神! 本来看过她假冒的那封“书信”以及这些日子的寻女无果后,姑母已经认清了事实,渐渐接受了亲女已不在人世的事实,今日还特意去玄清观给那位“早夭”的女儿立往生牌。 就在她忿忿不平同时,王氏却是一脸期盼与急切。 半个时辰前,她挣扎着从病榻上起身,驱车赶往玄清观,想给她那苦命的孩子立个往生牌。虽然心里极不愿相信亲女已不在人世,奈何事实摆在眼前,不得她不信。 哪知进到玄清观,刚跟掌灯的小师傅说明来意,便见一个满头华发,神情严肃的道长从后堂出来,见着她便问:“往生牌不可乱立,施主可是确认了爱女已经往生?” 来人身穿淡蓝长袍,满头华发只用一根银木簪束起,王氏从前也来过几回玄清观,却从未见过此人,当下不由朝小师傅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这是本观掌教.....问机道长。”小道士介绍道。 问机之名,王氏有所耳闻,据说奇擅占卜看卦,不过他为人严肃,鲜少露面,得他占卜之人甚为稀少,因为他不看名利,只看缘份。 “自然是.....确认了的。”回过神来,王氏呐呐道。 问机看着她皱眉:“可观施主面相,是有子息在世的。” 听得此话,王氏心下一震,怔怔的望着问机。 “罢了,你且将她生辰八字写来,贫道给你占上一卦。”问机叹了口气道。 王氏没有拒绝,很快小师傅便取来纸笔,王氏接过如实写了,问机道长拿过一看,便道:“光看这生辰八字就不像是短命早夭之人。” 一听这话,王氏眼底猛的迸出一丝希望:“还请道长明示。” 然而问机却并未回答她,也不像寻常算卦的术士那样掏出三枚铜钱来掷,而是忽然闭目,两指掐动,片刻平静的朝王氏道:“若生辰八字无错,此人当还在世间。” 虽然他的占卜方式比较奇怪,但问机的大名让王氏无法怀疑,也不想怀疑。 “当真!我那孩儿还活在人世!”得知这个天大的喜讯,王氏险些流下泪来。 “从卦相上看,确实如此。” 闻听此言,王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还请道长指明方向,我那孩儿现在何处?” 第二百八十九章 正面交锋 问机道长示意旁边的小道士扶她起来,“具体方位贫道也不得知,不过卦相显示利在北方,夫人或可往北面寻寻。” “北方。”王氏怔住。 她打小生在南边,成亲后又随夫君来了这京师繁华地,从未去过北方,她的孩子怎么会流落到北方。 “这个范围太大了,能否请道长再起一卦,若能顺利寻回孩儿,妾身愿如素十年,日日供香以奉三清。” 她言辞诚恳,满目期盼,然而问机道长却一脸漠然,“贫道与你只有一卦之缘,现今缘份已了,还请施主莫要纠缠。” 闻听此言,王氏再次怔住,不过最后仍是恭敬的谢过。 问机道长为人严肃方正,最擅算卦却不轻易算卦,唯有缘人方能得一指点,否则就是官家来了也没用。 不要紧,能有一卦已经很好了,她擦了脸上的泪,眼底迸发出希望的光。 她那苦命的孩子还活着........还活着。 给道观捐了不菲的香油钱后,王氏便带着王巧倩和墨菊下山了,她急着回去告诉秦培这个好消息,也急着让他派人往北面寻人。 玄清观位于城西和城北之间的涟寿山,却距离西城门更近一些。相府的宅子在城南,王氏一行人早上便是先从内城的城南赶到西城门,然后再由西城门出城赶往涟寿山。 按理回去也该走西城门原路返回,然而刚才问机道长的那句“利在北方”已经根植进她心里,当即便吩咐车夫从北城门进。 驴车虽然比不得马车快,但在车夫的催促下,本来也能在午时前赶回相府的,然而就在快要靠近北城门时,城门前忽然拥堵起来,似乎是两伙商贩发生了什么冲突。 若是平常,王氏定要发怒,或让车夫去同守城士兵交涉,让他们尽快解决问题放她们进去,或者走其它城门。 可今日不同,有了问机道长的提示,王氏心情十分的好,并且凡跟北字沾边的东西,她都觉得代表吉利,因此眼下一点也不心焦,老神在在的让车夫靠边停车。 他们这边刚停好,对面一辆受阴不能进城的马车,见他们停驻的地方有树阴便也靠了过来,却正是那三角眼老妇与她大儿的车驾。 “我一开始便觉得那渴水不一般,娘如今可是信了。” 王氏正在马车里静坐思考问机道长的话,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天机,就听得外头传来说话声。 老妇一改茶肆的“高贵冷艳”笑的十分可亲,“信了,信了,刚开始我还真以为是讹人的,还想回头告诉二郎砸了她的店呢,没想到真有神灵护佑,哎.........”说到这,她叹了口气,“要是能一天卖咱们个百十盏的就好了,偏偏只能卖一盏.......”话里透着无限遗憾。 王氏听得好奇,什么神灵保佑?刚受过提示的她,对这些字眼十分的敏感,因此立马掀了帘子往外看,两家车驾本来就离得比较近,这一掀帘便看见了对面车架里坐着一老一少。 只听得她问:“敢问妈妈,你们方才在说什么?可否与我说说?” 老妇正与儿子说的高兴呢,闻声撇了她一眼,见她头饰简单,面容消瘦,一看就不是什么富贵相,再看车架还是驴车,便断定是平民阶级,顶多家里有两个钱。 智慧渴水可是让她儿子变聪明的法宝,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个对手,她才不会傻的往外说呢,是以并未回答秦氏的话,而是瞟了她一眼后就收回了目光。 秦氏那个气啊!自从来了京都后,她还从没受过什么人的气,她官人位高权重又简在帝心,以至于她在女眷圈里也是惯被人捧着的。可以说她官人在朝堂上是老几,她在女眷圈里就是老几,还从未被人如此轻视过。 当下见老妇对她爱搭不理,再瞟了一眼对方车架上的徽式不由轻笑出声,“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区区四品给事中.......” 有个当四品官的儿子一直是老妇心中的骄傲,也是她在亲朋好友面前趾高气昂的底气,如今见对方嗤笑的说出来这话,似乎四品官很不值钱一样,老妇哪里能忍,当场就要怼回去,却被旁边的大儿拦住:“娘,这里是京都,莫要冲动。” 是啊,这里是京都!老妇怔住,不是老家那小地方,大官多着呢,她不能给二郎惹事。 见安抚住了自家老娘,王大郎忙歉意的看向王氏,回问道:“不知娘子府上是?” 王氏正在气头上呢,闻言学那老妇的样子,眼一撩,嘴一撇,根本没有回话的意思。王大郎顿觉尴尬,正当他想着要不要再赔个礼的时侯,就听那娘子旁边的使女道:“秦参政,秦相公府上。” 一听这话,王大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参知政事秦培,二弟的顶头上司? 老妇隐忍的表情也变了,哎呀!竟是相公,好大的官! 将他们的神色看在眼里,王氏心里很是得意。老妇虽然要强爱面子,却也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何况对方还不是比他们大一级,而是大四级! 她活了几十年什么没见过,许多事也早就看透了,面子什么的一点都不重要,做人嘛,最重要的是“能屈能伸”。 当下忙变换了一副和蔼的笑容,恭维道:“哎呀,原来是秦相府,只不知娘子是秦相公什么人啦?” 王氏照旧保持她的“高冷”,依旧是墨菊替她回话:“自是秦相公的娘子,楚国夫人。” 若说别的老妇不懂,但“国夫人”三个字她熟啊,因为这是诰命夫人的称号。自打二郎当官后,她便一直想着什么时侯能沾儿子的光,封个诰命当当,然而时至今日,也没给她挣来一个诰封。 而这“国夫人”便是诰命里的最高品阶,是一、二品官员的正妻和母亲才能享有的,像二郎那个品阶,就是给她挣得了诰命,也只能是个四品“?人”。 想到这,老妇不由的羡慕起王氏来,羡慕她嫁了个好丈夫,以至于年纪轻轻便做到了二品“国夫人” “原来是楚国夫人,失礼了。”怕他娘下不来台,王大郎连忙接话茬,并且将他们方才说的,如实细致的又跟王氏讲了一遍,包括百味茶肆的渴水如何如何神奇等。 王氏听后立马再来了兴趣,再听说那茶肆在城北二十里外,想到问机道长的那句“利在北方”,整个人更跟打了鸡血一般,也不同老妇他们计较了,唤了车夫便要去那茶肆,看得旁边的王巧倩十分的不是滋味。 是不是亲生的就真这么重要吗? 第二百九十章 不卖 想想从前,王氏对她的那些好,说是百依百顺都不为过,可自从那次被她撞破再回忆起来后,她的态度很明显的转变了。哪怕她后来违造书信,以父亲的名义告诉她,那个孩子还未满月就夭折了,她仍旧不信,依然广发布告,重金悬赏。 本以为老天有眼,文家那小丫头那段时间恰好失踪了,这样一来,真相便不会被揭开,时日久了,姑母总能死心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一个多月的寻觅无果她似乎真的死心了,整日里形容消瘦,精神萎靡,甚至一度卧病在床。她知道这是一个重新获得王氏好感的机会,每日风雨无阻的去床前陪伴安慰。 皇天不负有心人,姑母对她的态度果然又慢慢好了起来,甚至在端午前夕还说要带她去西园参加雅集。她那时多高兴啊,满心期盼着,期盼着能结交贵女,从此走进京都上流圈。 可谁知真到了那一天,她又反悔了,说什么“怕触景伤情”。 那一刻她真想抓着她大喊!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刚出生就被她扔下的孩子,她却念念不忘至今,明明这些年承欢膝下的一直是她。 然而她知道她不能,因为她不是王氏的亲生女,她已经没有了恃宠而骄的资本,她只能委屈求全,宽容大度的说句:“没关系,姑母不想去,那巧儿也不去了,巧儿陪你。” 在她的小意安慰,贴心陪伴下,姑母对她的态度似乎又软化了许多,时至今日甚至已经打算彻底放下过往,去玄清观给那“早死”的孩子立往生牌了。她本以为这件事就么过去了,以后她依旧是被王氏捧在手心,享尽万千荣华的外甥女,谁知今日又出这等变故。 该死的问机!王巧倩将手里的帕子绞得死紧。 “夫人莫要着急,再有三里地应该就到了。”车夫的声音从外传来,王氏稍稍平静了一下,转头看着王巧倩面色不好,不由关切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就是觉得有些闷热。”王巧倩强笑着拿帕子扇了扇风。 “再坚持会,马上就到了,刚才那王郎君不是说那茶肆的渴水十分精妙么,到时姑母让他们给你多弄几盏。” “好呀,谢谢姑母。” 王氏嗔了她一眼,“说什么谢,这么些年我给你的好东西还少了。” 看着精神奕奕,容光焕发与早上的萎蘼不振判若两人的王氏,王巧倩心道:那是从前,待你寻回亲女,这好东西哪还有我的份。 不成,她不能这样坐与待毙,姑母尙不知那亲女在哪,她却是知道的,问机不是说利在北方么,她就偏不让他们待在北方。 就在王巧倩思量如何把文舒一家调离京城时,在王氏的期盼中,驴车离茶肆越来越近,半刻钟后已经看着了房檐一角。 彼此,赵娘子正抱着狗蛋在柜台前听文舒说分送百家饭的事。 “不知小东家打算做多少?” “既然要做,那就多蒸些,起码蒸个百来斤米,就是得辛苦嫂子明日起早些了。” “东家这是说哪里的话,只是后头备用的米面和柴炭不多了,怕是支应不了几天。” “这个嫂子不用担心,明日我就让人送些过来。” “哎,快要近午了,东家想吃什么,我来做。” 文舒看了眼厨下,见搁调料的柜子旁边搁着一个竹篮,篮子上盖着一块白布,好奇道:“那篮子里装得什么?” 赵娘子闻言,忙放下狗蛋去拿那篮子,“是绿豆粉皮,早上一个老丈挑去城里卖,我见那皮子制的薄厚适中又有韧劲便也买了些,要不,我将它切成条拌了,咱们午时就吃这个。” “要得,要得,这大热天,来碗凉拌粉皮最适合不过了。”文舒一面回答,一面揭开篮子拿了张粉皮在手上掂量。 冰凉滑弹的粉皮在空中颤了颤,一点断裂都没有。 她点点头道:“确实不错,嫂子下次再碰见那个老丈,记得多买些,买个十几二十斤也不打紧。” “小东家要这么多,可是要送人?” 文舒摇头,“不是,只是突然想做一种吃食。” “什么吃食?” “兜子,南边的一种吃食........”文舒正欲细细解释,忽听得官道上转来一阵急促的车轴滚动的声,扭头看去,便见一辆双架驴车从南快速赶了过来。 她也没在意,只当是路过的,正欲回头,便见那架驴车突然转了向,朝着门前的空地来。 拉车的驴子累的直喘着粗气,车把式抹了把汗从车上下来,赵娘子见来客了,忙将篮子放下,掸了掸身上的灰迎了出去。 随着车门打开,一个二十出头,锦衣华服的的女子从车上下来,文舒正好奇什么人大中午的还赶路,就见车上又下来两个人,待看清面容后,便又觉得晦气至极。 真是冤家路窄! 原本想帮忙一起迎客的动作立时收了回来,脚步一转,老神在在的坐回了柜台,当起了她的少东家。 “本店供应茶水、干粮,几位客官里头请。” “不急。”王氏打量四周,见茶肆门口的匾额上写着“百味茶肆”,前方的空地上也确实有一也个土地祠并且香火还不错,这才安了安心,道:“等拜过了土地神再说,你先给我拿些几柱清香来。” 香摊是赵娘子自己支的,往日里卖了钱也都是自个的进账,此时有生意来了,如何不高兴,笑应了一句,便去摊子前取了十二支香。 接过赵娘子递来的香,王氏给王巧倩等人每人发了三支,便率先往土地祠前去,王巧倩看着手中的香,恨不得扬手扔掉。 王氏不知身后事,点燃香后便跪倒在土地神像前,诚心祈祷。待她起身后,墨菊和车夫也供了香,祈求了一番,唯有王巧倩还站在原地未动。 “还楞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土地爷上香,让他保佑你嫁个好夫君。” 见王巧倩杵立着不动,王氏如何猜不到她的心思,忙挑明了让她求些别的。王巧倩一听,是啊,她可以求些别的呀。 当下应一声,嘀咕道:“那就求土地爷保佑姑母别找到亲女吧。” 供过香后,几人便去了茶肆就坐,王氏方才便听那王家大郎说此间茶肆的明目渴水和智慧渴水如何不凡不凡,是以当赵娘子询问她们要喝什么茶水时,便直接点了这两种茶水,还说每样上十盏。 赵娘了惊了一下,心道,这也太财大气粗了吧,还是没注意看门口的立牌? 刚想给对方解释一下,这两样渴水价钱跟寻常的渴水不一样,就听得文舒在柜台后施施然道:“不好意思,这两种渴水已经卖完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凉拌粉皮 卖完了,没有呀,明明还能做个几十盏的。 赵娘子一脸疑惑。 不过,见文舒没有下一步动作便也没多嘴,从善如流的介绍道:“本店还有杨梅渴水、樱桃渴水和绿豆渴水,皆是爽口开胃的,大娘子你看.....” “没了?”王氏不信,“我两刻钟前刚碰到了从你们这边出来的人,那时侯还有呢。” 帷帽下的文舒挑了挑眉:“可不巧了吗,他喝的正是最后一盏。” 哼,在相府我拿你们没办法,如今在我的地盘还能让你占了便宜去! 明目渴水便宜谁也不会便宜你们! 虽然很想见识一下王家大郎口中不凡的两道渴水,然而人家掌柜娘子都说了没有,她们还能咋的,王氏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换了杨梅渴水和绿豆渴水。 她万万想不到,那两道渴水与她失之交臂的原因,只因为帷帽下的人与她有过节。 倒是王巧倩看着戴帷帽的文舒觉有些奇怪,狐疑道:“在室内也戴着帷帽,小娘子不嫌热么?” 文舒嘴角一扯,淡淡道:“热也没办法,容貌不雅,怕吓着客人。” 这理由找的极好,让人丝毫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没喝到想象中的渴水,王氏有些失望,因此喝完盏中的渴水便起身回去了,不过因为问机道长的话,她还是决定以后每日都来此供上一柱香。 他们前脚刚走,赵娘子便询问文舒为什么不卖他们渴水?文舒也没多解释,只道:“以后他们来,也别卖。” 赵娘子是个聪明人,猜测两方之间可能有什么过结也没多问。 他们一行人走后,茶肆便又静了下来,恰逢狗蛋在旁嚷嚷着说饿,赵娘子便把那篮子重新拿了过来,准备做凉拌粉皮。 文舒见状,也把帷帽摘了,一同帮忙。 粉皮本就是熟的,赵娘子将粉皮洗净撕成一条一条的,又将黄瓜,酸萝卜切成丝码在上面,文舒则在一旁把细盐、香醋,酱油,花椒粉拌在一处调成酱汁,再起锅放油,将花椒粒,葱蒜投进去爆香,最后将爆香过的油淋在粉皮上。 “嗞啦.....”一下,满室生香。 闻着空气中爆发的香味,赵娘子双眼晶亮。 要知道往常自家吃粉皮,都是简单的切个黄瓜丝再用香醋拌一下就完事了,像今日这种做法还是头一次见,此时闻着香味只觉得馋虫都要爬出来了,不待文舒吩咐便去橱柜拿了碗筷出来。 早就饿了的狗蛋更是被这香味馋得直嘬手,文舒见状,便让赵娘子先给他盛一碗,奈何赵娘子却坚持要等她一起吃。 拗不过她,文舒只得加快动作,将盛下的三大碗凉皮全部浇上爆香过的热油。她浇一碗,赵娘子便跟在后面拌一碗,直到四大碗凉皮全部拌匀了,才一人盛了一碗,在堂中找了张桌子坐下开吃。 “小东家真是好手艺,一碗寻常的粉皮也能做得让人恨不得连舌头一起吞下去。”香香麻麻的凉拌粉皮吃得赵娘子直咂舌,狗蛋更是吸溜个不停。 文舒笑了笑,谦虚道:“都是在塾里学的。” “那也是小东家学得认真。”赵娘子夸了一句,又问,“这凉皮这么好吃,铺子也上吧,按照小东家方才的做法,一定会大受欢迎。” 文舒歪了歪头:“嫂子想法是好的,只是这么一来,你如何忙得过来?” 她不常过来,茶肆大多时侯都是赵娘子在打理,她又有狗蛋和香摊子要照顾,平常卖些馒头渴水就已经够她忙的,要是再加上这道拌凉皮,如何支应的过来。 “这有何难,我只需每日再早起半刻钟,提前将凉皮撕成条,再把配料的菜和酱汁调好,待客人真来了的时侯,再将葱蒜过道热油........不,就是这油也可以提前炸香了。”赵娘子越说越兴奋。 文舒看得好笑,她何尝没想过这事,只是怕她辛苦才没提罢了,如今见她比自己兴头还足,不由道:“那就依嫂子,先做两天试试看,要是生意好,就是再请一个人也使得。” 想法被认同,赵娘子无比的开心,哪怕钱落不到她口袋里,她也开心。 正常来说一个店员,有些事东家没提及,自是落得清闲。可赵娘子不同,她觉得她受文舒恩惠颇多,文舒不仅在她最艰难的时侯给了她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又大度的同意她在旁支香摊,还不取分文。 她心中感怀,便把茶肆当作自家产业经营,总希望它能多赚点钱,这样小东家身家也丰厚些。 吃过午饭,赵娘子去清洗碗盏,文舒则领着狗蛋去外头玩。 茶肆东南角长有一株大榕树,也不知长了多少年,粗壮的树身需得两人合围才抱得过来,宽大的树冠更似一把打开的巨大绿伞,挡住了炎炎烈日,护下一片阴凉。 平时这里都是给来往客商停系车马的,此时官道无人,这里也静了下来,文舒便随手捡了跟树枝,朝身后倚着门框嘬手的狗蛋招手,“过来,阿姐教你个好玩的。” 两岁的娃娃除了吃,就是玩,这换作一般孩子,听了文舒的话早就飞奔的过去了,然而狗蛋似乎有些胆小,闻言只睁着一双大眼看她,一副想过去,又不敢过去的样子。 没办法,文舒只能起身过去拉他。虽然她时常来茶肆,还经常给他带吃的,但这孩子对她却一直不怎么亲热,一副生怕被她拐了的样子。 不过此时文舒去拉他,他到也不抗拒,乖乖的跟着她走。 等到了树下,文舒便拿树枝在地上一划,对他道:“狗蛋想不想学认字啊,阿姐教你好不好?” 狗蛋没说话,只拿那双大眼定定的看着她,弄得文舒好不尴尬。 真是,才两岁的娃,教什么字啊。 深刻的自我反省了一下,她又改变策略,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只乌龟。原以为这次他总该动心了吧,哪知这孩子依旧瞪着他那双萌萌的大眼,不说话,也不动,弄得文舒十分郁卒。 “喏,你自己玩吧。”她泄气的呶了呶嘴,把树枝递给狗蛋。 这回狗蛋倒是接了,只不过依旧没说话,蹲下身子就在地上胡乱画了起来。 文舒无奈的摇摇头看向官道,心里直犯嘀咕:“昨日那小娘子怎么还不来,听她昨日所说,好像挺着急的呀。” 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依旧没等来那位小娘子,掂记百家饭的配料还未落实,文舒也没心情再等了,恰好那时有一辆进成的牛车经过,她便招手搭车回去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突来的热情 牛车晃晃悠悠走了近两刻钟才入城,这一路被太阳晒着,再加上中午吃的那碗香麻的凉皮,到入城时,文舒只觉得嗓子都要冒烟了。 因此下车第一件事,就是在道旁的凉水摊子上买了一碗冰雪甘草汤。 冰镇过的甘草汤一碗下肚,不仅喉咙得到了拯救,连带着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文舒不由的思索是不是也该给铺子里买些冰块,做凉水(加冰的饮料)。 汴京城内有许多卖冰的铺子,都是寒冬时节将冰存在地窖,待来年夏季再取出来售卖,根据取湖面的水质不同,取出的冰也分三六九等,价格自然也各不相同。 文舒家因着有一口地下水井,每逢夏季,井水便会变得沁凉如冰,寻常想要吃些冰镇的瓜果,只需将瓜果装入竹篮,然后再用绳子将篮子系紧吊着沉入井中便可。一夜过后,口感跟冰镇过的几乎无异。 然而如今开了茶肆这井水倒不合用了....... 再说买冰,茶肆没有地窖,就是买了冰也不能久放,只能当天买当天用。又因在城外,也不好叫冰铺送货上门,只能每日亲自去铺子里买,再送到城外去。 可她哪有那个时间? 要不寻个空档,在后头挖个地窖?或者打口井? 思索的空档,人已经拐进了家所在的巷子口,文舒正暗自盘算打井和挖地窖的费用,便听得有人喊她:“文丫头。” 文舒回过神来,循声看去,却发现是对门的郭娘子。 “郭婶子”她礼貌的回以一笑,就要过去,哪知郭氏突然走了过来,一脸热情的问:“你这是打哪来啊?” 对于这突来的热情,文舒有些懵。郭娘子虽然和他家是对门,但与自家交情很一般,往年交换百家饭的时侯从没上她家换过。就是平日遇见,她主动打招呼,对方也是不咸不淡的应一声,从未像今日这般主动拉着她说过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机警的文舒立即察觉到这中间可能有什么事,因此回答的也格外谨慎。 “没啥,就是去西市逛了逛,明天不是夏至嘛,想买些干货回来蒸饭。”她一脸笑容,回答的十分自然。 郭娘子也没多想,因为文家在城外开茶肆的事并未张扬,是以知道的人极少。 “那可买着了,打算做什么呀?”她一边问,一边打量文舒。 “没呢,逛了一圈也不知道买什么好,想着下午再去别的地方转转。”文舒笑了笑。 “哎呀,要我说你这丫头心灵手巧,不拘买什么,肯定都比我们做的好吃。” 郭氏竟然夸她!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由于小时侯淘气,文舒也没少祸害郭氏,以至于长大后郭氏对她也是十分的嫌弃,甚至在背地里还偷偷说她是嫁不出去的母大虫。 就是听说她进学学厨艺去了,也不以为然的说她爹傻,有钱烧的。 今日这出实在诡异! “婶子过奖了,我爹还在家里等我吃饭呢,我就先回去了。”文舒找了个借口就要走,郭氏却再次喊住了她,“正好,婶子家刚蒸了蘼肉饭,你装一碗带回家吃。” “不用了,婶子,家里有饭.....” “有也不多这一碗,刚蒸得,香着呢。”说着,郭氏便冲身后的屋子喊道:“玉娘,快给文家丫头打碗饭。” “哎。”里面应了一声。 没一会,便见一个跟文舒差不多年纪的小娘子端着个碗出来,正是郭氏的大女儿,梅玉娟。因着郭氏对文舒的嫌弃,加之性格不同,以至于两人虽然年纪相仿,却并未玩到一起过。 “快,拿着。”郭氏接过梅玉娟手里的碗,不由分说的塞给文舒。 盛情难却,文舒再不想要也得接着,未了还得礼貌的加一句,“待我蒸了饭,也给婶子送一碗。” 原本只是客套,因为往年郭氏都不曾要过她家的饭,文舒正想着,她接下来肯定会说“不用,不用。” 哪知郭氏一口应下,“好啊,好啊,也叫我们尝尝你的手艺。” 文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抱着那一碗饭回去的,只觉今天的事太反常了。然而待她推开门后,才发现反常的事还有。 “爹?”她讶异的看着坐在檐下发呆的文老爹。 这个时侯,她爹不是应该在前头看铺子的嘛。 “回来啦。” 文舒点了点头,“爹,您怎么坐在这啊,吃午饭了吗?” “没呢,吃不下。” “啊?”文舒刚想问问为什么吃不下,就见她爹站起身,表情严肃道:“你跟我进来。” 怎么了这是?文舒挠了挠头,一头雾水的跟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文老爹抱出早上拜帖以及侯府送来的那个匣子。 “什么呀?”文舒将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好奇的凑了过去,待看清桌子上的那些拜贴后,也是一脸惊色:“这是?” “你不知情。” 文舒哭笑不得,“我要知道,能不提前跟您说啊。” “那他们这是?”文老爹有些想不明白,这些达官显贵,怎么突然集体向他家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提亲了。 还是文舒脑子转得快,只思考了一会便明白了原因所在,“应该是看上红影了。” 她乐呵呵的将帖子放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这些人家的小郎君都参加了昨日的雅集,想必是他们回去与家中说了红影的事,所以才有了这些帖子。” 文老爹活到这岁数,许多事情也是一点就通,只是还有一事让他不明。 “那这一匣子又是....”文老爹指着侯府送来的那个,“我看了一下,里面有好几个帖子跟你手里的重复了,像这个军器监黄家,还有著作郎程家....” 听了他的话,文舒又打开匣子一一看了过去,匣子里的除了刚才见过的几户人家,还有五户没见过的,仔细看来职位皆在那几户之上,有些甚至是书香门第,簪缨世家。 而后面之所以不递了,显然是大姑娘告知他们,她的真实身份后,人家觉得身份等级差距太大,哪怕是红影都无法让他们低下这个头来。 她将猜想与文老爹说了,文老爹听后沉默了好一会,才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能怎么想,当然是高兴呗。”文舒放下帖子,笑嘻嘻道:“难得有人向我提亲,还是高门显贵,好事啊。” 文老爹气得给了她一下,“好好说,我是问你这里头可有看中的?” 文舒仔细回忆了一下雅集上这些人家的小郎君,发现她当时只顾着吃,再加上心里存着打探妇人消息的事,根本没来得及注意对面的小郎君,眼下再回忆,似乎连模样都记不清。 “没有,我连他们的样子都想不起来。” 听她这么说,文老爹有些犹豫,“那这些帖子?” “先收着呗。”文舒乐滋滋道:“难得有这么多人向我提亲,还都是有身份的,就是最后不成,不也是极有面子的事。” 她说郭氏今天对她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原是症结在这啊。 不过弄清原因,她反而心里不慌了,原来是只是为了沾些光啊,还以为有更大的阴谋呢。 听她这么说,文老爹也笑了。 是啊,自从在萧茶巷落脚,今天确实是他最风光的一天,平日里那些个暗地里嫌他晦气的人,今天可都是腆着一张笑脸跟也套近乎。 是人都好面子,今天的遭遇确实让他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大鬼山 “那这些帖子....要不要回啊?”听说大户人家接到拜帖都是要回的,他们这..... “爹觉得要回吗?”文舒反问。 文老爹仔细想了一下,这些拜帖里提的可都是结亲的事,然而自家与这些人素不相识,连面都不曾见过,哪能答应。 而且按照正常流程,两家结亲,要么是双方知根知底,小儿女们也互有心意,只等孩子长大了,遣媒婆上门。 要么就是不熟,但经媒人介绍,先相看一番,有意再谈后事。然而这些人家与他们既不是旧识,又不是媒人介绍,头一次递拜帖就提结亲之事也算冒失了,他完全可以晾着不管,且看他们后面如何行事。 若真有诚意,必会再递帖子邀着见面或相看,若无下文,那不理也罢。 事实上那些人家也知道这样做有些唐突,但又怕自家说的委婉让别家抢占了先机,只能先把意思表露了,免得文家不知道应了别人。 “不回,先看他们如何行事。”正好也借此考察一下这些人家的诚意与品行,否则就是成了,他又如何能够放心。 文舒嘻笑一下,搂住文老爹胳膊,“我也不想这么早嫁人,我还想再陪陪爹呢。” 事实上文老爹又如何舍得,只是想着闺女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他也护不了她一辈子,只能趁活着的时侯,给她找一个可靠的夫君。 “瞎说,你不急,爹还急着抱外孙子呢。” “那您就打算把我随便打发了呀?” “怎么是随便呢,怎么也得给你找个可靠的。” “哼,世间男子多薄性,哪有可靠的。” “你的意思是爹也不可靠了。” “不不不,哪能啊,爹是最可靠的........” 父女俩一边斗嘴,一边往外走,走至一半,文老爹忽然回头道,“你刚才抱着那碗.?.....” “郭婶子刚硬塞给我的。”文舒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跟文老爹说了,随后没好气道:“我说她今天怎么跟变了个似的....还以为她有什么阴谋呢。” 文老爹摇头失笑,劝道:“她就是这么个人,见怪不怪了。不过人倒也不坏,上回你失踪,她还让玉娘给我送了两次饭呢。” “我记着呢。”文舒嘻嘻一笑,“明天咱家蒸了饭,我也给她家送一碗去,送一大碗。” 文老爹知道她是一个记恩的孩子,上次一回来就说要请邻里吃饭,感谢她不在的时侯邻里们对他的照顾,当时也是请了郭家的,只是郭家说有事推辞了。 聊了一会,文老爹便回了前头铺子,文舒则回房准备进铁盒子。 她进去时,红影正睡着,许是听见动静,它机警的将眼睛打开了一条缝观察外面,见是熟人正要闭上,却不妨文舒几步过去,一把拎起它翅膀,摇晃道:“醒醒,醒醒。” 红影才不理她,反而顺势向前把脑袋扎进她怀里蹭啊蹭,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无奈之下,文舒只得提高了声音,吼道:“我要进铁盒子,你去不去。” 这话一出,红影瘫软的身子立刻站得笔直,闭着的眼睛也唰的一下睁开,瞪着溜圆。 “精神了?”文舒好笑的拿出铁盒子,拍了拍它的头。 红影讨好的朝她笑了笑,然后自觉的伸出一只翅膀给她拎。文舒也不客气,左手一把抓住翅根,右手推开了铁盒子的盒盖。 【嘀!传送通送开启——降落地点——大鬼山!】 大鬼山!怎么不叫小鬼山? 默默的吐槽的一句,文舒睁开眼打量四周。她落脚地应该是山脚,因为远处有山的轮廓,近处是一汪烟波浩渺的池塘,几只白天鹅正惬意的在塘中戏水,池塘的四周长满了白色的球形花朵。 为什么说是球型呢? 因为花型是圆的,而且像极了炸毛的免子尾巴,风一扬,那细毛思思缕缕的飘上了天空,有几丝飘在文舒脸上,让她不禁拂了拂鼻子,痒死了。 “呱~呱”这时被文舒抓在手里的红影挣了挣。 文舒手一松,红影便振翅飞向高空,那潇洒的背影,看得她一阵眼热。 会飞真好!不像她还得一脚一脚的走。 不过...... “先回来。” 红影才冲向半空,还没待飞远呢,就听得文舒叫她。 它疑惑的调头回去,就见文舒不知从哪摸出一本书,翻了好一会儿,才指着上头一株翠绿色的草道:“看见了嘛,这个叫蒗,玩的时侯顺带帮我瞧瞧,看看哪里有这种草,找到了叫我。” “呱啦~呱啦”红影仔细瞧了几眼,确认记住了。 正要飞走,又叫被文舒喊住:“等等,你往东,我往西,不管找没找着,半个时辰后,都得回来找我。” 红影再次叫了两声,飞走了。 文舒将手里自抄的《山海经》扔回置物篮,这才转身往西而去。每回从私塾回来,她都会把当日看过的内容默写出来,再按照原书上的顺序整理成册,就连图画也照着原书一模一样的画下来。 如今夫子书房的那本山海经前两日已经看完了,手里的这本手抄本也完成的差不多了,只差最后三页,今日晚上再点灯弄上个把时辰就能完成。 “小星,完整的山海经原文要不要?”想了想,文舒突然在脑海里问。 【要】,冰冷的声音晌应的十分的快。 文舒立时精神了,“能换多少积分?”最好能换他个一两千,这样她马上就能再升一级了。 真是想想都激动。 然而冷冷的声音如同一盆冰水将她浇了个透,【一百积分】 “有没有搞错,这是书哎,书。”不都说书贵吗,怎么也该换她个千八百的吧。 小星:【书籍虽然属于文化传承,积分奖励高,但《山海经》此书系统自带的百科全书里已经包含,是以价值不大,一百积分还是看到此书是宿主手抄的份上,有书法方面的价值】 提到书法,文舒不吭气了。 自家事自家知,她那手字充其量只能是入眼,离书法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听小星说有书法方面的价值,她自己都觉得臊得慌。 “那算了,我还是留着自己看吧。” 第二百九十四章 食之不夭的蒗 和红影分别,文舒向西而行,一路走一路观察四周的灌木丛。 山海经上说“蒗”与蓍草相似,蓍草她现实中见过,因叶片为锯齿状又叫“锯齿草”有开紫花的,也有开白花的,多生于灌木丛和山坡草地,听说有活血止痛的功效,除此之外还能用来占卜。 不过都是道听途说,具体怎么做她就不知道了。而蒗既然长的蓍草相似,想来习性也差不多,多留意山坡草地和灌木丛总不会错。 文舒一边面走,一面低头在草丛中寻梭,同时心里暗暗思量要真找到了“蒗”,就用它做百家饭的配料。 不为别的,只因书上说:“蒗”人食用了就不会夭折。 而现世,因为各种意外或病痛半路夭折的孩子并不少见,就她知道的就有好些。比如同巷子的王家,隔巷的李家,就连她自己不也有一个哥哥早夭了么。 除却一些意外,大多数孩子夭折的原因都是因为病痛。 有的是无钱医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离世,有的是病情来势汹汹,等发现时已经来不及救治了。 文舒心想,也不知这蒗是不是真有那等神效,若真有,那可真是派上大用了。意外那些属于外力,她不指望,只单单能预防让孩童夭折的病痛,就已经够让她高兴的了。 然而今日也不知是她选的方向不对,还是运气不佳,艰难的在及腰高的草丛里跋涉了两刻钟却连“蒗”的影子都没瞧见。 早知道会降落在大鬼山,她就开启远程扫描了!如今这一点点,一点点的找,得找到什么时侯。 正当文舒无比焦心的时侯,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鸟鸣:“呱呱” 她快速的转过身去,便见一道红影正快速向这里逼近,爪子下似乎抓着什么东西。 意识到什么,文舒立刻迎了上去,“找到了?” 她试探的问。 红影在空中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一个俯冲落在了她身旁,尖嘴一叼,将爪子上抓的两株草递了过去。 文舒接过,还未仔细打量,便听得脑海传来熟悉的提示音:物种识别扫描开启当前种物蒗开青花,结白果,食之不夭 得到系统确认,文舒忙看向红影,“在哪寻到的,快带我去!” 红影轻鸣了一声,振翅便往空中飞去,文舒艰难的在地上跟着跑,一边跑一边喊:“慢点慢点。” 你是长了翅膀飞得快,好歹照顾一个我这个两只脚的吧。 话音未落,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一个趔趄向前跌去,由于杂草很高又密,她倒下去倒没觉得怎么疼,就是感觉脚踝处绊她的东西好像动了动。 想到什么,文舒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强忍着恐惧回头看去,果见一条成人手臂粗的大蛇,正高仰着蛇头朝她吐着蛇信。 “啊,蛇!”文舒惊恐的瞪大眼,拿出匕首就朝大蛇刺去。 那蛇被她的尖叫声吓了一跳,张嘴就朝她咬来,文舒一边拿匕首格挡挥舞,一边挪动身体往后移,试图将被大蛇缠住的脚抽出来。 好在临行前洒了雄黄粉,是以眼下大蛇虽然依旧缠着它,但攻击她的动作却有些迟缓,蛇身摇摇晃晃的,活似深夜街头醉酒的大汉。 这时,听到声音的红影又调头赶了回来,尖硬的鸟喙在蛇身上狠狠一啄,同时嘴里发出尖利的鸣叫。 鸮鸟本就是蛇的天敌,再加上文舒在旁帮忙,大蛇自知不敌,只能收了蛇身,恢溜溜的逃走。 饶是如此,腰身位置也被红影啄出一个血洞,血落了一地。 劫后余生,文舒无力的靠在红影身上,一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庆幸道:“还好有你,吓死我了。” 红影拿头回蹭了蹭她的脖子,同时伸出一边翅膀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抚。 如此人性化的动作,让文舒再次感叹,这一定是一只成了精的鸟! 歇了一会儿,她从地上爬起,望向远方道:“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虽然她如今在山海世界的停留时间已经变成了一个时辰,可刚才那一番耽误已然浪费了一半。而长着“蒗”的地方还不知道离这有多远,再不抓紧,等传送出去了,下次再来还不知道等什么时侯。 不过由于方才的惊险,她已经不敢闭着眼睛往前跑了,怕再重复方才的悲剧,只能从置物篮里取出一根扁担,先把草打一遍,再过去。 红影见她战战兢兢却又一脸着急的样子,想了想,突然飞身在她身前停下,身子微伏。 “干什么?” 红影拍了拍翅膀。 “你要背我?”文舒惊疑的开口。 原只是随口一说,谁知那只傻鸟竟真的点头了。文舒顿时觉得鼻子有些酸,“别傻了,背上我你还飞得起来嘛。” 然而红影却不服输,转过头叼着她的裤子就往背上拖,文舒被它扯得险些摔倒,无奈之下只能依着它,趴了下去。 感觉到后背的重量,红影这才满意的扇了扇翅膀准备起飞。 一番努力后,它如愿的飞起来了,只是高度只有一丈,且身形还有些摇晃,跟平时鹰击长空的潇洒英姿来比,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察觉到它的吃力,文舒忙拍了拍它的脑袋,“快放我下去,别待会摔一块喽。” 红影不听,依旧扇着翅膀前行,果不其然,在飞出去大约十丈后,右翅突的一塌,鸟体失衡,栽倒在了草丛里。 文舒赶紧从它身上下来,又把它拎起来,察看没有受伤。好在飞得不高,坠落的力道也不大,是以腿和翅膀都没事,还能起飞。 见红影沮丧的低着头,一副没脸见她的样子,文舒突然灵机一动道:“没关系,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下一刻只见她从置物篮里取出一个麻袋,“我不去了,就在这里等你,你拿着这个去装,能装多少算多少,三刻钟之前,一定要赶回来。” 经历过方才的失败,这次红影没再违逆,乖乖的衔了麻袋飞走了。 文舒也没傻傻的等在原地,而是用扁担拨开草丛,慢慢的往前行。原地有大蛇留下的血,谁知道会不会引来别的什么东西,还是走开些为妙。 大约行了十来丈,她才在一处略微空旷的地方停下,说是空旷其实也就是草短些,文舒用扁担将四周的杂草压倒,然后拿出斧子就开始砍草。 时下已经入秋,这里的杂草也大多都已经泛黄干枯,文舒想与其干等,不如拔些草存在置物篮里,这样万一以后传到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有柴烧。 不过斧子砍树还算便利,割草确没有那么好用了,奈何置物篮里没有镰刀,只能将就着用了。 她这边悠哉悠哉的砍着草,现实世界的的威远侯府却又迎来了一波送请帖的人。 第二百九十五章 草丛中的蛋 看着桌案上的各色请帖,陆星晚哭笑不得,这些请帖皆是邀文舒过府赏花,品茶,甚至还有参加曝书会的。 当然作为文舒名义上的“表姐”,这次,这些人倒是也把她捎上了,每户人家也都单独给她送了一份请帖。 陆星晚苦涩的笑了笑,这算不算是沾光了。 “姑娘,这次要不要也回帖解释一下?”银红问道。 陆星晚想了想,摇头:“只是寻常走动,无需解释。” 本来他们就是冲着神鸟去的,所以文舒是不是威远侯府的表姑娘都关系不大。反而有着这层身份,文舒在各府中行走时,会更自如一些。 “那这些请帖?” “照旧,差人送去文家。” “那姑娘到时可会去赴宴?” 陆星晚揉了揉朏朏脑袋,嘴角微翘,“再说吧,看心情。” 原本这种场合她是不喜欢的,可如果文舒去的话,她陪着一起去也不是不行。 与此同时,只隔了一条巷子的济国公府,邓家三姑娘邓缨正在内室来回走动,一边杏眼频频扫向外头,面容带着几分急切。 没过一会儿,一个穿着绯红衣裙的丫环从外进来,邓缨忙问:“姑母可应了?” “姑娘有求,大娘子哪有不应的。”丫环嘻笑了一下又道:“只是姑娘当真要去那茶肆?” 邓缨口中的姑母,乃刑部尚书钱牧的夫人,这位钱夫人十分信奉道教,逢年过节乃至大小节气都要去城外上香。 邓缨很想去文舒说的那个茶棚看看,可她们这种高门贵女,没有长辈领着是不可以私自出门的。偏生昨日才参加了雅集,母亲不可能再领她出去。 无奈,她只得派丫环去钱府问问姑母,看看明天可不可带上她一起。 姑母膝下只有二子,是以对她这个侄女还算偏爱。往常来府里做客,也总要拉着她说会话,而且话里话外还有要她做儿媳的意思。 不过她对两位表哥毫无感觉,有时侯姑母来做客,还会躲着些。可如今想要去城外茶棚,也只有找她了。 邓缨在桌边坐下,抿了抿唇,“既有希望,自是想去走一趟。” “可万一只是道听途说呢。”丫环迟疑道:“什么神仙显灵入梦的,这两年打着这个旗号吸引客人的铺子不少,可最后又有几个是有真本事的,别这个也是唬人的。” 邓缨如何不知道她说的有理,也知道自己这是病急乱投医。 她这个病,并不是无药可医,只按大夫所说,想要断根要喝许久的汤药,而且还得各种忌口。 她素来是个管不住嘴的,让她这也不吃那也不吃,还要喝那苦的舌头都要掉了的药汁,她才不干,所以她这病也是时好时坏。 吃着药和忌着口的时侯都还能压制的住,可一旦她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又或者嫌苦停几顿汤药,那就必然要面对“旧疾复发”而产生的“一发不可收拾”的窘境。 昨日雅集听那位陆家表妹的话,似乎那土地祠不仅灵验,而且茶肆做出来的东西,口味也不错,至少不会比那苦药汁难喝。 “是真是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再者说话之人,可是陆大姑娘的表妹,神鸟的主人。她的鸟那般奇特,想来她说的话也不会是无的放矢。” “姑娘如何知道是陆家表姑娘?”丫环疑惑道。 她们当时藏身在假山后,看不见人呀。 “自然是听见的。”邓缨得意的弯了弯唇。 虽然她有频繁放屁这个不好的毛病,却也有一个寻常人不知道的绝技,就是耳力极好,特别是在分辨声音这方面。 只要是听过的声音,就决不会忘。 另一头,在山海世界卖力砍草的文舒也有了意外的收获。 随着杂草大片大片的倒下,几十颗白白灰灰绿绿的蛋露了出来。这些蛋并不是全部堆在一起,而是这里一颗那里一颗,零零散散的分布在方圆五丈的范围内。 文舒好奇的拿过一个,正胆寒的想着这不会是刚才那蟒蛇蛋吧,就听得系统传来“滴”的一声提示音: 【特种识别扫描开启——当前物种——天鹅蛋——富含蛋白质,维生素和卵磷脂,有清脑益智功能,对增强记忆力有特效】 蛋白质,维生素,卵磷脂.....这些文舒都不知道,但是最后一句话她听懂了。 清脑益智,提升记忆力。 好东西啊! 当下想也不想的将蛋收进了置物篮。 可能是旁边有池塘的缘故,文舒在寻摸天鹅蛋的时侯,还找到了不少其它飞禽的蛋,什么大雁,山鸡,野鸭,水鸟......... 林林总总七八种,数量也多的吓人。 文舒捡的不亦乐乎,直到红影抓着麻袋回来时,她已经捡了有将近两百个蛋了。 “呱~呱”红影从半空中俯冲而下,邀功似的将麻袋丢在她脚边。 更重要的东西来了,文舒也顾不上那些没捡完的蛋了,打开麻袋就翻看了起来。 红影虽是头一次担此重任,但不得不说做的却极为出色,这一会的功夫,已经摘回来了大半袋子蒗草,且草茎大都比较完整,基本上是齐根咬断的,有些甚至还带着根,根上还沾着土。 “聪明,还知道弄些带根的回来。”文舒赞叹的摸了摸它的脑袋。 这么聪明的鸟,怎么就被她捡到了呢。 幸运,太幸运了! 这样她就可以试着在外面种种了。 红影对她的夸赞极为受用,脑袋在她手心蹭了蹭,同时嘴里发出舒服的呜咽声。 文舒却没多余的时间跟她互动,一边听着系统的倒计时,一边揪住它的翅膀,在最后一声计时中,随着波浪荡开,出了山海界。 回到现实世界,外间日头还没下山,炽热的光线透过窗户洒下暖黄的光晕。文舒估摸着还有个把时辰才会天黑,也不耽搁,忙拎着麻袋就往井边去。 将带根的蒗草全部挑出归成一堆,又选了十几根毁得比较严重的蒗草洗净,将叶子和果实分别摘下。 山海经只说蒗草食之不夭,但具体是吃叶,茎,根,还是果实却没提及,所以她只能自己一样一样的试了。 虽然食之不夭这种功效,短时间是看不出来的,但她起码要保证这些东西做出来无害,不会吃死人。 至于功效如何只能交给时间了。 分好了茎,叶,果实,文舒便带着东西去了厨房,药草最好最简单的做法,就是煮水。她打算把茎,叶,分别煮水,然后再用水蒸米饭。 红影本是昼伏夜出的鸮,白天本就体力不济,再加上方才在山海世界里给文舒摘蒗草,更是浪费了大把的精力,此时回到现实世界,连房门都没出,便靠着床住打起盹来。 文舒也不打扰她,顾自在厨房里忙活。直到夜幕初上,华彩纷起时,才出了厨房往巷尾的赵家去。 第二百九十六章 累赘和善果 没错,就是上次借家什的赵家,不过这次去赵家可不是为了借家什。 赵大的婆娘张娘子除却保媒拉纤外,有时侯还会充当中人,帮人做个见证收些中人费。她娘家是城西的农户,家境还算殷实,除却种庄稼外还养了不少鸡鸭牲畜。 张家家里有田地和牲畜等着伺候,鲜少有时间来城里售卖鸡鸭,就是来卖也没空久等,而批发卖给鸡贩子又会被人压价,不划算。 后来张老汉一想,自家闺女在城北,家里院子也不小,索性就托付给闺女。 张娘子自己是媒婆,平时替人保媒拉纤结识了不少人也算人脉宽广。她又是做得这行生意,想结亲的人家想开荤便都会从她那里买,一来让她给自家闺女(儿子)说个好亲,二来买谁的不是买。 所以赵家虽然不是专业的鸡贩子,但是生意一直还不错。 再加上离得近,有时侯同巷的人家突然来了客人,或是临时要买鸡鸭的也多会去她家。比如文舒在此等情况下也只能往她家去,因为西市的鸡贩子早在下晌就已经回去。 说话间,已经到了赵家门外,文舒抬手敲了敲门。 “笃笃.......” “谁呀?” 刚从外面买了晚饭,正准备吃的赵家人停下了手,张娘子瞟了一眼桌上的酱肘子,扭着腰往外走。 “婶子,是我。” 张娘子脚步一顿,这声音怎么听着像是文家那丫头? 念及此,步子忙加快了几分。 “哟,真是你啊,怎么这时侯过来了?”甫一见到今天的红人,张娘子那个心情啊。 “来问问,婶子家可还有鸡?” “鸡?有有有,你要买鸡啊。”张娘子一边回答,一边热情的将文舒迎进去,“可吃过晚饭了?” “还没呢。” “那在这吃点吧,大郎,赶紧加副碗筷。” “不不不,婶子别忙活了,家里已经做好了。”文舒连连推拒。 “这样啊。”张娘子搓了搓手,没再勉强,指着院子里的鸡圈问:“要什么样的,公鸡还是母鸡?要多大的?” 文舒看向鸡圈,此时鸡圈里或站或趴着十几只鸡,除了一只公鸡外,其余的皆是母鸡,有大有小,大的七八斤左右,小的五六斤。 “这两只瞧着不太精神啊。”片刻后,文舒指着鸡圈角落里,趴着的两只母鸡道。 张娘子笑了笑,“热的,这些鸡都是早上我娘家爹刚送来的,当时这两只关在最里头,许是闷着了。你要是买,婶子给你便宜些,每斤少三文。要不放心就另选一只,你看那只麻灰的.....”张娘子指着一只膘肥体壮,精神奕奕的母鸡道:“.精神头多足,要是不急着吃,再养半个月都能下蛋了。” 文舒沉思了一下道:“我哪能信不过婶子,就拿一只吧,要那只小的。”她指着蹲在鸡圈最边的那只,又指着另一只麻灰的道:“这只也一并捉了。” “哟,一气买两只啊,吃得完吗?”张娘子道:“眼下天热可别放坏喽。” “不怕。”文舒笑了笑,“又不是一天吃,今儿个只做那只小的,麻灰的还想再养养。” 张娘子一顿,旋即道:“我说嘛,成,要是觉得你那养的不方便,还可以提回来,婶子这院大,帮你喂几天也不是事。” 文舒点点头,笑着谢过。 张娘子把两只鸡过了称,小的精神不好的那头只有五斤,麻灰的那只却有八斤。鸡肉平时是十三文一斤,因那只小的张娘子说每文给她少了三文,所以最后只收了五十文。 那只大的却有八斤,原要一百零四文,张娘子又作主抹了零头,只收一百文。 最后两只鸡共花了文舒一百五十文。 眼看着文舒提着一大一小两只鸡走出家门,张娘子连连感叹,文家这日子是真起来了!平时哪见她来自家买过鸡啊,今日却是一买就是两只。 果然攀上高枝就是不同,这生活水平直线上升啊。 她一边感叹,一边关门回了堂屋,屋内父子三人正等着她,赵大好奇道:“文家那丫头来买鸡,还一买就是两只,可是家里来客了?” 张娘子白了他一眼,“不是,我问过了,说是一只今天吃,一只再养养,过几天吃。” “财大气粗啊。”赵大感叹的咂了一下嘴。 就是他们这卖鸡的也不敢说隔几天就吃一只鸡啊。 说到这个,张娘子更没好气:“咋啦,眼馋了,晚了........早说了那文家丫头长的不错,人也利索,配给大郎当娘子多好。你非说文泰是个累赘,如今好了,那些达官显贵都争着求娶呢。” “哼,等真嫁出去了再说吧。”赵大摇头,闷了一口酒。 “你这话什么意思?”张娘子问。 赵大似笑非笑道:“达官显贵在乎脸面,怎么可能让她带父出嫁,所以这最后要不是那些人家打消念头放弃娶她,要么就是她放弃文泰,自攀高枝。” “啊,不能吧,文家丫头看上去,是个有孝心的。” 赵大一脸的不赞同:“孝心得看在什么时侯,等嫁人了就不一定了。” “若真这样,可就真替文泰不值了。”张娘子道。 想当初,他们才搬来不久,她就想过替文泰张罗一门亲事,嫌些媒钱。 哪晓她刚提,便遭文泰一口回绝,说是文舒还小,怕娶了后娘对她不好。她也是女人,一想也是。 可后来文舒十岁那年,邻街的王寡妇想要改嫁,看中文家人口简单动了,托她去问个口信。 她当时心想这回定然准了。 一来文舒已经大了,且性子淘,力气大,就是有后娘也不可能再被欺了去。再者文泰都空房十年了,男人嘛,能不想有个女人暖被窝,更别说那王寡妇还有不少奁财(嫁妆)。 怎么想,这都是一桩不可能拒绝的喜事。 她满心欢喜的去提,哪晓得才张口,文泰又给拒了,还是那个理由,文舒还小,想等她出嫁了再说。 张娘子“............” 从那之后,她算是看明白了,文泰是真的没有动过续娶的念头。 那会儿这片的媒婆都说,也不知文泰原来的娘子是什么神仙人物,竟能让他一守十几年。 妇人们好奇惋惜的当口,也佩服他这份难得的情深,甚至会想要是自个早去了,自己屋里那个能守几年。 怕是半年都够呛吧。 这倒不是她们不信自家官人,而是这种例子太多了,娘子过世还不过百日,男人就娶新妇进门的事情放眼皆是。 妇人们哀叹男子薄幸的时侯,更敬佩文泰这种情深的,同时也希望他能得个善果。 第二百九十七章 试验蒗草 目送小厮出了巷子,文舒回身关了院门,打开匣子看里头的东西,见皆是请她过府赴宴的帖,不由愕然。 原以为只是客套话,谁知还真的递了请帖过来。 那她去还是不去呢? 跟陌生的贵女们赏花,品茶...... 文舒:“。。。。。” 而且有几家邀约的时间还是同一天,这去哪家,不去哪家,都会得罪人吧。 看看了日期,皆是夏至之后的事,文舒心大的一想,那就过几日再说,眼下还是先解决百家饭的事。 文舒将木匣放进房间,然后转身去了厨房盛百家饭。 她方才已将蒗的根、茎、叶片分别煮水,然后又用煮出来的水各蒸了一份百家饭,如今她就要试验一下,这些不同部分汁水煮出来的饭,究竟有没有不同。 将每样饭都盛了小半碗,文舒端着托盘来到院中,目光投向刚买的两只鸡。 没错,她买这两只鸡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试验刚做的百家饭。 此时那此麻花鸡正好奇又亢奋的在院中走来走去,似在探索新环境,而那只打蔫的白毛鸡则趴在原来的地方,动也不动。 买下这只鸡,张娘子以为她是图便宜,其实她是有自己的考量。 既是做实验,那么就一定要有差异性。 麻花鸡看上去精神十足,若是喂完饭,无事,只能证明蒗草无毒,不会对鸡或对人产生什么不好的影晌,但好影晌一时半会可能也看不出来。 而这只精神不好的鸡,若是吃了蒗草出现什么不良反应,或者直接死了,那就证明可能身体弱的人也不适合服食蒗草。 而若是那鸡吃了蒗草之后,精神了,那这不就........抱着这种想法,她才买了这一强一弱,一大一小回来。 第一份饭,文舒喂的是用根茎水蒸出来的百家饭。因为蒗的根茎是褐色的,所以煮出来的饭颜色呈淡淡的黄。 早就揭盖通过风的饭,此时已经十分干爽呈一粒一粒的状态,文舒手一扬,便洒了个半圆。 远在水井边的麻灰色的芦花鸡见状立即小跑了过来,而那只精神不好的白毛鸡则无动于衷的趴在原地。 见状文舒也没有多洒,等麻灰色芦花鸡吃完地上的饭粒,便静静的在一旁等候,观察它有什么反应。 约莫过了两刻钟,也不见那只鸡有什么特别反应,文舒便又拿了杆茎水煮的米饭出来洒到了地上。 由于她前一次洒的量也只有一小把,所以麻花鸡依旧很有食欲,颠颠的跑了过来。而那只精神不好的白毛鸡依旧静静的趴着,眼睛还一阖一阖的,一副要睡过去的样子。 这时文老爹从前头过来,问她晚饭吃什么,文舒才惊觉没做晚饭,连忙嘻笑道:“许久没吃沿河大街的鱼辣羹了,要不咱们今晚就吃那个吧。” 文老爹无有不可,“成啊,那现在就去。”说着已去井边洗手。 “那个,我还想喂会鸡,要不爹先去吃。回头再帮我捎一份回来如何?” “喂鸡。”文老爹这才注意院子里一立一趴的两只鸡,“哪来的,那里头的。” “不是,刚去赵家买的。”文舒简略的将事说了一遍。 文老爹听后连连点头,对文舒的这份小心谨慎极为赞同,“成,你慢慢试,爹给你捎回来。对了,你李婶子病子,咱们理该拎些东西上门看望,我待会去就顺带将东西买了,你自己在家关好院门。” “好。” 说话的功夫,麻花鸡已经把地上的米啄完了。文舒又观察了一会,见没什么问题,又拿出叶片水煮的饭洒了出去。 这次麻花鸡依旧跑了过来,只是啄食的动作明显变慢了,没有先前的狼吞虎咽,而是悠闲的一粒粒啄着。 这期间,那只精神不好的白毛鸡一直趴着,丝毫没动弹过。 文舒一看,不行啊,一粒都不吃,她还怎么试验。 想了想,她当即抓了一小把叶子水煮的米,来到白毛鸡身边,强行掰开它的嘴就往里喂。 可能真的是精神头不好,被文舒这般抓着强喂,白毛鸡竟然也没有挣扎得很厉害,只是稍微扑腾了两下翅膀就由着她去了。 咳....... 当然,也有可能是文舒力气太大了,它挣扎不开。 将手上的米饭粒全部喂进去,文舒满意的拍了拍手。这时文老爹也拎着吃食回来了,文舒便一边吃,一边看那只麻花鸡啄地上的米粒。 大约过了半刻钟,地上的米粒总算啄干净了,而文舒的饭也吃完了。 又过了两刻钟,文舒将最后一份饭洒了出去。 这份饭是用蒗的果实蒸的。 蒗的果实呈白色,龙眼大小,剥开能看到果肉里夹杂着一粒粒黍米(小米)大小的淡黄色种子。由于汁水十足,她便直接将果实捣烂加水同米饭一起蒸。 蒗的果实还有一种特别的香味,只是很淡,不凑近了仔细闻根本闻不到。如今加到饭里蒸熟,反而香味还变得浓烈了些。 把加了果肉的米饭扬到地上,可能是头三次已经吃饱了,这次麻花鸡并没有匆匆跑过来,只探脖瞧了瞧,似乎在犹豫吃还是不吃。 文舒也不急,等它自己做决定。 她又扭头看向旁边那只白毛鸡,正犹豫是不是也向先前那样抓住强喂,就见那只白毛鸡半蹲着身子慢慢的朝米粒“挪”了过去。 虽然动作很慢很慢,但瞧在文舒眼里也是高兴并且惊喜的。 约摸过半盏茶的功夫,那只白毛鸡才挪到了米粒边,尖尖的嘴巴在地上轻轻的一啄,一粒米饭便消失了。 然后一粒又一粒..... 没一会儿,米饭以匀速却不慢的速度被白毛鸡全部啄进了肚子。 正在井边洗漱的文老爹看到这一幕也好奇的走了过来,“自己吃了?这是不是代表有好转?” 文舒想了一下谨慎道:“不一定,也有可能是饿了,或者是被这饭的香气给勾引的。” 不过,一通试验下来,起码目前两只鸡都没有出现什么不适,也就是说这蒗草的几个部位都无毒。 再观察一晚上,要是没什么问题,她决定明天就用这个做百家饭了。 喂完了鸡,月亮已经悄悄挂上了枝头,文老爹拎着刚买的东西去孙家了。 由于早上的事,文老爹拒绝了文舒同去的请求,文舒再一想早上孙李氏的脸色,也没强求。 她也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文老爹一走,文舒便回房点了灯烛开始默写《山海经》的最后几页,意图把手抄本《山海经》补全。 红影早在半刻钟之前就醒了,此时正挨着桌子站在旁边看她写写画画呢。 白天的事让文舒充分意识到身边的这只大鸟有多聪明,是以在红影靠过来的时侯,她便有意的给它讲解了一下自己写的内容。 她甚至已经决定,从今日起,以后每天都抽半个时辰教红影识字,如此就算它一辈子都不能开口说话,他们也能用文字沟通。 虽然剩下的几页内容不多,但想要把图片原样重现的画出来,还是需要一番功夫的,毕竟文舒才学画画不久。 好在山海经上的图画本身就比较简单,只要画的时侯认真细致些,做到八九成像还是没问题的。 第二百九十八章 支应孙家 喂完了鸡,月亮已经悄悄挂上了枝头,文老爹拎着刚买的东西去孙家了。 由于早上的事,文老爹拒绝了文舒同去的请求,文舒再一想早上孙李氏的脸色,也没强求。 文老爹一走,文舒便回房点了灯烛开始默写《山海经》的最后几页,意图把手抄本《山海经》补全。 红影早在半刻钟之前就醒了,此时正挨着桌子站在旁边看她写写画画。 白天的事让文舒充分意识到身边的这只大鸟有多聪明,是以在红影靠过来的时侯,她便有意的给它讲解了一下自己写的内容。 她甚至决定从今日起,以后每天都抽半个时辰教红影识字,如此就算它一辈子都不能开口说话,他们也能用文字沟通。 虽然剩下的几页内容不多,但想要把图片原样重现的画出来,还是需要一番功夫的,毕竟文舒才学画画不久。 好在山海经上的图画本身就比较简单,只要画的时侯认真细致些,做到八九成像还是没问题的。 时间就提笔落墨中缓缓流逝,等文舒默完两页纸的时侯,文老爹从孙家回来了。 文舒关切的问了一下李娘子的情况,就见自家老爹叹气道:“人是醒过来了,但是嘴也歪了,说话都怎么清楚了,大郎媳妇又惊了胎,听说,往后半个月都得卧床休养。” 文舒听后楞了楞。 屋漏偏逢连夜雨,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孙家原本的主营生是卖豆腐,再加上孙家父子闲时打些零工,这么些年凑凑和和的也算把日子过下来了。 好不容易大郎哥娶了媳妇,能帮衬李伯娘一起卖豆腐,这样孙家父子也能空出更多的时间打零工,多赚些银钱,再紧几年手,把二朗的聘礼钱省出来,这日子基本上就过起来。 哪知好日子才盼了半年,又出了这等事。 如今李娘子病倒在床,不仅没办法帮忙卖豆腐,还需要人伺候。而大郎媳妇小孙氏又因为惊了胎需要休养,能管好自己都不错了,哪里还有精力管她。 如此,孙家父子既要磨豆腐卖豆腐,还要分出一个人来照顾家里,根本就没办法去外头做工,再加上李娘子的汤药钱.... “爹,孙大伯那边银钱可还趁手?若有是困难,咱们支应些吧。” 未料到她会提到这茬,文老爹怔了怔。 方才在孙家,他确实有听到孙大郎和孙和平在厨房嘀咕银钱的事,好像是说李娘子的汤药钱花费大,而大郎媳妇再有两个月又要生了,坐月子需要用的东西都还没备.... 他有心想帮衬一二,可一来孙家父子没有当面跟他提,他主动提及,恐人家脸上过不去。再一想到早上收的那几封拜帖,又想着万一文舒的婚事真的就此定了,嫁妆还没准备好呢。 原本嫁个普通人家,他都想着起码要准备六十贯钱,可如今那些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嫁妆只能高不能低,否则阿宁嫁过去得遭多少白眼。 “不清楚,他们没跟我提过。”文老爹不想告诉文舒,让她心里有负担。 文舒摇摇头,“这种事未逼到绝处怎好开口,况且孙伯不知咱家的情况,只还当从前呢。”说着,搁下笔,从容的调出控制面板,从置物篮里取出两贯钱。 在文老爹眼里,就是文舒手在空中虚点了一下,然后探手一抓,手上便凭空出现两吊钱。 “这两吊钱,爹明日拿给孙伯吧。” 文老爹还未从方才的神异现象中回过神来,闻言楞楞的伸出手,一脸茫然:“这钱哪来的?” “茶肆里的出息。” “不是,我是问.....”文老爹一脸纠结,一副不知从何问起的模样。 文舒这才反应过来她爹看不见控制面板,忙指着虚空解释道:“哦,是这样...这里面有许多存放东西的空间,就像一间间空的仓库,我在山海世界那边获得的东西和采的果子大多都藏在里头,这些仓库不仅隐密还具有保鲜作用,果子放在里头会一直保持原来的样子。” 文老爹一脸惊奇,“世间竟有这般神异的东西!” 文舒笑着点头,“我每次去铺子,赵娘子都会把当日或者近几日的银钱给我,说是放在茶肆不安全,让我去“交子务”换成交子。 “可我一想,换成交子再兑成现钱的时侯会有折损,既然有这隐秘随身空间可放,便干脆全存在这里头了。” 说到这,她神秘一笑,“爹猜猜,这两个月茶肆赚了多少钱?” 茶肆的经营情况文老爹鲜少过问,因为一开始他便把这看做闺女的私产和嫁妆,全盘交给她自己打理。 此时闻言,不由楞了楞,旋即估摸道:“五贯?” 文舒摇头,随后得意的比了个手势,“是十二贯。” “这么多!”文老爹有些惊讶。 在他看来,那茶肆位置偏僻,主卖的也多是干粮,茶水这等常规不赚钱的营生。至于文舒用那些神异草药做的什么“智慧渴水”、“明目渴水”定价高的离谱,能舍得下那个银钱的人不多,所以卖出去应该也不多。 如今听她说茶肆进帐有十二贯,不禁又惊又喜。 “所以啊,爹尽管把这两吊钱给孙伯。”文舒乐呵呵的道。 “可你的嫁妆..........”文老爹依旧有些纠结。 那可不是小数目。 “爹就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啊。”文舒撇了撇嘴,佯装叹气:“哎,怪道说女子长大就没了家,果不其然,我这还没出嫁呢,爹就开始嫌弃我了,可怜啊可怜。” “少装相。”文老爹笑骂道:“就你这样的,换作别家爹娘,早把你赶出去要饭去了。” “是是是,多谢爹给我一口饭吃,既如此,不如多留两年如何。”她笑嘻嘻的扮了个鬼脸。 看得文老爹又好气又好笑,“那干脆留家里当老姑娘。” “好啊。只要爹不嫌弃。” “我嫌弃,所以你赶紧将自己嫁出去。”说着,转身便往外走。 “爹去哪啊?” “送钱。” 文老爹觉着,既然决定送钱,那就别等明天了,早送早安心,孙家要是等钱用,也能趁手些。 才走两步,身后又传来一道声晌,“爹,你别有负担,我这里还有几块值钱的玉石呢。” 文老爹脚步一顿,旋即捏了捏手中的两串钱,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松开了。 “知道了。”他淡淡的回了一声,拿着两串铜钱飞快的走了。 看着她爹明显比方才轻松的步伐,文舒笑了笑,低头补那最后一页。 而文老爹也是真的松了口气,早在孙家听到那番话的时侯,他就想过伸出援手,可一想自家的情况,闺女的嫁妆,又不免踌躇起来。 怕自己一时仗义,到时连累姑娘遭人白眼。 后来文舒主动提及此时,他心里虽然也为闺女的仁义感到高兴,可依旧心有顾虑,直到方才文舒说她那个神秘的空间里还有几块玉石,才是真的松下了那口气。 第二百九十九章 送蛋干什么? 同一时间,威远侯府的文景院里,陆大姑娘正对着文舒送来的那篮子蛋发呆。 她的两个贴身丫环银红,柳绿还有奶嬷嬷陈嬷嬷此时也团团坐在桌边,外头门窗紧闭,两个二等丫环正在门外守着。 过了许久,才听得银红小声道:“莫不是送给姑娘孵的?” 一个时辰前,去文家送请帖的小厮回来复命,顺带着还给了陆星晚送了一篮子蛋。 因着天鹅蛋个头较大,一看就不是寻常的鸡蛋鸭蛋,再联想到文舒身边有神鸟,一群人脑补后不由的慌了。 这是神鸟下的蛋! 得出结论,她们更慌了,文小娘子给她们姑娘送一篮子神鸟蛋是要干嘛? 一头雾水的众人抓住小厮盘问,奈何小厮也不知情。他当初接过篮子的时侯,篮子上盖有布巾,他也只当是寻常鸡蛋,毕竟那时文舒手上正抓着鸡。 他当时还想呢,头一次见给府上送鸡蛋的,毕竟侯府能缺这东西嘛。 如今被众人抓着盘问,只觉得冤枉的很。 “文小娘子只说让交给大姑娘,没说别的呀。”小厮苦着脸道。 打发了小厮,一行人便坐在桌前开始苦思冥想。因为神鸟蛋的特殊性,还小心的让人在门外站岗,以免泄漏了什么“天机” “要孵,文小娘子不会自己孵啊。”陈嬷嬷摇头,表示这个可能性不大。 她那里还有大神鸟呢,孵起来不是更容易。 “那会不会是.......给姑娘吃的?”绿柳弱弱道。 此话一出,立时遭到了所有人的注视。眼神无不在说:这是神鸟蛋,你清醒一点! 万一不是呢? 这等质疑的话,在众人的盯视下,绿柳终究没敢说出来。 “要不去问问公子?”过了片刻,陈嬷嬷提议,“公子见多识广,说不准知道。” 陆星晚听后却不置可否,觉得没必要拿这种事麻烦兄长,不过是一篮子蛋,了不起就是写封信直接问文小娘子。 兄长已经够忙的了,听说近来几日书房的灯彻夜都是亮着的,她无法帮兄长解决朝堂上的烦心事,但总能做得不给他添加额外的负担。 虽然她也不清楚,大理寺卿为什么会这么忙。 这难道不是一个还算轻闲的职位么? 可兄长自从升任了这个职位后,似乎比从前还忙了,也不知道究竟在忙什么。朝堂养了那么些个大人,怎么官家就可着他一人使唤呢。 正怨念着呢,就听丫环在门外道:“姑娘,陆喜管事差人送了一筐金桔过来,您看,要不要是现在抬进去。” 陆喜?他不是被兄长派去外头办事了嘛。 陆星晚站起身道:“抬来我瞧瞧。” 自入了夏,她胃口便一直不好,不仅不思饮食,也不爱动弹,唯爱的两样果子便是金桔和荔枝。金桔因为味道酸甜适中,兼具有开胃之功效,更得她喜爱些。 随着房门打开,两个小厮模样的半大小子抬着一筐黄澄澄的金桔进来,暖黄光昏下,个个圆润如珠,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口齿生津。 陆星晚十分满意,心喜的朝银红道:“给他们拿些赏钱。”又问小厮:“陆管事什么时侯回来的?” “才进府,第一时间就差我们给姑娘送金桔了。” 陆星晚笑了笑,赞道:“有心了。” 其实心中却知道必然是兄长早有叮嘱。 转身之际看到桌上的篮子,目光微转后,又笑呤呤道:“等等。”她朝银红使了使眼色,“让他们把这篮子蛋给兄长捎去,就说是文小娘子给的。” 银红和绿栁面面相觑,不知道姑娘打得什么鬼主意。 迎着她们疑惑的目光,陆星晚却并没有解释的兴致,而是吩咐一旁的绿柳立即给她洗一盘金桔来,同时让银红研墨,打算写封信给文舒,明早差人送去。 微凉的晚风随着小厮们离开,穿过长廊和月亮门进到文昌院,在翠绿的芭蕉树叶片间回旋了一阵,又顺着打开的窗户飘进了燃着灯烛的房间。 桌案上的书页被风吹得微微翻起,一旁柔弱的烛火却被澄澈的琉璃罩保护在内,不受分毫侵袭。微风继续往前吹去,吹向圆桌上茶壶,以及桌边人的衣襟。 蓝色直缀的衣角被风吹得微微摆动,陆元丞立在桌前,目光灼灼的看着外出归来的陆喜,“这么说,三州八郡都做了应对之策。” 陆喜一抹脖子上的汗,笑道“是,南路五郡皆派人加筑了堤坝,西路三郡更是提前抢收了庄稼,并将部分庄稼藏在了高地。” 陆元丞听后喜不自胜,连连点头,“做得不错,那泄洪之事......” “也做了准备。”陆喜继续道:“多亏了公子交代的那些话,再经过小的们一番游说,四县的县官们皆慎重的选了相对贫瘠又地势低洼的村庄,做泄洪之所。”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陆元丞喃喃自语,看着窗外的明月微松了口气。 早在月前,他便忆起了前世这场将要长达半个月的大雨。 汴京城还算好,天子脚下防范严密,再加上河道纵多各有流通,虽然水位也有上涨,却防碍不大。 然而江南就不同了,那里雨水本就充沛,再加上多处堤坝年久失修,以至大雨一下便溃不成军,一泄千里。 多少农田村庄,在一瞬间化作汪洋,那些来不及收割的庄稼,以及农户们省吃俭用喂养的牲畜全被洪水冲走。 更有数万人在急流滔天的洪水中丧生。 后来州郡报上来的财物损失以及人员伤亡,震惊了朝野内外,虽然官家听闻后立即下旨,责令各地官衙开仓放粮,救济百姓。 然而灾难已经发生,那些失去的东西和人,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才满月的幼子,刚娶的新妇,家中的顶梁柱........... 多少家庭在那场灾难中分崩离析,家破人亡! 而朝廷经此一役,不仅要免除受灾地区三年赋税,还有花费大量的钱财赈济灾民,更有些无德官员借机贪没钱粮,以至下头的百姓无米可食,暴乱之下揭竿而起。 重来一回,他想做些什么。 他知道以当今官家的怠政,恐怕他直接陈情上书也不会被重视。而今,他也不敢那么被动的将全部希望交付在官家身上。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决定私下派陆喜等人去江南路游说各州郡官员。当然了,这件事做起来必然不会那么容易,且还会面临重重阻碍。 毕竟对于没发生的事,那些官员凭什么相信。 要知道动迁百姓,提前抢收庄稼可不是小事,一来百姓不会配合,二来就是配合了,万一是谣传,那将是影晌他们政绩,动摇民心的事,没有几个官员敢冒险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 好在,有前世的记忆做支撑,他还真知道有这么几个官员,敢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虽然只是小小的县官。 然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要操作好了,未必不能影晌到州郡。 第三百章 人穷志短 他让陆喜等人第一时间先去那几个县游说,就说是司天监夜观星象,感知一个月后江南路会有大灾。 当然,仅凭这一句,难以动摇什么。 可那几个官员若是一心为民,听了这话,就算不完全相信,心里也一定会存疑,一存疑就必然会去调查。 而举凡大灾来临前,天地都会生有异象,一些有经验的老农甚至都能大致推断出来。所以那些官员只要稍加调查,便能窥得一二,再有司天监这话,心中必然极为动摇,心有惴惴。 这种心情再发酵两日便会演变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之后便是动作。 防讯防灾的常规操作就是加固堤坝,这种寻常的维护和加固,沿江地区的州县每年都会都做,但是能做得什么程度,用不用心,端看当地官员重不重视了。 就是将常规做得认真用心,对于今年的雨水来说也远远不够。所以他又叮嘱陆喜等人务必劝说各州县将堤坝最少加高六尺(2米)。 这是一个大工程,将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财力,县官只要态度稍有犹豫都不可能做成。 此时又正值夏收之季,百姓多在忙农田夏收之事,根本抽调不出人手。唯一的办法就是白天收庄稼,夜晚修堤坝。 而这种轮轴转,伤筋动骨的事,老百姓怎肯轻易答应。 州县府库又资金有限,拿不出多余的银钱做为修堤的工费,那么势必要面对百姓的不配合。 为了堤坝的顺利加固,阻止这场骇人听闻的水灾,在收到陆喜发来的飞鸽传书后,陆元丞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让陆喜告诉县衙,让县衙广示百姓,只要参加了修坝工事的农户,每出一口人可减免两亩田的田赋。 对于没有田产的人家,则以每口每日三升米(大约五斤),作为以工代赈的补给。而这些钱粮最终都由威远侯府承担。 有了这番承诺,县官们再无顾忌,大力推行修堤新政,百姓们因为“有利可图”也愿忍着劳累,连夜修堤。 在一番艰苦卓绝的奋斗下,四个县都在二十天之内完成了这项工作。而威远侯府也因此付出了上千贯的米粮,以及将要承担的八千贯赋税。 这几乎掏空了侯府一半的家底!而他陆元丞,现在还不是威远侯府的当家人。 好在其它郡县见这四县的修堤之事干的如火如荼,一副确有其事的样子,心下惴惴也不敢放任不管,皆望风而动。 事情能往预料中发展,陆元丞也算心有慰籍了。 “事是办成了,只是这样一来,公子就没钱了。”陆喜哭丧着脸道。 何止是没钱啊,还负债了几千贯呢!那给县衙打得赋役的欠条可都是负债。 “侯爷要是得知......” “咳....”陆元丞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道:“无碍,侯爷会理解的。” 才怪,陆喜表示不信。 好在候爷大多时侯都在道观里,鲜少回府,如此多少还能拖些日子,只希望公子在此之前能把这窟隆补回来吧。 正叹着气,就听公子道:“此行你们做的很好,路途劳累,这两日就好好休息吧。回头去帐房支五十贯钱,和陆五他们一起去茶楼放松放松。” 此次去江南游说的共有五人,五十贯茶钱,一人能分十贯,这搁往常陆喜自然是喜不自胜,提脚就走了。 可如今,面对负债累累的公子,陆喜都不忍心接了。 “公子,这茶钱就算了吧.....”他想说,能少一点是一点。 “叫你去就去。”陆元丞挥挥手,“功必赏,过必罚,这是你们应得的。” 见他坚持,陆喜只得应了一声是,转身之际却还在想:公子为何执意这么做呢?值得嘛? 他又是如何认定当月江南会发水灾呢? 奈何这些问题早在出发前就已问过,可公子并未回答。 做为一个忠心且称职的属下,他虽然当时收起了好奇心,依命行事,可心里始终为自家公子觉得不值。 你要问陆元丞心痛吗? 自然是心痛的,必然是大半家底啊。 可身为受百姓奉养的朝廷命官,他无法坐视不管,无动于衷,哪怕他现在很需要钱。 “陆管事。”陆喜刚跨出门,便见院门转进来一位小厮,正是先前打发给大姑娘送金桔的其中之到一。 “东西送到了?”他问。 “送到了。” “你这是?”陆喜瞟了眼他手上的篮子。 “哦,是大姑娘让我捎给公子的,说是文小娘子送的。”小厮如实道。 文小娘子? 欲走的脚步一顿,陆喜一脸诧异,“文小娘子送给公子的?” “啊,是,是吧。”小厮挠了挠头,仔细回忆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没理解错,复肯定的点了点头。 陆喜不知想到了什么,顿时笑开了,扭头冲屋里就喊,“公子,文小娘子给您送东西了。” 还沉浸在喜悦中的陆元丞,闻声楞了一下,旋即大步往外去,问道:“什么东西?” 陆喜兴奋的掀开搭在篮子上的布,笃定道:“肯定是........”话未说完,笑意便僵在脸上,一脸错愕道:“蛋......几颗蛋。” 什么鬼,不应该是糕点吗?书信呢?花笺呢? “你在干什么?” “啊,没什么。”陆喜尴尬的收回在篮子里乱翻的手,悻悻道:“帮您看看有没有坏的。” 陆元丞才不会信他的鬼话,不过也没究,仔细看了一会篮子里的蛋,心里也在想,文小娘子为何要送蛋给他。 他到是没把蛋往神鸟蛋方面想,毕竟真是那玩意,她不可能这么草率的送来,连个话都不带。 而且按照他的经验与观察...........那只窃脂........应该是公的。 想了片刻,陆元丞朝小厮道:“拿到厨房去吧。” 虽然侯府不缺几个蛋,但总归是一番心意。 “不是让你从江州带些金桔回来嘛,东西呢?”他扭头问陆喜。 “送了一筐给大姑娘,还有两筐在门房。”陆喜回道。 陆元丞点点头,吩咐道:“明早送半筐去文家,顺带给文小娘子带句话,问她从前说的请客之事还算不算数,算数的话,我后日有空。” “啊。”陆喜惊讶的张大了嘴。 还有这样讨饭吃的吗? 果然是人穷志短了呀,从前的公子可从不会这样。 “还不去。”见他立在原地,陆元丞皱眉道。 这是什么表情,好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本就是文小娘子主动请客的,往日他没空便也没放在心上,可看她今日送蛋,想必是未能邀约到他,心中有愧所以才送些别的补偿。 正逢明日夏至,朝廷休沐三天,他不如就应了这约,即解了她的一桩心事,自己也能好好放松一下。 “哦,是是是,小的告退。”陆喜迈着脚步沉重的走出了院子。 心里还在想,那五十贯要不还是别支了吧。 他这边纠结犹豫,震惊于自家公子向民女讨饭的想法,另一边的文景院,陆星晚在尝着了几颗新送来的金桔后,朝绿柳道:“明早捡一篮子,叫人送去萧茶巷。” “姑娘,这可是江州的金桔,今年上市还要再等两三个月呢,就这么一筐,你.......” 银红想说,你何不留着自己吃呢,多难得啊。 金桔原产于江南西路,离汴京有千里之遥,再加之此时还未到果期,这些金桔必然是去年留存下来的,就更为难得。 陆星晚莞尔一笑,“再好的东西也过犹不及,我这点食量又能吃下多少,正所谓投桃报李,文小娘子刚给咱们送了一篮子蛋,咱们回送一篮子金桔又算得什么。” 银红被她说的脸红,再想到平日时文舒对她们的好,不禁羞愧的低下了头,“姑娘说的对,是我小气了。” 陆星晚摇摇头,又问:“去兄长那打探的丫头回来了吗?” “还没呢,应该快了吧。”她朝外张望,不一会儿,便见一穿绯红夏衫的丫头推开院门,急步进来。 绿柳忙迎上去询问结果,片刻后回到房间将结果说了。 “什么,交给厨房了!” 陆星晚:“...........” 第三百零一章 谁在冒大姑娘的名 次日清晨,东方才露鱼肚白,西大街便已是人声鼎沸。 萧苍巷在吵闹声中醒来,各种锅碗瓢盆交相辉应,没一会便凑起动人的乐章。文家院内,文舒从桌案上抬起头,揉了揉枕麻的胳膊,眼神带着几丝茫然。 她怎么在这睡着了? 糟了,她的鸡! 想到那两只试验鸡,文舒揉着发麻的胳膊,抬脚就往外走。 昨晚将《山海经》补完后,她原本想守一夜,细细观察那两只鸡的,哪晓的不知不觉中竟趴在桌上睡过去了。 此刻来到院中,那两只鸡还都睡着呢,一只睡在菜陇旁的角落里,一只睡在了天楄树下。 睡在天楄树下的麻花鸡十分警觉,没等她走近,就警醒的睁开了眼,尔后,只见它站起来,兴奋的拍了拍翅膀,往她脚边奔来。 “咕咕....” 尖利的嘴在地上一啄一啄,暗示的十分明显。 文舒没有理它,径直去瞧那只蹲在菜陇角落里的白毛鸡,它此时也睁开了眼睛,正摇晃着站起身。 虽然身姿不够挺拨,行动不够迅速,但比之昨日那萎蘼不振,一副随时要睡过去的样子已然好多了。 麻花鸡没事,白毛鸡也没事,所以百花饭可以正常蒸起来啦! 这实在是一个好消息。 文舒兴奋的跑去井边洗漱,等文老爹起了后又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文老爹听后也是又惊又喜,阿宁说那草吃了可以预防小儿夭折,打算试验没问题后,就蒸成百家饭,分送给过路商旅。 这等广结善缘实功德无量的事,他自然是支持的。 因要赶早去茶肆蒸饭,文舒连早饭都没吃,就背着装蒗草的袋子出去了城。 袋子里的蒗草都是些无根不能养活的,她全捡了出来打算待会蒸饭,剩下那些有根的,则打算空闲的时侯去茶肆后山选一块地方种下。 若能存活,她便打算在后山偷偷开一块地,专门种些从山海经里得到的“奇花异草”。如此既能循环往复,源源不断,又能给自己那些神奇花草提供一个合理的出处。 实在逼不得已的时侯,也是一个很好的退路。 把这块地方供出来,总比把铁盒子供出来要好,山中寻得仙草,别人顶多感叹她走了狗屎运,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将这块地方被别人占为已有,怎么也好过铁盒子的秘密被人知晓,被人当鬼怪一样防着。 陆喜没想到文舒会这么早就出门,因此带人抬着半筐金桔过来时,又扑了空。迎接他的依旧是文老爹.........以及一群看热闹的邻居。 “哟,这么多金桔,这可是金贵物。” “可不是,就是八九月这东西都不便宜,更何况是现在。” “这又是哪家的呀,出手这么大方?” 邻居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文老爹则有些尴尬的看向陆喜。这位小哥他认得,上次阿宁去侯府就是这位小哥来接的,只是眼下........... “我是威远侯府的。”看出他的疑惑,陆喜笑着解释,“这是我们家......大姑娘送给文小娘子的,说是让小娘子一起尝尝鲜,不知小娘子可在?” 虽然是公子送的,但这么多人看着,若是如实说,只怕有损人家小娘子的名声。 “不巧,刚出去了。” “出去了。”陆喜一顿,“这么早?” 他看了看天,不是才天亮嘛,为了来送东西,他早饭都没吃呢。 “嗯”文老爹应了一声没多说。 若他家开的是寻常茶肆,他定然会如实回答,可如今的情况,还是低调些好。 “那不知小娘子何时能回来?”陆喜继续问,他还有话没带到呢。 “这个,我也说不准,小哥可是还有别的事?” “嗯.....也没有,就是......就是我家大姑娘许久未见小娘子,想召她去府里说说话。” 这么多人看着,请客的事,还是见着人后当面说吧。 “成,等她回来了我转告她,几位小哥进来吃茶。” “不了不了,大官人莫忙,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与陆喜等人客气了一通,又目送他们出了巷子,再与说着恭维羡慕话的邻居闲聊了几句,给围着竹筐不走的孩童们每人抓了一把金桔后,文老爹才松了口气提着竹筐进了院门。 谁知刚关上门,又听得有人敲门。 “大官人安好,我家大姑娘让我给文小娘子送些金桔。”一小厮道。 文老爹一脸懵,不是才送了半筐么?怎么又来? 好在这时侯邻居们都散了,没人来瞧热闹,文老爹懵懵的收下了篮子问:“不是才送了半筐么?” “啊。”小厮楞了一下,挠了挠头,“有这事?”难道大姑娘也差了别的人送。 见小厮也一头雾水毫不知情的样子,文老爹没有为难他,客气了几句将人送走。 他这边百思不得其解,另一头的文舒却忙的热火朝天。 夏至是个大节日,就连朝廷官员都会休沐三天,但对于普通百姓,特别是贩夫走卒来说,也是一个做生意的好日子,没看京郊的菜农这天也舍不得休息,早早担了菜去城里卖。 一时间进城的官道人来人往,连带着周边的茶肆也多了不少生意。 文舒的百味茶肆一大早也接了不少客,都是赶早去城里做生意的小贩,当然,他们能吃,舍得吃的也就是寻常的馒头茶汤等物。 由于文舒早早让赵娘子立了块牌子在门口,写着“今日免费分送百家饭,有需要者可自领一份。”引得过往商旅议论纷纷,皆言这家的店主会做生意,也有一副好心肠。 白送的饭,谁会不要,特别是在这个节日,议论过后,都打定主意回程时要来捎上一份。 道上的客旅们议论着走远了,茶肆后头的文舒和赵娘子却忙得汗如雨下。 后厨里两口大铁锅在火苗的熏燎下,皆汩汩的冒着热气,文舒站在左边的铁锅前,一边搅动手里的锅铲,观看锅中草汁的熬煮的颜色,一边细细思量要蒸几笼饭,又要放多少蒗草。 赵娘子则在另一口锅前忙着,锅上架了八个蒸笼,蒸的皆是寻常的百家饭,四笼屉绿豆的,四笼果脯的。 蒗草就那么多,总不能见人就送,好钢得用在刀刃上,对于家里没孩子的,文舒觉得还是送寻常的吧,所以吩咐赵娘子蒸了八笼寻常饭。 赵娘子对于文舒煮草药汁蒸百家饭觉得有些奇怪,但因为有了“明目渴水,智慧渴水”以及“凉拌粉皮”这些前车之鉴,已经不会再大惊小怪的发问了。 因为她知道,小东家这么做一定是有她的道理,她只管依命行事就行。 第三百零二章 独特的百家饭 等到太阳升至半空,从翠绿的枝头移到茶肆的屋顶时,饭已经全部蒸好了。 文舒和赵娘子将茶肆里的桌子只留下一张,其它的悉数抬到门口排成一排。六张桌子,两张放着寻常米饭,三张放着蒗草水和果实做的米饭,剩下的一张则放着一摞洗净的荷叶。 这些荷叶是早上文舒顺路摘得,考虑到有些过路人可能没有带盛装的东西,荷叶轻巧又能装,重点是不花钱,便顺路撸了好些。 方才已经让用清水洗过了,现在只需铺开,稍微晾晒一下就好。 “怎么这两屉格外香。”赵娘子一边铺荷叶,一边看向最后一张桌子。 那张桌上只放了两层蒸笼,此时正散发着一股说不上来的香气,不是米香,也不是草木香。 “果子的味。”文舒笑笑,上前揭开笼盖,望着里头用蒗草果实蒸的米饭,扇了扇热气,“这饭吃了对孩子好,嫂子赶紧拿碗来,盛碗给狗蛋吃。” “真的!”一听这话,赵娘子提脚就往后头,那叫一个干脆,一点细问详情的意思都没有。 还问什么,小东家这么说,定然错不了。 她去后头拿碗的功夫,官道上的行人也被这股香气吸引,皆停下来,好奇的打听。 “小娘子,你这米饭真的免费送啊?”一位文士打扮的问道。 “当然”文舒戴着桃花帷帽站在桌案前,笑盈盈道:“不过每人只能打一份哦。”想到饭的功效,她临时加了一问,“这饭吃了对孩子好,家里有孩子的尽量都给孩子吃。” “还有这说法。”那人好奇凑了过来,打量蒸笼里的米饭,皱眉道:“真的假的?这里头都加了什么呀,怎么颜色都不一样?” 文舒顿了一下,斟酌道:“一些补身益气的药材,官人可要打一份?” 那人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我此行要进城采买东西,现在打了也不方便拿,还是回程的时侯再来吧。” 其实心里想的是,这奇奇怪怪的饭也不知道会不会吃出问题,还是先看看,要是待会回来打的人很多,再打不迟。 文舒也没勉强,她分送百家饭不过是想结个善缘,万没有劝人打的。 听了那人的话,许多行人也跟着点头,大多都决定先等等,回程的时侯再说。只有一位老伯,怕回来晚饭送没了,想要现在打。 只是看了看周身,不好意思的搓着手道:“小娘子善心,老汉倒是想打一份,只是出门没带盛装的东西.....” “无妨,有这个。”文舒拿过一旁的荷叶,晃了晃。 老伯连连点头,“要得,要得。” “不知翁翁想要哪个?”文舒指着面前的一排蒸笼问。 老伯打量了片刻道:“有什么区别吗?” “翁翁家可有孩子?” “有,有一个小孙子。” “多大了?” “三岁。” “那打这个吧。”文舒走到用蒗草果实蒸的饭,利落的舀了一勺饭。 她想,那只虚弱的“病”鸡吃了这饭都没什么事,并且好转了不小,想来对小孩子应该更没妨碍,效果也更好。 “翁翁拿好。”她将荷叶包好递给老伯。 “谢谢小娘子。”老伯接过后连声道谢。 这时赵娘子也拿着碗出来了,文舒给她打了一碗果实蒸的饭,赵娘子道了声谢,就开始喂一旁的狗蛋。 饭还有些烫,赵娘子怕烫着狗蛋,便小心的吹着去,狗蛋却被香味勾引的遭不住,直嚷着:“娘,好香,好香,要吃,要吃。” 过路的行人听了都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些带孩子的,孩子已经闹将起来,“爹,我也想吃。” 带孩子的男子肩背手扛了不少东西,正着急赶路呢,闻声骂道:‘吃吃吃,多大的人了就顾着吃,等卖了东西,吃什么没有。” 男孩被骂得不敢吱声,提着篮子跟在男子身后走了。 这时从官道东侧拐过来一个男子,穿着很普通,也不像其它人一样左右观瞧,过来便道:“小娘子,给我来一份。” 文舒瞧他伸过来的碗,有些讶异,怎么像是有备而来? “官人要哪种?” “啊。”男子看了看面前一溜的饭犯难着,摸了摸头看向后方。 文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瞧见一颗大树,树后面似乎有一片衣角闪过。 她眯了眯眼,不动声色道:“官人家可有孩子?” “有,有。”这次男子倒是没有犹豫。 “多大了?” “五岁,啊不,六岁,小娘子问这作甚?” “不同年岁的孩子对应不同的米饭,官人可要想清楚了。” 男子再次犯难起来,这到底是六岁还是五岁啊?他习惯性的向后看去,片刻后坚定道:“五岁,六岁的都有,小娘子要不给我打两份。” 文舒摇头,“只能打一份,这样吧,我一样给你装点。”说着,果实饭和草茎饭各舀了半勺。 “好,好。”男子搓着手有些局促。 待他走后,文舒问赵娘子从前可见过这个人,赵娘子答见过,还说此人最近来得比较勤,在智慧渴水卖完前,每天都会来买上一盏。 当然了,智慧渴水数量有限,早在几天前就卖完了,这男子前后一共也就买了四盏。 是吗?就他刚才的表现可不像是喝了四盏智慧渴水的人。还有树后那片衣角........... 想到这,文舒将勺子交给赵娘子,说是有些累了,想去后头歇歇,赵娘子没多想,连忙应下。 文舒转身去了后头,却没有真的回后屋歇息,而是借着树木掩映,猫腰去了方才看到的那片林子。 “这饭怎么有两种颜色?”十丈之外传来一个粗狂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文舒连忙止步,躲在一灌木丛后,偷偷打量。 “那小娘子问我孩子几岁,我拿不准是五岁还是六岁,就说两个都有,她就给我打了两种不同的饭。” “废物,我俩一个村的,你竟连我家元宝几岁都不知道。” 你家元宝几岁关我屁事,我又不是你爹。 被骂之人心里愤愤,然而面上却不敢多言,只得陪笑道:“五岁六岁只相差一岁,应该没什么关系。” “你懂个屁!”段二怒了。 要没关系,那小娘子会问年龄,而且还特意打两种饭! 这说明什么,说明就是有差别的呀。 正要再骂那人两句,忽听得一女声戏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段二爷。” 望着林中走出的身影,段二身子一僵,旋即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小娘子。”他讪讪喊道。 第三百零三章 背后之人 “段二爷还真是不长记性啊。”文舒走上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碗,“二爷是忘了自己发过的誓,还是笃信青天白日不会有雷霆降下。” “小娘子误会,误会了。”段二赶忙解释:“誓言我记得真真的,今日只是来讨碗饭,断没有别的意思。” “你觉得我会信。”文舒瞥了眼手里的碗,又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二爷这身打扮可不像是吃不起饭,鬼鬼崇崇的托人买饭,我猜猜........” 她歪了歪头,故作思考:“该不是会想要投毒,然后嫁祸给我,说我的饭有问题吃死人了吧!” “不能,不能,小娘子想哪去了,真的只是讨碗饭。”段二急的汗都快出来了。见文舒还不信,又委屈道:“还不是小娘子不让我出现在茶肆,托人也是逼不得已啊。” “哼,我这里的饭又不是什么香脖脖,哪里都有的东西,至于专门托人来领?” “小娘子说笑了,你这茶肆里的东西必然是极好的。”段二奉承道。 “嗯?”文舒看向他,眯了眯眼:“什么意思?” “方才不是小娘子自己说的,这饭吃了对孩子好么。” “我说你就信了。” “信,信。”段二擦了把汗,狠心道:“不瞒小娘子,我有一老来子名叫元宝,今年五岁,可自周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后,就变得有些痴傻。” “这么些年久寻名医都没治好,偶然听得茶肆有一渴水,吃了能使人变聪明,便死马当作活马医的买了几盏回去。” 说到这里,他神情明显变得激动起来,“可那智慧渴水当真神异,小儿才喝了四盏,已大有起色,小娘子高人啊。” 只可惜那渴水他只买了四盏就卖完了,要是再多吃几盏,说不定他家元宝就能恢复如初了,段二爷那叫一个焦虑啊,只能日日来茶肆守着,期盼着哪天又会开卖。 哪知今日没等到渴水,倒是等来免费送饭。 文舒与赵娘子在门外站着,他不敢靠近茶肆,只能远远的听着,听不真切便拉住过路人打听。得知文舒放口说那米饭吃了对孩子好,家里有孩子尽量都留给孩子吃,心里那叫一个痒啊。 别人可能觉得就是一个噱头,但段二却是深信不疑的,毕竟当初那智慧渴水听上去比这个还荒谬。 可事实呢。 他不像别的路人那样觉得晚些再买,在他看来,越早拿到手中才好,晚了说不定就没了,那智慧渴水便是妥妥的前车之鉴,所以连忙派跟着自己的人去打饭。 那人跟他是同村,是村里有名的老实人,他一开始找上他就是因为他嘴巴紧又没什么坏心思,否则就凭他往日的行事作风,还怕别人在半路上给智慧渴水下毒呢。 不过老实人的的坏处也显现出来了,就是遇事不够灵活,平时又不爱打听事,要不同住一个村,也不能不知道他家元宝几岁。 如今好了,要来的一碗饭分两种,只吃一半又不够量,万一达不到效果怎么办。 因有求于文舒,段二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一再保证自己没有别的心思,只求文舒能舍一碗饭让他带回去给孩子吃。 文舒才不会那么轻易被说动,他们之间的梁子,可不是说两句好话就能和解的。 “你的称赞我收了,但这饭.........”她笑了笑,端着碗转身往回走。 见她不为所动,段二没得办法,思虑再三后冲她道:“小娘子惹上麻烦了,你知道嘛。” 前面的人影一顿,段二心里一喜继续道:“只要小娘子给我一碗饭,我就告诉你,是什么麻烦。” “唬我,没有用的。”文舒不为所动,继续前行。 “我说的都是真的,小娘子难道没有感觉茶寮最近一直被人盯着吗?” 文舒脚步一顿,她确实有感觉,有时侯做活的时侯都感觉好像有人在注视自己,可是顺着感应看过去的时侯,又没发现什么。 茶肆本就是行人进出的地方,又紧邻官道,有行人往这边看实属正常,可她心里依旧有种异样的感觉,所以今天察觉到林子里藏了人,就立马找了过来。 如今听段二这么一说,总算明白了根源所在,同时心里又有一种稳忧。 敌在暗,她在明,又该如何防范.......... 她倒还好,只是赵娘子和狗蛋怎么办.........寡母稚子,真遇到危险,如何躲避得了。 不过身后之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她不能轻易露了怯,让他拿捏住了。 想了片刻,文舒回头道:“看在你这个消息的份上,我可以把饭给你,只是我们之间的情谊实在不值得我免费送.......这样吧,十贯钱,你拿十贯钱来,这碗饭我卖给你。” “还有,饭不能带回去吃,想吃把你儿子带来,在茶肆吃,吃完再走。” “这是什么缘故?”段二不明白。 “怕你下毒害我呗。”文舒轻巧吧。 谁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万一是假的,这饭给他了,回头他下毒,吃死了人,反赖在她头上,说她的饭有问题,她上哪说理去。 至于孩子吃完了,回去再下毒........文舒表示,他要真下得去这个手,用亲子来套她,那她就真的无话可说了。 毕竟这样的事能防一时,防不了一世,能防得了他,也防不住别人。 她提出这个要求,无非是防止他把饭给别人吃。再一个就是,亲眼见见他儿子,认认脸,说不定还可以反过来威胁他。 “带来茶肆吃没问题,只是这钱.......”段二迟疑道:“能不能少些...” “不二价,爱买买,不爱买算了。” 这已经是良心价了,凭他们之间的恩怨,她没开价一百贯都算是仁慈了。 要不是考虑以他的家境可能拿不出一百贯,还有就是这饭对他来说也是个新事物,有没有用,还有待商榷,不像智慧渴水已经得出了显著的效果,他不一定会舍得花那么大的代价买,她是很想开价一百贯的。 “好,一言为定,我现就就回去取钱,把孩子带过来。”段二拱了拱手,带着村人走了。 文舒也回转茶肆,刚走出林子,便见后屋门口站了一个人,正四处观瞧。 “你去哪了?”发现文舒,储红赶忙小跑着上前。 “去林子里找点东西。” “端着饭碗找东西?” 文舒没回答,反问道:“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今天夏至,要在家陪储三叔储三婶过节么。 “你当我想来啊,还不是我三婶吵着要来敬香。” 储三婶也来了,文舒眨了眨眼。 连今日都不放过,她也太勤快了吧,由此可见她敬神之心有多虔诚,求子之心又有多急迫。 文舒表示:压力好大。 然而等她回到前面,才知道,虔诚急迫的不只储三婶一人。 第三百零四章 奇怪的秦夫人 两人说话间进了茶肆的后门,又穿过后厨和正堂来到了前院,此时前院的空地上竟然停了两辆马车。 一辆当然储家的,另一辆装饰典雅、车厢朗阔,一看就是有权有势之家,此时一个头戴帷帽的小娘子正站在车前张望,在她旁边还立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 “你确是这?”妇人打量了一眼四周,满脸嫌弃。 这也太寒酸了吧,就是个小破茶肆。还有那个土地祠,矮矮小小的一座立在地上,连个正经祠庙都没有,怎么会想到来这里拜神的。 邓缨也不清楚啊,她也只是听了那么一耳朵,只听香火极为灵验,就想来看看,也没成想会是这种环境。 她这个姑母极爱干净,脚不踩脏地,食不吃脏物,衣物弄脏了一点就要换,家里的橱柜摆设更是容不得一丝灰尘,否则仆妇定要挨骂。 如今踩在这黄泥地上,只怕心里早已火焰升腾,只是看在她的面上,才忍着没发作而已。 她环顾四周,待看见茶肆门口悬挂的牌篇,不由轻声道:“应该是。” 地点,茶肆名称都对上了,应该不会错,只是这环境确实难为姑母了。 “这种地方能有什么真神,你到底是从哪听来的,不会是让人给骗了吧?” 刚走出正堂的文舒,脚步一滞。 邓缨咬了咬唇,轻声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既然来了,何妨一试。” 有见地! 文舒暗赞,同时也有些好奇这位小娘子的来历以及求神的缘由。要是不难的话,怎么也要让她如愿了才好。 妇人翻了个白眼,扇着手道:“既如此,那你自去吧,我在车上等你。”说着,便转身回了马车。 然后就看见跟在她身后的仆妇,从腰间拿出一丝帕开始帮她擦鞋,从鞋面到鞋帮,再到鞋底,那叫一个细致。 看着储红直翻白眼,凑到文舒耳边滴咕道:“臭讲究什么,真这么介意,又何必过来。” 文舒没说话,实际心里也无法理解这种行为。 正想着,又见官道驶来一辆马车,一妇人讶异的声音晌起,“今儿个这等日子,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一辆双架驴车缓缓驶至近前,钱邓氏闻声好奇的掀帘瞧了瞧,正想嗤笑两声,又来一个,赶集呢,就见马车里露出一个身影,顿时一惊。 秦夫人! 钱邓氏楞了,怎么连她都来了。 身为官员亲眷,平时参加宴会的时侯也时常会碰到,只是由于二人性格不怎么合得来,所以很少打交道,但面子情还是有的。 说来这位秦夫人,那真是个人人艳羡却又嫉妒眼红的人。 有本事的夫君虽然令人眼馋,可她们的夫君也不差,能混到一个圈子里的,夫君的官位大多都差不离,上下不过超过二级。 真正令她们眼馋和羡慕的是秦夫人的好命以及夫君对她的忠诚。 据说她与秦参政是幼时定下的姻缘,王家当初只是临安的一个小富商,秦家则是书香门第,虽然然家道中落,那也是清贵人家。 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多久秦父便意外身亡,秦母守寡拉扯大了秦培,秦家家境也跟着一落千丈。 这时的王家却并没有因为秦家落难而嫌贫爱富或者落井下石,而是时常关怀接济,待到小儿女们到了婚嫁之年,又信守约定的把女儿嫁了过去。 后来秦培过了发解试去京城赶考,靠着一手好文章与好相貌,在殿试中被官家看中,亲点为探花郎,唱名东华门外,是何等的风光荣耀。 那年,秦培才二十岁。 才貌双才,一时不知惹得多少高官动了心思,都擎等着榜下捉婿,拉回家去配给自己的女儿。前任郭参政便是下手最快的那个人。 据说秦培才出东华门外,他便将人绑走,秦培百般挣扎,死活不肯,直言说家中已经娶妻,不能停妻另娶。 郭参政虽然爱才,但听说已经娶妻,也只能怏怏放手。因当时声势浩大,有多人亲眼见证,一时成了广为流传的故事。 秦培不慕富贵,不弃糟糠,在京城女子心里俨然是好丈夫的顶级模范,更别提他十几年如一日,后院空置。 秦夫人在他的保护下,性子有点一言难尽。 说直吧,也不算太直,有时还是会打些弯绕的,可要说性格柔顺婉转,有时侯又能一句话噎死人。 总之一句话,全看心情。 以至于大家跟她相处的时侯,都要格外提个心,因为也不知道她今天心情好不好,会不会一句话噎的你下不来台。 此时见着连她都来了,钱邓氏那叫一个吃惊。 若说小侄女是见识少,让人给骗了,这位可没那么好骗,难道这地方真的很灵验? 望着前方那个矮矮小小的土地祠,钱邓氏忽然转了念头。 要不她也去拜拜..... 那头秦夫人与王巧倩已经下得车来,见门口排了一长溜的米饭,秦王氏好奇的问:“怎么把饭摆到外面来了?” 她问话时,只有赵娘子在近前,闻言忙道:“百家饭,今日不是夏至么,免费分送给过路人的。” 她识趣的没有询问,要不要来一份? 实是知道,这些贵夫人不可能会看得上他们这小茶肆的饭。 事实上她想的也没错,至少车上的钱夫人听了她的话,就一点问询的兴趣都没用。 未料秦夫人对这个似乎颇感兴趣,扫了眼各色不同的饭道:“怎么颜色都不一样,是口味不同吗?” 说起这个,赵娘子自豪的挺了挺胸膛,“不全是,这两种是口味不同,这三样则是吃了对孩子好。” “对孩子好?”秦王氏一怔,旋即道:“好在哪?” 这个.......... 赵娘子也不清楚,她也只是听文舒那么一说,具体的因为相信也没细问,当下不由转身看向后头。 秦夫人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就见茶肆大门处站了两位小娘子。一位身量欣长,肤色不算白皙,眉宇间却一股英气。 另一位戴着帷帽瞧不清模样,但就装束以及那顶帷帽来看,应该是昨日才见过的茶肆的东家。 见众人都朝她望过来,文舒定了定神,轻声道:“可以预防一些小儿疾病,防止夭折。” 一听这话,众人不由的倒吸了口凉气! 然后反应各不相同。 赵娘子两眼放光,秦夫人泪盈于睫,储红一脸惊讶,钱夫人则是满脸不屑。 这当中最让文舒惊讶的莫过于秦夫人了。 她原以为听了她这话,这位定会嘲讽痛骂她一顿,然后拂袖而去,又或是觉得她是骗子,断了拜神的念头,再不来此。 如此她的心愿也就达成了。 哪曾想,她听完竟会是这样的反应,当下倒是挺好奇她在想什么。 一旁的王巧倩倒是明白姑母为何会这般,必是又想起那“已故”的亲女了吧。心下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愤愤有之,怅然有之,心酸有之......... “给我来一份吧。”半晌后,秦夫人抹了抹泪道。 第三百零五章 缘者现 众人讶异的望着她。 赵娘子没想到这贵妇人竟然真的会要她们的饭,反应过来后,那叫一个自豪。 钱夫人一脸惊奇的看着秦王氏,心道:原来她好这口么? 文舒/储红:“..............” “好嘞,不知贵府公子多大呀?”赵娘子不知内情,当下应了声好,然后学着文舒的样子询问开来。 秦夫人楞了一下,答道:“十七,有什么问题吗?” 十七!这........这不算孩子了吧,赵娘子为难的看向后头。 文舒走上前,接过她手上的舀子,平静道:“十七不属于孩子,只能打这两样。”她指了指旁边的绿豆饭和果脯饭。 倒也不是存心要与秦夫人为难,而是对于这三种蒗草饭,她心中已有细致的打算。 因为果实蒸的饭似乎效果更好更温和些,所以她打算全部留给三岁以下的孩子吃。三岁以上,六岁以下的则打“茎汁”做的饭,六岁至十岁的打“叶子水”煮的饭。 至于十岁朝上的....... 文舒表示能平安长到这么大,再夭折的可能性比较小,是以在蒗草有限的情况下,还是等同成人对待吧。 当然了,就算秦府有十岁以下的孩子,她也不可能白送。 秦夫人一听,眉头微皱,就在文舒以为她会无理取闹,强要蒗草饭时,却见对方眉头松开,悠悠的叹了口气:“罢了,既如此,那便算了吧。” 说完,便招呼一边王巧倩以及身后拎着香烛篮子的仆妇,转身去了土地祠。 文舒:“。。。。” 怎么走了,她还打算赚她个一百贯呢。 她不知道的是,秦夫人从前夭折过两个孩子,是以对“夭折”这两个字格外敏感,眼下听说这个饭吃了能预防夭折,哪怕有可能不是真的,也愿意让更多孩子吃到。 先前想要打一份,不过是想尝尝饭的味道,如今听文舒这么说,想着府中确实没有小孩子,便作罢了。 秦夫人过去的时侯,储三婶已经拜完了,正从蒲团上起身。秦夫人从仆妇手里接过篮子,点燃线香后,双手合十在空出来的蒲团上跪了下去。 说来这蒲团还是文舒考虑香客不便买的,共两个,分左右铺设在土地祠前的黄土上。此时一个跪着秦夫人,另外一个则跪着那戴帷帽的小娘子。 文舒对那个戴帷帽的小娘子好奇的紧,因为猜测她可能就是那日雅集假山后的小娘子,是以对她所求之事也十分的好奇。 将饭舀递还给赵娘子,又从茶肆旁的香摊上拿了三支香,文舒假模假样的往土地祠那边走,一副也要上香的样子。 因为此时两个蒲团都被人占着,所以她心安理得的拿着香站一边等侯,实际上却是支起了耳朵想听听那小娘子说什么。 “求神明垂怜,让我早日寻回女儿,若能得愿,必来加固金身,重修庙宇。” 一旁的文舒直撇嘴,心道:土地公公,你可千万不要相信她。过河拆桥,恩将仇报的事,她可是才做过。 “若是无缘,一时寻不回来,也请神明保佑她平安康健,生活顺遂。”说完,重重的磕了三个晌头。 啧啧啧.........头都磕红了! 帷帽下的文舒摸了摸下巴。这位秦夫人虽然为人不怎么样,但对那个失踪在外的女儿还是挺上心的嘛。 等等,她怎么听起她的事来了? 真是该听的没听到,不该听的倒是听了一大堆。文舒暗自鄙视自己,然后全心放在那小娘子身上。 然而那小娘子却似被施了定身法一样,自跪下后就再没动过,帷帽的遮掩下瞧不清面容,要不是合十的双手显示她正在祈愿,文舒都要以为她睡着了。 这是不想将心愿示人啊! 文舒默了默。可不知内情,她要如何帮助她完成心愿,实现不了心愿,岂不是砸着自己的招牌! 想到这,帷帽下的脑袋瓜子急速的转了起来,半晌后,她双眸一亮,转身快步往茶肆行去, 正在堂中吃茶的储三婶和储红见她急步进来,刚要招呼,却见对方一阵风似的从她们身边刮过,冲向后门。 “什么事啊,这么急?”储红嘀咕道。 “应该是有什么事吧,看她挺急的,要不你过去看看,看看能不能搭把手?”储三婶道。 就等这句话的储红,闻言蹭的一下从座位上起身追了过去。 不料,刚跨出茶肆后门,就见文舒拎了一串麻绳从后屋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储红问。 “待会再跟你说,你现在先帮我个忙呗。” “行啊,要干什么,你说。” “跟我来。”文舒领着她往堂中走,行至柜台时从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三张纸,然后又从厨房灶台上拿了一把菜刀,最后把这两样东西都递了储四姑娘。 储红一脸懵逼的接过,正要问她干什么,就听她道:“麻烦四姑娘用菜刀帮我把这几张纸裁成条,大约二寸一条。” “没问题。”储红爽快应下,拿着菜刀开始笨拙的裁纸。 文舒则拎着那串麻绳去了厨房,从柴垛里拿出一把砍柴刀,利落的将麻绳的结头砍断,然后又砍下一截约尺长的麻绳,从断口处将麻绳拆分成十来条细细的长绳,最后将两端重新打结。 期间储三婶曾来问过来要不要帮忙,文舒说不用,让她自去喝茶。储三婶也没多言,她本就是客气一句,哪里真做得来那些事。 “四姑娘,纸裁还好了吗?”片刻后,文舒拿着分出来的十条细绳出了灶间。 “裁好了,你看这样行吗?” “行。”文舒一手接过纸条,一手拿出细绳在上面比比划划。 储红好奇道:“这又是做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了。”文舒一边答,一边转回柜台,拿了笔墨过来。 片刻后,她斟酌着拿笔在每条纸张的上方画了一个尾指大小的圆圈,然后拿菜刀在圆圈里戳了个窟隆。 待所有纸条都戳好窟隆,文舒便将纸条,细绳,笔墨全部放在一张桌子上,然后将整张桌子搬了出去。 储红好奇她要做什么,便默默跟了出去,然后就见她搬着桌子放在了东侧的那颗大榕树下。之后又把写着“免费送饭”的牌子搬了过去,翻转至空白的那一侧,提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心愿树上心愿牒,缘者现之。” 第三百零六章 身份暴露 储红一脸懵逼去的走过去,惊奇道:“什么意思?” 文舒附耳凑在她耳边一阵低语,旋即便见着她瞪大了眼,“真的?” 文舒淡定的点头。 储红楞在原地好一会,忽然兴奋的道:“我试试。” “你?”这回换文舒惊讶了。 没听说过她有什么心愿啊。 “咳....”储红咳了一声神秘道:“待会你就知道了。”说罢,提起笔就开始在白纸上书写。 文舒偷眼瞧去,便见白纸上慢慢出现了一行字:“愿三婶年内得子。” “.........” “我写一份,三婶再写一份,这样做是不是能增加一些成功率。”储红将笔放下,兴奋的问。 文舒默默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厉害! 说话间,那边敬香的二人也过来了。她们皆出身富贵,随行的马车里都自备了上好的茶水,除了意外情况,一般是看不上这种官道边的小茶肆的/是以也根本没想过上完香去茶肆坐坐,都是想着敬完香就走的。 然而走到马车近前的时侯,才发现不知何时,那大榕树下竟然多了一方桌案,案上还放了笔墨纸砚等物。 旁立一木牌,上书:“心愿树上心愿牒,缘者现之。” 什么意思? 秦夫人与邓缨正暗自好奇呢,就见书案旁的红衣小娘子捧着一张白纸,问店家娘子:“接下来呢,是用这个绳子把纸起来吗?” 余光瞟到来人,文舒定声道:“没错,另一头再绑个小石子,然后掷于树上。他日观望,若所掷纸牒不在树上,则说明是神明取走了,你的心愿不日便会实现。” “那要是没取走呢?” “没取走,则说明缘份未至,还需耐心等侯。” 储红似懂非懂的点头,依言从桌上拿过绳子便往纸上的圆洞穿去。马车旁的邓缨却突然瞪大了眼,不可思议的看向文舒。 陆家表妹,那店家小娘子竟然是陆家表妹! 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听声音分辨出来,她这双耳朵,至今还没出过错。 然而短暂的惊愕过后,一股怒气却忽然冒了上来,她们竟然联手做戏,将她诓骗至此处! 没错,就是诓骗! 那红衣女子不就是那日同她说话的另一人么?! 好个陆家表妹! 看着眼前那有说有笑的二人,邓缨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 “挂上了,挂上了。”随着一道亮丽的弧线划过半空,纸牒稳稳的落在枝头。 这时只听一道女声冷冷的晌起:“方才上香时不是已然将祈愿告知神明了,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质疑。 文舒顺势看去,见说话之人是那帷帽的小娘子,心里吐槽道:还不是你把心愿藏得太严了,都是为了你啊。 面上却一本正经的解释:“世间多苦难,求神明保佑的信众太多,无法顾及是常事....” 总之就是说神仙也很忙,不能时时刻刻关注世间,而且土地公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有些心愿可能过耳就忘,哪比的上写在纸上的清晰明了。 邓缨心中已认定她是欺骗,另有图谋,哪能这么容易叫她说服,遂当即反问她,“这些你又如何得知?” 文舒既然敢拿这个做借口,自然是早就想好了退路,当下不慌不忙道:“自是方才等待敬香时,神明示意,告诉我的。” 邓缨依然不买帐,冷冷道:“你如何证明?” 这话问的在场之人都是一楞。 如何证明?能如何证明? 神仙托梦或者示意本就是玄之又玄的事,除非之后所有事情都能和她说的那般一一应验,否则是解释不清的。 “小娘子试试不就知道了。”赵娘子跳出来道:“将心愿写于纸上,来日观瞧,若有一日真实现了,小娘子可别忘了谢谢我们小东家。” 邓缨冷笑:“若是无法实现呢,你们又当如何?” 赵娘子僵住,她方才那般说,不过是对东家的信任,可要问后果,她哪里敢做主。 文舒拉开她道:“实现不了就实现不了,小娘子不信,自可离去,又没人强逼你。” 邓缨噎住,可心里那股火还是下不去,当即叫破文舒身份:“既如此,你当日诓我来此,又有何图谋?陆家表妹!”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储红想的是,怎么戴着帷帽还叫人认出来了? 储三婶想的是,她怎么成了陆家表妹了? 秦夫人和王巧倩也惊了一下,眼前之人是陆家表妹,那个西园雅集上出尽了风头的人,神鸟的主人! 也是那日擅闯相府,后来被陆家大郎带走的丫头。 虽然前日的雅集她们没参加,可回府还是从丫环嘴里听了不少消息,当下再看那女子,都不知道要以什么心情对待了。 王巧倩心里更是慌的不行,她竟然真的在这!那臭道士的话,竟然真的应验了。 不行,在姑母没发现真相之前,她一定要想办法阻止。 钱夫人也惊讶的从车内探出来,仔细打量了文舒好几眼,问邓缨:“你怎么瞧出来的?”怎么她就没看出来呢。 文舒也在想啊,这小娘子是怎么看出来的?她低头检察了一下自己,也没发现身上有什么标志性的物件啊。 半晌后,她突然想到什么,淡淡道:“小娘子好耳力。” 邓缨一怔,惊讶道:“你承认了。” “有何不可。”文舒双手一摊。 都被识破了,还藏什么。 邓缨气结:“那你说,你究竟是何居心。” “小娘子说什么呢,我不明白。” “事到如今了,你还不承认,这茶肆分明就是你开的,那日假山后,你却假借他人之言,大肆夸赞此处的香火,还说没有居心。” “姑娘觉得有我什么居心?”文舒反问:“不过是偶然听得小娘子与侍女说话,似乎是有什么为难之事,正为之着急。恰巧我这茶肆边有一道极为灵验的土地祠,好心告之而已,姑娘若不信,尽管离开,我又不拦着。” 她还没生气,她把她身份暴露了呢。 这小娘子的耳朵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光听声音就把人认出来了! 这样的人,生在深闺里可真是屈才了。 邓缨那叫一个气,虽然知道文舒说的有理,可心里还是有种被设计了的不爽感,她瞪着对面的文舒,忽而道:“信,怎么能不信呢,陆家表妹既然说此地香火灵验,我何妨一试。” 说着,又语带威胁道:“可倘若不灵,只是你信口雌黄诓骗我来此的借口,那就别怪我来日拆了你的铺子。”说罢便要上前,提笔写字。 文舒将手一伸,挡住她道:“小娘子要是这么想,那还是算了,此地不观迎小娘子这等没有礼神诚心的人。” “怎么,你怕了?” “我怕什么!” 几次三番被质疑,泥人还有三分性,更何况是文舒,“不灵就要拆我铺子,那我倒是想问问小娘子,若是灵验了呢,你又当如何?” 邓缨一怔,旋即道:“若真灵验了,那便证明是我冤枉了你,你确实是为我好,我愿在家办场场宴会,广邀诸府姑娘,当众向你道歉。”并且向他们推荐你的茶肆。 “好,一言为定。”文舒伸出来手来。 邓缨举手与她击了一掌,“在场诸人都是见证,若有食言,人神共愤。” “人神共愤。” 第三百零七章 约定 话落,只听得秦夫人道:“没有时间限制吗?” 邓缨惊觉回神,对哦,不约定个时间,万一对方借口说时间未到怎么办? 朝秦夫人投去感激的一瞥,邓缨开口道:“这位夫人说的有理,还是得约定个时限,总不能让我无限期的等下去。” “当然不会无限期。”文舒想了想道:“一月为限如何?” 一个月? 邓缨默默的将到口的“三个月”咽了回去,心里琢磨着,她就这么有把握?一个月的时间可不长啊。 当然,她也没有理由不答应。 “好,就以一月为期。” 立下誓言,邓缨也不扭捏,几步走到桌案前,提笔在白纸上写下心愿。文舒为了避嫌,不待她说,便过远远的走开了。 见状,邓缨心里反倒起了一丝疑惑,难道真是她想错了? 不可能,世间哪有这么凑巧的事,这里头肯定有问题。 反正约定已成,若是最后验证真是她错了,她也不狡赖,必然道歉加感谢。 写好心愿,邓缨便学着储红刚才的样子,用绳子将纸串好,然后又就地捡了个小石子系上。说来这地上的石子是真的脏,可如今已管不了那么多了。 待将纸牒扔上树,邓缨立马唤丫头给她打水净手。其余人则面面相觑,考虑着要不要也写上一幅? 还是被声音惊动,从茶肆出来旁听了一会儿的储三婶,率先走向了桌案。 她想的是,不管成不成,总要给文小娘子撑个场子。 而在她写完之后,秦夫人也跟着写了一幅。 对于秦夫人来说,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不重要,这小茶肆关不关门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能找回女儿,哪怕一丁点的希望,她都不会放过。 秦夫人写完后,王巧倩也跟着写了一封。 当然,鉴于文舒这个“真女儿”在,她倒是不敢把心里那点小九九,真的写上去。而是写了一个闺中女子都会有的心愿:觅得良缘。 她写过之后,一直待在马车上不下来的钱夫人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地,竟然也下来写了一副。 不多时,树上便有了六份心愿牒。 当然,跟巨大的榕树相比,这六份心愿牒看上去毫不起眼。 也正是因为这株榕树够高够大,让邓缨觉得不太可能有人能爬上去偷看她的心愿,再者就算能爬上去偷看,她这病也不是那么好治的。 倘若真能治好,那可解了她的大麻烦,她又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就算不是真的神明显灵,她说声谢也不亏。 弄完这遭,秦夫人和钱夫人他们就都走了,只有储三婶和储红留下来,担忧的询问文舒可有把握。 文舒不敢露底,只道:“土地爷给我示意了,应该会给我做主的吧。” 她表面上一副端看天意的模样,实则心里已经有了七分把握,只等晚上取了那纸牒一观便知。 “那你自己小心,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储红道。 “知道了,明日的计划照旧。”文舒说的是带储红游遍京城的事。 原本在雅集前,二人就定下雅集后由文舒带储红游遍京城的,可昨天储红临时有事无法赴约,今天又夏至,便将时间定了明天。 “啊,要不先缓缓,待这件事情结束了之后再说。”储红担忧道。 毕竟只有一个月啊。 文舒心大的很,“这种事我急有什么用,成与不成,端看天意。” 实是游京城这事不完成,她心里总感觉欠着什么事,时时惦记,老不得劲了,还是早做完早好。 见她坚持,储红无奈道:“行吧,那明日辰时,我去找你。” 约定好时间,储红和储三婶也走了。 纷闹的茶肆刹时静了下来,赵娘子上前小心道:“东家,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要不是我......” 要不是她多嘴说了句试试,还说让那小娘子以后要谢谢东家的话,可能就不会扯出誓约的事吧。 都怪她,多什么嘴啊。 “嫂子不要多心,此事与你无关,那小娘子本就是冲着我来的,嫂子说不说那句话,她都不会轻易罢手。” 不是她的原因就好,赵娘子松了口气,转身看到榕树下的桌案,又不禁问道:“那这些东西......要不要收了?” “不用,从今以后都是这个规矩。” 本来想出这辙,也不是单纯针对那小娘子一个人,而是为了应对所有跟她一样把话放在心里的香客。 再者,就算所有人都如秦夫人那样,将祈愿诉之于口,她也没空个个站在旁边听,还是这样写在纸上方便。 等她什么时侯有空了,就取两个看看,若是合适就适当的帮人圆圆梦,挺好的。 “小娘子,小娘子......”正在这时,官道上传来几声喊叫。 文舒扭头一看,却见是段二爷拉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过来,后边还跟着先前的那个村民,以及一个年过中旬的妇人。 那孩子身量挺高的,跑动间却有些踉跄,似乎是被扯得急了,正烦燥的用脚踢打段二。 虽然还是个孩子,但身体壮的跟个小牛犊子似的,力气肯定也不小,文舒清楚的的看见段二龇牙咧嘴了好几回,可饶是如此,也没见他回手打过孩子一下。 “小娘子,我把孩子带来了,这就是我儿子元宝。”段二一边介绍,一边眼睛已经扫向了桌案上的百家饭。 生怕晚来一步,饭送完了。 还好,还好,还有许多。 他抹了把汗,从腰间掏出一张交子,“这是说好的十贯钱。” 文舒收了交子,却没有立刻把饭给他,而是蹲下身子看着那个孩子问:“可以告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孩子不答话,只楞楞的看着她,半晌后,突然伸手去掀她的帷帽。 段二吓了一跳,赶忙拉过他,喝道:“别动。”又讪笑着向文舒赔罪:“小孩子不懂事,还望小娘子莫要见怪。” 这孩子明显不太正常,文舒岂会与他计较,而且也是她自己疏忽,竟忘了还戴着帷帽。 她将帷帽摘下,重新看向男孩,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吗?” 那孩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慢吞吞道:“元..元...宝。” “几岁了?” “不..不知道。” “五岁,上个月刚满五周岁。”段二在旁答道。 文舒瞪了他一眼:“没问你。” 段二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没敢反驳,有求于人,心里再有气也得忍着。 “他是谁?”文舒指着段二问他。 “爹...” “她呢。”文舒又指向一旁的妇人。 “娘。” “哎。”妇人连忙应了一声,眼眶都红了。 其实不问,光看这孩子的模样,文舒也知道是段二的无疑,因为两人长简直就像是一模子刻出来的大小版。 她问那些问题不过是想知道,这孩子是真傻还是假傻,又或者傻到什么程度了。 可如今看来,四盏智慧渴水下去才恢复成这个样子,原来指不定傻成啥样,说不定连人都不认识。 果然,下一刻就听得那妇人道:“要是那渴水还有就好了,这孩子以前连人都不认得,要是再多喝几盏说不定就跟平常孩子一样了,小娘子........” 说到这,妇人突然朝文舒跪了下去,哭求道:“还请小娘子高抬贵手,再卖我们几盏吧,多少钱都行。” 妇人心细,想得也多,知道段二从前得罪过这位小娘子后,妇人第一时间想的就是,会不会是人家知道是他家买,所以不卖给他们。 她将想法告诉段二,段二也不确定。虽然他自觉做的严密,不太可能被人察觉,但想到那小娘子的手段,又不能确定。 是以二人合计了一下,便决定由妇人出面哭求一番,看看对方会不会心软。 第三百零八章 条件 “日后再说吧。”文舒既没有说没有,也没有说有。 实则是心里已有了打算,且看后面能不能谈妥了。 段二一听,有戏! 对方没有断言拒绝,就证明东西还是有的,只是一时不想拿出来,又或者想留着待价而沽。 且不管哪种,总还是有希望的。 “行,日后若是有了,小娘子可一定要给在下留一份,不管什么条件,我们都会尽力去做。” “当真?”文舒摸了摸帷帽的边沿。 “自然,一定。” “既然二爷这么说,我眼下就有一事想问问二爷........”她放下手来,“二爷若是能解了我的疑惑,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给二爷留一盏。” 段二双眸一亮,“小娘子请说。” “里头谈吧。”文舒指了指茶肆,当先转身而去。 “那这饭....”段二喊住她,眼神瞟向桌案上的蒸笼。 智慧渴水没要到,眼前这饭可得赶紧吃了,谁知道会不会一个不留神又没了。 “嫂子,给他打一份。”文舒扭头道。 “好的东家,打哪种?” “那个。”文舒指了指根茎水煮那份,“嫂子记得,凡三岁以上六岁以下的都打这种。” 赵娘子点点头,表示记住了,当即拿起饭勺给段二舀饭。 满满的一勺子饭,堆得高高的,就在临出蒸笼要倒在荷叶上时,不知道想到什么,赵娘子动作一顿,铁勺子在蒸笼边沿敲了敲,刹时便抖落了好些米粮。 段二一见,眼睛立时鼓了起来,喝道:“你干什么?!” 赵娘子吓得身子一颤,手一抖,米饭又少了些。 “你吼什么?”文舒从前头回身过来,冲段二喝道。 “她给我打的饭少了!”段二指责道:“本来一勺好好的,她却在边上一敲,故意抖落了好些。” 文舒看了赵娘子一眼,朝段二道:“都是这样的,段二爷若是觉得吃亏了,不要就是。”说着,从腰间抽出那张交子递还给他。 段二哪里肯接,他好不容易才求得文舒卖他一碗饭。 下一刻,只见他深吸了口气,朝赵娘子赔笑道:“原来是这样,是我误会了,还望娘子匆怪。” 虽然少了些,但总比没有好。 赵娘子委委屈屈的道:“我本来打得好好的,要不是你吼那么一下,哪里会手抖。” 段二那叫一个气啊!可文舒在旁看着,他不敢造次,只得连声应是,“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还请娘子累手帮我再舀些。” 赵娘子本来气他往日的那些作为,想帮文舒出口气,如今叫他这么一喝,心里突突的,也不敢再乱来了,看向文舒,得她点头,这才又给他舀了些。 段二接过盛饭的荷叶,小心翼翼的捧着,一边招呼妇人带着孩子进茶肆。 茶肆里桌子几乎都搬空了,只剩储三婶喝茶的那张,文舒率先拉过一旁的长凳坐在上首,然后看着进来的段二一家道:“随便坐。” 有求于人,段二也不敢摆架子,乖乖的捡了一条坐在她下首,然后将手里的荷叶递给他媳妇,让她把饭喂给孩子吃。 文舒一边看着那孩子吃饭,一边开门见山道:“二爷先前说茶肆被人盯上了,可知道对方是什么来路?” “这个......”段二挠了挠了头,欲言又止。 “怎么,不想说......” “不是,不是。我也没有细查,不过从举止来看,不是寻常的地痞。” 段二突然有点后悔说出这个事了,那帮人看着就不像好惹的。而他已经能猜到文舒下面要说什么了。 果然,下一刻就听得她道:“那就有劳二爷帮着查查了。” “啊,这事.......”段二一脸为难。 文舒老神在在的道:“不急,二爷回去慢慢考虑,后日我会再来茶肆,到时侯你再告诉我结果不迟。” 段二虽是个混子,但混子有混子的手段,用好了也不失为一把好刀。如今有智慧渴水吊着,文舒相信他不敢闹出什么花样来。 “行,我试试,但结果不敢保证。”段二咬了咬牙道。 为了儿子,他只能拼了。 “还有,我不在的日子,茶肆也拜托二爷多看顾看顾。” 毕竟孤儿寡母的,容易招不怀好意的人掂记。 这个对段二来说倒是举手之劳,他在城郊这一带还是颇有些势力的,他罩着的铺子,只要打声招呼,一般是没人敢乱来的。 “这个没问题。” 谈好条件,那边饭也吃完了,妇人给孩子擦了擦嘴,段二便起身询问文舒是否可以走了。文舒看了那孩子几眼,点点头。 他们走后,文舒去前头告诉赵娘子,具体什么年岁打什么饭后,就去后屋换了方便上山的短打衣裤。 茶肆后面的这座大山虽不算陡,却也是山高林密,为了方便,文舒帷帽扔进置物篮,又将满头秀发打散,用筷子重新在头顶盘成一个髻。 将自己收拾利落,文舒便扛着赵娘子从家里带来的锄头上山了。 锄头是赵娘子带来开菜园的,后屋西边靠山的地方有一小块空地,赵娘子觉得就这么放着,有些浪费了,便跟文舒说要不开出来种些菜,这样自己吃着也方便。 文舒也是个精打细算的性子,原本那块地方她是想圈出来养些鸡鸭的,这是她从小就想养却一直没完成的。 一时家里院子小,除了水井和那块小菜地,实在圈不出多余的鸡圈来。可不圈鸡圈放任鸡鸭到处乱走,那院子里得脏成什么样。 小时侯,她曾经从王玲家抱过两只鸡崽回家来养,可没过半个月,她就自己把鸡给送回去了。 一是喂鸡需要粮食,不比住在郊外的农户,像他们这种“城里人”,每粒粮食都要花钱买,能把自己喂饱就不错了,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喂鸡。 再加上那鸡不听使唤,满院子的拉屎。屋檐下,水井边,更有一次,直接在文舒掉在地上的衣服上拉。 文舒看见的时侯,只觉得有一股血直冲脑门,差点就冲去厨房拿刀,把那只鸡杀了。 再后来,她再没想过在院子里养鸡的事,连带着所有动物都谢绝了。 但茶肆不一样,茶肆背靠后山,有许多草和虫子,而且没有青石地砖,也不用管屎尿的问题。 唯一要担心的就是晚上没人的时侯,会不会有野兽下山,把鸡给叼走。基于这个考虑,以及这些日子的忙忙碌碌,鸡圈这个想法一直都没能实行。 前几天听赵娘子提起开菜地的事,文舒一想,菜地打理起来确实比鸡圈要容易,也不容易招野兽,就同意了赵娘子的想法。 赵娘子是个利落人,得了文舒同意后,第二天就从家里带来的锄头和种子,下晌不忙的时侯,就趁空把菜地翻好了。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读者,先注册个会员好吗,注册会员能更好的体验小说。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最新章节遇到防盗章节,书友正在紧急修复,请稍后刷新访问 ... /wenxue/78863/ 第三百零九章 抗争 麻子山绵延几十里,处于茶肆这边的恰是中段,山高林密,正逢夏季,野草也格外繁盛。 文舒一手拿着锄头,格开前头碍事的杂草,突然脚步一顿,想到一个问题,蒗草喜阴还是喜阳来着。 昨日她没有亲去,蒗草都是红影帮她摘回来的,她还真不知道蒗草原本长在什么地方? 如今红影不在身边,她也没办法问。而且就是问了,以红影目前学到的知识来看,恐怕也分辨不出阴阳来。 罢了,还是各寻一处种点试试。 不过,想在山中种“药材”,这地方可有得讲究。既不然太浅,一下就被人发现,也不能太深了,一来采摘不便,二来太深了容易碰见野兽。 就扛着锄头走了许久,半个时辰后,文舒终于在东南方向发现一处不错的地方。此处周边都是野桂树,桂树不够高,所以阳光比别的地方要充足些,算是喜阳的好地方。 桂树林往西是一片松树林,大大小小的松树长了一片。大的高达七八丈,小的才半人高,地上堆了一层厚厚的松叶,踩上去软软的。扒开一看,底下的泥土呈黑色,看上去十分肥沃。 文舒立马决定,就这了。 松树林茂密阴凉,土地肥沃,适合种植喜阴的植株。桂树林阳光充足,适合种植喜阳的植物,二者皆得,挺好。 选定地方,文舒撸起袖子就干了起来。 她在一株偏婑的桂树旁圈出一块地方,先将里头的杂草全部拨掉,再用锄头将土地翻松,最后还得砍些树枝把做个简易篱笆,否则容易被野鸡之类的小兽给祸害了。 树林里最不缺的就是树枝,文舒力气大,置物篮里又藏有斧头,没过一会,便砍回一大捆树枝。将树枝散开间隔的插在“药田”周围,再拨些藤蔓绑在树枝上,一个简易的篱笆就做好了。 文舒从置物篮里取出三株带根系的蒗草、瑶草、以及岗草小心的种在土里。又用水瓤里的水浇了浇了,这才拍拍手,往松树林里去。 山下官道,随着太阳渐渐升高,回程的百姓和商旅也渐渐多了起来。没多久,茶肆门口便聚集了不少人。 赵娘子拿着大铁勺,又要问询,又要打饭,忙的那叫一个不可开交。有些领饭的百姓觉得白拿人家的饭,不好干看着,都提出帮忙。 可因为饭的种类颇多,又有其特殊性,赵娘子怕他们打错了,根本不敢叫他们帮忙,顾自忙得满头大汗。 好在领饭的人都不催促,自觉排队,一番忙碌下来,还算顺利。 她们这边忙忙碌碌,另一头的文家也极是热闹,一大早就陆陆续续的有人上门换饭。 文老爹没想到这种盛况,煮得饭根本不够,后来一想,干脆将文舒昨天做试验多余的蒗草饭也一并送了。 因为知道那饭吃了对孩子好,他就净捡家里有孩子的送,当然他也比较小心,像是家里有孕妇的,他也没敢送,毕竟孕妇要忌讳的东西太多。 因此就是孙和平家来换饭,文老爹给的也是普通的饭。 巷尾赵大家,张娘子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一起便问她家二郎可换饭了?得知没换时,骂了声小免崽子不省心后,就自己端着饭出门换了。 住在她隔壁的林家,是开杂货铺的,家里两个小子,大的十一,小的才四岁,比她家二郎还小两岁,不过小哥俩平时倒是常在一处玩。 张娘子端着饭碗出门,正要往林家去呢,就见好几家的娘子端着饭碗从文家出来,林家的婆娘也在其间。 张娘子赶忙迎上去笑道:“大娘子起得早啊,这就已经换好了。” 平常从不往文家去,现下眼看着人家要富贵就去,难免让人觉得有攀龙附凤的嫌疑,林家娘子有些不好意思,嚅嗫着解释:“嗯,我原本是不想去的,可看大家伙都去了,咱不去显得好像对人家有意见的似的,就也去换了一碗。” 就算不攀附,也不能让人家记恨嘛。 张娘子什么人物啊,最是会看眼色了,闻声忙道:“是这个理,我也想去换一碗呢。不过看咱两家离得近,就想着先来你家换了,就不知道大娘子有没有给我留饭了。” “你这话说的,我哪年没给你留,就是少谁的,也不会少你的呀,走,跟我家去。” 张娘子端着碗去林家换了饭,然后又回了自家重新打了一碗饭往文家去,却不知文家的饭已经全部送完了。 文老爹一脸歉意的说饭送完了,还说若她有需要的话,他就再煮些。 让人家特意为自己单煮一锅,这多不好,张娘子这点人情还是知道了,闻声忙道:“够了,够了,家里已经换了好几份了,这不是想多沾了一些喜气,没想到来晚了。”连连表示不用麻烦了。 其实饭不饭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态度。 她来了,表示自己家也是想换饭的,并没有别的意思。日后富贵了,能提携的提携一把,不能提携的也不至于因为误会反坑自家一把。 有权势的人家就算不巴结,也不能得罪。 做为游走于人情事故中的张娘子,深刻明白这个道理。 与此同时,隔了一条街两条巷子的范家,范夫人谢氏看着窗前正襟危坐,一心读书的范正清,摇头叹气。 这孩子,这是跟谁犟呢。 日后你就会知道,娘都是为你好! 那文家小娘子再好,能好不过宰相女婿,锦绣前程!纵是有神鸟,那也是一时的风光,哪比得高门闺秀带来的广大前途。 以她儿的品貌才华,只要明科及第榜上有名,到时被宰相看中,榜下捉婿也不是不可能。就算未被宰相看中,被其它高官看中,或者自结一门良缘,也总好过娶一商户女。 还是一母早丧的“丧母长女” 自从范正清第一次和她提及这位小娘子的时侯,谢氏就派人去打听了,可打听回来的消息却让她沉了脸。 母早丧,与父亲相依为命,除却一家寿材铺外,家无余财,这样的家境如何配得上她儿子?! 再说品貌,除了长相不错外,品性更是让她难以接受,都说“丧妇长女”没有母亲训导,通常都缺乏家教,细细打听后,果然如此。 什么力气大,伶牙俐齿,淘气...........跟温、良、恭、俭、让,一点边都不沾,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勤快了,可是勤快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有什么用。 虽然她自己也只是继室,可也是书香之后,而且由于带子出嫁,所以范正清在范家也属于寄人篱下的状态。 可正因为如此,她才更想儿子找一门好亲事,日后前途锦绣,好好的打一打这满府众人的脸。所以不管从儿子的前途考虑,还是从她自身出发,她都不希望范正清娶文舒。 哪怕他昨天回来告诉她,那位文小娘子也参加了雅集,并且还是神鸟的主人后,她也没动摇过。 结果就是儿子暗暗跟她较劲,以读书为名,拒绝参加今天的家宴。 “走吧。”看了一会儿,谢氏扶着丫环的手离开了范正清的院子。 不过是一场家宴,不参加就不参加吧,今日她若是低了这个头,日后便有更多的头要低。 第三百一十章 验证 文舒从山上出来时,天快近午,门前的百家饭早就送完了,赵娘子正将门前清理好的桌案往里搬。 见状,文舒忙扔下锄头过去帮忙。 等将所有桌椅都搬回茶肆归置好后,二人便出来将茶肆门关了。 今日是夏至,朝廷官员都要休假三天的日子。自茶肆开张以来,赵娘子一日都未曾歇过,实在劳累,文舒便打算今日给赵娘子和自己放个假,反正派发百家饭的事已经做完了。 将茶肆关了,又给赵娘子封了一个二百文的红封,二人才作别归家。 回到城里时,已是午时一刻,整条巷子都飘满了饭菜香气。各种香气混杂间,文舒隐隐闻见,好像有鸡肉味。 她爹不会把那两只鸡做了吃了吧? 文舒快步往家走。 好在进去时,那两只鸡还好端端的在院子里活动,那只白毛鸡精神头似乎比早上又好了些。 “回来啦,快去洗手吃饭。”老爹正端着各家送来的饭从厨房出来。 文舒应了一声,就跑井边跑,匆匆洗了两下便进了堂屋。屋里的八方桌上,已经摆满四冷四热八个菜,让她讶异的是角落里还搁着半筐金桔。 不,正确得说,是半筐加一篮子。 “爹,这金桔哪来的?”文舒知道这绝不可能是她爹买的。 一来贵,她爹不舍得买,二就买,也不会一次买这么多。 这得多少钱啊。 “侯府送的,我还想问你呢。”文老爹将各家送来的饭,在菜盘周围放下,“怎么有“两位”大姑娘给你送东西啊?” “两位?”文舒楞了一下。 什么意思? 文老爹将早上的事细细说了,文舒听后问,“爹说第一个送金桔来的,是上次接我进侯府的那个小哥。” 文老爹点头。 那不就是陆管事? 可陆管事是陆大公子的人,怎么会代表大姑娘送东西呢? 要说是陆大姑娘没人差使,可偏偏后头又来了一位送金桔的。 这........究竟是送串了,还是送错了?文舒也想不通。 “那陆管事可有留下什么话?” “哦,说了,说是陆家大姑娘想邀你进府说说话。” “这样啊。”文舒想了想道:“那我下晌去一趟吧。” 巷尾赵家,张娘子将刚出锅的鸡肉分出一小碗,让小儿子送去隔壁林家。自家二郎平常没少吃林二郎的糖,难得今日做了鸡,给人家送点也算礼尚往来。 赵大看着小儿子端着碗出去了,问张娘子,“要不要给文家也送些?” 张娘子一怔,旋即道:“不用吧。她家昨儿个才买了两只鸡,可能都还没吃完呢。再者咱们平日里也没怎么走动过,这突然间送鸡,这传出去,人家要怎么看我们。” 赵大一听,是这个理,便也没再说了。 那边张娘子还在念叨,“咱家也难得吃只鸡,要不是这鸡突然死了,我又哪里舍得杀哦。”刚才已经分出去一碗,再分,他们自己都不够吃了。 说到鸡,张娘子又在想也不知道文小娘子买回去的那只鸡吃了没?要是没吃,留到今天只怕也死了吧。 明明她昨日瞧着那两只鸡只是闷着了,养两天就该好的,哪晓得没买走的那只鸡晌午突然死了。 这要是文小娘子那只鸡也死了,只怕要以为她在睁眼说瞎话吧。 哎,赶明儿个有空,得好好跟她解释一下,否则真当她是那没品的了。 做媒人口碑很重要,可不能因为一只鸡毁了。 张娘子暗暗打定主意,却不知她再没了这个机会。因为等她再次开口的时侯,已是满城风雨。 吃完午饭,文老爹去午休,文舒则进了房间把在睡梦中的红影弄醒:“帮我做件事。” 片刻后,一道红影从文家飞出,向着城门的地方飞去。 在窗下望了片刻,文舒去桌案前铺笔磨墨,把昨日蒗草试验的全过程,一字不落的记了下来。 她想,山海经原文里并无这些“奇珍异草”的详细的记录和用法,若她能将这些编写成册,独立成书,日后再交给系统,一定能换不少积分。 这可都是经验啊! 想当初一个耳鼠的菜谱就换了八百积分,如今这复杂差异的实验过程,肯定能换更多的积分。 在积分的促使下,文舒又萌发了单开一本《试验总录》的想法来。 然而提笔才写了一半,就听一声高吭的鸟鸣晌起,一道红影由远及近的飞了过来。 “呱啦~呱啦”红影俯冲着从天空落下,在院中站定,爪上抓着几条细绳和白纸。 文舒忙搁下笔,跑出房间,从它爪上取下细绳和白纸。 没错,这些细绳和白纸正是晌午那绿衣小娘子和那些夫人们扔上树的心愿牒。 她们以为树高,她就够不到,拿不着了,却想不到她有红影这个“好帮手”。 原本她是打算入夜之后再叫红影去拿的,可后来转念一想,还是早拿到手中早好。晚了,万一被风吹走了,她上哪找去。 第一次跟人打赌,还是要稳操胜券才好。 为了验证心中猜想,她迫不及待的在院中翻看那些白纸。 片刻,她了然一笑,果然,她求的是这个! 那日西园的时侯,她就注意到那位小娘子在旁人都匆匆离开亭子的时侯,独自站在亭中。 不对,也不能说独自站在亭中,因为那个时侯她也是走了几步的,都快要到亭子边了。可下一刻她却没有随大流的往溪水边走去,而是脚步迟疑的停在了亭边。 一副欲走不走,左右为难的样子。 她当时来得晚,又离得远,不知道是那里具体发生了何事,但看到那一幕,心里下意识的觉得怪异。 后来在东司遇见,又在假山后听见她说那些.......什么“怪病”,“丢人”,“人家可能已经猜到是她”之类的话,结合之前的事一想,文舒便猜出了七七八八来。 什么怪病能让一亭子的人同时离开原地,脚步匆匆的去往别处? 那必然是所有人都感知到了,并且“不舒服”的事。而能让所有人在一瞬间全部感知到的事,并且同时色变的事......... 结合现实经历来看,只能是放屁了。 这样一想,先前她看到的那一幕就极为合理了。 因为若只平常的身有“体味”,那也是一开始就让人不想接近,而不是先靠近,然后再匆匆逃离。 结果没有出乎她的意料,文舒既得意又松了口气。 怎么办呢?能治放屁的东西,她刚好有呢。 第三百一十一章 接近 将那小娘子的心愿蝶和另一份心愿牒留下,文舒把其余的心愿牒放回红影的爪下,让它放回原地。 其实只要放回树上去就好了,至于位置是不是跟原来一模一样,不重要。毕竟大自然的风和雨都是不可控的,别说只是被吹的位置不同,就是被吹跑了都正常。 目送红影再次离开,文舒捏着那两张纸回了房间。 那小娘子的心愿在她意料之中,倒是那位一直躲在马车上不出来的夫人写得心愿,让她看了又好气又好笑。 那位夫人她在雅集上也见过,应当也是官家夫人,可她写的心愿却是:“希望天降五百贯落到院中。” 文舒:“............” 天上掉陷饼也不是这么个掉法啊。 而且五百贯........ 文舒表示,要是你要少点,我为了名声口碑说不定就咬牙帮你实现了,可是五百贯.......真是...... 有这钱,我给自己买间铺子不好嘛。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那位夫人心里其实是不相信的,这么写不过是想看热闹。 哎,真是好想帮她实现,然后看看她那如同见鬼的表情啊! 可是五百贯.........真的太多了。 不过说到铺子,文舒想,近期要是有合适的倒是真的可以考虑买一间。不仅铺子,最好再置办几亩田地,这样日后再从山海世界里得了些不怎么逆天的“奇花异草”,就可以直接种地里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事,可以慢慢筹划,眼下还是先把试验总录写完,然后再去侯府一趟,看看大姑娘找她做甚。 不过一日不见,文舒才不相信陆大姑娘是想她了。必然是有什么事,不好让人代传,才这么说的。 将狼草试验过程补完,红影也回来了,文舒摸了摸它的头,夸赞了几句,让它继续休息,便换了身衣服往侯府去了。 夏至的西大街并没有因为是节日就变得冷清,相反更加热闹,两边卖各式凉粉,凉水的摊子排了一排又一排。 在街边招了辆驴车往城南去,看着在青石板路上踏踏走的驴子,文舒又在想,要不要再买头驴子代步? 这样她每日往返茶肆也方便些。 可转念一想,家里的院子就那么点大,养两只鸡她都嫌碍事,这要再养头驴........ 还是算了,反正街市上每日来往的驴车,牛车也挺多,不过是多等片刻的事。 胡思乱想,不知不觉间,驴车已经驶到了侯府。文舒下了车给车夫结了钱,便绕去了西面的侧门。 西侧依旧守着两个小厮,都是熟人,文舒上前刚要说话,其中一人便道:“小娘子来了,稍等我去通知陆管事。” “哎,等等,我不是来找陆管事的。”她道。 小厮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解释:“陆管事一早吩咐,若是小娘子来了先通知他一声,他有话要说,还望小娘子稍等片刻。”说着,朝另一人道:“小五,领小娘子去倒座喝杯茶,我去去就来。” “好勒,小娘子请。”另一小厮伸手道。 文舒点点头,随他进了倒座, 一进门,便有一个穿粉色衣裙的侍女过来给她倒茶,茉莉花在蓝色琉璃茶壶沉沉浮浮,煞是好看,随着侍女走动,隐约间还能听见清脆的碰撞声。 淡黄的茶水注入天青色的茶盏里,文舒才发现原来这茶水里竟然加了冰,沁人的凉气透过茶盏传递到指尖,肉眼还能瞧见细碎的冰块在茶水中游动。 文舒端起来,轻抿一口,只觉得燥热全失,满口只留花香的馥郁。 那侍女倒完茶后却不曾离开,只提壶站开了一步,但文舒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照理说大户人家的侍女不该这么没规矩,除非...... 文舒忽得转头对上侍女,那女子一惊,忙低下头去,文舒却开门见山道:“小娘子可是有话要同我说。” “没....没有。”女子涨红了脸,“我就是觉得小娘子今天穿的衣服好看,才多看了两眼。” 文舒:“...........” 这位姐姐,你要是说是因为我长的好看,才看入迷了,我还能相信一些。可我身上这件衣服........只能算不失礼,真的毫无特点好嘛。 不过对方不愿说实话,她也没办法,只能暗中留意。 也不知是不是被她这么一问给吓着了,之后那女子却是再也没瞧过她,直到陆喜过来。 “小娘子可是个大忙人啊,一大早就找不见人。”陆喜从外头进来,一开口便是打趣。 文舒回敬道:“哪有陆管事忙,见一面都得在这等许久。” “哈哈哈,小娘子还是这么会说话。”陆喜尴尬的咳了一声,待看见旁边的侍女时不由一怔,旋即便示意她下去。 待侍女走后,陆喜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早上没说的话说了。 文舒这才知道,原来那半筐金桔竟是陆大人送的,同时还有一个她没想到的消息,陆大人让她请客。 嗯........对于这个自己早期种下的因,文舒能说什么,当然是一口答应喽。 小女子说话,那也是言出必行的。 只是时间上有点出乎她的意料,明日.......她好像跟储四姑娘约好了吧。 怎么办?撞到一块了。 然而短暂的考虑后,文舒觉得还是先应了这边吧。毕竟游玩什么时侯都可以,但像请陆大人这样的朝廷大忙人吃饭,时间上可不好调。 储四姑娘的事只能再往后挪一天了。 与陆喜说完,文舒便又去了陆大姑娘的文景院。怎么说也是打着这个旗号来的,再者陆大姑娘也给她送了一篮子金桔,她顺道感谢一番也不为过。 她这边往文景院走,另一头的陆喜却也去了陆元丞的书房。 “什么,夫人院里的丫环?” “是,但不是冬桔和青杏,好像是二等丫环。” 陆元丞拧了拧眉,关氏派丫环接近文舒做什么? “你可知道她们聊了什么?” “不知,我进去时,她们并未说话。” “以后多注意些,回头再去门房问问,那丫头去的时侯上头可有传下什么话。” “是。” 第三百一十二章 询价 “真是吃的呀。”文景院内,陆星晚一脸惊讶。 文舒茫然的点点头,“对呀,难道大姑娘不是这么想的?” “是,当然是,就是想跟你确认一下。”陆星晚尴尬道。 这么丢人的事,她才不要承认呢。 “那....蛋的味道如何?”文舒问。 这个......陆星晚抿了抿唇:“还不错。” 文舒不疑有它,却也没继续问。天鹅蛋这种东西她也没吃过,只是听小星说吃了能强健体魄增强记忆力,想着陆大姑娘身娇体弱,又爱看书,这才送了她些。 可这个东西也不是一时半会能看出成效的,所以眼下她也不好追问有没有什么变化之类的。 然而她不问,陆大姑娘却对这个蛋好奇的紧,一会儿问是什么蛋?一会儿又问从哪里来的? 天鹅蛋虽然难得,但总归是现实有的东西,文舒觉着问题不大,便如实答了。至于来历.....就只能瞎编了。 “别人送的,听说吃了对身体有补益就给大姑娘捎来了。” 未料陆大姑娘听后,险些跳将起来:“天鹅蛋,你怎么不早说?” 文舒一脸茫然,“有什么区别吗?”而且我以为你知道啊。 “当然了,早知道是天鹅蛋,我哪舍得.......舍得吃啊。”陆星晚顿了顿道:“天鹅蛋耶!这要是孵出来,养着玩多好啊,又好看,还会飞。” 你有一只神鸟,我不眼馋,但养只天鹅应该不过份吧。 不行,回头得赶紧差人去兄长那边看看,要是还没做成菜,就要回来。 文舒:“..........” 果然,人与人是有区别的。 她看到蛋的第一想法是吃,人家大姑娘看到蛋的第一想法却是孵出来养着玩....... 可真是....... 不过说到孵蛋,文舒表示,不过区区几只天鹅蛋,她可是有凤凰蛋的人,若是她要孵,那必然也是孵凤凰蛋。 只是......红影可能不会同意。 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就红影那霸道性子,只怕凤凰鸟还没长大就要被啄死喽。 算了算了,怎么说,她还是跟红影更有感情些,那还未出世的凤凰蛋还是安安静静的做只蛋吧。 “我以为大姑娘知道的,这样吧,以后若是有机会再遇上天鹅蛋,我一定给大姑娘留着。” 凤凰蛋太过异类,她不敢轻易送人,而且只有一只,具体功用也不知道,还是自己留着研究吧。 “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也别太放心上,有缘最好,无缘也不要强求。”陆星晚不想别人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大费周章。 她喜欢归自己喜欢,却不爱因为自己的喜好给别人找麻烦。 文舒点点头,表示明白,又与她聊了几句明日请客的事,便告辞离开了。 出了侯府,已是申时过半。 朱雀大街两旁摆满了卖香饮子的小摊,什么“雪泡缩皮饮、冰雪冷圆子、雪泡梅花酒、生腌木瓜膏、鹿梨浆、椰子酒、紫苏饮..”........等等各式凉水不一而足。 燥热的天气,让路过的行人无不停驻脚步,停留一二。 文舒方才在侯府吃了不少冰镇的东西,除却刚进门里的茉莉花茶,在大姑娘的文景院又吃了好些冰镇的果子和凉水,眼下倒是不馋。 不过街上的火爆生意,倒是让她想起来,茶肆也该够置一些冰块了。 东京城内到处是冰铺,买冰并不困难,难的是买了冰之后,要存在哪里。若只是简单的存在茶肆的后厨或后屋,必然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化了个干净。 她虽然有系统自带的置物篮,时间恒定,可问题的是她不能时时刻刻在茶肆待着,这样若她不在,取冰便成了难事。 而且没有个明的来处,她总是莫名其妙的搬出一块冰,这也太惹人怀疑了。 所以她要想买冰,首先还得解决冰块的存放问题,思来想去,目前最好的法子莫过于挖一个存冰的地窖。 挖地窖的人力也好找,汴河两岸的早市,每日都有大量的人力在等客。挖个小型的地窖,只需花个一贯钱,雇上七八个人力,大概一天就能成。 不过这两日她要忙的事很多,茶肆那边又放了赵娘子的假,无法看顾,只能等节后再说了。 一边想着明日宴请的菜单,一边顺着朱雀大街往北走,路上经过几家冰铺,文舒微微一顿,片刻后还是进去了。 虽然暂时不买冰,但先探问一下冰价还是可以的,正所谓:货比三家不吃亏嘛。 文舒进的第一家叫广记冰铺,铺面不大,却布置的很是豪华。人一进内,便感觉一股清凉之气扑面而来,如同从六月走入冬月。 铺子东南角放着几个铜质冰鉴,盖子开着,一走进便能看见最内层的方框里摆放着一块四四方方的冰块,冰质纯澈,豪无杂质。 外围那层则放置了四样鲜果,丝丝凉气自中间升腾,映着的四周的瓜果也格外鲜亮。 文舒才走到冰鉴前,便有一小厮上前介绍道:“小娘子可是要买冰,这是本店上等的“镜冰”。取自玄清观山脚的静玉湖,水质澄澈,是做冰沙,凉水的绝好材料。您看,是不是一点泥沙都没有?” 见文舒点头,小厮又道:“静玉湖去年水位下降了不少,冰也少了许多,这头茬冰可只有咱们广记有。” 小厮把那块冰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似乎只要她晚一步,那冰就没了似的。 文舒默默的听他夸完,才淡然的问了一句:“不知这冰价几何?” 小厮一听来了精神,声音洪亮道:“二百文一块。” “就这样大的么?”文舒指着冰鉴里的冰块问。 小厮连连点头。 文舒却暗自皱眉。 冰鉴里的冰块只有海碗大小,若是打碎了作成冰沙,目测还做不出十碗,大约只能做个七八碗左右。 二百文一块,可不便宜啊。 而市面上一般的冰沙价格大约在三四十文一碗,如果按照这个冰价算,光是冰的成本就达到了每碗二十五六文钱。 再加上一些时鲜果子做调味点缀,成本总数应在三十文左右,这样一算哪里还有赚头。 当然了,若是卖给矾楼那样的正店,就不一样了。听说樊楼最贵的一款冰沙“雪域妖桃”卖三百文一碗。 不过,这也是人家名气大,同样的东西要是放她那小破茶肆,哪怕味道一样,也是没人买帐的。 至于明目渴水和智慧渴水,文舒暂无考虑往里头加冰块,毕竟那两样东西都是对人体有实质功效的。 为了保持它独特的功效,她是不敢随意往里头加东西的,特别是冰这种寒凉之物。 虽然夏季吃一口带冰的渴水能让人通体舒泰,燥热全失,但食用不当也有可能导致暴下(上吐下泻),特别对一些体质虚弱的人来说,特别的不友好。 念及此,她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冰鉴。 第三百一十二章 “果园山”景山 那方冰鉴同眼前的一样,皆是中间置冰,外围置鲜果的摆设。然而那块冰瞧上去明显要比先前的差,也要比先前的大。 若说先前的冰块是一块光可鉴人的冰境,那这块就是蒙上了一层纱的冰镜。朦朦胧胧的,让人看不清内里。 感知她的动作,小厮忙又转到这边来介绍,语气依旧热情,“这是我们铺子的中等冰,同样取自静玉湖,就是水位靠下些,但水质也不错,只需百文一块。” 价钱少了一半,但是体积却比先前的大了一倍。文舒有些意动,面上却仍旧未作声,再次看向旁边的冰鉴。 “这是三等冰,只需五十文一块。”小厮语气里的热情明显消减了几分。 这块冰体积如前一个一般大小,虽然价钱又减了一半,但内里杂质颇多,粗粗一扫,便能看见里面浮着好些黄褐色如同丝线一样的东西,还有几粒黑色的泥沙。 这种冰是万万做不得冰沙的,只能隔着器物冰镇东西,就如同它此时的使命一样。 优势就是便宜。 可这也仅是相对于上等冰和中等冰来说。 只能作冰镇用,对文舒来说用处不大,毕竟如果只是将瓜果弄凉些,她家的井水就能做到。 顶着小厮哀怨的眼神,文舒走出冰铺。 接下来,她又连走了几家,但价钱都差不离。上等冰的价格都在一百五十文至二百文,广记的最贵,但冰质也是最好的。 中等冰八十文至一百文之间,下等冰在三十文至五十文间,总体下来,还是比她预想中的贵了些。 哎。。。。钱不经用啊,文舒叹息的摇头。 就这么一路闲逛着往回走,路上经过一家竹蔑铺时,文舒又进去预订了两百个方方正正,成人巴掌大的竹牌。 晌午那般情况,仓促间只能拿了寻常记账的纸做心愿牒,奇异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对纸的颜色提出异议,也是奇了。 当然了,就算她们提出异议,她也有话说。 不过白纸到底是脆弱了些,方才红影拿给她看的时侯,已经有好几处破损,有些是被树枝刮的,有些是被红影抓的。 这还是在没有淋雨的情况下。要是淋了雨........只怕她就瞧不见了。 而竹牌就不一样了,成本和纸差不多,耐磨损程度却比纸好了不知多少倍,只要不被风吹跑,挂几个月都不问题。 这样她也不用着急每日察看,只消哪日闲下来了再让红影去取不迟。 订好了竹牌,文舒又去了随心园订雅阁,好在运气不错,如愿订到一间松竹院。位置在随心园最西角,院内种了几丛绿竹和两株矮松,整体环境清幽庄严,宴请陆大人这般朝廷官员极为适宜。 订好了院子,时间已经不早了,文舒不再闲逛,急步往家走。 回到家时已是酉时过半,天边残阳似血,给巷子里的屋顶都渡上了一层淡淡的红。 将中午余下的饭菜热了,父女俩草草吃过,便又各自忙活。 文老爹借着月光,坐在井边拿着一截小儿臂长的木棍练习雕刻,文舒则回房,拎着红影进了铁盒子。 次日一早,一股奇异的味道,袭卷了整条巷子。 “什么味啊,这么香?”郭娘子打开院门,吸了吸鼻子。 “好像是鸡肉味吧。”李娘子道。 “不对,是果子味。”王娘子道。 “怎么会是果子,明明就是肉味。”赵娘子道。 “我这鼻子闻味从没错过,我说是果子香,就一定是果子香。” “我说是肉味。” “行了,都别吵了。”郭娘子抹了抹鬓发,站出来道:“到底是什么,问问不就知道了。”说罢,便朝对面的文家走去。 其它妇人见状,忙跟了上去。 文家厨房内,文舒正蹲坐在一个小炉子前,炉子上架着一个陶瓮,瓮里正煮着鸡汤。 说是鸡汤其实不然,因为里头的东西是她昨晚从山海世界里带出来的,因为长的像鸡,所以叫鸡汤。 昨日她去到了一个地方,刚一落地,就被香气包围了,睁眼一看,才发现置身在一片桃林当中。 不是桃花满树,灿若去霞的桃林,而是果实累累,压弯了树枝的桃林。又红又大的桃子,如同一个个小红灯笼挂在树上。 正是清晨时分,有些桃子上还带着晶莹的露珠,看上去十分的诱人。 文舒就近摘了一个,一口下去,那叫一个香甜美味。 又甜又脆又鲜........好吃到难以形容,可以说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桃子。就连红影这个平时不怎么爱吃果子的,见了那桃子,都爱不停口,吃了一个又一个。 身为小财迷的文舒,自然不可能满足以吃一两个桃子,在她眼里这都是钱啊。当即从置物袋里掏出麻袋就开始摘桃子。 桃树本就不高,又被累累硕果压得树枝低垂,让文舒的爬树技能都没用武之地,大多是伸手就能够到,了不起也就是蹦一蹦的事。 当然了,这也大大的加快了文舒摘桃子的速度,给她节省了不少时间。捡又红又大的桃子摘了满满三麻袋,她才慢慢的住了手。 不是麻袋不够了,也不是置物篮放不了,而是她被另外一物吸引了。 树下的野鸡! 姑且叫野**,因为长的跟野鸡很像,只是羽毛通体为绿色,只有嘴巴与尾部的羽毛呈黄色。要不是这两处颜色比较扎眼,加上它们突然的鸣叫起来,文舒显些都没注意和草丛融为一体的它们。 而引起野鸡惊叫的,却是吃完了桃子,正百无聊赖的红影。 红色的身形在桃林上空鸣叫盘旋,底下的群鸡扑扇着翅膀惊走。按理说,这么多的野鸡同时跑动起来,必然带起一阵“腥风”。 可这群鸡惊走时,并没有带起丝毫的腥骚味,反而香味更浓了,与桃林浑然一体的甜香。 奇异现象引得文舒停下摘桃的动作,并且细思,这座山叫什么来着? 哦,对了,好像叫景山。 景山,景山........文舒忽得睁大了眼。 她想起来了,这便是传说中的“果园山。” 。 第三百一十二章 景山上的“鬼打墙” 果园山,是文舒自己给它取的名字。 因为据山海经记载,此座山没有猛兽,相反满山都是果树。什么桃树,梨树,李子,杏子,梅子......应有尽有。 更重要的是,这座山出产的果子格外香甜。据说是山上有一条灵脉,果树长期经灵脉灌溉,加上地势高,日头足,硕果累累的同时,还十分的香甜。 除此之外最值得称道的就是山上以果子为食的野鸡了。 据说这种野鸡,肉质鲜嫩,十分的好吃。不过具体怎么个好吃法,山海经上没有提,但文舒的期待却被拉得足足的。 因为能被山海经明确记载味道好吃的东西太少了。多是描述长什么样,吃了能有什么功效,单纯的讲这个东西有多好吃的,只有那么寥寥几种。 而景山上的野鸡和果子就在其中。 桃子的不同,文舒方才已经见识过了,那么野鸡........她悄悄从置物篮里取出弓箭,瞄准目标后“咻”的射了出去。 箭矢破空而去,却险险的插着野鸡翅膀射到了地上。 没中! 文舒懊恼的将箭一扔,放下麻袋抬脚追了过去。 野鸡们吓四下奔跑,文舒追了几下发现追不上,不由朝天喊了一声,“红影!” “呱”嘹亮的嘶鸣声晌起。 下一刻,只见一道红影呼啸着从头顶飞过,双翅扇动间带起狂风呼啸,林子里的桃树被的吹东倒西歪,鲜红的桃子纷纷从枝头掉落,砸向地上的野鸡。 文舒:“...........” 野鸡们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又被掉落的桃子砸中,逃跑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文舒瞅中时机,盯住一只野鸡后,身子奋力向前一扑,将野鸡压在身下。 同一时间,红影擦着她的身体飞过,一个俯冲,再起来时,双爪下便多了一只鸡。 将身下的野鸡翅膀反剪的抓住,文舒从地上爬起来,仔细的打量了野鸡片刻后,好奇的将野鸡凑到鼻下闻了闻。 咦?真的不臭! 一点寻常鸡鸭身上的腥骚味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青草香和果香。 再看不小心沾到身上的鸡粪........文舒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碰到带香味的鸡屎。 如此奇异的现象,让文舒更加笃定山海经上的记载没错,这鸡真的不凡。 对于一个吃货兼厨子来说,此等绝好的食材怎么能错过,特别是在满地都是鸡的情况下。 不过,碍于野鸡的奔跑速度,文舒放弃了抓鸡任务,转而将它全权委托给了红影,自己则顺着林子往外走,想去看看别的地方还有没有什么新鲜东西。 不需要给她打辅助,红影便惜力了很多,不再采取刮巨风的方式,而是如同寻常鸮鸟那般,以速度和敏捷度猎食。 刮风虽然杀伤力大,伤害范围强,却极易损耗它的精力与体力,每次使用过后,短时间内都会留下后遣症。 轻者双翅不受控制的震颤,影晌飞行。重者精力耗尽陷入昏睡。 上次在西园扇的那场巨风,就透支了它不小的精力,回来后双翅不受控制的震颤了两个时辰才停下。 文舒注意到了这个特殊的情况,心里也隐隐的感觉到它这样做的后果并不好,是以刚才看到它又用这一招,心里着实慌了一下。 她本来只是想喊红影帮她抓一只的,没想到它玩这么大。 意识到自己是累赘后,为免它再出昏招,文舒只能退出这场抓鸡行动。 事实证明她这个决定无比正确。 没有她的配合,红影反而活动的如鱼得水,抓鸡的动作那叫一个利索,在她还没走出五十步的时侯,便嘴上一个,爪下一个的,弄了两只鸡回来。 它邀功似的停在文舒面前,将嘴上的野鸡吐到地上,然后左翅往后一背,一副等夸的样子。 文舒先是一楞,旋即好笑的拎过地上被啄穿了一个洞,正汩汩流血的野鸡,和爪子旁的另一只野鸡扔进置物篮,然后十分配合的将它好一通夸。 直夸的红影眉开眼笑,两只圆圆的大眼都弯成了月牙。 叮嘱红影留下继续,抓到的东西先堆在林子里,等她回来取,文舒便继续向外走去。 大约又行了百来步,才出了桃林。桃林外头有一段空旷处长满了鲜花,五颜六色的极是漂亮,再过去就是一片杏子林,黄澄澄的杏子挂满了枝头。 文舒信手摘了一个尝了尝,也是又香又甜,软糯非常。林子间的草丛里照样游走着一群野鸡,毛色主体同桃林一样,皆是青色,只是嘴巴和尾部变成了粉色。 没有红影在半空示威,这些野鸡对于她的出现似乎并不怎么警惕,依旧慢慢悠悠的啄食掉落在地的杏果。 出于好奇,文舒再次掏出弓箭瞄准一只野鸡射了过去。 这次运气不错,弓箭如愿的射中了野鸡的脖子,文舒快步过去将野鸡拎在手中,嗅了嗅。 也不臭,但是身上的香味和桃林的不同。不是果子味了,似乎是——花香。 至于是什么花香,文舒一时分辨不出来。 将手上的野鸡扔进置物篮,文舒便又拿出麻袋开始摘杏子,林子里的杏子个头很大,足有成人巴掌大小,黄澄澄的外表带着些许的绒毛,几只翠鸟正站在树梢上欢快的鸣叫。 文舒手脚利落的摘了两袋杏果,便住了手,一看时间,离出去还剩半个时辰,便折身返回桃林。 路过那片姹紫嫣红的“花海”,文舒忽然顿住脚步。 看着前方桃林时而高飞时而低飞的红影,以及林子被追的乱蹿的野鸡,文舒觉得有些奇怪。 为什么没有一只野鸡往这边跑? 按理说后有追兵,逃跑时应该是慌不择路的,可那些野鸡却没一只跑出桃林,而是不停的在桃林里绕圈子。 好像有一种看不见的东西将它们隔绝在内,让它们无法逃脱。 想到这,文舒心中一紧。再看前方抓鸡抓的兴奋,似乎完全没看见她的红影,更是后背一凉。 不对劲! 红影平时反应极为敏锐,不可能离得这么近都没发现她。 “红影!”下一刻,她朝着前方大喊。 没有反应,就像她从未开口一般。 文舒慌了,冲过花海,快步向前走去,在快要进桃林时,还神叨叨的伸手在虚空中摸了摸,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异常?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而就在她进桃林的那一瞬,空中的红影却瞬间发现了她,翅膀一展向着这边飞来。 前后截然不同的反应,更加印证了她猜测,文舒看了看天,心中一寒,难不成她们遭遇了传说中的“鬼打墙”? 可现在是白天,烈日当空...... 第三百一十二章 灵水做的梨子 “呱~呱”红影在身前落下。 熟悉鸟鸣声,驱散了心里的一些恐惧。 文舒急切的打量了它几眼,问道:“没事吧?” 红影莫名的看向她,有些不明白她问这话的意思。文舒在它身前身后各种摸了摸,确认没事,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抓的鸡在哪,拿上咱们换地方了。” 跟着红影去往堆鸡的地方,只见原先的草地上,野鸡的尸体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粗略一估,约摸得有三四十只。 出于对这片林子的敬畏和害怕,文舒并没有久留,将那些野鸡扔进置物篮,就带着红影离开了。 然而出桃林的时侯,半空中的红影却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去路,急切的叫了起来。 刚出桃林的文舒听见声音回转头去,就见红影在桃林上空的边界处不停盘旋,似乎被困住了,忙返身冲回了桃林。 “下来。”她朝半空喊道。 闻声,红影乖乖的从空中降下,落在她身边。文舒深吸了口气,拎起它一边翅膀,像牵小孩一样,带着它大步向前踏去。 没什么异常,他们很顺利的出了桃林。 文舒松了口气,回头看向桃林边界,心里十分的疑惑,为什么会这样? 红影前后两次的异常行为,都证明不是她的幻觉,这林子确实边界确实存在某种看不见的阻碍。可是这些阻碍为什么对她无用呢?不管是进去还是出去,她都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想了想,她放开红影的手,返身再次进了林子,然后招呼红影自己进来。 果然,外头的红影都跟没听见她的话似的,只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盯着她,一脸迷茫,片刻后还焦躁的开始拍起翅膀来。 文舒懂了,它在外面听不见她的声音,而且也看不见她,不然不会是这个反应。 为了安抚红影,她立马出了林子,只是心里的疑惑却在不断扩大。 领着红影穿过花海去到对面的杏子林,交待它在林子里继续抓粉尾野鸡后,文舒便再次向西而行,试图走出杏子林,去外头看看。 然而,杏子林比桃林大多了,也可能是她一开始降落的地方离桃林出口很近,总之这次她在杏子林里走了两刻钟都没有走出去。 而红影可能也是被刚才的事吓着了,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基本上是她才走了二三十步,它就逮了两只野鸡跟了上来。 文舒也没强求,其实她自己也怕。 这杏子林看起来比桃林要大的多,她自己也不知何时才能走出去,而此刻离出去的时间只剩不到时三刻钟,红影确实是跟着她安全些。 否则时间一到,她来不及返回原来的地方,红影就得困在这了。 一人一鸟摸索着往前走,大约又走了两刻钟,才走到杏子林的边缘。 此时离出去时间只剩一刻钟,而红影交上来的粉尾野鸡已经达到了六十八只。 杏子林外依旧是一条长长的花海带,文舒先前只觉得好看,可如今却突然回过味来,这花海莫不是用来隔绝两个林子的分界线吧? 桃林外有一条,这里也有一条,怎么会如此凑巧。 因时间不多,她急于想知道下一林子里有什么,也就没有让红影试一试杏子林是不是也跟桃林一样有某种阻隔的东西。 领着红影穿过花海,进入下一个林子,一进去便感觉满目的白。 又白又大的梨子挂满了枝头,不是现实世界常见的那种淡黄色,表皮粗厚的梨子。此树林里的梨子白的几近透明,表皮更是薄得如同没有。 文舒摘了一个尝了尝,果肉入口即化,柔润的就跟吃了一口的甜汁似的。而且甜汁的味道一点都不腻,而是一种清灵到骨头里的甜。 尝上一口,就像三伏天吃了一碗冰凉水,又似迷蒙困顿的人闻到了薄荷香。 想起山海经上说的此山有灵脉,文舒瞬间觉得就像是灵脉水化成了梨子,每尝一口都是在尝灵脉水一样,吃完,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这等好物,她岂会错过,自然是将置物篮里的剩余的三个麻袋全部拿了出来,开始摘梨子。 她这边摘得起劲,旁边的红影也没闲着,依旧干它的老本行,抓鸡。 这片树林里的鸡同先前两片林子里的鸡不同。虽然也是青羽为主,但这片林子里的“鸡”嘴巴和尾巴却为白色,而且觅食也不是在地上觅,而是站在枝头如同鸟儿般,直接啄食树上的果子。 当然,体型和个头也比行前的野鸡要小上不少,综合下来,可能称为“鸟”更合适。 文舒心想,要是没带红影,光凭她是万万抓不到这些“鸟”的。因为它们不仅体型小,反应也很敏捷,跟先前那两类鸡完全不同。 好在红影不仅是飞禽,还是猎食飞禽里的佼佼者,所以几番较量下来,还是占了上风。在离开之前,交给了她十二只白尾野“鸟”。 ........... “笃笃”的敲门声传来时,文舒正拿勺子搅拌陶瓮里的鸡汤,寻思炖烂了没有,她可是迫不及侍的想尝尝呢。 天知道,昨夜回到现实世界,她有多想冲去厨房做了尝尝!要不是怕把她爹吵醒,昨夜她就已经将“野鸡”炖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立马奔起来烧水拨毛,是以如今,巷子里的人家才起来,她的鸡却快要炖熟了。 听到敲门声,文舒一怔,心道:谁呀?大清早的就来造访。在厨房里待久了的她,根本不知道她炖鸡汤有多香! 将灶下的柴火抽掉两根,免得说话时糊了锅,文舒这才放下勺子才出了厨房。然而走出厨房才发现,院门已经开了,她爹正披着衣裳和外间的人说话呢。 见门外站着好些娘子,文老爹一时有些懵,听闻来意后才恍然过来。 是啊,阿宁一早煮什么呢,确实香人的紧,他也是闻着这股香味才从床上起来的。 “我也是刚起,这就去问问,若是做的吃食,待会给大家伙都送些。” “不用,不用,我们就是来问问,没别的意思。”娘子们说着,见文舒从厨房出来,连忙招呼道:“哎,丫头出来了,丫头快来。” “几位婶子早啊。”文舒上前打了个招呼。 郭娘子笑道:“谁有你这丫头早啊,这会儿都炖上肉了,不知做的什么呀?咋这香人呢。” “是鸡肉吧,我闻着好像是这味。”先前说是鸡肉的李娘子问。 “不对,肯定还有果子,我闻到果子味了。”王娘子道。 文舒没想到她们是来问这个的,怔了一下笑道,“李婶子好灵的鼻子,确实是鸡肉。” “你看吧,我就说了是鸡肉。”李娘子得意的看了王娘子一眼。 “不可能啊,我明明闻到有果子味的。”王娘子皱眉, 文舒一听,忙打圆场道:“王婶子也没错,我放了果子一起炖。”实则鸡汤里她根本就没有加果子,只是她们这么一问,她就顺势那么一答罢了。 不过,从这几位娘子的反应来看,这鸡汤确实自带果香。 只是她在厨房站久了,都闻不出来这细微之处了。 “你看。”王娘子立时抖了起来。 她就说,她不可能闻错。 郭娘子眼看二人要争执起来,忙转移话题,朝文舒道:“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能想出这种法子来,用果子炖鸡.........不过闻这味道,确实香人的紧,不知道用有是何果子啊?” “不会是金桔吧。”有人道。 文舒微顿,摇头说不是,只是也没明说是什么,而是岔开话题道:“估摸着这会也要炖好了,几位婶子若不嫌弃,我这就去给大家舀些尝尝。” “哎,别,别,我们就是来问问。”作赌的王娘子和李娘子忙道。 她们两家虽然不富裕,但在巷子里也算是殷实人家,那鸡汤虽然闻着确实香得不行,但她们本来是来问清原由的,眼下要是接了,别人还以为她们是故意讨吃的呢。 第三百一十三章 喂羊呢! 王娘子和李娘子匆匆走了,其它娘子见状也不好久留。 只有郭娘子依旧站在原地,笑道:“那感情好,自来听说你进学,学了好些不得了的菜式,今日我可要厚着脸皮尝尝了。” 还没走远的其它娘子:“..........” 文舒去厨房给郭娘子舀了一碗汤,顺带还给了扯了一只鸡腿。看着郭娘子端着碗离开,她急不可耐的关上院门,然后拉着她爹就往厨房跑。 “爹,快尝尝。”她舀了一碗鸡汤递过去。 文老爹接过飘散着果香的鸡汤,轻呷了一口,瞬间眼睛大亮,赞道:“鲜!” “就只有鲜?”文舒问道,一边也给自己盛了碗。 “还有香.....甜。”文老爹咂了咂嘴。 文舒笑着对着汤碗吹了吹,然后抿了一口...........浓郁鲜香的鸡汤,一入口就将所有的味蕾打开。 而且这一刻似乎所有的味觉都被放大了,就是原本没什么胃口的她,此刻也感觉自己可以吃下一头牛。 再尝一口鸡肉,细嫩爽滑中带有丝丝的甜,淡淡果香萦绕于鼻,咽下肚子,就似冬日里的暖阳照在身上,温暖和煦。 好喝!山海经果真诚不欺我。 稀里哗啦的将碗里的鸡汤连汤带肉的吃了个干净,文舒发出满足的喟叹。 不过鸡汤虽然鲜香,但作为早饭来说,光吃这个还是有些不够劲,特别是她爹还要干重活。正巧这时,门外传来卖饼的声音,文舒立即奔出去买了几个原味的饼。 焦脆酥香的饼,在鲜美的鸡汤里轻蘸,再拿出来时,面皮里已经浸满了汤汁,一口下去那叫一个过瘾。 吃了一个惬意又美味的早饭后,文舒便出门去了西市。 今天是约定请客的日子,随园的院子已经订好,但她并没有请厨司,也没有让对方准备食材,所以只能自己亲自去市场挑选食材。 对于今日席面的菜式,文舒心里早已有了主张,因为目标明确,所以她在西市只走了一圈,便买到了她所需要的全部食材。 买好食材,文舒便直接去了随园。 虽然此时离午时还早,但因为没有请厨司,也没人给她打下手,所以得早早过去,先把食材处理好。 请客吃饭,一般席面上最少也得八个菜,多则无上限,不过普通人家多在八个菜到十六菜之间。文舒想她请的可是朝廷官员,这怎么也得按最高规格来办。 十六个菜那是必须得。 只是为了省钱,她没请厨司,所以从清理食材到烹饪端上桌的整个过程,就只能她一人忙活。 松柏院的厨房不小,里头的炊具锅灶也是一应俱全,最妙的是有两口铁锅和三个小炉子。这样一来,只要她操空得当,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将厨房里的一应炊具熟悉后,文舒便开始准备起来了。洗洗涮涮,摘摘择择,时间一下就晃到了近午。 临时就餐时间,随园外来了不少车马,许多人还未下车就闻到了空中飘来的香味,似肉味又似果香。 缠缠绕绕的分不清,却也十分的勾人。 “什么东西这么香啊?” “这随园的厨司竟有这么高招的厨艺!” 秦景阳跨在马上,听着旁人的议论,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这园子看上去不错啊。” 那人连忙赔笑:“那是,请衙内吃饭,还能差了。” “挺上道,要是吃的好,那事小爷就帮你办了。” “哎,多谢衙内,多谢衙内。” 几人骑马从陆元丞的车边经过,去到对面的马棚。 车内的陆元丞在他们走过后,掀帘看向随园的大门,问陆星晚:“你确定是这?” 这地方看上去可不便宜,就那丫头的抠索性子,能舍得请他在这里吃饭? “应该没错。”陆星晚她深吸了口气,感受空中的那股异香,只觉得肚子又饿了几分。 “行吧,下去瞧瞧,待会点菜的时侯你拦着些,那丫头家里不富裕,可别让她太破费。”陆元丞叮嘱道。 他堂堂侯府世子,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之所以答应吃这顿饭,一来是刚办成了一件事,心情好,二来也是想了确她一桩心事,免得她成日惦记,再送东西去侯府。 然而,等真正的看到席面上的菜时,陆元丞才发现自己多虑了。 满桌子菜除了一鸡汤,全是素的! 陆元丞差点脸都黑了,心道:我不求你弄什么山珍海味,但一盘羊肉或者酱肘子应该不难吧。 这满桌子素菜,喂羊呢。 不过,到底世家公子的教养没让他把这诘问问出口,毕竟他也不是真的为几道菜来的。 可让他无语的是,面对这满桌子的素菜对方却一点赫然羞涩都没有,反而热情邀请他们坐下,并且恬不知耻的道:“这桌子菜是我为陆大人和大姑娘精心准备的,你们可要多吃些。” 陆元丞:“.....” 罢了,将就着吃吧。 不过文舒这抠索性子,在他心里是定了性了。 陆星晚好些,她身子弱,平时吃的也清淡,这满桌子素菜倒还真合她胃口,只是苦了兄长。 她不安的朝陆元丞望去,却见他已经拿起了筷子,夹向了最近的一个菜。 “这是金玉满堂,预祝大人前程似锦,子孙满堂。” 陆元丞:“。。。。”突然不想吃了怎么办。 不过一道菜,怎么就跟前途和后代扯上了关系。明明就是兜子,非得取什么“金玉满堂”。 陆元丞哼了哼,到底没好意思把菜放回盘子里。 他把菜凑到嘴边轻咬了一口,眼底忽然闪过一抹亮色。 陆星晚正担心她哥吃不惯,就见他一口下去后又吃了一口。 她讶异的看向文舒,后者递给她一个放心的表情。 “大人,怎么样啊?可合您的胃口?” 陆元丞将碗里剩余的兜子吃完,才矜持的回了句,“还不错。” 还不错?只是不错?文舒怀疑的看向他。 这位陆大人莫非是味觉失灵了? 又或是好东西吃的太多,已经麻目了。 这道名为“金玉满堂”,实则为兜子的菜明明又鲜又甜,爽脆交融,是满桌子她认为第二好吃的菜。 第一是鸡汤。 没错,就是早上炖的那种鸡汤,景山桃园里的青羽黄嘴鸡。 怎么可能只是不错呢? 她不信邪的自己吃了一个,同时向陆星晚发出了邀请:“大姑娘也尝尝。” 第三百一十四章 笑若春花 陆星晚点头,正示意绿栁帮她夹一个呢,就见面前突然伸过一只手,随即面前的碗里便多了一只兜子。 “确实不错,值得一尝。”陆元丞道。 文舒翻了个白眼,原来还是有味觉的。 陆星晚欣然应下,夹起兜子尝了一口后,看向文舒的眼神,那叫一个惊喜! 溢美之词不稍说,全在脸上了。 文舒连忙问道:“是不是很好吃?” “鲜甜爽滑又不失脆嫩,妙极,妙极。”陆星晚连连点头。更重要的是,让她胃口大开。 一听这话,文舒那叫一个得意。 她就说嘛,怎么可能只是不错。 兜子原本是南边的吃食,分为素兜子和肉兜子。形制和带馅馒头差不多。只是形状多为三角形,且兜子的面皮由绿豆粉制成,质地晶莹剔透,粉皮摊的薄的甚至能直接看清里头的馅料。 她今日做的兜子虽然看上去和平常的兜子没什么区别,但里头的馅料可是大有研究。 首先她将寻常的笋蕨换成了瑶草和岗草的嫩芽,又加了新得的鸡丝和杏粒,那鸡丝和杏粒的味道自不稍说,最香要的是她还用了香浓的鸡汤做底汁。 那一口下去,啧啧啧....... “大姑娘喜欢吃就多吃些。”文舒热情的拿公筷给陆星晚夹了好几个兜子。 对于旁边的陆元丞则选择忽略,既然不爱吃,那就别吃吧。 不过,做为此次请客的东道主,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尽到的,所以文舒想了想,又招呼道:“大人不喜欢吃兜子,要不再尝尝别的?” 陆元丞点点头,看向放在文舒面前的鸡汤道:“那汤看上去不错。” 这次倒是挺识货。文舒心里吐槽,面上却笑得无比殷勤,“那我给您盛一碗。” 许是被她那谄媚的样子给逗乐了,陆元丞难得的绽放了一个笑脸。也是文舒认识他这么久第一次见他笑。 他平常虽然偶尔也会笑笑,但都不是发自内心的笑,要么是皮笑肉不笑,要么就是客套的笑。还是头一次笑得这般开怀。 他其实生的极好,脸型柔和有孤度,眼型又是极具魅惑的桃花眼,平时不笑时,看上去有几分锐利,而当下笑开了,却仿佛万丈金芒拨开云层照在雪巅上。 刹那间冰雪消融,百花盛开。 文舒看得有些楞了,连手里的汤溢出来了都不知道。 陆星晚也是一阵惊奇,似乎从去岁惊马醒来后,兄长的眉宇便一直蕴藏得一股忧愁,好似心里有什么化不开的结,解不了的愁。 她几次试探,兄长却总说无事,让她不要多想。 可她又不是几岁的小娃娃,哪里会那么容易让他哄弄。只是兄长不愿告知,她也没得办法开解,只当是朝廷事忙,官家给的压力。 可今天这一笑,陆星晚觉得,从前那个潇洒肆意的兄长,好像又回来了。 再看楞楞的看着她哥,连汤溢出来了都没察觉的文小娘子,不由扑嗤一笑,打趣道:“小娘子可是看呆了?” 确实是呆了!真是见鬼了,大白天的竟会出现幻觉! 就在陆大人展颜一笑的时侯,文舒面前突然闪过一幅画面。宽阔平整的汴梁大街,一个少年郎打马而过,意气风发。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只见他回头一笑,却是同陆大人一样的脸! 笑的也是这般灿烂。 “都怪大人平时不爱笑,我才看了个稀奇,其实大人笑起来很好看,以后可要多笑笑。”文舒插科打浑道。 然而这话却似乎提醒了陆元丞,只见他听完后笑脸秒收,朝文舒伸手道:“盛好了吗?” 现在还不是笑的时侯,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去做,这个国家还存在很多危机。 “好了,好了,大人尝尝,好吃我再给您盛。” .......... 萧茶巷,巷中井边。 “真的,假的?那鸡汤有那么好喝。”李娘子扒拉着饭道。 “当然,我骗你们作甚。”郭娘子搅了搅碗里的饭,“你们是不知道哦,那味道真是....说句不夸口的话,真是我这辈子喝过最好的鸡汤了。又香又鲜,要不是我家二郎吃得快,我都想扯块肉尝尝。” “这话我信的。”另一人道:“光闻早上那香味就知道,孬不了。” “哎,快别说了,再说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郭娘子抹了抹嘴边不存在的水渍,扒了口饭道:“我家二郎吃过后,一直吵嚷着还要吃,可你们说,我哪里好去再要啊。” 有人连连点头,也有人挑事,“那你能拗得过你家霸王啊,他不得在家吵翻天喽。” “谁说不是呢。”郭娘子叹了口气:“所以我打算待会去赵大家买只鸡,晚上给他炖了。” “得了吧,就你那手艺,能做的文家丫头这般香?”王娘子拆台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郭娘子瞥了她一眼,负气道:“再说我不能去问问文丫头啊,不就是放果子嘛,等我问出来放的是什么果子,还怕做不出一样的来。” “哎,这主意好,到时问到了,可得告诉我一声啊,我们也想做了尝尝。”其它人道。 郭娘子不情不愿的应了,心里却道:你们又不是没长嘴,不会自己去问啊。她要真问到了还想去摆摊呢,这不是现成的营生么。 不过,能做出这等好吃的鸡汤的秘方,想来文家丫头也不会傻的告诉别人。 当然,她也有主意。 这文家丫头眼看就要嫁入富贵人家做娘子,以后定然是不会像她们这样抛头露面讨生活了,所以只要她舍得花钱,应该能要来秘方。 正思量着呢,就见巷子口传来一阵跑动声,旁边的妇人们已经叫了起来,“赵大,你们家的鸡怎么卖啊,我们要的多,能便宜些不?” “就剩两三只了。我赶着去请大夫,回头再说啊。”赵大急匆匆的跑过,头也没回道。 “谁病了呀,这么急?” 没人回来,因为赵大已经跑过了。 妇人们又闲聊了两句便各自散去,而此时赵大家,张娘子和他们的两个儿子全都病倒了。 张娘子的症状最重,此时最浑身无力,面色潮红的躺在床上。而她的两个儿子则是上吐下泻,不停的跑茅厕。 唯一的健康人赵大正往外请大夫。 而此时他们隔壁的林家大孙女,也开始出现咳嗽的症状,只是由于病情较轻,并没有引起林家人的重视。 第三百一十五章 寻香 随园,吃了文舒盛的鸡汤后,陆星晚兄妹眼底异彩连连。特别是陆星晚,平时身子弱胃口也差,向来吃得少,可今天这鸡汤却是吃了一碗接一碗。 要知道在吃鸡汤前,她还吃了文舒夹的三个兜子呢,为此,陆元丞都担心她这样吃,会吃出问题。 是以他一边阻止陆星晚继续吃下去,一边询问文舒这鸡汤是哪位厨娘做的,能不能请她出来说话。 其实心里想的却是,要能将她聘进侯府给晚儿做厨娘就好了,这样晚儿就能时时保持这样的好胃口了。文舒听完一怔,旋即缓缓的指向了自己。 “你做的!”陆星晚瞪大了眼,“这一桌子菜都是........” “嗯。”文舒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赫然道:“请厨娘很贵的。” 这下,陆星晚眼睛瞪的更大了。 陆元丞对这个结果既意外又不意外,意外的是她竟有这样的好厨艺。不意外的是,以她的抠索性子,不舍得请厨娘实在是合情合理。 是以,对她的话倒是没有任何怀疑。 “不过,味道还过得去吧。”文舒谦虚道。 “很不错,所以文小娘子可愿去侯府做厨娘?”陆元丞道。 “厨娘?”文舒眨了眨眼。 “嗯,只给舍妹一人做就行,其它的不用管,月俸三十贯。”陆元丞自问这个条件不错,她应该会答应。 陆星晚也一脸期盼的看过去。 然而,这么好的条件,若是放在从前,文舒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可如今她自己开了茶肆,又有山海世界等着她探索,去侯府做工就不是什么好选择了。 因此,她果断的摇了摇头。 “为何?”陆星晚有些失望。 文舒想了想,借口道:“家父年迈,需要照料,再者侯府家大业大规矩多,我生性懒散........” 侯门大户没自由确实是文舒最大的忌讳点,而且她也是真的懒散惯了。每次进府侯,不管去哪,干什么都有人看着的那种感觉,真的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不过陆家兄妹对她有恩,陆大姑娘又身娇体弱,按理来说她怎么也该帮这个忙的。 难就难在,这道鸡好吃的决窍不在秘方,而在于“鸡”本身,否则她就直接把秘方给她了。可鸡........不是文舒舒不得,实则是有两个不好拿出来的缘由。 一来,鸡的数量并不多,无法做到长久供应。二来这鸡太过独特,而她只是个无名无姓再普通不过的市井百姓。 若是总给出一些特殊东西,难免惹人怀疑。 什么别人送的,外头买的,这些借口只能用一二次,用多了就不好使了。所以她只能“恬不知耻”的将鸡汤好吃的秘决归功于她的手艺。 只有这样才能减免掉一些怀疑。 为免陆大人稍后询问秘方的事,文舒先发制人道:“不过偶尔去府里给大姑娘做上一两顿还是可以的。” “这倒是个办法,实在不行,晚儿还可以出府去文小娘子家吃,我给伙食钱。”陆元丞道。 文舒:“.........” 这是伙食钱的问题嘛。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以陆大姑娘性情和身子,应该也不太爱往外跑。 她们这边美味相伴,和乐融融,却不知道鸡汤飘出的香味已经引起了园子里其他客人的注意,也让得各院的掌厨娘子怨声载道。 芙蓉院内,一位长相秀美却异常消瘦的女子正问掌厨娘子,“这香味哪来的,你们真不知道么?” 掌厨娘子心里哪叫一个苦啊。 她是随园的顶级厨娘,做的饭菜虽不说好吃的让人将盘子舔干净,但是吃下一半总归没问题。可今日这满桌子菜,除却最外头的一份凉菜好似被人动了一筷子,其它全都原封不动的放着。 这是生生打她的脸啊! 掌厨娘子羞恼中带着几分茫然,尴尬道:“奴家是真不清楚,素日里也没闻过这香味,想来是哪院的客人自带的厨娘。” 一听这话,秀美女子眉头皱得更深了。 一旁的男子见状道,“我出去寻寻,大不了一间间找过去。”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女子起身道。 “你行嘛?”男子面露担忧,“还是在这安生等着,我去去就来。” “没事,哪怕闻闻味也是好的。”女子摇头,坚持要跟着男子一起出去。 男子拗不过她,只能道:“行,那我扶着你,你慢些。” 二人相携着往外去,女子抚着还未隆起的肚子直叹气,“这孩子还未出世,就这样磨人,以后可怎生是好哦。” “听说害喜也就头几个月,后面就好了。”男子安慰道。 “但愿吧。” 男子扶着女子往外头的当口,旁边院的秦景阳也放了筷子。面前的桌上的摆了许多菜,其中不乏山珍海味,他也吃了不少,可心里总感觉缺点什么。 闻着空气中飘来的香味,他冲旁边的男子道:“原来香味,不是咱们厨娘做的。” 男子一脸尴尬道:“我原来也以为是,没想到不是,衙内对这香味感兴趣?” “你不感兴趣吗?”秦景阳反问。 多香啊!他抽了抽鼻子,露出迷醉的神色。 男子见状道:“那我出去帮衙内寻寻,若是园子里的厨娘,我定当场叫了她来给衙内现做一道,若是别家自带的厨娘......” “怎样?”秦景阳挑眉看他。 “那也得想办法,让她给衙内做一道,哪怕一掷千金呢。” “行了,也没这么严重,我就是好奇,能吃上最好,吃不上也不必太强求,走吧,去看看。” “哎,好嘞,好嘞。” 随园一共五个院子,此时除了文舒他们所在的松柏院,其它院子的人都闻风而动,没吃饭的见猎心喜,吃过了的权当散步,总之都对这个香味的来源十分好奇。 就在其它客人蜂涌而来的时侯,文舒正热情的请陆家兄妹品尝鲜果。怪道陆元丞觉得她抠索呢,一桌子十六个菜里还包括两样咸酸和两样鲜果。 景山出产的桃子虽然又大又甜,汁多味美,但是文舒不敢轻易拿出来,起码不是这个场和。毕竟已经有了味道更加奇特的鸡汤,所以此时桌上的桃子是市面上寻常的桃子。 当然,好歹是请客,文舒怎么也要仔细挑选一番,起码卖相要好。所以桌上的桃子虽然口味比景山出产的鲜桃要差得多,但外表看上去还是挺喜人的。 “这是最后一个园子了,应该就在这里。”院外传来说话声。 守门的待女尽责道:“里头的客人还在用饭呢,不好打扰,郎君们若是无事还请离去。” “有事,有事,还请小娘子传个话,就说右掖门外,清堂巷郭家大郎求见。”扶着女子的男子道。 右掖门外,清堂巷郭家,那不是三司使,郭相公家。秦景阳摸了摸下巴没哼声,有人打头阵,他自乐的轻松。 三司使统管全国财政,号称“计相”,地位比参知政事只差那么一点点。此时郭大郎已经报了名号,若是里头的人立马出来,他也省事了。 若是里头人不肯出来,他再试试不迟。 第三百一十六章 日进斗金 话传到里头的时侯,陆元丞刚把手里的桃子吃完,听得侍女所言,他先是一楞,旋即才看向文舒道:“小娘子可愿见见?” “大人怎么知道外头之人要见的是我,兴许是求见大人呢。” “若是求见我,方才自报家门里便会直言求见,没说具体求见谁,就代表他们也不知道院里的人是谁,而此时求见......”陆元丞扫了眼就所剩无几的鸡汤道:“小娘子觉得他们想见的人是谁呢。” 文舒承认陆大人分析的有道理,可若真是为鸡汤而来的,她又要如何应对呢。 原本她是打算在茶肆也推出这款鸡汤的,当然了,由于数量有限,所以她打算搞限量出售,只拿出五只,先到先得,售完即止。 可若此时出去见了他们,那....... “劳烦小娘子出去问问,他们所为何来?”犹豫片刻后,文舒决定静观其变。 万一不是为鸡汤来的呢。 侍女接了任务,转身就出去了。 “内子怀有身孕,害喜严重,适闻得园中飘来一股香味,一路寻过来,贵院已是最后一间了,不知可是哪位厨娘特有的手艺,还请院主人行个方便,让我们见见那厨娘。” 侍女将话再次传进内堂,文舒听见确实是来找自己的,没法了。不过,为了这顿午饭,她已经忙了一晌午,此时实在没兴趣再做饭菜。 再者鸡汤做起来也极为费事,光是拔毛都要费不少功夫。 可外头来人身份不小,又是为一位身怀六甲害喜之人求的,也让她不好断然拒绝。 思虑再三后,她朝侍女道:“那道菜做起来极为费事,我今日是无心再做了,小娘子帮我给外头传个话,就说真想吃,就后日这个时侯随园门口见。对了,一道菜,十贯,愿意接受就来,若是觉得价高便罢了。” “哎。”侍女应声传话去了。 堂内的陆星晚则呆住了,双眼怔怔的望着只剩一点汤底的鸡汤盆,满脑子都是她一个月的月例只能吃一道鸡汤。 陆元丞表现的老神在在,只是在侍女走后,默默的将汤盆里剩余的一点鸡汤全部倒进了陆星晚的碗里。 陆星晚也不推辞,端起来就喝了个底朝天。 这一点起码也值个半贯了吧。 “后天,这......”男子看向女子。 女子其实很急迫,因为她近来半个月都没能好好的吃一顿饭,因为不管她吃什么都会吐。而且大多数东西闻都不能闻,光闻都能把黄胆汁吐出来。 如今好不容易闻到一道菜,能让她不吐并且还产生了想吃的念头,她怎么能不急。 天知道,她最近每天都饿的头晕眼花,走路都需要人扶着,否则说不定就会脚一软,摔倒了。 “我家娘子害喜严重,已经好几天吃不下东西了,还请小娘子再跑一趟,帮忙问问能不能今天就做一份,钱不是问题,我愿出十倍的高价。” 十倍!那不就是一百贯! 院外的客人们惊呼,院内的文舒心里同样也在惊呼。可看着对面的陆家兄妹,还是矜持道:“我确实无心再做,不过.......” “不过,看在那小娘子害喜可怜的份上,还是要伸伸手的,是吧。”陆元丞调侃道。 被人当场拆穿,文舒也毫不脸红,反而笑嘻嘻道:“大人英明。” 陆元丞:“.........”算了,又不是头一次见识她的厚脸皮。 毕竟那可是一百贯呢! 以她财迷的性子怎么可能忍得住。就是换他,也得心动一下。 在金钱的诱惑下,文舒最终还是答应了,只是将时间定在今天晚上,地点还是随园。男子知道这是争取来的最好结果了,也不再多说。 他们约定好了,秦景阳这边还没着落呢,眼看着侍女又要进去,他紧忙撞了撞跟他一起来的人。那人忙喊住侍女:“劳烦小娘子帮我们也通禀一声。” “你们也愿出十倍高价吗?”侍女问。 “不不不,我们不急。”男子转头看向秦景阳,“晚两天也是可以的,是吧,秦公子。” 秦景阳摸了摸下巴,看着男子一脸祈求的样子,点头道:“行吧,晚两天就晚两天。”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能帮他省两个就省两个吧。 “那,不知两位公子是哪家府上的?”她进去通报,总要把名姓给问清楚吧。 男子看向秦景阳,秦景阳挑了挑眉,看向侍女,“秦参政知道吧。” 侍女楞楞的点头。 “秦参政只有一子,你说我是谁。” “哦,原来是衙内啊,失敬失敬,我这就进去通报。” 没得片刻,便又见她匆匆出来,“小娘子说,这道菜她每月只做两次,剩下的一次方才已经许了人,公子想吃只能等下个月了。” “今日是二十六,那不还要等五天。” “是,小娘子说衙内若等着,五日后可去北城外十里亭相侯,若等不得,便罢了。” 为什么是十里亭? 秦景阳摸了摸下巴,吃个饭需要跑那么远。 虽然很疑惑她定这个地方的用意,不过,眼下见不着人,这样派人进进出出的传话也着实麻烦。 罢了,且先答应也无妨。 反正她晚上还要来随园,到时他提前来此蹲守,不就能知道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文舒听说外头应了,不禁松了口气,不过她可不是真心想为秦景阳做饭,这么说不过是权宜之计。 免得断然拒绝后,他犯浑闯进来,吓着了陆大姑娘。再者,她也不想让他看见真容。 如今虽立了约定,可到时去不去还不是她说了算。 哎,五天后她事多着呢,哪还能记得这事。已打定主意到时放他鸽子的文舒不知道,对方也已经做好了蹲她的计划。 约定好时间,秦景阳也领着人走了,剩下看热闹的人也就真是看热闹的了。 先不说十贯钱一道菜值不值得,单说这动辄就要等几天的规矩,就让人上火。又不是没东西可吃了,犯得着这么费事。 吃什么不是吃,去矾楼,十贯钱也够吃一顿了。 客人们互相看看,四散而去。 内堂里陆元丞半是羡慕,半是调侃的看着文舒,“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小娘子现在可是日进斗金了。” “哪里,哪里,比不上大人家大业大,也就是赚两个辛苦钱。” “一只鸡卖百贯也叫辛苦?”陆元丞挑眉。 “这不是千年难遇么,也就那小娘子家业富又害喜的严重,一般人哪里肯花这个价钱,没看秦衙内都宁愿等么。” “十贯也不少啊。”陆元丞抿了口茶道。 文舒眨了眨眼,“是不少,可是辛苦啊,大人是不知道,这鸡汤看上去简简单单,做起来却极为费事耗时。为了中午这顿饭,我昨晚一夜没睡,大半夜就起来收拾呢......”她一本正经的胡编乱造。 “而且像秦衙内这样财大气粗舍得吃的人,一个月也遇不着几回,真不多。”心里却有些惴惴,陆大人不会看上这门生意,想抢她秘方了吧。 “不管赚多少,都是小娘子的本事,我只想提醒一句,树大招风,小娘子还是当心些好。” “多谢大人提醒。”文舒松了口气,不是抢她秘方就好,虽然她本也没有秘方。 不过,对方既递了话茬,她何不打蛇随棍上。 第三百一十七章 鸡瘟 “大人既知树大招风的,那么今日之事还望大人匆要对外人提起,奴家只是个升斗小民,不想引人注目。” “你不想赚钱了?”陆元丞有些意外,这不像她啊。 “想,但相比钱,奴家知道命更重要。”文舒低下头去,做出一副被吓怕了的样子。 陆元丞咳了咳道:“倒也不必如此悲观,小娘子既有这一手好厨艺,就此藏起来未免太可惜了。” “那大人的意思是?”文舒机敏的听出了他的话外音。 果然,下一刻就听陆元丞道:“威远侯府虽算不得什么大树,却也轻易没人敢惹。我这倒有个法子,不知小娘子可感兴趣。” “愿洗耳恭听。” “你出手艺,我俩合伙开个茶庄或者酒楼,所赚银钱四六分,你六,我四。这样有威远侯府在后罩着,小娘子的安全问题不用担心,便能撒开手去赚钱了。” 没想到他提的是这个建议,文舒稍楞了一下,才站起身道:“多谢大人提携,只是这我从未想过此事,还望大人给我几日时间考虑考虑。” “那是自然,小娘子何时想好了,去侯府找陆喜便是。” 文舒点头。 吃完饭,陆家兄妹便告辞了,文舒为了避人耳目,直到所有人都走了,才从随园后门出去。 回到家已是未时三刻,因为晚上跟人约好了,所以她只稍休息了一下,便又去厨房烧水准备给鸡拨毛。 为了方便,她打算一次性多拔几只,省得每次做饭前都要耗费时间拔毛,反正放在置物篮里也不会坏。 由于只做过桃林里的青羽黄尾鸡,文舒便只取了三只黄嘴鸡,又取了两只杏林里的粉嘴鸡和梨子林里两只白嘴鸡,打算哪天空下来了,也试试。 七只鸡的拨毛过程无疑是艰巨的,好在她爹做活空隙看到了也过来帮忙。就在他们忙碌的当口,巷尾的赵家却是愁云惨雾。 赵大急急忙忙请来的大夫给几人号过脉,又仔细询问了最近的饮食,再联系他们的症状后,得出的结论是吃坏了东西。 至于吃坏了什么,大夫也无法判断。 毕竟是夏至,每家吃的东西都不少,实难断定到底是吃坏了哪样,只能开些止泻固本的药看能不能缓解。 然而赵大抓了药回来,又给娘三个都灌下去之后,却不见一点好转。两个儿子依旧不停的跑茅厕,自家娘子也还是躺上面色潮红,甚至都开始说胡话了。 赵大那叫一个急啊。 正思量着是不是再请过别的大夫,就听得院门被人敲晌,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巷中的几个妇人来买鸡。 他无心应对,正要叫她们改日再来时,就听一个妇人指着他身后惊叫道:“哎呀,赵大,你家鸡发病了。” 他扭头望去,果见鸡圈里一只鸡,正浑身抽搐着倒在地上,双腿还不停的在地上乱瞪,没划拉几下便不动了。 院外的妇人惊叫:“哎呀,死了,死了。” “这好端端的死了,不会是得了什么瘟病吧。”另一人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了一跳,原本站在院门边的妇人们都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郭娘子更是捂嘴道:“张嫂子既然不舒服,那我们还是改日再来吧。”说完就溜。 心里想的是,可别会传人哦。 走了几步,又忽得顿住,文家丫头的鸡不会是在赵家买的吧! 哎哟,老天保佑,可千万别是。 郭娘子祈祷着往回走,其它娘子也四散了。 赵家院里,赵大看鸡圈里那只倒地的鸡,脑袋一阵阵发懵,不能这么巧吧! 昨天也死了一只鸡,自家婆娘还念叨了好一会,说是好在没被文家丫头买去,否则定要以为她骗人。后来她将那只鸡给炖了,还让他中午多吃些,好好补补。 可后来饭前因为一些小事拌了几句嘴,他就赌气一口也没吃,而他们娘仨.........都吃了。 “赵木匠,我看你怎么去请大夫了,你家娘子没事吧,大夫怎么说?” 赵大看向提着蓝子在门口经过的隔避林娘子,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大夫说先吃两副药试试,林嫂子,昨天的鸡汤好喝吗?” “好喝,好喝,你娘子手艺好,我家大孙子一口气全给喝了。” “那他没事吧?” “没事啊,好得很呢,这会也不知道疯到哪里去了。”说完,林嫂子忽然意思到什么,狐疑道:“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张嫂子真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大夫说是吃东西吃坏了,我怕是鸡的问题,所以问问,全娃没事就好。” “哦,没什么事,中午吃饭的时侯精神还好着呢。”林嫂子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暗暗提了心。 她抬脚往家里走,刚进门,就见大孙女林小默坐在院里摘菜。 “婆婆。”林小默喊了一声。 “嗯,摘菜呢。”林娘子应道:“这菜得摘细致些,尾巴掐不动的地方都不要了,对了,你弟去哪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就看见他往南边去了。”说完轻咳了一声。 林娘子也没在意,只道:“他回来了,喊我一声。” “哎。” 听闻林家的大孙子没事,赵大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孩子的抵抗力比大人差,他都没事,那应该就不是鸡汤的事。 不过,这鸡确实死的莫名其妙。赵大嫌弃的拎着死鸡的脚,将它扔进了井边的箩筐里,打算回来再处理。 当务之急还是再请个大夫来。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日渐西沉,文家院内再次传来醉人的香味。郭娘子在家闻着,立时擦了手往外去。 “丫头,你这是又炖鸡了?”文家院外,郭娘子探头道。 “是啊,我爹说好吃,我寻思着那就再杀一只。” “哎呀,真是不一样喽,一天吃两只鸡,几家人吃得起哟。” 文舒笑笑没说话。 可能意思到自己跑题了,郭娘子忙转回话题道:“丫头你家的鸡在哪里买的?不会是赵大家吧。” “是啊,怎么了?” “哎哟,你还不知道吧,赵家的鸡发瘟了。” “发瘟了?不能吧”文舒转头看向院里的两只鸡。 “怎么不能,下晌刚死了一只,我亲眼瞧见着,好好的就抽了,没一会儿就不动了。”郭娘子小声道:“听赵大的婆娘已经染上了,那咱们早上吃的.......” “婶子放心,从赵叔家买的鸡还没杀呢,早上吃的是我在别处买的。”文舒指着院里的两只鸡给她看。 “那就好,那就好,可吓死我了。”郭娘子拍了拍胸脯,转了转眼睛又道:“是这样啊,婶子还有个事想问你。” 第三百一十八章 月下尾随 “家里孩子爱吃你炖的鸡汤,我想着也不好总麻烦你,所以想问问炖鸡的那个方子能不能教给婶子,这样我就能自个炖给他们做了。” 空手套白狼啊,文舒没说话。 见状,郭娘子眼睛一转,又道:“放心了,不让你白给,怎么也要给个辛苦费的,要不,你看二贯钱如何?” “花二贯钱买方子,只为做给孩子吃,婶子可真舍得。”文舒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知道被人看穿,郭娘子有些赫然,嗫嚅道:“也不全是,也想过摆摊试试的。我想着你马上就要嫁入高门大户享福了,肯定是看上不这些小生意的,所以才腆了脸来问。” “得婶子高看,奈何我这婚事八字还没一撇呢,退一万步说,就是真许了哪家,也得攒嫁妆呢。我家的情况婶子也知晓,这生意小是小了,但多少也是个进项。” 言外之意,这鸡汤生意我要自己做。 “有主意是好事,不过京城这么大,你一个人也做不完这些生意。你将方子卖了我,咱们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谁也不耽误,多好。” 文舒承认她说的不无道理,可是她根本没方子可卖啊。而且真的有秘方的话,二贯钱也是个拿不出手的价。 因此,她想了想便道:“婶子的想法是好的,但我不得不告诉婶子,这鸡汤虽然做出来十分美味,但其用料成本也十分的高,跟您明说吧,小摊子上是卖不动的。” “那你刚还说要自己做。” “我是要做,可也没说是出去摆摊啊。” 那你是什么个意思? 顶着郭娘子质疑的眼神,文舒脸不红心不跳的道:“侯府名下有酒楼,陆大姑娘说了,让我以秘方入股酒楼,她给我分红。” 没想到还有这档子事,郭娘子一时无语,片刻后又为自己出的低价而脸红。她原是想着,文舒小姑娘家家的不知道市场价,她稍给两个钱可能就会卖了。 哪晓得人家早就提前搭好了侯府这条线,果然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不过,也不一定。 眼下赵家的鸡都发瘟了,将来也不知道事态会如何发展,严重的话,兴许近来一断时间都没人敢吃鸡了,这时侯买个鸡汤方子也不一定是好事。 郭娘子默默的想着,只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与文舒客套了两句,说了些祝她鸡汤大卖的话后,便揣着手回家去了。 掌灯时分,文舒如约提着篮子去了随园外,为了不暴露身份,她特意戴了帷帽前去。 到了约定地点,只见一男一女已经等在门口,瞧穿着打扮皆是富贵人家,不远处还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停在树荫下,昏暗的光线照过去,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半截车身。她提着篮子漫步上前,到一男一女身边停下,却并未冒然搭话,而是作出一副等人的样子,看着大街。 那边的男女注意到动静,见她提篮而立又戴着帷帽,心下生疑,略想了想,便见男子问道:“小娘子是在等人。” 文舒微微颔首,回问道:“娘子和郎君也在等人?” “是啊,不知小娘子等的是何人?” “一个身怀有孕害喜的女子。” 男子激动起来,“小娘子可是白日松柏院的厨娘。” “阁下可是郭大公子?” “正是,这是拙荆,小娘子快里头请。”男子急切的朝门做了个请的姿势,“我们已经包下了芙蓉院,厨房也一切准备停当,只等小娘子了。” 文舒提了提篮子,“我知娘子着急,菜肴已在家中做好,此时还温热着呢,娘子若是介意也可以再热热。” “那可太好了,多谢小娘子费心,我现在就想尝呢。”女子道。 三人说着话一起进了随园,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内,秦景阳才从马车旁的阴影里走出来。 “公子,咱们在这等什么呀?” “嘘,小点声。”秦景阳看了看四周,朝身边的小厮道:“刚才戴帷帽的那个小娘子看见了嘛,等会她出来,咱们就跟着她,等到了无人处......” “公子,你不会是想要......”小厮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哭丧着脸道:“那可是犯法的。” “想什么呢。”秦景阳一折扇敲在他脑袋上,“我就是想看看到底是谁,顺带还有个问题想问。” “什么问题?” “你怎么这么多话,待会不就知道了。” “哦,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我在这等着,你去郭家瓦子旁的李家酱肉铺给我买只酱肘子来。”秦景阳摸了摸肚子。 为了蹲人,他连晚饭都没吃呢。 “啊,郭家瓦子,那离这可有段路,而且那家酱肉铺生意好的很,只怕还要排不少的队呢。” “叫你去就去,那小娘子才进去,一时半会出不来的。” “行行行,那小的去了,衙内你可别乱走啊。” “知道了,知道了。”秦景阳不耐的挥手赶小厮,一边探出头去,向随园内里张望。 芙蓉院内,珠帘垂挂,风一过,琉璃珠子发出叮当脆晌。 正堂圆桌旁,瘦弱女子正大快朵颐的吃肉喝汤,一边的男子连声劝道:“慢点,慢点。”女子却置若罔闻,鸡汤盛了一碗又一碗,最后干脆直接拿手撕了一只鸡腿吃。 “这鸡实在味美,官人也来些。” “不了,不了,还是你吃吧。”男子默默的想,一百贯一道,为夫可吃不起。 要不是为着腹中的孩子,这个价格真没几个人舍得。 不过,今日是加急,才提了十倍的价,这往后若是顺时而为,应该还是原先的价吧。 “小娘子手艺超群,我家娘子自半个月前便一直吃什么吐什么,这些时日全靠水样的米粥吊着续命,能向今日吃得这般欢还是头一次。” “多谢郎君夸赞,不过我这道鸡汤确实用料不凡,如今娘子吃得高兴,我心中也是高兴的。” “我也高兴,只是想问问小娘子,若日后还想吃,该往何处寻小娘子啊。” “出永泰门往北二十里,有间百味茶肆,在那处或可寻到我。” “百味茶肆?”男子昵喃了一遍,心道:怎么好像没听过?不过对方似乎也没有诓他的必要。 “那价钱?” “若按着我的时间来,十贯即可。” 男子立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半柱香后,文舒拿着两张五十贯的交子出了随园。 真是发财了!一碗鸡汤就换了百贯,果然还是有钱人的生意好做。她摸了摸胸口还“冒着热气”的交子,笑得两眼弯弯。 出了随园,她径直往东走,想去二里地外的“百戏市场”给储四姑娘挑些好玩的小东西。 虽然昨日傍晚订好随园的客间后,她就叫闲汉去储府送口信了,但临阵改期,总归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她打算买一小匣子北地不常有的小玩意,算作“赔罪。” 哪知走了百来步,却总感觉后面有人跟着她似的。她警惕起来,在拐过一处巷子的时侯,迅速隐身躲到了一个墙角处。 然后就看见两道人影来到巷子口。 第三百一十九章 怎么不按常理来 “咦?人呢,明明看到她拐进来的。” “进去找,人肯定还在里面。” 角落里的文舒默默的从置物篮里取出了一根木棍。 “她身上真的有百贯钱?” “当然,昨日大庭广众之下说,刚才我又在窗外瞧见了,郭家大郎君的给了她两张交子。” “行,那我冒险干一把,要是没有,我可饶.......”话还未说完,只听巷子忽得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文舒一棍子敲在那人后脖颈,成功的将他放倒。然而此举也惊动了另一人,只见对方飞快的向她所站的方向抓来。 来人身高体壮,论个头文舒只到他肩膀,论体型也只有他一半大。且从出手的迅猛来看,似乎还是练家子。 文舒侧身躲过他探来手,同时右手的木棍向后一击,试图攻击他面门,奈何对方身手也极为灵活,头一晃便躲过去了。 而她因先前的躲避藏在了角落,此刻那人往前一站,她就像是被三面合围了的“鸡”,蹦哒不出角落的方寸之地。 短距离接触,长棍发挥不出作用,文舒便干脆扔了,用在梨园跟武先生学得几招跟对方近身博斗。她力气大,然而对方也不小,且有身高、体型优势,基本封死了她的去路。 她打出的拳或掌基本攻击不到他脖子以上的地方,而脖子以下的地方,又总能被他快速的格挡回来。 几番较量下来,文舒肩头被抓了好几下,衣服都有些松散了。 “识相的,乖乖将银钱交出来,否则要你的小命。” 不仅劫财,还想害命,文舒双眼微眯,此等人留他不得。 正当她欲使出系统的“收人”功能时,半空中却突然冒出一根木棍砸向了男人的后脑勺。 男子想回头,那木棍却又朝着他面门来了一下,双重夹击下,男人终是“呯”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不会死了吧。”秦景阳扔掉手上的棍子,有些惶惶然。 文舒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有些愕然,怎么是他?! 这么巧的出现在这,莫非...... 正想着他是不是也是尾随而来的时侯,就听对方结结巴巴道:“小娘子,你,没.....没事吧” 文舒回神,装作不认识的福了福身:“多谢公子相救。” “路见不平乃我等的义务”他指了指地上的男人,“只是,他不会死了吧。” “没死,只是晕过去了。”文舒蹲下身探了探男人的鼻息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秦景阳松了口气,恢复了往日的绔纨样,调笑道:“小娘子可识得在下?” “不识。” 秦景阳悻悻的摸了摸鼻子,然后朗声道:“那我现在告诉小娘子,我乃当朝秦参政之子,秦景阳。” 文舒没说话,静静的站在原地看他表演,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咦?怎么没动静? 秦景阳暗暗的撇了文舒一眼,心道这个时侯,被救女子通常不都会说一句:公子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奴家愿做牛做马报答,甚至以身相许么。 怎么她不说? 方才他在随园外蹲守,见到她出来了本想立即跟上去的,可刚要动身却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两人。 刚开始他没反应过来,只当是她自己带来的人,可后来一想,不对啊,她来的时侯是一个人来的。 见事情有蹊跷,他略想了想便也跟了过去,只是由于怕被发现,并不敢跟着太近。 就这么左转右转的走了百来步,走的秦景阳都担心小厮旺财待会都找不到自己的时侯,就见就他们齐齐进了一条巷子。 他想了想,打开折扇,一边摇着,一边看四周风景,佯装过路的样子,想靠近过去瞟一眼。哪知刚走到巷口便听到有打斗声,其中还夹杂着女子的惊呼。 这是动手了?要不要去帮忙?秦景阳蹲在墙根下思考。 面对一个弱女子被欺负,他一个大男人就这样袖手旁观,似乎不是君子所为。 可那边打了这么久都听不见分晓,听动静似乎都是练家子,他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赤手空拳的“文弱衙内”,还是不要凑热闹的好吧。 正纠结犹豫着,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根棍子落到了他面前,同时暗巷里传来男人的低喝:“识相的把钱交出来,否则要你小命。” 这句话,让秦景阳迅速判断出了里头二人因什么打了起来。不是情杀,不是仇杀,只是简简单单的劫财...... 他娘的,一个大老爷们不去正当做活挣钱,竟然在这劫掠弱女子,简直丢了他们男人的脸!秦景阳气怒的看向不远处的棍子........... 武器也有了还怕什么,他必须为全天下的男人出口气! 再说那小娘子做得一手好菜,此番若救了她,那件事肯定就成了,说不定连钱都省了。抱着种种想法,秦景阳壮着胆子,拎着棍子冲了上去。 “小娘子就不想说点什么?”见文舒一直不开口,秦景阳忍不住了。 “我在等公子开口。” 秦景阳:“....”合着我这半天不是在说话? “我记得我与公子约定的是十日后在城外十里坡相见,不知公子为何会在此时此地出现?”她话语里透露着明显的质疑。 “呵呵,路过,路过。” 文舒没说话,她才不信呢。她甚至都怀疑他跟地上的两人是不是一伙的。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想法,秦景阳讪讪道:“其实也是特意在等小娘子,实是有一事相求。” 文舒不说话,静等他自己说下去。 “家母近来心事烦扰,不思饮食,昨日在随园偶闻小娘子厨艺高超,遂特意过来就是想问问小娘子可愿去某府上做厨娘。不想竟碰到了小娘子被人尾随,某心中担忧,故而跟来看看。如今回想,好在某跟来了,否则小娘子危矣。” 秦景阳将经过半真半假的说了,原以为对方会心软,一口答应,又或者跟他再道谢一番,哪晓得对方只平静的道: “奴家也就那一菜道拿得出手,其它的手艺平平,不足以进贵府做厨娘,还请公子另请高请,方才之事,多谢。”说罢,竟越过他往巷口走了。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秦景阳喊住她。 文舒却脚步不停,“我与公子无甚可说,若是与菜相关,就十日后城外十里坡见。” “等等,我为什么要去十里坡。”秦景阳着急的上前抓住她。 他个头比文舒足足高了一个头,因此手伸出去,自然的落在了她肩头。 文舒方才跟男人打斗的时侯,肩头被抓了好几下,不仅衣服松散了不少,肩头也有些钝痛。此时再被人抓在肩头,她下意识就是甩开去。 然而,秦景阳方才怕她跑了,抓她的这一下很用了些力道。她再这么往前一挣,本就有些松散的衣服立时被扯开了来,露出了白晳光洁的肩头。 皓月当空,小巷内光线并不十分阴暗,再加上他们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巷子口。外间灯火通明,清冷的月光下,秦景阳恍然间,似乎看见白晳的肩头靠近脖劲处好像有一红印。 这红印似乎在哪见过? “流氓。”文舒回头狠瞪了他一眼,将衣服迅速拉上的同时,还不忘回身在他脚上狠狠跺了一下。 “嘶,你这女子恩将仇报,早知道就不救你了。”秦景阳抱脚痛呼。 这时巷子里刮来一阵风,带着几丝凉意,秦景阳看向倒在地上的二人,也顾不得脚痛了,一瘸一拐的出了巷子。 “衙内,衙内,你怎么跑这来了,可让小的好找。”巷外旺财焦急的喊道。 巷内,后面倒下的男子眼皮动了动。 第三百二十章 同乡 出了巷子,文舒并未回家,而是依旧往东面“百戏市场”去。因为她不确定后面还有没有人跟踪。 若还有人隐在暗处,她此时回家只会带来更大的危险。 “百戏市场”人员混杂,可以有效的隔绝跟踪,到时她只需寻个恰当的时机,偷偷混在人群中往相反的地方的回家,肯定能甩脱跟踪的人。 “鸟哨子,又晌又亮的鸟哨子,五文钱一个。” “响锣,响马,二十文一个,卖完即止喽。” “地老鼠,地老鼠,十文一盒,小娘子,要不要来几盒?”眼看文舒站到了摊前,摊主热情的招呼。 文舒拿起一盒地老鼠,似作打量,其实眼角余光却在扫视四周看看有没有可疑之人。 好在结果并未发现异常。她松了口气,爽快的从摊上买了五盒地老鼠,又在摊主的推荐下买了另外几样烟火玩意。 “地老鼠”其实是一种烟火玩具,是一种点燃后会带着火星在地上四处乱蹿旋转烟花,因其速度和行走,像极了惊慌的老鼠而得名。 储家在沧州虽是大族,但似“地老鼠”这般才出来不久的烟火玩具,肯定还没玩过,她此时送这么一匣子,她一定会极喜欢。 抱着烟火匣子在街上又游走了几圈,确定真的无人跟踪后,文舒才急步往家赶。 天上,原本亮堂堂月光,不知何时已悄悄被乌云遮盖,不大一会儿,便有狂风卷地。红影收着翅膀立到正堂的屋顶上,一双红宝石似的眼睛在暗夜中闪闪发亮。 它盯着天空,长满了绒毛的脸上露出几分沉思与担忧,直到院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才收起忧容,鸣叫着向门口扑去。 “哎呀,走开啦。”文舒被红影撞得一个趔趄,险些摔了手中的匣子。 “呱啦~呱啦” “嘘,小点声,别人要睡觉了。”文舒扭头瞅了瞅东屋,小声道:“我爹回来了吗?” 红影摇头。 还没回来?文舒拧眉。 她爹近几日,日日都要出去,且每回都很晚才归。问他就说是去瓦子听书听入迷了,可文舒并不怎么相信。 一来孙大娘病了,孙大伯走不开,爹没伴,哪里会去的这般勤,又回得这般晚。 想了想,文舒先回房,将胸口的“交子”取出来放进置物篮,然后便搬了张凳子坐在院门处,等他爹回来。 狂风卷着院中的落叶飘向天空,文舒寻了个背风处坐着,一边探头往外瞧,一边端了个小水碗,借着院门口的灯笼教红影识字。 她拿手指在碗里沾了沾水,然后在地上青石板砖上,一笔一划的写了两个字“红影”。 “这两个字念红影,就是你的名字哦,记住了吗?” 红影歪头打量地上的字,红色的眼睛在灯火的映射下,透出几分妖治。片刻后,只见它认真的点了点头。 “真聪明,我们再学下一个字啊。” 文舒信手又在地上写了个“爹”字,刚要教红影念,就见对面的王娘子打开了院门。 “哟,文家丫头,这大晚上的怎么坐在门口啊?” “我爹去瓦子听书还没回来,我等他呢。” “你这丫头是个细心的,哟,那是什么啊?”远远瞧见文舒身边一坨红色的东西,王娘子吓了一跳。 “我养的鸟,叫红影。” 文舒示意红影跟王娘子打个招呼。红影乖巧的转过头去,朝王娘子叫了两声。 “哎哟,这眼睛怎么还是红色的,瞧着这么吓人呢。” “红影是鸮鸟,白天就不这样了。” “那晚上瞧着也挺吓人的。”王娘子嘟嚷着将门关上。心里却在想,这文家丫头可真是怪,想养鸟,想只八哥不好么,又省粮食又能说话逗闷,多好啊。 非得养这么个大鸟,又费粮食又吓人的。 正念叨着呢,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旋即隆隆的雷声晌起,王娘子吓的缩了缩脖子,快步往屋里去。 文家院内,文舒也正安慰缩在她身后的红影,“你怕打雷啊。” “不怕,雷公只打坏人,你没做坏事,雷公不会打你的。” 红影依旧缩着脖子不动。 文舒也不勉强,将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哄孩子般抚着它的背,正想再安慰几句,就见豆大的雨点裹夹着狂风落了下来,没一会便将院门的青石砖的打湿了。 这下,文舒坐不住了,她拍了拍红影的脑袋,“下雨了,我爹没带伞,我得接他去。你自己回房间躲一会儿啊。” 将红影拖回房间用被子盖好,文舒拿了雨伞便冲出了家门。 她爹素日爱去的就那几个瓦子,她都知道,她顺着东面先去了最近的东肆瓦子,没有。 西面的王家瓦子,也没有。 北面的驴山瓦子还没有。 连寻三家都没有,文舒没办法了,只能撑着伞往回走,然而就在回程的时侯,快到巷口时,却看到她爹在路边跟一个人拉扯。 “不用送了,真不用送了,我家就在前面,几步路的事。你娘子还在家爹着,你快快回去吧。”文老爹湿着半边身子跟撑伞的人推拒。 撑伞的是个男的,年纪应该比她爹小几岁,对方一手拉着他爹的手臂,一手撑伞往前走。他爹有些抗拒,似乎并不想被对方拉着,却也没有用力扇开。 “老哥就别跟我这么客气了。这么大的雨,几步路也够湿透了,就让我送你回去吧。我也早说来认认门了,今天刚好。” “哎,你这人怎么就说不通呢,我家只有女儿在,这么晚了,不方便。” “无事,我又不进去,就只认认门。”对方也是一副意已决的模样,看得文老爹直叹气。 正当他想,用什么办法甩开他时,就听雨中传来文舒的声音:“爹,您怎么在这啊,可是让我好找。” 文舒撑着雨伞上前,看了眼撑伞的男子,“这位是?” “哟,这就是大侄女吧,长得可真标致啊。” “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文老爹急了。 “我来接您回来。”文舒打开带来的青布伞,遮住文泰露在雨中的半边身子,朝撑伞的男子道:“多谢阿叔送我爹回来,接下来的路就交给我了,阿叔早些回去陪婶婶吧。” “听说你家就在这附近,都在这了,都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啊。” “雨夜风大,此时又夜深了实在不方便待客,等哪日得闲,我定请阿叔去酒楼吃茶。” “这可是你说的哦,我记着呢。” “一定,一定。” 文舒的突然出现,让对方没了继续送下去的理由,只能怏怏罢手。父女俩站在雨中目送对方身影消失在头,才撑伞回家。 “爹,刚才那人是谁啊。” “以前的同乡。“ “同乡?咱家乡还有亲人吗?” “没了,以前还有一个叔公,现在也没了.........” 正说着话,天空突然划过一道亮眼的闪电,红影惊叫着扑向了文舒。 旋即轰隆隆的雷声传了过来。 大约等了一刻钟,天幕越发的黑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想见面,做梦。 “那咱们有时间回趟老家吧,到时侯去叔公坟上看看,我还不知道家乡长什么样子呢。”文舒建议道。 然而,文老爹听后脸上却未浮现什么欣喜之色,反而否定道:“没什么可去的,亲人们都不在了,去了也是徒增伤感。再说了,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未料到他爹是这个态度,文舒一时噎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爹以前从未在她面前提到家乡的人和事,以至于她小时侯一直以为她是京城土生土长的人,虽然她的确是在京城出生,并且户籍也在京城。 直到三年前的端午节,偶尔听巷子里的娘子们谈及家乡过端午的习俗,才知道原来她家也不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而是十七年前才入的京。 后来她也有问过关于家乡的话题,可他爹除了回答跟过节之类的习俗外,其它的都是一言带过。她那时侯只好奇不同地方的习俗,有什么不同的好玩之处。而对于家乡的人情因为太过陌生,反而不怎么关注。 可如今却觉得有些不寻常,有道是物离乡贵,人离乡贱,许多人不是无奈一般是不愿意离开家乡的,就算离开家乡,那对于家乡也是非常想念和孺慕的。 但像他爹般对家乡避而不谈,鲜少提及却是极少。难道是家乡有什么让爹不开心的人和事,以至于他对家乡也淡了起来? 文舒脑海里浮想联翩,面上却没有多问,爹既然不想说肯定有他不想说的道理,她没必要为了自己的好奇心,就咄咄逼人。 他们本就离家不远,说话的功夫已然到了家门前。文舒收了伞,催促她爹赶紧回房换衣服,然后快步去厨房给她爹熬姜汤。 汤在锅里煮的间隙,她又匆忙回房看了看红影,见在它除了害怕雷声外,并没有什么其它的异常,这才安心了些。 他们这边忙忙碌碌,那边秦景阳正跟他娘汇报方才发生的事,“我瞧得真真的,是心形,红色。我记得前阵子您寻妹妹时好似说过,胎记在右肩,会不会......?” 闻言,秦夫人眼底迸发出无限的希望。 女儿肩头胎记是心形并且是红色的事,除了他们一家人并哥嫂和王巧倩这个侄女外,没人知晓。就是贴出去的告示也只说肩头有胎记,却并未说明是什么形状和颜色。 这也是秦夫人在经过“王巧倩”事件后留的一个心眼,她怕直言相告,又会招来许多的“冒牌货。” 眼下听得秦景阳这般说,心里刹时涌起一阵狂喜,连忙追问他在何处看见的,那女子样貌年纪........ “她当时戴着帷帽,我没瞧见脸,不过听声音应该是个年轻的小娘子,应该不会超过二十岁。” “你是在何处遇着她的?” “城北随园。” “城北,城北。”秦夫人捏着手帕在房间里打转,口中念道:“利在北方,利在北方,原来竟应在此处么?” 原来她丢失的女儿竟然一直就在京城,秦夫人激动的难以自抑。 亏得她还以为女儿在京城外的别的地方,否则怎么能看见了布告而不来呢。为此她还让相爷派人去北方的所有州县再次张榜,只为找到那一丝的希望。 没想到,没想到,她就在她的眼皮底下。 看着神情振奋,在房中不住走动的秦王氏,王巧倩的心却直往下沉........她真的要回来了么? 那她呢,她又该如何自处? “没看见脸也不要紧,你明日去随园找管事的问问,看看今日订那间院子的是谁,你不是说她极会做菜么,想来是哪府的厨娘。只要问到了订园子的是谁,那就不难寻找了。” “儿子也是这么想的,回府前已经去随园问过了,可是园子提供的订园名册上只留了一个“文”姓,其它信息一概皆无。” 听到这,秦夫人心里那把喜悦的火,一下子浇没了。只知道姓文,京城人口这么大,姓文的何其多,那真是没有一万也有千百,单凭一个姓氏,无异于大海捞针。 得知并没有具体信息,王巧倩跌回谷底的心稍稍回来了些,不幸中的万幸,他们并不知道那人的具体信息。 可是她知道,既然提前得知了消息,她是不是可以做点什么。 比如把她们父女弄出京城? 谁料秦景阳下一句话,又让她的心重回了冰点,并且将这份冰化作了伤人的利器。 “不过也没关系,我们约了十天后十里坡见,到时我必定想尽办法看到她的真容。”若真是妹妹,他一定当场把人带回来。 天知道,他等这个妹妹等了多久!京城四大纨绔里另外三个,家中都有兄弟姐妹,且还不是一个。小时侯他们就没少在他面前显摆,说什么自家妹妹香香软软,还会吐泡泡,别提多可爱了。 那家伙把他给馋的,回头就找他娘缠磨,要给他生个妹妹,不,两个,馋死他们。 然而他娘当时的表情,如今想起来很是微妙,似是好笑又似苦笑。总之这么些年,他的“妹妹”梦一直都没有实现。 虽然每年他娘都会把娘家侄女“王巧倩”接到府上住几个月,也说当妹妹般处,可他就是喜欢不来这个“妹妹。” 总感觉她心里藏着很多事,说话做事都很虚伪。并且还喜欢在娘面前告他的状,害得他挨了不骂。 所以他很不喜欢这个“妹妹”,一点都不喜欢。甚至想过,若是所有的妹妹长大后都是这样的,那还是不要妹妹好了。 “真的,那十天后我和你一起去。”秦夫人激动道:“这次,我再不能错过了。” 一旁的低垂着头的王巧倩,紧紧的捏住了手里的帕子,拧了好几圈后,眸底闪现一抹厉色。 想见面,做梦。 他们这边各自计较,另一头的萧茶巷,文舒把姜汤端给文老爹后,便带着红影进了铁盒子。 现实世界漆黑一片,猛然进到山海世界的文舒却差点被闪瞎眼。 随之而来的感觉就是冷,彻骨的冷! 第三百二十二章 纯白世界 目入所及是一望无际的白,没有任何颜色做点缀,纯粹的仿佛天地间只有白色一种颜色,因为就连天空都是白的。 她们进入冰雪世界! 没有太阳,只有狂风的冰雪世界! 无暇考虑或惊叹自己来到了怎样的地方,此刻的文舒的第一想法就是加衣服,实在是太冷了。狂风裹夹着冰雪吹过只着薄衫的肌肤,连带着鸡皮疙瘩都给冻住了。 抖抖嗦嗦的从置物篮里取出棉衣棉裤,在身上裹好并系紧,文舒才觉得自己稍微缓过来了些。可这些还远远不够。 因为这个地方太冷了,冷得让她觉得五脏六腑好似都被凉水浇了一下。思虑片刻,她毫不犹豫的从置物篮里取出两包葪柏果,一包自己吃,一包给红影吃。 同时又取了一套棉衣给红影套上,带子在腹下系好,同时两只袖子从红影的爪下穿过,如同人类穿衣服一般。 多出来的袖口将两个爪子牢牢的包裹在内,文舒再用麻绳将袖口绑死,这样又能充当鞋子,勉得走在冰面上冻得慌。 葪柏果服下之后需得两刻才能见效,在此之前,文舒觉得她必须干点什么让自己暖和起来,否则也得冻死。 而十七年的人生经验告诉她,暖和身子又不花钱的最好办法就是动起来,而在这冰雪世界要怎么动呢? 毫无疑问,当然是采冰了。 没了生命危险的顾虑,文舒再看这冰雪世界,那叫一个兴奋。需知广记一块六七寸的冰都能作价二百文,这一望无际的冰.......这这这...... 稍稍打量了一番四周后,文舒当即从置物篮里取出毛笔,沾墨后在冰上画起线来。 这是为了使冰块平整好看。 不过,极寒的天气下,墨水才刚沾到冰面便被冻住了,险些连毛笔也一起沾在了上面,文舒费了老大的劲才画出十来块,长三尺,宽三尺的冰线来。 画好线,下面就是依线开凿了。 文舒备在置物篮和身上的利器,一共也不过几样,一是陆元丞送她的匕首,二是自备的斧头菜刀,剩下的就只有弓箭了。 菜刀刃薄,不适合用来凿冰。匕首是贴身之物,文舒舍不得,剩下的就只有斧头和箭矢了。而从使用手感和用力的角度来谈,斧头无疑是最佳选择。 毕竟比起箭矢,斧头无论从坚硬度和用力方面都更佳一些。 考量过后,文舒拿起斧头在画好的墨线上慢慢的凿了起来。旁边套上棉衣的红影也没办法飞了,见文舒拿着斧头在冰面上奋力的挥舞,也有样学样的用鸟喙在画好的冰线上啄了起来。 然而,它的嘴毕竟是肉做的,虽然凿冰的速度有时比斧头还快,但时间久了总归是会痛的。文舒心疼它,便让它不要凿了,去别的地方看看。 红影倒也听话,收了凿冰的心思,脚踏棉袄在冰面上慢慢挪动,从背后看动作一晃一晃的,十分的滑稽。 大概过了一刻钟,文舒手心都被斧头的震得都有些麻了,才把一块冰的四边给初步凿好,只凿出一个浅浅的坑,其它的则需要扁而锋利的挫刀来进一步切割。 说到这,文舒心想,早知道把她爹那一套家什全带来了。什么挫刀,锯子,样样具全....... 抹了把头上的细汗,文舒拿出匕首充当挫刀,用斧头背面敲击匕首把手处,另一面的刀锋则抵在已经开凿出浅坑的冰坑上。 在斧头一下接一下的敲击下,匕首越进越深,越进越深,直至洞穿整个冰面。 这块水域的冰面十分厚实,纵深足有四尺多,文舒费了老大的劲才将其它三面也一一洞穿,如此,一块完整的冰才算切割下来。 仔细算来,从画线开始到冰完整切割下来,前后总用时大概足有两刻钟还多,这还是红影用嘴帮了一段,否则时间还得更长。 想到此,文舒不禁感叹,难怪冰铺的冰卖的那么贵,原来光是取冰就这么不容易。再加上之后的运输,储存和损耗...........真是处处都是成本。 一面感采冰的不易,文舒一面将手掌覆在切割好的冰面上,另一手轻点控制面板上的收取键,掌下的冰块,便在咻忽之间被收进了置物篮。 不待文舒感叹,拥有系统的她是有多么幸运,就见取出冰块的水下突然蹿出一条鱼来。 她惊了一跳,连忙往后退去,然后就看见一幕奇景。 只见无数的鱼从那个“小天井”蹿出,如同下饺子一般落在冰面上,红的,蓝的,黄的,绿的...........颜色五彩缤纷,多的让人炫目。 鱼的样式也是千奇百怪,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文舒楞了一下,旋即便朝远处的红景大喊了起来,“红影,红影,快回来吃鱼。” 远处的红影听见,扭头朝她的方向看了一下,又看了看眼前的冰面,低鸣了一声,正要展翅飞过去呢,可扑腾半天才反应过来,它穿衣服了!! 衣服把它的翅膀包住了,展不开!!! 红影那叫一个气啊,无奈之下,只得撒丫子往文舒那边跑。然而穿了“棉靴”的爪子哪有往日的灵活,才跑了几步,便“扑通”一声,栽倒在冰面,摔了个“鸟啃冰”。 远处的文舒见状,不厚道的哈哈大笑,直至老半天也不见红影爬起来,才不放心的扔下斧头跑了过去。 “怎么样,没事吧。”文舒一面问,一边将地上的红影拎起来。 白滚滚的脸上,圆溜溜的大眼极为人性化的翻了个白眼,红影气咻咻的用嘴去啄身上的棉衣,惹得文舒连声道:“别动,别动,不想穿,我给你脱了就是。”好几百文呢,你个败家子。 厚实柔软的棉服一经脱下,冰冷寒气便涌了过来,红影不适的抖了抖身子,文舒刚要把棉衣重新披到它身上,就见它震翅一张,飞向远空。 文舒怔楞了一下,旋即失笑着将棉衣收回置物篮。是她多虑了,鹰击长空,又怎么会惧怕寒冷呢。 小跑着回到原先的地方,却发现冰面上已经躺了一溜的鱼了,粗摸估计起码有百来条,更恐怖的是,还有鱼源源不断的从“小天井”里蹿出来。 看上去,一时半会都不会断的那种。 见状,文舒也不看了,捡起丢在地上的斧头,寻了一个离“小天井”最远的画线区域再次凿了起来。 而飞向远空的红影,转几圈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第三百二十三章 冰层里的花 对了,那朵花! 反应过来的红影,立即掉头去找文舒。 它赶到时,文舒正用斧头在冰面上开小坑呢,四周冷风不断刮过,冻得她脸也红了,手也红了。 “呱啦~呱啦”红影在半空中鸣叫。 文舒头也不抬的道:“怎么就回来了,不多飞两圈。” 离出去只剩半个多时辰了,接照先前的速度,两刻钟凿一块冰,剩下的时间就算她手脚不停,最多也只能凿三块冰。 她没时间浪费了。 见她不理,红影飞身而下,叼着她的衣服就往外拖。 “哎哎哎,你干什么!”身子猛的被拖离地面,文舒吓得尖叫。 “呱啦~呱啦”红影嘶鸣一声,翅膀一拍,加快速度往目地的冲去。 冷冽的寒风从面上刮过,如刀般锋利,文舒难受的掩面大喊:“你要带我去哪?快放我下去!” 下一刻,她真的下去了。只是,红影也跟着从半空降落。 因为目的地已经到了。 一落地,它便屁颠尼颠跑到原来的位置,一边翅尖点着冰面,一边翅膀做邀请姿势示意文舒过来瞧。 文舒也知道它不会无缘无故的叼她,见状连忙过去察看。 “这是...?”待看清冰下的东西,不禁一脸惊讶。 冰下怎么会有花? 只见淡黄色,莲花状的花朵正静静的立在冰层中,由于冰层很厚,花的位置又在比较靠下的位置,是以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却无法辨别是什么花。 这时旁边的红影鸟喙已经在冰面上开啄了,每啄两下便看她一眼,啄两下就要看她一眼。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文舒没好气道:“谁让你不由分说把我拎过来的,我斧子还在原地呢。” 一听这话,红影二话不说飞身就去给她捡斧子了。 见状,文舒也没在原地干站着,而是在花朵周围转了几圈。她想知道,这花到底是这片水域原生的水植?还是禽鸟飞过时不小心遗留下来的。 红影抓着斧子飞过来时,她正朝东面走,离方才的地方已经有十几步的距离,而此时她前方的冰东层下面,果然也有一朵花。 花型同方才的一样,只是可能距离冰面更近一些,这朵花看上去要更大一些,颜色也不是淡黄而是深紫色。 出于对花的好奇,也不需红影多说了,文舒接过斧头就开始凿了起来。 由于工具的原因,她并没有采用精细的“取花”法,而是依旧采用中规中矩的“四方型”开采法,将包裹住花的那块冰整个取了出来。 不过,由于目地只在于取花,所以截取的面积只有先前冰块的三分一大小。 将带花的冰块收进置物篮,下面的水域便露了出来。 只见澄澈的水面飘浮着朵朵墨绿色的莲叶,丝丝白烟从水下冒出,萦绕在莲叶周围。文舒想了想,探手抓住莲叶的根茎,想要拔出来看看底下还有什么? 怎料,还不待动作,便见水面一动,一物从水下蹿出,直奔她面门而来。 她惊了一下,迅速往后退去,由于动作过猛导致一屁股坐在冰面上,但好歹是避开了那冲过来的“东西”。 那“东西”一击不中,腾挪了两下,扭身又冲着她而去。趁这空档,文舒也瞧清了跃上来的“东西”。 却原来是条水蛇! 只见它通体淡紫,头呈三角形,脖子处有一圈白环,身量只有树枝粗细,却有三尺来长,正刻正嘶嘶朝她吐着蛇信子。 文舒对这类“东西”毫无办法,见状只能避开。她从地上爬起来就跑,奈何紫色水蛇对她穷追不舍。 好在红影回来的及时,一声响亮的鸟鸣便将水蛇给吓住了。 在水蛇抬头朝它看过去的时侯,一个俯冲而下,将水蛇啄了个对穿,然后双爪拎起水蛇就扔回了原来的水洞。 文舒见状松了口气,却依旧不敢离那处太近,唯恐一不小心又蹦出来个什么东西来。 “呱啦~呱啦”红影在她身边停下。 文舒抚了抚胸口道:“看过了?别处是不是也有?” 红影点头。 “什么样的,跟这一样吗?” 红影点头,又摇头。 什么意思? 见它说不清,文舒想了想,从置物篮里取出先前给红影穿的棉袄将头脸包住,然后朝红影道:“你拎着我飞到高处看看。” 红影点头,双爪拎住她肩头的衣服就要往高处飞,文舒担心它抓不住把自己摔死,忙伸出两只冻红的手抓住它的两只腿。 随着红影不断升高,冰层的全貌逐渐出现在眼底,此处应该是一个大型湖泊,而在湖泊的中间,也就她刚才站的位置,竟然出现了水植“八卦图”! 从高处看,八卦图由两色莲花所植,一边为浅黄花朵,淡绿莲叶。一边为深紫花朵,墨绿莲叶。 深浅两色异分阴阳,而她刚才挖深紫莲花的地方,却正是阳极中鱼眼的位置,共有九朵莲花。居中就是她刚才所采的“紫莲”,而在紫莲的周围还绕生了八朵颜色稍浅的淡紫色莲花。 湖泊中的水植为何会自成太极图案? 是偶然所成?还是人为栽种?为什么里山海经里无此记载? 思量了一会儿,不得要领后,文舒也不纠结了。反正目前于她来说也没什么关系,她还是赶紧采些冰回去要紧。 不过,既然已经采了一朵紫莲,那何不再采一朵黄莲回去。 文舒让红影把她拎到阴极中鱼眼的位置,打算采被八朵浅黄莲花包裹的“金色”莲花。 用了一刻钟,奋力将包含金色莲花的那一小冰块切割好,文舒在收取的那一瞬,便作好了迅速逃离的准备。 因为她有预感,这次水下可能还会蹦出一条蛇来。 果不其然,在冰块收进置物篮的下一刻,只见一条通体金黄的小蛇从水面迅速跃出,落在冰面上。 好在文舒早有准备,离得远远的,所以蛇尽管落在冰面上,也离她有好一段距离。 小蛇在冰面上转了一圈,才将目光望向文舒所在的远处,打量片刻后,它并未追过来,而是转身回了原来的湖面。 也不知是因为离得太远,懒得追,还是因为红影站在她身边,不敢追。 采好金色莲花,文舒不再停留,再次剩着红影的东风回来原来的取冰处。 这么一会的功夫,那不断出鱼的洞口四周,已经乱纷纷的躺了一地的鱼。有大有小,大的约摸有十几二十斤,小的只有巴掌大小。 林林杂杂的,粗略估计怕是得有上千条。 放着这么多鱼不收,那不是文舒的性格。因此在极为紧张的时间下,她还是决定先把这些鱼收了。 收鱼的过程中,脑海里不停的传来系统的“物种识别提示音”,由此也告诉文舒,系统并没有出问题。 出问题的是那“双色莲”。 收好鱼,一人一鸟又急哄哄的再取了一块三尺冰,便被系统传送了出去。 第三百二十四章 深夜核查 文舒回到现实世界时,外头的梆子已经敲了二更。 往日这个时侯巷子早该静下来了,可今日她却听得外头有些吵嚷,似乎很多人聚在一起说话。 将身上厚重的棉衣脱下,文舒正要往外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得房门被人敲晌。 “回来了?”文老爹在外道。 “嗯。”文舒过去开门,“爹,外头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听得好多人在说话。” 文老爹看了眼院中的两只鸡,皱眉道:“赵大的婆娘病了,外头都在传,说是染上鸡瘟了。” “这事,下晌对门的郭婶子也跟我提了一嘴,可看样子也只是猜测,怎么这会儿就都议论上了。” “哪止议论,不知谁去衙门举报了,衙门正派官差和大夫往赵家核实呢。听说要是核实了,咱们整条巷子都要封了。” “这么严重!”文舒惊了。 文老爹忧心道:“可不是,这两只鸡是从赵家买的吧,听说他家已经死了三四只鸡了,咱家这两只.....” 闻言,文舒抄起扫帚就往蹲在墙角眯觉的鸡打去,两只鸡立时站了起来,受惊的四处奔走,看上去生龙活虎。 “应该没什么事。”文舒道。 麻花鸡一向精神,白毛鸡虽然一开始蔫头耷脑的,可吃了几顿蒗草饭后,也渐渐恢复了精神,此时已经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了。 文老爹对她的话还是比较相信的,再者这两只鸡瞧着也确实没什么问题,便也没说要杀了焚烧的话。 而文舒也不想杀鸡。 一来,她从赵家买了两只鸡的事,除了他们自家知晓,赵家和郭家也是知晓的。此时若冒然杀了,非但证明不了什么,反而容易让人误会他们将鸡吃了,此时已经染上了鸡瘟。 相反,留着这两只活蹦乱跳的鸡,就是证明他们没有染上鸡瘟的最好铁证。前提是,这两只鸡一直好好的。 二来,若是邻居们议论属实,赵家的鸡真的接连死了三四只,那基本上就能断定,赵家的鸡是真的染病了。 而她买的那只白毛鸡,先前可能也是染病状态。可如今白毛鸡已经有明显的好转,那是不是说明蒗草饭其实对这次的鸡瘟是有控制,治疗作用的。 不过,这也只是她的猜想,在没有充分证据的情况下,她是不会冒然跑出去说的。又聊了几句,父女二人便回房睡觉去了。 赵家是不是闹鸡瘟,张娘子是不是染上了鸡瘟,这些事官差已经去查了,天明后应该会有结果,他们在这瞎操心也没用,还是好好休息应对明天的结果吧。 赵家院内,用白条蒙了口算的官差和大夫正举着火把忙碌着。 官差们查看赵家院内的鸡,并且赵大进行盘问,,大夫们则对张娘子以及她的两个儿子联合会诊。 而赵家院外,一些好事的邻居正以袖捂住口鼻,远远的站着,看着院内官差的动作,议论纷纷。 “哎哟,又死了一只,这不是鸡瘟是什么。” “嘘,小点声,要真是鸡瘟,咱们一条巷子住着也落不了什么好。”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最近既没去赵家买过鸡,也没跟他家的人接触过,就算闹鸡瘟也连累不到我头上。” “看你这话说的,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不过,说起吃鸡,文家今早好像是炖鸡了。” “可不是,那香味飘的。”说着,说着,说话的妇人突然一拍大腿,“哎哟,她家的鸡不会是从赵家买的吧!” 另一人道:“八成是,我前天亲眼看见她拎着两只鸡从赵家出来。” “哎哟,完了,完了,又多一个染上的鸡瘟的。” “哎哎哎,梅大家的今早可是从文家讨了一碗鸡汤,她会不会也染上了。” “放你娘的自屁,老娘好着呢,哪里就染上了。”站在人群中偷听的郭娘子,见战火烧到了自身上,立时跳了出来。 “我说的是事实,你吃了文家从赵家买的鸡,就是染上了。” 此话一出,原先和郭娘子站在一处的人,立时退开了些。 郭娘子见状,那叫一个气啊,“放你娘的屁,从赵家买的鸡文家丫头根本就没杀,今早炖的是从别处买来的鸡。” “你说是别处买的,就是别处买的,你看你是不敢承认。我那日亲眼见着,文家丫头提了一麻花,一白毛鸡回去,除非那两只鸡还活着,否则你怎么说都没用。” “好你个林贱妇,当我不敢跟你撕是吧。”郭娘子骂着就往对方身上扑,“敢往老娘身上扣屎盆子,看我不扇死你。” 因为怀疑郭娘子染上鸡瘟了,旁边的人都没敢拉架。以至于郭娘子如愿的在对方脸上挠了几道印子。 还是里头的官差见外头吵得不像样,出来喝斥。 官差问话,旁边人连忙七嘴八舌的将事说了,一听巷子里就有买了赵家鸡的人,几位官差立时警惕起来。 商量后,决定留下两人继续盘问赵大,其它人则去文家查看。 那边,文舒刚换了衣服准备睡觉,就听得院门被人拍得啪啪作响,她心头一懔,心道,这动静,只怕来者不善。 穿好衣服开门出去,却见她爹已经起了,正站在院中焦急的团团转。见她出来,忙快步过来悄声道:“怎么办,应该是来问鸡的事。” “没事,咱家的鸡不是好好的嘛。”文舒拍了拍他的肩,淡定道。 是啊,鸡好好的,那便证明没有染上鸡瘟,这鸡都没事,那人自然也没事了。官差就是来查问,也抓不到错处。 淡定的打开院门,文老爹恢复了往日的严肃的面庞。 "几位官差,深夜来访,不知有何指示?” “听说你们从赵鹏家买了两只鸡,他们的鸡出了点问题,我们来看看。” 文舒从后头探出头道:“是买了,几位大哥请进。”文舒领着几人进院,然后指着院中的两只鸡道,“就是这两只。” 由于人声太大,两只鸡早就被惊醒了,正满院子疯跑。官差一看,得了,正常的很。再看父女俩的脸色也不像是染病之人,又问了向句,便带人出去了。 跟随他们过来的郭娘子,见状,忙扯着先前说话的妇人往文家院里拉:“你自己进去看看,我有没有撒谎,那两只鸡是不是还好好的!” 因为知道了赵家闹鸡瘟事,郎中们在诊治的时侯,便把这个情况充分的考虑了进去。 赵家门外,拿手捂着鼻子的邻居们正对着 文舒点点头。 文老爹眉头立时皱的更紧了。 文舒见状便道:“说不定只是风传, 下晌的时侯, 文舒点头,文老爹便道:“要不杀了吃吧” 第三百二十五章 封巷 最终的结论是,赵家真的染上的鸡瘟。 消息一传开,萧茶巷顿时人心惶惶,连带着周边几条巷子也不例外。特别是与赵家接触过的人,更是提心吊胆,唯恐什么时侯就出现跟赵家一样的症状。 整条巷子唯一淡定的可能就是文舒了,就连文老爹都有几分心有惴惴。 萧茶巷被封,东西巷口皆有官差把守,不许外人进,也不许巷内的人出去。有需要采买生活用品,一律由官府指定的三名“闲汉”代办。 这一举措,让住在巷子里的人家叫苦不迭。因为使唤闲汉是要花钱的,以东西的多寡论,十斤以下跑腿费十文钱,十斤以上,每加一斤跑腿费便多一文。 在他们抱怨连天的时侯,文家院内却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打声。 声音传到对面的梅家,梅大半是羡慕半是讥讽道:“这次的事,对他家倒是一点影响也没有。” 郭娘子停下洗菜的手,一想,可不是。文家虽然也封了铺子不能再做生意,可文泰做的是手艺活,不拘在哪里都能做的,且那棺材又不会坏,就是放几个月都使得。 哪像他们家,做是摆摊的吃食手艺,这不让出去,可不是生生被断了活路。 他们这边又是妒忌又是羡慕,文家院内,文老爹却干活干的正得劲,只不过做的并不是他们口中的寿材,而是文舒的嫁妆。 自打上次文舒被关在山海世界一个月,出来后,她便将铁盒子的事如实告知了文老爹,并将获得的所有丹木也交给了他。 那些木头留在她手上毫无用处,不如给他爹这个“能工巧匠”发挥它们的最后余热。而文老爹的全副心思都在女儿的嫁妆上,得到丹木后,第一想法,就是用这些木头给她打制各类嫁妆箱子。 这些时日,他已经抽空打好了两个大的嫁妆箱子,此时,正拿稍细些的树枝打算做一组梳妆用的妆奁盒。 说是梳妆,其实功用可多了,能装金银细软,也能装文书契纸,还能装胭脂步摇,是个多位一体,功用繁多的梳妆盒。 文老爹在院中忙的不亦乐乎,文舒则趴在窗下的书桌前,一手拿着没沾墨的毛笔在白纸上虚画着,一边托腮回想昨晚那离奇又荒唐的梦。 秋天的清晨,薄雾未退,喧闹的巷子,人声鼎沸。她提着竹篮出门买菜,刚至巷口,便听得街上传来一阵马蹄声晌,随后只见数匹骏马从眼前驰过。 马上坐着几位十七八岁的少年,一个个意气风发,朝气勃勃。领头的少年,穿着一身银色圆领长袍,腰配同色镶金腰带,姿态潇洒。由于速度快,她只匆匆看见一个侧脸。 这时,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只见领头的少年回过头来,剑眉星目,如玉的脸上嘴角微弯,阳光从他身后打下来,淡淡的金光映衬的他宛如从云间走来一般,灿若艳阳。 巷口的提篮少女心急剧的跳了起来,文舒摸着自己的心,却在惊问,怎么是他?! 竟然是陆大人! 未待梦中的文舒寻思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便被隔壁公鸡的一声啼叫从梦中扯了出来。 怎么会梦到陆大人呢?! 还是“年轻”时侯的大人。 文舒扔掉手中的笔,望向窗外,莫不是真被他今日一笑给“摄了魂”? 正懊恼着,就见天空由远及近的使来一个红点。 “哎,你看那是什么?”守在巷口的一位官兵捅了捅身边的人。 那人张望了一会后,惊叫起来,“神鸟!好像是神鸟。” “神鸟怎么朝咱们这么来了。”先前的官兵一脸讶异,随即激动的直搓手,“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射下来?” “你疯啦!昨日上头才发下明旨,遇神鸟得以礼相待,任何人不射杀!” 被他这么一说,先前的官兵挠挠头,讪笑道:“我没忘,就是一时太激动了,不过,听说神鸟会刮大风呢,好像把官家跟前的禁军都给吹跑了。” “行了,这事也是咱们能议论的。”另一人打断了他。 说话间,神鸟已经飞到了眼前,巨大的翅膀在天空投下一片阴影,待光亮重现时,身影已经没入了后面的巷子。 等等,神神......神鸟降落了?两官差面面相觑。 “我没看错吧?” “没看错。”另一官兵肯定的道:“我也看到了。” “那怎么办?要不要去看看?” “这时侯进去,你不怕被传染鸡瘟啊。” “可神鸟都进去了,万一它传染了呢。”更重要的是万一它再飞出来传染别人,那他们守在这里的意义在哪里? 想到这里,俩官兵都觉得兹事体大,他们做不了主。得报告上级,等上头发令。一官兵飞速去衙门通传,而巷子里的百姓也看了这抹“惊人”红影。 以往这个时侯,巷子里的居民可能大多还未起床。可昨夜出了那样的事,今儿一大早,官兵们挨家挨户的通知不许出门,几番打扰,哪还睡得早,皆早早的穿了衣裳在家哀声叹气。 是以,才看见了红影从外归来时的“倩影”。面对一只通体火红体型庞大的大鸟从头顶头过,头一次见的邻居们,都表示都有些懵。 可懵过后心里又不禁生出几分感慨,心道:哪来的大鸟,好生气派! 只有郭娘子第一时间想到了文家,联想到了那晚看到的鸟。 当时晚上瞧得不太真切,只看见的那两只红灯笼似的眼珠子,还有庞大的体型。没想到白天看起来如此神骏,霸气中隐隐带着几分神圣的庄严。 真是奇了怪了! 那文家丫头人奇怪,养的鸟也奇怪的紧。 就在四邻们议论嘀咕的时侯,城门口,一行官兵正向城外而去。 赵家出现鸡瘟被证实,想要扼住此种情况的蔓延扩散,最好的方法无疑是找到源头并切断,然后将现有感染,或者疑似感染的人全部控制住。 此时官兵们要去的地方,便是赵大的丈人家,城北二十里开外的姚儿庄。 第三百二十六章 姚儿庄 而此时,赵大老丈人所在的姚儿庄,已经出现了同类病症。有十几家都相继出现了上吐下泻发高热的症状,其中最严重的当属养鸡大户张家和读书人郭家。 张家就是张娘子的娘家,家里养着上百只鸡和两头牛,但田地只有少少的五六亩,在姚儿庄属于三等户。 郭家则是二等户,家里有着二十几亩地,是庄上有名的“书香门第”。郭家大郎便是夏至那日第一个在茶肆询问百家饭,最后却又没打,说是等回程再打的那位穿文士衫的男子。 只是,等他回程的时侯,百家饭早就分完了,哪里还有的给他打。 他当时也没在意,心里还想着,自家条件还过得去,没必要跟那些吃不起饭的人家抢这一碗饭。 官差从赵大那得知鸡的来源,顺着线索来的姚儿庄访察的时侯,他正躺在床上难受的呻呤着。同患病的还有他爹,年过不惑的郭八丈。 郭家父子皆是读书人,郭老爹年轻时参加发解试,却屡试不第。到了不惑之年,才终于认命无奈放弃。 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美好愿景已经在心里生了根。自己考不中不要紧,不是还有儿子,孙子么?只要不放弃,谁说就没有出头之日。 在郭八丈的殷殷期盼下,郭家大郎长到了十六岁。自认学问做的还可以,便在那一年参加了发解试,可是去时信心满满,回时却满心失落。 后来又参加了一次,依旧是名落孙山,两回下来,郭大郎已经二十二了。可在他爹的鞭策下,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依旧将发解试作为目前的头等大事。 为了专心读书考上举人,他连媳妇都没聚,成了庄上难的得“青年才俊”。眼看今年秋闱将至,又是一个机会,谁曾想,却突然患了这么凶猛的病! 郭大郎真怕自己挺不过去,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郭老爹也怕啊。 他甚至想,老天爷要收就把他的命收了吧,他儿子的命还要留着好好考科举呢。 二人正满怀担忧胡思乱想着,就听屋外传来问话声。 “敢问娘子,张槐家在哪?” 郭家媳妇正坐在院中洗父子俩吐脏的衣物,闻言,头也没抬,手往东边一指,“进去第五家,门口系着两头的牛的就是。” “呕.....”话音刚落,便听得屋内传来动静。 郭娘子动作一顿,站起身道:“咋又吐了”嘴里嘀咕着便要往后去。 门口的官差脸一肃,连忙喊住她询问怎么回事。 郭家娘子这才发现原来刚才问话的竟然是官差。 她心里一紧,礼貌的笑笑,“是我家官人和大郎,不知吃坏了什么东西,闹肚子呢。” 官差觉得不对,追问道:“你家这两日可吃鸡了?” 郭家媳妇不明就里,闻言老实道:“吃了,前儿个早上宰的鸡。”说着,为了显摆自己家境好,还特意补了一句,“从张家买的鸡,可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太油腻了,早知道就买瘦些的。” 官差一听,好嘛,送上门来了。 当即朝身后的一人道:“你守在这,不许一人出门走动。” 一听这话,郭家媳妇慌了,追问道:“官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可是良民,没犯法啊。” “张家的鸡出了问题,你们吃了他家的鸡,又出现了感染症状,必然严肃对侍。在结果未出来前,你们都得待在家里,不许踏出家门一步,否则以扰乱官差办案论罪,杖二十。”说完,领头的官兵便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只留郭家媳妇呆傻在院中,和留下来的官差大眼瞪小眼。 片刻后,她似才反应过来一般,一拍大腿,哭嚎着冲向里屋,“不好了,当家的..........” 她这面回屋报告坏消息,而此时官差们要去的张家,情况也不容乐观。 张家一共六口人,除却最小的孙子孙女外,其它的人也皆出现了感染的症状。张老丈情况最严重,又吐又泄,症状最轻的是张家大郎,只有轻微的胸闷。 官差赶到时,张家那叫一个臭气熏天。 靠墙角的鸡圈里趴伏着两只蔫头聋脑的黑毛鸡,鸡圈的地上全是稀稀拉拉发着绿的粪便,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一股酸臭味。 井边两个七八岁的孩子正蹲在地上玩石子,偌大的院中一个大人都没有。 官差们用布巾将口鼻围了这才推门进去。 玩闹的孩子听见动静忙站了起来,见着身着官服的官差,皆拘谨的站在原地。 “你们家大人呢?”领头的官差问。 “阿爷、阿婆还有娘都病了,爹爹去隔壁村请大夫了。”女孩子答道。 男孩子则快速的奔去了屋内,不一会儿,便扶着面色惨白又蜡黄的张老汉走了出来。 见着官差来家,张老汉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却也没往鸡身上想。实则他从昨天就开始不舒服了,脑袋一直直昏昏沉沉的,走起路来身子都晃悠。 他一开始只当是年纪大了,休息会就好,所以在床上躺了一天,鸡圈的事全交给了大儿子打理。后来没多久,他老婆子也跟着出现了不舒服的情况,张大郎忙着给二老请大夫,便没跟他汇报过鸡圈的情况,是以张老汉对鸡瘟毫不知情。 此时见得官差过来,张老汉忙客气的询问官差的来意。 原还想叫儿媳妇出来倒茶的,可喊了几声都没动静,听大孙女说,才知道原来儿媳妇也生病了,却已经是发了高热,人事不醒。 官差们是叫来查鸡瘟的事,哪里有空又哪里敢喝他家的茶,当下开门见山的把事说了,并询问他家的鸡除了在他女儿家的那些,最近还卖过哪些地方和人家? 一听自家的鸡发瘟了,张老汉那张苍老又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惊愕,他不敢置信的往鸡圈里看去,但见里头只剩两只鸡了,不由的身子一晃。 “你爹呢,你爹呢?”他抓住旁边的小孙子问道。 “爹去请大夫了。”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发鸡瘟啊。”张老汉连连摇头,“我送去的时侯,那些鸡还好好的。” 官差怕站久了把自己也感染了,不耐烦道:“此事已经过核查,你外嫁的女儿和外孙皆已感染了。再者,我看你这情况,只怕也是感染了。” “不是,不可能。”张老汉不停的摇头,嘴里反复嗫嚅着,却说不出什么更有力的话。 这时,张家小孙子突然朝外大喊道:“爹,爹。” 众人一看,只见一个中年汉子拉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正往这赶。 第三百二十七章 蹊跷 见着自家院里站了好些个官差,张大郎心中一懔,看了眼院里的鸡,心里更是直打鼓。 待得进了院门,张老汉第一时间便在问自家的那些鸡崽。 张家是养鸡大户,每年的养鸡数都在百只左右,一年出两回笼,夏冬各出一回。 这么多的鸡自然不可能全养在院子里,一般半大的鸡或者成年鸡都养在后院的菜地旁,只有一些刚孵出来的小鸡崽养在前院。 半个月前,养在后院的鸡都陆陆续续的出栏卖了,只留下几只老母鸡拎来了前院,打算留着下蛋,孵小鸡,所以前院原本是有三只母鸡和四五十只小鸡的。 可此时,偌大的鸡圈却只剩空荡荡的两只鸡了,再加上那满地的鸡屎,常年养鸡的张老汉怎能看不出问题。 他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此时见着儿子,他第一句话就是询问那些鸡崽的去向。他希望听到的是儿子把它们放到外头去觅食了,而不是如官差说的那般,感染了鸡瘟。 “有几只被踩死了,剩下的我关到后院去了。” 一听这话,张老汉猛的松了口气,“官爷,你看,我家鸡还好好的呢,不可能有鸡瘟啊。” 同来的大夫一听这话,立时后退了几步,迅速从药箱中取出了给病人包扎用的布条,蒙住自己的口鼻。 官差看了他一眼,又转向张大郎道:“带我们去后院看看。” 张大郎心里直打鼓,但话已说出去了,也只能硬着头皮领着官差往后院去。 到得后院,只见占了半个后院的鸡圈里,黄彤彤、毛绒绒小鸡崽们躺了一地。见此情形,张老爹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张大郎也是一脸错愕,心里狠震了一下。死了!竟然全死了! 其实昨晚看到几只鸡崽死了时,他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这才特意将剩下的鸡崽转到后院来。 没想到,最后还是死了,而且死的这么齐整! “你们还有什么话说。”官差看着鸡圈,淡淡道。 张大郎说不出话了,实则说什么都没用了。 官差见状,便对旁边的人道:“你们两人将鸡圈清理了,将所有粪便和尸体就地焚烧,还有......”他看向张老爹以及张大郎,“张家人感染了鸡瘟,从今日起严禁出入。” “是。”两官差应声就要去张家锁门。 见状,张大郎方如梦初醒般的喊道:“等等,等等......我家全子和梦娘没有感染,不能同我们关在一起啊。” 张老爹也回过神,扶着墙气喘吁吁的附和,“是啊,我家大孙女和孙子都没有感染。不能和我们关在一起。” “你们都感染了,他们怎么可能不感染。”官差不信的扫向两个孩子,“目前没有症状,并不代表没有感染,可能是隐而未发,为免疠疫扩散影晌其它人,必须同你们关在一处。” “官爷,我们说的是真的,都说小孩子体质弱,容易生病,有什么病他们也总是第一个受影晌的。可老汉我昨日早上起就不舒服了,连我家老婆子也不例外,大郎媳妇也是。可这两个孩子却是一丝不舒服都没有,是真的没染上啊。”张老爹急切道。 “这只是你们的片面之词,不足为信。” 疠疫事关重大,官差不敢掉以轻心。 “几位官爷,能否听老朽一言。” 就在张家人心急如焚,还在想怎么说服官差的时侯,跟来许久的大夫总算开口了。 面对大夫,特别还是个头发发白的长者,官差们还是有几分敬意的。 “不知老丈有何高见?” “老朽行医多年,自问医术还算可以,观俩孩子面相,确实不像染病之人。不如让老朽给这两个孩子号一号脉如何?” 对于这话,官差们无有不可,皆未反对。 老大夫见状,唤来两个孩子一一诊脉,片刻后,只见他表情一松,淡笑道:“脉象一切正常,无有不适。” 官差其实也看出了两孩子很正常,可是疠疫牵扯太大,他们位卑权轻,不敢轻放。 就是要放,也得汇报给上级后,得到上级指示才敢放人。否则万一出事了,他们可承担不起。 不过张家人和大夫的话也提醒了他们。张家人从老到少都染了疫症,唯独这两个孩子一切正常,实在蹊跷。 为何身体最弱,最容易受影晌的孩子反而没被染上? 反之,若能破解这个秘密,是不是就意味着找到了破解疠疫的法子?最不济也是找到了预防的办法。 这可是大功一件! 领头的官差细细思量后朝老大夫道:“老丈这么般说,我们自也是相信的,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们也作不得主。这样吧,老大夫既然已经踏进了张家,不如一同留下。” “张家独这两个孩子未被染上,确实蹊跷,老丈既懂医术,不同留下细细盘问研究。若能解开他们未染疠疫的秘密,岂不是造福百姓的大功德。” 老大夫本也有此意,此时听官差说出口,心中无波无澜。 唯一不太适应的,就是要留下在张家住。他这么大年纪的人,哪里住的惯别人家。 可事已至此,又哪里由得他住得惯住不惯。况且张家人若真染了鸡瘟,他这个“接触人”也不安全。 罢罢罢,为了家里人安全,不回去就不回去吧。 留下,若真能解开两孩子未染病的秘密,于医道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贡献。 古有神农氏尝百草,今日他舍身犯险,若能堪破其秘,也不失为医家后人。 就这样,老大夫留下了,同张家人一起“在家关禁闭”。 官差们从张家出来,并未出村回城,而是以张家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排查整个村子。 张家的鸡发了鸡瘟,同在一个村子的其它人家肯定也不能幸免,像刚开始的那一家,不就已经染上了。 后经过仔细查探,姚儿庄已出现症状的共有十六家,其中症状最严重的当属张家和开始的郭家,其余人家只是出现了较轻微的胸闷和头晕。 官差勒令已经出现症状的人家不许出门走动,同时火速派人回城禀报。萧茶巷内,文舒呆坐了一会后,也行动起来了。 对别人来说,巷子封了,可能就代表着无所事事,百无聊赖。可对于她来说,却是难得的安静时间,不能出去,她反而能安心并且全心全意的做她想做的事。 是以,等红影睡着后,她便拿出了昨日刚得的冰莲花。 第三百二十八章 无从下手的九瓣莲 这种山海经未记载,系统也没有给出提示的花,她真的十分好奇它究竟有什么用。 莲花藏在冰中,要想得到花,首先得把冰融化。虽然在取冰的时侯文舒已经尽量贴近花去取,奈何这朵花委实不小,以至于连冰一起,普通的洗脸盆都装不下。 最后逼得文舒取出了浴桶,才把整块冰放进去。 往浴桶里加入井水,等着冰融化的间隙,文舒又翻出《山海经》仔细研读,看看为何《山海经》中会没有记录。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经过几番仔细对比,她果然发现了问题。 原来山海经中竟有遗漏未记的山! 比如北方的第二列山系,原文记载一共有十七座山,共五千六百九十里。可实际上只有十六座山,五千二百四十里,中间莫名丢失了一座山,四百五十里路程。 文舒很有理由怀疑自己就是落到了那遗漏的山上,或者是那四百五十里的某一段。 因为此列山系中,有一座姑灌山,书中记载此座山没有草木,冬夏都有雪,这跟她掉落的地方环境十分的吻和。 可如果是姑灌山,系统不会不提示。 所以她怀疑,她掉落的地方其实就是姑灌山附近,那座被遗漏的山或者河流。 只有如此,才能说的通为什降落时系统没有提示,获得的冰莲花也没有记载。 可是,为什么会遗漏一座山呢? 以原书的行文严谨程度,不该如此大意啊! 捧着自己默写的《山海经》,文舒回想李夫子曾经说过的话。夫子说《山海经》是上古存书,不知历经了多少代才传到现在。 这段未知的岁月,中间经历了怎样的坎坷,他们不得而知。所以会不会是流传,转抄过程中漏抄了一页? 又或者因为什么原因导致原书毁坏了一页?所以才有了现在总结里明明写着十七座山,但仔细数来却只有十六座的现象呢。 她是一个求知欲极强的人,同是也一个极有传承精神的人。 短暂的思虑过后,她决定把这个发现和疑惑写进了自己的默本《山海经》的最后一页,打算等以后揭开了这个谜题再给细细补上。 而眼下,她更想知道那朵莲花的效用。 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一朵普通的莲花。 冰天雪地的湖面自生太极,多么稀奇的事,而生在这太极之中的鱼眼莲花,怎么看也不会普通。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有人刻意为之,那么能让他费这般功夫的也定不是凡品。 夏日炎炎,随着冰块在水中慢慢融化,包裹在莲花外表的坚冰越来越薄,也渐渐露出了莲花的全貌。 融冰后的莲花足有脸盆大小,共六分层,每层都长有九片花叶。层层叠叠至最高处,未长莲蓬也未结莲子,而是伴生了九枝细细的透明花蕊。 也是如此近观下,文舒才发现,原来这株莲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黄莲”。因为它的花瓣并不是黄色,而是白色。 只是这份白,很清淡,淡的几近透明。而之所以它看上去会呈黄色,是因为花朵的外皮里充满了黄色的“汁液”。 文舒试探的用手在花瓣的轻轻捏了一下,果然,薄薄的表皮下有液体被挤压的流动感。 这个发现让文舒有些犯难。 因为按原本的想法,她是想如普通莲花那样摘几片花瓣泡茶的。可面对此番异变,她突然不知如何下手了。 正为难思量间,鼻尖倏尔迎来一股清异之香,如云似雾。再看那莲花,却见最上层的花瓣边缘处已经出现了发黄枯萎的征兆。 文舒吓了一跳,赶紧扯下一片花瓣,然后将剩下的花连桶一起丢进了置物篮。 竟然枯萎的这么快! 看着手上花瓣在几息之间边缘全部枯黄,文舒万分庆幸自己刚才手够快。 不过,她的庆幸并没有维持多久。 因为一盏茶后,花瓣中的汁液也开始出现了变化。先是液体颜色逐渐加深,紧接着液体里竟然开始出现絮状物。 还没想通如何处置的文舒,只得再次将手里的花瓣扔进了置物篮。 莲花的急剧枯萎让她不敢再继续研究,起码在想法未具体前她不打算再拿出来。只是莲花不能研究了,那接下来做些什么好呢? 在屋中踱了几步,文舒再次调出了置物篮,从里面取出了两个大木桶。 木桶里放的都是昨日从冰湖里取得的鱼。桶里的鱼种类繁多,大小也不一,文舒将自己认识的鱼拾出来,洗净剖了,又去骨剁成肉泥。 不认识的则打算待会再让系统分辨一下。 她隐约记得昨日收鱼时,有一种鱼系统提示好像有防治疠疫的效果? 不过当时鱼太多了,系统提示音又在脑海接二连三不断晌起,密集的跟像放炮仗似的,炸的她根本记不清。 把鱼肉剁碎用米酒揉捏了几番,文舒又在置物篮里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菜蔬配在一起,想做个山海兜。 兜子是南边的小食,因里头的馅料不同,有素兜子和肉兜子之分。另又有一种名称叫“山海兜”的混合兜,主要材料就是海鲜和山珍,故而得名。 说白了就是含有鱼虾和蕈类(菌类),口感脆嫩爽滑,十分可口。 不过,她要做的山海兜,可是真正的山海兜,因为取材皆来于山海世界。昨日她请客桌上的那道“金玉满堂”便是名副其实的山海兜。 奈何某些人不识货啊,不识货啊! 心里暗暗将某人吐槽了一番,文舒将置物篮里所有的“奇珍异草”都给扒拉了出来,一一翻捡,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可以做搭配。 能增力气的怀木果........好像可以。不过太珍贵了,又只剩38颗,她有点不舍得。 能治耳聋的雕棠果......好像也可以。只是未经试验,她还是想先试验一下,这样能清楚的知道份量与疗效之间的关系。 食之不饥的祝余草.....呃......好像没什么用。 治黄疸的丹木果......倒是可以,只是黄疸多生于小儿,而有些小儿可能牙都没长,怕是吃不动。 能御寒薢柏果.....现在是夏天...... 瑶草、岗草已经打出了名声,还是做渴水合适。 能解毒气热气侵扰的亢木果....似乎也行,不过数量太少,只剩十颗,为防意外还是自个留着吧。 吃了能不放屁的茈鱼.....这倒是可以,很可以。文舒连连点头,原还在想这茈鱼要以什么方式出场,如今看来做成兜子就极为合适。 能治脖劲肿瘤的无条草...也很不错。 剩下的就只有刚得不久的桃子,杏子,和梨子了,似乎也都可以。而且鱼与果子的结合,说不准能碰撞出更美妙的味道来。 一番挑选,文舒最后定下了五种“山海兜”。 加入无条草能治脖劲肿瘤的“去瘤兜”,用茈鱼做成能治放屁的“清香兜”,以及加入果子的,“桃红兜,杏黄兜和冰梨兜”。 第三百二十九章 山海兜 打定主意,文舒便立刻行动起来,拿起选好的东西便冲去了厨房。 要想做兜子,面皮是关键,因此她首先要做的是摊足够的绿豆粉皮。好在,昨日买宴请食材的时侯,她顺手买了不少绿豆粉囤着,此时倒也不用额外花钱请人去买了。 将绿豆粉和水按1:2的比例加少许盐调匀成浆,隔热水摊成皮,再放到冷水中冷却,又薄又有嚼劲的绿豆粉皮便做好了。 再把调好的馅料用粉皮包起来,便做好了一个兜子。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时间在厨房的锅碗碰撞声中悄然流逝,待得夜幕降临时,文舒已经做好了五百个兜子。 每样兜子各一百个,把水果兜子每样留三只做晚饭,其它的文舒全部趁热收进了置物篮。 文家厨房不时飘出的香味,再次把邻居们搞破防了。 这文家搞什么啊!这种情况下还一天到晚做吃的,是吃食不要钱?还是柴火不要钱? 哦,对了,他家的柴火可能真不要钱,谁让人家是做“木匠”的呢。 邻居们抱怨嘀咕的时侯,文舒正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文老爹也收工了,正在井边洗手。 凉风习习夏夜,父母俩在桌边坐定,摇曳的烛火下几只晶莹剔透的兜子,飘出淡淡的香味。 文舒拿筷子给她爹每样兜子拨了两个,她自己则一样留了一只。 先前试做的时侯,她就尝过了,由桃子和鱼肉做的“桃红兜”,味道清甜。桃子的香味很好的掩盖了鱼肉的腥味,而鱼肉的鲜味又给果肉增加了一丝滋味。 总而言之,味道很不错,鲜甜兼具,味属上品。 杏子和鱼肉做的“杏黄兜”也差不离,只是杏肉表现最明显的不是清甜,而是软糯。相比“桃红兜”的弹滑脆嫩,“杏黄兜”的口感则是又弹又糯。 最特别的是“冰梨兜”。 明明拌馅时她有加梨肉进去,可蒸熟后,却怎么也吃不到果肉,打开兜子皮翻找也是如此。 你要说梨子化做了水吧...........兜子里却一点多余的水都找不到,除了鱼肉变得更晶莹剔透了之外。 就好像梨肉凭空消失了似的,又或者是化成了水全被吸进了鱼肉里。 别的兜子里的鱼肉,要么被果子染成了粉色或浅黄色,要么被配菜染成了绿色。只有它,成了透明色。 整坨鱼肉只有最中间米粒大小的位置是白色,其它的全成了透明色。从兜子皮往里看,就像什么都没包似的。 可鼓起来的兜子皮,又昭告着世人,里头确实有东西。 此刻,文老爹便正惊奇的看着冰梨兜,向她发出疑问。奈何文舒自己也不清楚,只能如实回答,文老爹听后又是连声感叹。 他们这边吃惬意的吃着晚饭,而同巷的林家此时却是风声鹤唳,林家的大孙女林小蝶发高热了。 这个时侯发高热,和宣告染上了鸡瘟几乎没有什么分别,林家老太太第一时间大孙子拉到了身后,询问有没有事。 林小蝶的爹娘则是又愁又喜,喜的是儿子目前还未出现症状,愁的是姑娘染上了鸡瘟该怎么办,要不要报上去? 不报上去,就请不了大夫,请不了大夫,孩子就危险了。 可请了大夫,就等于告诉所有人他们林家有人染上鸡瘟了,那么他们这些暂时没出现症状的人也难逃怀疑。 虽说眼下官府对染上鸡瘟赵家并未采取什么措施,只是让他们待在家里不让出去,还给请大夫。 可万一最后大夫也治不好,又传染性强,按照官府舍小保大的做法,只怕会把赵家拉到城外自生自灭。 他们不敢赌。 最后经过全家商议,决定先瞒一天,等明天再看赵家的情况,若是赵家的人经过治疗有好转,那么他们就报上去。 若是赵家的人情况没有好转,又或者是官府有了新动向,就再做决议。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决定。 在有希望活下去的时侯,谁都不想自寻死路。 同时,另一头的姚儿庄,被留下的老大夫经过一天的探询之后,心里已经有了模糊的猜想。 只是这个想法一闪而过,让他来不及抓住。 白天,官差走访完整个庄子后,发现庄里还有其它人家也出现症状后,便把全村病人都交到了他的手上,理由是一事不烦二主。 老大夫无有不可。反正他已经进村了,就捎带着都看看,而且病例多,也方便他找出问题。 在走访了一天,把村中所有染病之人都看过后,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就是这些染病人的家里,好像每户都有那么一两个人毫无症状,而且这些无症状的人多是孩子。 难道说,孩子不容易感染鸡瘟? 想到这,老大夫连忙打开药箱,翻出白天的病程记录,上面记录了他今日的问诊过程。包括病人近来的饮食。 在翻阅了十几张纸后,老大夫注意到了很多纸上都有的三个字,百家饭! 夏至吃百家饭是一件很寻常的事,他昨天在家还吃了呢,好像没什么稀奇的。可是当百家饭这三个字全部都出自孩子的口,就值得深思了。 为何所有孩子都提到了百家饭,而大人们却没一个提起呢?是大人们都没吃百家饭? 正思索间,就见张家的大孙女捧着碗过来,“付翁翁,喝茶。” “你爹让你送来的?” “嗯,虽然是陈茶,但家里只有这个了,您别嫌弃。” 老大夫接过茶碗,就在张小娘子要走的时侯,又突然想起什么喊道:“等等,丫头,你前天吃百家饭了吗?” “吃了呀。” “那你爹和翁翁吃了他们吃了吗?” “也吃了。” 都吃了... 那..就不是饭的事喽。 老大夫再度陷入沉思,就在这时张家孙女又补了一句,“不过,我爹他们吃的饭没有我们的好吃。” “哦,这是怎么说的,难道你们吃的不是一种饭?’ “嗯,我跟弟弟吃的是外头茶肆送的,爹爹他们吃的是跟村里的叔伯婶子换的。” “外头茶肆送的?”老大夫拧了拧眉。 “嗯,甜甜的,还有淡淡的香味可好吃了,就是只有一碗,爹爹见我们爱吃,就都给我们吃了。”张家孙子跑过来道。 从寥寥几话句中,老大夫抓住了一个关键信息,孩子和大人吃的百家饭是不一样的。 想到这,他腾的一下起身将药箱盖上,抬脚就去寻张家大郎询问。 他想询问孩子们说的是不是事实?如果是事实,那孩子们吃的百家饭从何而来,又是哪家茶肆分送的? 第三百三十章 比翼鸟 询问了一通张家大郎,得知孩子们说的都是真的,他们吃的百家饭确实与张家其他人吃的不一样后,老大夫又连夜走访其它人家,询问他们家那些未出现症状的孩子是不是也都吃过那茶肆的分送的饭。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那些孩子基本都吃过茶肆分送的饭。而他们这些大人,因为饭少,孩子们又爱吃,就都留给孩子吃了。 知道这件事后,老大夫不由的激动起来。 他在想,会不会是那饭里无意加了什么可以预防染上鸡瘟的药材。 若能解开这个秘密,不就能找到预防人感染鸡瘟办法,说不定还能预防其它的疫症。 老大夫越想越激动,以至于回到张家才想起来,说了那么多竟然忘了问是哪家茶肆,叫什么名了? 不过,张家也领过,问张大郎也是一样的。所以回到张家,老大夫又拉住张大郎一番细句。 然而,一番细问下,他又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家茶肆在分饭时竟然就直言过,此饭吃了对孩子好,让家里有孩子的都尽量给孩子吃。 这是什么意思? 老大夫顿住了。 难道茶肆主人一早就知道会有这场鸡瘟?所以提前在饭中放了药。 尽量给孩子吃,是因为那药仅对孩子有用? 就在老大夫反复揣摩思考,这其中会不会有阴谋的时侯,那家茶肆的主人,正在萧茶巷的小破院内陪她爹玩双陆。 父女二人面前都放着一杯酒,规则赢了的人才能喝。此时文舒已经三杯酒下肚了,而文老爹则喝了五杯。 又玩了一会,直到棋过五招,酒过三巡,父女俩才分开各自回房。 文老爹回房自是宽衣睡下,文舒则翻开《山海经》教红影认了一会,然后带着它进铁盒子。 “嘀——降落地点,崇吾山!” 什么,什么山?提示音晌起的那一刻,文舒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惊喜来的也太突然了! 她每日心心念念,却一次也没实现的崇吾山,竟然就这么措不及防的来了?! 懵逼过后的文舒那叫一个激动啊! 只是满怀激动的睁开眼后,看到的却是.....洪水。 奔流狂涌又浑浊不堪的洪水正从她身边流过,冰冷的洪水冲涮着她的身体,水位已经没过了她的腰。 文舒赶紧从置物篮里取出猪尿泡系在身上,确认自己不会被淹死时,她才有心情打量四周。 她此时应该是处在山脚的位置,背后是大山,前方远处隐隐有屋角露出来。滚滚的洪水声中夹着的人们的惊呼与哀嚎。 似乎是有人落水了,又或是在水中挣扎。 只是从她的视野和角度,只能看到滚滚洪水,根本望不到人。 文舒当即让红影飞去看看,能救就救。 红影尖啸一声飞走了,而它刚走不久,又传来几声鸟鸣,文舒仰头一看,却发现是两只形似野鸭,却只有一只翅膀,一只眼睛,相伴而飞的鸟。 蛮蛮! 也就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里的比翼鸟。只是《山海经》里的比翼鸟并不是什么浪漫的代表,而是灾难的象征。 据书中记载,比翼鸟出现的地方会发大水,竟果然如此! 不过,到底是比翼鸟出现,引发的大水,还是洪水出现,让比翼鸟失去了家园而高飞,还待两说。 文舒借着猪尿泡的浮力,转身向身后的游去。 红影已经去救人,她不能在这里干等着让人救,书中记载,崇吾山有能助人生育的果子,她所剩时间不多,还是先找果子要紧。 奈何,洪水奔涌,她在水中根本稳不住身子,几翻挣扎下,反被洪水冲着向东而去。 文舒心中大急,这么随波逐流下去,岂不是离崇吾山越来越远?! 不要啊! 她不容易才传送到崇吾山上来,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什么时侯才能再有。再者,一路往东,若她没记错的话,过去三百五十里就是莱山。 那里可是有吃人的凶兽,罗罗鸟! 书上记载此鸟,人面鸟身,体型巨大,就是红影在都不知道能不能与它一较高下。更何况现在红影不在身边,她自己又在水中,借不着力不说,连身子也稳不住。 如何与它斗! 退一万步说,运气好,遇不着罗罗鸟,可这么一路顺流下去,什么时侯才是个头。等到了传送出去的时间,万一红影来不及寻它,不就得留在里面了。 文舒越想越急,连忙环头四顾,看看周围有没有可供攀住的树木,她不能放任自己随波逐流下去。 ....... 另一头的红影在文舒的示意下,就在大约离他们落脚点五里左右的河流中,发现了在洪水中呼救的人。 几人在水里沉沉浮浮,被洪水裹杂着一路向下,还有几人攀住了水中的大树,正仰头高呼,洪水已经没过了他们的胸部。 在他们上游的不远处,有一座房子大小的山包,出水五尺。 见状,红影忙飞身过去,把在水里沉浮几人,一一抓到小山包上,然后又把攀着树的几人也拎到山包上。 就在它觉得完事了,要离开的时侯,一个妇人突然跪了下来,一手抓住它的脚,一边咳嗽着哭救。 红影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见她一直望着洪水,眼里满是担忧和祈求,恍然明白过来,她一定是觉得这里不安全,想到岸边去。 再看身边奔涌不流的洪水,确实还在上涨,这会的功夫已经升了半尺。 它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最终决定答应下来。文舒叫它来救人,它若是不管,等会他们淹死了,不就白救了。 因此,它又花费了好一番力气,将山包上的人一个个提溜到旁边的山上去。 只是,这一番折腾,又费了不少功夫。 等把所有人都弄上山,红影才想起来,该回去找文舒了。只是等它回到原地,又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在它着急的四处查看的时侯,下游的文舒正奋力的往一颗歪脖子树上爬。 这是她漂了这么久唯一见到,并且离她这么近的树,为了及时的抓住这颗树,她还被迫喝了好几口污水。 如愿爬上树,文舒脱力的趴在树上,难受的咳着。树身受到振动,也跟摇晃起来,让她又不禁担忧起来,这树能撑到几时。 奈何旁边没有更好的选择,现在,她只能祈祷红影能快点来救她了。 也不知老天是不是听到了她的祈祷,没过一会儿,真有一只大鸟从东方飞过来。 等等!东方! 树上的文舒猛的坐起了身子。 第三百三十一章 小星,你可坑死我了! 随着大鸟渐渐行进,近到文舒已经能清晰的瞧见头顶即将飞过的是什么东西时,背后寒毛不由竖了起来,她偷偷的从置物篮里取出弓箭,然后重新趴下,屏气凝神。 有树叶的遮挡,那大鸟不一定能发现自己,若被发现,再攻击不迟。现在冒然攻击,她没什么胜算。 “罗罗...罗罗罗.....”就在这时,头顶的大鸟发出一阵尖啸。 其标志性的叫声将文舒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击灭,气得她差点骂娘。她才飘了二百里不到,离着莱山怎么还有百多里,怎么也能遇见罗罗! 怨念的瞬间,前方洪水中突然飘来一木盆。盆里坐着一个一岁左右,光着身子,吮着手指的胖娃娃。 而天上的罗罗似乎也发现了他,正往这边飞来。 怎么办,要不要救? 不救的话,罗罗鸟吃了他,也许就走了。 可是作为人,她真能眼睁睁看着凶兽吃人而无动于衷? 此时天空的罗罗鸟,确实发现了水里的娃娃。它已经很久没吃人了,那水流里的小娃娃,白白胖胖的,看上去就很好吃。 罗罗鸟双眼放光,翅膀一拍,便要俯冲而下。 然而,就在它离孩子只有三尺时,横空里突然射来一只箭,正中它的左翼。 罗罗鸟嘶鸣一声,眼露凶光的朝大树望去,就见树上骑坐着一个人。那人手里拿着一把弓,在它望过去的时侯,又朝它射来一箭。 不过,这一箭罗罗鸟有了防备,身子在空中微微一转便避开了去。而这两箭,也成功的将罗罗鸟激怒了,只见它翅膀一拍,向着文舒急射而去。 弓箭不适合近距离作战,文舒当即往水里一丢,右手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做出防御招式,同时左手上举,探向罗罗鸟飞来的方向。 倏忽间,罗罗鸟已经飞到近前,尖利的爪子正探向她的肩膀。文舒身子往后一仰,避让的同时手中匕首用力挥出,向它的爪子和腹部砍去。 一击未中,罗罗鸟腾空而起,绕到文舒身后再次俯冲而来。 文舒扭转腰身,在罗罗鸟跃下来时再次挥出匕首,同时左手擎出试图靠近它,哪怕摸到它就行。 只要摸到它,她就能把它收进去。 然而,罗罗鸟身姿也灵活的紧,并且十分警觉,它似乎看出文舒想要抓它的意图,下落时十分很小心,让文舒几次探出的手都落空了。 一人一鸟就这么僵持着,而那装着孩子的木盆早就顺流而下,不知飘去了哪里。 底下的树身在文舒的动作下剧烈摇晃,不多久便听得树根处传来咔嚓声,却是靠近根部的地方已经出现裂口。 文舒十分着急,没有树身做依托,一旦掉入水中,她就更斗不过这只大鸟了! 又抖了几回合,天边突然起了一阵风,头顶渐渐凝聚起乌云,天色变得昏暗起来。 要是大雨下来了,那个孩子可能就活不了吧?那她的坚持还有意义嘛。 恍神的功夫,罗罗鸟看准时机俯冲而下,有力的双爪在她肩头一抓,随即腾空而起,将她带了上天。 被抓上天的文舒却毫不惊慌,忍着肩头皮肤被利爪刺穿的疼痛,垂下的左手突然上伸抓住了罗罗鸟的小腿,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下一刻,只听她嘴里猛得爆出一声,“收”。然而......... 【嘀——因宿主现在处于被制状态,一旦强行将罗罗鸟收进去,宿主也会跟着被收进去,进而死亡】 卧槽,你不早说! 文舒气得脸色都绿了。 早知道这样,她何必故意露出破绽让罗罗鸟抓住。不就是想以退为进,趁着这个接触的机会,好把它收进去么! 现在你却告诉我收不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罗罗鸟已经抓着她飞上高空了,就算她现在拿匕首捅它一下,她掉下去,也会摔死的。 小星啊,小星,你可坑死我了! 被罗罗鸟又抓着飞行了一段,文舒彻底放弃了抵抗。 算了,随机应变吧。反正看样子,罗罗鸟也没打算在半空中吃她,保不准是要落到实地再吃。 到了陆地,她也更好反抗些。 想通此处,文舒反手将匕首插回原处,忍着肩头传来的剧痛,双手上举反手抓住罗罗鸟的小腿。 这家伙可没红影对她好。 红影抓她上天,知道拎衣服,这家伙可是实实在在的抓着肩膀。它的爪子多利啊,抠得她肩膀不知道多痛。 再者,万一这家伙抓不住了,半空把她掉下去怎么办?还是自己抓着稳妥些,就算摔死,她也不能让它好过。 文舒如是想着的时侯,底下的洪水中,一个木盆晃悠悠的顺流而下。 感受到爪子上突来的重量,罗罗鸟讶异的看了眼爪子上挂着的人类。 不仅不挣扎,还主动缠上了?当本大王是什么,坐骑吗? 罗罗鸟怒了,巨大的翅膀连连扇动,飞行速度直线飙升。 巨大的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吹的文舒眼睛都睁不开,要不是这里也是夏天,光是冷都能把她冷死。 这遭瘟的鸟,又想干嘛?! 文舒在心里狠狠诅咒了它一番。 然而诅咒的话还没说完,一股失重感突然而来,对方正在猛然下降。文舒正欲睁眼看看它打算降落在哪,便感觉膝盖猛的撞上了一块山石。 随后,她清楚的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完了,腿折了! 更悲催的是,下一刻,她被罗罗鸟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危急关头,她只来得及护住自己的头,但是后背和其它的地方却是全然顾不上了。特别是她那条断腿。 由于罗罗鸟扔下来的地方不高,再加上惯性的原因,她护着头在地上翻滚好远,倒是卸了不少的力。 再睁眼时,文舒很讶异自己竟然没被摔死。 但是被这么一折腾,她已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此时的她不仅断了一条腿,连带着胸腔,后背,也酸痛的不行。 最重要的是肩头被罗罗鸟利爪穿透的伤口,正发出剧烈的疼痛。让她抬手都困难。 文舒狼狈的趴在地上,望着在半空盘旋,即将冲下来的罗罗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命休矣! 第三百三十二章 血战罗罗鸟 念头闪过,她刚想闭上眼睛慷慨赴死,就听天空突然传来几声鸟鸣。 “呱啦——呱啦” 下一刻,只见一道火红的身影,在翠绿的树林上方划过。 文舒激动的都要哭了。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喊了一声:红影!便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正焦急四处寻找她的红影,听到下方的喊叫,立即俯冲而下,在罗罗鸟张大巨嘴,即将咬上她头的时侯,一翅膀将它掀飞! 紧接着两只鸟便打了起来。 从林子东头打到西头,从你追我赶,变成了小鸡互啄。 罗罗鸟的嘴巴算不得尖利,但它的优势在于皮糙肉厚。虽然先前被文舒射了一箭,但对它来说也只是皮外伤,连影晌它飞行都做不到。 所以哪怕红影牙尖嘴利,在罗罗鸟身上却没讨到多少便宜。 反而是它自己,被罗罗鸟那并不尖利嘴,啄掉了好些毛。虽然它是鸮鸟,毛发多,但也禁不住这样死命薅啊。 再说毛掉多了,那多难看,它可是一只爱美的鸟。 想到这里,红影急了,在罗罗鸟再次冲过来撕咬它的时侯,不退反进,利嘴直接伸进它的嘴巴,在里面的嫩肉上狠狠的叼了一口。 这一口可谓杀伤力十足。 罗罗鸟痛叫一声,哀嚎着往下方落去。 红影紧追不舍,在空中一个猛扑,将它撞飞。然后再追上去双足发力扣住它的后背,在即将飞到一座山峰时,只见它猛的拨身而起,尖而有力的双足抓起罗罗鸟,狠狠的撞向山石。 罗罗鸟虽然皮糙肉厚,但不代表它能扛住撞击。特别是红影这一下甩的极妙,撞上山石的正是罗罗鸟的脑袋。 这猛的一碰,罗罗鸟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头痛欲裂,眼冒金星。! 然而,这还不算完,在它稀里糊涂还处于懵逼状态的时侯,抓着它的红影,再次飞上了高空,然后在一个极高的高度下松开了爪子......... 看着罗罗鸟自由落体的掉进了下面的滚滚波涛中,红影才飞身回去找文舒。 再睁眼时,文舒第一个看见的便是红影秃了一块的头顶,以及渗了血的头皮。 想起昏迷前的事,她知道红影必然是跟那罗罗鸟发生了一场恶战。不然,她不可能还好端端的躺地上。 她很想坐起来摸摸它的头,给它的伤口吹一吹,安慰安慰它。可起了几次都没起得来,周身像是被马车碾压几遍似的。 这时,悬起的后背突然多出一片温热,却是红影伸出翅膀托了她一把。 借着这股力道坐起来的文舒,忍着疼痛,颤抖的伸出右手在红影头顶摸了摸,又拢住它的头,给它的伤口吹了吹气。 “还好你来了。”说话时,眼中已含了泪。 但凡红影晚来一步,她可能都见了阎王。 劫后余生的喜悦,令文舒情不自禁的落下泪来。 还好,他们都还活着。 “辛苦了。”她摸着红影秃了的头顶,喃喃道。 文舒伤重不能走路,原本等在原地等系统传送出去是最好的法子。可是一想到崇吾山的那棵能助生育果树,她又十分的不甘。 好不容易传来崇吾山,虽然她现在不在崇吾山上,但据她的观察和估算,她此时离崇吾山应该不会超过二百里。 因为罗罗鸟抓了她之后,并不是一直往东行,而是半道转了方向往南去了。也就是说她现在应该处于东南位。 运气好的话,说不准她现在反而离崇吾山更近了。 她将心里的想法说给红影听,红影并未反对。原本文舒是想自己留在原地,让红影独自去崇吾山寻那果子。 可转念一想,此一去也不知是否顺利,万一红影路上遇到什么耽搁了时间,赶不回来,可就完了。 思来想去,最后她决定,还是和红影一起去吧。 累赘就累赘吧,慢点就慢点, 能如期摘到果实最好,实在摘不到也是命。 总之,他们不能再分开,她不能留红影独自在这人生地不熟,又野兽众多的山海界。 不利于行的文舒被红影叼着再次启航了。 不过,这次的待遇可好上太多了。为免自己力气不支半路把文舒掉下去,红影此行飞得很低,几乎是贴着地面飞行。 而文舒由于肩膀受伤,手又举不起来,不能主动抓住红影,所以此时的姿势就是红影抓着她背部的衣服,然后她的头、脚自然的垂落,形成一个半圆形。 远远望去,活像叼了一具已死多时的尸体。 就这么贴着地面行了大约半刻钟,他们飞到了一片河流之上。 因为发大水,河里的水并不清澈。浑浊的河面上,一只木盆正在河中间顺着水流打转,盆里仰面躺着一个的孩子。 双目紧闭,嘴里依旧咬着手指,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 认出是先前见过的孩子,文舒忙叫红影往那边飞。待红影飞到木盆边上时,她忍不住伸出去摸了摸孩子的脸。 热的。 小娃娃也活着,真好! 将眼底的泪意隐去,文舒两手把住木盆边缘,然后叫红影继续往前飞。就这样,借着风水之力,在红影带着她往前飞去的同时,木盆也借着水的浮力被文舒推着在水面滑过。 这是不得已的办法。 她肩膀受伤了,没办法长时间抱着孩子。小娃娃细皮嫩肉的又没穿衣服,也不可能叫红影叼着走。所以只能由她把着木盆两边,借水力先推到岸边再说。 等到了岸上,她再从置物篮里取出衣服将小孩子裹一下,然后再由红影叼着,挂着都行。 至于最后这个娃娃怎么处置,文舒也想好了。 红影刚才在崇吾山那边应该是救了一些人,否则不会来得这么晚。所以,若能如愿到达崇吾山,就把孩子交给那些“灾民”照顾。 若是不幸,半路传回去了。等巷子解禁后,她就把孩子送到朝廷开设的慈幼局,那里也会有人照顾他。 好在,岸边离得并不远,转眼的功夫就到了。 文舒从置物篮里取出自己的衣服将孩子包起来,又用打包行李的方式把孩子包起来,最后把这个“包袱”挂在了红影脖子上。 就这样,红影脚上抓着一大人,脖子上挂着一娃娃,“艰难”得向着崇吾山飞去。 第三百三十三章 被感动了 庆幸的是,她先前的分析是对的,崇吾山竟然真的离他们不远。带着孩子飞了不过一刻钟,他们便回到了崇吾山。 崇吾山半山腰的巨石上,此时,先前被红影救起的人们正望着山脚的洪水发愁。 在他们最前方,一个妇人正跪在地上,望着下面喘急的洪水,一边流泪,一边双手合十的祈祷着什么。 当红影提着文舒飞来的时侯,半山腰的人们沸腾了。他们跳着叫着,朝红影挥手。 红影矜持的回应了一声,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降落。 可能是被声音吵醒,悬在脖上的“包袱”突然大哭了起来,嘹亮的孩童哭声在巨石上方回晌,把下面的人都听楞了。 文舒被红影稳稳的放在地上,看着冲过来的妇人,嘴里不断的说着她一句也听不懂的话。 不过,观她神态,以及盯着包袱不挪眼的动作来看,心下隐有所猜。想了想,她把“包袱”从红影的脖子上取下来,慢慢的打开。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见妇人不要命的扑了过来,抱着孩子嚎啕大哭。 文舒不由感叹,她运气还真是出其的好呢! 就这么随便一撞,给孩子找到了亲娘。 不过,留给她感叹的时间不长,因为脑海里小星提示她,离传送出去只剩一刻钟了。 既到了崇吾山,眼看果树就在眼前,不找一找实在说不过去。正待文舒想,接下来该用什么办法找果树时,就见身旁的红影飞身而起,向着前方的林中蹿去。 不一会儿,便叼了一个果子回来。黄澄澄的,像极了现实中的橘子。 文舒眼睛一亮,待果子送到面前时,连忙一把抓住。 【嘀——物种识别扫描开启,当前物种——无名——果实同枳,食之可子孙满堂】 听着系统传来的提示音,文舒险些都要哭了。 太不容易了! 激动过后,她也顾不得在场的人怎么想了,赶忙从置物篮里取出麻袋递给红影,让它赶紧多装一些。 红影领命叼着袋子去了,她自己又在原地坐立不安,跟屁股下有根针似的。 一旁的妇人见状,便朝旁边的男子嘀咕了几句,没过一会儿,便见男子朝文舒走去。面对突然过来的男子,文舒并未惊慌。 在她看来,红影就在不远处,此人若想对她不利,她只需喊一句,红影就会出来。再不济,她马上就要传送出去了。 在此之前,哪怕拖她也能拖住,所以当下反应淡然的很。 事实证明,她的预判没有错,男子走到她身前几步开外就停住了,然后指指林中,又指指她,开始比划起来。 文舒估摸着猜测,他的意思.......可能是想带她去林里子找红影,便试探的点点头。 果然,在得到她应允后,男子立即背转身去,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文舒不由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她没有拒绝,强忍着疼痛用手臂撑着自己起身,想要爬到男子后背去。她想去看看那颗果树到底长什么样。 然而试了几次,却都因为受伤的肩膀以及断了的一条腿而无法起身。好在那些旁观的人,这时总算反应过来,皆涌过来帮忙。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文舒扶到男子背上,然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跟着他们一路进了林子。 果树离巨石并不远,男子背着她没一会儿就到了。 彼时,离传送出去还有六分钟。 果树十分高大,带着黑色纹理的树干得两人合抱才行,翠绿的树冠上火红的花与黄澄澄的果子同存。 若说此花的颜色还算寻常,那么它的花萼就极为奇特了,为白色。而花朵的对生方向却坠着一枚果子。 每朵花后面都是这样。似乎是花与果同生,待果熟透落下,花朵再调零结果。 由此循环,生生不息。 此时,红影正双爪拎着袋子,在树枝间不停扑腾着摘果。虽然它干得很认真,但从袋子鼓起的程度来看,效率真的有点低。 文舒默了默,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她很想蹿上树给红影帮忙,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眼看时间不多,她忽得心生一计,不如整棵树带走? 然而,当她伸出手覆在树干上,想直接把整棵树收进置物篮时,脑海里却再次传来小星的提示音。 【友情提示:置物篮空间不够,无法容纳整根树木,建议宿主将树砍成两截再收。】 文舒:“..........” 我要有这个时间和精力,还砍什么树,我直接摘果子不是更方便! 这小星怎么总是关键时侯掉链子!文舒气得都不想说话了。 不过气归气,树收不进去,看着满树黄澄澄的果子,她只能勉力在男子背后直起身子,然后伸手去够树上的果子。 她想能多摘一个是一个,鬼知道这玩意要吃多少个才有用。 跟来的人们见状,便也学她的样子开始摘果子。甚至有的直接蹿上了树,就连妇人都开始一手抱娃,一手去够果子。 文舒也没在意,只当他们是要摘着自己吃。 拖着“苟延残喘”的身体奋力的摘了三个后,文舒额头已经冒了一层细汗,耳听得脑海里晌起系统的一分钟倒计时,忙把上头的红影叫了下来。 就在文舒收拢袋口,准备把装果子的袋子扔进置物篮好准备出去的时侯,那些摘果子的人忽然全部涌了过来。 然后在她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将果子全部扔进了她的口袋。 文舒:“.........” 那一刻,她不得不承认,她有些被感动。 只是她感动的话,以及表情都还没来得及做,就被系统传送了出去。而在他们消失后,果树旁那些被救的人们,却呼啦啦跪了一地。 回到现实世界的时侯,外头的梆子刚好敲了三声。 只有一只腿支撑站立的文舒,在落地的第一时间便扶住了身边的圆桌。只是这一扶,肩膀传来的巨痛让她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红影,去叫我爹来。”文舒喘着粗气道。 虽然她现在半个身子都是血的样子,很可能会吓得她爹。但她实在是没有力气收整自己了。 她被山石撞断的腿以及被罗罗鸟扎伤的肩膀还在不停的往外渗血。当时情况紧急,她只来得及给自己上了点止血药粉,这几番折腾下,伤口早就崩裂了。 眼见着红影蹿出房门去找人,咬牙摸到床边的文舒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三百三十四章 求医 回到现实世界的时侯,外头的梆子刚好敲了三声。 只有一只腿支撑站立的文舒,在落地的第一时间便扶住了身边的圆桌。只是这一扶,肩膀传来的巨痛让她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红影,去叫我爹来。”文舒喘着粗气道。 虽然她现在半个身子都是血的样子,很可能会吓得她爹。但她实在是没有力气收整自己了。 她被山石撞断的腿以及被罗罗鸟扎伤的肩膀还在不停的往外渗血。当时情况紧急,她只来得及给自己上了点止血药粉,这几番折腾下,伤口早就崩裂了。 眼见着红影蹿出房门去找人,咬牙摸到床边的文舒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子时三更,正是夜深人静之时,往常这时侯住宅居基本上都安静了,今日也不例外。 可就是这一片宁静之时,巷子中段的一户人家忽然亮起了烛火。不多时,这家的院门又忽的打开,一个衣衫不整的人影从里头跑出,奔向巷尾。 “大夫,大夫在不在?”文老爹用力的拍着赵家大的院门。 赵家留守的大夫和官兵皆被惊醒,官兵骂骂咧咧的喝道:“大半夜的不睡觉,叫魂呢。“ 大夫们则惊心起来,莫非又出现了感染之人? “官爷,我家闺女受了伤,流了好多的血,我是来此求医的。” “求医,求医去外头找大夫。这里都是医官,是来防控疫情的,哪里能擅离职守帮你去看皮肉之伤。” 说话间,官兵已经打开了院门。 “巷子被封了,某出不去啊。”文老爹看向里头,哭救道:“我家丫头受了很严重的伤,还请各位大夫行行好,跟我去看一看吧。” 被惊醒的大夫们早出了中堂,此时正站在堂门口的台阶上听信呢,当听到只是受了皮外伤,并不是感染了疫症后,皆大松了口气。 不过,官兵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他们确实职责在身不好擅离职守,当下都未言语。 就在文老爹灰心失望,想着另投他处时,人群中一位年青的大夫站出来道:“医者父母心,瞧这位兄台实在着急,可以真的伤的很重,诸位医官职责在身不好擅离,不如让我去看看。” 说话之人,正是前街王家药铺的坐堂大夫叶方回,也是萧茶巷储位住户的”老熟人“。 由于此次疫情,一开始是他给赵大家诊的病,为了了解病情,也为了疫情不扩散,官府便让他一同留了下来。 不过,在翰林医官局的大夫们到来后,他的任务基本就成了打下手。 见文老爹半夜求医,心知应该不是普通的皮肉伤,医者仁心,他又是萧茶巷的熟客,便想着前去帮忙看看。 众医官想着,赵家病情基本稳定下来了,叶方回留与不留确实不是很要紧,便都点头同意了。 叶方回拿起药箱文老爹匆匆往回赶,可直到了文家见了文舒,他才知道文老爹口中的重伤,究竟有多重。 饶是他早预料到了不是普通的皮肉伤,也没想到会是这么重的伤。 他到时,文家丫头正处在昏迷当中,浑身是血的躺在床上,嘴唇煞白的如同死人。再近看伤口才发现,两肩左右各有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再看腿部,左腿正呈一种不正常的姿势摊在床边。身为大夫,叶方回一看就知道,这腿折了,而且折在膝盖骨。 文家闺女大半夜的怎会伤的如此重?叶大夫心头闪过重重疑问。 只是做为大夫的天职告诉他,治病救人才是他们的首要任务,其它的不该打听的还是不要打听的好。 按下心里的疑问,叶大夫赶紧打开药箱给文舒治病。肩头的伤,只要是止血包扎,再加以清毒养血的方子,稍加休养便能无碍。 棘手的是她的腿。 寻常断腿叶大夫也医治过不了,只需将折断的腿骨复位,再用木板包扎固定,养个百来日,也就好了。 可经过诊断后,他发现文舒的腿不单单是折断了,且移位的很严重,并且骨头断的也不完整,似乎是......碎了。 这这这....这..... 经验尚浅,未经历过“大世面“的叶大夫,被难住了。 片刻后,顶着文老爹担忧的目光,他把病情如实告知,让文老爹最好是请一位专治骨头移位的大夫,否则可能会延误文小娘子的病情。 一听这话,文老爹什么都顾不得了,套好衣服就往外跑。 他知道城东有位专治跌打损伤的名医,他现在就去请。 原本想跟出去的红影,看了看还在房间的叶大夫,停下了脚步。 那边跑到巷口的文老爹却被守门的官兵给拦住了,无论他如何说,官兵都以职责所在,不肯放他出去。 在文老爹痛哭流涕又塞了一大把钱的情况下,才有一位官兵松口说,可以帮着去请,但能不能请来不一定。 见此,文老爹只能回去等消息。 那边官兵收了钱,到也真的派了一人去城东请大夫。只是病不在身,又不是自己的亲属,去请大夫的人,路上难免有些懈怠。 而等他紧赶慢赶走到医馆时,却又被告知,医馆的大夫前两日犯了病,这几日已经不坐堂了,让他到别处去。 得了,请不了。 那人,只得带着这消息回去复命。 就在他慢悠悠的往回赶时,萧茶巷内,文老爹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大夫上门,心急的几次奔出去门去看。 红影被他这份焦灼所感染,在文老爹再一次询问守门官兵未果的时侯,翅膀一拍,向着城南飞去。 威远侯府,陆元丞刚睡下不久,就听得院子里好像落了什么东西。 他刚坐起身,打算出去看看,就见窗棂上的窗纸破了一个洞,一只鸟嘴从外面穿了进来。 他心头一惊,迅速披衣服出门。到得门外,却见外头窗下,一只“眼熟”的鸟,正卡在窗棂上摇头晃脑。 他施施然走过去,在红影脑袋上一拍,闲闲道:“怎么是你?” 嘴被窗框卡住,进不得退不行,红影心里正闷气呢,不妨又被人拍了一脑袋。 它那个气啊! 正要使出杀手锏,将这说风凉话的人扇走时,就听对方咦了一声,道:“你脑袋怎么了?怎么秃了一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红影翻了个白眼,正要使劲,便见眼前伸来一只手,只见那只手在窗框用力一拍,它的嘴便被震了出来。 “说,大半夜的不睡觉,跑侯府来做甚?” 第三百三十五章 相助 好在夜深了,街上人迹罕至,马儿跑得飞快,未多时便到了西大街。 早在傍晚陆元丞便听说了京城闹鸡瘟,封了几条巷子的事。只是听说萧茶巷也在其中并且是源头时,不由怔楞了一下。 萧苍巷,竟然是萧茶巷?! 前世他也听说了这么一回事,只是当时他正在忙别的事,并没细问。因为这场疠疫的影晌并不大,犹记得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传染,而那条被封的巷子似乎只封了几日就解禁了。 是以,重生回来他也没第一时间把这事想起并重视起来。却未曾想到,那条巷子竟然就是萧茶巷。 他在西子街下马,将马交给附近的商家看顾,然后步行至萧茶巷,翻墙进了文家内院。 彼此叶大夫已经回了赵家,文老爹正焦急的在文舒房门前来回踱步,突见一人翻墙进来,当即唬了一跳。 反应过来,他立马抄起墙边的扫帚挡在文舒门前,嘴里喝道:“来者何人,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陆元丞并未自报家门,而是一指天上,“它带我来的。” 红影呼啦一声从天空降落,在文老爹身旁落下。 “他是谁,你带他来做什么?” “听说文小娘子受伤了,不知伤在何处?” “阁下如何知道?” 陆元丞依旧指了指红影。 文老爹迟疑不定,不知来人身份,他如何敢跟把女儿的事情如实告知。 看出他的犹疑,陆元丞没办法,只得道:”我是威远侯府的人,这鸟去找大姑娘求救,大姑娘派我来看看。“ 一听是大姑娘,文老爹立时放了心,忙道:“伤了腿,大夫说是折了。” “请过大夫了?”陆元丞一怔。 他以为这鸟来请他,是因为萧茶巷被封不好请大夫,原来竟已经请过了大夫,哪还找他作甚。 “请过了,只是大夫说阿宁的腿伤得很重,说是骨头碎了,需得请专治断骨的名手来才成。” 骨头碎了,这么严重? 陆元丞眯了眯眼,她一个深闺之人,为何会伤重至此,还是半夜? 不过,既已来了能帮的就帮吧。 “知晓了,侯府就有一位专治骨伤的大夫,待我回去禀了大姑娘,立时带来。” “多谢,多谢,有劳了。”文老爹连连躬身。 陆元丞出了文家,快马赶回侯府,然后去客院拽起了睡梦中的郭世超,“师叔,快醒醒。” “你这小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做什么来扰人清梦。” “有一病人伤了腿,想请您老帮着看看。” “什么病人这么重要,....哎哎哎,你别动手,别动手,我自己来,自己来。” 两刻钟后,萧茶巷。 被陆元丞紧赶慢赶扯来的老人气喘吁吁的进了文舒的房间,陆元丞则避嫌的站在院子里等着。 约摸过了两刻钟,才见老人提着药箱出来。 “怎么样,能治吗?”陆元丞问。 “这世上有我鬼手郭三治不好的骨伤?”老人气得吹了吹胡子,似在说看不起谁呢。 不过,片刻后又听他叹道:“只是,她伤后也不知做了什么,骨头移位严重,纵是我给接上了,也难保不留暗病,以后但凡变天,只怕膝盖骨都会生疼。“ 陆元丞知道郭三的本事,他是整个大宋都有名的骨科圣手,他竟然这般说,那就证明文小娘子真的伤得很重。 这时,心里的疑惑不由再次浮上心头。 她一个深闺女子为何会重伤至此? 他询问老人,她的伤是如何形成?老人略想了想道:“应是受重物猛烈撞击,后又未能及时固定,应还拖着断腿四处活动了一番,所以导致碎骨移位严重。” 听完老人的话,陆元丞心里的疑惑更大了。 正当他拧眉时,文老爹走出来对着二人连连作揖,还拿出几吊钱欲塞给大夫。 老人连连摆手,“钱就不必了,我是受人之托,阁下要谢不如谢我这师侄。”说罢,看热闹似的瞧着陆元丞,看他会不会接这个钱。 见钱塞到自己面前,陆元丞忙后退了一步,平静道:“我也是受大姑娘之托。”言外之意,要谢,谢大姑娘去吧。 文老爹:“。。。。。” 还是头一次遇到钱送不出去的情况。 没得办法,文老爹只能再次称谢。并言:等文舒好了,一定让她亲自去侯府谢过大姑娘。 师侄二人再次翻墙出门,陆元丞对着老人作了一揖,“多谢师叔。” “咱们叔侄之间就别这么多礼了。“老人摆摆手,”不过我好不容易来趟汴梁,原还指着你好好招侍我一番呢,未想到热汤热菜没先吃上,倒是先被你拉着看了一场病。” “是我不好,让师叔受累了。不过师叔若是早来一两天,我也正巧有空,明日却是不能了。不过,我可以让陆喜先带您逛一逛京城,等我晚上下衙归来,再带您夜游东京如何?“ “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 “对了,那丫头跟你是什么关系啊?”回程的路上,老人戏谑的问道:大半夜的拉老头子起来,这么殷勤?“ “她救过舍妹......而且舍妹也喜欢她做的吃食。” “只是这样?”老人不信打量他,“就没有别的意思?” “师叔言下何意?“ ”你也老大不小,又是侯府嫡长子,你那荒唐爹就没催你成亲?“ “男儿当以事业为重,如今朝堂昏暗,边境贼寇未灭,何以成家。“ “行了,行了,不想娶就不想娶,说得自己比官家都忙。这朝堂昏暗,贼寇未灭都是官家该操心的事,这也不见官家少纳一个美人,倒是把你给拦住了。“ 陆元丞没有多言,他倒是希望官家能有做为些,奈何...... 翌日清晨,文舒从昏暗中醒来,便见自己的腿被吊了起来。一条白绫将她那包得严严实实,白花花的腿悬在半空。 诡异的姿势把文舒看得一楞一楞的。再摸肩头,硬硬的一层崩带,应该也上药包扎了。 红影正四脚朝天的躺在床脚的窝里,对着她的头顶,伤口已经结了痂,正泛着暗红的血色。 只是它这睡觉的姿势..... 鸮鸟一般都是站着睡觉的,且睡觉时极为惊醒,一有动静就会醒,这是为防危险时,能随时发起攻击。 可此时红影却是四仰八叉的仰天躺着,双脚还无力的蜷缩着了起来.....显得极为疲累。 是了,昨日那般险境,它又是救人,又是救她,还跟罗罗鸟血战了一场,自是消耗极大,也难怪脱力的站不住了。 文舒心疼的望着红影,正自责呢,就见她爹端着熬好的粥从外头进来。 第三百三十六章 来自朝堂的关注 见她醒了,文老爹忙快步过去将她扶坐起来,关切道:“昏睡了一夜,饿了吧,来,喝点粥。” 文舒点点头,就着他爹的手一口一口的喝着粥。见他爹一脸憔悴,一夜未睡的样子,又愧疚道:“昨晚把爹吓着了吧。” “可不是,我吓得腿都软了。”文老爹瞪着她道:“我看见你的时侯,半个身子都是血。这是怎么弄的,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文舒怕她爹知道罗罗鸟的事会害怕,再也不让她进去,便简略了这段,只说进去遇见大洪水,她为了救人才受了这些伤。 听说是为了救人,文老爹虽然依旧心疼,却也没再说别的。 在他看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积阴德的事,他总不能让闺女见死不救。 只是到底还是叮嘱了一句,“救人是好事,可有时侯也要量力而行。在能力允许的情况下,可以多多的救人,但能力不够的情况下还是先保全自己要紧。” 文舒表示知道,然后看了看自己的伤腿又问:“咱们巷子封着呢,爹昨夜去哪请的大夫?” 说起这个,文老爹感慨万千,“这都多亏了叶大夫和陆大姑娘。叶大夫我自来知道是个热心肠的,但昨日那般的情况他还肯跟爹来,我这心里真是.......“ 想起昨夜那般绝望的状况下,犹如一束光站出来的叶大夫,文老爹心里就是说不出的感激。 “等你伤好了,可得拿着东西好好去谢人家。” “还有那陆大姑娘也是......“不待文舒提问,文老爹便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我原以为那些高门大户的姑娘,都是心里长了九个眼的。用得上的时侯亲亲热热,用不上的时侯就如同陌生人一样,没想到,昨夜红影去求救,陆大姑娘还真派了人来。” “眼下这情况,还愿意派人来的,是真的拿你当朋友了。等你脚伤好了,也要记得登门拜谢。” 文舒连连,点头表示知道了。 陆大姑娘除了性子敏感些,其它的确实蛮好。 喂她喝完了粥,知道她没事,文老爹这才松了口气回房补觉去了。文老爹走后,文舒孤零零的躺在床上,盯着床顶看了一会,便也睡着了。 再醒来是,已是日暮黄昏,当时院门正被人敲得啪啪作晌,文舒因为有伤在身不能乱动,只能擎等着她爹去开门。 文老爹从梦中惊醒,披衣去开门,却见是平常替他们采买的闲汉,而闲汉手里正拿着一封信件。 “喏,刚才外头送来的,大官人看看。”说罢,便把信扔在了地上。 不是闲汉不懂的尊敬人,而是这个时侯,没人敢与巷子里的住户过多接触。平时采买来的菜蔬也多是放置在门口。 就连买菜蔬的钱都是先由官府买单,等疫情过去之后,再根据赊记薄子,再行补上。 文老爹小时侯也上过一年私塾,虽然入学时间不长,但基本的字还是认识的。见上面写着文舒亲启,心知是给女儿的信件,便也没拆,拿着就进了文舒的房间。 文舒接过信一瞧,却发现是储红写的她的。信中一共说两件事,一是询问萧茶巷被封,她有没有事?现在可还安好? 二来就是告知,再过几日她就要和三叔三婶回沧州了,话语里满是遗憾,说是走之前还能不能再见一面。 说起储三婶,想起刚得不久的助育果,文舒打算晚上就让红影送几个去。要不然,疫情未解之前,她们可能真见不到面。 而疫情什么时侯能解,谁也不知道。 她这边担忧疫情,却不知道姚儿庄里,那位付老大夫将了解查访的事情反复核对,推敲,确认无误后报了上去。 百味茶肆分送的百家饭可能有防疫的功效,这一消息,在百姓堆里不胫而走。 郭家大郎听到后,那叫一个后悔啊。 明明那日,他是第一个问的,可就因为不相信和图方便,就这么与“神饭”生生错过了。 悔啊! 郭老爹听了儿子话,也是遗憾万分。甚至心里偷偷的想,大郎几次发解不中,是不是命里真的缺点运气。 若真如此,还要让他继续参加科举吗? 要不然,还是早日娶个娘子,生个孙子再好好培养。不然,别到最后进士进士没考到,孙子孙子也没有。 而姚儿庄那些领过饭的人家则无比庆幸,要不是听了茶肆的话,真的尽量都给孩子吃了,只怕这次又要夭折不少孩子。 经此一事,姚儿庄的人是彻底相信百味茶肆有神明护佑了。 不提姚儿庄这边如何庆幸,单是朝堂此时也已经炸了锅。朝臣们议论纷纷,对这件事各有其表。 有的认为,纯属巧合,不必认真。有的则看着付老大夫呈上的医案,觉得不像造假,心里相信了三分。 还有的阴谋家则认为,此次鸡瘟会不会就是这间茶肆主导的,为的就是借此打晌茶肆的名声,卑劣至极。 不过,这一想法刚出,便被人驳斥了。 因为这不是普通的投毒,鸡瘟的形成有其天然的复杂因素,很难人为控制。所以,茶肆主人恶意制造疫情这一说法,说不通。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的时侯,侯在官家身边的张内官眼神闪了闪。 又是百味茶肆,这可当真是巧了...... 陆元丞站在殿中,听着百官争论,心里再次泛起了涟漪,为何又凭空冒出个茶肆来? 在上一世的疫情中,并没有听说过哪家茶肆冒了头。仔细想想,这世,似乎有很多事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首先萧茶巷大火.......再有窃脂鸟,朏朏,这些前世都没有发生或没有出现的东西,这一世全部出现在了他身边。 今天又突然冒出了一个被“神明”护佑的茶肆。陆元丞觉得这世变化的真的太多了,他须得重新考量他的救国方案并且认真推敲。 百味茶肆.....是吗? 是该关注起来了。 一直想让茶肆扬名的文舒没想到,因为一场疫情,她的愿望实现的如此之快,茶肆不仅在百姓的流动中口耳相传,更得到了朝堂上的关注。 第三百三十七章 各方动向 夜暮初降,瘫睡在窝里的红影如期而醒。 睁眼后,它第一时间跑到文舒身边撒娇,见她半吊着一只腿,还好奇的拿翅膀拍了好一会儿。 和它玩闹了一会儿,文舒才想起正事,她从置物篮里取出六枚果子,打算让它送去储府的。可果子都装好了,才猛然想起红影没去过储府....不知道储府在哪。 后来一想,她干脆决定明早让红影直接送去茶肆,顺带再把做好的茈鱼山海兜也一并带过去,那位跟她打赌的小娘子只怕也等急了吧。 她想的没错,邓缨确实等急了。 自立下赌约后,她一直在心里默默的期盼,期盼文舒说的是真的,甚至第二天就跑去看自己写的心愿碟还在不在树上。 不想,一看却发现树上当真少了一个心愿碟,且瞧方位应该就是她当时扔的位置。 这么一想,邓缨心脏不由呯呯乱跳。 按照那小娘子当初的说法,神明看了哪一个,哪一个就会消失来看,岂不是说明她的心愿已被神明“取走”了。 那是不是代表,她的心愿真的有可能实现。 抱着这种期待,邓缨一直在家里默默等着,等着自己身上能出现“奇迹“。然而几天过去了,她该放的屁却一个都没少。 这又让她不得不怀疑,她被骗了。 邓缨越想越心急,甚至悲观的想,那人不会取走她的心愿碟做什么文章吧。 不过,好在她的心愿碟上所写的东西虽然很丢人,但也没什么特别的。 就是被公之于众,顶多也就是让人嘲笑一翻,与德行总没什么关系,不至于给家族蒙羞。而那人若当真敢这么做,她发誓绝不会放过她。 不过她也是守信的人,既然约定了一月为期,那么在时间到来之前,她再焦急也会按捺住性子。 在她着急的同时,秦夫人也很着急。 自从那天秦景阳回来说了那事后,她这心便是日日悬着,只盼着约定的那一天早些来才好。 她想过了,真到了那天,她就偷偷的跟在阳儿身后,远远的先看一眼,免得再出现什么变故,又失了消息。 她这边期待着,盼望着,同一个院子里的王巧倩眉头却狠狠拧了起来。 她原本已经买通了人去萧茶巷使坏,谁曾想,人刚买通,萧茶巷就发生了鸡瘟。如今巷子被封,她买通的人进不去,这样一来,逼走文舒的计划就行不通了。 好在萧茶巷被封,里头的人也出不来,只要拖得时间够久,拖过五日之期,那他们也就暂时见不了面。 她还可以再徐徐图之。 不提她们的焦灼愁思,那些得过茶肆“好处”的人家,得知茶肆推出的百家饭可以防疫,那叫一个惊喜又遗憾。 惊喜的是她们看中的铺子果然不一般,遗憾的是那天因为夏至他们就没有去。 此时给事中王家正在吃晚饭,王大人正将朝堂上的这桩“新鲜事”讲与家人听,三角眼老妇及他的大儿子听说后都楞住了。 旋即就听得王家大儿道:“早知道,我那天也应该去的,给大娘他们带一碗多好。” 他嘴里的大娘并不是什么长辈,而是他的女儿。时人家中儿女多的,父母称呼子女通常是按照排行来。 比如:大女儿叫大娘,二女儿叫二娘,以此类推,大儿子便叫大郎,二儿子唤二郎。 王家大郎膝下有二女一子,年纪皆未过十岁,特别是大女儿二女儿已经有六七岁,吃饭是完全没问题的。 原来,三角眼老妇和他的大儿正是给事中王大人的母亲和大哥。 母亲和大哥经常出外喝茶的事,王大人是知道的,只是他工作繁忙,便没有过多的追问,再者有大哥陪着母亲四处走动,也省了他许多麻烦。 而他的夫人,因为跟婆婆关系不太好,自然更不会追问了,只巴不得她天天出去才好。 此时听得王大郎话音,王大人才反应过来,原来大哥和母亲常去的茶肆就是百味茶肆啊。他来了兴趣,不禁追问这间茶肆有何过人之处? 对于此间茶肆的神异,王大郎并没有避讳,一五一十的说了。 反正以后大家都会知道,此时遮遮掩掩反显得小人。 兄弟二人聊得热络,王老夫人在旁时不时的附和两句,其余人也皆认真的听着。满桌子唯独王大人的夫人面色沉郁的独坐一处不吭声,仿佛与这个热闹的世界隔开了一般。 王老夫人喝杯茶的功夫,瞧见她这副样子,当即沉了脸,杯子往重重一放,喝骂道:“整天吊丧个脸给谁看,我还没死呢。” 一番动静把满桌人的视线都拉了过来,王夫人看着那些投过来的目光,只觉得面皮发热,然后便是无尽的沮丧和绝望。 下一刻,只见她啪了一下站了起来,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转身就走,招呼都没打一下。 王老夫人更气了,指着她的背影朝王大夫道:“你看看她,你看看她,目无尊长,我说她一句怎么了,这就给我撂脸子走了,满桌子的人,连个招呼都不打。” “许是有什么事,娘先消消气,回头等我问过了,定让她向您赔礼。” “她的礼我可担不起,自我来到京城,她哪一天给过我好脸色看。从前就不是个守礼的,最近是越发猖狂了,你真应该好好管管....“ 随着王老夫人的不断斥骂,王大人只能连连点头,这顿家宴最后在不欢而散中结束。 ....... 与此同时,萧茶巷。 文舒正躺着床上,琢磨着给昨日刚得的果子起个名字。 《山海经》中只记载了果树的样貌以及果实的作用,却并未记载果树的名称。文舒心想日后总不好那果子,那果子的叫,总归还是取个名字方便些。 最后在枳果,红花果,多子果,崇吾果这几个名字中,她选多子果。 无他,谁让它最简单好记,甚至连功效都含盖了,实在是再恰当不过。 取完名字,文舒又陷入无尽的空虚中,到了这会,她才真真正正的体会到什么叫无聊。 不能起身,不能动,肩头受伤,手不能长时间举着,以至于连看书打发时间都不行。 红影陪她玩闹了一会也出去觅食了,眼下家里就只剩她爹和她了。她爹那个性子又最是严肃,想让他陪着说个笑话,真是比登天都难。 无聊啊,无聊啊。 在床上长吁短叹了好一会,文舒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没办,连忙朝外喊了几声。 文老爹放下手中的事急忙赶过来,却没想到是文舒要他帮的忙是写字。 第三百三十八章 这东西真的有人需要? “求子?这果子吃了能多子?”看着篮子里的果子,文老爹一脸震惊。 原来,文舒让他过来不为别的,就是给她帮忙写个纸条。主要是为了告诉赵娘子这些东西用处以及都是给谁的,免得弄错了。 不过,在纸条里文舒并未让文老爹说明果子的用处,只说若是储三婶来了,就把这些果子交给她。 实在是这些果子没试验过,文舒也拿不准它是不是真的能多子。而且就算能,又要吃多少才能起效,这些还都是未知数。 保险起见,文舒觉得还是先不要把果子的用处嚷出去,起码不能过早的告诉赵娘子。 她怕她心情一激动再告诉往来的客商,到时人家集体找上门,她该怎么办。 “若真是这样的话,你倒是可以多吃两个。” “我?!”文舒惊了。 她可是未嫁女!这吃下去,万一真怀了怎么办? 她将想法一说,只听得文老爹”哈哈哈哈“大笑:“想什么呢,这哪有不成婚,光吃个果子就能吃出孩子来的。” 也是哈,文舒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傻了。 因不确定那小娘子明日会不会来,文舒便只准备了两个茈鱼兜,万一对方没来,便让赵娘子自个吃了。 至于多子果,她决定先送六个,倒不是已经算出了量,只是单纯的讨个吉利。 写完纸条文老爹便又出去忙活去了,无聊的文舒只能再找其它乐子,想起她老爹刚才说的话,她笨拙的从置物篮里取出一个多子果。 然后用更笨拙的方式将皮一点一点的扣掉。这一过程进行的十分缓慢,但好在她也不缺时间,就这么水滴石穿的将多子果的皮,剥去了一半。 这时,手腕已经酸胀的不行,同时肩头也传来隐隐的刺痛。文舒停下手缓了片刻,然后才扣下一瓣果肉放到嘴里。 然而下一刻,她便将果肉“呸”的一声,吐了出来,同时嘴巴不停的哈气。受此震动,胸腔连着后背也跟着疼了起来。 天,这也太酸了吧! 又酸又涩的,真的有人能把它吃下去? 文舒怀疑的看着果子,心中思量,储三婶明天尝完果子不不会跑来打她一顿吧? 她自小便不爱吃酸的,何况这多子果简直酸到了顶峰。 嫌弃的将剩下的多子果扔回置物篮,文舒又取出一个“冰梨兜”打算给嘴巴转转味。滚汤清凉的汤汁甫一进胃,便冲淡了口中的酸涩。 待她把所以有汤汁吸进胃后,更觉得胃中暖暖,同时好像有一股暖流自胃流向四肢百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文舒隐约觉得胸腔和后背好像不那么疼了。 其实这次她不仅伤了腿和肩膀,被罗罗鸟从高处扔下去的时侯,胸腔和后背也受到了一定的冲击,直白点说就是受了内伤。 虽然没有伤筋断骨,但青紫淤血肯定难免。 这一点大夫来诊脉时也号出来了,所以叮嘱她爹,这几天都只能给她吃流食,以免咀嚼过程中再牵动伤处。 这也是文舒方才为什么独独选“冰梨兜”了。 因为加热后的冰梨兜,里头的梨肉全部化成了水,除了面皮和中心一点点鱼肉外,全是汤汁。 将汤汁吸完,文舒又细嚼慢咽的将面皮和里头的鱼肉一并嚼着吃了,这时胸腔和后背的反应再次让她感觉到了不同。 不是说完全不痛,痛还是痛的,只是比之从前的起码减轻了一半。 想到此处,文舒不禁双眼晶亮。 难道说这”冰梨兜“还有治内伤的功效? 不过,这都只是她的猜想,究竟是错觉还是真有其效,还得多次试验才行。 这么糊里糊涂的乱想着,不知不觉中,就这么睡了过去。 .......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红影便领命叼着篮子出城。 去到茶肆时,时辰尚早,赵娘子还未过来开门。见状,红影便直接飞身去了茶肆后头的大树。 大树底下,两个身着黑色皂衣的男子正抱臂而睡,感知身后的树干传来轻微的晃动,二人皆是一惊,以为是来什么猛兽,忙睁开眼来。 然而四下看去,晨光微曦,草丛中除了两只野免在奔走,什么都没有。可他们又确实有一种被猎物盯上了的感觉....... 相视一眼,二人突然齐齐抬头看向树上。 这一望,便与上头的红影对了个正着。 圆溜溜泛着金光的大眼正锐利的俯视着他们。不知为何,明明只是一只鸟,长的也很“可爱”,可他们却感觉到了危险与压力。 难道是因为这只鸟长的比较大。 二人一鸟就这么对视着,直到林中其它鸟儿都不耐烦了,发出清脆嘹亮的鸟鸣,二人才率先收回目光。 不过他们也没有离开,依旧伫立在树下,只心中默默警觉着。红影也没挪动,二人一鸟就这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直到天光大亮,赵娘子过来开门,这微妙的平衡才被打破。 一见赵娘子出现,红影立即叼了篮子飞身出去。下方的人见了,忙直起身子,探头看向茶肆。 半晌后,林中晌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要不要报上去?” “当然,上头不是说了事无巨细,只要跟茶肆有关,都要上报。“ “可这只是一只鸟.......“ “鸟怎么了,你不觉得这只鸟有点大么,而且......“说到这,高个男子顿了顿,望向下方把竹篮递到赵娘子面前的红影,“很特别么?“ “是有点特别。”特别的都会帮人递东西了。 这说不准是个重要信息。 男子稍想了一番,觉得确实有必要上报。 俩人正交流着,便见那道火红的影子又飞了回来,重新站在他们上方的树枝上,开始眯着眼睛打盹。 二人:“..........“ ........ 茶肆内,赵娘子接过红影递来的篮子,看过纸上的字后不禁大感疑惑。 可治放屁的茈鱼兜,一贯二个,这......先不说价格,单说这功效,真有人需要吗? 放屁,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为什么要治呢,真会有人来问吗? 不过出于对文舒的绝对信任,赵娘子尽管心里疑惑不解,行动上却毫不马虎,依言在门外立了块木牌,然后按照纸条上写的,在木牌上写上:“茈鱼兜,一贯二个,可治肠气。” 因为鸡瘟一事,百味茶肆在周边村庄狠狠的刷了波好感。待到日头高照,行人多起来的时侯,便有许多人过来问牌子上写的什么,唯恐因为不识字,再错过了什么好东西。 待听到是治放屁后,众人的表情都十分精彩。 虽然嘴上都没说什么,但脸上却都写着和赵娘子如出一辙的疑惑。 放屁也需要治? 然而,不久的事实告诉他们,真的有人需要,而且不是一个两个。 第三百三十九章 科学新世界 辰时一刻,储三婶再次如约而来。 每日敬香是她曾对土地公许下的诺言,不管她的心愿能不能够实现,只要她还在京城一日,她便会先做好自己。 因为知道萧茶巷被封,文舒不可能在茶肆,所以此次储红并没有跟着过来。 敬完香,储三婶依旧进茶肆打算喝杯茶再走,可这次赵嫂子除了给她上茶外,还递给了她一篮子果子。 黄澄澄的似橘,然而表皮又要粗糙硬实许多。 “这是我家小东家让我转交给夫人的。” “文小娘子出来了?” “没有,是托人带来的。“赵娘子不清楚红影的事能不能说,并未如实交代。 反正只要东西送到就行了,至于谁送过来的.......应不重要吧。 储三婶也未多想,只当是寻常橘子,还招呼赵娘子一起吃,可剥开后尝了一口,却被酸的皱起了眉。 这时,她也还未多想,只当运气不好,挑了个酸的,便又剥了一个。 可下一个还是酸,储三婶终于发觉不对了。 文小娘子怎么会无端端的送她果子呢,特别是这种时期........若真是十分好吃还说的过去,做人情嘛,可这果子分明就算不上好吃。 “你们小东家送这果子来时,可托人带了话?” 一只鸟送来的,哪还有人带话啊。 “没有啊,怎么了?” “这真的是给我的?会不会弄错了?“储三婶皱眉。 其实心里想问的是,不会是路上让人掉包了吧?不然,文小娘子没道理让人送这么酸的果子给她呀。 “不会吧,小东家信上是这么写的。”赵娘子擦了擦手,拿出纸条递给储三婶看。 储三婶接过一看,还真是给她的。只是信上也并没有解释为什么要送给她,就好像...... 就该给她似的。 想到这,储三婶忽然心间一动,难道是...... 她盯着面前的篮子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拿起手边剥好的“橘子”,忍着酸涩一瓣一瓣的吃了下去。直到把两个剥好的“橘子”都吃下去,这才停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酸麻木了,又或者出现幻觉了,两个“橘子”吃完,她却忽然感觉嘴里有了些甜味。 明明的“橘子”是酸苦的呀........ 把两个果子吃完,储三婶便告辞了,这下她再没客气询问赵娘子吃不吃,而是宝贝似的把剩下的四个果子连同篮子拎着进了马车。 那么酸的”橘子“都能一连吃两个,这位储三夫人可真是厉害!望着储三婶远去的马车,赵娘子不禁嘀咕。 刚刚应储三夫人的邀请她也尝了一瓣,可才咬一口就恨不得吐了,好不容易将那瓣咽下去,却再也不想尝第二瓣了。也不知储三夫人是怎么吃下去的。 储三婶抱着酸涩难咽的果子回了城,而城内在床上只躺了一天的文舒已经能坐起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冰梨兜的作用,她觉得今日胸腹间疼痛好了许多,从咽口水都痛,到现在已经能吃些饭了。只要不剧烈咳嗽或者哈哈大笑,基本上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了。 不仅如此,就是腿上的伤都好了许多,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面对一夜之间如此大的转变,文舒不得不思考,难道真是“冰梨兜”的作用? 念及此,她决定今天不吃“冰梨兜”了。但该吃的药还是继续吃,明天再看看效果。 若是明天跟今天的变化不大,那就证明确实是冰梨兜起的作用。若是转变依旧很大,那就说明与冰梨兜无关,可能是她遇到神医了。 身体好了许多,上半身能自由动弹了,文舒便又不甘寂寞了。先是让她爹给她拿书看,可是她书箱里一共也就那几本书,都看过了。 再加上记忆力又好,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实在没什么新意。 让她爹去书肆买吧,现在又是“特殊时期”,出不去。非必要,文舒也不想让人帮忙采买这些。 思来想去,她突然福至心灵的想到了一个人。 “小星,小星,你那里有没有书看啊?” 果然,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有,不知宿主想看什么类别的书】 类别,是种类的意思吗? “你有什么类的?”【社会科学,历史人文,地理生物,政治经济、工业技术...........不知宿主想看哪一类?】 一连串二十几个名目直接把文舒给听懵了,因为大多数词都比较陌生,以至于最后只能楞楞的回答,“随.....随便吧,你给我选一本好了。” 【不知道宿主准备用多少积分兑换?】 “积分!?”文舒这才想起系统里没有白吃的午餐,至于用多少积分兑......... “最便宜的是多少积分?” 【一百】 “最贵的呢?” 【一万】 文舒:“..........给我来本最便宜吧。”要不是不能出门,这一百积分,她也舍不得花。 这可不是现世的一百文钱,系统里的一百积分可不好得啊。 正想着,面前突然蓝光大盛,却是小星调出了控制面板。而寻常显示置物篮的蓝色控制面板忽然间换成了绿色,而后一行字在屏幕上显现——《超有趣的科学小实验》 然后是一排目录。 如何用颜料在水面上画画 如何制作一个简易的指南针 怎样造出云雾缭绕的仙境 降落伞的原理是什么 怎么样用硝石制冰 ....... 粗粗一扫,足有三十四条,而最吸引文舒目光的莫过于第五条的“硝石制冰”,这对目前的她来说无疑是最感兴趣的。 所以粗粗浏览了一遍目录后,她就直接点选了第五条目录。接着只见画面一转,整个控制面板一分为二,左边依旧为绿色,大篇幅的文字占满了屏幕。 右边则是小人画,似乎是将左边的文字内容以图画的方法展示了出来。 文舒看后如获至宝,要不是腿受伤了不良于行,只怕立时就得下床跟着做一遍。 不过如今也不错,虽然不能立刻动手实验,但也不妨碍她先看一遍过程。只要记住了,还怕日后没有机会实验? 就这样,文舒全身心注视着面前的控制面板,随着一行行文字从眼底流转到脑海心底,一扇叫做“科学”的大门,在她面前栩栩展开。 她仿佛跨过那扇门,去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新奇世界,看到了一些从未有过的奇思妙想。 第三百四十章 要方子 日头缓缓从西边降落,余晖从窗棂透进来时,文舒还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 此刻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些新奇的知识,那些知识就像一缕缕湖水,缓缓的流向她的大脑,最后汇进那干涸的知识海洋。 她就像一块干海绵,遇到水便情不自禁的往里吸收,以至于连外界的环境变化都感觉不到。 这个过程,忘了时间,忘了病痛,直至文老爹端饭进来时,她已经把整本《超有趣的科学小实验》看完了。 夜幕四合,繁华的东京城再次热闹起来,被封的几条巷子反倒成了这热闹中心难得的清静所在。 由于此次鸡瘟受影晌人数较少,几条巷子里除却赵家和少数几户人家外,并无新增案例。且此次发病之人,多是食用了鸡肉,没有食用鸡肉而染病者,暂未发现。 由此,可以判断,此次鸡瘟对人类的传染性不强。起码没有达到接触传染的地步,也未出现明显的人传人的情况。 然而巷中的百姓,除却文舒外,却是个个都在期盼着解封的日子。 两日后,在赵家守了几个日夜的太医局的医官们终于围坐在一起,讨论街巷解封问题。 一片笑闹声中,唯独两家依旧沉静着,一个是文家,一个是赵家隔壁的林家。 文家是因为文舒还沉浸在书的世界里,根本无心管外界的变化。而文老爹因为担忧她的腿伤,也开心不起来。 后经商议,医官们一致认为,此次鸡瘟已经基本得到控制和解决,可以解封街巷子。 此消息一传开,巷内的百姓顿时欢呼雀跃,好些人家走出家门,在巷子里聊天笑闹。 在文老爹暗自叹息的当口,另一头的林家则全家聚在围墙底下,竖耳倾听隔壁赵大的动静。 全家人都眼巴巴的守在围墙根,只等着隔壁的医官们离开,就去赵家拿鸡瘟的方子。 毕竟那位老大夫说了,文舒这腿就是养好了,也会留下暗伤。遇着刮风下雨的天气,容易生疼。 她还这么年轻,以后的这几十年该怎么过啊! 所以他们左思右想后决定等一等,先观望观望。若是鸡瘟并不凶险,赵家人被治好了,他们再上报不迟。 若是治不好..... 他们家的大孙女,林小蝶几天前就发了高热,可当时鸡瘟正闹得凶。他们怕请大夫,会被人认为染了鸡瘟。 万一治不好,到时全家都会被连累,丢出城外自生自灭。 想着,吃些药总归没坏处。 也不知道是误打误撞,还是说他好运气,那些药灌下去没多久,林小蝶竟还真退了热。 治不好,他们也没想清楚该怎么办。 不过等侍的时间里,他们也并未全然放任不管。林家大郎搜罗了家里从前留下来治风寒的药和退热的药,让林家大娘子熬了给林小蝶灌下去。 这下林家人又犯愁了。 恰巧这时隔壁传来赵家人有了好转的消息,林大郎心中一喜,正要上报,却又被自家老娘拉住了。 这下,可把林家人高兴坏了。只当林小蝶真是感觉了风寒,而不是他们猜想的鸡瘟。 然而,这份高兴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第二天林小蝶又烧了起来,且比第一天烧得还要高。 林大郎不明其意,林老太太把眼一瞪,将他扯离院墙后,才悄声道:“眼看就要解封了,此时咱们把小蝶的情况报上去,肯定又得封一阵子。这要让巷子里的人知道了,还不得撕了咱。” “那咋办,那小蝶就不管了?” 林老太太将他拉到墙根,示意他继续听。 林大郎侧耳听去,却听得那些医官们说,情况见好,若无新增病例,不日就可解封巷子。 然而,到了夜间,林小蝶的烧又自己退了些,这又让林家人安心不少。觉得林小蝶就算是染了鸡瘟,也是最轻的那种,要不然也不会自己退了烧。 就这样,又反复了两日,到得今日解封的消息总算确定了。林家人一早便守在墙下听动静,只待医官们一走,便立即冲进赵家拿方子。 “咋能不管。”林老太太恨铁不成刚的道:“你刚才没听那些官人说,若无意外,明后天巷子就能解封。巷子一解封,他们肯定就走了,到时咱们去赵家要副方子,照着抓药不就好了。” 林大郎一听,甚有道理,便也同意消息瞒下,只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担心。 “贤侄啊,你们可是都好全了?” “自然,一家人都好了呢。”赵大赶忙道,生怕别人误会他们没好全。 只是巷子解封这等大事,上头的官员必要过问。是以这一日早上赵家来了一批又一批的人,等人全部走完,已经是辰时过半,将要近午。 赵大正在院子里收拾邻里们道贺吃剩的瓜果皮,就见林家老太太小跑着进来,不待他招呼,便凑到他身边先开了口。 “咳,休要乱想,我家小蝶就是有些咳嗽。”眼见得赵大脸上神色变了,林老太太连忙解释,“这不是瞧着医官们医术高超,肯定比请平常大夫要好些,你那些方子反正也不用了,借老婆子看看又要什么紧。” 赵大不信,劝道:“婶子,这时侯咳嗽可不是什么好事,你还是请正经大夫给小蝶看看吧。” “那医官们的医术可真是高明。”林老太太先赞了一句,然后才转到正题,“那医官们开的方子,大侄子能不能给老婆子看看。” “方子?”赵大一顿,狐疑的看向林老太太,“大娘要方子做甚?难道......“ 林老太太便是拿准了这点,才敢明目张胆的讨要方子。 眼见巷子好不容易解封了,这时侯没谁会去主动触这个霉头。真要捅出去,惹来了官府,必会被整条巷子的人埋怨。 “还要你来提醒。”林老太太瞪着赵大一眼,“要不是瞅着巷子好不容易解封了,怕请大夫,再出意外,连累整条巷子,老身早就上报了。” 一想到有可能再次封巷,赵大不吭声了。 就算惹来了官府,确认小蝶得的是鸡瘟,可鸡瘟不是都已经治好了么,左不过就是再被关在家里几天。 可把这事捅出去的人就糟糕了。 谁也不想做这个被埋怨的人。 退一万步说,就是赵大真的执意捅出去,林家也没什么损失。 一番考量下来,赵大妥协了。 本来这次鸡瘟的起源地就在他家,为此连累附近几条巷子都封了,邻里们心里恐怕已经对他们家有怨言了,此时若他再冒头,必然会成为众矢之地。 赵大也不傻,知道自己现在把这事捅出去的后果,也不敢轻易犯众怒。 他想鸡瘟的传染性并不强,起码医官们说目前没有出现人传人的现象。林家丫头就算真是得了鸡瘟,吃了那些医官开的药必然也会好的。 只要她能好,那这事说不说出去,似乎真不是什么大问题。 想通此关节,赵大只得点点头,去给林老太太拿方子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遗祸 那边,林老太太拿到了方子,立马就交给林家大郎,让他抄写一份。然后把方子撕成两半,让林大郎分别去两个药房购买,省得让人看出来,这是治鸡瘟的方子。 林大郎依言而行,然而当他拿着方子走进第一家药铺时,却被告知其中有一味药属于管制药,药铺没的卖。 去下一家,下一家也没有,而且另外半张方子也缺了一味药。 林大郎回家将这事告诉林老太太。林老太太毫不在意道:“没事,十几种药,才缺个两味不算什么。你赶紧把其它的药煎了给小蝶喝。” 在林老太太看来,那些管制药都是唬人的,都是贵的吓人却没什么实际太用处的“贵人药”。他们小老百姓吃不吃都无所谓。 药抓不到,林大郎也没得办法,只能按母亲说的办,将其它药煎了给林小蝶服用。 还别说,两副药下来,林小蝶竟真的退烧了,并且第二天也没有出现反复。 林老太太见状,心里别提多得意了。隔天就跟赵家人说,看,老婆子的办法不错吧,这要是听你们的瞎嚷嚷出去,得多耽误事。 赵大听了,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毕竟他们是除林家人外,唯二的知情人了,万一林小蝶没好,或者再牵出什么因果,他们也得跟着遭殃。 眼下听闻林小蝶好了,皆放下心来,还好心情的捧了林老太太几句。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林老太太这次擅自主张的行为,给以后埋下了多大的祸根! 话说另一头,巷子解封了,被封了几日的邻里们全都活动起来了。走亲戚的走亲戚,做生意的做生意,似乎一瞬间,又回到了从前。 整个萧茶巷只有文家依旧没动静,仿佛解封的消息还没传到家似的。 可怎么可能呢? 光是巷子里聚在一起诉说这次封巷憋屈的娘子们的声音都快把屋顶掀翻了。文家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其实文舒早就听见了,只是她现在正被她爹看着,强制性命令睡觉。 也不怪她爹如此做为,实在是她自己作的。 自从上次无意发现小星的“借书”功能,打开科学这扇新世界的大门后,她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继第一本《超有趣的科学小实验》看完后,她又马不停蹄的开了《超有趣的物理小实验》、《超有趣的化学小实验》、《超有趣的植物小实验》和《超有趣的水实验》等....... 因为对这些新奇的知识太过好奇,她觉也不睡,连夜刷了两本,最终导致的结果是第二天眼底直接青了一片。 文老爹端药进来的时侯都吓傻了,连忙追问怎么回事。文舒没敢说是看了一夜书,怕挨骂,只能推脱说是做梦没睡好。 文老爹当时信了,还说要去给她熬安神汤。可他前脚才出门,文舒后脚就又调出控制面板看起书来。 就这么又熬了一天一夜,把忍痛兑的三本书都看完后,文老爹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所以今天一早,亲眼看着文舒吃过安神药后,他便守在床边。美其名日“陪陪她”,实则行着监督之事。 文舒闭眼躺在床上,感受床边那道视线一直锁定在她脸上,她睫毛轻颤了颤,再也不敢玩小把戏子,老老实实的闭眼躺着。 两日两夜没睡,纵是她平日精力充沛,此时也不由的疲倦了。在她爹的盯梢下,还真的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文舒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拿了起来,她迷蒙的睁开眼,便见一个短眉长须,精神矍铄的陌生瘦老头,正坐在她的床边,给她号脉。 她微微讶异,看向旁边。 “这便是陆大姑娘请来的神医。”文老爹解释道。 文舒笑了笑,正要说感谢的话,就见那瘦神医眉头一皱,“这脉象?!”说着,便掀开了搭在她身上的薄被,手在她的伤腿四周按了按。 “腿疼吗?”他问 文舒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到底是疼,还是不疼?” “不是很疼,有一点点疼”其实她是不疼的,只是她不敢说。 神医闻言犹疑了一下,然后突然用力的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问:“疼吗?” “疼。” “这就奇怪了,这也好得太快了吧。”郭老三仔细打量文舒。 虽然从面相上看去,这小娘子还有些虚弱,气血不足,眼底泛青。但观脉相却又强劲有力,且伤腿也恢复的很快。 按照他原来的诊断,那伤腿起码得疼半个月,可今日复诊........ 她虽嘴上说有一点点疼,但脸上表情分明没有感觉丝毫的疼痛。若说是痛觉出了问题,可他拍她手背时,她脸上表现出来的痛觉又不似做假。 这可真是奇了。 他自幼被师傅带上山,先是学武,后来便跟着师叔学医。因门中弟子练武时,常有受伤,他拿手的科目也变成了骨伤跌打。 几十年来,他从一个小小的弟子演变变成师兄,师叔。到这把岁数,他自觉骨伤跌打方面经验丰富,当世已无几人能出其右。 未想到今天却在一个小娘子身上翻了船。 文舒惊人的痊愈速度让郭老三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只是在询问过无数问题,都未能找到答案后,只能将原因归结于文舒体质特殊。 目送她爹和神医出了房门,文舒立即惊坐而起,开始拍自己的腿。 这两天看书看得太入神,她都快忘了自己受了伤,断了腿的事了。直至方才大夫来复诊,问她时,她才发觉她的腿好像不疼了。 厚厚的白布条下,固定腿部竹片在她的敲击下发出清脆的“梆梆”声。竹片下的小腿能清楚的感觉竹片发出的震动,然而却不觉得疼。 要知道刚开始,哪怕她爹轻轻碰到了,她也会觉得疼。现在却........ 文舒又试着抬了抬脚,哎,也没事。她心头大喜,掀了被子就要下床,然而才刚走两步,便又感觉到了疼痛,并且腿脚无力。 “哎,你怎么就起来了,这还没好呢。”文老爹从门外进来。 “是没好。”文舒讪讪的笑了笑,“刚才感觉不怎么疼了就想试试。” “试也不是这个时侯,赶紧坐着,这才刚好一点,可别落了病根。” “哎。”腿确实有些发软,文舒也不坚持了,由她爹扶着坐回了床上。 虽说不能立马走动,但她心里也是高兴的。原本以为自己真要在床上躺上个两三个月,没想到才五天,就已经大有好转。 如今虽还受不得力,但起码坐着时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而且她还知道自己伤好这么快的秘决。 这也就意味着,她可以再次加快自己的复原速度。 第三百四十二章 冰梨兜的意外功效 正从上次误打误撞吃了冰梨兜,胸腹间的疼痛大有缓解后,她便上了心。 为了求证到底是药的功效还是冰梨兜的功效后,她特意停吃了一天冰梨兜。停吃之后,她仔细体会胸腹间的变化,发现虽有好转,却极其微弱。 不仔细感觉都发现不了。 然而吃了冰梨兜后,其效果却分外显著。 发现真是冰梨兜的功效后,这两日,她每顿都要吃一个冰梨兜。至今日大夫来复诊,她已经吃下十只冰梨兜了。 十只冰梨兜就让她从卧床一个月减到了五天,这速度不可谓不快! 原以为冰梨兜只对胸腹间的内伤有效,没想到,竟然对腿骨愈合也疗效甚著,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如今她骨头已基本复位,只是由于伤重,加上久未下床,才会腿脚发软。想来再吃几天冰梨兜,便能恢复如初。 到时侯,她就可以好好的试验一下,她新学的东西了。想到这里,文舒不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她这边满怀期盼,只等痊愈后大展身手。而另一头,城外茶肆,赵娘子也终于等来了她要等的人。邓缨由丫环扶着从车上下来,一抬眼便瞧见了茶肆外立着的木牌。看清上面的字后,她不禁心间一颤。 肠气,终于来了吗? 这几天因为疠疫的关系,她都没能出门,直到今日街巷解封,才又重获自由。 因心里掂记着事,她一出门便直往这来。本以为这时侯是最不可能出现转机的,没想到还真出现了。 按下激动的心情,邓缨在丫环的搀扶下,矜持的走向茶肆。 半刻钟后,几日未现身的红影,衔着一个卷成筒的纸条飞回了文家。彼时,文舒正坐在窗前默写系统里她看过的那些书。 虽然系统说她付了一次钱就可以无限次观看,但保险起见她还是决定把它们默写出来,整理成册保存好。 一则万一哪天系统又被封禁,她还可以看。二则,记录下来整理成册,也方便要用的送给别人啊。 虽然目前她还没想好要送给谁,但这是知识,总归是有用的。 当然,五本书她不可能逐字逐句都记得那么清楚,碰到忘记了或者记不太清的时侯,她便会调出控制面板查看,将遗忘的给填补上。 红影衔着纸条飞回来的时侯,她才写了一页纸。 几日不见文舒,猛然看见她坐在窗前,红影第一反应就是冲进窗户给她一个大大的熊抱。 然而,结果却是笔筒翻了,墨洒了,桌上刚写好的一页纸也被抓花了。就连文舒本人也差点让它给撞翻在地。 要不她反应快,危急时两手紧紧的扣住了窗户,只怕她那才好些的腿又要遭秧。 “能不能文雅些。”文舒磨了磨牙,强忍住揍人的冲动,将在她脖子边蹭的红影拉开了些。 “呱呱啦~呱呱啦”然后红影根本无视她的训斥,脖子还是不停的在她脸旁边蹭啊蹭。 文舒被它闹得没脾气,只能放弃抵抗,心里哀叹:有事时侯,红影是可靠的帮手,没事的时侯,它就是最大的危险! 一边躲开红影蹭过来的头,文舒一面拿过桌上它进来时扔下的竹筒。拨开木塞,一张纸条从里面掉了出来。 摊开一看,也没别的,满张白纸上只画了一个圆。 文舒却看懂了,只见她笑了笑,调出控制面板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竹篮,然后又往竹篮里放入一白瓷碗,瓷碗里装着两只茈鱼兜。 那位小娘子终于来了呀! 她拍了拍还在脖劲间轻蹭的红影,“别闹了,快给人家送去,晚了,万一人家走了,输得的就是我了。” 一听这话,红影听话的停下动作,由着她把竹篮挂在脖子上,却没有立即行动,而是眼巴巴的看着她。 文舒摸了摸它的头,“我还没好全呢,这几日都不会进那里面,茶肆那边你再帮我照应几日,等我好了,自会去茶肆找你。” 红影懂事的点点头,又回看了文舒几眼,这才拍了拍翅膀从窗户飞了出去。 它飞行速度极快,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又回到了茶肆。由于速度过快,官道上的人都来不及看头顶飞过的是什么东西,就不见了踪影。 赵娘子一直守在后院,见红影回来,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篮子,心间一喜,连忙上前接了。待看清直是茈鱼兜的时侯,便立马提了往前头去。 邓缨看着赵娘子递过来的篮子,帏帽下如玉的的脸上充满了诧异,兜子? 做为济国公府的姑娘,南边北边的吃食她都是吃过的,这兜子虽是南方的时令吃食,但府中厨娘每年也要做个几回。味道虽说不错,但与治肠气似乎并没有什么关系。 要是吃兜子就能治肠气,她这“毛病”早就好了。 “这就是能治......那个的东西?”邓缨提出质疑,因为不好意气把“肠气”两个字说出口,而改为手指着门外的木牌。 “对呀,这就是东家让我交给小姑娘的。” “我吃过这种兜子,并不能治我的病。” 赵娘子楞了一下,旋即自信道:“我家的兜子与别处的不一样,小娘子试试就知道。”都是渴水,我们家的渴水还不一样呢。 邓缨虽然还是不太相信,但看篮子里的兜子卖相极好。表皮晶莹剔透,内里白中带绿,看上去还挺有食欲,再加上兜子时不时散发出的香味,不由心想,试一试也无妨。 若是真有用,那就谢天谢地。 若是没有用,她也不损失什么,反倒是那个陆家表妹要自求多福了。 这么一想,尝一尝也没什么。 “既然娘子这般说,那就尝尝吧。” 邓缨在一旁的桌子边坐下,朝丫环使了个眼色。 丫环会意,立马回马车提了一个木盒下来,木盒打开,里头放着两双银筷和两只银碗。邓缨拿出一只银碗和一双银筷递给邓缨,用银筷夹起一只兜子,用碗托着小口小口的吃着。 做为贵女,行走坐卧的礼仪都是刻进骨子里的,哪怕在野外茶肆,也不会丢了该有的礼仪。 眼看着邓缨把两个兜子都吃下去,赵娘子这才安心的忙别的事去了。小东家说了,特制的东西一定要看着人家在茶肆里吃完,否则拿出去,万一让人做了手脚,就说不清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梳理 吃完兜子,邓缨便起身告辞了,刚出茶肆,便见外面的官道上驶来一辆牛车。 牛车上堆满了行李,一个衣着褴褛的老妇正仰面躺在那些行李上面,不知是睡还是醒。赶车的是位少年。 十七八的年纪,穿着一身褐色粗衣,他侧身坐在车辕上,一手控制牛车前行,一手拿了本泛黄的书正看着认真。 赶着牛车进城的人,邓缨看得多了,是以只瞟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由丫环扶着上了马车。 就在这时,官道上看书的少年突然停住了动作,转头瞟了一眼茶肆。 百味茶肆? 少年眯了眯眼,门脸不大,人到是不少, 从鼓楼县一路走来,途径的茶肆没有十来家,也有七八家,但像这般热闹的却是少见。门前空地上不仅扔有平头百姓的担子,菜蓝,还有富贵人家的车马。 真可谓锦衣与白衣相集,贫穷与富贵齐飞。 有点意思。 不知想到什么,片刻后,少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笔来,在面前泛黄的书本上勾画了两笔,随后便又若无其事的赶着牛车继续前行了。 他们这边一切顺利,另一头陆元丞却再次被提前“街巷”解封的事件给弄懵了。 五天,竟然五天解封了!他记得前世可是封了十几天,接近半个月的! 究竟是何缘故?这些事情之间又有何联系? 正想得出神,忽听一阵脚步声靠近,眼刚瞟到门口,就见师叔郭老三正背着药箱进来,一进门便朝他啧啧叹道:“你认识的那小娘子可不简单啊。”、 陆元丞望向他,目露疑惑。 郭老三放下药箱,摸了摸发白的胡子,“你师叔我治骨伤跌打这么些年,就没见过这样的,那小娘子的腿伤你也知道,按我原来的诊治没有半个月绝对正不了位,续不了骨。保不准以后还要落下暗病,可今日复诊,你猜怎么的........” “痊愈了?”陆元丞挑眉。 “那倒也没有。”郭老三咳了咳,“就是恢复的速度十分惊人。骨折的地方已经续接好了,且血脉已通,据我观察,怕是不日就可以下床了。” “好事啊,这样不更坐实了您老骨科圣手的美名。”陆元丞笑了笑。 他自幼被送到南方的名山拜师习武,小时侯摔摔打打,摔断几根骨头实乃常事,郭三便是师门专门给他们治伤的大夫。 师兄弟们但凡有个扭伤、骨伤,或者头疼脑热的都是找他看,可以说经验极其丰富。也正因为这些病例的积攒,他在骨科方面确实担得上‘圣手’二字。 “可我觉得不是我的功劳。”郭老三摸了摸胡子。 虽然这么说有损自己的威望和面子,但做为一个医者,郭老三还是决定把真相说出来。 陆元丞挑了挑眉,“难道京城还有比您更厉害的大夫?”别说没有,就是有,恐怕也不是文家请得动的。 “按说是没有,可她这伤确实痊愈的蹊跷。”郭老三困惑的直挠头。 陆元丞见状也没管他,自顾自的在书桌前的白纸上画了起来。 面对一而再,再而三不控制的变化,他觉得很有必要梳理一下,说不定其中就有什么关联。 首先是城北走水,其次荣王府大火、再到今日的街巷提前解封.....这些都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 其中荣王府大火,虽然上辈子也发生了,但因为他的干预,虽然当日没有发生,却还是在几天后事件重演。 唯一的庆幸的事,因为“神鸟”的突然出现,受灾情况比前世小了许多。财物损失比之前世少了五成,人员伤亡更是从1500余人,锐减至百余人。 说到“神鸟”,前世似乎也没出现过。 虽然前世这个时侯,他并不认识文小娘子,但前世荣王宫大火,确实没有神鸟的出现的记录。 是因为前世荣王府大火提前了七天,神鸟还没来到文小娘子身边?还是神鸟一直都在,只是隐而未现? 还有不久前的西园,神鸟的突然出现也让他始料未及。可前期派人打听文舒境况的时侯,却从未听人提及过文家养过鸟的事。 “神鸟”体型巨大,又不是养只鸡那么简单,若是一直养在家中,必然会遭人测目。 没道理会一点动静都没。 除非,神鸟是突然而至,并不是文舒口中从小养大的。只有这样,一切才说的通, 可文舒为何要撒谎呢? 理了一遍未料之事,陆元丞又理了一遍他自己干预过的事。沧州之行,他故意错开时间,加增护卫,又派了文小娘子贴身保护...... 虽然最后婉儿还是被掳上了山,但由于文舒的机灵,半夜自救下山,他又及时赶到控制了那帮山匪,才没让消息传出去,并且顺藤摸瓜找到了幕后“凶手”。 虽然事情依旧发生了,但好在结果还是改变了。 还有部防图的事........因为提前设伏,他们在城门口成功的抓住了内奸,改变了战事不利的局面。 目前来看,他两次出手干预都有成效,事情并不会按照前世一成不变的进行。可是,仅凭这两件事他还无法安心,因为超过出他预控的事也很多。 等等,城北.....起火,萧茶巷,疠疫萧茶巷....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可待要抓住时,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陆元丞烦闷的直捶头。 翌日,云雨半个月之久的东京城终于放了晴,文舒的心情也如这晴日一般,张扬开来。 昨日大夫走后,她又连吃了两了冰梨兜,至今日已经完全可以下床了。虽然还不能久站,跑动,但正常的站立行走还是没问题的。 在床上摊了这么久,若要问文舒眼下最想做的是什么,那必然是实验书中的那些“科学”小发明。特别是制冰....... 眼下正值夏季,若能制出冰来,可谓极合时宜。 奈何制冰需要硝石,家里没有现成的,只能临时去外头买。可她腿伤才刚恢复,文老爹怕她出门乱跑再又伤了腿,怎么都不肯她出门。 在她百般缠磨下,只得妥协了替她去卖。 可依他自己的意思,这腿才刚好,正是要休养之时,这般急得下地做事干甚!更别提还要动手搞什么试验。 第三百四十四章 价值一万点积分的笔记 文舒在家望眼欲穿的时侯,朝堂上,官家面对雪片似飞来的奏折,懵了。 这些奏折大多在说同一件事。连日大雨,致长江水位急速长涨,沿江的七州三郡都受到了影晌,险些被淹。 好在月前,这些地方官们预有所感,提前加固了堤坝,这才险之又险的挡住了洪水。 只是,也有那‘反应迟钝’的少部分官员,虽然也做了加固,但加固的高度和质量都十分潦草,略等于无。 是以当洪水来临时,那些脆弱的堤坝不堪一击,在洪水的冲击下猛然倒塌,汹涌的波涛顷刻淹没了庄稼良田,冲毁房屋,受灾者众多。 看到这些雪片似的奏折,官家只能下令减免受灾地区两年赋税,其地官员罚俸半年。对那些“反应迅速”且表现优秀的官员则予于嘉奖,写上升迁册。 然而,对于灾区,光是减免赋是不够的,还需要朝廷选派官员前去赈灾。至于要派何人去,便是今日早朝的议题。 陆元丞在堂下听着内侍念的折子,心里是控制不住的激动,他赌对了! 洪水还是如期来了,庆幸的是那些加固的堤坝成功的挡住了洪水。不枉他费心费力的筹谋这一切。 前世因为七州三郡受灾,朝廷不仅免税,还要倒贴钱粮赈灾,导致国库空虚,严重影晌了后续的对辽战争。 还因此被金国看破虚实,壮大了南下之意。 这一世,经过他的努力和筹谋,受灾地区大大减少。国库未受到重创,那么之后的战事是不是也可以改变? 更让他欣慰的是,那些官员真的没有把他‘供’出来。 虽然他在这件事中付出了很多人力,财力,甚至把侯府大半家底赌了进去。然而,他却不想让官家知道这里面有他的参与。 因为这些事本不该归他管,他擅自越权派人去地方游说,往好听了说是忧国忧民,往难听了说就是结党营私。 而上位者通常都会往难听了想。 他不敢赌! 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的位置,走到了朝堂的中心,拥有廷前奏对的权利,不想因为这么一件事被踢出去。 名,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他现在需要的是利。为大宋谋长久,为百姓谋幸福的利。 “禀陛下,臣愿前往。” 就在众大臣交头结耳之际,陆元丞从队伍中站了出来。 左右宰相看了一眼,肯定道:“陆寺卿青春正盛,行事稳重,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事实上赈灾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旅途劳累不说,事务也十分繁锁,极耗心力。上了年纪的大臣根本就不敢去,也不想去。 而太年轻的,又怕行事不稳,压不住事。 陆元丞出身侯府,这两年在大理寺任职也颇有建树。且他管的是刑审案件,平日里行事做派就很有几分严肃,看上去就像压得住场的。 众大臣议论一番后,纷纷点头附议,觉得陆元丞是不二人选。 此事便这样定下了。 而陆元丞之所以愿意暂时离开京都,是因为他不放心别的官员去赈来。 怕他们贪污赈灾钱粮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那边即将发生大规模起义。而起义的首因似乎就是因为当地官员贪污赈灾粮款,导致百姓无米可食愤而造反。 他必须在事件发生之前,将它扼死在摇篮里。 不然起义一出,事件又会重演。 前世,对辽战争的失败一方面是因为国库空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朝廷把本来要前往西北战线支援的禁军,转调南下平叛去了。 他既然已经扭转了受灾带来的损耗,那么剩下这件事,他也希望自己能够做好。 .......... 萧茶巷,文舒望眼欲穿的等了近两刻种,才见她爹拎着一个小口袋回来。 她赶忙接过,打开一看,里头的晶体纯净无杂质,一看就是筛选加工过的。这样的硝石质地更纯,制冰的效果也会更好。 其实硝石还有一个名字,地霜。 没错!就是秋高气爽时,墙角、地面析出的盐花和皮壳状晶体。 拿到了硝石,文舒立马去井边拿小盆打了半盆水,把装了水的小木盆放在空置的大木盆里。然后把买来的硝石放在大木盆里,然后往里面注入水。 待水的位置没入小木盆水线的位置,便可以停手了。之后再把它们端至阴凉无光处,静待一些时侯就好了。 里外忙活这么一通,才好的腿又开始酸了,文舒不敢逞强,连忙回堂屋坐着。没一会儿,便听得院门外有人喊道:“有人在家吗?” “谁呀?” 文老爹出去了,文舒只能一边应着,一边慢慢的往院门走。 “小娘子在家呢,我家姑娘有东西给小娘子。”上次帮文舒送蛋的侯府小厮笑嘻嘻的递过一个小匣子。 文舒打开一看,却见还是一叠请帖。她道了声谢,送别小厮后,抱着匣子回堂屋慢慢翻看。 原来还是各府姑娘们送的,只是宴请日子改了。 原来的请柬宴请日子正巧碰上了闹鸡瘟,她也没办法出去。没想到巷子才解封,就又送了请帖来。 将各家姑娘的请柬看完,文舒在最底下还发现了一陆大姑娘写的信。信中说,因为鸡瘟的原因,各家原定的请宴日子都取消了,这是新定的,问她可有想去的。 她自己比较嘱意两家,一是礼部赵侍郎家,二是济国公府邓家。因为这两家举行的是晒书会,届时会有大量藏书放置户外供人阅览,她对那些书感兴趣。 文舒一看,晒书会! 那必须得去啊。 她兑换书籍丢失的积分,说不定就能从那里找补回来。 前两日因为腿伤不能下床,加之发现‘新世界’的激动,一个没控制连续兑换了五本书。虽然她都是捡最便宜的兑,也哗哗用掉了五百积分。 这些积分,她得出入铁盒子多久才能凑齐啊! 眼看离再次升级越来越来,文舒那叫一个愁啊。 不过很快,她就灵机一动想到,既然她看书要花积分‘买’,那么她是不是也可以反向操作,‘卖”些书给系统挣积分呢。 最后得到的答案确实可以。 只要是系统没有收录的书籍都可以兑换积分。并且根据书籍内容、价值以及年代,兑换的积分还能不断增加,最低一百积分起步。 这个消息对文舒来说无疑天上掉馅饼。 因为系统收录书籍并不完全要求实体,只需扫描就行。也就是说,她完全可以去各大书肆闲逛,要是运气好,碰到系统没有收录过的书籍,只需开启扫描功能把书籍里的内容扫描进去就可以。 虽然开启扫描功能需要十积分,但若成功,她最少也能获得一百积分,两边一倒,她净赚九十积分! 这笔买卖不要太好做! 而且有些书籍,价值可远远不止一百积分。系统曾经给她看了一份古籍缺失名单,第一名直接奖赏一万点积分,看得文舒那叫一个心热。 要是能把这位本找着,那岂不是一步登天,直接升到四级! 然而,天下也没白吃的午餐,这本书之所以能值这个么多积分,除书本身的内容价值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本书是篇个人笔记。 而且书的主人因为政治方面的原因,不太受人侍见,又已经过世,所以想要找到这本书很难。 不过再难,文舒也得去找啊,那可是一万点积分! 第三百四十五章 硝石制冰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此刻的文舒就是那个被重赏诱惑着的勇夫。 她想既然那是篇个人笔记,想来不会流落到书肆中去。书的主人生前既然是朝迁官员,想来怎么也会有一两好友。 那篇笔记既然值得系统给出一万积分的奖赏,必然内容十分精妙,应该也不会随意丢弃,说不定就赠送给了某一好友。 文舒看着匣子里的请帖。既然赵家和济国公府恰好举行了晒书会,这么好的机会,她岂能错过!并且赵家,还有她关注的另外一件事。 打定主意,文舒便给陆大姑娘回了信,然后在门外花了几十文钱招了个闲汉把信送往侯府,便回屋坐着等水凝成冰了。 书上没有明确的说出水凝成冰的时间,只说硝石量越大,纯度越高,速度越快。地霜是她爹从药铺买来的,纯度很高,她放得量也不少,应该不用等太久吧。 因为是第一次试验,文舒极其兴奋,每隔一盏茶就要凑上前去看一看,可直到五盏茶过去,她才看见小木盆的表面结了一层薄冰。 这还只是一层薄冰啊,文舒用手稍捅了捅,那层冰便破了。要想半盆水都冻起来,那得多久啊。 文舒皱了皱眉,终于知道前辈先人们为什么知道硝石可以制冰后,大多还是采用老法子窖冰了。 因为比起硝石的费时费力,产量小,冬天挖冰窖藏的法子,既简单粗暴,又量大实用。 没错,硝石制冰,并不是后世几千年的发明,而是早在唐末就有人发现了这个法子。 她当初疑惑的问过小星,既然前人们早就发现了硝石可以制冰,那为什么如今冰铺大多还是在冬天取冰窖藏呢? 小星只说了两个字,省时。 她当时还不明白是啥意思,如今可算是全明白了。这结冰速度真的......要是着急用,可不得急死人。 当然了,要是她加大量,说不定速度会急速提升。只是需要加到多大的量才能做到瞬结成冰呢,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光是这一小布袋子硝石就已经花了几百文了。就算再加大一倍,或者两倍的量可以做到瞬结成冰,她也觉得有些不值了。 因为这样做出来的冰,根本卖不到原材料的价。 虽说硝石溶入水后,可以用降温结晶法或蒸发结晶法,将硝石再提出来重复使用。但提取也是要花时间的。 总之,在冬天到处都是免费冰的季节,硝石制冰完全不占优势。 它的优势只在于需要急用且量不大的情况下,可以做些应应急。 她背靠山海界,只要系统顺利升到四级,想要冰,那是随想随取。实在没必要费时费力费钱的用硝石制冰。 所以,只试验了一次,文舒就对硝石制冰失去了兴趣。 不过,既然已经做了实验,她还是想等一个结果,也就继续耐着性子在堂屋里等。不过干等也着实无聊,想了片刻,她干脆从置物篮里取出一片莲花,端详研究。 这次她取的是紫莲。说是紫莲,其实花瓣的外皮还是白色,只是里头的汁液呈紫色,紫到发黑的那种。 文舒用手捏了捏,依有液体在里面流动。拿近了可以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和黄莲清新,洗涤灵魂似的香气不同,紫莲的香气带着几丝让人眩目的魅惑。 眼前似乎有金星乱蹿,嗯?头怎么晕晕的? 文舒用力的甩了甩脑袋。 然而,这番动作并没有让她意识变得清醒,反而越发的混沌起来。好像无形中有一只大手在将她的意识拽离大脑。 顷刻,她便不受控制的失去了意识,趴在了桌面上。 直到一个时辰后,文老爹从孙和平家回来,喊她吃饭时,才悠然转醒。彼时,桌上那朵紫莲早就变成了黑莲。 想起刚才的异状,文舒直觉跟黑莲有关。 光是闻闻味就将她弄晕了过去,这紫莲好生霸道! 原本她还想把里头的汁液挤出来看看,此时却不敢再有这样的念头了。就是要弄也得先把自己武装起来,否则别东西没挤出来,她先倒下了。 将变黑了的紫莲小心扔回置物篮,文舒又去井边仔细仔细的洗了好几遍手,这才敢端碗吃饭。 “爹,你今天去孙大伯家,见着大娘可好些了?” “还是老样子。”文老爹叹了口气,“就是嘴没那么歪了,说话清楚了些。” “那孙大伯找你做什么?” “还不是你大娘的事,眼见天热着,也不好总在屋里躺着,想让我帮忙打制一辆竹椅。” “爹还会篾匠活?”文舒惊讶道。 “哪里啊,竹椅自然是找篾匠铺定,我只是帮着做竹椅下可以推动的轮子,有了轮子,抬进抬出,溜哒都方便些。” 文舒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她就说嘛,从来也没见自家爹做过一点篾匠活。 不过,孙家大娘那情况,是不是可以用冰梨兜试试? 据大夫说,孙大娘的诸厥证就是头脑里血脉运行不畅,有淤堵所致。只要将淤堵之处的血块散开,便能恢复。 她胸腹间的伤也是瘀伤,既然冰梨兜可以治好她,应该也可以治好孙大娘吧? 退一万步说,就是治不好,也对身体无害,权当送了一次吃食。她自幼失母,孙大娘对她照看良多,担得上半个母亲。 如今她重病在床,她既有办法,怎么也该试试。 念及此,她忙将想法和自家爹说了。 文老爹只吟了一下,便同意了。孙家因为孙大嫂的病,几乎跨了半边天,若真能治好,他也为他们高兴。 二人议定,吃过饭便带着两只冰梨兜去了孙家。 父女俩到时,孙家刚吃完饭。孙家儿媳,小孙氏正坐在院子的葡萄架下乘凉,见文舒提着篮子过来,忙起身到院前招呼。 “阿宁妹妹来了,可吃过饭了?” 这话问的刻意。 文舒笑了笑,回道:“刚吃完,爹爹带回来的菜都好吃的紧呢,可是阿嫂的手艺?” 今日他们父女吃的饭,正是从孙家带回来的。 “妹妹喜欢就好,这段时间家里出了点事,也没顾得上找妹妹玩。今日正好文叔过来,我身子也好舒爽,便亲自下厨做了两个菜,让文叔带回去给妹妹尝尝。” 说这话时,小孙氏脸上一直挂着亲切和善的微笑,恍若她们俩一直这般亲热似的。 可从前她们的关系只能算得上泛泛。从前她来孙家,小孙氏虽然也没对她恶语相向过,但也仅仅是礼貌的微笑罢了,客气中带着疏离。 今日这般恍若亲姑嫂的热情从何而来? 第三百四十六章 给孙家送冰梨兜 带着疑惑的心情,文舒客气的说明来意。 一听是来给婆母送吃食,小孙氏立马来了兴趣,笑着看向篮子,“妹妹的手艺向来是极好的,阿婆一定喜欢。” 说着便迎他们进去,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篮子。 随着小孙氏进入孙家正房,只见孙大娘已经被扶坐起来了。几日不见,她瘦了许多,在不算光亮的卧室显得很是憔悴。 文舒抿了抿唇,脸上挂上一如往常的笑容走了进去。“大娘,我来看你了,我新做了些吃食,拿些来给你尝尝。”她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 “多..多....谢...你..惦..记”孙大娘从被子底下伸出一只手,眼底泛着泪光。 文舒快步过去,握住她在半空抖个不停的手,心里只觉得酸楚无比。 困在床上不能动的滋味,她尝过,也知道。 她还好些,只是腿不能动,但起码手和说话都不受影晌,无聊时还能看书打发时间。 可大娘呢,半边身子不能动,说话不利索,也不识字,就是想看书打发时间都没办法。家里家外又有许多事等着孙大伯和大郎哥他们去做,也不可能期望他们时时刻刻陪在身边聊天解闷。 所以她病倒的这些日必然是孤独又寂寥。 简单的说了会话,文舒从篮子里把带来的冰梨兜取出来,同孙大娘解释。 “这是南边的一种吃食,叫兜子。馅是用梨子和鱼肉和的,鲜甜着呢。我弄些给大娘子尝尝?” “阿宁妹妹,婆母还未痊愈,只能吃流食,这兜子只怕吃不动呢。”一直未离开的小孙氏插话道。 “嫂子不用担心,这梨子和鱼肉蒸熟后早就化成了一滩水。这面皮不吃不打紧,喝些里头的汁水也是好的。”说着,又看向孙大娘,“大娘要不要尝尝?” 虽说她是一片好意,但也得大娘自己愿意。好在大娘对她是真的信任,闻言不住的点头,文舒见状笑了笑,小心的将梨兜一角的外皮掐掉,在里头馅汁还未溢出时,及时的送到了孙大娘嘴边。 清澈甜香的汁液从兜子流出的那一刹,半个屋子都充斥着甜香。惹得挺着肚子站在一边的小孙氏不停的咽口水,眼睛都快粘在篮子里的另一只兜子上了。 不过,文舒可没打算给她吃。 一来,据她目前所得出来的结论,冰梨兜应该有活血清淤的功能。而有孕之人,似乎是不能碰活血之物的。 二来,她跟小孙氏也没那么亲,而且她今天的表现很反常。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在没弄清楚她为什么反常之前,她才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因此,顶着小孙氏热切无比的目光,文舒依旧耐心十足的喂着孙大娘,喂完一只后,又眼也不抬的拿起第二只继续喂。 小孙氏也不知道是生气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在她快要喂完第二只兜子,出了房间。 文舒也不在意,喂完兜子后,给孙大娘掖了掖被子,又安慰了她一番,便告辞了。 冰梨兜虽然效果显著,但也没好到立时见效,她在这等着也是白等,还不如明天再来。 出了孙家,太阳已经垂垂往西。文舒想起答应红影的事,便想去茶肆看看。文老爹不放心她一个人,便要求陪着。 文舒知道他担忧什么,很爽快的点头了。二人在街边招了辆牛车,闲聊着往茶肆去。 出了城后,满目的田园风光。正值夏季,城郊的稻田里已经染上了一片金黄,随风涌动,翻起大片的金色波浪。 官道上挑着担子的农人或快或慢的走着,脸上的神情,有落寞、有高兴、有木然、也有期盼...... 文舒斜坐在牛车上,嘴里轻哼着小调。几日没去茶肆,也不知茶肆门口的大榕树上的心愿牒有没有变多?红影这几日又是怎么过的呢,有没有被欺负? 她这边想的入神,却不知她惦念的红影只有欺负别人的份。 茶肆后山........ 自从文舒让它照看茶肆后,红影便在后山的大树上安了家。 起初对树下两个人类,它十分的警惕,常常居高监下以王者之尊蔑视他们。看在底下的人眼里,极惧威慑力。 可几日相处下来,那两人还算老实,除了偶尔跟前来送饭的人说两句话外,并无其它动作。时日久了,红影便懒得搭理它们了。 白日继续在树上打盹睡觉,晚上则在大山四周活动,猎取生存需要的食物。 而树下的两个人,一开始对红影是好奇又惧怕。可当将情况反应给上级后,得到的回应却是,站在他们头顶的鸟,极有可能就是前段时间救下京都大火的神鸟。 上级让它们尽量跟神鸟打好关系。实在不行,也别惹怒了,否则不利于他们之后的行动。 知道是神鸟后,二人对红影除了惧怕好奇外,又添了几分恭敬。工作之余,大部分时间都在观察神鸟,偶尔还会试探着跟红影讲话,看它能不能听得懂。 然而,红影的性子岂是谁跟它搭话,它就理的。况且白天正是它休息困盹的时侯,它补觉还来不及呢,哪里有空搭理他们。 是以,一次反应也未给过。 而到了夜晚,又是它的活动时间,它哪会傻傻的呆在树上,早不知跑哪疯去了。就是没去疯,或者是回来的早,二人也不敢跟它说话。 因为到了晚上,红影的眼睛会发光的,而且是发红光。在寂静暗黑的山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吓得树下的两人头都不敢抬,只想闭着眼装死。 不过,神鸟寄居头顶的好处也不是没有。因为自它来了之后,夜晚的山里再也不吵了。 特别是大树周围,出奇的安静! 以前它没来的时侯,晚上他们是不敢睡实的,因为怕有豺狼出没。而事实也确实有,因为他们不曾一次听见过动静。 可自大鸟来了后,不管白天还是黑夜,他们都没在周围听见过动任何动物爬行或者鸣叫的声音。 说夸张一点,连蚊子的叫声都没有,他们也鲜少被坟虫叮咬过。 坏处是,万一没人给他们送饭,他们打猎都要走很远。 还有就是这大鸟喜欢跟他们抢水。 这鸟平日高傲的很,基本上不搭理他们。 唯有早晨的时侯,他们刚准备好水,打算刷牙洗脸的时侯,这鸟便跳了出来,招呼都不打的就把头往水桶里埋。 然后身子一抖,头一甩,将水珠甩的到处都是。 第一次,他们没防备,直接被溅了一身。后来吃了教训,每次他们都会备两桶水,一桶给它,一桶自用。 这才解决了早晨的抢水之争。 二人一鸟,就这么达成了一种奇妙又平衡的共存状态。 第三百四十七章 买牛 “哎呀,瞧这牛年纪也不小了,这个年纪卖了,也真狠的下心。” “嗳,别说这话了,有办法谁舍得呀,没看老汉也在哭么。” 就在牛车快要接近茶肆的时侯,文舒突然发现前方人多了起来。走近了才发现,大家正围着一老丈和一头牛,指指点点。 老丈穿着陈旧的篮布衫,脸上老泪纵横。身后的牛被他牵着,却脚步迟缓,身体后倾,一副不想跟它走的模样。 最让文舒惊讶的是,那牛竟然也在流泪。 从未见过这副画面的她,当下就被震住了,以至于忍不住喊停牛车。 “老汉也是没办法啊!”听得众人指点,老丈眼泪流得更凶了。他跺了跺脚,回望‘挣扎’的老牛,哭声道:“我总不能看着不孝子去坐牢啊。” 众人一听,忙打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丈心里应该也是真难受,听众人这么一问,倒也没隐瞒,更咽着就将事情说了。 大概就是家里有位不孝子,不孝子在外头欠了债,还是高利贷。现在人家找上家门来了,他害怕利息越衮越高,只能忍痛卖牛了。 有人劝他,不孝子在外头瞒着借高利贷,这钱就应该让他自己还,否则以后还有的苦头吃。 老汉一听哭得更大声了,连连说是自己的错。 因为是独子,小时侯过分宠爱,以至于长大后眼高手低,做啥啥不行,现在更是瞒着他在外头欠下高利货。 他也很后悔。可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万般无奈下,只能忍痛卖牛了。 说罢,便双腿一曲朝在场的人跪下了,说只要能善待他的牛,他可以少要些钱。 然而场的众人却没几个应声的。有的是没有那个钱,有的是不需要,只有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问价。 老汉没想到真有人会买,一时间又是高兴,又是难过。至于价钱,他想了片刻后,犹豫道:“那就比市价少....少二百文。” “才少二百文。”男子不太满意。 眼下牛市价通常在十贯,少二百文,也就是九贯八百文。他是牛贩子,一眼就能看出来牛的年龄。 这个年纪的牛,想要卖出十贯朝上,可不容易。才赚两百文差价,他有些不满。 “你这牛少说也有十岁了吧,说不定都有十二三了,已经做不了什么重活,耐力估计也不行,这个价格可不划算。” “大官人啊,我这已经是低价了,要不是碰上这种事,你就是出十二贯,我也不卖啊。” 男子还想压价,闻言作出一副罢手的样子,“再减三百文,我就买了。要不然,就算了。” 老汉一听急了,不断的说自家牛有多听话,有多勤快,买回去绝对不亏。可男子打定主意压价,任他如何夸耀都绝不松口。 眼看老汉在他的压力下就要松口,文舒突然站出来道:“我买了。” 在场的人都望了过来,老汉也确认道:“小娘子可是说真的?”因为文舒的穿着,怎么看也不像是农家出身。 而且时下买牛,大多是男性长辈出来买,一是年纪大有经验,懂得看牲口的品相。二来,牛属于贵重物品,不是买个?子,买朵花的事,所以鲜少会交给晚辈操持。 “当然是真的,这是我爹,不信你问他?” 文老爹虽然不知道闺女为什么要卖牛,却很配合的点了点头。而且他也觉得这老汉十分可怜,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大不了,把牛养在茶肆。他以后得空的时侯,也学那些车夫,牵了牛出去拉车。 “行,那就九贯八百文卖给小娘子。”老汉起身,不舍的看向老牛,“还望小娘子善待它呀。” 谁料文舒道:“老丈,我不压那二百文的价,愿以十贯买之,只是有一个要求。” “什么?” 老丈应该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整个人都楞了一下。然后犹犹豫豫的问,“什么要求?” 在他看来,这个要求必然是极难的吧。否则哪有人会放着这二百文不要,主动提价的。 围观的其它人也想不通文舒这么做的理由,所以此时都竖着耳朵,想听听文舒会提什么样的要求。 要是实在强人所难,他们怎么也得帮着讲讲话。 “因为我家没地方养,所以牛还得老丈你牵回去继续养。就以一个月为期吧,一个月后若是我找到了养的地方再牵回去。若是找不到,就依旧寄养在你家,我可以给草料工钱。老丈觉得如何?” 老汉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一脸的不可置信,“小娘子此话当真,不是哄小老儿吧?” “这么多人看着呢,岂能玩笑。不过......”文舒转了个话音,“这牛既然我买下了,那就是我的了,虽寄养在你家,但我要用的话,老丈得随时牵给我。”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老汉忙不迭的点头,高兴的又要哭了。 眼见生意被她搅黄,精瘦男子气得朝文舒直瞪眼,文舒也不客气,帷帽下的眼睛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她之所买牛,一则是可怜老汉和那头牛,见不得这样的人间悲剧。二来也是真的有需要才买的,并不是存心要搅精瘦男子的生意。 而且他压价的手段也太令人不齿了。 这老丈一看就是着急等钱用,他还这般压价,实在算不得什么君子。所以她夺人所好也毫无负担。 其实她一直就有买个代步工具的想法,只是苦于家里没地方养,才一直搁置。 如今碰到这种情况,也算适逢其会。 老汉舍不得牛,她没地方养。寄养在原家,既解了老汉的离别之苦,又解了她的饲养之难,可谓一举两得。 不过口头约定可不算,为求保险还得立个字据才好。正好茶肆就在不远处,文舒便干脆提议去前头茶肆借纸笔一用。 她戴着帷帽,倒也不怕别人认出来。 老汉自然没二话,牵着牛便跟着文舒走了。 那些围观的百姓,有不赶着忙事的,便也跟着去凑热闹。好瞧瞧这事最后是不是真如方才说的那般好。 还是,那小娘子哄着老者玩。 第三百四十七章 发现 一行人到了茶肆门口,不待赵娘子迎出来,文舒便高声呼道:“掌柜娘子,借纸笔一用。” 听出是她的声音,赵娘子连忙迎了出来。 见她身后跟着一群人,当即心领神会,装作不识道,“可,请吧。”她朝里招了招手,示意文舒进去。 文老爹见状便停住脚步,同卖牛的老汉站在一起,省得别人说他们父女有猫腻。 “东家借纸笔做什么?”二人行到里面,赵娘子小声道。 “买了头牛,写个契据。” “卖主可是门外那老丈?” 见她神情有异,文舒不禁道:“怎么,你认识?” 赵娘子点头,“那老丈同我娘家是一个村的,按辈分,我得唤一声王阿叔。” “这样啊,那这老汉为人怎么样,这牛可买的?”见有人认识,文舒不禁想打听一下情况,万一老汉为人奸诈,她可不想上了当。 “买的,买的,这牛他们家伺候的可精心了。就是奇怪.......王阿叔怎么会舍得卖牛呢?” 见文舒一脸疑惑的看过来,赵娘子解释道:“小东家不知道,王阿婶有耳疾,身子也弱,家里那些活都指着这牛呢。” “据老丈自己说,是儿子在外欠了高利贷,急着卖牛还钱呢。”文舒道。 “啊,有这事?”赵娘子更惊讶了,“王阿叔那儿子,小时侯我瞧着挺老实的啊,怎么现在.....”说着,摇头叹气,“王阿叔家日子本家就难,如今.......” 文舒在旁不知道说些什么,碰上不孝子,确实是人生一大悲剧。她能做的,也不过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了解到牛没有问题,文舒也不耽搁,唰唰几下写好了契书。稍吹了吹,便拿着契书去了外面。 她首先将契书拿给老汉看,发现老汉不识字后,只得问那些围观看热闹的百姓,有没有识字的,能否帮着读一读,顺道再做个见证。 时下,因为官学的普及,大多数年轻人都是识字的。文舒这边话刚说完,便有一个年轻人站出来道:“我识得,可以帮着念念。” 说话之人,正是姚儿庄因错过百家饭而导致染病的郭大郎。 得知同村人未染病的原因竟然是因为那碗他‘看不上眼’的百家饭后,郭大郎追悔莫及。病好之后,便常来茶肆坐坐。就算偶尔路过,也得站定看一会儿,唯恐再错过什么好东西。 “那便多谢郎君了。”文舒将契纸递了过去。 郭家大郎接过,大声念了起来。念完后,还将契纸展示给了在场众人观看,以证明他没有念错。 见大家都没有异议,知道文书没有问题,老丈爽快的在上头签了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文舒和郭大郎也在上头签字画押。 契纸一式三份,老丈,文舒,郭大郎各执一份。 文舒当场将买牛的十贯钱给了老汉,有热心的百姓,还要过交子帮老汉看是不是真的。查验无误后,才笑着对老汉说,“是真的,可是遇见好人了。” 老汉也很激动,更咽着说,“确实遇见好人了。” 写好契书又交了银子,这桩买卖便做成了。赵娘子这才出来,唤了老汉一声,并请他进去喝杯茶水。 老汉这才发现,这茶肆的掌柜娘子竟然是同村李家的大闺女。方才沉浸在卖牛的悲伤中,竟然没注意到。 虽然遇到同村小辈很开心,但老汉还是连连婉拒,直说家里有事,不能耽误。实则是觉得这事太丢人,无颜多说。 看着老汉牵牛离去,佝偻的背影,赵娘子叹了口气。 围观百姓渐渐散去后,文舒在前堂虽了几口茶水,便独步去了后院。 山边大树上,正在打盹的红影,听到树下两人的嘀咕声,立马睁开眼睛看了过去。待看清出现在后院的人是文舒后,立马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文舒正四下巡视了,就便一道红影冲了过来。她立即后退几步至墙根,扎好马步,同时大喊,“不要过来!” 已经快要飞到她面前的红影,闻声,身子在半空中硬生生截停,一个踉跄落在离她不远的地面。 见它真停下了,文舒这才舒了口气。 好险,好险! “呱~呱”不远处的红影则委屈的瘪了瘪嘴,发出几声呜咽。 文舒好笑的站直身,慢慢的朝它挪过去。“跟你说了多少次,你太重了,扑过来会把我压倒的。” 丢人是其次,重要的是她的脚也经不住折腾。 脑袋在她手掌心里蹭着,红影渐渐忘了刚才的委屈,高兴的直叫唤。文舒则一边摸着它的头,一边看向了大树的方向。 树影婆娑间,只有灌木微微晃动,并无异常。可方才红影冲过来时,她分明看见树底下有人影闪过。 她不会看错,文舒笃定。 “我脚伤虽然好了,但暂时还不能进铁盒子。你是继续待在这里再玩几天,还是同我回家。” 红影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在地上刨了个‘回’字。 “好吧,不过现在还不行,你得先帮我一个忙。” 文舒附耳在红影耳边说了几句,红影不住点头,没一会儿,便又飞回了树上。 搞定这边,文舒便又回了前堂,原来她是打算上山去看看她种得那些草药有没有活。如今知道有人在“盯梢”便不好去了。 而且她的脚,眼下似乎也不适合爬山涉水。 在前堂又坐了会,同赵娘子拉了会家常,问了问近况,文舒便又带着她爹回了。 回程依旧是拦了辆牛车。 在路上,文老爹还说,既然买了牛,不如干脆再买辆板车,往后每日载着她来回茶肆也方便。 文舒原也是这样想的。她原本还打算干脆雇了那老汉当车夫,以后每日接送她往返茶肆。 只是今日围观者众,怕有心人记住了牛的标众,以后她经常坐车至此,反倒露了身份。 不如先冷静几日,待别人忘了这事,再从长计议。 回到家里,已经是酉时未刻,金乌西坠,在大地洒下一片金黄。文舒去堂屋瞟了眼上晌午放至的‘冰盆’ 发现直至此刻,那木盆里的水也不过才凝了半数,不禁摇头叹气。 她还是赶紧把系统升到四级,开启定点传送吧。 第三百四十八章 木偶人 同一时刻,孙家正屋,孙大娘突然自己坐了起来。恰巧孙和平正端了饭走到门口,见状,不由又惊又喜。 “你这是...好..好了?”他小跑着过去问道。 “不知道啊。”孙大娘也很懵, “.....就是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的,突然感觉有一股气在腰间徘徊,暖暖的。那气流到左边时,我感觉身子好像没那么僵了,腰间好像有知觉了一样,就想坐起来试试,没想到真坐起来了。” 说到这,孙大娘似才反应过来一般,笑逐颜开。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快动动腿,看看是不是也能动了。”孙和平急切道。 “嗯”孙大娘笑着点头,然而下一刻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怎么?动不了?”孙和平问。 孙大娘黯然的点了点头。 孙和平忙笑道:“没事,上半身能动就是好转的迹象。腿不能动,指定是药量还不够,兴许再喝几副就好了。” “说的是。”孙大娘认同他的话,立马又重燃了希望,叮嘱道:“我那药是不是快没了,还能吃几顿,你赶紧去找大夫问问,看看要不要再抓些。” 夫妻二人不知道冰梨兜的功效,满怀期盼的商量抓药的事。而文家,文舒回到家后,简单的吃过午饭便又开始折腾院里的鸡。 因为晌午突然昏过去的事,文舒觉得那紫莲诡异无比,不弄个明白,她觉都睡不着。 不过,碍于前车之鉴,这次行动前,她特意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仅捂了口鼻,连暴露在外的手都用布条缠了一道。 因害怕连累她爹,文舒也不敢在院里随意尝试,而是特意将鸡抓进卧室,进行隔绝实验。 文老爹做在院内乘凉,听得文舒房里不时传来的鸡叫声,心也跟着一提一提的。直到里头的动静渐渐小了,直至寂静,就更不安了。 “阿宁,阿宁,你没事吧。” “没事,爹,你别进来。”文舒单手撑着桌子,尽量说得云淡风轻。 而事实却是,她的眼前又开始模糊了,明明她捂了口鼻,屏了呼吸,且手也尽量不直接接触紫莲液,为什么还会中招? 然而更可怕的是,她清楚的感觉到了手脚开始失去知觉。她努力的想要动动手指,证明什么,却发现手指根本不听使唤,就好像手不是她的一样。 没一会,那种失觉感便从四肢向身躯蔓延。不多会,文舒能感觉到的只有头了。除却头外,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她害怕了,她恐惧,她张嘴呼救,试图把她爹给叫进来。 可是直到张嘴,她才发现,她的声音似乎也消失了,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而在她身前不远处的鸡,早就四脚朝天的倒在地上,不知死活了。 之所以是四脚朝天,是因为它是瞬间倒下的。明明前一刻还被她追得惊慌失逃,下一刻却突然倒在地上四肢僵直,连抽搐都未有。 夜幕渐临,华灯初上。皎洁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文舒身上,映衬得她如同一个木偶,毫无生机。 就在文舒陷入无边恐惧的时侯,她听见门吱呀一声晌了,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阿宁,阿宁!” 她听见了她爹喊她的声音,也看见了她爹恐慌的脸,却唯独感觉不到她爹巴掌打在身上的痛楚以及摇晃时产生的眩晕。 文眼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爹,露出担忧,恐慌,着急,惊惧的表情......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了。 文老爹只知道文舒要做实验,却不知道她要做的是什么实验,此刻见到这种骇人情形,急得如热锅上的马蚁,又如没头的马蜂,不知从何下手。 呼唤撕扯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文舒给予回应,文老爹再也不敢等了,背起文舒就往外跑。 然而才直起身,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放即双腿发软,不受控制的跪倒在地。 意识清醒的文舒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心痛如刀绞。 她没想到自己这般小心竟然还是着了道,这紫莲花当真诡异霸道至极。情急之下,忽然想起这紫莲生于太极湖,旁边伴生的还有黄莲。 按照万物相生相克,至毒之物身旁必有解药的原理,黄莲会不会就是它的克星,换句话说,就是它的解药。 奈何,她反应的太晚了,此刻就是想把黄莲拿出来也不能够了。 她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卧倒在地,心痛的看着他爹一次次伸向她的手,却一次次没够着的无奈。 过了很久,久的如同一个世纪那么长,文舒才感觉知觉又回到了她身上。 因为她感觉到后背的凉和硬了。而先前,她从她爹身上摔下去那一刻都没感觉到痛。 她欣喜若狂,奋力的扭动身子,想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她感觉手指也有了知觉,她触到了地面,摸到了先前失手打翻的茶杯以及水渍。 凉凉的,滑滑的........ 文舒从来不知道,原来能感知触摸世界是这么美好的一件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恢复知觉的部位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手脚、身体、脖子、以至声音,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恢复。 这过程看似很慢,实则只有几秒钟。 当文舒顺利从地上爬起来的时侯,文老爹还尴尬的半跪在地上,文舒连忙冲了过去,将她爹扶起来,靠坐在床边。 “爹,爹,你没事吧?”文舒用力掐按他的人中。 据说,用力按压人中可以使陷入昏迷的人清醒过来。她爹还没陷入昏睡,只是同她一样,中了紫莲液的‘毒’,身体不受控制罢了。 虽说黄莲可能可以克制紫莲的毒,但那毕竟只是她的猜想。在没试验前,她还是不敢轻易给她爹用,怕出什么反作用。 好在,她的一番按压真的起了效果,没多久,她爹便发出了声晌,然后手脚也恢复自由。 恢复后的文老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脸惊惧的喊道:‘你这是做的什么试验,也太吓人了。” 文舒自己也被吓着了,一反常态的没跟她爹犟,连连点头表示他说的对。 父女二人在房内平复了好一会,正要分开各自回房睡觉时,忽听见外头梆子敲了两更。 才发现,原来时间只过去了两刻钟。 可在他们眼里,却如同经历了四季那般漫长。 第三百四十九章 棠梨 翌日,晌午........ “嘿,干嘛呢,叫了你几声都没人理。” 文舒茫然的从书案前抬起头来,却见王玲不知何时已来到她窗前。 “你怎么来了?”她呆呆的问。 昨夜那种濒死的诡异感,让她一直心有余悸,乃至彻夜未眠,到早上才有些许困意。 “喊你去摘棠梨啊!”王玲双手往窗台上一搭,凑近她道:“往年不都是你最积极么,今年我在家等了一天,也不见你来找,只好自己过来了。” 文舒这才反应过来,“是哦,你不提,我都忘了。”她蓦得起身朝门外走,“你等会儿,我洗把脸就跟你去。” 没一会儿,二人便相携着出了文家,径直往巷子东头去了。 她们嘴里的棠梨树长在隔了两条巷子的李家,李家大郎早年在外跑商,后遭山匪劫道,年纪轻轻就没了。 没过多久妻子就改嫁了,独撇下李大郎年过五十的老母以及不足三岁的儿子。 李家的棠梨树栽在院子西南角,高大茂盛,有一半的枝条伸出了墙外。这探出墙外的果子,自然就便宜了附近的孩子。 李老太为人和善,对于在墙外摘果子的孩子或大人从不说什么,但他家的狗却十分不好惹。举凡听到了动静,便要吠上一阵,有时遇到门没关,甚至会直接窜出来撕咬。 因为这事,鲜少有人敢来李家摘梨子,甚至从他家门口过。 这也是王玲不敢独自来摘梨的原因,然而,文舒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二人穿过萧茶巷,又绕过王玲家的巷子, 一路往北, 方来到了靠近湖边的李家。此时伸出墙外的棠梨树已经挂满了如山楂大小的果子, 黄黄的,绿绿的。 其实,这时的棠梨还未成熟, 只是她们采来并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酿棠梨酒, 要的便是这半生不熟的口感。 距离李家院子还有十步, 王玲便开始紧张起来, 只见她一面拽着文舒的袖子,一面轻手轻脚的靠近。 文舒则掂了掂路边捡来的细竹竿, 拉着王玲神色如常的走了过去。 “今年果子结的分外好啊,你看这个头......”走近后,文舒掂脚摘下一颗最近的果子递给王玲, “你看看, 是不是大了一圈。” “真的耶。”王玲接过果子细看了一圈, 笑了笑, “想来是今年雨水多,才结得这般好。”说着, 便将果子丢进了随身带来的竹篮里。 说话时她一直嘘着声,唯恐被墙内的狗发现。 文舒笑了笑,“那多摘些, 咱们去岁收集的雪水不是有多么,今年多酿两坛。” 王玲点头如捣蒜, 却依旧不敢出声。 一刻钟后,在王玲战战兢兢中, 文舒已经成功的摘满了两篮子棠梨。奇怪的是整个过程,院内的狗不曾叫过一声。 这下, 不仅文舒疑惑了,就加胆小的王玲都好奇心爆棚的怂勇文舒去李家大门看看。 文舒本就好奇,闻声立马拿着竹竿,大步往李家门前去。王玲心里一慌,立马小步跟上。 然而走到李家门前才发现,院内空无一人,栓狗的棠梨树下,也不见狗的踪影。 “原来不在家啊,吓死我了。”王玲拍了拍胸口,长舒了口气。 文舒也没在意,正当二人转身要走时,却见小道上转来一个少年。十二三岁的年纪,腰间挎着一个书包,正是李家五郎。 毕竟摘了人家的果子,纵是不熟也该打个招呼。二人便朝他点点头,唤了声李小郎。 李小郎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二人从他身边走后,擦身之际,李小郎忽然苦笑道,“小娘子日后不用带棍子来了......” 谷寄 “为何?”文舒顿足。 少年低头看了眼她手里的竹竿,哑声道:“来福已经不在了。” “啊,什么时侯的事啊?”王玲惊讶追问。 “五日前。” 说罢,少年便越过她们,推门进了院内。 二人讪然,说了声告辞,忙挽着篮子快步走了。 直到进了王家后院,才听得王玲再次开口:“原来已经死啦,害得我担心了一晌午。只是怎么这么突然?” “也不算突然,听说是我们相遇的前一年, 就已经抱养了。这都八九年过去了,应该是寿终了。” “嗳,那狗虽然讨厌,可如今听到它死了,我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王玲默了默。 文舒表示理解,毕竟是从小伴她们长大,斗智斗勇的狗。如今突然没了,就像热闹惯了的街市,突然寂静下来,难免让人觉得不适应。 说来,这条狗还是她与王玲成为朋友的见证和起因。 犹记得八年前的夏天,大概也是这个时侯,她在李家门前不远处看到了被狗吠吓得瑟瑟发抖,嚎啕大哭的王玲。 彼时,她只是打李家门口经过,却被李家院门冲出来的大黑狗吓得不敢前行。 那时,文舒正因为同伴们皆被父母拘回去学女红家务,而自己无人相教而难过,漫步至此。 见一和自己差不多年岁的女娃娃被狗吓得缩着身子大哭,心中豪气顿生,抄了路边一根不知谁丢弃的桃树枝就冲了上去,对着狗脸一顿乱舞。 大黑狗其实是被拴着的,只是从王玲的角度看不见罢了。文舒一开始也没瞧见了,直到大黑狗在她挥舞下呜呜退却,才发现绳子的别一头是拴着的。 二人也因此结缘成为朋友。 文舒犹记得,当时才八岁的王玲一脸崇拜的称她为“女侠”,还说要跟她学‘武功’。她当时还自卑的反问她,“你不觉得我力气大,不像女孩子,很可怕吗?” “不怕啊,为什么要害怕,力气大是好事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力气大的人。” “是吗?力气大,是好事?” “对啊,力气大可以当女侠,可以保护别人啊,你看,你刚才不就保护我了嘛。” 力气大........可以保护别人.........可以当女侠。 原来力气大是好事啊! 王玲这句话,如同一道阳光,将文舒心里,因为没有娘教和闲言碎语才起的自卑击得粉碎。也是她这么多年,将力气大这事引以为豪的根源。 “那你说,这只死了,李家会不会再抱养一只啊?” “应该不会吧.....”文舒想了想道。 “可李阿婆耳朵听不见,又独自带个孙子,当初抱养那条狗,就是为了看家。如今她年纪越发大了,说不准就.....” 文舒摇摇头,表示不赞同,“虽然李阿婆年纪越发大了,但你别忘了,李小郎也长大了,可以支撑门庭了。” “那倒也是。”王玲点点头,随即道:“最好是不再养了,否则你不在的时侯,我不又得吓死。你又不能保护我一辈子..........” 文舒点头,心里却突然顿了一下,等等,李阿婆听不见? 那她......... 第三百五十章 煎雪 “嘿,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冰凉的水滴溅到脸上,将文舒从遥思中拉回神,见王玲已经在倒水洗果子了,忙撸了袖子去帮忙。 “没什么,就是在想李阿婆的耳朵听不见这事,可不可以治好。” “不能吧,这都多少年了,要能治不早治好了。” “那可不一定,不试试怎么知道。”文舒默了默,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了。 同王玲将新摘的棠梨果清洗干净,又陪她挖出去岁冬埋在墙角,从树枝上收集的雪水坛。 将坛里的雪水取出并新摘的棠梨一块煮开,然后重新入坛封口,埋入地下。待上三两个月,棠梨酒便做好了。 做完这一切,二人又取了一小坛去岁埋下的棠梨酒,在石桌前对饮。淡清色的酒液入口,味道先淡后甜,待入了腹中,又生出微微的热。 花影重重,酒暖春深。 .“眼看就快入署了,过些日子我打算去买些冰块来做冰碗,到时侯给你送些。”细呷了两杯酒, 文舒忽然道。 “真的,那我可等着啦。” 文舒点点头, 又道:“你这还有没有胭脂, 卖我几盒, 我明日要参加一个宴会,拿些送人。” “有啊, 咱们之间还提什么买啊卖的,你要我给你拿就是。” “打住,我这是送人, 不是自用。一码归一码,你若不收钱,我就不要了。” “行行行,拗不过你。我这有好几种, 你要什么色的?” “先每样捡三盒吧,有多的,再还给你。” “行。” 细呷了一会春酒,又聊了些闲话, 文舒便带着剩下的半坛子酒和买来的十二盒的胭脂回了家。 回到家时, 天快近午。 想着许久没给她爹做饭了,文舒便又进厨房做了些简单的饭菜。因为冰梨兜的缘故, 她的腿较昨日好了不少, 没那么容易发酸, 发软,站立的时侯也变久了。 就是还不能急走, 或者奔跑。 方才同王玲去摘棠梨, 回去时快走了几步,之后便一直感觉膝盖有些隐隐的痛, 直到此时还有些不得劲。 怕动了根骨,文舒忙又补吃了两个冰梨兜。 说到冰梨兜,文舒不禁在想, 昨日送去孙家的那两个冰梨兜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对孙大娘的病有没有用? 待会吃过饭,她得去看看, 若是有用, 就再送些。 然而不待她去, 中午吃饭的时侯, 文老爹便道:“方才你不在的时侯,你孙大伯路过,特意跟我报了个喜,说是你大娘已经能自己坐起来了。” “真的啊!”文舒高兴的跳将起来。 文老爹点头,又摇头失笑,“只可怜啊,他们并不知道是你的功劳,还当是吃的药起了效,正张罗着去药铺多抓些呢。” “无妨,只要大娘能好就行,知不知道是我都不重要。”文舒笑眯眯道。 不过,既然大娘已经有了好转,那么她也不必亲自去了,下晌她还要去私塾上学呢。 从疠疫被封,她已经许久没去上学了,功课也不知落了多少,得赶紧补上才是。因着这茬缘故,吃过饭后文舒并没有亲自去送冰梨兜,而是托她爹转送。 然而这一送却送出了问题。 下晌,文舒从私塾回来,刚走到巷子口,便见她爹在院门转圈圈。 看见她回来,文老爹立马奔了过来,焦急道:“阿宁,不好了,小孙氏动了胎气,怕是要早产了。” 谷熁 “早产?不是才了怀了七个月吗?” 等等,就算小孙氏早产,她爹也不必如此着急的跟她说吧,除非....... 果然, 下一刻就见她爹凑到耳边, 为难道:“听说是吃了冰梨兜。。。。” 文舒立时睁大了眼,“怎么会!我让您送去的时侯, 不是特意交待过,不能给小孙氏吃嘛!” “我知道, 我没给她吃呀。” “那怎么会?” “我估摸着是我走后,你大娘给她吃的。”文老爹迟疑道。 说着,将他去到孙家的经过说了一遍。 东西他是亲自送到孙大嫂房里的,当时孙和平和儿媳小孙氏也在。由于男女大防,他也不好在房里久坐,交待孙大嫂趁热吃,便跟着孙和平出了屋子,在外聊天。 “许是那个时侯,你大娘给她吃的......”文老爹愧疚道;“早知道,我就应该直说不能给她吃,可当时......” 可当时.....一大家子都在,他独独说不能给小孙氏吃,怕人家有想法,回头再恨上文舒。没想到就因为这一瞬的顾虑,反而造成眼下这种危险的境况。 “那小孙氏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大夫怎么说?” “大夫是说动了胎气,有早产的风险。” “只是说有风险,早不早产还不一定。” “我来之前是这么说的,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那就去看看吧。” “现在?”文老爹拉住文舒,“要不然还是爹去吧,你就别去了。小孙氏动了胎气后,脾气变得......” 剩下的话文老爹没说,但文舒也能猜出来。八成就是在家骂天骂地骂她。 哦,不,天地应该不会挨骂,可能挨骂的只有她吧。谁让冰梨兜是她送去的呢。 她活该! “事情已经发生了,躲也躲不过去,总归都是要面对的。”文舒坚持道。 晚面对不如早面对,此时事情刚发生,若有能补救的地方,也好尽早补救。若补救不了,该她承担的承担,该面对的面对。 而且她也想知道孙家其它人是什么想法,若是也同小孙氏一般........ 父女二人到达孙家时,恰巧碰到孙和平送大夫出来,文老爹忙上前询问,“怎么样了,孩子....?” “暂时是保住了,三天之内无意外才算坐稳,病人这几日都动不得气,也下不得床,否则随时可能早产,你们可得仔细照看了。”大夫以为文老爹是小孙氏的娘家人,盯嘱的十分仔细。 “是,是,是。”文老爹和孙和平连连点头。 送走大夫,文老爹转向孙和平,满脸愧疚,“老大哥,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 “我知道,这事不怪你。”孙和平拍了拍文老爹的肩,看向西屋叹气道:“要怪只怪月娘自己嘴馋。” 话音未落,西屋里便传来一阵尖利的叫喊,“那姓文丫头的到底安的什么心肠,送了这吃死人的东西来,若我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事,我绝不与她干休。” “你小声些,阿宁妹妹也是一片好心,要不是你自己嘴馋.....” “好你个孙大郎啊,你自己孩子都要保不住,你还替那丫头说话。果然伯娘说的都是真的,你跟那丫头.....” “住嘴......” 眼见里头要吵起来,孙和平急得不行,和文老爹说了句抱歉,便急急的往里去。 见状,本就站在院门边的文舒当即拉了拉她爹的衣袖,转身往家里去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晒书会 不是生气,只是想让小孙氏先保住胎,只有先保住了孩子,以后的话才好说。否则孩子有闪失,她说什么都多余。 听她刚才骂的那些话,必然以为她与孙大郎之间有什么......她此时进去,无异于火上浇油。 所以她回来了。 既给小孙氏一个冷静的时间, 也给自己一个反思的机会。反思这些日子做的事,究竟对不对? 是夜,文舒在床上辗转难眠,一是思考白天的事,二是她今日服下的冰梨兜好像失去了作用。 白天隐隐作痛的膝盖并没有因为她补吃的那两个冰梨兜而变好。 这是为什么呢? 明明她已经试验过了,冰梨兜对她的腿伤是有效的呀! 是服用的量已经达到了一定的极限?还是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 仔细回想今日一天的行程, 文舒忽然想起来, 她今天好像喝酒了,记得许多病,服药期是不能沾酒的。 冰梨兜失效不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 翌日,是七月初五,也是赵家举行晒书会的日子。 天公作美,一大早便晴空如湛,万里无云。 文舒将自己好好拾掇了一番,缓步登上了侯在门外的侯府马车。陆大姑娘早就等在车上,见她进来,忙笑着递过来一碟子红枣糕。 “今日的午宴恐怕会有些晚,先吃些垫垫。” 说话间,马车已缓缓启动,向着城南的赵家而去。 “前些日子闹疠疫,我还担心你过得不好,今日一见才发现是我错了。”陆星晚抱着朏朏,打趣道:“瞧这面色,比我这每日吃燕窝的人都养的好呢。” “可不是,白里透红,跟剥了壳鸡蛋似的。”绿柳跟着凑趣。 文舒却在想, 这陆大姑娘士别三日, 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话多了,连笑容都多了。 看了眼被她抱里怀里,不知是装睡还是真睡的朏朏,难道是这家伙的功劳? 不过,她脸色好吗?文舒心下起了疑惑、 昨夜半宿没睡,她记得早上起来照镜子时,并不算好啊。除却眼底有明显的暗沉,皮肤也算不得好。 白是真的白,只是........是苍白。 前些日子受伤,失血过多,还没补回来。为此,她早上还特意上了些胭脂在脸上,为的就是提气色。想来也是这样才给她们造成错觉了吧。 文舒把情况如实告知,奈何陆星晚根本不信,“胭脂能擦出这种好气色?” “我还能骗大姑娘。”没办法,文舒只得提前将准备好有胭脂拿出来,让她挑选。“这是从一朋友那买来的,我用的就是这种,大姑娘喜欢什么颜色,自己挑吧。” 陆星晚认真的审视那些胭脂,甚至每一盒都打开看了看颜色,“你用的真是这个?” 文舒从里头挑出一盒,“就是这个颜色,一模一样。” “行,那我就要这一盒了。”陆星晚抢过她手里的胭脂盒,挑眉道:“回头我就试试,若试不出你这种好气色,就证明你是在唬我。” 文舒.:........ 她怎么觉得陆大姑娘还是原来的性格....好...好一些。 谷鋦 还有,大姑娘夸她脸色好,真的不是在客套吗?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真想掏出镜子来照照。 奈何身边没带镜子,而且说话间赵府也到了。 二人在女使的引导下进入赵府,绕过影壁,穿过外院,长廊、拱门,夹道、去往内院。 赵府说的晒书可不是说说,那是真的晒书。打从过了影壁,一路而来,到处都是摊晒的书籍,看得文舒那叫一个欣喜若狂,眼花缭乱。 不过,她也知道眼下不是看书的时机。因为按照礼仪,她们得先去内院拜见赵家女性长辈,再闲聊一阵,才能自由活动。 在女使的引导下,二人进了内院的门,远远的便听见里头花厅传来说话声。 “威远侯府陆大姑娘到。” 随着侍女的唱诺,里头话声一静,旋即便听得一个温柔的女声道:“快请。” 话落,站在花厅两侧的女使忙弯腰打开帘子,二人对视一眼,缓步跨上台阶,进入花厅。 花厅里此时已经坐了一圈的人,对面正上首做的是位中年美妇,观长相与赵泌有六七分像,应该是其生母,也就是赵家夫人。 赵泌此时正站在她左边,而她右手侍立的却是文舒的老熟人,储红,储四姑娘。 “夫人万安。”二人款步上前,对着居中的赵夫人福了一礼。 “好孩子,快别多礼了。”赵夫人柔声唤二人上前,“快过来,让我瞧瞧。” 陆星晚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脸上挤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笑容,安然上前,应对赵夫人的询问与热络。 文舒却觉得有些尴尬,却也得硬着头皮上前,暗中观察陆大姑娘如何行事,好跟着应对。 寒暄了一番,在让二人坐下前,赵夫人又介绍了一下在座的夫人和姑娘们。 因着是举行晒书会,邀的多是年轻人,所以在场的夫人并不多,都是与赵夫人有交情,才跟着自家小辈一起过来的。 其中一位,文舒再熟悉不过,正是储三婶。 储家与赵家是姻亲关系。赵家夫人是储红的姑母,储三婶是赵夫人娘家嫂子,所以出现在这里,再自然不过。 二人又对在座的几位夫人福了福礼,这才结束和姑娘们站在了一处。 直到这时,文舒才发现,那些姑娘里竟然一半都是‘熟人’。 有在西园见过的,跟陆星晚打过嘴仗的段家两姐妹。有不久前才见过,还与她立下赌约的邓小娘子。更有早前在秦相府见过的王姑娘。 一圈看下来,文舒不得不感叹一声,东京真小啊。 听了一会赵夫人与后来的人寒暄,大约过两盏茶,众人才算离开花厅,去园子里自由活动。 这一分散,谁与谁交好立马就显现出来了。 储红虽然是赵家表亲,但今日也是以客人的身份应邀,所以自由活动后,便第一时间来找了文舒。 而文舒是与陆大姑娘一起来的,也不好撇了她去。 可陆大姑娘和储红又有‘旧怨’,所以当下便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局面。 就是她们两人都不跟对方讲话,只跟文舒说。 被夹在中间的文舒:。。。。。。 正当她有些尴尬的时侯,有人来救场了。 虽然不知道此人是敌是友。 第三百五十二章 天机不可泄露 “原来陆家表妹也爱看诗经啊,不知道表妹最喜欢里面的哪一篇呢。” 邓缨老远便看见了这边的三人组,也看见了文舒脸上的尴尬。虽然她站的远,不知道她为何尴尬,但这丝毫不妨碍她前去解围。 自几日前在百味茶肆吃过茈鱼兜后,她这几日的情况已经大有好转,几乎没有再犯过‘病’了。 不过, 由于她犯‘病’的诱因多是激动和紧张,为防高兴过早,她觉得还是多试几次好。所以今日特意来此,就是想再试试,看看是不是真的好了。 “只是粗读过,谈不上喜欢。”文舒看了眼面前的诗经,如实道。 她又不是故意来找诗经的,只是恰巧站在这罢了。 “这样啊。”邓缨却依旧笑容和煦, “那不知陆表妹平日都喜欢读什么书?” 想起系统里兑的那些书, 文舒笑眯眯道:“杂书。” 邓缨点头,正要说什么,这时旁边突然插进来一个声音。 “杂书,陆家表妹倒真是一点都不避讳。” 文舒扭头看去,却见说话之人正是上次西园和她们针锋相对的段淑芳。此时她正领着几位不认识的贵女,款款而来。 “避讳什么。”她冷声道。 “身份泄露啊。”段淑芳领着几位贵女走到近前,似笑非笑道:“据我所知,小娘子与威远侯府并无亲戚关系,却不知为何要冒认为陆府在沧州的表亲呢?” 话语里满满恶意,就差没直说,文舒是个攀龙附凤之人。 “我何时说过,她是我沧州表亲。”文舒正侍开口,那边陆星晚却率先抢过了话头。 段淑芳挑眉:“不是陆大姑娘自己说的,她是你表妹么?” “表妹,就一定要是沧州么。”陆星晚嘴角一挑,直视段淑芳, “文小娘子聪明灵巧,惠质兰心。我欲与她结交,私下认她做个表妹,不行么。” “再者,认她作我表妹的是我,所以.....段二娘子想知道,难道不应该先问我,问她做什么。” “还有,我与段二姑娘毫无干系,文小娘子是不是我亲表妹,与你何干。” “就是,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储红适时的补了一句。 欺负陆星晚她不管,但欺负到文舒头上,她就不能坐视了。 段淑芳原本是想来笑话笑话文舒,顺带气气陆星晚,却不想反被对方左一句右一句,噎得说不出来话。 她脸色涨红的站在原地,却不想身后的那群人都只会看热闹,没一个人帮她说话。 就在气氛僵持之时,消失多时的赵泌,不知从何处跑来,朝众人招手道:“各位小娘子都在呢,我娘使人在前厅花架下设了冰鉴解署,大家都过去凉快凉快吧。” 正骑虎难下的段淑芳,闻声立马就坡下驴,应声而去。 其它贵女们见没热闹看了,便也跟着一起去了。 储红问文舒要不要去,可文舒还打着看书赚积分的主意呢,便道:“我不觉得热,待会再去吧。” 陆星晚也不觉得热,而且她来此就是为了看书的,才不想去那什么花架下面浪费时间。便也没去。 倒是储红是个怕热的,见她俩都不去,便独自去了。 尴尬的三人组就此分开。 储红走后,陆星晚和文舒也没黏在一起,而是分开,各自去寻找自己感兴趣的书。 赵家藏书极多,然而赵侍郎只是三品官,府邸并不大,所以这些拿到外头来晾晒的书,摆放的位置便比较紧密。 文舒才走几步,便已经翻了五六本书。 不幸的是,这些书系统早已经收录过,所以,她一个积分都没得。正当她想绕过假山,去对面看看别的时侯,先前的救过场的邓小娘子忽尔又过来了。 “小娘子是在找书吗?” 文舒狐疑的看着她,点点头。 谷婥 她们之间并不熟络,邓小娘子这一反常态的几次三番主动搭讪,实在蹊跷。 还是说..........茈鱼兜起效了?所以......... “不知小娘子在找什么书,能否说与我听听,说不定我见过呢。”邓缨笑盈盈道。 打着试探的心思,文舒如实说了,却见邓缨惊讶道:“笔记,小娘子喜欢笔记闲谈。” 文舒看了她一眼,反问道:“很奇怪吗?” “不是,不是。”邓缨连连摆手,不好意思道:“其实我家三弟也爱看这些,只是没想到小娘子也是同好罢了。” 说罢,扭身指了指身后花丛,“说起笔记,我方才经过时还真看到了一本,就不知道是不是小娘子要找的。” 一听这话,文舒顿时眼睛一亮,拨腿便往她指的地方去。 然而,到了近前一观,才发现并不是她想找的那篇笔记,而是一篇游记类笔记。 好处是,这篇笔记系统并未收录过,而且有一定的价值,所以她也误打误撞的小赚了一笔,得了一百积分。 “怎么样,可是小娘子要找的?”邓缨跟过来道。 虽然不是她想找的那篇,但怎么也是她赚了。文舒便点了点头,“是,多谢了。” “不谢,其实.....该我谢小娘子才是。”说到这,邓缨突然朝文舒福了福身,歉然道:“那日在茶肆,是我浅薄了,还望小娘子匆怪。” 文舒一怔,旋即道:“这么说,小娘子心想事成了?” “应....应该是吧。” 听出她话里的迟疑,文舒皱眉。 难道事情还有什么波澜? 只是,她当日是假借神灵之名,所以此刻也不好过多打听,便淡淡道:“心诚则灵,小娘子会如愿的。” 邓缨点点头笑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说罢,又问文舒都喜欢看哪类笔记,说她家三弟好此道,平日里搜罗了不少笔记闲谈,若是有文舒感兴趣的,她可以回家帮着问问,看能不能借出来。 文舒心想,若是在赵府找不到,这确实也是一个机会,便如实相告了。 “见闻类或者游记类,都行。” 其实她想找的那篇笔记属于见闻类,只是由于笔记作者政治方面的问题,有些敏感。为防被人盯上,还是加了一个游记类。 “好,我记下了,回头定问问舍弟可有相关笔记,若有,定通知小娘子。对了,还不知小娘子住在何处呢,到时又该遣人去哪报信?” “你派人将信送到茶肆就行。” 邓缨点点头,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视死如归道:“若真如愿,我那日说的话也作数,定当在家大摆筵席,向小娘子赔罪。” 看出她内心的挣扎,文舒心下好笑,面上却淡然道:“赔罪就免了,神灵大度,我也不是那小气之人。只不过有一事小娘子需得切记。” “啊,什么?” 文舒看了看四周,凑近她道:“我的身份乃天机,不可外泄,否则,外泄者必遭反噬,身无所觉,还望小娘子务必遵守。” 虽不知能唬多久,但能拖一时,是一时。 “连至亲家人也不能告诉吗?” 文舒摇头。 “好,我知道了。”邓缨郑重应下,再未多言,也不知是真信还是假信。 但此时邓缨的想法却是,这事不管真假,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比如眼下,其它人都不知道茶肆主人是谁,就是想巴结,都不知道力气该往哪使。而她早已洞明先机,投其所好了。 这难道......不是天大的便利。 第三百五十三章 别有洞天 又寒暄了两句,邓缨便告辞了去别处了。 文舒独自在内院寻摸了一圈,除了找到几本无关紧要的书,赚了三瓜二枣外,依旧没有找到目标《梦括笔谈》。 见此,她不由将目光看向了外院。 记得来时,经过外院石榴树旁, 曾见底下的石桌上摆着一本泛黄的笔记,封面书着“笔谈”二字。 她当时就想要驻足观看,奈何引路待女步履未停,身旁的陆大姑娘也没停脚,想起大户人家规矩多,便也不好独自落下。 此时属于自由活动,她去外院看看应该没关系吧?念及此, 文舒抬腿就往内院与外院分界点的垂拱门而去。 此时那里正由两个侍女把守。 这是大户人家办宴会时必做的事, 为的就是防止来宾发生私相授受的事,影晌主家的声誉。 文舒知道这个规矩,按理最好是安分守已,免得给人家添麻烦。奈何前院的那篇笔记一直勾着她。 这好不容易来一趟,不看一眼,心里实在痒痒。 念及此,她只得大着胆子上前同侍女交涉,问能不能允许她去前院一观,哪怕派个人跟着她都行。 侍女们被派看守此门,深知责任重大,不敢私应。只道让文舒先去问过大娘子,大娘子允了,她们才能放行。 无奈,文舒只能反身去花架,找赵夫人通融。 只是今日举行晒书会, 赵夫人做为主家不可能一个人待着,要么是与夫人们在一处闲聊, 要么就是与小娘子们在花架下纳凉。 可不管哪种,都不是当面提这种要求的好时机。 怎么办呢, 该找个什么理由开口呢? 文舒默默想着。 就在这时,前方廊庑下,一个妇人匆匆而过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不是那日在清晖桥见过的妇人么?也是拐走顺子的重要嫌疑人。 见状,文舒忙偷偷跟了上去。 好在那妇人虽然步履匆匆,行走的速度却不算快。要不然,以文舒现在的情况,还不定能不能跟上。 远远的跟了一会儿,她发现那妇人径直绕过正堂花厅往后面去了。 她小心跟过去,才发现正堂后面还有一道木板做的隔墙。 那隔墙的长度和高度都与周围院墙一致,两端还与院墙相接,形成一片,不仔细看都不知道中间开了一扇门。 此时,那妇人就正推开中间那扇几近‘隐形’的木门。 待妇人整个身子都进去了,趁着木门回掩的时侯,文舒忙小心踱过去,走到木门边,先张眼观察四周,确定四下无人后,这才小心的将木门推开一条缝,探眼往里瞧。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以为赵待郎府很小,没想到这木门后头竟然别有洞天。 靠近木门的是一方小池塘,不大,只有半个院子大小。池塘四周栽满了花贲,正值初夏,百花奇放,浓妍亮彩,与前院清雅的布局大相径庭。 池塘过去靠左,矗立着一栋二层木质小楼。观木材的颜色和她身前的这方木门一样,应该都是新建成不久。 换言之,她身前的这方木质隔断和里面的那栋小楼是同一时间搭建的。 据上次储红所说,赵侍郎有一外室就是比她早半个月入的京,再加上方才王嬷嬷从这里进去了,文舒断定,那小楼里住的八成就是那个外室。 为个外室专门建栋楼? 赵侍郎对这个外室也太看重了吧!更过份的是这个外室还是以赵夫人表妹的身份进的府。 就这样,赵夫人还能忍而不发。 文舒不得不感慨,叹一句:神人呐! 不对,就算再喜欢的妾室,建栋楼还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要特意加这么一扇隔断呢。 总不能是为了隔绝内院与后院,省得赵夫人去找那位‘外室’的麻烦吧。 须知,正房娘子真要找外室的麻烦,绝不是一方隔断就能解决和阻止的。 所以,这又是为什么呢? 文舒看着木门沉思,从隔断的设计来看,其隐蔽性和性质都更像是不想让人发现和随意进出。 赵侍郎为什么要将一个外室‘保护’的这么好呢? 联想那王嬷嬷曾经掳走过顺子,文舒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谷鈀 这里不会是专门关那些被拐孩子的地方吧!而赵侍郎不仅知情,说不定还是幕后指使。 只有这样才能说的得通,为什么要将一个外室‘保护’的这么好。 也只有这样才能说的通,为什么赵夫人能对这样的‘偏爱’,视若无睹。 一番猜想后,文舒只觉得后背惊出了一身汗,她警惕的看向四周,又望向里面那栋没什么动静的小楼....... 不行,这都只是她的猜想,要想确认,还得拿到实证才行,起码得确认顺子在不在里面。 她探眼继续往里看,那嬷嬷自进了小楼后便再没出来过。 整个后院,除了花草景物,一个人影都不见。她有心想进去看看,又不太敢,怕被人发现,再堵里面。 以她现在的情况,万一被发现,就是想躲都躲不开。 可都查到这一步了,不看看,又实难甘心。 这还是她头一次离真相这么近。 失了这次机会,下次想再到赵府来,还不知何年何月。就算她愿舔着脸再来赵府拜访,到时没有了其它贵女与夫人们缠着,只怕赵夫人会专心致志的招待她一人。 她根本就没有机会再摸到这里来。 可进去,她也犹豫。 这里摆明了是赵府的‘私密’之地,她摸到木门外尚还可用迷路来解释。可一旦进去,再被人堵住,恐怕就不是一句迷路能解释的了的。 为难了一会儿,文舒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小星,开启远程扫描。” 【收到,远程扫描开启。当前扫描距离——500米】 【消耗积分:10】 【请输入扫描对象】 “扫描小楼里的有多少人。” 【收到,开始扫描】 【扫描结束。楼里有三人,二位女性,一位孩童】 话毕,文舒面前自动闪现控制面板。 在面板左上角的位置,清晰得展示了楼内三人的全身图,连穿什么衣服,鞋子颜色都一清二楚。 看得文舒大呼神奇! 让她心惊的是,顺子真的在里面! 除了顺子和见过的王嬷嬷外,还有一个年近三旬的陌生妇人。 妇人长着柳叶眉,杏仁眼,面若银盘,口若含檀。单论外貌确实比赵夫人强上许多,难怪得赵侍郎如此宠爱。 没有别的孩子,只有顺子一个孩童。 文舒默了默,心道..这外室,难道真的就只是外室? 而顺子,就是这外室与赵侍郎的私生子? 片刻后,文舒摇了摇头,还是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因为这道隔断实在可疑。 想了想,她在心中问小星,能不能让她听见里面人的谈话。 【可以,只是要另收积分。】 文舒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大气道:“收就收吧,不就十点积分么。“ 【不,是一百积分】 “什么!”文舒险些跳起来。 小星耐心解释:【系统提取声音比扫描画面难度要大许多,因而耗费的能量也更多,所以收取的积分是扫描画面的十倍。好处是,提取声音的时限有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虽然时长还可以,但还是贵啊。不过事已至此,也由不得她舍不舍得了。 “行行行,开吧,开吧。” 【收到。嘀~警报,警报!!!十米里内有人正在靠近,有人正在靠近】 第三百五十四章 刺激! 什么! 听着系统就发来的警报,文舒惊了一跳,忙看向四周。 她此时正身处于一个缩小版的巷子,除了进来时的那个转角外,三面都是墙,根本不可能翻出去。 而‘巷内’又空旷一片,根本没有躲藏的地方。 耳得前方已经传来脚步声, 文舒急得直跺脚,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几秒种后,拐角处转来两个身影,却是赵夫人和侍女。见到巷内空无一人,赵夫人眉头紧皱,看向旁边的丫环。 “你亲眼所见那人朝着这边来了?” “是。” “确定不是府上的?” “不是,她穿的不是府上的衣饰,应该是外宾, 看背影,还是位小娘子。”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木门旁边。躲在木门后的文舒,紧张的呼吸都轻了几分。 “不该啊。”赵夫人看着空荡荡的巷子,“咱们过来时特意放轻了脚步,她若真进了这里,根本来不及躲藏。” 侍女默了默,嗫嚅道:“要么就是她在正堂前拐弯了.....没进这里。” “你不是说,亲眼看见她进了这里么。”赵夫人有些怒气。 侍女忙低头道:“奴只是远远的看着她跟王嬷嬷往这边拐了,想起大娘子的嘱咐,不能让外人靠近这,就急忙去告诉您了,并未亲眼见她进这个巷子。” 赵夫人瞟了她一眼,兀自走向木门。 感知对方正在门边踱步,文舒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千万不要进来啊! 要不然,以她现在的情况,那是进必死。她所站立的门后,一点花草都没有, 就是想藏都没地方藏。 她应该不会进来吧,储红不是说,赵夫人的这位表妹自打进府后,赵夫人从未去过院子里探望过她。 那就希望她此刻也不要进来吧。 就在她心里呐喊外面的人别进来时,好死不死,这时楼里的人也不知道抽什么风,竟然也想出来转转。 你说,这么大热的天,外面有什么可转的。 哪有在楼里吹凉风,吃冰碗来的舒心惬意。 耳听得楼里那对主仆正在‘哒哒’下楼梯,文舒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胸腔了。 外面的想进来,里头的要出去,她夹在中间,真是左也是死,右也是死。 就在文舒思量,待会被撞破时该找个什么借口,才能显得不那拙劣的时,外头的赵夫人终于开口了。 “罢了,想来真是在正堂处拐了弯往别处去了,回吧。” “那此处?” “待会你去找两个不当值的在花厅处守着,以防他人误入。” “是。” 耳听得两人说话声和脚步声渐远,文舒如蒙大赦。 在楼里人既将出来的那一刻,闪身出了木门。 因为动作太急,力气太大,木门在回掩时还反复振颤了两下。 这一幕,恰好让刚出小楼的王嬷嬷看见了。 她当即皱着眉头,小声嘀咕:“院门怎么好像动了,莫不是有人来过?” 刚跑出去,正倚在门边还未走的文舒,闻言心又提了起来。 赵夫人和侍女还未走远,她不敢立即出去,怕对方是在诈她,其实根本没走,就在拐角处等她自投罗网。 “兴许是赵夫人想来看我,又不敢呢?”里头传来妇人嗤笑的声音。 言罢,便听她咯咯笑了起来,笑声肆意又张狂。 “姑奶奶,快小声些吧,咱们毕竟是寄人篱下,真惹得大娘子发了怒,可就没了安身之处了。” 谷鼳 “她敢。”妇人猛的提高了声,随即又咯咯笑了起来,“别说她,你就问问那赵侍郎,看他敢不敢。” “还是谨慎些好,官家那边音信未定,在此之前,咱们还是要倚仗赵府的。” “行了,行了,这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只要她不来招惹我,我也懒得搭理她。”顿了一下,又听得妇人懒声道:“这园子也没什么好瞧的,还不如在楼上吹风呢。” 你才知道啊!院外的文舒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不过,官家? 这事怎么又跟官家扯上关系了。 “公子这日日吵闹也不是个事,依我看,要不带他去见见那对老夫妻,怎么说,也帮着养了这么些年。“里头王嬷嬷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赶紧打住。”妇人气怒道:“我才是他亲娘。刚开始分离哭闹在所难免,这两日不是已经好了许多,这时侯心软让他们相见,那我这段日子岂不是白忙活了。” 王嬷嬷叹了口气,未再多言。 主仆二人又踩着楼梯,啪嗒啪嗒的上去了。 文舒静侯了一会儿,没再听到二人说话。想起方才赵夫人离开时,说过待会要派人守住入口的事,便不想再等了。 用远程扫描,确定拐角那边无人后,文舒迅速出了小巷。拐到正堂花厅后,又顺着小路去了不远处的树阴下。 她想着,万一待会真有人问起,她就说天气太热了,她在树荫下躲了会凉。 因为声音提取时限还没到,所以她方圆五百米内的声音依旧能够听见。 方才躲在门后的时侯,她不仅听到了楼里的动静,门外的赵夫人的说话声,还有花架下那群小娘子的叽叽喳喳声。 只是那时侯她主要集中精力听楼里的声音和院外赵夫人的话,便主动将这些‘干扰信息’都排除了。 此时坐到树荫下,紧张解除,这些声音便越发的清晰了。 她听到有人在打听她,声音有些陌生,不知是谁。但是回答之人的声音,她却听出来了,因为不久前才说过话。 是邓缨。 好在打听也不是什么私密事,而是打听她喜欢什么。 文舒不禁疑惑,难道那人觉得邓缨与她很熟吗?竟然朝她打听喜好。 她原本以为邓缨会说不知道,或者澄清一下,她与自己并不相熟。未料,对方竟然一口应承,还说她喜欢读闲书,特别是笔记类的闲谈。 问话之人听完这个,又追问她还有没有别的喜好。这时邓缨才说与她认识不久,只知道这个。 问话之人这才道了谢,再未说别的。 这时,花厅这边也有了动静,先前来过的侍女真的带了两个人过来,守在拐角不远处。为了掩人耳目,两人手上还各端了一个茶盘,上面放着些许糕点。 咋一看,只是寻常的当值,方便宾客。 只有文舒知道她们守在此处的真正意义。 不过,赵府这种既保护又防备的姿态,让文舒心里的疑惑又添了几分。 为什么赵家这么怕外人知道这个外室呢? 难道是为了赵侍郎的清流名声。 嗯......应该不是。 因为若当真想保清流名声,一开始就不让外室进门不是更好,现在这样遮遮掩掩的不累么? 还有,赵夫人的态度也奇奇怪怪。 她一个正室夫人,这么害怕一个外室做什么? 并且,先前听院内那妇人所言,似乎不仅赵夫人不敢惹她,连赵侍郎都要理让她三分。 这可不是一个外室该有的自信和态度。 若说为了顺子这个‘私生子’回归家族..........也说不过去。大户人家认回血脉,手段多的是,也不是非要将外室接进府。 所以这个理由也不成立。而且,他们先前话语里还提及过官家。 这事跟官家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在文舒疑惑不解,系统的声音提取时间也快要到达终点时,那院里的主仆二人再次开口了。 说的话却让文舒听得脑子嗡嗡的。 第三百五十五章 找到了! “小娘子怎么在这啊,前堂都准备开饭了?” 正当文舒努力消化脑海听到的惊人消息时,先前同赵夫人一起出现的侍女过来了。 “啊,都这个时侯了。”文舒楞楞的站起来,旋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里太凉快了,我坐着坐着就不小心睡过去了。夫人她们都去前堂了?” “哦, 还没呢,不过饭食已经备好了,估摸着快了,小娘子也赶紧过去吧。” “好的,谢谢姐姐告知,我这就过去。” 望着文舒离开的背影,侍女皱起了眉。 这背影,分明就是先前尾随王嬷嬷的那个小娘子。可此事她也没有证据, 毕竟她们方才进去时也没找着人。 文舒能感觉到身后有道视线一直在追随她,她知道是那个侍女,也知道对方在怀疑她。不过,她根本不在乎。 有道是捉贼拿脏,只要没在里面堵着她,她们再怀疑也没用。 因着天热炎热,赵府准备的午饭很简单,主食是一道凉面,名叫槐叶冷淘。其实就是将新鲜槐叶碾汁,加入面粉揉成的面条,煮熟后过凉水或加冰。 因槐叶是绿色,所以做出的面条,颜色碧绿青翠,这在炎炎夏日,看着就有一抹凉意。面条用香油拌了,又洒了些炒熟的碎芝麻在上面,看上去极有食欲。 除以主食外, 又配有拌面的酱汁,以及凉菜:鲜嫩芦笋,麻油鸡丝。 另还有两种香饮子,“雪泡缩脾饮”和“香薷饮”。 雪泡缩脾饮是由砂仁,乌梅肉、煨草果、炙甘草、葛根、白扁豆制成。具有清暑渗湿、清热止渴、健脾和中等温和的功效。 因为乌梅和甘草是主料,所以雪泡缩脾饮的整体口味就是酸中带甜,甜中有酸。 而香薷饮,可缓解湿热中暑、胸闷头痛,喝下去有凉喉之感。特点是不能热饮,一定要放凉。 因为热饮很可能导致呕吐。 这两种饮子,都记载在朝廷官方编撰的大众药剂手册《太平惠民和剂局方》里。而这本手册京城所有书铺里都能买到。 她做为静贞私塾的学生,自然也少不了这本书。 说到这,文舒忽然想起,也不知系统里有没有收录过这本书,若是没收录过,她岂不是又能小赚一笔。 想到这,她忙在脑海里问小星。然而得到的回答,却并不如她所愿。 也是,随便一个书店就能买到的书,怎么会稀缺。 她还是好好找那本《梦括笔谈》吧。 想到这,文舒又想起前院那本笔记,不由的看向上首安静进食的赵夫人。 大户人家讲究个食不言,寝不语,别看此刻屋内宾朋满坐,可除却进食的声音,楞是没一人说话。 文舒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先吃饭吧。反正也不是什么火烧眉毛的事。 一顿无声的午饭,直吃了两刻钟才结束。 饭后,倒又恢复了自由活动,想歇息纳凉的纳凉,想看书的看书。夫人们都统一选择歇息纳凉,准备在花架下玩行酒令。 小娘子们呢,则按关系远近,三三两两的凑一起说话。文舒急于去前院看书,见赵夫人起身打算往花架去,忙站起身想跟过去。 旁边储红见状忙拉住她,问她去干嘛。 文舒如实说了,便见储红笑道:“这事哪用特意请示,你别急,待会舅母就会领着我们去前院了。” “啊,不是说后宅女宾不能去前院吗?” “是不能独自去,但没说不能一起去啊。”储红朝文舒眨了眨眼,小声道:“你以为晒书会就真的只是看书啊。” 谷骗 看着那些围在一起说话的小娘子,文舒立马会意过来。 原来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果然没过多久,花架那边赵夫人就领着其它几位夫人一起过来了。稍微说笑了几句,便领着内院的小娘子们跨过垂拱门往外院去了。 由头是,友好交流,增长见识。 出了垂拱门,又过一月亮门,便到了前院。 此时院里聚集了许多的青年才俊,有的独自拿了本书看得认真,有的则拿着书本与旁边人交谈。 气氛热烈畅快,比之她们方才在内院要肆意多了。 见到小娘子们过来,郎君们皆放下书本,礼貌的作了个揖。赵夫人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让小娘子自由活动。 她和其它夫人们则高坐檐下,看着这些“孩子们”,时不时会心一笑。 文舒早被石榴树下的那本笔谈勾的心痒痒,因此一散开,便拽储红直奔那处。然而当她即将要拿到那本书时,斜刺里却突然伸来一只手。 “表妹什么时侯也喜欢读书了。”赵锡纯不知从哪蹿了过来,先文舒一步将书拿在手上。 文舒:“???” 明明是她要看,怎么成了储四姑娘要看了。 “来了京城这灵秀之地,怎么能不学学。”说罢,一把抽出赵锡纯手里的书,递给文舒,“我朋友想看这个,表哥让她先看看可好。” 书都已经被抽走了,赵锡纯还能说什么,只见他摸了摸鼻子道:“这书其实也没什么好看了。你们小娘子不都喜欢故事话本么,那里有两本,我带你们去瞧啊。” 储红正想说好啊好啊,她确实不太喜欢诗词四书类的文章,谁知一旁的文舒突然激动道:“敢问表哥,这书的中册和下册在哪?” 赵锡纯一怔,旋即道:“不清楚,小娘子怎知它有中册与下册?” “啊,猜......猜的啊。”她翻到书的最后一页,解释,“这不看就未写完嘛,肯定还有后续的。” 其实她哪里知道啊,是系统说的。 因为她手上这本,正是她找了许久的《梦括笔谈》。只不过,她手上这本只是上册,系统说,要想获得积分,需得将上中下三册集齐了才行。 “文表妹喜欢看这类书。”赵锡纯表示怀疑。 文舒装傻点头,“嗯,这种书读着不费劲。” 看她一脸憨厚,赵锡纯不疑有他,如实道:“可惜了,我也不知道它的中册和下册在哪。这是我去岁时在一路边捡的,瞧它前面两则的故事读上去还有些意思,就带回来了。” 捡....捡的? 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文舒才沸腾的心立时冷静了下来。 “无...无妨,我先看这一册也使得。其它的,有缘自会得见。”她恢复冷静,笑着朝赵锡纯道:“这本书,表哥就先借我一赌为快如何?” 赵锡纯还能说什么,赵家举行晒书会,晒出来的书就是给人阅看。他现在说一句不行,那赵家成什么。 只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将这本书拿了出来。 做为太学学子,朝中事也时有耳闻,这本书的作者,虽然已经先逝,但由于其生前作风,为人所不耻,连带着提起他的名字,都免不了跟着被唾弃一番。 如今他将他的手著拿到家中,又误打误撞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万一有人发现,他也要跟着受连累。 “表妹喜欢,表哥自然要成全,不过此书难得,还请表妹看完后即刻交于我。”然后又小声的解释这本书是他珍爱之物,误打误撞才公之于众,希望文舒不要声张。 文舒自无不应,本就是人家的东西,能借她看已经很好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谢谢你 得了允许,她便抱着书本,选了一个阴凉地,认真的翻阅了起来。 《梦括笔谈》,这本由他们大宋梦溪先生所著的笔记,据说对后世影晌极大,堪称“中国科学史上的里程碑。” 作者也因此被后世评为, “中国整部科学史上最卓越的人物”。 之所以如此评价,是因为此书内容涉猎极广。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含盖“天文、历法、气象、地质、地理、物理、化学、生物、农业、水利、建筑、医药、历史、文学、艺术、人事、军事、法律等诸多领域。 文舒不知道,一个人是怎么做到同时涉猎这么多领域的。 不过,这都不影晌她阅读这本传世之作。 她这边安安静静的看书,却不知不远处也有人在看她。 而先前与她说过话的邓小娘子,此刻正神思游移的看着某一方向, 霞飞双颊, 心里小鹿乱撞。 她又见到他了。几日不见, 他好似又挺拨了些,也越发好看了。 更让她高兴的是,她的‘病’好像真......真好了。就如她此刻这般紧张激动,也未再犯。 转身看眼不远处廊下,安静看书的文舒,邓缨心里的大石终于彻底放下了。 一个人沉浸在一件事情中时,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块。 当储红再次站到她面前时,文舒才发现太阳已有落山之兆。而晒书会也接近尾声,好些小郎君、小娘子们已经告辞归家了。 是储红见她看得认真,不忍打扰,才拖到了最后一批。 “都这时侯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文舒起身将才看了一半的书本小心的合上,递给不远处守着的赵锡纯。 “多谢表哥割爱,现在物归原主。” 赵锡纯点点头,说了两句客气话,便抱着书本离开了。 出了赵府, 文舒拒绝了陆星晚和储红要搭她回去的好意,选择独步回家。其实她并不是真的想走这么远的路, 只是脑子有些乱,想独自理理。 今日赵府之行收获颇多,除了顺利找到了《梦括笔谈》上册外,也找到并确定了顺子的行踪。 答应熊婆婆的事,在今日总算有个定数,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她真不知道,该如何给老人家答复。 若掳走顺子的真是人贩子还好办了,如今这种情况,两位老人家想要把孩子再要回来,基本上是无望了。 因为不管顺子是礼部侍郎的私生子,还是‘那位’的私生子,都属于亲生爹娘接回流落在外的孩子,合情合理。 文舒口中的‘那位’便是当今官家,赵端。 她之所以会这般猜测,全因声音提取时限将至时,王嬷嬷说的一句话。 “娘子何必这么认死理,官家子嗣众多, 公子也不算特别出挑,能不能让他上心还不一定呢。” 文舒当初听到时,整个人都懵了。 原以为侍郎之子就已经够难的, 谁成想竟还扯进了官家, 顺子竟有可能是皇子! 这这这.......... 思索间,腿上又传来隐隐的痛,文舒不敢勉强,忙在路旁招了辆牛车,往城西去。 是的,不是回家,是去城西。 有了结果,不管好坏,怎么也该去城西跟熊婆婆他们说一声。再者,她也许久没去看过他们了。 谷岌 上了车后,借着帘子的遮挡,文舒从置物篮里取了两只冰梨兜,小口小口的吃着。心里想道:昨日吃的冰梨兜没有效,她今日没喝酒,若是还没效,就真不好办了。 两只冰梨兜吃完,又过了大约半刻钟,马车到达了熊婆婆家的巷口。 此时夕阳已下,天地间已经有了一丝灰暗。文舒提着刚才在巷口买的一些馒头和瓜果,缓缓走进巷子。 熊婆婆正在门口摘菜,见她从巷口走来,忙笑着迎上去,亲热道:“闺女,咋这个时侯来了,吃饭了没?你翁翁今日刚好钓了两条小鱼,一起留下来吃些。” 看着恢复了些欢笑的熊婆婆,文舒实不忍将真相说出口。 “好啊,正饿着呢,那就叨扰婆婆和翁翁了。” “这孩子,说哪的话啊。我们两老得你的恩惠才多呢,说什么叨扰。”说着,便将她往厨房拽,指给她看,翁翁钓来的小鱼。 文舒配合的夸了几句,逗得二老眉开眼笑。 只是笑着笑着,熊婆婆脸色忽然又黯了下来,嘴里嘀咕道:“要是顺子也在就好了,他最喜欢吃鱼了。” 一句话,屋内三人心情都沉重起来。二老是因为想念,文舒则是因为知道结果。 “婆婆放心,顺子现在说不定天天吃鱼呢。”默了片刻,她选择婉转点破。 “啊,闺女怎么知道,你见着顺子了?”熊婆婆激动起来。 “没,我猜的。那抱走的顺子的人穿着富贵,您想啊,一个下人都穿着如此气派,那主家还能差了,顺子到了他家,想吃鱼还不简单。” 她没有其它办法安慰二老,只能从顺子的处境入手,让他们知道顺子并没有吃苦,这样也许二老心里能开怀些。 “吃喝自是比我们这边好,只是怕他想家啊。”熊婆婆说着,已经然落了泪。 慌得文舒急忙安抚:“哎呀,我也就这么一说,婆婆快莫哭了,这眼睛才好些呢。” “好,不哭,不哭。”熊婆婆擦了泪。“闺女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合该好好招待的,这般哭哭嘀嘀确实不成样子。” “无防,无防,婆婆喜欢我,日后我勤来些就是。” 在熊婆婆家吃了一顿鲜美的鱼汤晚饭后,外头天色已经彻底暗淡下来,许多人家都已经开始掌灯了。 二老将她送至巷口,就在文舒转身要上牛车时,忽听得老婆婆开口道:“闺女,谢谢你来告诉我们。” “婆婆.....”文舒讶异回头。 只见熊婆婆抹着泪道:“老婆子活了这么久,什么事情没见过,知道顺子一切安好,我们就放心了。” 文舒怔在原地,突然间觉得喉咙发紧,眼睛发酸。 沉默了好一会,她才听见自己哑着声音道:“他过得很好,也很想你们。” “好,好,这就够了,这就够了。”熊婆婆拉过文舒的手,笑着抹泪:“天黑了,快回家吧,路上小心。” 坐在牛车上,看着二老佝偻的身影渐行渐远,文舒不知不觉湿了眼眶。 为二老,也为顺子。 大宋律法规定,生身父母有权带回丢失在外的孩子,而养父母可以得到相应的补偿,却不能拒绝归还。 除非养父母能证明,孩子是亲生父母送与她的,而不是什么捡来,偷来的。 因为若是亲生父母赠与,一般当事两方都会立下字据,以免日后扯皮。而熊婆婆一家显然不在此例。 要不然那妇人也不能就这么抱了孩子去。 虽然当时可能是她自己扔到熊家门外的。 第三百五十七章 桃红兜的神奇功效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文老爹早已做好了饭,正在院里等她回来。 吃饭时,文老爹询问她今天情况如何,一切可还顺利,文舒正在为顺子和二老的事难过,听她爹问起, 便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全说了。 最后还愤愤不平的发表自己的观点,“既然她当初选择把孩子丢了,如今怎么有脸要回去呢。” 更不要脸的是,连让顺子和二老见一面都不行,这心也太狠了。 这要换作普通人家,她必然要日日上门去唾骂一番。然而, 对方并不是普通百姓,她也做不到抛开一切,去伸张正义。 之所以气愤的说出这一番话,除了是对二老和顺子的同情与叹息外,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痛骂呢。 文老爹脸色复杂道:“也许是件好事呢,起码顺子不用再过穷日子了。” “谁说的,万一顺子就是不要这富贵,就喜欢和二老在一起呢。”想起王嬷嬷说顺子日日哭闹的事,文舒觉得她这猜测更有可能。 那边文老爹听后却没有再答话,只是夹菜的手轻颤了一下。彼此,文舒还处在义愤填鹰情绪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爹的异常。 吃过饭后,文老爹又出去走动了。文舒因为脚伤还未好,不敢多动,再加上今天一天也确实够累的了,便想早早洗漱上床睡觉。 简单洗濑完,文舒回到房间,对着铜镜取下头上的那钗环时,才发现镜中人面色确实非常好。 此时她已经洗漱完,早上擦的那些口脂面脂也都去了, 可脸色依旧非常的好。就像白日绿柳夸得那般,白里透红,细腻柔滑。 细腻的她脸都快贴到铜镜了,也没看见一丝毛孔。柔滑却是她真真实实用手摸到的。 要说最明显的还当属嘴唇,因为前阵子失血过多,这几日不仅脸白,就连嘴唇也没有同龄人红润,微微泛着白。 可眼下铜镜里的嘴唇却饱满有血色,不干不燥,泛着润泽的光。文舒甚至有一种错觉,她此时的状态比白日上了胭脂还要好。 那艳丽的胭脂一打,反而遮盖了她此时的‘天生丽质’。 可......这是为什么呢? 明明她早上起床时,脸色还不好的很呢,要不然她也不会上了胭脂又上口脂。 早上.....早上......细数早上做过的所有事,文舒忽的一激灵。 不会是桃红兜吧。 因为昨夜没睡好,她今日早上便起得有些迟了。因为要赶着去赴宴,也来不及做早饭,只好从置物篮里取了两个桃红兜当作早饭。 不会真是这个吧。 文舒对着铜镜摸了摸脸, 总觉得有种不真实感。 两个桃红兜就让她从面色煞白,变得面若桃花了?若真是这样,她岂不是要发财了! 带这种既疑惑又欣喜的心情,文舒躺到了床上。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腿好像也不疼了,似乎还更有力气了些。 想到这,她又连忙起身走了两步,然后发现不是错觉,是真的变有力了,一点虚软的感觉都没了。 乐的她脸都笑开了花。 她就说嘛,她爹陈年的腰伤,吃了冰梨兜后都好了不少,怎么可能独对她失效呢。 不过,这也算是误打误撞得出来的经验,回头得好好写进冰梨兜吃服用禁忌事项里面,说不定还能赚些积分呢。 对了,还有孕妇不宜。 说起这个,也不知道小孙氏如何了。方才吃饭时光顾着生气,竟忘了问问她爹孙家的情况。 谷霡 就这么迷迷糊糊的想着事,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 ............. 次日,又是个大晴天。 文舒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想着昨日离开赵府王巧倩说的那句话,还是决定去赴约。 只是当她再次坐在铜境前时,却惊讶的发现,她的脸色又回去了。什么面若桃花,肤若凝脂,都像昨夜做的一个梦。 梦醒后,只剩下她熟悉的苍白。 文舒拍了拍脸,眼底一片茫然,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为什么一夜之间,变化这么大。 想起昨夜得出的结论,她立刻惊醒过来,从置物篮里取出两个桃子兜,牙都没涮就这么吃了。 待到文老爹起来时,文舒已经把早饭做好了。这时她再去房间梳妆时,却又惊讶的发现铜镜里的自己又恢复到了昨夜的状态。 粉面朱唇,肤若凝脂。 真是桃红兜的作用,文舒欣喜若狂。 细数一下,从她吃下桃红兜到现在,也不过才三刻钟,也就是45分钟左右,就有如此明显的效果。 文舒不禁大呼神奇,满脑子都是赚了赚了。 只是,忆起昨夜与今早的巨大落差,她突然回过神来,这桃红兜的功效,不会只管一日吧。 多想无异,是不是,明天早上再看就知道了。 不过,这种好事怎能一个人独享呢,所以吃过饭后,文舒火速拎了两个桃红兜去王玲家。 彼时,王玲正在吃早饭,王家人则早去铺子忙活,只有她,向来是家里起的最晚的那个。 见文舒拎着竹篮过来,王玲瞪时双眼放光,起身接过竹篮,笑道:“唔,还是你最懂我,知道我在受苦,特意来搭救我。” 文舒扫了眼桌上的稀粥和咸菜,不由失笑。 别看王家开着杂货铺,但在吃食方面确极其朴素,基本上只要能入口就行,什么口味不口味的,王家人根本不在乎。 从前的王玲也习以为常,但自从跟文舒成为好朋友后,时不时的接受她的‘投喂’,嘴就慢慢变刁了,以至于如今再吃家里的饭菜,都觉得是在受苦。 “哇,好香啊,这是新做的吃食,叫什么名?”王玲迫不及待的将兜子取了出来。 “原是南边的吃食,叫兜子,我在里面加了桃子,就取了个名叫桃红兜。” “原来是放了桃子,我说怎么有股.......桃子味呢。”说着,王玲已经张嘴咬了一口,然后就听见她夸张的道:“好吃,好吃,太好吃了!阿宁,你怎么做出来的。” “我说了,你学吗?”文舒挑眉看她。 王玲立马蔫了气,然后笑眯眯的撞了撞文舒,“你知道的,我在这方面根本没天份,不过不要紧,不是还有你嘛。” “可你也不能一辈子靠我啊,难道不嫁人了,这嫁了人,哪能一点吃食都不做。要我说,趁现在有时间,好歹学两个菜。” “知道了,知道了。回头就学。” 她嘴上应得飞快,但文舒知道她根本就没听进去。 、 第三百五十八章 谋算 辰时二刻,城北春熙茶楼。 二楼雅间,王巧倩在这已经等了许久,眼看时间都快到了对方还未出现,不由的捏紧了手里的茶杯。 她不会还是去赴约了吧? 若真如此,她岂不是做了无用功。 昨日在赵府她观察到文舒喜欢笔记,又得邓缨亲口确认, 想到明日便是秦景阳与那人约好的日子,便计上心头,以笔记的名义将文舒邀至茶楼。 她昨日明明也应下了,可这时侯怎么还不来呢。 眼看桌上用来计时的烧就要燃烬,王巧倩有些坐立不安。直到香头最后一点烧烬时,包厢的门总算响了起来。 王巧倩喜形于色,立马上前将门打开。 “我还当你不来了呢。”看见文舒,她语气又恢复了淡然。 “抱歉,来晚了。”文舒嘴上如此说着,面上却无一丝歉意。 王巧倩摸了摸旁边的包袱,语带深意道:“没事,只是小娘子再来晚些,我可能就走了。” 听出她语气里的威胁,文舒不置可否。 要不是看笔记的面上,她还不愿来呢,秦相府的事,她可没忘。 “我已经来了,笔记呢?” “哪有上来就问笔记的,先喝杯茶吧。”王巧倩起身文舒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 文舒看了看,没动。 “怎么,不敢喝?” 文舒没有搭理她,而是认真的打量了茶水几眼,直到脑海里传来小星无毒的提示,这才施施然端起喝了一口。 说来,远程扫描功能还真是好用啊! 不仅能帮她扫描玉石内部,鉴别玉石质量, 又能在她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时,盯梢放风。如今还可以辨毒了,实在是一功多用。 就是有时侯积分稍稍消耗的有点多,让她有些肉疼。 “王姑娘邀我来此,不只是是为了给我送笔记吧。”文舒放下茶眼,抬眼道。 昨日离开赵府前王巧倩突然喊住自己,说是听闻她喜欢笔记闲谈类的书籍,她知道相府有好些,愿意借些出来给她看,问她明天可有时间。 她本是不欲答应的,因为自认为关系没那么好。 可这时,小星的声音破天荒的出现了。它说据历史记载,《梦括笔谈》的作者与秦培是同乡,且生前确实有过交往,所以不排除笔记在秦府的可能性。 它这么一说,文舒到嘴的拒绝就变成了——考虑考虑。 王巧倩听了很高兴,一直解释说上次红影的事,是个误会。她当时并不知道红影是她的鸟,要是知道肯定不会动它一根毫毛。 文舒不是十岁孩子,怎会因为对方三言两语就轻信了。不过, 她有句话也没说错,红影确实不是她射下来的。 一码归一码,她虽然对她不喜,但红影的事也不能强按到她头上去。 今日来得这般晚,她也是有意为之。虽然很想一睹笔记的真容,但也知道不能表现的太急切,否则让人拿捏。 “小娘子聪慧。”王巧倩真情实意道:“我邀你来此除了送笔记外,确实还是想跟你解释解,我是真心想与你结交。” 这句话,她说的确实出自真心。 谷庆 原来她确实有过把文舒赶出京城,让她们母女不得相见的想法。为此还特意拿出了自己全部的积蓄,托人高价去买文家的宅子。 却未料到,文家人不卖! 呵,也是,她都已经在城外开起茶肆了,怎么还会缺钱呢。听说那茶肆还颇有‘神异’,虽然她没亲眼见过,但听说口碑还不错。 这招行不通,她只能另想他法。 恰巧过两天赵府举行晒书会,她想了想,决定去参加看看。若是凑巧文舒也在就更好了,到时她再随机应变。 若是文舒没去,她就权当给自己探路了。 毕竟她也到了该出嫁的年岁。 只是原来,她一直以为自己长大后是要嫁给秦景阳的。因为姑母在她还很小的时侯就常对她说,等她长大了,给她当媳妇。 当姑母的儿媳妇,她自然是愿意的,因为姑母对她好,她也喜欢姑母。 所以这么多年,她一直默默的将这个想法放在心里,以至于如今,她的婚事还没定下。 可如今,她‘假女儿’的身份被揭穿,姑母日日掂记那个‘没影’的亲生女儿,对她的关心已经越来越少了。 而秦景阳,对她的态度更是淡淡。 不,不仅是淡,他应该很不喜欢自己。只是从前在姑母的要求下,才勉为其难的对她好。 这些她都能感觉的到,也都知道。 只是,她以为长大了就好了。长大了秦景阳就会慢慢的发现她的好,会慢慢对她改观。可如今看来,他对自己的态度并没有变化。 不对,也不能说全无变化,至少他也没有小时侯那么顺从了。对姑母的话也学会阳奉阴违,当着姑母的面事事都依着她,一离了姑母,便露了本相。 她思考良久,沉得这样勉强的婚事也没什么意思。她不能将希望寄托在秦景阳一人身上,所以趁现在姑母对她还有些情意,她得赶紧为自己谋划。 借着秦相夫人侄女这个身份,好好的找个门庭不错,自身条件也优秀的官门子弟。 所以她去参加晒书会,其实也是想提前给自己相看相看未来夫君。 只是未想到,文舒还真去了,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秦府门槛太高,我一平头百姓高攀不上。”文舒淡淡道。 “平辈论交,谈什么门弟,况且小娘子也不差啊。”王巧倩笑了笑道:“都能单独开茶肆了,比我们这些深闺女子可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在下倾佩的紧呢。” “王姑娘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文舒装作不知。 “百味茶肆。” 此话一出,文舒眉头蓦的一皱,原来知道她身份的,不止邓缨一个。 “我知道小娘子不想表露身份。”王巧倩起身提壶给文舒又续了杯茶,“之所以如实告知,就是想小娘子知道,我是真心诚意与你结交。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你是如何知晓的?” 难道,邓缨已经给说出去了。 “这很简单啊。”王巧倩拍了拍手,轻巧道:“那日西园我虽没去,但后来也听人说过宴会上陆家表妹的神鸟大展威风之事。那日在茶肆,济国公府的邓小娘子又喊了你一声陆家表妹,这不就...." 原来如此。那照这样说,秦相夫人应该也知道了。 呵,可笑她还以为行事周全,日日遮掩。 第三百五十九章 十里亭 “喏,这是你要的笔记。”聊了一通,王巧倩终于将手边的包袱递了过去。 文舒不紧不慢的接过,好似对这些笔记并不怎么上心一样。徐徐打开包袱后,稍翻翻了,便又将笔记包好推还给了对方。 “都是看过的,还以为有什么新鲜的呢。” “这些都看过?”王巧倩讶异的挑眉。 文舒点点头, 面上一副平静,其实心里却乐开了花。 虽然那堆笔记里头并没有《梦括笔谈》的中册和下册,却也有三本是系统并未收录过的。她刚才虽然只是随意翻了翻,但系统已经扫描并录进去了,所以她得了三百的积分奖励。 眼见她起身要走,王巧倩急了,站起身道:“那你还有什么没看过或者想看的吗?我回府再去找找。” 此时秦景阳和姑母应该还没回来, 她必须再拖一会儿。 文舒刚赚三百积分,心情还不错, 想想小星说的话,再看王巧倩焦急的神情,最终还是决定给她一个机会。 “大多数都瞧过,近来觉得有意思的也就是梦括先生的笔记了。” “梦括先生.?” “嗯,可惜我只瞧过上册,却不知这中册和下册流落到了哪里?若是王姑娘能找见到另外两册,我倒愿意考虑考虑你先前说的话。” “当真?” 文舒点头,“不说多交好,起码以前的事可以一笔勾销。” 《梦括笔谈》不同于别的笔记,虽然在后世名气很大,但当下因为作者的原因,算是个敏感话题。 王巧倩既然频频释放善意,抛出橄榄枝,她何不如就给她个机会,也好趁机试试她所言真假。 若她当真能寻来《梦括笔谈》的中下册,不管如何,对于自己来说都是件大好事。她承了人家的情, 自然也该报以善意。 倘若她先前说都是假意,那么她抛出这个问题,对方要么知难而退,要么借此大作文章,将她拉下水。 可一本著作又能说明什么呢? 她一平头百姓,只是爱读笔记闲谈罢了,怎么扯也不扯到多严重的地步,顶多是她说人品不咋地,和梦括先生一丘之壑罢了。 这种虚名,对她来说毫无影晌,反正她又不打算嫁高门显贵。 眼见得文舒转身离去,这次王巧倩没有再拦,因为她知道拦也拦不住。至于她说的梦括先生的笔记......... 她好像还真见过。 离了春熙楼,文舒径自往家去,完全没想起来她今日跟秦景阳约在了十里亭的事。可怜秦景阳在十里坡等了一晌午没也等到人。 秦夫人为了早日见到女儿,一直偷偷的跟着。秦景阳在十里坡的小亭里侯着,她就不远处的官道旁等着,每有一位小娘子打附近经过, 她都要多瞧几眼。 然而一晌午过去,也不见一位小娘子往十里亭去。 “到底还来不来了。” 在亭子等了一晌午,耐心耗尽的秦景阳无比烦燥,胡乱的踢了两脚凉亭的木柱后,骂骂咧咧的走出凉亭。 “不来算了,当谁稀罕!” 远处的秦夫人见了,心底凉了一片,原来她还是无缘得见么? 不是说了十天后约在这的吗?怎么,怎么就没来呢......! .......... 王巧倩回到秦府时,得知秦夫人还未回,心里不禁惴惴。 不会文舒离开春熙楼后依旧去赴约了吧? 谷攱 又或许,秦景阳那日看见的人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那人去赴约了? 若是如此,她是不是该把文舒拉出来,跟对方打打擂台。毕竟谁是亲生的还不一定呢。 胡思乱想了一阵,就听得外头丫环报告说是秦景阳回来了,王巧倩顿时心跳如擂鼓,提着裙子就往外去。 “公子是一个人回家的,没见其它人。”然而刚才走出门外,就听得丫环补充道。 “一个人回来的,夫人呢?” “不知道,没见着夫人回来。”丫环摇头。 “那还不快去打听。” “哦.....” 丫环飞奔着去前院打听,王巧倩则又返身回房,焦虑不安的等着前院的消息。却不知她要打听的秦夫人,此刻却依旧守在十里亭不远的官道上。 秦景阳走了,秦夫人却依旧不死心,顶着烈日站在官道旁的树荫下。已经染上皱纹的眼睛,正痴痴的望着十里亭,期盼着能有一位小娘子走进亭中。 等啊,等啊,等........ 不知过了多久,那边终于迎来了一道身影。 是个穿杏黄衣衫的小娘子,手里挎着一个篮子,进到亭中时还左右张望了两下。 见状,秦夫人不由的激动了起来。 阳儿说,他是以卖菜品的名义约对方出来的,此时那小娘子挎着一个篮子,约莫装的就是菜品,再看她左右张望的样子,应该是在等人。 想到这,秦夫人忙用手抹了抹鬓角的头发,走出树荫,快步往凉亭去。 “娘!” 就在她快到接近亭子,背对着她的小娘子忽然转过身来,朝她的方向大喊了一声。那笑容灿烂又夺目,晃得她眼睛都要花了。 秦夫人心尖一颤,正要上前,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别叫的那么甜,只此一次啊,下回可没有了。” 她楞楞的转身,却见身后走来一个同年岁她差不多的妇人,手里提着一个竹筒。 妇人绕过她,径直走入凉亭,对少女道:“喏,你的樱桃渴水,加冰的。” “谢谢娘,我就知道娘最好了。” 先前还同她笑的灿烂的小娘子,此刻正笑着对另一个人。 秦夫人脚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把旁边的灰衣丫环吓了一跳,忙去搀她,“夫人!” 可秦夫人此刻却像掉了魂一样,茫然在坠在地上,任丫环怎么扶都扶不动。 此番动静,引起了凉亭里母女二人的注意,见外头有人瘫在了地上,都好奇的看了过来。妇人甚至走到了跟前,关心的问询。 “这位娘子怎么了,可是中署了?”一面问,一面朝身后的凉亭喊:“快把你那渴水拿过来,给这位娘子消消署。” 好不容易才给我买一次,二十文钱呢,少女有些不乐意。 因为今天是偷偷跟出来的,为了行动方便,秦夫人今日特意穿的很简单,不仅衣服朴实无华,头上也一件首饰都没有,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官家夫人。 若是平常,还能看出些威仪,可此时她瘫坐在地,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上去跟贵夫人一点都不挨边。 主人穿成这样,丫环当然也好不到哪去,一身灰布衣服。不知情的,只当是哪个贫困人家的小娘子。 “哎呀,待会再给你买。”见少女把着竹筒不放,妇人狠心道。 闻听此言,少女这才抱着竹筒过去。 第三百六十章 闹事 丫环也不知道夫人为何突然瘫坐在地,见妇人问起,还以为真是中署了,忙接过少女递来的竹筒,拧开盖子,递到秦夫人嘴边。 冰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唤回了秦夫人的几分神志。她楞楞的看向递到嘴边的竹筒, 又顺着竹筒看向站在对面的妇人和少女。 好一会儿,才听她哑着嗓子道:“敢问小娘子,可是在此处等人?” 少女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是啊,等我娘啊。” 话落,只见得秦夫人自嘲一笑,推开竹筒,眼底落下两行泪来。 明知道不是,却还是不死心的多问一嘴,这下总死心了! 见她不喝,丫环将交竹筒递还给少女,道了声谢。妇人见她不言不语,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以为有精神问题,便拉着女儿匆匆走了。 她们走后,秦夫人又在地上坐了许久,久到太阳都落下了山头,天色渐昏,才在丫环和车夫的共同搀扶下,上了马车。 秦夫人回府时,王巧倩是知道的,听说她是一个人回来的,脸色还不太好时,便知道这件事没有成功。 不管是文舒没去,还是假的去了被识破了,对她来说都是好事。 知道姑母此刻肯定心情不好, 便也没急着去见她, 怕触霉头。直到第二天黄昏,听丫环说夫人已经几顿水米未进,这才急了,带着丫环匆匆往秦夫人的院子去。 而那时,文舒那边也遇到了麻烦。 彼时她正在院子里研究雕棠果,正拿着石舀准备碾汁,就听院门被人拍的“啪啪”作响。声音大的,感觉稍晚些,对方就要破门而入了一样。 不想自家的门被拍坏,文舒急忙放下石碾过去,一边应声让对方等等。 哪知话音刚落,外面却响起了一道尖利的骂声,骂她不要脸,骂她恶毒........总之什么难听骂什么。 听得文舒立时沉了脸,气匆匆的将门打开,见是一陌生妇人,正要问询她何故骂人, 对方却突然扑了过来要打她。 文舒哪能让她打着,当下身子一侧便闪了过去,同时右脚微勾, 将妇人拌摔在地。 对于找上门来要打要杀的人,她可不会客气。 “哎啊,杀人啦,姓文的要杀人啦!”妇人一看打不过,干脆坐在地上不起来了,嘴里嚎叫着,“不要脸的小娼妇不仅下毒害死我外孙,现在还要打杀了我这老婆子,还有没有天理啊.........” 尖利的声音引来许多围观的邻居,对面郭娘子忙问道:“文家丫头,这是怎么回事啊?这妇人是谁啊?” 文舒哪知道,她自己还懵着呢。 “不认识。” “呸,小贱人装什么蒜!”妇人骂道:“我是巷尾孙大郞的岳母,你用吃食害得我女儿早产,现在倒不敢认了。”说着,又向围观人群,哭诉道:“可怜我那外孙都七个月了,再过一两个月就能平安落地了啊!” 妇人哭得涕泪横流,看上去好不可怜。文舒却听得直皱眉,小孙氏早产了? 邻居们毕竟是看着文舒长大的,面对这不认识的妇人,怎么也要帮着说两句话。 “不会吧,文家丫头虽然性子顽劣些,但心肠还是好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害你女儿呢。” “什么无缘无故,她是看上我那女婿了。” 妇人脸一抹,开始和众人绘声绘色的讲述文舒怎么勾引她女媚。文舒不想听她在这里抹黑自己,抬脚便往外去。 谷颣 小孙氏是否早产,她得亲自去瞧瞧。 哪知她这一动,妇人以为她要跑,身子往前一扑抱住她大腿,喝道:“你别想跑,你害了我外孙,我要抓你去见官。” “你去啊。” 文舒毫不示弱,大声道:“事情真相如何,不能凭你一面之词,既然你说我害了你女儿,那我们现在就去孙家对质。” 她现在没有办法解释,也解释不清楚,唯有用态度告诉众人,她没有做亏心事,她不怕。 “好啊,你害了我女儿,还想去刺激她,你休想。”妇人将她腿抱着更紧了。 文舒气急,但这么多人看着,她也不能真把妇人怎么样,要不然就是有理变没理了。好在这时,外出办事的文老爹回来了,见门口围着一圈人,忙扒开众人挤了进来。 “爹,她说小孙氏早产了,你去看看,是不是真的。” “文掌柜,这妇人说你闺女下毒害了她女儿,是不是真的?”有好事的问。 文家突然起来了,总有那看不过眼想挑事。 “胡说,明明是那小孙氏自己嘴馋,跟我们家阿宁有什么关系。”文老爹怒骂道。 只是他这话原是替文舒辨白,可落在有心人耳里,却不是那么回事。 “这么说,那小孙氏真是吃了你闺女送去的东西才早产的。” 文老爹被问的一楞,知道自己越描越黑了,不敢再掰扯下去,丢下一句,“又不是送给她吃的。”就急急的跑了。 他知道,他再说下去只会越来越遭,当务之急是去孙家问清情况。若是小孙氏无羔,那什么谣言攻击都不攻自破。 若是小孙氏真的早产了,此刻能解释清楚的也只有孙家人。 文老爹去了,文舒也不急了,就那么站在原地任妇人抱着,脑海里飞快的思索应对之策。她得做好最坏的打算,若是小孙氏真的早产了,她该怎么办? 虽然她初衷是好的,但最后这种结果已然造成了,她就算有一千张嘴,也辨不清楚这里头的是非......... 况且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就算最后孙大娘愿意站出来解释,说她送去的吃食不是给小孙氏的而是给她的,也无法完全释疑人们心里的疑惑,终还是会给人留下心思歹毒的印象。 这个名声不同于高门大肩要求的端庄贤淑,敏慧通达。 心思不正,人品不端这种恶名一旦种下,是极难洗清的。以后但凡做点事,别人都会习惯性的先用这几个字揣摩揣摩。 通俗点说,就是——偏见。 她不能留下这样的恶名,否则,他们父女将无法在萧茶巷生活下去。 “不会吧,孙家大郎都成婚多久了,文家丫头要是真要嫁到孙家去,不早嫁去了,还能等到现在。”有明理人,质疑妇人的抹黑。 “呸,她当她自己是谁啊,还想嫁就嫁。就她这个家境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鳏夫养大的晦气丫头,谁肯要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 门外的邻居还想帮腔两句,这时去孙家的文老爹匆匆赶回来了,同来的还有孙和平和孙大娘。 第三百六十二章 请罪(二) “是啊,是啊,有孕的人是要忌很多口的,文家也没个女性长辈,哪里知道孕妇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不送是最好。” 听着众人都向着她, 妇人都要气疯了。 “那我女儿也是吃了她的东西才早产的,她怎么都有责任。” “这事怪我。”这时,孙大娘站出来道:“当日文老弟送东西来时,大郎媳妇也在旁边,可能是因这样,他才觉得不好说,却也几次提醒我让我趁热吃,奈何我个笨脑子根本没反应过来。” “他出门后,大郎媳妇见我还有一个没吃, 说这吃食闻着香甜的紧,想尝尝。我想她怀着孕,确实辛苦,也容易馋,就给了她,谁曾想......” “都怪我,都怪我啊。”说到这,孙大娘连连跺脚,自责不已。 “嗳,这也是想不到的事,只能说是阴差阳错了。”有人感慨。 “原来是这样吃下的啊,那她先前怎么说是文家丫头下毒呢?”也有人想起妇人先前说的话,反问妇人。 “我女儿因为吃了她送的东西早产,我怀疑有毒怎么了,是你们,你们不怀疑吗?” 她这么一说, 有些当娘的人又立时表示理解。 毕竟女儿早产,外孙没了,有些过激的想法也属正常。 见有人点头,认同她的观点,妇人顿时得意起来。眼风扫着文舒似在说,看吧,别以为只有你这小贱人说的话有人附和,我说的话也是有人听的。 文舒权当没看到,再次朝着孙大娘和孙和平一拜,更咽道:“谢大娘讲明经过,还我公道。” “大郎嫂子早产一事,虽然不是我心之所愿,但确实是因为误食了我送去的吃食,累大郎嫂子为此受难,孩子丧命,我心里也不好受。” “你少假惺惺的。”妇人跳脚骂道:“我外孙子没有了,女儿又受了这么大的罪,以后还能不能怀上都不好说,你以为赔个罪, 磕几个头就算了。” “那婶子想怎么办?” 这句话可是问到妇人心上了, 她想也没想的道:“赔偿, 当然是要赔偿。” “我行事有错, 赔偿是应该的,不知道婶子想要多少赔偿?”文舒看着妇人,想知道她心里的‘价位’。 “怎么也得百八十贯。” 此话一出,又是满场皆惊。 “百八十贯!这也太讹人了。” “就是,就是,她女儿自己要吃的,怎么能要这么多。”不待文舒说话,围观人群已经先议论了起来。 文舒默了默,从腰间掏出一张交子,双手呈上:“百八十贯,我没有,也不合理。这里是二十贯,是我的一点心意,给大郎嫂子买些好药材,补补身子。” 就是有,她也不能给,财不露白。再说她要是给了,别人更会觉得他们家是软柿子,随时可以捏两脚,以后没钱了,就来找她麻烦。 她可不想给自己找事。 “二十贯,打发叫花子呢。”妇人不服。 虽然百八十贯喊得有些多了,但二十贯也太少了,她心里的价位,最少也得五十贯。 她这边想的挺好,那边群众们却又议论开了。 “二十贯?这怕是文家所有的现钱了吧?” “能拿出二十贯,已经很有诚意了。” “就是,巷子里有几家有二十贯现钱的。” 耳听得议论一边倒,妇人气急,高声道:“那我女儿后半辈子怎么办?万一以后怀不上,可不是一辈子都毁了。一百贯换一辈子,哪里多了。” “那也不能让人家赔一百贯啊。” 谷央 “就是,就是,一百贯,一家人不吃不喝,也得攒上三四年吧。” 妇人想了想,退了一步,“那就八十贯,不能再少了。” 众人听着,虽然还是觉得多,但比之刚才声音小了不少。妇人见状不由得意。 果然她先前往高了报是对的,这不,她主动降了二十贯,立时就没声了。 “谁说她以后就怀不上了?”就在妇人以为大局已定的时侯,文舒突然问道。 “当然是大夫说的了。”妇人道。 “哪位大夫说的,可否请他出面作证。” 妇人眼神闪了闪,吱唔道:“大夫虽没说一定怀不上,但也说伤了身子,不一定能怀上。” “也就是说,还是有可能怀上的了?”文舒目视妇人,“若是能怀上,我凭什么赔八十贯。” “那要是怀不上呢?”妇人反问。 “是啊,这种东西很难说的,要是怀不上了,确实是毁了一辈子。”有生过的妇人的道。 “若是怀不上,这一百贯我就出了!”文舒扬声道。耳听得四周再次哗然,又补了一句:“只是有个条件.......需得年过四十还未开怀,才作数。” 这倒也合理。 围观众人连连点头,就连妇人都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因为本朝律法规定,平民百姓想要纳妾,需得年过四十无子才行。文舒比肩着这个,定下条件,听起来确实合情合理。 妇人没想到她这么容易松口,狐疑道:“真的?嘴上说的可不算。” “我可以立字据。”文舒道:“只是,若是嫂子日后能怀上,这一百贯,我便一分都不会给。” 她虽然觉得孩子掉了,自己有责任,却也不会真任人拿捏,说什么是什么。 这一百贯,她有八成的把握不用出。 一来,她已经寻得了能助人怀孕的果子,虽然目前储三婶那边还没有回馈,但想来应该是有效的。 就算无效,小孙氏也不是一定就不能生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的不能生了,立的字据也得等到四十岁后才兑现,那时一百贯对她来说应该不难吧。 再者,若小孙氏因此真的不能再生了,她补偿一百贯,给她做下半辈子的依靠,也是应当应份。 否则她自己良心也难安。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现在就立字据,谁愿意当见证人?”妇人知道这已经是争取来的最好结果了,稍一思量,就接受了。 “有担当!老朽愿当这个见证人”人群中一位老秀才,看向文舒的目光满是赞许,“常人碰上这种乌遭事,躲都来不及。这丫头却能主动登门请罪,给予补偿,这份心胸,更胜须眉啊,拿纸笔来......” 说话老秀才是附近几条巷子公认的公道人,他这么一说,众人更是一边倒的支持文舒。纷纷附和,赞扬文舒有胆量,不怕事。 妇人没想到,闹这一场不仅没让人心生同情,讹得更多的钱,反倒让对方受了一波赞扬,当下脸都绿了。 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她还是先把争取到的定下再说。 正当妇人要进屋拿笔墨时,那头文舒又开口了。 “等等,在立字据前,我还要澄清两件事。” “什么事?”有人问。 第三百六十一章 请罪(—) “亲家母,你这是做什么?” 二人挤进人群,见妇人坐在文家院内抱着文舒的腿不放,劝说道,“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嘛,这事跟阿宁没关系,是二娘自己........” “是二娘什么, 当我是傻子呢。”不待孙大娘说完,妇人就抢白道:“二娘都跟我说了,你待这丫头跟亲闺女似的,自然要帮着她说好话。” “要我说,你若真那么喜欢早娶回去当媳妇啊。还不是当初看人家是鳏夫独女,瞧不上, 如今眼看要发达了,就又想弄回来。嫌我女儿占着位置,就合起伙来要她的命, 要不是我女儿命大,今天我就见不着了呀!”妇人边说边哭。 孙大娘却被这番抢白给气了个倒仰。 什么叫她想把文舒弄回来作小? 什么叫他们合起伙来害小孙氏的命? 她这分明是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孙大娘身子本来就弱,又刚经历了丧‘孙’之痛,现在又被人如此污蔑抢白,一口气上不来,顿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孙和平一看急了,一边扶住她,一边朝地上的妇人道:“亲家母,我求求你了,你行行好吧,跟我回去,别闹了成了不成?” “不成,他们把我女儿害成这样,不赔偿,我是绝不会走的。” 赔偿?她的目的是要钱? 想到这, 文舒当即眼睛一转,高喊了一声‘啊!”,便也双眼一闭,朝着地上倒去。 不过,她才不会傻傻的让自己摔到地上,而是极为自然的倒向了腿边的妇人,半边身子如泰山压顶般将妇人弯着的身子砸得一沉,头都险些磕到了地上。 “哎哟哟。”被砸痛的妇人惊叫着用双手撑地,却奈何根本直不起身子。 还是担心女儿的文老爹冲过去扶起文舒才解救了她。 “阿宁,阿宁。” 爹,您下手能不能轻点? 文舒被打得脸颊生疼,奈何演戏演到底,只能强撑着不做声。 见文舒怎么样都不醒,文老爹吓坏了,想起她昏迷前的喊叫,不禁对妇人怒目而视:“你对阿宁做了什么?” 妇人被他吼得有些失神,楞楞道:“没,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做。” “不可能,定是你下了暗手, 要不然阿宁怎么会好好的晕倒。” ‘昏迷’中的文舒只想拍手叫好。 好样的, 爹,就该让她尝尝被人冤枉的滋味。 “我没有, 我.......:” 妇人还想解释,文老爹却根本不听,抱起文舒就往外走,“我现在带她去看大夫,要是有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昏迷中的文舒再次给她爹点了个赞。别看她爹平时性子忠厚,但一遇到她的事,那就跟发怒了的母鸡似的,见人就啄啊。 当然,她装晕除了想反讹妇人一把,让她也体会体会百口莫辨的滋味,也是想借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一反转把门里门外的人都看楞了。 妇人满脸问号,她没做什么呀。 外头的人却在想,难不成这妇人刚才真对文舒做了什么,看向妇人的眼光便带了几分怀疑。 尽管妇人一直解释没做过,但这种事就像她先前冤枉文舒一样,是说不清的。 孙和平也没再理她,抱起孙大娘就回去了。妇人一看该走的不该走的人都走了,她再待下去也没意思,而且也怕文舒回来反讹她一道,便也赶紧的推开人群走了。 那头文老爹刚将文舒抱出巷子,就见她睁开了眼睛。 “阿宁,你.......” “爹,我没事,走,咱们找个茶楼说话。” 到了茶楼,要了个包间坐下,文舒第一句话就是:“爹,小孙氏真早产了?” 文老爹沉重的点了点头,旋即自责道,“都怪我,要不是我顾忌什么破面子,也不会害得你被人冤枉。” “不怪爹,这事我自己也欠考虑,我应该亲自送去的。”明知道她爹是这个性子,还让他去送,这件事,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至于那个孩子.........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文舒心里也不好受。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她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应对面前的困局。 谷嚨 她方才装晕出来,并不是为逃避。这种事情她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 妇人已经闹上了门,小孙氏的孩子也确实早产了,两年事一联系,基本做定了她谋害人的事实。若不早日澄清,以后这盆水脏水,她就休想再泼出去。 而且这里头有些责任,她该承担的也确实要承担。 ............... 翌日,卯时末......萧茶巷子里所有人家都起来了。起的早的,早饭都吃过了。 郭娘子提着刚买好的菜从外头回来,正要去门口的水井洗菜,就见文家院门开了,文舒背着荆条从里头出来,冲她点了点头。 郭娘子不由的好奇,“文丫头,你这是要往哪去啊?” “去孙家负荆请罪。” 负荆请罪? 郭娘子虽然没读过书,也不认得几个字,但戏文还是看过的。这负荆请罪不都是做错事的人向受害者赔罪吗? 这么说,文家丫头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想到此,她连菜也顾不得洗了,忙提着篮子跟上去。 巷子里如郭娘子这般好事的不少,见文舒身背荆条,十分奇怪,都会多嘴问一句。文舒也都如实回答。有那不明白的,听后头的郭娘子一解释也就都明白了。 爱凑热闹是人的天性,当下全都放下手里的活,跟着文舒涌去了孙家,想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头,文舒来到孙家门口,二话不说,就在门口跪下。 此一举动,引得跟来的邻居无不惊呼。 孙家人本来正在里头围桌叹气,听得外头吵嚷,孙和平便起身去看,一开门,见文舒跪在门前,慌了一跳,忙去扶她。 “丫头,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大伯,我来是负荆请罪的。”文舒让开他伸过来的手。 “请什么罪,你有什么罪,快起来。” 二人的争执传到院内,孙大娘和孙大郎闻声都赶了过来,就连连不太管事的孙二郎都跟了出来。 在小孙氏房里正陪她说话的妇人,眼睛转了转,也也追了出来。 “此来请罪有三。” 见人都来齐了,文舒朝着孙和平夫妇磕了个头。 “文舒自幼失恃,无母教养,得大娘疼惜时常教导,心中感怀,才来往孙家勤了些。不料竟然惹来闲言碎语,不仅害了自己名声,还连累大郎哥也受此累,此为罪一,是文舒思虑不周,望大娘和大伯原谅。”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我们也一直拿你当女儿看的,快起来。” 文舒却并未起身,而是又磕了一个头,继续道:“前不久,大娘得诸厥证卧病在床,我心中挂怀,后偶然得知一偏方可治大娘顽疾,便自作主张做成吃食送了过来。” “我知道偏方药性活血,孕妇不能食,第一次送时特意等大娘吃完了才离开,就是怕大郎嫂子会误食。却不想.........此为罪二。” “原来是这样,我说你那天为何一直劝我吃,还要亲眼看着我把两个都吃完才离开。你该早告诉我的呀?” 闻听真相,孙大娘心痛的直跺脚。 文舒抿了抿唇,“我怕提前告知,万一偏方没用,大娘会失望........”她愧疚的低下头,“总之是我思虑不周,还请大娘原谅。”说着,又磕了一个头。 孙大娘到底还是疼文舒的,心痛过后,还是替她证明道:“有效,有效,当晚我就能自己坐起来了。” 文舒点点头,接着道:“隔日得知大娘吃后有好转,我便又做一次。只是因为当时急着去上学,便让我爹代送。临走时也曾特意交代,孕妇不能食,让爹千万不能给大郎嫂子吃。” “不想,爹顾虑情面,怕直言相告大郎嫂子会多想,就没说。却未料,他还没走出孙家大门,大郎嫂子就吃了。 “粗心行事,未能事亲手送至,看着大娘吃完,此为罪三。” 文舒将事情原原本本的道来,让群众自分对错。 妇人却在这时侯跳出来道:“呸,谁让你爹不说的,明知道家里有个孕妇,送东西也不知道捎带一份,能怪谁。” 文舒楞楞的看着她,茫然道:“不是都说孕妇要忌口,许多东西都不能吃吗?我们哪里知晓,她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冒然捎带东西,万一吃坏了,责任谁担?” “如今我们没有给她送东西,她吃坏了都能赖到我身上来,这要是真给她送了,不更说不清了。诸位伯娘们,你们说是不是?” 文舒转向众人,让大家评评理。 第三百六十三章 反杀 “第一件。”文舒举起手来,三指并立,“我于孙大郎并无任何的儿女私情,至于什么谋害大郎媳妇,是为了给他做续弦这种话,更是无稽之谈。对此,我愿用身家性命发誓, 若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哎呀,小娘子,年纪轻轻的可不兴发这么重的誓。这种话谁会信啊,也不知道说的人是什么心态。你可是众多官门提亲的对象, 哪里会想不开去给孙大郎做后妻呢。” “就是, 就是,说这话的人, 不仅是心态不好,只怕脑子也有问题哦。” 围观的娘子们听得哈哈大笑。 站在孙和平夫妻旁边的妇人,听得脸都僵了。什么官家子弟提亲? 真的?假的?二娘没跟她说啊。 不过,这么多人都在说应该是真的。这死丫头!这么重要的事也不知道提一嘴,害得她现在被人笑话。 “第二件事,我送给大娘的吃食,真的只是治诸厥证的偏方,除了有活血作用外,没有任何的毒性。所以也不存在我以任何借口,毒害任何人。” 这两件事必须当众澄清,否则以后还有可能被有心人拿来作文章。 “你说没毒就没毒啊,谁能证明呢?”妇人再度挑刺。 想着要是再能讹些钱就好了,二十贯,她还是觉得有些少呢。 “若是有毒的话,我怎么还能好好的站在这。”孙大娘插话道。 “那可不一定,不是有句话叫以毒攻毒么,说不定你的病走的就是这个路子呢。” 群众们听了, 觉得好像也有道理, 虽然文舒没有毒害人的心思,但不代表那吃食就一点问题没有。 “这点,我可以作证。”叶大夫从人群外挤了进来,“当日是我给小孙氏看的脉,她早产的原因,确实只是因为误食了活血之物,并未中毒。” 要问叶大夫为什么会来得这么及时,当然是文老爹去请的了。 早在出来之前,文舒就做好了安排,方才也是看见她爹领着叶大夫过来了,才适时将这事说出口的。 叶大夫人品端方,医者父母心,从不乱开药,虽然年少,却深得附近百姓信任与爱戴。有他出面证明,没人会质疑。 妇人虽然心有不甘,也知道大势所去, 而且得罪大夫, 她也不敢, 只能悻悻的别过脸去。 她这边偃旗息鼓了,那边文舒却开始敲动战鼓了。错认了,歉道了,事也澄清了,接下来,该她讨回公道了。 “真相已明,婶子就不想说些什么吗?”文舒看着妇人。 “说什么,有什么可说的。” “婶子难道不该就冤枉我的事,跟我道歉吗?” “哼,笑话,我为什么要跟你道歉,我那是怀疑,怀疑都不行吗?” “怀疑是在心里,但是你大声嚷嚷甚至闹到我家去,就不是怀疑了。”文舒看着她,声音冷的像块冰:“是污蔑、是诽谤、是蓄意陷害。所以,你必须道歉。” 她态度强硬。也是在告诉别人,她文舒不是这么好欺负的,想陷害她,先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失败的后果。 “是啊,是该道歉,要是今日没澄清,这多影晌人家声誉,以后婚嫁都难了。” “道歉,道歉..........” 围观群众已经有人开始起哄了。 谷撩 妇人脸色十分难看,却依旧僵着脖子,不肯认,“我就不道,你能耐我何?” “不如何,只是这赔偿,我就收回了。权当作是婶子给我的名誉损失的补偿吧。”文舒将手中的交子收了回来,折巴折巴就要塞回腰间。 妇人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二十贯,哪能轻易的让文舒拿回去,当即就要扑过去抢。 “你想毁约,这是你刚才答应的。” 文舒避开她伸过来手,讥讽道:“该我承担的责任,我承担了。该道的歉我也道了。如今我不过是想要个公道。” “是啊,冤枉人道个歉怎么了?人家小姑娘都有这个勇气和担当,她一把年纪反倒一点气度都没有,这谁说的真话,谁说的是假话一看就知道。” “就是,就是,都说女肖母,她这气量和教养,只怕女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那吃食不会是她故意吃下去,就是为了讹人钱吧。” 眼见议论越来越难听,妇人气得脸都绿了。 没错,她是想趁机讹些钱,可她女儿怎么会故意拿肚子里快要出生的孩子来讹人。 可现实就是这样,不知名的群众总是喜欢以自己的认知去揣度事情,哪怕有些事情看上去本就不合理。 文舒看着妇人为难气怒的脸色,心里却没有丝毫同情。 她唯一同情的只有那个早产逝世的孩子,因为整件事情里,他是最无辜的。至于小孙氏和眼前的妇人,都不清白。 若是妇人去她家闹,只为给女儿早产讨个公道,她还能怜她几分慈母心,虽无奈,却还是会耐心同她好好解释,并且心甘情愿给出比现在更多的赔偿。 如今她虽然也作出赔偿了,但更多的只是为了承担自己的那部分责任,并洗涮污名。毫无任何同情可言。 因为除了说早产的事,她还故意编些她和孙大郎的私情出来,污她名声。甚至扬言要报官,就是为了让她心慌害怕而任她拿捏,好在赔偿的时侯,狮子大开口。 却从未想过,一个背上这种污名的小娘子,日后要如何在世人眼光下过活。 不,也许她想到了,只是还是做了。 因为这样可以讹到更多的钱。 之所以说小孙氏也不清白是因为,文舒与孙大郎自小脾气就不对付,小时侯就没怎么在一起玩过,孙大娘虽在他们小时侯也戏言过说长大后结亲,但当场就被她和孙大郎双双拒绝了。 从此再未提过。 长大后,她跟孙大郎更没独处过,所以孙大娘他们不可能会有这种想法,并且乱传。 小孙氏的母亲长居于乡下,鲜少来往孙家,怎么会无端猜想她与孙大郎有私情呢,左思右想,只有小孙氏在中间说了什么。 妇人在围观群众的‘声讨’和文舒那张二十贯的的诱或下,最终还是低了头,跟她道了歉。 文舒要她亲自道歉就是为了让她把自己先前的话收回去,从而再次澄清自己名誉。 如今想要的效果都达到了,她也没再纠着不放,当着众人的面给了二十贯交子,并立了小孙氏四十无子后赔偿一百贯的字据。 事情一了,她也没有久留,立时就跟文老爹回了家。却不知那边妇人趁着众人还在,在院门口跟孙和平夫妇说,这二十贯是文家赔偿给她女儿的,孙家不得占用一分。 孙大娘本来就因为自己心软给小孙氏吃食,导致孙儿早逝的事而自责,闻言一点都没争执,连声说他们不要这个钱。 妇人却不放心,非要孙家夫妇立下字据,还说现场有这么多人见证,不能反悔。 孙家夫妇无意与她争执,很爽快的立了字据。而妇人拿着二十贯进到小孙氏房间,却跟她说给这二十贯是她多要来的,只能给她十贯,剩下的十贯,留给她弟弟明年成亲用。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不一样 外头的动静,小孙氏先前在里头也都听见了,如今听得母亲这样说,心里虽然不满,也不好说出来。 毕竟要是没母亲给她出这个头,她恐怕连一贯赔偿都不会有。反正她公公婆婆是不会去找文家要赔偿的。 眼下能得十贯体己也算不错了。而且她这次早产,也不知道会不会影晌以后怀孕, 万一以后怀不上了孩子,孙家还不定会怎样待她。 到时,她说不定还要回娘家让兄弟帮衬,便压着情绪点了点头。 这边的事,文舒一概不知。 回到家后,文老爹还在自责, 觉得都是自己的错,才害得闺女丢这么大的脸去赔罪。而他作为那个‘犯错’的人,却被保护在家, 除了请大夫,一点面都没露,实在惭愧。 可他同时又知道当时跟去并不一定是好事。 他笨嘴拙舌,不会说话,别到时侯被人一激,反说出对文舒不利话来。所以哪怕心里不舍得文舒去‘受罪’,却还是乖乖听她安排,去请大夫。 文舒知道她爹心里难受,只得宽慰他:“小时侯我闯祸了,都是爹替我上门去赔罪。如今我长大了,也该保护爹了。” “再说,这件事不是爹一个人的错,我也有思虑不周的错。总之这件事由我出面是最好的,您看,现在事情不是解决了嘛,不仅澄清了误会,还有人夸我呢。” “是,你最厉害。” 想到这, 文老爹心里总算好受了些。亏得这丫头机灵,想出这样的办法。 主动登门请罪,确实比闹到不可开交了,再被动承认错误的好。 .................. 秦相府,王巧倩赶到秦夫人院子劝了许久,秦夫人才喝了半碗粥,之后再怎么喂都不喝了。 一个饿了两三顿的人怎么会吃不下饭呢,除非是故意不吃。 而不想吃的原因,要么是威胁别人,要么就是折磨自己。 姑母明显是后者。 王巧倩收回碗,整颗心都纠在了一起,那个孩子就真这么重要吗? 方才她已问过情况,姑母说那个孩子没有来,由此可以推断,那日秦景阳碰见的人真是文舒。 至于从春熙茶楼离开后,她为什么也没去赴约,王巧倩猜想, 多半是觉得过了时辰, 等的人可能已经走了,要么就是压根没想去。 可笑, 人家对这个一点都不在乎,姑母却在这里想的茶饭不思。 王巧倩越想越不平,犹豫半晌,终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那个孩子就真这么重要吗?” 见王氏侧过头来,她眼中含泪,凄凄道:“我陪伴姑母这么些年,心里早已把您当作自己的母亲,姑母为何不能把我当作那个孩子呢?” 王氏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望着帐顶喃喃道:“你不懂,这不一样,不一样........:” 她就是把她当作自己的孩子太久了,久到已经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没有办法原谅,她一直以为在自己身边享福女儿,实际上早在襁褓时就去了。 可笑,她还日日拿着别人的孩子当自己的孩子,过得开心又快活。却不知自己亲生的孩儿,早已入了黄泉。 可当她跟相公说过真相后,相公竟说,让她不要太悲观,那孩子说不定还在人世。 她当时都觉得相公是不是魔怔了。 毕竟兄长来信上已经说了,那孩子未满月就夭折了,怎么可能还会在世? 可相公说,若真是未满月就夭折了,你兄长当时就会来信,不至于到你去问才告诉你这个消息。他之所以迟迟瞒而不报,只怕不是孩子死了,而是丢了。 他心存找回来的希望,才一直满而不报,直到后面希望渺茫,实在找不着人,才找了王巧倩顶替。 王氏听他一番分析,觉得很有道理,当下就要起床去找孩子,又被秦相拦下,说国朝这么大,她要去哪里找。 还不如先在汴京广贴布告,汴京人多,说不会那孩子机缘巧合就到了这里。 再有就是他给临安去一封信,问清舅兄孩子丢失的具体经过,以及地点,顺藤摸瓜,说不定能找回来。 她当时信了,所以这些日子纵然心里难受,却还是强打精神四处走动,只希望能找到她那苦命的孩子。 可布告张贴出去半个月,除了一些想骗钱的撞上门来,根本没有一个是她女儿。 这时相公写信去临安问的事也有回信了,只是信里依旧是那个答案,说是孩子刚满月就夭折了。 她兄长给的出的解释是,当时她跟相公已经离开临安去漳州赴任了,路途遥远,就是送信过去,她也赶不及回来见最后一面。想着她才出月子,身体不好,怕她难过,就干脆瞒下了。 再次见到‘报丧信’秦夫人彻底心碎了。她万念俱灰的去玄清观请往生牌,想为孩子做最后一件事。 哪知玄清观的问机道长却又在这个时侯告诉她,她尚有子息在世。 她刚刚磨灭的希望再度死灰复燃。 那日阳儿回来时说看到了一个后脖颈有胎记的小娘子,还说胎记与她说的十分相像,她听后激动的都要哭了。 以为老天总算开眼,要把孩子还给她了。可结果呢.......... 没人,没有人去,她等了一天都没有等到人。 这次,她再也没有精神折腾了......... 是啊,可不是不一样! 王巧倩攥紧了拳,指甲在掌心都快掐出血痕了。任她再努力,再讨巧,终究还是比不上十月怀胎,血脉相连。 出了院子,她望头顶的炎炎烈日,明明夏天,为什么她觉得心里一片寒凉呢。 夜间,秦培下衙回来,听说夫人一天都没怎么进食,官服都没换就去看望了。 他进去时,王氏正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帐顶,感觉他进来,才转过脸去,笑了笑,“相公下衙了?” “怎么回事?听说今天又没吃饭,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唤个大夫来瞧瞧?” 心里的病,大夫如何能治得了。王氏摇头:“不用麻烦,就是不想吃。” 说罢,便撑着床榻坐起来,秦培见状,忙过去扶她。 “相公可怪我?”在床头坐定,王氏幽幽的问。 “怪你什么?”秦培莫名。 “怪我弄丢了我们的孩子。”兴许是已经哭过太多次,这次王氏没有再流泪,说话时表情还特别平静。 秦培知道她又在自责,叹道:“若我当初知道,我必然是要拦着你的,可如今......随缘吧。” 其实他心里也很想想见见那个孩子。只是寻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朝堂最近又是多事之秋,除了家国大事等着处理,他的那些政敌们也正四处搜索证据,打算弹劾他呢。 他实在没精力多想这事。 但他也知道夫人心里对这件事有多在乎和看重,此次没找到人,心里定然是难受极了,便又补了一句,“不急,咱们还年轻,只要那孩子还在人世,总能找到的。” 王氏定定的看了他许久,半晌后才轻轻点头,“嗯,那相爷记得一定要把她找回来,实在找不回来,也别忘了给她请个往生牌。” 这话听上去有些奇怪。只是近来的事搅得秦培脑子有些昏沉,当下也没细思,回了一句到时一起去,便叫丫环端吃食来,他换完官服亲自喂夫人。 很快,丫环端来好消化的粥面,秦培也换好了常服,亲自坐在床前喂王氏吃东西。 这次王氏倒是配合的紧,秦培喂一口,她吃一口,没有停顿推辞一下,看得两旁的丫环啧啧称奇。 果然还是得相爷来才行。 一碗面很快下肚,秦培总算放下心来,知道王氏不是患了病。 第三百六十五章 求偏方 孙家的事了结了,文舒总算松了口气,安慰了她爹一番后,便趴在床上想之后的事。 吃一堑长一智,孙家的事让她知道,有时侯好心也是可以办坏事的,所以以后不能再这么随便送人东西了。 就是要送也得思虑周全, 想清楚利害关系。 不过,她也不会因噎废食,该做的还是要做,是以趴了一会儿,便又重整精神去院里实验雕棠果。 雕棠果的果实可以治耳聋,她原来是想给隔街的李阿婆吃的,可出了孙家这事, 她不得不多想想,万一李阿婆身上有其它病症与雕棠果犯冲呢。 吃出了事,她赔钱事小,万一伤及性命,李小郎怎么办? 那是他唯一的亲人啊。 左思右想,文舒不得不将这个想法收回。 算了,她自己先试验着,不到有人求上门,还是不要随意给出去的好。哪知念头刚过,就有人求上了门。 还是熟人。 “孙大伯。”看着站在院门口,一脸尴尬的孙和平,文舒主动的打了个招呼。 孙和平笑应了一句,看着文舒欲言又止。 “大伯有事进来说吧,我去倒杯茶来。” “不忙,不忙,在家里喝过了。”孙和平叫住文舒,支吾道:“我来呢是想想问问,那个治好你大娘的偏方还有没有?我..我....”“大伯想再要些。”文舒接过话头。 孙和平连连点头,不好意思道:“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们对不住你,你本是一片好心, 最后却受了非议,可你大娘......” “大娘怎么了?” “没事,吃了你给的吃食后已经好多了,我稍带把手都能走了。我来就是想问问,那个偏方还有没有,若是有,我想再讨些。说不定再吃些,你大娘就能自己走动了。” “有,大伯稍等,我这就去拿。” 文舒没有丝毫为难,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孙大娘吃冰梨兜有效,那自然要彻底治好才行。 如此,她好心办的坏事,才不算一点功劳都没有,起码帮到了孙大娘。 不过,怕吃多了不好,她没敢多给,依旧只拿两只, 用盘子装着, 让孙和平端回去。 孙和平连声谢过,又对闻声赶来的文老爹连连致歉,才端着盘子离开。 因上午的事闹的很大,整条巷子都知道了,此时孙和平上门自然有不少人盯着,暗暗猜想他这时侯上文家来干什么? 谁料没过多久,对方竟然端着一盘子吃食出来。 众人不由集体懵逼,这时侯上门讨吃食? 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有那脑筋转得快的,一下子就联想到引起小孙氏流产的‘罪魁祸食’了,不禁问孙和平:“老孙头,你手里拿的什么呀,闻着怪香的。” 孙和平本来就觉得有愧于文家,闻言忙大声道:“偏方,治好我婆娘诸厥症的偏方。” “你婆娘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还来要偏方啊。” “是好了不少,就是没好全,右腿走路时还有些抖,我特意再来要些,看看回去吃了是不是就全好了。” “要是好了,你不得来文家感谢啊?”有爱挑事的,调笑道。 孙和平答的自然,“那是一定的,就是现在我都感谢着呢,我婆娘先前可是躺在床上半边身子都动不了呢。” 他特意将孙大娘的病告知,就是想众人知道,阿宁确实是在帮他们,不是害人。 文舒在里头听见了,会心一笑,这也是她在整件事中唯一不后悔的地方。 她不后悔给送孙大娘送‘偏方’,唯独后悔自己不够谨慎。 孙和平这么一说,众人才知道他婆娘原来病得这么重。同时又不禁好奇起来,文家丫头的这个偏方真这么厉害?几天时间就让一个半边身子不能动的人,自己‘跑’出来了。 昨日孙大娘虽然是由孙和平搀着过来的,但孙和平也只是搭了把手,主要还是得靠孙大娘自己。 巷尾的赵大婆娘听了这事后,不由暗自留心起来,前不久她爹也中风了,要是文家丫头这偏方好使,她怎么也得去讨几副。 孙和平走了,文老爹又回前头铺子忙活了,文舒刚拿着石辗把雕棠果碾成粉末,就见门口又蹿进来一个人。 “阿宁,你没事吧?听人说你去孙家赔罪了,赔什么罪啊?听说还背了荆条,没伤着吧。”王玲一脸紧张的进来,拉着她左右打量。 文舒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你就听见这个了,没听见别的?” “别的,什么别的?”王玲一脸茫然。 “你要是听全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文舒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王玲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是没听全,只听人说晌午你跪着去孙家请罪了,就赶紧跑来了。” “还是要谢谢你,有人关心总是好的。”文舒笑着道。 王玲连连点头,又道:“这事你去之前怎么不跟我说说,我在旁边也好帮你说说话嘛。” 她家跟文舒家不在一条巷子,要不是她今天出来采买东西,偶尔听到路过的议论,还不知道这事呢。 “就是不能有亲属在身边才显得公正,我爹都没去呢。” “那你一个人不紧张,不害怕吗?”王玲好奇。 “怕有什么用,该承担的总归要承担,早日面对,也好早日轻松。” 她说的坦然,引得王玲佩服不已,“还是你厉害,要是我遇到这种事,只怕就记得哭了。” 二人聊了一会儿,文舒看了看她道:“你最近用了什么特别面脂吗?怎么觉得脸色好看了些。” 一说起这个王玲立时来劲了,“没用别的面脂,就是用了你给的黄色洗石,大概用了个把月吧。”她摸了摸自己脸,兴奋道:“是吧,我也觉得皮肤细腻了不少。你不知道,我前天的状态更好了,白里透红的,细腻的不象话。只是昨日早上再看,又没那个效果了。” 文舒说这话本意就是试探,那天给过桃红兜她就赶着去春熙楼赴约了,后面从春熙茶楼回来,也没去王家,今日看到王玲才想起这事。 看来桃红兜对每个人都有用啊。 不过,具体效果如何,还是要多找几个人,多验证几次的。 正好王玲来了,她干脆留她在家吃饭,然后装模作样的去厨房一通忙碌,最后端出来几只桃红兜。 为了试验的广泛性,连文老爹中午吃的也是这个。 吃过饭后,文舒也没让王玲走,而是拉着王玲继续聊天,让她帮忙碾雕棠果的果实。 其实那点东西,她自己弄起来也快的很,只所以把她留下帮忙,就是想看看桃红兜在她脸上的具体表现和效果。 如此也可以知道,究竟是因人而异,还是千人一面。 第三百六十六章 新发现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文舒肉眼可见的看见王玲脸色由原来的黄白变成了粉白。 真是白里透红,就像初夏枝头初熟的桃子,看着就让人想咬一口。 为了见证最真实的效果,在吃桃红兜前,她已想法让王玲去了脸上的脂粉,所以此前她和王玲都是素面朝天。 王玲此时脸上的变化, 毫无一丝脂粉的作用,真真切切都来源于桃红兜。 在她惊奇王玲的变化时,对方也发现了她脸上的异状,立时惊得整个人都站起来。 奔到她面前,捏着她的脸直问:“你脸色怎么突然这么好看了,你.....你....你.......”说到后面,都开始结巴了。 她清楚的知道不是脂粉的原因,因为她们先前都洗过脸了,这中间文舒也未离开过,不可能是重新上了脂粉。 这....这....这....... 文舒脸上的惊人变化,直接把王玲这个古代‘美妆博主’给震住了。以至于不停的捏着她的脸左瞧右瞧,像要瞧出朵花来似的。 面对她的发问,文舒只能装傻,同时将注意力迅速引到她自己身上去。 “有吗?我怎么感觉你脸色更好呢。” “瞎说,我脸色哪有你脸色好.....”说到一半,王玲突然想起来,她那天的惊鸿一瞥还真跟此时的文舒差不多。 不禁摸了摸脸,“真的,我现在脸色好吗?” “好,好的很,不信你去照照镜子。” 文舒拉着王玲往房里去,房间里只有一面铜镜,二人一起照,也方便实时对比。 她本身皮肤底子就比王玲好,加上身体皮实气血足, 平日里状态就很不错。而王玲皮肤虽然也算白晳那挂的,但因气血不足总泛着一股黄气, 加之爱长痘,毛孔粗大,看上去便不怎么好了。 这也是她热衷于研究面脂口脂的原因。 虽然前不久用了绿洗石后,她爱出痘和和毛孔粗大的问题都解决了,但整体的黄白脸色还是没怎么变。 今天刚见时,面色倒真变好了些,却也仅仅是比从前白晳了一些,没那么黄了。但论好气色,还真是一点都不明显。 如今再看她脸色,简直天壤之别。 再看她自己,效果和那天试验的一模一样,并且仔细看来,她还有新的发现。 那就是桃红兜的‘美颜’效果不止在脸上。 因为此刻,她脖子上,胳膊上,身上竟然都是一样的,肌肤白里透粉。 看完自己,文舒又不禁去撸王玲的袖子,见她胳膊上的皮肤也成了粉粉的, 顿时大为惊讶。 这效果逆天了呀! 虽然时效只有一天, 但若用在重要场合,比如会见重要客人、情敌或心上人时........简直神兵利器啊! 想到这,文舒满眼都是星星。那是金钱在眼前晃动的幻觉。 王玲也被这一出给整懵逼了,不停的用手搓自己的胳膊,满脑子疑问。 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她也没干啥啊?怎么突然间不仅脸色变好了,连身上都的皮肤都跟着变了。 想着想着,她甚至怀疑她不会是遇着鬼魅吧。 然而将想法与文舒一说,却见对方笑得前仰后合:“你怎么会这么想,现在可是白天。” 此时的她早已经忘记了自己刚进铁盒子的害怕了。 “那怎么会如此奇异呢?”王玲想不明白。 “兴许是要交好运了吧。” 文舒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出一个稍微靠谱点的解释。 “算命的师父不都说人转好运前的精气神都会变么,说不定咱们就是这种情况呢。” 虽然这个解释听起来十分玄乎,但发生在她们身上的事情也确实很玄,王玲稍想了想就接受了。然后就禁不住幻想,交好运,交什么好运呢? 总不会是要红鸾星动了吧?遇上貌美小郎君吧。 念及此,她当即拉了文舒就要往外去。 不管交什么好运都得走出去,坐在家里可没有好运砸头上。趁着今天状态好,得赶紧出去走走,撞大运。 知道她的念头后,文舒连连推拒说自己有事,让她自己去。王玲却不依不挠,说有什么事她帮忙一起做,做完一起出去。 文舒不想去,不是怕别人看不上她,反而怕别人看上她来家里提亲。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呢,不想这么早嫁人。 不过说到提亲,上次递帖子的那些人家后续都没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听清楚她的家境后,打退堂鼓了。 二人正拉扯着,红影突然回来了。 庞大的身躯在院里降落,把拉扯中的王玲直接看懵了。 反应过来后,她第一反应就是将文舒推进房间,然后自己也跟着躲了进去,旋即只见门啪的一声从里头关上了。 红影:“.???” “哎,你干嘛?别出去。”眼见文舒要开门,王玲忙拉住她,“那鸟太大了,只怕会吃人呢。” “放心,不会的。”文舒笑着挣开她的手。 “哎!” 眼见文舒已经走出去了,王玲看了一下屋内,最后抄起了圆桌边的一张木凳,打算见势不好就砸过去。 然而接下来一幕,却将她看楞了。 为什么陌生大鸟不仅不拒绝阿宁的靠近,反而脑袋还一直在她腰边蹭啊蹭,一副很亲昵的样子? “你们认识?”稍想了想,她问道。 “嗯,不仅认识,还很熟呢。”文舒回头看向她,笑的得意。 “啊?”王玲楞了一瞬,却还是不敢将凳子放下,悻悻道:“你们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它真的不会伤人吗?” “有一阵子了,至于会不会伤人,你过来摸摸不就知道了。” “不了,不了。”王玲连连摇头。 她自小就害怕这些东西,平日里见着鸡鸭都是躲着走的,更别提这鸟这么大了,她可不敢去捋虎须。 “哎呀,胆子大点,别什么都怕。”文舒不容她拒绝,返身拉了她的手就往红影身上摸去。 王玲身子抖如筛糠,手里的凳子就快拿不住了,嘴里直喊着不要不要,奈何力气比不过文舒,终还是被她拽到了红影面前,手也按到了红影背上。 “看吧,是不是没事。”文舒细瞧她脸色,又道:“这也就是你,别人想摸我还不肯呢。” 柔滑的羽毛在掌心滑动,如丝绸般顺滑,还带着淡淡的凉意。 王玲一开始差点没吓死,生怕那大鸟发怒,将她身上啄一窟隆。直到好一会儿,那大鸟都没什么异动,才安下心来。 但依旧不敢将手放在它背上太久,稍摸了摸便收回手,退到安全距离外。 文舒也不勉强,知道她需要时间适应,她只是想让她慢慢克服这类事物,不要见着只鸡都吓得靠边走。 红影没经她召唤私自回来,必然有事。 文舒在它周身打量一圈,最后果然看见它右腿上绑着一个细竹筒。 第三百六十七章 身世提醒 将竹筒取下,里面卷着一张白纸,是赵娘子写的,说是有人来茶肆问鸡汤,还说是与她约好的。 鸡汤?与她约好的? 仔细一想,也就只有随园那对夫妇了。 只是,原以为出了鸡瘟的事, 对方短时间不会找过来,没想到才解封几天啊,就又迫不及待了。 更让文舒惊讶的是赵娘子此次传信的纸条上竟然无一插图,全是字。虽然有些字形写的并不规整,甚至还有些歪扭,却也不得不让她感叹一句,进步神速啊! 要知道赵娘子刚进茶肆做工时,可是大字不识一个。虽然刚开始为了记帐方便, 她也教过几个字, 但那时赵娘子经常会忘记,刚开始记的帐本还经常用画圈来代替数量。 如今不过几个月,就能跟她全字传信了,进步不可谓不大。 这其中必然下了不少苦功! 文舒很欣赏赵娘子的这份好学之心,又好奇她在中间做了什么样的努力,便想着明天去茶肆看看,当面问问。 正想着呢,忽听得身后的王玲道:“它不会就是前阵了闹得沸沸扬扬的神鸟吧。” “是吗?不知道啊。”回过神的文舒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继续装傻。 王玲却认真了起来,一边打量红影一边道:“官府发下的榜文上写了外貌,听人说神鸟身高五尺,样貌如鸮,通身火红,脑袋雪白。这..这完全对的上嘛。” “这么说,我还捡了一个宝。”文舒戏谑的看着红影。 半晌后,揉了揉它头, “行了, 回去吧。”说着,又蹲在身凑到它耳边小声补了一句:“晚上回来,带你去玩。” 闻言,红影的眼睛当即划过一抹亮光,双翅一振,消失在天际。 文舒正起身呢,就听得身后王玲又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 她回转身,却见对方面色复杂,欲言又止。 “什么事啊?” 王玲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径直朝文舒走了过去,然后踮脚去看她后脖劲。 文舒只觉得莫名其妙,不停的追问她怎么了。 对方却依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直至被她追问的受不了了,才探头看了一眼铺子,拉着她进了房间。 “你后脖颈有个红色胎记,你知道吗?” “知道啊,你小时侯不是跟我讲过么。”而且,她有时侯换衣服, 偶尔也从铜镜中见过。 好端端的怎么提这个? 见文舒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王玲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本来这件事她都快忘了,可刚才文舒蹲下去和大鸟说话的时, 又让她瞧见了胎记,不由的就想起了那件事。 “你失踪的那一个月,京城发生了一件事。” 想了想,王玲还是决定将她知道的告诉她,至于之后文舒怎么做,怎么选,就看她自己了。 “什么事?” “秦相府广贴布告在找一个人....” “寻女是吧,我知道,回来后在沐香阁听张妈妈说起过。” “你知道,那你....”王玲小心打量她的神色,却见她毫无异色。 “我怎么了,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身上也有胎记,你就没怀疑过,说不定你....” “说不定什么,你给我打住啊,我有爹有娘的。” “可你跟文叔叔....”王玲咽了口口水,“一点都不像。” “那不很正常,像我娘呗。我爹说了,我娘是江南女子,秀气温婉,你看我,是不是很像?”说着,还特意摆了一个温婉如水的姿势。 王玲想说一点都不像,但看她一脸期待的样子,终究是不忍说出口。 也是,阿宁跟文叔叔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现在突然告诉她,她有可能不是文叔叔的孩子,换做谁,可能都授受不了。 毕竟那是为了阿宁,可以十几年如一日将媒人拒人门外的人。也是愿意省衣缩食顶着别人非议,斥巨资送她去私塾读书的人。 这两样中的任何一样,寻常百姓家的父母都没有几人能做到。起码她家就做不到。 别说三十贯,就是十贯她父母都不一定舍得。 “可万一呢....” 王玲还是觉得,虽然文叔叔对阿宁顶顶好,可到了阿宁这个年纪,若能认一门高亲,于婚姻大事上来说,绝对是利大于弊。 虽然这么说,对文叔叔有些不厚道,但这也是事实。 毕竟文家只是普通百姓,做的生意又比较晦气,虽然前阵子有几户‘官门中人’来提亲。可这么些日子过去,又没了下文,心里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秦相府大张旗鼓的张帖布告寻亲,若找回了亲女定然不会亏待了,怎么也得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不用像她们一样,继续找个市井百姓,过着每日为生计发愁的日子。 “能有什么万一,走啦,走啦,不就是要我陪你去逛街嘛,扯出这一堆胡话。”文舒拉着王玲起身往外去。 虽然嘴里说着抱怨调侃的话,实则心里并不平静。 虽然她并不相信王玲说的,她是秦相府要寻的人,但是想起她爹床底下的那个襁褓还有金锁,心里还是禁不住一颤。 难道,她真不是爹爹亲生的? 要不然,早年间家里那么困难,一度靠借债过活的时侯,爹为什么都没有把那只金锁卖掉。甚至前段时侯,她说她欠陆大人五十贯的时侯,爹也一句都没提。 念头闪过间,房门已经开了,文舒刚抬脚,便见她爹不知何时到了院里,此时正站在井边打水。 见她们出来,还笑着招呼了一声,“出去啊。” “嗯,去外头逛逛。”王玲觉得自己刚才提醒文舒身世,对文老爹来说很不厚道,因而也不敢多看文老爹,拉着文舒就往外去。 文舒心里一时难以平静,也想出去走走散散心,闻言便也没多说,如常的朝她爹点点头,就跟着王玲出去了。 她们一走,文老爹就放下了水桶,回了前头铺子。 上了大街,王玲见文舒一路上都不说话,也没再多嘴。反正该提醒的她都提醒了,至于最后怎么做,就让阿宁自己决定吧。 第三百六十八章 书摊偶遇 不不不,肯定是她多想了,那只金锁是哥哥的,爹不卖,只是因为要留个念想。在喧哗热闹的街上走了一圈,文舒的心渐渐的静了下来。 爹待她这么好,她就是亲生的!谁说也没用。 “阿宁, 阿宁,你看。” 正想着呢,忽然感觉王玲在扯她胳膊,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去,却见是一方书摊。 书摊不大,上面却堆满了成摞的书籍, 好些书页都卷边发黄了,应该是从哪里收来的旧书。 摊前背对着他们站着一个襕衫的书生,看背影来年纪应该不大。 “你不是喜欢读书么,要不要去看看?” 文舒看了眼她,又看了眼那书生,好笑的点点头。 反正她也是要找书的,看看也无妨。 虽说那小摊子上有《梦括笔谈》的可能性不大,但世事无绝对。 若是赵大公子所言当真,《梦括笔谈》的上册真是他在街边捡的,那她从小书摊上淘到中册和下册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古书旧宝三十文一本,随挑随选,两位小娘子可需要推荐呐?”二人刚走上前,就迎上了摊主热情的招呼, “可有笔记闲谈?”文舒开门见山。 “有有有,小娘子可是来着了,我这最多的就是笔记闲谈。”摊主将右手边两摞最高的书籍搬掉上面几本,便露出了下面成摞的笔记,“喏,这些都是,小娘子可以慢慢选。” 一番动静, 惊动了旁边看书的小郎君, 对方好奇的朝这么看了一眼,然后发现竟然是熟人。 “文家妹妹?”对方一脸惊讶。 文舒也没想到书摊前站的人竟然是孙兴,早知道她就不过来了。 “原来是孙郎君,好巧。”她礼貌的点点头。 “文家妹妹也来买书?” “嗯,随便瞧瞧。”文舒不欲搭理他,回答的十分敷衍。省得他那个娘又要发疯,以为谁都喜欢她儿子。 那边孙兴还想再说什么,文舒却已经从摊主指的那摞书里拾起了一本在看。 孙兴见状只能将话咽了回去。 见对方不再说话,文舒松了口气,认真的翻看手里的书页。她看书的时侯,一旁的王玲也没闲着,也装样子随手抽了本书在手里翻看。 实则却在观察一旁的孙兴,听他们刚才说的话,似乎认识? 可阿宁为什么从来没跟她提及过。 观他衣着,应该是读书人。就不知入的是正经太学,还是算学、律学这些杂科。看长相也算斯文俊秀,若不是阿宁喜欢的人, 她倒是可以好好接触接触。 相比于嫁给普通的市井商户之家, 这日后可能中进士的读书人更得她心意。 她这边暗自思量,那边文舒已经快速的翻完了所有笔记书籍。让她失望的是此处笔记虽多,却没有多少有价值的东西。 别说她的目标《梦括笔谈》了,就是能兑一两百积分的书也一本没有。 看来,想在小摊子上找到另外两册,希望十分渺茫。 将最后一本书合上,文舒脑海里突然回响起出门时,她爹的那句‘出去啊’不禁心头一凜。 她爹怎么知道她们要出去? 他不会都听见了吧。 想到这里,文舒扔下书就跑,把还在观察孙兴的王玲吓了一跳。 “哎,你干嘛去?” “有事,回家。”文舒头也不回的道。 说话间,人已经跑到了街对面,拐进了一条巷子。 “文家妹妹走的这么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望着文舒远走的方向,孙兴问一旁的王玲。 “不知道啊。”王玲茫然的摇摇头,旋即问旁边的孙兴,“郎君与文舒认识?” 她平常都是唤文舒的闺名阿宁,但现在对面的是外男,在不知道他们关系到底有多好之前,随意透露文舒的闺名,对她来说是一种危险。 “嗯,我家二叔住在萧茶巷,与文家是邻居,我与文家妹妹见过几面。”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文舒刚才对他的态度并不亲热,甚至还有几分避嫌。 原来只是泛泛之交,怪不得没对她提及。 “不知小娘子是.....” “我与文舒是手帕交,自小一起长大的。” “小娘子也住在萧茶巷吗?怎的以前从未见过。” “哦,我不住萧茶巷。不过也不远,在隔壁巷。” 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王玲留了个心眼,没将自己家的具体位置报出来。 “小娘子也喜欢读书。”孙兴看了眼她手里的书。 王玲今日状态十分好,她本身五官也不差,在好气色的加持下,更显得面若桃花,青春活泼,看得孙兴心里一阵激荡。 再看她翻书,以为也是识字的,心里又多了一层欢喜。 可王玲其实根本不识字,怎么会喜欢读书? 不过在外男面前,特别是读书人面前,也不想跌了份,让对方看不起。便支吾道:“看得少,也就看些识字的书。” 说着,将手里的书递给摊主,“就要这本吧。” 孙兴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再看她递过去的书是《诗经》,更觉得她是在谦虚。 王玲不知道,她随意拿的一本书,会在孙兴眼里留下了这么一个“美丽”的误会。 实际上,她买书也不是纯为了在别人面前挣面子,也是真想认真读读书,识识字。 虽然她不认得,但阿宁认得啊。回头她把书买回去,每天让阿宁教一两个,她定然不会拒绝。 事实上,阿宁曾多次提出要教她识字,只是那时她一门心思的研究胭脂水粉,又觉得单识几个字没什么用,就拒绝了。 如今想来,真是大错特错。 读书识字虽然费脑,但学好了,用处也不少。 远得不说,就说近的,不仅能够记帐算帐,就是嫁人,这认字的小娘子怎么也比大识不字一个的小娘子吃香啊。 更别提,她自己还想嫁读书人。这大字不识一个,日后如何跟夫君沟通。 随着年龄渐长,王玲是越来越知道读书的好处了,特别是文舒读书后,她觉得她都厉害了不少。 之所以拿这本书,也是因为她曾经在文舒的书箱里看过这本书,阿宁当时还跟她说过,这本书叫“诗经”。 只是,她当时对书本并不感兴趣,所以也没有追问过书里讲的是什么。 要是她当时追问了,恐怕眼下还不一定有勇气拿这本书。 第三百六十九章 巨石底下的声音 那头,文舒一路飞奔回家,进到院中时,发现院里已经没人了,不由心头一凛,快步往前头铺子去。 到了铺子,却见她爹正在做活, 脸上也一派平静、 见她回来,还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买了什么东西?” “没,没什么可买的。天太热了,逛了一会儿,玲玲就说受不了,就回来了。”文舒双手背在身后, 小心的打量她爹的神色。 “是热了些。”文老爹瞧了一眼屋外, 又转头看她, “瞧你这一身的汗,赶紧回屋去擦擦,小娘子家家的,还是少在太阳底下走动,否则晒黑了可就嫁不出去了。” “我不怕。”见她爹不像听见了的样子,文舒松了口气,也有心情开她爹的玩笑了,“爹,我怎么发现,你今天特别俊呢。” “没正形,我这张老脸还有什么俊不俊的,赶紧收拾你自己去。晚上我想吃桐皮面。” “真的,爹,不信您去照照镜子。” 文老爹自然不会听她的话,去照镜子。文舒也没勉强,不过她爹的变化也变相的告诉了她,桃红兜不仅对女人有用, 对男人也同样适用。 “还不快去, 晚上我想吃桐皮面。”见她待着不走,文老爹直接赶人。 “得勒,我这就去,一会儿就成。” 望着文舒连蹦带跳的往外去,文老爹默默的放在了手里的工具,望着大街发呆。 夜间,吃过晚饭,文老爹被孙和平喊去逛街了。文舒则坐在窗下纳凉,双眼盯着虚空,一副赏月的样子。实则却是通过控制面板,阅读上次没看完的《梦溪笔谈》上册的下半部分。 因为这本书是她找到的,所以此时阅读也不需要积分购买。 就在阅读快要接近尾声的时侯,红影回来了。嘹亮的啼声,把文舒吓了一跳,赶紧冲它做了个嘘声,然后关掉控制面板,带着它进了铁盒子。 这几天,每日两只冰梨兜吃着, 她的腿基本上已经恢复正常。想着红影许久未进山海界,肯定想家了,便想带它进去逛逛。 【滴!传送通道开启——降落地点丹穴山】 丹穴山?有凤凰的地方。 文舒正想着传送到了老地方是不是能再得几颗凤凰蛋,然而一睁眼,面对的却是无边无际的水。 这是海吧? 文舒没见过海,却听过从台州那边来的小贩形容过海。 此时闻着腥咸的海风,看着翻涌的浪花,再一联想书中的描述对丹穴山的描述,文舒基本确定她真的在海边,而且是靠近丹穴山的渤海。 对于下海捕鱼什么的,文舒根本没想过,因为她不会水,而红影早在落地的时侯就飞走了。 文舒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因为丹穴山主要描述的就是凤凰,其余的什么都没说,她也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价值的东西。 不过,不管有没有什么,她此时最好的办法都是转身去后面的山上,就算不找东西,她也可以找一块阴凉地躲躲太阳。 这地方太热了,太阳又毒,就站了这么一会儿,她已经感觉身子在冒汗了。 然而,就在她转身之际,却突然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不是鸟鸣,也不是什么动物的嚎叫声,声音有些闷闷的,更像是哼唧。 文舒本就没什么事,闻声不禁有些好奇,便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可放眼望去,海滩上一派平静,并无异常。 正当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拨腿要走时,这时那道微弱的声音再次晌起。 这次文舒听清了,声音似乎是从她脚下传来的。 可她脚下踩的是一块石头,而且是一块巨石,这底下怎么会有声音呢? 到底是没什么事,加上好奇心重,文舒最后还是停下脚步开始寻找起来。她走到巨石的边缘,探头往底下瞧。 这一瞧才发现,还真有东西! 只见巨石底下的阴影里,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似乎是条鱼。 为了确认,文舒从巨石上跳下,缘缘靠近黑影,想要靠近些看清楚。 然而,巨石底下的空间并不大,她想进去就得弯腰,而且得很弯才行,基本要达到跪行标准才可以。 文舒稍微思考了一会,便缓缓往里爬去。因为从巨石上下来后,她已经基本看清了里面黑影,应该是条鱼。 因为她看见了鱼尾。 就是有些大,比她见过的都大,起码有半人高。 不过,她也没有完全放弃警惕,毕竟就算是条鱼,也是条大鱼。万一是条凶鱼,或者食人鱼怎么办。 她好奇归好奇,可也不想把命搭上。 所以在进来之前,她已经打开了控制面板,调出置物篮,打算一旦情况不对,就把对方收进去。 因为有遮挡,巨石底下还蛮凉快的,不过由于在沙滩上,时不时的有海水漾过来。文舒一跪到地上,膝盖那一块就基本全湿了。 那条鱼离出口并不远,文舒才往前爬了几步,就摸到了鱼尾。 同一时刻,脑海里晌起小星的声音。 【物种识别扫描开启,当前物种——海豚、鲸目海豚科......体长1.5米,重50斤...】 海豚? 文舒没接触过大海,自然也不知道海豚是什么,只从她的观察来看,就是一条鱼嘛,没啥特别的。 “它应该是生活在海里的吧,怎么会在这里?”文舒问小星。 【应该是被海水冲上来,搁浅了。】小星认真道,随后又补了一句,【它刚才发出的叫声,应该是在向你求救】 “求救?怎么救?”文舒看着眼前的大鱼,并没有吃它的想法。 老一辈的人常说,不管是什么动物,活得越久,长的越大一般都有灵性,碰见了大多还是放生的好。 所以能救的话,她还是愿意救的。 【把它抱回大海就行,它已经搁浅有一会儿了,再久就会脱水而死】 “啊?”文舒看了看大鱼,“它不会咬我吧。” 【海豚性情温和,不会攻击人类。】 “这样啊,那行吧。”既然不会伤害她,文舒自然也愿意做回好事。 她弯腰膝行几步,来到离海豚最近的地方,两手从它的腹部下方横插过去,两手相扣,将它的身体微微抬离地面。然后双脚蹬地,以进来的姿势慢慢退了出去。 出了巨石底,文舒立马起身,抱着海豚往海边跑去。海浪翻涌,她趟过没膝的海水,慢慢将海豚放下。 一接触到水,海豚立马摆动身体,身子如离弦的箭一般,快速的向前方游去。 文舒站在原地好奇的看了一会儿,才抹了把头上的汗,从置物篮里取出水瓤,狠狠灌了几口。 收了水瓤,她转身继续往后山上去。然而,刚走两步,又听得身后传来哼唧声。声音和之前一样,只是这回有力了许多。 回首望去,却见先前已经游远了的海豚不知何时又游了回来,正在水中朝着她摇头摆尾。 文舒一脸惊讶的看着,不明白什么意思,正当她想问问小星的时侯,却又见那海豚掉头游头了。 “???” 第三百七十章 带刺的‘圆球’ 从海边走到山上,文舒用了十五分钟。因为长期的积累,现在她在铁盒子里的滞留时间已经达到了100分钟。 救海豚用了十分钟,上山用了十五分钟,也就是说她还剩75分钟。 渤海附近没记载什么有用的东西,加之天气太热了,时间也不充足, 文舒就想干脆找个树阴睡一觉算了,权当出游了。 可当她真的走近树林才发现,林子里有股味道,似臭非臭的,闻得她很不舒服。 这哪里还睡得着?! 可外面此时又是大太阳,她不也想在烈日底下曝晒。想了想,最终还是在最外缘的一颗大树下,坐下了。 她背靠大树, 脸冲大海, 希望对面吹来的海风能帮她冲散这股味道,让她安然片刻。 也不知是海风吹的太舒服,还是夏天人本就容易困,歇着歇着,文舒不知不觉中还真眯过去了。 只是没过多久,她就感觉右腿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又重又疼。 她立即从困盹中惊醒,抬眼望去,却发现砸中她脚的是一个带刺的圆球! 此时圆球已经破开了,露出了里面微黄的果肉,一股冲人的味道直冲鼻腔。文舒总算明白林子里那股冲人的味道从何而来。 可这玩意怎么砸她身上了? 这带刺的圆球原是长在的树上的,那树她早在海边时就瞧见了,又高又大,坠了一树的球,球上还长满了尖刺。 只是,据她目测那树离着她乘凉的树荫有好一段距离呢,起码二百米打底。 可环视一圈后,也没见周围有什么异常, 连动物叫声都少有,所以也不存在是哪个动物特意丢来砸她的。 思来想去,文舒只能根据圆球流落的方向和痕迹,推测此‘圆球’应该是熟透了,自己从枝头掉下来的。恰巧她所处的位置又处于下坡处,所以那颗圆球落地后,就顺着地势一路滚下来了。 只是,这些都是她的猜测,想要验证,还得亲自去查看一番。 不过,这玩意对她来说实在没什么用,并且还臭得很,天气这么热。她实在懒的追究。 将腿边的圆球推开,文舒掀开裤腿,查看腿有没有被这圆球撞坏,脑海里却突然传来了小星的提示。 【物种识别描扫开启,当前物种——榴莲。热带水果, 营养丰富, 口感绵软, 有“水果之王”之称,因气味浓烈,爱之者赞其香,厌之者怨其臭。】 营养丰富? 水果之王? 就这? 看着地上那个叫‘榴莲’的东西,文舒脑里子写满了疑惑。 这究竟得口味多独特的人,才能下得去嘴!最离谱的是,还有人给它封一个‘水果之王’的美誉。 文舒表示,爱之者赞其香是什么感觉,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属于后者,厌之者怨其臭。 特别是它还砸伤了自己! 看着自己小腿侧面被圆球撞出来的於青,以及被上面三角形尖刺扎出的血点,只恨不得把它扔得远远的才好。 她如此想着,也如此做了。只是当她举起圆球想把它扔出去时,才发现这个动作有点难。 因为它带刺啊!而且那个刺又硬又尖,扎手的紧,以至于她都没办法用力将它举起来。 不过它的这种自我‘保护’也让文舒发现了它的优点。 唯一的优点! 砸人! 虽然这玩意不好吃,也不好闻,但若是拿来当武器....... 首先,这玩意不比石头轻,而且还有石头没有的优——带刺。除了重量之外还可以追加第二重伤害。 甚至连味道冲这个缺点,在当武器这方面都变成了优点。毕竟就算前两重砸不死你,光这味道也能恶心死对方了。 这么一分析,文舒忽然发现,这玩意当武器,堪称优秀啊。 果然是天生我材必有用,万物生长都是有道理的。这么一想,对那高高的榴莲树又不禁生出了点兴趣。 反正闲着也没事,干脆去摘些榴莲放到置物篮当武器算了。 况且小星不是说了嘛,这玩意还是个果子呢。虽然味道难闻了些,但小星也说了,喜欢的人赞其香,说不定她大宋也有这种‘奇人’呢。 到时,她还能再赚两个钱。 抱着不走空的心态,文舒将那个榴莲收进了置物篮。而后好奇的赶往那颗高大到老远就能瞧见的大树。 等到了大树底下,她才发现什么叫真正的大树。 这是真的大呀!不仅主干高,分枝多,就是枝干也长的格外粗壮。 也是,不粗壮怎么能吊得住这么多又重又大的榴莲呢。 毕竟它可不是一根枝上长一颗,而是一根枝上攒劲似的长一窝啊。她粗略的数了数,最多的一窝起码有十几个,最少的也有三四个。 最近的一枝,她抬手就能够到。 最远的.......文舒表示脖子有点酸,而且她也不需要搞那么远的,光是下面这半截就有百来个了。 将手举过头顶,文舒再次庆幸有系统这个好帮手。 因为有了它,她摘榴莲一点也不困难,只需将手靠在‘圆球’上,然后打开置物篮,点个收取就行了。 一点也不扎手。 将下面一圈收完,文舒又爬上了树干,开始收取上一轮的。 榴莲树的粗枝干也给她提供了采摘的便利。因为枝干够粗,她可以稳稳的踩在,或趴在任意一枝干上,摘取她想要摘取的任何果子。 当文舒摘完三圈八十几个果子时,离出去只剩十分钟了。她抬头看了眼上方的果子,觉得还够再采轮。 反正不管她身在何处,都能自动接送出去。唯一担心的就是红影还没回来。 这家伙自从落地后就一去不复返了,也不知道野去了哪。想着,她又往上爬了一段,进行第四轮采收。 八分钟后,第四圈的最后一个果子都被文舒摘取了,红影也没露面。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文舒暗自担心,人也顺着树干往下爬。 就在她爬到树底时,天空终于传来了鸟鸣,此时离出去只剩十几秒了。她激动的连忙抬头朝天上看,却发现飞过来的并不是一只鸟,而是一群鸟。 她的红影确实在其中,还是领头的那一只,身后跟着一群凤凰。 “???” 都说百鸟朝凤,她眼下看到的又是什么? 第三百七十一章 跪求 阵阵鸟鸣,让这一片瞬间变得呱噪起来,也因为如此,文舒的喊声还没上高空就被湮灭。 从而也导致红影错过了找到文舒的机会,被留在了那个时空。 回到现实的文舒,在房间里急得直跺脚,生怕红影被那些凤凰欺负了去。 虽然红影看上去, 比那些只会唱歌跳舞的凤凰‘凶残’多了,但不也有句话叫:好虎架不住群狼么? 她现在就是老父亲的心态,总担心孩子在外受欺负。 哪怕红影更像欺负人的那个。 好端端的怎么会被一群凤凰追着跑呢?文舒想不通。 莫不成是那家伙嘴馋偷了人家的蛋,所以被群起而攻之了? 然而,不管她心里有多焦急、担心,她今天都进不去了。铁盒子能量有限, 一天只能进去一回。 再者,就算现在能进去, 在未开启定点传送前,一切都是随机的,会被传送到哪里,谁也不知道。 就这么纠心的过了一夜,文舒几乎没怎么睡着。直到第二天起来,文老爹看她状态不对,询问之下才知道此事。 闻言,文老爹沉默了良久。好半晌才问了一句,“红影是公的还是母的?” 这......文舒也不知道啊。 不过,应该是公的吧,毕竟也没见它下过蛋不是。 “这事啊,其实你可以往好的方面想。兴许,那不是打架,是追求呢。” 文老爹想了好半天,才想出这么一个稍微能安慰人的话。 虽然他也很担心红影的那里头的处境。可眼下他们不是没有办法找到它么,为了让闺女宽心些,他只能这么说了。 可这个想法在文舒看来一点都不靠谱。 什么追求?那群凤凰眼又不是瞎了眼! 虽然她把红影当作家人,但有些事情也要实事求事。论长相, 红影是真的比不过凤凰, 更别提被一群凤凰追求了。 太离谱了。 不过,她爹有一句话也说的对,她现在没办法去找它,急也是惘然,还不如做点有用的事。 昨天她已经给那对要鸡汤的夫妻回了信,说今天会带鸡汤过去,既然已经说好了,自然不可食言,所以她还是先把鸡汤做出来,送过去吧。 等从茶肆回来,她再把满京城的书肆逛了个遍,哪怕找不到《梦括笔谈》,找到其它有价值的书也行啊。 只要她找得书足够多,不愁积分上不去。 打定主意,文舒立马快手快脚的忙了起来,没多久,厨房便飘出了奇异的香味。 将煮好的鸡汤连汤带瓮收进置物篮, 文舒又准备了一只盖了布的空篮子挎着。鸡汤放进置物篮是为了保鲜, 空篮子则是掩人耳目,方便后期将鸡汤提进茶肆。 简单的整理一番后, 文舒便提着篮子出门了。 然而还未出巷口,就见外头飞奔过来一个人,拉着她的手就往外去,“跟我去见一个人。” “凭什么。”文玲甩掉王巧倩的手,一脸的莫明名妙。 她们很熟吗? “凭她是你娘。”王巧倩嘶吼道。 她神情急切,发丝零乱,眼角疑似还有未干的泪痕,看上去十分狼狈。 文舒却是冷冷一笑,淡声道:“你找错人了,我娘早死了。”说罢,越过她就往外去。 “你娘没死,她还活着。”王巧倩转身抓住她的衣袖,哀声道:“但如果你不去见她,她很快就要死了。” “我说了,我娘已经死了。”文舒抽回自己的衣摆,转身离去。 “《梦括笔谈》”王巧倩喊道,“我知道在哪。” “在哪?” “就在相府,你若愿同我去,我愿以此为交换。” 不得不说,这句话狠狠的戳中了文舒,特别是红影被留在了山海界,她想得到《梦溪笔谈》的心也就越发迫切。 不过,越是这种时侯,越要冷静。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况且你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这个时侯说,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是不是真的,你同我去一趟,自见分晓。” “我很忙的,反正见不到东西,我是不会去的。王姑娘若真有心,不若先把东西送来,我验过之后无误,倒愿还你个人情。 “可是她已经等不及了。”王巧倩急道:“城南离这里还有好一段路程,等我回府去取,送来,再折返回去,根本不来及。” “那是你的事。”文舒挑眉,“况且笔记而已,打发时间的东西,有没有也没什么打紧。” 见文舒油盐不进,王巧倩没得办法,默了片刻后,忽得在文舒身前跪下,“算我求你。” “你这是做什么?!” 突来的大礼,让文舒惊了一跳。 “求求你,求求你去见见她,她快不行了。”王巧倩更咽道,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往下落。 此时她们还没出巷子,王巧倩这番举动引来不少邻居的指点。文舒不想惹人非议,更不想把她爹招来,忙去搀她。 “你有话好好说,行此大礼,莫不是要陷我于不义。” “并无此意,只求你去见见她。” “你先起来。”文舒用力将她托起。 王巧倩也没有执意再跪,只还是哀求的看着文舒,“现在可以跟我去了吗?” “去外头说。”文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往巷外去。 王巧倩紧随其后,待出了巷子就听文舒道:“我与她无缘无故,与你更称不上知交好友,按理是不该去的。不过你既行了如此大礼,我便给你一个面子,我可以与你同去,不过只在府外头等侯,若你真能取出笔记,我再随你进去不迟。” 这是一个折中的法子。王巧倩的跪对她来说一文不值,她只是想尽快得到《梦括笔谈》,好去‘救’红影。 “这......”王巧倩犹豫起来。 其实她并没有把握拿到《梦括笔谈》。 虽然那东西确实在相府,她也见过,奈何地点在秦培书房。那里时常有人把守,是个闲人匆进的地。除了姑母,连秦景阳都不能随意进去。 她唯一进的那次还是沾了姑母的光。想要从里面拿东西出来,谈何容易。 “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若姑娘还不满意,那便算了。”文舒转身欲走。 “我试试!”王巧倩咬了咬牙,“我尽力一试,小娘子请吧。” 既已谈妥,文舒也不娇情,大步流星的朝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第三百七十二章 偷书 上了马车后,看着低头还在垂泪的王巧倩,文舒不禁有些好奇。 “王姑娘与秦夫人是姑侄吧,但瞧姑娘今日举动,说是亲女儿都不为过。” “我从小就入相府,在姑母膝下长大,姑母待我也像亲生女儿一般, 情份自不一般。” “哦,既如此,秦府为何还要寻女?”文舒装作不明。 既然你们好的跟亲母女一样,那就当母女好了,还寻哪门子亲。 再者也想打探一下秦府寻亲的内幕。 在她看来,那孩子又不是近日丢的, 真想寻回, 早些年就该寻了,何至于等到如今大海捞针。 王巧倩心下一顿, 捏了捏帕子,“丢了孩子哪有不寻的。再者若能找回来,我也多了一个姐妹,以后谈天说地,吃茶赏花也有个伴。” 说到这,她不禁抬头看着文舒道:“那日在赵府,我无意间曾看到过小娘子后脖颈的胎记,与姑母所言极为相像,小娘子当真不想去相府认证一番?若真是,咱们日后可就是姐妹了,一起赏花吃茶了,岂不是一桩美事。” 她此言既是真心,也是试探,想知道文舒心中到底做何感想。 在来之前,她本已下了十分的决心,只要能保住姑母的命,她愿意亲手将她的‘亲生女儿’送回她身边。哪怕之后,她的地位会一落千丈, 甚至遭人耻笑。 却未想到,十拿九稳的事,差点在文舒这里栽了跟头。 原以为,对方得知自己可能是相府千金后,定会欣喜若狂,欣然前往。甚至日后想起,还会感激她这个‘报信人’,在相府对她多多关照。 不说恢复往日荣光,起码也不至于扫地出门,送回临安。 却未料,对方的态度会这样,没有欣喜若狂,也没有怀疑傍徨,而是斩钉截铁的告诉她,她有爹有娘,与相府无关。 甚至最后让她去相府一趟,还得自己下跪相求,以及用《梦括笔谈》作条件。 实是在出乎意料,始料未及。 “人有相似, 物有相同, 我只是个乡野丫头,不敢高攀。”这话,文舒说的淡定又坚决。 让王巧倩愈发猜不透她怎么想的。 文家她打听过,就是个普通商户,还是个‘名声’不怎么好的商户,另一头却是相府。 士农工商,相府比之她原来的家族可谓云泥之别,一旦证实,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这事换任何一个人,都得怀疑求证一番,怎么也不可能是她这种态度。 王巧倩不知道的是,文舒与文老爹相依为命十几年,这期间什么样的日子没经历过,什么样的酸甜苦辣没尝过。 那份父女之情,早就大过生恩。 且秦府给她的感觉实在不好,说直白点,秦府里没一个她喜欢的人。 所以,哪怕她真是秦府失散多年的女儿,她也不想去认亲。既是自己主观上不想,也是不想爹伤心。 毕竟这十几年来的呵护关怀,殷殷照顾都来自那个没什么本事,却把她当作唯一的人。而不是什么秦夫人和秦大人。 王巧倩被文舒那句话堵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敢多说,怕万一激怒了她,再后悔不去就遭了。 眼下还是先救回姑母的命要紧,其它的,延后再议吧。因赶着回去见秦夫人,上车时王巧倩便吩咐车夫快马加鞭,因此未过多久,相府便到了。 马车在相府大门停下。下车前,王巧倩千叮咛万嘱咐,让文舒一定要在马车上等她,她一定尽快拿到《梦括笔谈》。 文舒本就为此而来,自然不会拒绝。但想到茶肆还有人在等她,也不好让人久等,便又补了一句,只给她半个时辰。 若半个时辰,她还无法取得,她就自行离开了。 王巧倩点点头,下了马车后,便直奔相府大门。平时,她一般都是走侧门的,因为侧门离后院近。可她今日要去的是书房,书房在前院,从大门进去最快。 “表姑娘。”王巧倩刚入大门,便有小厮上前打招呼。 “相爷可回来了?” “刚回,正往夫人那去呢。” “那就好。” 有他拖着,劝着,姑母那应该还能再撑一会儿。 因王巧倩在府中倍受宠爱,大家都知道她是秦夫人的心尖子,所以在前院通行时,也没有阻拦。直至来到书房门前,才有人委婉的劝她止步。 “表姑娘,这是书房重地,可不是散心的地方。” 守门的之人是秦府管家之子,平日就负责看守书房,不过他虽管着书房,却不识字。 “散心我才不来这呢。”王巧倩语气娇横,斜眼道:“姑父让我帮他取一样东西,你快将门打开,” “取什么东西,可要小的帮忙。” “你又不识字。”王巧倩翻了个白眼,“姑父让我来取两本书,说是对姑母的病有益。你快些开门,我好赶紧取了送去,若是晚了耽误了病情,有你好果子吃。” 若是平日,看守的小厮必然不会轻易放她进去,怎么也得派人跟相爷请示一番。可今日夫人病重,相爷都从衙门里回来了,只怕事情真的很严重。 这种时侯也确实由不得他再去请示,万一真延误了,他也担待不起。 想了想,只能特事特办,放王巧倩进去。 不过,他也留了个心眼,在王巧倩进去后,也跟着一块进去了,想看看她究竟都拿了些什么。 这样,万一回头相爷问起,他也答得上来。他虽不认得字,但东西放在哪个架子的哪一层,还是说得清的。 也省得回头再丢了什么东西,他说都说不清。 王巧倩也不在乎他跟进来。时间有限,她只想快些找到《梦括笔谈》,而且在乎也没用,管家之子只对相爷负责,根本不听她的。 今日要不是打着姑父的名头,又正好掐在姑母生病的点上,她是万万进不来的。 因着《梦括笔谈》她去年见过,所以也知道姑父放在哪里。因此进了书房后,她直奔书桌,不一会,便在书桌的最下层抽屉里找到了《梦括笔谈》的中册和下册。 将两本书放进袖中,王巧倩忙快步出了书房。 小厮秦安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是府中大门,而不是后院,顿时心生警惕,忙招了附近一名小厮跟过去看看。 第三百七十三章 假的 那头,王巧倩拿着两本书直奔府外,见马车还停在原地,不由松了口气,“喏,你要的东西。” “怎么只有一册?” 接过王巧倩递过来的《梦括笔谈》中册,文舒眉头微挑。 “剩下的一册, 得你随我进府后才能给你,要不然,你突然反悔怎么办?” 她冒这么大的风险偷书出来,可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说的话,从来算数。”文舒将手里的书递还给她,“验过了, 是真的,既然你信守承诺, 我自然也不会毁约。走吧。” 她跳下马车, 径直朝相府大门而去。 王巧倩楞了一下,忙追上去,好奇道:“这就行了,不多看两眼?” “你不是说人快不行了吗?江湖道义,熟轻熟重我还是分的轻的。” 王巧倩没想到文舒这般通情达理,心下放松之际又不由的想,这孩子是不是傻? 她就没想过,万一进去之后,她不给她书了呢。 事实上,文舒真会这么傻吗? 当然不会。 她之所以这么通情达理,一是因为《梦括笔谈》的中册,在她刚才翻阅的瞬间已经自动扫描录入系统了。 换言之,那本书的价值已经贡献了,她看不看完全不妨碍。 就算想看,日后也可以在控制面板上慢慢看。 二来,方才等人的间隙, 她已用远程扫描‘侦察’过秦府后院, 确认秦夫人确实重病在床, 不似做假,也不像有什么阴谋,等她进去瓮中捉鳖。 她早些进去,也好早些得到《梦括笔谈》的下册,除了心急救红影外,茶肆那边还有人在等呢。 “谢小娘子体恤,不过咱们还是回马车吧,让马车绕去侧门,那里离后院近些,咱们也可以少走些路。” “不,我只走大门。”文舒头也不回的道。 不说,那些路在她眼里根本不算事,就算真的远,她也要走正门。从侧门进,万一她们有什么阴谋,栽赃嫁祸,她有嘴都说不清。 从大门进,人来人往这么多双眼,她们就是想栽赃,也得想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毕竟没有哪个‘做贼’的会大摇大摆从大门进来, 还是由他们的表姑娘亲自领进来。 见她态度坚决,王巧倩没的办法,只能步履匆匆的赶上。 二人大摇大摆的从大门进去,自然惹得不少人注目。特别是文舒上次因红影的事还来相府闹过,经历过那件事的人,对她都还有些印象。 当下不由交头接耳起来。 有那胆子大的,更是直接问王巧倩:“表姑娘,这位小娘子此来是.....?” “我带她来看看姑母。” 她说的含糊,众人却不禁开始脑补。 看夫人? 难道这位小娘子还是大夫,能治夫人的病? 要不然,这种时侯上门........总不可能是来做客的吧。 虽然众人对文舒进来的意图好奇又怀疑,但由于是王巧倩亲自领进来的,也没人敢拦。 相府的下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也知道官场上的那些弯弯绕绕,世上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 官场亦如是。 所以哪怕文舒曾和相府闹得不愉快,但此时能由表姑娘亲自领进门,他们也只能摆出客气的笑脸。 那边文舒在王巧倩的带领下快速穿过前院往后院去,书房门前,秦安先前派出去的小厮正在汇报情况。 得知王巧倩拿了书不去后院去大门的原因,是因为把书给了一个小娘子,不禁心里一慌,觉得自己上了当。 表姑娘假传命令把府中的书偷出去了! 相爷书桌抽屉里的东西,都是极重要的,真要丢了,他可担当不起。正要追出去,又听得小厮说,那小娘子跟着表姑娘进府了。 他忙问书可带回来了? 小厮说离得远看不清,不过既然人没走,书应该也就还在。 听到这,秦安心稍稍安了些,又想到先前表姑娘说拿书是为了救夫人,那她后面带进来的小娘子也有可能是治病的大夫。 若真如此,那也算不得假传命令。 眼下夫人那边也不知是什么情况,此时去打扰相爷实非明智之举。反正东西没丢,他只要盯东西和人不出府,等夫人那边好转后,再向相爷也来得及。 那边,文舒随在王巧倩在相府里七拐八拐的走了好一会,一盏茶后,终于在一座院子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了。”王巧倩气喘吁吁道。 “现在可以将下册给我了吗?” “你还没进去呢。” “我都到这了,还能走。”文舒翻了个白眼,看了眼院子,又看向她,低声道:“而且我可是为你好,若没猜错,那两本应该是姑娘.....偷拿出来的吧。里头人多眼杂,王姑娘确定要我那时再问你要?” 王巧倩心里一惊,脸上急切道:“可姑母已经等了许久,我怕她撑不住。” “我只想验验真假,用不了多久。” 见文舒一脸坚持,王巧倩没得办法只能将东西拿出来,催促道:“那你快些。” 文舒点点头,接过王巧倩递来的书,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慢慢翻开,可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字迹怎么跟前两本不一样? 还有这纸张.....这颜色.....也不像十前年的呀。 难道....... 【嘀......经系统扫描,此书字迹与前两本有差异,并且经过比对与校正,无法和后世的残卷重合,故判定为赝品。】 得到确认,文舒将书扔还给王巧倩,“这是假的。” “啊,怎么会?!”王巧倩捧着书,不可置信:“我在同一个地方找到的,怎么会是假的呢。” “那就要问你了。” “我不知道。”对上文舒充满怀疑的目光,王巧倩气急,可旋即又想到一事,“对了,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我.....看字迹啊。” 王巧倩翻开两天书比对,不服道:“光凭这点就说是假的?若是旁人代笔呢?” “字可以代笔,那纸张呢,你看这质地和颜色,像十年前的吗?” 王巧倩被她问的哑口无言,却也不知内情,眼看再去找书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先劝着文舒道:“此事我是真不知情,不过既然已经到这了,就请小娘子先随我进去,书的事容后再议如何?” 文舒稍想了一下就同意了。 看王巧倩的表现,应该是真的不知情,那么下册很有可能还在相府,就是不是藏在哪。她要想知道,就免不了要跟相府的人打交道。 特别是相府的当家人。 有什么比直接问他们来的更便捷,高效呢。 若换作平常,她定然不会这般心急。可红影的事........ 第三百七十四章 当面 秦夫人住的院子,门口并没有丫环婆子守侯,也不知是常态如此,还是今日事急才没人守侯。 总之二人十分顺利的进了院子。 院子很大,房间也很多,除了正房五间,东西两侧还各有三间偏房。此时院内的丫环婆子都聚集在正房门口, 小声说着什么。 “都围在这做什么,没活了吗?” “表姑娘。”丫环婆子们忙四散开来。 “是巧丫头来了吗?”里面传出王氏虚弱的喊声。 “姑母。”王巧倩哭着跑进去。 文舒看了看站在两边的丫环,想了想并没有跟进去,而是静静的立在檐下听里面的动静,脑海里闪过王氏从前的样子。 “你去哪了,母亲一直在找你呢,都念了好几回了。”见王巧倩进来, 秦景阳指责道。 “我去找人了。” 王巧倩跪倒在王氏床边, “姑母, 我找到她了,那个丢了的孩子,我找到她了。您答应我,别再做傻事了行不行?” 王氏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你不用骗我了,我也早死心了.....你的婚事,我已经交待你姑父,我走后......他会给你找个好人家。” “姑母.....”王巧倩更咽难言。 “还有阳儿......也会把你当亲妹妹。日后在.....婆家受了委屈,也不怕,只管回来找你哥和姑父....撑....撑腰。” 说完这句话,王氏连连喘气,一副就要过去的样子。一旁边待立的大夫连忙上前在她心脉处施了几针。 王巧倩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姑母,姑母,我真的找到她了!人就在门外,你坚持住,我这就叫她进来。”说罢,起身就往外去。 这次文舒没有再甩开王巧倩抓过来的手, 乖乖的跟着她进了内室。 内室里王氏虚弱的躺在床上, 秦培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双眼通红。秦景阳站在床头抹泪,床脚则立着两名手拿银针的大夫。 见到文舒,三人俱是一怔。 “姑母,就是她,她就是你要找的那个孩子。”王巧倩将文舒扯到床前。 “她....她.....”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身体太过虚弱,王氏嘴唇嚅动了半晌,都未说出第二个字。 “真的,您看,这里有胎记。”王巧倩当即去扒文舒后脖颈的衣领,虽然对方躲了一下,但还是被站着旁边,个头又高的秦景阳看见了。 “还真是!”秦景阳立时瞪大了眼,朝着文舒道:“就是你跟我约在十里坡,那日你为何没去?” 文舒撇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她只答应王巧倩进来见秦氏最后一面,可没打算认亲。 “你说话啊?!”见她不语, 秦景阳喝道。 文舒依旧未理, 只转身朝王巧倩道:“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了,现在能告诉我《梦括笔谈》的下落了吗?” “没错,就是这个声音,就是你!” 听到她开口,秦景阳立时激动起来,几步蹿到文舒身边,朝王氏道:“母亲,就是她,那天夜里我遇到的人就是她,与我相约的人也是她,我没有骗你。” 王氏歪头看着文舒,悄悄的掉了泪,片刻后,手朝秦培伸了伸。秦培会意忙将上前将她扶起,并坐在她身后,给她做支撑。 “能让我看看...那个....胎记吗?”王氏艰难的开口,眼神却重新焕发了光彩。 文舒没有动。 王巧倩祈求的看着她。 她默了片刻道:“若能让我见见《梦括笔谈》的下册,也无不可。” 眼下形势,想要全身而退恐怕难了。在此之前,若能拿到《梦括笔谈》的下册,也不算一无所获。 “姑父.....”王巧倩又转向秦培。 秦培却不看她,而是目光灼灼的盯着文舒,问道:“你从何知道《梦括笔谈》?” “听人说的。” “听谁说的?” “听好些人提过,怎么,相爷这是要审我?难道听过《梦括笔谈》也犯法?” 面对秦培的步步紧逼,文舒表现的从容不迫。 然而,面上一派淡定,其实心里没底的紧,眼神也不太敢与秦培对视。 虽然对方长相温文尔雅,表情也不凶恶,但久居上位之人,身上都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秦培也不例外。 文舒虽然性子活泼,胆子也大,但在这等权臣面前,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虚。 对方还待说什么,王氏却拉了拉他的袖子,“三哥.....” 面对王氏,秦培从来都是无能为力,叹了口气道:“我府中只有中册,你若想看,我着人去取便是。” “我不要中册,要下册。” “为何?” “中册已经看过了。” “看过了?”秦培看向王巧倩,“你给她看的?” “姑父恕罪。”王巧倩立马跪下请罪,并将袖中的两本中书掏了出来。 “巧儿知错,巧儿不该私拿书籍。实是姑母病重,这位小娘子又独爱《梦括笔谈》,为救姑母,才不得将书拿出借她一看,还请姑父念在巧儿一片孝心的份上,原谅则个。” “独爱《梦括笔谈》?这可不是什么言情话本。”秦培再次提出质疑。 文舒不慌不忙道:“不是每个小娘子都喜欢看言情话本。” 言下之意,我就是爱看这类的闲书。 秦培自然听得出来,只是还有怀疑,“《梦溪笔谈》不是印刷出售的公书,而是私人笔记,非亲近之人无以得知,小娘子又怎知内容是你喜欢的呢?” 若不是提前看过,就是别有目的。 “偶尔见过上册,只觉内容新奇,猎奇心起,便想寻了剩余的看个尽兴。” “上册,你见过上册?”闻言,秦培不由坐直了身边,追问道:“在何处得见?” “不方便说。” “你不想要下册了吗?” 想,但不能说。毕竟她答应过赵郎君。不过,眼下先问得下册的下落更重要。 “相爷先告诉我下册在哪。” 还要胁上他了?秦培心底发笑,嘴上道:“月前送一友人了。” “哪位友人?” “这却也不方便说。” 知道对方是在反制她,文舒默了默道:“既然都不方便说,那便都不说。我只是喜欢其内容,想必相爷也是。” 不是也是,她无意探听人家的私事,那太危险。 “既如此,不如我们做个交易,相爷给我下册,我给相爷上册,如何?” “上册在你手中?” “原稿不在,但内容我都记住了,可以默写一份出来给相爷。” “那么厚的一本书,你都记住了?” 秦培表示不信。 “我打小没别的优点,就是记住好。相爷若是不信,尽可一试。” 秦培看了眼手边的两本书同意了。但他并没有拿那两本书来考文舒,而是派秦景阳去他卧房,取了他案头上的一本书。 第三百七十五章 考验 那本书其实只有四页,是他近来写的一些随笔。因是随笔,所以段与段之间没什么联系,也就不存在寻常的逻辑的关系。 因此,也更考验背书人的能力。 秦景阳将书拿过来,秦培让他直接给文舒,并道:“给你一盏茶的时间, 能否背出来。” 文舒翻开,发现只有四页后,肯定的点点头。 她本身记忆力就比寻常人强上不少,这点在她读私塾时就已经发现了。 正常先生让背的书,她只要读个两三遍就能分豪不差的记住。但她的那些同窗们往往要花费一两天,反复诵读个几十遍才能记住。 后来, 她研制出“智慧渴水”,私下里也喝了不少。 至如今, 已经能做到过目不忘, 确实帮助不少。 接下来,整个室内都只有文舒翻书的声音。 秦培叫丫环奉上清茶,一边喝茶一边暗自打量文舒。王氏的目光则明目张胆多了,视线就没从文舒身上移开过。 王巧倩看在眼里,心底暗暗吃味,但又矛盾的知道人是她自己找回来的,想着她是姑母的唯一良药,便又慢慢释怀了。 待立的大夫见王氏精神转好,皆松了口气,只要病人不主动求死,凭他们的医术,完全能救回来。 半盏茶后,文舒将书合上,还给了秦景阳。 “这就好了?”秦景阳一脸惊诧。 “嗯,看完了。” “谁让你看了,是让你背啊?”秦景阳提醒道:“趁着还有半盏茶的功夫, 你赶紧拿回去再看看。”他将书往文舒手里塞。 文舒却没接,“不用了,我已经记住了。” 明明是一句很平常的话,秦景阳却感觉到了来自学霸的藐视,以及些些的怀疑。 她真的记住了吗?不会是在吹牛吧。 毕竟可是那四页纸,换作是他,没个两三天是万万背不成的。 秦培也有些怀疑,“真的记住了?确定不要再看看。” “不用了。” “好,那就开始吧。” 秦培示意秦景阳将拿过来,翻开第一页。 “天圣三十三年,景山有感.........”文舒一字一句慢慢的背了起来。 速度虽不快,但句词连接间完整无中断,语速流畅,听着就是对内容了熟于胸,十分熟悉的样子。 秦培眼底渐渐升起几分惊艳,以及满意之色。 四页纸听起来很多,实际上满打满算也才五六百个字,没一会儿文舒声音就停住了。 “背完了,相爷这回可信了?” “你用实力证明了自己, 我不得不信。”秦培笑着点头, 语气也和蔼了几分,“就依你所言,我给你下册,你默写一份上册给我。时间就定在明日晌午,依旧在相府交换如何?” 明日? 这对文舒来说,确实已经是最快的时间了,连忙答应下来。 至于默写,有一晚上的时间怎么也够用了,大不了今夜不睡就是。 约定好了,文舒便提出告辞,茶肆那边还有人在等呢。 王氏一听她要走,再次提出看胎记的事,哪知文舒坚持道:“既然明天要交易,那就等交易完再看不迟。我答应的事,不会食言。” 虽然一国宰执,会骗她的可能性很小,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得以防万一。 这胎记对她来说无关紧要,但对王氏似乎十分重要。而王氏又能拿捏住秦培的人,所以在取得下册前,这个筹码她得好好守着。 闻得此言,王氏也没坚持。其实事到如今,有些东西已经很明了了,要求看胎记不过是个执念。 婉拒相府用马车送她回家的好意,文舒快步出了院子,把派来送她的秦景阳远远的甩在后头。 “妹妹,你跑那么快做什么,等等我嘛。” 闻听此言,文舒走的更快了,几乎小跑上了。 秦景阳一看颇不服气,快步撵了上去,他毕竟是男子,腿又长,没几下就追上了文舒。 “我不是你妹妹,衙内还是不要乱叫的好。” “你就是我妹妹,我有预感。” “你的预感不准。”文舒停下,横了他一眼,“已经快到大门了,衙内留步吧。” “无事,我送你到大门,送回家也行。” 文舒无语至极,只能当听不见,加快步子飞速往大门去。 “妹妹喜欢笔记是不是,我知道有一个地方,笔记极多,哪天带妹妹去啊。” 文舒充耳不闻。 若是往以前,这句话可能还能吸引住她。可如今《梦括笔谈》快要集齐了,其它的闲谈,她并没有那么在乎。 “妹妹不喜欢啊,那胭脂水粉呢,小娘子们都喜欢的东西,我给妹妹买上几盒...” “或者木偶,团扇....妹妹喜欢什么,只管跟我说。” “......” 文舒一开始还能屏心静气,当他不存在,当他的那些话不存在。但奈不住秦景阳太能念叨,到最后,她几乎是手捂双耳跑出的大门。 这秦衙内怕不是疯了,这么能念叨,去瓦肆说书多好。 出了秦府,文舒立马觉得耳根清净了不少。 怕秦景阳追上来,她也没敢停顿,直到一气跑出了相府所在的巷子,来到大街,坐上一辆牛车,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到这时,她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明日就不约在相府交换了。她真怕再碰上秦景阳,自己会控制不住,当场打人。 ...... 另一边,秦府院内,大夫们开完药方后离去了,王巧倩和丫环婆子们也都退下了,室内只有秦培夫妇二人。 王氏精神头已经好了许多,此时正拉着秦培的手,激动道:“三哥,那就是咱们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她还活着。” “还没看过胎记呢,夫人就如此笃定。” “错不了。”王氏眉眼带笑道:“我早前就觉得她面熟,奈何当时太蠢,根本没往这方面想。今日仔细看来,那鼻子,嘴,脸型跟你简单直一模一样。还有那份读书的聪明劲....” “要不是眉眼间长的像我,简直就是你的翻版。”说到这,又有些懊悔,“原来她早就出现在面前过,都怪我....” 见她又开始自责,秦培忙道:“过去的事多想无异,真要是咱们的孩子,未来好好补偿就是了。” 王氏连连点头,但想到文舒对他们的疏冷态度,又不禁担心。 第三百七十六章 远见 因在相府那番耽搁,文舒到来茶肆时,天已过午。 天气炎热,官道上鲜少有车马往来,皆早早的停靠在了各茶肆门前休整,百味茶肆也不例外。 文舒远远见着自家门外停满了车马担子,室内也是人声嗓杂, 便提前下了车,在近旁的林子里取出置物篮里的鸡汤,挎着篮子慢慢向茶肆而去。 茶肆内,郭家大郎同娘子等到现在,心情已是十分焦燥。要不是郭娘子只能吃进去文舒的鸡汤,他们早就走了。 特别是午间,外头涌进来一帮贩夫走卒, 身上的汗味夹杂在一起,直冲云霄, 实在难闻的紧。 郭娘子正是害喜的时侯,寻常饭菜味都闻不得,闻着这个味,更是几欲作呕。 还是赵娘子心细,见她眉头紧蹙,连连掩鼻,忙将他夫妻二人请至后院,单独在屋檐下的荫凉处支了张木桌,又奉上酸甜开胃的渴水,这才安抚下了二人。 文舒进来时,夫妻二人才在后院坐下不久,郭娘子手里的酸梅汤都没喝完。 心知错在自己,一进去文舒就连声道歉,表示是自己失约,为表歉意,今日的鸡汤只收半价。 郭大郎本还在想,等送鸡汤的人来了, 他必要好好的说教一番,让对方知道什么叫守时。可当见到了真人,对方态度又如此诚恳的时侯,那些话就说不出口了。 “无妨,无妨,谁都会碰到急事,就是我家娘子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就等你这碗汤呢。”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文舒连连道歉,并将手里的篮子放下,取出里头的陶瓮,“现熬的,还热着呢,我去取碗筷,娘子立马就能吃上。” 瓦盖子揭开,扑鼻的香味,立马抚平了夫妻二人心里的怨气。 郭大娘子甚至顾不上矜持,在文舒取碗筷的空档,直接将脸凑到了陶瓮上方,尽情的吸着鸡汤散发出来的香味。 彷佛这样,也能减轻怀胎带来的肠胃不适。 然而香气毕竟空泛, 只有真正吃到肚子里的食物才能安抚躁动不安的肠胃。 好在文舒动作极快,不会儿,便端来了两副碗筷。郭大娘子道了声谢,接过碗,就自顾自的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汤有些烫,她便又拿筷子去夹陶瓮里的鸡肉,一边吹气,一边大口大口,狼?虎咽的吃着。 那副吃相,把一旁的郭大郎都给看惊了,也看饿了。 直到半只鸡下去,郭大娘子才算回过味来,邀请郭大郎同吃。 郭大郎哪里舍得吃,连连摆手,让她留着慢慢吃。 毕竟他什么都能吃,娘子就只吃得下去这个,他怎么好与她分食。 再说,这可是十贯一道的鸡汤。 吃不起,吃不起。 他们吃鸡汤的时侯,文舒也没傻站着在旁边看,而是回到前头,给赵娘子帮忙。 二人忙忙碌碌了好一阵,直到店里歇午的客人都走了,才有空坐下来,边洗碗,边拉家常。 文舒最好奇的莫过于赵娘子的认字速度,当下便笑着将疑惑问出了口。 赵娘子听完,不好意思道:“也没什么,就是自己买了本启蒙的书,然后每日花一个铜板请同村的蒙童教着认,回到家后,再自己拿棍子在院子的地上写写画画,作练笔。” “那你现在识得多少字了?” “四百三十二个了。” “四百多!你才学了多久?!”文舒惊叹道:“才两个月不到吧,真厉害。” 要知道赵娘子可不是成天在家学字的,她白天基本都在茶肆帮忙,晚上回去,可能还要照顾田里和家里。 大概只有睡觉的时间可以节省出来学字。 一天认一个字或者两个字,并不多,也不难。难的是学了后面还能记得前面,并且还能书写工整。 想达到这种成果,其中必然付出了极大的心力和时间。 特别是赵娘子,记性还不太好。基本上是教了后面忘了前面,记得前面又不记得后面。文舒从前教她认字的时侯,便是如此。 没想到,短短两个月不到,能有这样的成果。 “哪啊,只学了一个月。” “一个月!”文舒不可置信。 “是啊。说来还多亏了小东家的给的智慧渴水呢。”赵娘子笑道。 “智慧渴水?你是说....” “嗯。”赵娘子点头,“起初我也总是记不住,今天学,明个儿就忘了。可月前,小东家不是给了我一盏智慧渴水么,我喝过后,第二天就觉得记性变好了些。不仅昨天学的字都记得,第二天乃至往后五六天的字都记得特别清楚。” “这么有用?!”文舒颇为惊讶。 虽然智慧渴水她自己也喝过不少,但体会却从来没有赵娘子这般清晰和震撼。 可能她本身底子就好,所以智慧渴水在她身上的体现的效果不大,就算是发挥了效用,她也觉察不出来,觉得本身就该如此。 “嗯,察觉智慧渴水对我的认字有帮忙后,我就自己花钱又买了一盏。小东家放心,这些我都是记了帐的,绝没有偷吃。” 说着,就要去拿帐本,给文舒对帐。 文舒一把将她拉住,“嫂子急什么,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接着说....” “吃了第二盏后啊,我感觉我的记性更好了。识字的速度也提升了很多,就不再一个一个的学了,那天我叫那蒙童一次性教我十个字,看回去还能记住多少,后来东家猜怎么着。” “全记住了?” “嗯。不仅当天记住了,第二天起来还记得一清二楚,到现在都没忘呢。”赵娘子激动道:“要不是智慧渴水没有了,我真想再买个几盏吃吃。” “嫂子舍得?千钱一盏呢?”文舒打趣道。 毕竟那可是赵娘子一个月的薪资。 “舍不得也得舍。”赵娘子抹了把汗,眼神里充满向往:“女儿家能读书识字是多难的事,特别是我这种笨的,就算有心都无力。” “难得有这样的好东西,我自然要牢牢抓住。再者我学会了,还可以教狗蛋,日后也省了开蒙的钱。怎么算,都比光攥着几千文钱在手里的划算。” “我?”文舒茫然,她没做什么呀。 “的那个智慧渴水。” 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茶肆门外停满了歇息暂停的车马,文舒从牛车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不情之请 不过,由此,她也算知道了智慧渴水对待不同的人,所展示的不同攻效。 越是底子不好,喝完后的效果越明显,而底子好的人反而效果比较浅。除非特别注意,或者靠量堆上去。 比如她。 前期喝智慧渴水的时侯, 她是真的没感觉有什么效果,甚至一度觉得是不是‘名不副实’。要不是后面没事当水喝,以量堆积提升到了过目不忘的地步,她恐怕都没发现变化。 误打误撞又得了一个经验,回头写到实验录里,又能赚一笔积分。文舒乐不可支。 正当她回忆, 实验录已经里集齐了几种经验时,又听旁边的赵娘子问道: “小东家, 那智慧渴水是不是很难调制啊,要是不难的话,咱们再做些吧,这东西实在是太有用了,特别是对那些要考科举的学子来说,帮助太大了。哪怕再把价钱提提,想必也会有大把人愿意买” 这样,东家也能多赚些。 “调制过程倒是不难,只是原材料稀缺。没有绿豆,怎么做绿豆渴水呢。” “这样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赵娘子叹了口气,却也没追问以前的材料是哪里来的。因为她知道这属于‘商业机密’,东家不主动告知,她是不能问的。 她的这份分寸感,也是文舒喜欢的。 勤快,诚实,不多事, 这样的‘员工’,哪位东家也不喜欢呢。 不过,眼下茶肆忙起来,再让赵娘子一人支应就不厚道了,她还有孩子。因此她想了想便跟赵娘子道:“嫂子同村可有想找活计的,若有,就招一个到茶肆吧。” “啊?这是.....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赵娘子一脸无措。 “嫂子别误会,是我看茶肆忙起来了,你一个人支应太累,想着再请一个人,帮你分担分担。你也能歇歇。” “这怎么好意思,我拿了工钱,累也是应该的。” “嫂子别这么说,你对茶肆尽心尽力,我一直都看在眼里。茶肆刚开时生意不好,你一个人支应就支应了。如今茶肆活多起来,再让你一个人负责,我怎么忍心。” “而且狗蛋也大了,官道上人来人往的, 你也要多看顾些,别让拍花子给拍去了。” “工钱方面,嫂子也放心,你的工钱不变,多请的人还是我来付工钱,而且铺子还是你全权主管,多招个人也就是帮你找个帮手。” 赵娘子感动的不行,眼眶都红了,“我肯定是上辈子积了大德,这辈子才能遇着小东家。” 不仅让她带着孩子上工,还让她支香摊赚外钱,如今又体恤她辛劳,要给她请帮手,实在是....... 想着,想着,眼泪就忍不住往下落。 唬的文舒又去安慰她。 这时,后院的郭大郎夫妻出来,见着文舒就道:“小娘子确实心善,不若再发一回善心,随我们回府做几个月的厨娘如何?” “厨娘?”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唐突,只是我家娘子害喜严重,眼下只能吃得进小娘子做的鸡汤。为了她和腹中的孩子,郭某人只能提出这个不情之请了,还望小娘子成全。” 文舒有些为难。虽然她以前读私塾时,想的就是学成后,可以去富贵人家做厨娘。也曾羡慕侯府的王厨娘月钱高,还曾以她为目标,想着以后自己也能赚上几十贯就好了。 可那是无事可做,又极度缺钱时的想法。 如今她并不缺钱,要做的事情也多,实在没时间给人做厨娘。而且她心里也清楚,郭娘子爱的恐怕不是她的手艺,而是鸡汤本身。 所以她就算去了也不一定能如对方的意,总不能顿顿给人家做鸡汤吧。 她的鸡也耗不起啊。 想了想,只能婉拒道:“承蒙郎君看重,奈何奴家手艺平常,只怕难当大任。” “怎么会,小娘子做的鸡汤天外闻香,怎会是手艺稀疏之人。” “也只有鸡汤拿得出手。”文舒不好意思的笑笑。 郭娘子见状道:“只会鸡汤也行,哪怕日日渴鸡汤也比吃别的好。” “这...时间久了只怕会腻吧。”文舒道。 闻听此言,郭大娘子大吐苦水,“小娘子没经历过不知道,这害喜严重哪里还管得了腻不腻,能吃下东西保住命就不错了。其它的东西我是吃什么吐什么,有些更是闻着味就吐了。能怎么办,实在是没办法啊。” “鸡汤乃大补之物,娘子身怀六甲,日日吃只怕也是不行的。” “啊,那怎么办?” 文舒也没得办法,如郭娘子所说,她确实没经历过这些,便也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建议。 见她实在为难,郭大郎夫妇也不好强求,只能退而求其次,请求能不能每五日给他们做一只鸡。 因为文舒原来的规矩是,每月只做两次,但两次对郭娘子来说实在不够。 这次文舒自然痛快的答应了。 做厨娘,她腾不开身,五日一只的鸡汤还是没问题的,更何况她还赚钱了呢。 约定好,郭大郎夫妻便提着篮子走了。篮子里装的未吃完的鸡汤,带回去,晚上热热,郭娘子还能再吃一顿。 临出门时,郭大郎又回过头道:“方才在后院听见二位谈及一味渴水,听说能提升记性力。日后若还有的话,还望能给郭某留一盏,也让我见识见识。” “一定。” 寒暄了两句,目送二人离开,文舒便和赵娘子打了声招呼,去后山看她前些日子种的‘灵草了。’ 也不知道那些成活了没?自从种下后,也没去看过。 好不容易有空,得赶紧去看看。 若是种得活,她就在后山开一块地出来,专门种这些。若是种不活,她也不气馁,等定点传送开后,还可以在山海世界里试种。 那里气侯,水士俱相同,应该不会种不成。 从前厅跨过,来到后院,想起上次见到的身影,文舒不由往红影飞来的方向看去。 烈日当空,花木摇动,绰绰树影间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然而细看之下,又什么都没有。 犹豫了片刻,文舒打算近前去看看。 第三百七十四章 绿衣人 那边大树下的男子,在文舒看过来的那一刻,也看到了她。 知道对方察觉到了自己,二人立马绕到树后,在文舒接近的当口,借着花丛掩映,远遁至其它地方。 所以文舒来到大树下后, 并未发现什么。 不过,她观察的仔细,虽没见到人影,但依旧从树底草丛倒踏的情况,以及现场的一些活动痕迹,断定先前确实有人在这里窥探过茶肆。 并且不超过三人。 环顾四周,四下静谧一片。林子里草木繁盛,在对方有心躲藏的情况下,正常来说,想在茫茫大山找到对方的可能性极小。 一般人都会选择放弃。 然而,她不是一般人啊!文舒有些得意,谁叫她有帮手呢。 当即开启系统的远程扫描功能,对周围一里进行扫描。 她从后院过来并不远,所以那两人应该也没有走远。 果然,不一会儿,控制面板上就显示出了二人的身形外貌,以及藏身处。 文舒看向右前方的一丛野芭蕉,考虑要不要过去。 对方是两名高壮男子,看躲藏姿势以及反应应该还是练家子。她此时过去,只有一半的把握把两人放倒。 但放倒之后呢? 段二上次说有人窥探茶肆,还说不是普通的地痞。她自己也有感觉,对方窥视了这么久都没有动手,显然不是为了劫财。 或者说看不上茶肆里赚的那点小钱。 只看,不动,就只有一个答案.......... 那就是在想探听茶肆的秘密, 或者说她的秘密。 她以遇仙之事为借口解释失踪的那一个月,虽然蒙混这去了,却也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加之后来茶肆出的那些‘奇物’,肯定更加让人好奇和怀疑。 说不定已经有人起了贪婪之心,想要挖出背后的秘密。 更让她忧虑的是,这背后之人恐怕势力极大,不然使唤不动练家子来盯梢。 因为普通人家的孩子是没有机会学武的,费钱又没出路。 除非,.出身于军营。 在原地思考了一番,文舒最终并没有上前同二人对质或是询问,而是按照原定想法,继续朝山上去。 猜得对不对,试试就知道了。 二人见文舒没有上前,而是反身朝山上去,对视一眼后,决定一人回去继续守着,另一人跟着文舒上山。 虽然对方跟的比较远,身姿也隐秘,但在有‘外挂’的文舒眼里, 几乎形同虚设。 在远程扫描的助攻下, 对方离她有多远, 躲在哪,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见跟来的只有一人,文舒心沉了沉。 她没也故意走歪,而是真的往目标地去,反正那里也只是浅种了几株,她不说,也没人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晚些时侯她还要赶着回去抄写《梦括笔谈》的上册,实在没时间带着他们在山上兜圈子。 在山里歪歪扭扭的走了一阵,一盏茶后,总算到了目的地。 文舒上前打量,发现她试种的两处地方各有成活。 桂树林里成活了岗草和瑶草,枯萎了蒗草,松树林里则成活了蒗草,枯萎了岗草和瑶草。换言之,岗草和瑶草喜阳,蒗草喜阴。 经此一试,也证明了外界可以成活山海界里的植物,只不知道效药会不会改变。 毕竟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跟来的人,见她在桂花林和松树林间游来荡去,又不见做什么,不禁有些疑惑。 她到底来山上做什么? 若说采药,也不见背药蒌。 就那么来来回回的走,实在可疑的紧。 然而,就在他疑惑未解之时,前方的人突然惊叫了一声,随即扶额瘫倒在了地上。 ‘绿衣人’心下一凛,却并未冲出去查看。 文舒闭眼躺在地上,心里算计对方过来的时间,然而许久都不见对方有动静,心禁不住往下沉。 看来她的猜测没错,对方真的只是来监视的。 要不然不会只跟来一人,也不会见她倒地毫无动静。 若要想杀她,这是绝佳的机会,若要护她,也不该毫无行动。 感受阳光照在身上的灼热感,她不禁大呼失策,早知道应该倒在树荫下的。 眼下那人不动,她总不能一直在太阳底下这么晒着吧。 正当她想厚着脸皮起身时,‘监控’里,藏身草丛后‘绿衣人’突然站了起来,一副要过来的样子。 见状,文舒只得打消念头,继续装死。 片刻后,对方来到她身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文舒只是装晕,并不是装死,所以并没有隐藏自己的鼻息。 感知她还活着,对方在原地想了片刻,起身去了别处。 从‘监控’里可以看到,对方前进的方向,正是文舒刚才走过的地方。 不好,那几株‘灵草’虽然长相并不咋眼,但为了防止野物糟蹋,她特意做了小形护栏。那东西在大山里可不常见,对方走近肯定能发现。 好的方面是,对方不知道那东西有什么用,而且数量少,应该不会引起太大的重视。 但将消息反应给上头的可能性极大。 正当她胡思乱想,考虑要不要先发制人,将对方灭口算了时,‘绿衣人’回来了。 再次经过她身边,对方又停住了脚步,文舒能清楚的感觉对方正看着自己。 紧张得她连呼吸都轻了。 然而下一刻,她突然被对方扛着了起来。 没错,就是扛,她的肚子压在对方的肩膀上,对方如同扛死尸一般,将她扛下了山。 他要带她去哪?会不会不怀好意。 她现在离对方这么近,几乎只要一伸手,就能将对方置于死地。 可山下还有一人,她就算杀了此人,若不能将那人一同灭口,最后火还是会烧到自己身上来。 而且,就算将这二人都杀光了,恐怕也会引起背后之人的注意。 她不想背上杀人犯的罪名,更不想轻易杀人。 算了,再看看,看看对方究竟要将她带到哪去。 若是真的不怀好意,她再下手不迟。 只是这种被扛的姿势,实在不怎么舒服,不仅头朝下脑袋充血,搁在对方肩膀的肚子也感觉很不舒服。 不过,她都忍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射覆 好在对方动作挺快,未多久就扛着她回到了山边的大树旁。 留守的青衣人见同伴扛着文舒回来,大为惊诧,“怎么回事,你怎么把她扛下来了?” “她在上头晕倒了,若是不管,只怕夜里就要让狼叼了去。”绿衣人喘了口气, 继续道:“反正咱们也只是监......” “嘘。”青衣人喝住同伙,看了文舒一眼。 绿衣人反应过来,不敢多言。随后在同伴的掩护下,将文舒悄悄的扛回了后院。 他不敢深入,便只将文舒放在院门口的地上。 见对方真的将她送回后院,文舒很庆幸自己没有冲动行事, 同时也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真的有人盯上了茶肆! 不过,看刚才二人行事, 茶肆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如此她也稍稍放心一些。 知道二人还在朝这边观望,文舒没敢立刻起身,而是又等了片刻,直到赵娘子来后院取水时,才假装发出一声嘤咛,缓缓的坐了起来。 “小东家!你怎么坐在这啊?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听到声音的赵娘子赶忙冲了过来。 文舒摇头,“不知道,我本想上山采些蘑菇的,但刚到山上,还没走两圈就感觉头阵阵发晕,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哎呀,这可真是遇着贵人了。”赵娘子连连感叹,旋即又道:“不会是土地爷将你送回来的吧?” 绿衣人:“..............” 文舒:“.........估计是。” 原来土地爷显灵是这么来的呀,绿衣人悟了。 “头晕是大事,回去可得去找个大夫看看。”赵娘子一边念叨, 一边扶文舒进茶肆。 文舒面上连连点头,心里却在想, 这样应该可以糊弄过去吧。 被赵娘子扶进茶肆,又稍坐了坐,文舒便出门拦了辆车回家了。 到家时,已是申时过半。 文舒脱下帏帽,简单洗漱了一下身上的汗渍,便坐到书桌前,铺纸研墨,开始抄写《梦括笔谈》的上册。 大约抄了十分之一,太阳便落山了。文舒正犹豫要不要做饭时,王玲抱着本书来家了。 “阿宁,你总算回来了,赶紧教教我。” “教什么?” “认字啊,我买了一本《诗经》,你看看,是不是跟你的一样。” 文舒翻了翻她递过来的《诗经》,点头,“一样, 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认字了?” 她不是向来对这个不感兴趣吗? “就是想学了, 你不是一直都说认字好嘛,恰巧那日书摊上有诗经,我就买了一本。” “哦,书摊......”想起什么,文舒忽尔笑的促狭,“我说呢...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什么醉,什么翁?” “嗯,没什么。”文舒憋笑道:“你想学那便学吧,不过我今天有些事,只能先教你两句,等改天有空再多教些。” “行,行,那现在就开始吧。” 文舒翻开《诗经》,教给她《关睢》的前两句,让她自己多多背诵,然后再对着书上的字逐字识认。 王玲听得认真,当着文舒的面反复诵读了几遍,确认无误,并且自己都记住了,才抱着书告辞。 天色又暗些时,文老爹从铺子回来了。 文舒急于抄书,便也不想做饭了,让她爹自己去外面买些吃的。文老爹自然不会有意见,自己吃完后,又贴心的给文舒打包了一份回来。 却不知文舒为了节省时间,已经吃了两勺祝余草膏,根本不需要进食。 就这么废寝忘食的一直抄着,除了手酸时偶尔停下来歇歇,文舒几乎一睡未眠。直到天色将明,才算把九十多页的《梦括笔谈》上册全部抄完。 做完了这些事情,文舒心下一松,抗争了一夜的困意,再次袭来。 眼看天还未亮,她搁下笔,将抄好的新书放进置物篮,然后和衣倒在床上打算眯了一会儿。 这一眯,便眯到了日上三竿。 文老爹因为知道她昨晚抄了一夜的书,早上也没叫她,所以文舒睡来后,时间已经接近午时。 反应过来后,她急得不行,什么都顾不得,简单的洗漱了过后,便直奔相府。 另一边,王氏早已等侯多时。 看看日头已至,不由焦急道:“怎么还没来,不会不来了吧,要不,我们去找她。” “姑母莫急,说不定是路上耽搁了。姑父不也没回,再等等。” 文舒赶到相府时,已是午时二刻。她刚到相府门口,门房就急急将她往里迎,连通报都不曾。 这阵势不禁让文舒有些惴惴。但都到这时侯了,哪怕里面是龙潭虎穴她也得闯一闯啊。 然而,这次门房没将她迎进后院,而是在前院的后厅处停下了。紫藤花架下,王氏正望着过来。 她身前摆着一个大圆桌,桌上放满了酒菜,王巧倩待立在一旁。 见她过来,王氏反而紧张起来,手足无措道:“来啦,累了吧,快来吃些酒。” “不了,相爷呢,怎么不在?”文舒扫了眼周围,不见秦培。 “一早去衙门了,还未回来,不过我已经让阳儿去接了。”王氏急忙道,旋即又邀请文舒坐下吃些酒菜。 没拿到下册,文舒哪有那个心情。 况且她昨晚吃了两勺祝余草膏,也不饿,便坚持等相爷来了再说。 王氏见她坚持,也不再勉强,就那么站在花架下,痴痴的看她,把文舒看得好不自在。 还是王巧倩反应过来,邀请文舒跟她玩一个游戏,输的罚一杯。 文舒哪有心情跟她玩游戏,但那么干坐着,被王氏盯着看更不自在,便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王巧倩将她拉到花架下,从头顶摘下一片叶子,一分为二的放在两手掌心,然后将双手放至身后。最后伸出一只手,问文舒有没有。 这个游戏叫射覆,是很常见的行酒令,不管读没读过书都能玩。 文舒扫了眼她合起来的拳头,“有。” “一片还是两片?” “两片。” “猜对了,我自罚一杯。”王巧倩笑了笑,将手掌摊开,露出里面的两片树叶。 接下来,又玩了几局,文舒次次都能说对,把王巧倩都整懵了。 她不信邪,有一次,暗暗将两片树叶分成三片,握在一只手里,对方还能猜对。 “???” 第三百七十六章 拒认 见王巧倩一脸错愕,文舒心下一笑,谁让你提出输了的喝酒呢。 下册没拿到,她可不敢喝酒,所以为了躲避惩罚,只能作弊。 “不行,这次换你来藏, 我来猜。我就不信了.......”王巧倩被激起了火气,开始撸袖子打算跟文舒大干一场。 奈何文舒根本不接茬。 猜,她可以作弊,藏就没办法了,万一对方是个中高手,她岂不是要罚很多酒? 因此兴趣缺缺道:“算了,不玩了, 相爷怎么还没回, 夫人能不能派人再去催催。” 一直旁观她们玩游戏的王氏, 没想到文舒会突然提到她,顿时受宠若惊。要知道,自玩游戏后文舒就没抬头瞧过她一眼。 难得听她跟自己说句话,当下激动的不行,“好,好,我这就让人去催。” 说着,便招了小厮上前,让他去大门口看看。 然而,小厮还没走出转角,就见秦景阳和秦培拐了过来。 “姑父。”王巧倩屈膝一礼。 文舒看了看对方,行了个差不多的礼,喊了声“相爷。” “东西带来了?” “带来了。”文舒从挎包里掏出新抄的书。 秦培接过看了看,眯眼道:“内容倒是真的,就是这个字.......太丑。” 文舒:......... “自是比不得相爷,不过上册已验,不知下册何在?” “已经差人去拿了,应该一会就到, 先吃饭吧。” 什么?不在! 闻听此言,文舒立马将书从秦培手里夺了回来。 “既然如此,那就待会再给相爷。” 秦培满面错愕了,旋即道:“你倒是小心。”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没办法,身单力孤,不小心不行。” 语气里的无奈和坚毅,听得王氏一阵心酸。当即表态,秦培答应了的事一定会做到,否则她也不会依。 然后,又劝文舒吃饭,让她边吃边等。 奈何文舒十分固执,连连推拒,说在家吃过了,让他们自便,不用管她。 王氏弄这一桌子菜,本就是为了跟她吃顿家常便饭,顺带说说话聊聊天。见她缕缕推拒, 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顿觉心上压了块石头。 秦培看在眼里,便对文舒道:“不过是一顿饭,不饿就少吃些,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若因这顿饭而错过下册,岂不可惜。” 这是在威胁她? 想到红影,文舒最终还是忍了,僵硬的在桌前坐下。 “这就对了,能屈能伸,方能成事。”秦舒笑着给文舒夹了一筷子菜。 当朝宰相给一个平民百姓夹菜!这换做平时,或者任何一个人都得受宠若惊,感激涕零,恨不得给秦培跪一个。 奈何文舒先前对他的印象就不好,再加上被威胁着坐下,一时间脸上的表情十分的精彩。 一分错愕,两分惊讶,三分失措,四分僵硬,总之尴尬又无措。 好在下一刻,一道仙音拯救了她。 “相爷,书取来了。”一位高个小厮捧着本书,小跑过来。 文舒当即从饭桌上弹起,几步冲到小厮面前,夺过他手里的书册。 【滴,系统识别扫描开启,经扫描鉴定,确认为《梦括笔谈》下册原稿。】 【经扫描书页完整,任务成功,现在开始积分统计。】 【积分统计完成,当前发放一万点积分!!】 【当前积分充足,可升至第四级,请问是否升级?】 “升!”文舒激动喊道。 怎么能不升,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收到!系统升级中.........请稍侯。】 终于拿到下册凑足了积分,想到马上就可以开启定点传送,文舒瞬间心情大好,连带看秦培他们都顺眼了不少。 “我就说了,相爷答应的事必不会食言,小娘子现在能坐下陪我们吃吃饭了吗?”见她心情很好,王氏又凑了上来。 这次文舒没有再摆冷脸,却也依旧没有答应,而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道:“多谢夫人盛情,然而家中有事,不便久留,还望见谅。” 系统已经在升级中了,随时可能开启定点传送,她得赶紧回去,好进山海界救红影,没时间在这里跟他们虚于委蛇。 不过,这本书..... “此书借阅两日,后天必来归还。”文舒举了举手中的书道。 原本系统已经扫描过了她是不需要这本书的,但是为了减少怀疑,她还是决定借阅两日。 “等等。”眼见得她要走,秦培出声道:“小娘子有事,我们不便强留,但你答应过的事,是否也该兑现了?” “哦,胎记是吧,相爷不说,我差点都忘了。”文舒无所谓的笑笑,轻掀后脖颈的衣领,“喏,看吧。” “孩子,我的孩子!” 几乎是见到胎记的那一刹那,王氏就失控了,她踉跄着跑上着,手指在胎记上仔细的摩娑,然后一把抱住文舒失声痛哭。 “夫人,你认错人了。”文舒缓缓的推开她。 “不会,这个胎记,我不会认错。”瘦弱的手臂在这时发出强大的力量,如两根铁棒般紧紧的箍住她,让她挣脱不了分毫。 文舒能感觉对方有多坚定,但是.........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有相似的胎记也不足为奇,我爹还在家等我,还望夫人见谅。”文舒又使了点气。 王氏力气哪里比得过她,到底被她推开了去。 “你为什么就不相信,为什么?!” 缕遭拒绝推拒,王氏漰溃了,她抬头定定的看着文舒,问出她憋了几日,最想不通的话。 “因为我有爹,有娘。” “他们不是你亲爹娘。” “是。” “不是。”王氏几近疯狂,再次上前抓住文舒的手,“我和相爷才是你亲爹娘。” 文舒摇头:“我没吃相府一粒米,没穿相府一件衣,没喝相府一碗药,没在相府住一日,所以如何能证明你们是我父母?” 一言一句,直击心灵,捣的王氏站立不住,直接瘫在了地上。 是啊!胎记能证明她是他们的孩子,可他们却没办法证明自己是她的父母。 多么的讽刺! 都怪她,都怪她啊! 文舒转身离去,这时身后又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你可曾见过一个红锦万福襁褓和一只金锁,锁背面写着秦舒二字?” 奔走中的文舒脚步一顿,随即平静的冲出两个字,“不曾。” 第三百七十七章 王家认门 回程的马车上,文舒脑海里不时的闪过王氏方才的神情,手慢慢的攥成拳。 就算她说的都是真的,她也不想认。 养育之恩大过亲生,在他们抛下她的那天,就预示着缘份已尽,今日又何必强求。 她爹含辛茹苦的带大她, 她不可能弃了他,转投相府。 想罢,她调出控制面板,查看系统升级的进度,这一看,发现才动了百分之一,望着那根长长的进度条, 文舒沉默了。 “这次升级为什么这么慢?” 她记得以前,好像一刻钟就升级完了的。 小星说:【三级与四级之间存在质的变化,想要开通“定点传送”功能,需要极其精确的时间定位和空间定位,过程复杂,所以耗费的时间也长,请宿主耐心等侯。】 若是平常,文舒自然不急,可如今红影不是在里面嘛,她自是希望能快些。 “那据你预估,需要多久?” “快则一天,慢则三四天。” 文舒:............ 敢情她先前都白急了呗?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眼见系统一时无法升级成功,文舒也不回家了,因为回家空等的日子只会觉的时间越发漫长。 念及上次买的牛还没去看过,便干脆让马车掉头去城外,打算去看看。还有上次她要段二查的事,也不知道他查的如何, 也是时侯去问问了。 那位老伯所在的李家村, 就在茶肆附近,因此文舒选择在茶肆前下车。一来想进去喝杯渴水润润喉,二来,也好向赵娘子打听一下李家村怎么走。 赵娘子的娘家就在李家村,找她打听可是问着人了。 “东家从这条路过去。”赵娘子指着茶肆对面的小道,“一直往前走,姚儿庄和胡家村,再往前半里地,就是李家村了。” 文舒点点头,表示记住了,干掉碗里的水就出发了。 烈日当空,道上行人稀少,文舒不想被晒黑,便取出帏帽戴上,同时从置物篮里取出一小块冰在拿在手里把玩。 冰凉的寒气从手心传到身体,人瞬间感觉凉爽不少。 到达李家村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日头开始偏西,三三两两的农人从家里出来,挑着木桶去田地里给庄稼浇水。 在村民的指点下,文舒顺利的找到了位于村西的王家。 王家屋子有三间,却都是罕见的茅草房。 因为靠近京都, 城效附近的百姓大多日子过得还不错,房屋也以泥瓦房居多,像王家这样的茅草屋反而比较少。 文舒来到门前时,王老伯正挑着空桶出来,看样子应该也是要去田里浇水。 见到文舒,他先是惊讶,旋即热情的将她往堂屋里迎。 “小娘子可是来牵牛的?”他搓着手,神态有些紧张。 “不是,就是闲来无事认认门。” “哦,这样啊。铁柱,快倒些糖水来,家里来客了。”王老伯冲西屋喊。 没得片刻,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从里面出来,神态懒洋洋,嘴里还在嘀咕:“什么客啊?咱们家哪里有客,我娘呢?” “你娘听不见,你不知道啊。”王老伯喝了一句。 青年不服的撇了撇嘴,却也没多说,扫了文舒一眼,转身往厨房去了。不一会儿,就端着一碗水出来。 “放糖了吗?”王老伯问。 “我不知道糖在哪。” “就在我和你娘房间柜子的陶瓮里,还不快去。”王老伯恨铁不成钢。 文舒见状连忙喊道:“不用了,天热喝糖水反而有些腻,白水正好,解渴。”说着,就将碗接了过去。 “喏,人家不想喝糖水。”青年得意起来。 王老伯气得不想说话,又骂了他一句,让喊他娘出来,便去搬凳子给文舒坐。 他毕竟是长辈,文舒哪好意思让他给自己搬凳子,忙随便捡了张凳子坐下了。哪知选了一张坏凳子,刚坐上去就一阵摇晃。 王老伯见状,忙搬过来一条长凳,不好意思的道:“那张凳子坏了一阵子了,一直不得空,也就没修,小娘子坐这条,这条结实。” 为了缓解尴尬,文舒便一边换凳子一边问:“村里有会修凳子的木匠吗?” 王老伯楞了一瞬,笑道:“有,但很少人会送去修,多是在家自己随便弄弄,能坐就行。” 文舒没有问为什么不送去。 虽然她爹基本每天都会帮邻里修些家具小件,而且不收钱,但她知道并不是所有的木匠都这样。 她爹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为让邻里们多照顾照顾小时侯的她,虽然后来她渐渐长大了,但这事已成了习惯,就不好再提钱了。 说话间,这家的女主人从外头进来了。 她年纪五十上下,已经半白的头发在脑后盘成了一个髻,黝黑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眉目间一片哀愁之色。 见着她,倒是露出了一个笑容,双手一边比划,嘴里一边伊伊呀呀的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王老伯连忙解释:“她很高兴,问你是哪家的孩子?” 文舒摘下帏帽,朝她笑了笑。 二老顿觉满室生辉,只觉得见到了仙女。 其实单论样貌文舒根本称不仙女,但她皮肤白晳又杏眼桃腮,特别是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看上去十分可亲。 在鲜在见到外来小娘子的二老眼里,可不就如同仙女。 王老伯跟老妇解释比划了一通,就见妇人更加高兴了,又比划了两下,就夺过文舒面前的碗就往外走。 “她说,她去给你倒糖水。”王老伯解释道。 文舒连忙起身:“不用了,我已经喝饱了,再喝就........就装不了。.”然而老妇完全没听见,身影已经拐出了堂屋。 王老伯见状道:“让她去吧,难得她这么高兴,待会小娘子就赏个脸,浅喝一口。” 听得这话,文舒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以王家的条件,这糖只怕也是很金贵东西,可能自己在家都不舍得吃。可他们却能把这么金贵的东西,欢天喜地的泡给上门的客人的喝。 “伯娘的耳朵是天生的,还是.....?” “天生的,两三岁时就发现了。” “可看过大夫?” 王老伯摇头,“那年头哪有那个钱,能混口饭吃就不错了。”说罢,又道:“成亲后,我倒是带她去看过一回,但大夫说自小就有的毛病,基本上是好不了的。” 闻言,文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若是以前,她定大包大揽的说她有一味药方,兴许能治耳聋,然后急匆匆的回家把雕棠果研制出来,接着送给老妇人吃。 可经历过小孙氏的事,她知道很多时侯,好心也有可能办坏事。 只是,她得的那些东西若不能付诸实践,并造福于世也是件很可惜的事。 所以,有没有什么两全的办法,既然继续实验那些“灵花灵草”,又能免责于身呢? 第三百七十八章 确定是军方 正想的入神,老妇人端着糖水进来了。 为了回赠她那份好客之心,哪怕肚子已经有些撑了,文舒也依旧将那碗糖水灌了下去。 她知道,没有什么比客人一口干掉主人家端上来的茶水更让人高兴。 果然,老妇人十分开心,又比划着说了一堆。 “她说与小娘子有缘, 问小娘子能不能留下来吃饭,她去做饭。” “不了,不了。”文舒连连摆手,怕给人家再增添负担,“我爹还在家等我呢,回去晚了她要担心的。” 王老伯将话转述,妇人也不好强留的, 失落的点点头。 “那我送小娘子出村。”王老伯道。 “不用,不用,我认得路。” “我家的田就在村口,反正我也要去田地里浇水,顺路。” 闻听此言,文舒才没说什么,去牛栏看了会牛后,便随着挑着空桶的王老伯出了院子。 “老伯的儿子现在在做什么营生?”回程路上,文舒好奇的问。 他那儿子,自倒水后就一直躲在屋子里再没出现过。这么热的天,自家爹去地里浇水,也不知道搭把手。 王老伯听后,有些赫然:“没做什么营生,自上次的事后,我也不敢放他去外面胡来。” “别的事不好做,挑水浇地总做的成吧。”文舒指了指老伯肩上的木桶,“老伯为什么不让他帮忙呢。” 明明有个大小伙子在家,还要老人去挑水浇地, 文舒实在想不通,也看不惯。 说到这个, 王老伯不禁叹气,“喊过,喊不动,想想有那喊他磨蹭的功夫,还不如自己干了。” 文舒十分不赞同他这个想法,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说多了该讨人嫌了。 便换了法子道:“老伯会赶车吗?” “会啊。”王老伯笑道:“早些年还套过车,当过两年车夫呢。” 文舒点点头,“我这有桩生意,不知老伯有没有兴趣?” “什么生意?” “我家去年藏了些冰,几日前都卖给了官道上的百味茶肆,只是茶肆目前还没有冰窖,所以就商量好,在冰窖建成前,每日辰时定点给他们送三五块冰过去。” “我虽已买了牛,却没时间日日送货,就想雇个人专门帮我运送冰块去茶肆, 从城北西子街出发,往返三十文钱一天, 不知老伯可做得?” “做得, 做得。”老伯连连点头,又问:“哪天上工啊?” 文舒想着眼下系统还没升级成功,就算最快明天升级成功,她还得先去救红影。等救完红影再进去,就是后天的事了。 去冰湖凿冰也需要时间,少则一天,多则三四天,保守估计便约定五日后去西子街的街口等她。 一天送一趟冰,多余的时间还能照顾家里和田地,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活计,王老伯高兴的不行。 文舒也高兴。 王家的家境让她十分同情,能伸把手就伸把手。 至于他那儿子..... “听说百味茶肆过些日子要挖冰窖,贵公子若想找活计,也可以去问问。”她提点道。 王老伯听后连连点头,“多谢小娘子告知,我回头就告诉铁柱。” 说话间已经行到了村口,能做的都做了,文舒便告辞了。 她一走,便有村民好奇的向王老伯打听文舒的身份,毕竟也没听说过王家有亲戚。 在得知是买牛的买家上门认路后,又哄笑着走开。 ...... 文舒再次回到茶肆时,已是申时未,太阳已有下山之兆。 段二所在的村庄离此有段距离,文舒看看天色觉得今天是来不及了,正欲进茶肆叮嘱赵娘子明日让人捎信给段二时,就见段二已经在茶肆里坐着了。 “段二爷在呢,真巧啊。” “小娘子?”段二回过头来,嘴角扯了扯,“小娘子来了,快坐。” 文舒挑了挑眉,“二爷,这是有话要说?” “嘿..是有点事。”段二挠了挠头,“想问问那‘智慧渴水’什么时侯能有货?” “怎么,等不及了?” “没有,没有,就是问问。”段二赶忙赔笑。 文舒轻呷了口茶,“过几天应该会有。上次我托你的事打听得怎么样了?” 得到想到的答案,段二也爽快,瞅了一眼左右后,凑到文舒耳边轻吐了两个字:“禁军。” 文舒身子一震,还真是军方! 是皇室盯上她了,还是.....? “可知上级是谁?” “这哪是我能打听到的,姑奶奶就别为难我了。”段二哭丧着脸道。 “行,我不为难你,只是,既然如此,茶肆恐怕就开不成了。”相应的,智慧渴水也就没了。 听出话外音,段二连忙道:“别别别,那些人只是监视,又不会对茶肆怎么样,小娘子不必害怕,茶肆还是开着好,开着好.......”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为难茶肆,万一他们危害我的店员,我岂不是罪过。” “不会,不会,小娘子想啊.......”段二压低声音道:“禁军行动都得有官家手谕,哪个不怕死的敢明目张胆的在京郊乱来。” “万一不明目张胆,暗地里来呢?” “只要人不多,又不表露身份,我们兄弟就能对付,这点小娘子尽可放心。” “这么说,段二爷自愿帮我看守茶肆?” 虽然他前头也答应过帮忙,但那时情况并不紧急,可能就是偶尔碰到了,顺带出个头,可文舒现在需要的是,他最好能全天派几个人守着。 意识被套进去了,段二先是一怔,旋即无奈的点头,“是,我愿意看守茶肆,只望小娘子能多卖几盏智慧渴水给小儿。” “这个没问题,只要你出得起钱。” “那看守兄弟的茶饭.......” “茶肆都包了,具体几个人,回头你跟赵娘子说一声就行,她会准备。” 段二连连点头,表示先派两个,后期视情况再酌情增加。文舒想着茶肆还没招到人,就赵娘子一人忙呼,还得管二人的饭,更忙了。 就提出那两人不仅得守着茶肆,还得帮忙干些力所能及的活。 都这时侯了,段二还能说什么,当然是点头应下。 大不了,他私人出些钱。 第三百七十九章 爹被抓了 两件情都解决了,文舒便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回家了。 路上,她又关注了一下系统的升级进度,发现才走了百分之十,不禁大为沮丧。 以这速度,想要明天进山海界,只怕是难了。 想着红影, 文舒有些坐立难安。却不知,回到家时,又一个震人的消息向她砸来。 “阿宁,你总算回来了!文阿叔,文阿叔,被人抓走了!” “你说什么?!”文舒脑子一懵。 “半个时辰前,我来找你识字, 刚到门口, 就见你爹被两个官差押走了。” “官差, 哪里的官差?” “看衣服,应该是开封府的。” “什么罪名?” “不知道,我问了,他们没说。哎,你去哪?” “开封府!”话音落下时,文舒已经跑出了萧茶巷。 来到大街上,她拦了辆最贵最快的马车,直奔开封府。 路上还在想,开封府为什么要抓她爹,她爹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连堂都不升就可以直接拿人。 从车上下来时,她腿都是软的。天边太阳余晖已尽,开封府门前,两个衙差正要关门。 她忙冲了过去,拦住关门的衙差,“敢问官爷,半个时辰前,此处可提审过犯人?” 衙差摇头, 说今天没升过堂。 文舒将情况说了,衙差便让她去大牢问问。 她当即谢过,按照指示摸到大牢门口,塞了点钱给看门的狱卒,继续打听。 狱卒收了钱,爽快的告诉她,说半个时辰前确实有一名四十上下的男犯人关押进来。 文舒忙问叫什么名字,什么罪名? 狱卒说叫犯人文泰,罪名不清楚,因为办的是临时关押的手续,有可能明日就会调走。 文舒担心的不行,便又塞了些钱给狱卒,请他通融通融,让自己进去探监。一来看看她爹好不好,二来也好问清情况,找到解救之法。 哪知狱卒这次不松口了,直说上头交待了, 此犯人暂时不能探监, 让她把钱收回去。 文舒急得直跺脚,想用系统, 奈何系统又正在升级,无法使用远程扫描功能。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想了想,她只得又加了些塞给狱卒,请他在牢里对她爹多照顾照顾。 有钱能使鬼推磨,狱卒爽快的答应了。反正上头只说不能探监,又没说要给他苦头吃。 打点好这里后,文舒又转身往侯府跑去。 陆大人是大理寺卿,管着的就是这档子事,她不求对方徇私枉法,只想问问清楚,她爹究竟犯了什么罪。 然而去到侯府门前,却被告知陆大人七天前去了外省赈灾,不在京师。 得知此消息,文舒瞬间瘫软在地,心沉到了谷底,脑子也乱糟糟的。 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 她爹为人本份,对邻里提出的要求都是能帮则帮,从不与人争执,怎么会突然犯事呢。 而且堂都没过,罪名也未定就直接入狱,怎么想都蹊跷。 在侯府侧门的台阶坐了片刻,她突然会意过来,该不会是..... 念及此,她拨腿就跑,去往的方向正是早上才去过的相府。 她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一定是相府,一定是相府做了什么。要不然,怎么罪名没有,堂也不过。 若真是相府为了威胁她认亲而搞出来的事,她必将相府闹个天翻地覆。 就在文舒奋力往相府跑时,相府那头正准备吃晚饭。 王氏因为早上文舒那番话,难受了一整天,午饭也没吃,此时秦培正在开解她。 “消息来得太突然,舒儿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你先保重自己,等她冷静下来后,再找她聊聊,以后多关心关心,时间久了,她自然就心软了。” “我知道,就是想起这么多年,这孩子在外头流落,我这当母亲的却没有照顾到一天,心里就跟滴血似的。听巧丫头说她家住在城北,条件也差,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她的养父母对她好不好......” “你放心,我差人打听过了,她养父待她极好,家里也只有她一个孩子。虽然生活艰难,却也送她念了私塾。” 听秦培只提到养父,王氏不禁疑惑,“只养父对她好吗?养母呢?对她不好吗?” “不是,据说她养母很早就过世了,邻里都说是生舒儿难产去的。” 难产....舒儿是她生的,怎么能难产,应该是有别的原因。 “那她是寡父带大的?” “嗯,据说她养父为了不让她受后娘搓磨,这些年一直未娶。”秦培一边说,一边给王氏夹菜。 “那真是不容易。”王氏感概道:“难怪她不愿认咱们,跟她养父相比,咱们确实真是差远了。” 秦培点头,又道:“这也说明她是个重情义的孩子,若是咱们一说,她就立马与咱们相认,我反而要担心了。” 一见富贵,就抛弃对她有养育之恩的人,必然是薄情重利之人。 王氏觉得很有道理,心里的难受也慢慢消了些。 秦培见状,趁热打铁道:“赶紧吃饭吧,明天带些东西上门拜访。有她养父帮忙说话,舒儿对咱们的态度也会好转些。” “上门拜访?”王氏有些犹豫,“要不要先跟舒儿说一声?” 毕竟,看她先前的态度,只怕不想他们上门。 “问问也行,明天你让巧丫头约她出来,她不想来相府,就约去茶楼。” “相爷不同我一起?” “我明日还要上朝,朝中近来也不安份,恐怕无暇分身。再者她只怕也不想看见我。”秦培无奈道。 他能感觉到文舒面对他时的畏惧和僵硬。 王氏点点头,还欲说什么,就听小厮来报,白日那小娘子又来了,说是求见相爷。 “求见我?”秦培看向王氏,有些疑惑。 才说了怕他,这就.... “应许是有什么事,相爷快去吧。”王氏嘴里催促,心里却有些失落。 秦培笑道:“夫人同为夫一起去。”说罢,拉了王氏就往外走。 ....... “是不是你们抓了我爹?!” 一见面,文舒就跟个炮仗似的冲他们喊。 王氏懵了一下,说道:“你说什么呢,我们怎么会抓你爹?” “不是你们,还有谁?!”文舒有些激动。 过来的路上,她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对,那样蹊跷的入狱方式不像犯了事,倒更像罪了人。 而能使动官府衙差...非位高权重不能及。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一消没 “没有,没有,我们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王氏还在解释,秦培直接道:“你爹怎么了?” “他被官差抓走了。”文舒气怒道:“别跟我说是犯了事。不提审,不过堂,直接下大狱,这算哪门子的犯事。” “有这事?”秦培皱眉, 当即招了个小厮上前,让他去外头。打听。 “别着急,会没事的,就是有事,我们也会设法保住他。”王氏安慰道。 文舒看着二人,极度怀疑他们是不是在自导自濱。 先找个由头把她爹抓了,等她来求救时, 再帮忙把她爹捞出来。这样不仅让她欠下人情, 还捎带了她爹那一份。 日后他们再提出什么要求, 她就不好不答应了,她爹也不好拒绝。 心中虽然这般猜疑着,但没有证据,文舒也不好说什么。 况且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她爹救出来,其它的日后再说吧。 小厮大约出去了两刻钟就回来了,与秦培耳语一番后,就见秦培眉头紧蹙,问文舒:“你爹叫什么?”“文泰。” 秦培仔细思索,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那他们抓他干什么呢? “你爹入狱,确实是有人授意。这事你不用管了,明日早朝,我自会奏与官家,你且回家等着吧。” “还需要奏与官家?”文舒不信。 她爹一个平民老百姓,就算是得罪了人,也得罪不到皇帝面前去吧。 想起后山盯梢的那两个人来自军营,文舒又警觉起来, 难道是因为茶肆? “朝中之事你不懂, 总之这事我会摆平,你先回去吧。” “她爹不在,她一个小娘子在家多不安全啊。”王氏瞪了秦培一眼,讨好的朝文舒道:“要不,今日就在相府住下吧,也好等等消息。” 文舒虽然牵挂她爹,但秦相已经说了这事得等明日早朝才能解决,她在秦府等也是白等。 况且系统正在升级中,万一夜里成功了呢? 她救不回爹,也得先把红影救出来吧!在相府多不方便。 所以文舒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王氏。 王氏也不生气,退而求其次道:“那我派车送你回去,路途遥远,你一个女儿家,我实在不放心。” 有求于人,文舒不好过于下人面子,只得点头答应。 王氏见状大喜过望,觉得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坐着相府的马车回到家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虽挂着文老爹,文舒一点睡意也没有。查看了一个系统的进度, 发现还有百分之八十,便拿了本书看打发时间。 然而心里挂着事,书也看不进去。 干坐着就更难熬。 想了想,文舒点开置物篮,打算取出九瓣莲来研究一下打发时间。 虽然系统在升级,但是置物篮收取功能却并未受到影晌,在紫莲和黄莲中犹豫了一瞬后,文舒果断的选择了黄莲。 紫莲太过凶险霸道,她爹又身囹圄等着她搭救,她不敢将自己陷于险地。 由于莲花太过珍贵,文舒也不敢过多的将莲花暴露在空气中,取下一瓣莲花后,就将主体迅速的收回了置物篮。 黄莹莹的莲瓣托在手心,昏暗的烛光下,似乎在隐隐发光,靠坐在床边的文舒惊讶揉了揉眼。 再细看过去,莲瓣内的液体彷佛活水一般在小小的莲瓣里来回游动,丝丝缕缕的烟雾从里面升腾而起,在空内挥发开来。 彷佛间,文舒又闻到了那股异香。 清新的如同夏日草叶上的露珠,又如带着花香的晨风,亦或是松林间的新雨。让人如坠云端,仿佛一阵风来,就能飘之欲仙。 文舒控制不住的猛吸了口气,旋即便见莲瓣上的微光暗了下去,里面的如水的液体也停止了流动,静静的躺在莲瓣里。 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的,文舒突然有种想吃了它的冲动。 奈何前路未知,她又清醒的知道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做,实在不敢冒险,只能强忍住心里那股冲动,从置物篮里取出一个瓷瓶,打算把里头的液体挤出来。 看看放进瓷瓶里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挤液体的过程中,有两滴不小心蹭到了右手的拇指指腹上,那里有一道切菜时不小心划出的口子。 不深,细细的一条,却也有半指长。 怕那液体有什么问题,文舒忙拿袖子去擦。然后擦着擦着就发现,伤口正在一点点变淡,就像被她的衣袖给擦没了一样。 到最后她停下手时,手上的伤口真的就没有了。 文舒不可置信的用另一只手,摩娑着那只受过伤的指腹。那里光洁如新,痕迹了无,仿佛先前的伤口全是她的错觉一般。 她呆呆的望向瓶子里的液体,心却剧烈的狂跳着。 吓人了!太吓人了! 不,也许她正在做梦。 想着,文舒便狠狠的扇了自己两耳光。 然后发现,真的不疼! 真是在做梦啊?她摸了摸脸颊,再看向手里的瓷瓶,心瞬间静了下来。 将没挤完的液体继续挤至瓶中,看着剩下薄如蝉翼的莲衣,文舒决定还是先留着,说不定有什么用呢。 不过,她真是在梦中吗? 为什么她的思绪如此清晰? 文舒看着桌案上的烛光,突然产生了怀疑。 毕竟她记得从早上到现在的每一件事,甚至连中午的太阳有多毒辣,照在身上的感觉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不是一个梦中人该有的意识和清醒。 她走至桌案前吹灭烛火,又推开门看天上的月亮。 月亮挂在树梢,跟她进院时一样大,一样亮,唯独位置有些微的变化。 她不是在做梦,一定不是。 那刚才...... 她又狠狠掐了一下大腿,发现还是不疼。 现实和梦境的交织让文舒有些错乱,但最终她还是清醒过来,觉得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之所以感觉不到疼,一定是有原因的。 而她刚才只接触过黄莲,所以一定跟那个有关。 想了片刻,她漫步走向菜地,将仅剩的灰麻鸡抓进了房间。 有没有猜错,试试就知道了。 另一只白毛鸡已经在上次的紫莲试验中逝世了,她希望这只能挺住。 第三百八十一章 神效! 将鸡嘴掰开,喂了三滴黄莲液,文舒放开鸡,让它自由活动,一边静静的观察它的反应。 睡梦中被人薅起,又被强行喂食,麻花鸡愤怒又惊慌, 离开文舒魔爪后,便泄愤似的在房里四处飞蹿。 激动之时还飞到放茶壶的圆桌上,拉了两坨屎。 文舒瞬间脸都黑了,要不是还有用处,早就一个手刀过去,将它熬了鸡汤。 又等了一会儿, 那只鸡依旧健步如飞,嘶鸣不断,文舒基本可以断定, 黄莲液没有毒。 至于先前的伤口.....? 想了想,她又将鸡抓了回来,用匕首在它腿上割开一个口子。 鲜红的血液立马淌了出来,文舒没有给鸡涂抹黄莲液,而是暗暗观察它的反应,想看看它到底有没有痛觉。 她想知道,为什么刚才打自己,掐自己都不觉得痛。 奈何麻花鸡自到了她手上后,就一直不停的挣扎,以至于她根本分不清对方到底是痛的,还是吓得。 哎,不会说话,就是不方便。 这要是找个人试,结果立马就清楚了。 想要人体试验的好处,文舒突然浮想联翩,她是不是真的该找些人来做实验? 当然,正常情况下, 没人会干这种傻事,毕竟命要紧。 但是,若是需要的人呢? 比如王老伯的妻子。若是让她试验雕棠果呢,她会不会愿意呢? 而且不是还有一句话叫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么? 若她还能提供一定酬金呢。 酬金的多少,可以按试验的难度以对试验者伤害进行调整,伤害不同,所得酬金也不同。 若是不幸中途出现意外,导致对方伤残或者死亡,她也愿意做出赔偿。 前提是,这一切都建立在平等自愿的基础上。试验之前要签契书,言明双方知情自愿,并把伤害和伤亡赔偿写进条款。 如此既有保障,又能各取所需,她相信应该有不少人愿意。 也许是蹦哒累了,手上的鸡慢慢安静下来,文舒拉回神思,将对方拎到烛台旁,开始往流血的伤口上涂抹黄莲液。 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鸡腿上的那个伤口。 接下来,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在文舒目不转睛的盯视下, 鸡血慢慢的止住了, 细小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 然后又慢慢脱落,露出底下的新肉。 等文舒用手在上面摩娑时,鸡腿上的伤口早已不见,只余一道浅浅的新痕! 想起自己光滑的手指,文舒不死的心的又倒了一滴液体在新痕上,然后用袖子在上面来回的擦。 没一会儿,新痕也消失了! 文舒这才满意的将鸡放回地上。 由此已试验出,黄莲液有生肌止血,促进伤口愈合并且消除疤痕的作用。 最重要的是,效果神速! 想到以后可以无惧疤痕甚至外伤,文舒心中狂喜,这是多少爱美人士的福音。 不过,提到疤痕,又不禁想到,不知道陈年疤痕能不能去掉? 她撸起右袖,露出手肘处一块圆形疤痕,那是小时侯被烫的,当时起了好大一个水泡。后面水泡溃破后,又红肿疼痛了好几天,现在虽然好了,但疤也落下了。 仔细想想好像是七岁那年的事,距今也快有十年了。 不知道黄莲液能不能消得掉这个疤? 念及此,她忙动手做起实验来。先将黄莲液浅浅的倒了一滴在疤痕上面,然后用指腹轻轻在上面轻轻打旋按摩,一边观察变化。 随着指腹在上面移动,一股沁凉的感觉在疤痕四周晕开,旋即滴在皮肤表面的液体也随之缓缓渗进了皮肤底下,表面变得干爽起来。 然而疤痕依旧在,一点变化都没。 文舒不死心,又滴了一滴在上面,然后继续重复之前的动作。 这次,液体依旧渗了进去,而疤痕也依旧在。 难道用手没用,用衣袖才有用? 文舒默了默,再次拎起衣袖在疤痕处摩擦了起来了,然而事实告诉她不是。 不是衣袖的关系,是真的没有用。 看来,陈年的旧疤是去不掉了,文舒有些失落。 但旋即又想到,做人不能太贪心,它能生肌止血,促进伤口愈口并且消除新疤已经是件很了不起的事。 她不该强求。 想通了,她又高兴起来,将剩下的黄莲液小心翼翼的收到置物篮里。想着若在茶肆推出,该定个什么价格。 不过,回想起刚那震憾的愈合过程,又决定还是算了。 这玩意效果太惊人,她现在已经够‘惹眼’的了,还是别张扬出去了,留着给自己做底牌吧。 将黄莲液试验完,已是月上中天。 见月思亲,文舒又想起在牢里的文老爹。也不知道爹现在睡了没,晚饭有没有吃,那个狱卒有没有说话算话。 想了一会儿,心里更加沉得慌。 不行,不能再想了,她得再干点别的。 离天亮还有三个时辰,剩下的时间该如何打发呢? 在书案前坐了一会儿后,文舒起身去了厨房。 既然答应了郭大郎夫妻,五日卖他们一只鸡,那不如趁着现下有空,多做些,反正放在置物篮里也不会坏。 再者,还有两种鸡她都还没试过呢,不如趁着这会有空,都试试。 现在是晚上,邻居们都睡了,也不怕香味飘出去引人注意。 说干就干,文舒手脚麻利的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厨房便飘出了熟悉的香味。 将桃林里的黄嘴黄尾鸡同桃子鸡炖上后,文舒又开始收拾杏林里的粉嘴粉尾鸡和梨树林里的白嘴白尾“鸟”。 鸡毛早在上次就拨好了,她现在只需将鸡里面的内脏清除,然后再将杏子和梨子分别塞入鸡腹中,再入陶翁加水熬煮就成。 上次的陶翁虽被郭大郎夫妻拿走了,但好在从前备了几只在置物篮里,眼下倒也不慌。 就这么一人看守三口小媒炉连轴转,到天色发亮时,已经炖好了十份鸡汤。 分别是桃子鸡六份,杏子鸡和梨子鸡各二份。 桃子鸡文舒已经尝过了,这杏子鸡和梨子鸡,她还是头一次尝。 尝完后的感觉,怎么说呢.......... 虽然都是鸡,但是鸡汤和鸡肉的味道细品之下还是有区别的。 比如桃子鸡的鸡汤和鸡肉吃上去是果香味的,但杏子鸡的鸡汤和鸡肉吃上去却是花香味的,而梨子鸡的鸡肉和鸡汤却是.........清凉。 不仅没有前两种鸡汤的花香、果香味,也没有寻常鸡汤的肉香味。 只有清凉。 明明是热的,但喝到喉咙里,却感觉喝了山泉水一般,沁凉清甜。 第三百八十二章 陈年旧案 将十份鸡汤收进置物篮,文舒简单的梳洗一番,便出门赶往相府。 虽然秦培昨天说了让她在家等,可她哪里等的住,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相府等消息。 系统才升级到百分之五十,她在家待着也没用。 文舒赶到相府时, 皇宫里早朝已经开始了。 宣政殿内,殿头官刚喝完‘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就见左边的班部里走出来一位御史。 “陛下,臣有本启秦。” “讲。”赵端高坐御前,还有些没睡醒。 “臣要弹劾刑部待郎窦广山,私掳平民, 罔顾法纪。” “哦,竟有此事。” 窦广山立马反驳:“回陛下, 臣抓的并不是平民,而是一个凶杀案的案犯。” “既是案犯,可经了开封府,可有认罪画押书?”陈御史不依不饶。 “那是当然。” 见对方真从袖子里掏出一卷案卷,陈御史不由的皱了眉。 人群中的秦培也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卷宗呈到御前,赵端翻了翻,疑惑道:“怎么是十七年前的?” “正是。”窦广山回道:“臣抓的正是十七年的凶杀案案犯。” “究竟是怎么回事?”赵端来了兴趣,“难道十七年前此人逃脱了?” “并未,而是当时的县官徇私枉法,未判他死刑。” “哦,难道此人是县官的亲戚,你详细讲讲。” 其实事件的经过,他面前的卷宗上都有。但他是官家,自持身份,此时又是朝议,也得有一人把经过说出来,让众臣都听听。 窦广山自无不应, 把案件经过大概讲述了一遍。 就是十七年前, 福州发生的一件凶杀案,一名农家小子因妹妹被当地富绅糟蹋,而奋起杀了富绅的事。 这案件本也没有拿到朝堂上来对峙的必要,毕竟杀人偿命,律法所定。 问题出就出在,当时断这案的县官并没有将案犯杀头或判绞刑,而是免除死刑,将他发配去了钱塘。 “犯下此等大罪,不说杀头,竟还发配去了钱塘富庶之地,实在是不该。” “是啊,也不知是哪个昏官判出来的案。” “...........” 朝堂上议论纷纷,大多都指责当时的县官断案不清,徇私舞弊。 秦培听得眼睛直跳,因为那位官员就是他! “不知秦参政可还记得这件事?”窦广山已经望了过来。 “自然记得。” 不仅记得,而且这个案件还改变了很多事,以至于如今对那名案犯的名字都还记忆犹新。 十七年前, 他初次为官, 任福州罗源县县令, 这桩案子是他任满快要离职时判的案子。 死者是钱塘县一个小有名气的富商,被人杀害后,家属要求重罚凶手,判处死刑。 原本这个要求并不过份,可他过堂后却发现案件中还有一个受害者,凶手的妹妹。 她因为被富商糟蹋,不忍受辱,选择了投河自杀。凶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愤起杀了富商。 判凶手死罪很简单,但考虑到他妹妹是受害者,而富商所行也触犯到律法,算不得无辜,先按了下来。 其实富商糟蹋的女子不止凶手妹妹一个人,早在案件发生以前,他就多次听闻过那名富商的不义之举。 只是当时被他糟蹋过的女子,碍于名声都没有勇气报官。官府又素来有‘民不举,官不究’的惯例,便一直无法将他定罪。 他当时能做的,最多也只能在商税这块卡卡他,其它的....... 直到这起案件的发生。 秦培觉得机会总算来了,他终于可以为百姓除去这颗毒瘤了! 最后,他以凶手其行可恶,其情可悯,且主动自首认罪的态度良好为由,免除其死罪,将他发配钱塘服役。 当时钱塘正在修堤,缺乏大量民工和劳役,他觉得这个判决很合理。 堂下的百姓也觉得很合理,连声赞好。奈何家属不同意,依旧提出严惩凶手,判处死刑。 他们在钱塘经营多年,与官府之人也常有往来,他们一发声,立时便有多名小吏上前说情,甚至最后连县尉也站到了他们那边。 他当时年轻气盛,觉得富商死有余辜,这帮子人却因为收了人家的好处而罔顾人情理法,心下大怒,坚持原判。 并且即日执行。 他记得当时那名凶手叫石常,却也不知道怎么变成了文泰。 后来他任满离职去往钱塘赴任,半道上却被人暗害,昏迷之前,只听得几人嘻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真当自己是根葱了。不过一个小小县令.........“ 然后他就昏过去了。 再醒来,很多事情就变了。 “竟是秦参政!” “不能吧,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怎么会.......” “人有失误,马有失蹄,更何况年轻气盛,出错也难免。” 殿内再次议论纷纷。 赵端听了一会众臣议论后,才问秦培:“秦参政可有想辨驳的?” 秦培看了一眼窦广山,“窦侍郎说的都对,不过有两点却忘了补充。”说着,将凶手妹妹的事,以及死者的不法之举点出来,然后问众臣:“若是诸位同僚遇到了这种事,会如何判?” 凶手即是加害者,也是受害者,死者即是受害者,同时也是加害者。 群臣没想到还有这个隐情,皆交头结耳议论起来。 嗡嗡之声听得赵端直皱眉。 争执了一番后,殿中分成两派,一派赞成秦培的做法,认为法理之外还要兼顾人情。 一派则坚持律法,认为杀人就该偿命,不能以任何借口为由,免除死罪,否则就是徇私枉法。 文舒在相府左等右等,都没等来消息,整个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院中不停的踱步打转。 王氏看她那么焦急,心下五味杂陈。 孩子孝顺是好事,奈何孝顺的对象不是她。 想了片刻,她上前拉着文舒的手道:“莫急,朝上百官奏事,有时事多,奏到午间都正常。在相爷回来之前,你能不能先听我讲个故事。” 文舒猜到她要说什么,思考片刻,点了点头。 王氏喜笑颜开,忙拉了她坐在树阴下,又叫丫环奉上茶水点心,这才开始讲述往事。 番外: 偷梁换柱(一) 天圣年间,余杭县有一富商姓王,家里做着丝绸生意。富商有一子一女,儿子娶了同县的一位秀才之女为妻。 女儿则年方十八,待字闺中。 这一年,富商想给女儿找一个夫婿,奈何寻来寻去都找不到合适的。女儿眼光也高, 一般的郎君也都瞧不上。 直到有一天,王家小娘子外出游玩时,在驿馆门口,看到一个书生。 其它书生都因天气炎热无心读书,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闲谈。只有一位书生,旁若无人, 专心致志的捧着书本在看。 王小娘子一下就被吸引住了,情不自禁的走到书生跟前,询问姓名以及家乡。 待问出口又觉得不妥,察觉四周投来的目光,未等听到答案,又红着脸,跑开了。 但心里却装下了这个人。 回到家后,脑海里也总是频频闪现那个人的样子,但碍于白天的冒失行为,又不敢派人继续打听。 因为回到家后没多久,就听丫头说外头起了风言风语,说驿馆有一学子被一富户家的小娘子当众调戏。 王小娘子顿时傻了, 她不过是上去搭了一句话,怎么就成了调戏呢。 唯一庆幸的是,没人认出她来。 然而,缘分到了,挡都挡不住。 王小娘子在家沉寂了几天,等到外面风头过了,没人再提这个话题时,才再次出门。 好巧不巧, 这次又遇到了那位书生。 不过,这次不是在驿馆门口,而是大街上的一家酒楼门前。 书生也不是去吃饭,而是被人赶出了酒楼。 再次相见,王小娘子还是那个王小娘子,书生却明显落魄了许多。不仅身上的衣服有些皱巴,神情也不复那日的淡定,多了些憔悴和疲惫。 王小娘子一楞,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倒不是因为书生落魄了就嫌弃他,而是想起上次的事不敢再冒失了,免得再传出什么闲话。 毕竟这家酒楼她是常客,门前的小二和掌柜都认识她。 犹豫的当口,书生已经落寞的从她身边走过。 他并没有认出她来! 一来,是王小娘子长相并不出众。二来,那日她跑得太快,书生刚抬头瞥了一眼,她就转身跑了,根本没来得及看清她长什么样。 望着书生渐渐走远的背影, 王小娘子便佯装好奇的向小二打听情况, 得知是来找活的便知道出事了。 特别是小二说他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找活还要求包食宿。 按那日观察, 他应该是进京赶考的学子,朝廷对偏远地区学子有优待,凡过了省试,想继续进京赶考的学子,官府都会发放相应的‘官券’。 赴京赶考的学子们凭借此券可以在赴京沿途中得到各级官府的食宿招待。而驿馆就是招待他们的地方,所以正常情况不会没有地方住。 除非出了什么事。 念及此,王小娘子忙带丫环追了过去。 大约走了两条胡同,才看到书生的身影,彼此书生已经仰面躺在了地上。 王小娘子再也顾不得避嫌了,忙叫丫环招了辆车,将书生送去了附近的医馆。 等书生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经过仔细询问后得知,原来书生的包袱被偷了,包袱里不仅有衣服,还有官券和盘缠。 要不是证明身份的东西一直贴身放着,只怕都无缘考试。 包袱一丢,书生整个衣食住行都受到了影晌。 为了活下去,也为了之后还能继续赶考,他只能放下身段四处去找活干。 然而,百无一用是书生,根本没有店家愿意用他。 书生本就染上了风寒,又一天没吃饭,再加上重重打击,这才晕了过去。 得知是王小娘子送他医馆后,书生百般感谢,还言日后有能力了,定会报答。 王小娘子一听,心下一动,当即就将身上所有钱拿了出来,给了书生。 书生先是一楞,旋即还是接下来,毕竟穷途末路,这种情况实在容不得他装清高。 其实他也曾想过帮人代写书信或者当帐房,毕竟这才是他拿手的事。耐何余杭读书人多,需要花钱请人代写信的人极少,他摆了一天的摊,才遇到一个顾客,赚了五文钱。 这点钱,别说进京赶考的路费了,就是吃饭都成问题。 而当帐房,人家也只要长期工,他想进京赶考就干不了这活,所以思来想去,才想去酒楼撞撞,看看招不招短期的洗碗工和店小二。 哪知连酒楼茶肆都不收。 “这些钱,权当我借小娘子的,来日必当奉还。”书生承诺。 他虽然困难,却也不能凭白占人家小娘子的便宜。 王小娘子对他有意,因此不甚在乎道:“郎君心有大志,他日必登龙门,能在此时与郎君遇见是缘份。郎君不必挂怀。” “这怎么行,有道是无功不受?,这钱,我来日定是要还你的。” 书生原本想说双倍甚至三倍奉还,但一想京都人才云集,会试时群贤毕至,最后能不能跃过龙门实在难料。 此时夸下海口,他日万一名落孙山,无力偿还,岂不成了失信之人,便改了口。 “郎君真要偿还,倒也不用还钱,不如答应我一个要求如何?”王小娘子试探道。 “什么要求?” 王小娘子抿了抿唇,小声道:“暂时还未想好,不知郎君哪日离开,到时我再告知。” 书生说大约后日就会离开,因为此地离京城还很遥远,他必须早些出发,以防路上再出现耽搁延误考试。 而且早些到京,也早好些找些活计,否则到京了也只能住破庙。 浅聊了一通后,王小娘子告辞回家了,而书生则依旧回了驿馆。 虽然官券丢了,但因为一开始入住时登记了姓名和身份,所以还是能证明他应试举子的身份。 一张官券管五天,所以今晚还能再住一夜,不过,也是最后一晚。 明天,食宿就要他自己负责了,因为驿官还要接待下一批赶京赶考的学子。 至于官券.......那是枢密院统一印制发放给各地官府的,上面盖有枢密院的大印,地方官府无权私自印制和发放。 番外:偷梁换柱(二) 王小娘子再见书生时,已是两日后。 这次相见就约在驿馆不远的杏林,一见面,王小娘子就递给对方一沓纸。 书生接过一看,发现是一沓交子,面额十贯,一共十张, 不由大惊失色。 王小娘子却说,他的青云志不该被钱财所阻,此去京师路途遥远,她别的没办法帮衬,只能聊表心意,望郎君能平安进京,安心科举。” 书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可是一百贯! 普通人家十年才能存下的钱,就这么送给了他一个陌生人? 想当初,他从家里带出来的钱也不过四十贯。 默了片刻,书生终也没将那沓交子推回去,因为这些钱对此时的他来说确实很重要。 想起那日王小娘子说的要求,便又旧事重提。 王小娘子闻言只低下头去,问他可曾婚配?书生答,不曾,王小娘子便答自己也不曾,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书生楞楞的看着她跑远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交子,终是明白过来。 之后,书生一路进京,进京后又因为这笔钱并没有将时间荒废在别的杂事上,而是全心温书,最终科举及第,在殿试被官家亲点为状元。 东华门外唱名,一时风光无限。 少年状元,自是吸引了无数目光,当时就有几位朝中大官要捉他回家当女婿, 却都被他以家乡已经有婚配的由头给拒绝了。 得中状元的书生,并没有忘记当初的承诺,回家探亲时,直接去余杭王家提了亲。 虽然王小娘子并没有告诉家里私赠书生银钱的事,但状元郎上门提亲,王家哪会不应,当下就在媒人的见证下换了庚帖,只等状元回乡探亲,禀明高堂后就成亲。 时人都说王家是祖坟冒了青烟,才能捡得个状元女婿,却不知道这都是王小娘子自己‘争取’来的。 驿馆前惊鸿一瞥,危难中赠银相助,王小娘子就这么给自己定下了后半生。 同年五月,二人顺利成婚。婚后不久,朝廷官职就下来了,书生被任命为福州罗源县县令。 他为官清廉,任职期间常有惠民之举,深得福州百姓爱戴,政绩优秀, 三年任满后, 擢升为临安知府。 然而就在离职的前夕, 却因为一桩案件的审理得罪了当地豪强,在离任路上被报复,打伤,落下无法生育的隐疾。 好在彼时王娘子已经怀了二胎,得知此消息后,王娘子决定瞒住丈夫,并且为保他的自尊心和香火,开始谋划偷龙转凤之事。 因为早在怀孕初期就有大夫摸脉,判断腹中孩子多为女孩,刚开始她并不在意男女,只要孩子平安长大就好。 因为一年前,她已经夭折了一个孩子。 可如今,夫君再无后嗣,日后官场上只怕要被人指点,就是回乡恐也要受宗族亲老指摘,再者他还是家中独子,公婆也指着他承继香烟。 思来想去,王娘子想到了娘家。 因为她嫂子也怀孕了,而且产期与她相近,并且按日子算,应该还在她之前,完美的契合了整个计划。 把女儿换给哥嫂,舅家总不会亏待了她,待日后长大了,还可以要来做儿媳妇,这样既不用骨肉分离,又能解了眼前的困境,可谓一举两得。 便当即找来兄长商量。 王郎君疼爱妹妹,再加上本身已经有了一个儿子,所以答应的很痛快。 再者,当时的书生已经是临安知府,未来官途不可限量,儿子换给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二人一拍即合,当即约定,王娘子生产当晚,兄长先抱着侄子在府外等侯,待她腹中孩子娩出,再由仆妇带出去交换。 看似一切都计划的很好,但他们却估了一个人,王家嫂子! 因为事关隐秘,此事王娘子并未与她嫂子商量,只偷偷的与她兄长说了,并让兄长去做嫂子的工作。 而王家兄长怕妻子不同意,更怕此时说出去妻子横生事端,便想着先瞒着,待孩子换了之后,再好好安抚。 到时木已成舟,他再说明好处,妻子定然会同意。 却不想,王家嫂子得知孩子被换了后,气怒之下,直接命令仆妇将孩子抱出府扔掉。彼时王郎君正在外应酬,并不知晓。 待他回府发现时,孩子已经被仆妇扔了。 王郎君吓得不行,一边命仆妇赶紧将孩子找回来,一边安抚妻子,向她说明其中的利害关系。 作为母亲,王家嫂子并不贪图知府家的荣华,也并不想将孩子换出去。可此时木已成舟,就如夫君所说,现在自己的孩子在别人手里,若让小姑子知道,自己把她的孩子扔了,只怕她的孩子也不会好过。 只能认了此事,让仆妇去将孩子找回来。 奈何仆妇此去,却并未寻回孩子。 那时又逢附近州县发大水,城中涌进了许多难民,缺衣少食的情况下,王郎君根本不敢想,那孩子遭遇了什么。 更不敢对妹妹妹夫上报,只能瞒着。 因为一旦报上去,就是结恩不成,反成仇,他们一介商家,哪敢得罪前途无量的官门妹夫。 又找了两日,无果后,二人只能商量再找一个孩子顶替。 恰巧家里有一仆妇刚生了孩子,也是个女孩,二人便商量,若是妹妹来看孩子,就把此孩子拿出去交差。 刚开始孩子还小,长的都差不多,只要他们画上胎记,基本上就能糊弄过去。 可随着孩子慢慢长大,相貌逐渐长开,两夫妻发现,孩子与妹妹妹夫长得完全不一样,不禁发了慌。 这要是哪日接去一看,岂不是要露陷?便又连思对策。 可要找相貌相似的孩子何其难,特别是他那妹夫长相不俗,想要找个跟他差不多的孩子比登天还难。 像不了妹夫,那就只能像妹妹了。 这时,王郎君支支吾吾的说,他在外头有一外室,生了一女,样貌与妹妹有几分相似。 初听时王家嫂子震惊当场,与王郎君撕打一番后,还是接受了现实,将那女孩接进了府。 这一切,随着夫君调任在外的王娘子毫不知情,她只在孩子两个月的时侯见过一面。 再见时,已是在京中稳定下来,孩子也已经有七岁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真相 “妇人就这样与孩子错过了半生,直到十几年后才得知真相,她后悔莫及。然大错已经铸成,她很想弥补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弥补,小娘子........” 说到这,王氏停下来看向文舒, “若小娘子是那个孩子.........会希望妇人如何做呢?” 原来这就是她被弃的原因。 文舒心下一嘲,真相与她所猜无差,不过是背后多了那么几丝无奈。 她放下茶杯,望向皇宫的方向喃喃道:“我不是那个孩子,无法替她回答。不过,我想她应该是理解的吧。至于弥补..........有些东西错过了, 就是错过了, 若都能弥补,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缺憾。” “不能弥补吗?”王氏怔怔的坐在原地,有些失神。 文舒叹道:“其实,夫人何必执着于弥补过去,珍惜眼前,放眼未来不是更好吗?” “放眼未来?”王氏心头一震,满怀希望的看向她,“小娘子是说........” 文舒不懂她情绪间转换,轻点了一下头,幽幽道:“其实那天我并不想来的,是王姑娘跪下求我,我才.......” “巧丫头?” “嗯,她待夫人亲厚如母,夫人何不珍惜眼前人。” 正往这来,还未走近的王巧倩远远的听见这话,不由脚步一顿。 “巧丫头是个好孩子。这么些年,我把她当作.......,她也确实奉我如母。这么些年的感情, 我不会忘,她的未来,我会替她好好谋划,绝不会让她差了去。” “但从前的事,我也无法放下,还是想要.......” “夫人。”文舒突然打断她,看着她道:“如果重给妇人一次机会,夫人觉得,她会做出跟从前不一样的决定吗?” 重来一次?她会吗?王氏认真思考。 半晌后,却没有做声。 文舒笑了,“谢谢夫人的故事,很好听。”她仰头望天,眼角却不知为何有些湿润。 都怪太阳,太晃了。 姹紫嫣红的花园中,一人静默,一人仰头望天,还有一人在远处倚着柱子往这边看。 远远看去,就像一副画,虽无声,却又掩藏着各自的悲喜。 直到一道声音打破这份寂静,画面才又重新活了过来。 “夫人,相爷那边让人传信了。” “怎么说?” “相爷让文小娘子稍安匆躁, 说她爹牵扯进了一桩陈年旧案,一时半会出不来,却也不会有事。” 文舒没想到,等了半天只等来这么一句话。 秦培所言是真是假,她该不该信? 按他以往的官声,她是不该信的,可近两日接触下来,起码面对她的时侯,他还算说话算话。而且目前,他也是她能够到的最大官。 若连他都不能将爹保出来,她也只能走最后一条路了。 想了一会儿,文舒决定再等一天,若是明天她爹的事还无确切消息,她就只能靠自己闯一闯了。 焦心之下,她不由的又瞅了眼系统的升级进度,却惊喜的发现进度已经到了百分之八十,可能夜里就能升级完成。 不由心中大定。 为了等秦培回来问个清楚,文舒一直等在相府,直到入夜时分,才见他从衙门回来。 “见过相爷。” 秦培刚跨过大门,就见到等在门口的文舒,“你怎么在这?” 他有些意外,按她往日行事和对相府的厌恶,此时不应该早回家了吗? “白日相爷托人带回来的廖廖数语,我听后实难心安,故等在此,就是想问问相爷,我爹究竟为何入狱?” “说来话长。”秦培摸了摸肚子,“饿了,饭桌上说吧。” 这次文舒没有拒绝也没有反驳,乖乖的跟在秦培身后,去了前院的花厅。 那里王氏已经准备好了一桌饭茶,正立在门边翘首往他们这边看。见到他们过来,又忙迎上前几步,招呼他们入内。 “你爹十几年前犯过一桩命案,现在被人翻出来了......” 秦培一开口,就给了文舒惊天一击。 “不可能,我爹怎么犯命案?!”文舒不敢相信,“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冤屈,错判了?” “人证物证俱在,认罪书上你爹也画了押,而且当年他是自首。” 文舒还是不相信,“既然死罪,又如何能活到今天!” 难道她爹越狱了? 不对,不对,若她爹真是杀人犯越狱而出,又哪里敢堂而皇之的在京城开铺子。毕竟,在京城开铺子是要登记交税的,光户口这关就过不去。 “当时的县令并未判你爹死罪,而是发配他去了钱塘修堤。”秦培淡淡道。 “嗯?”文舒一整个楞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虽然那是她爹,但依大宋律令,杀人者死罪,这还能轻判? 不禁怀疑秦培是不是在唬弄自己。 “因为这里头还有一桩事......”秦培将案件经过具体讲了一遍。 刚一讲完,就见文舒跳起来大赞道:“县令大人真是英明神武。” “你很欣赏他?”秦培停下筷子。 “不,是倾佩。”文舒看了他一眼,“像这样不畏服强权,正直廉洁的官员,简直是百官之典范,这样的人难道不值的倾佩吗?” 总比你这种奸相好,鼓动官家大兴花石纲,劳民伤财。这要换做以前,文舒都能啐他两口。 如今........如今只能忍了,谁让她有求于人呢。而且这个人,还是她........ 秦培不置可否的笑笑,“可惜啊,这种人一般下场都不怎么好。” 嘿,怎么还咒人啊?我这暴脾气。 文舒真想撸袖子跟秦培大骂一场,但话到嘴边转了几回,终还是变成了柔柔的,“人在做,天在看,似这等好官,老天爷会保佑他的。” 秦培笑笑,没再说话。 好一会儿才道:“你爹的事,一时半会儿决议不了,朝里恐怕还得争上几日,这几日你就安心在家待着,若有消息,我会派人通知你。” “我明日想去牢里探监,不知相爷能否成全?” 秦培思索了一会道:“可以,正好问问清楚,他是如何从李石变成文泰的。”说着从腰间取下一枚香囊,“这里头是我的私印,你明日带着这个去,狱卒自然会放你进去。” “但记得,保管好,用完要还。”文舒点点头,表示记下了,随后便将香囊揣进怀里,告辞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探监 回到家时,月亮已经挂上了树梢。 简单洗漱后,文舒往床上一躺,想着明天见到她爹该说些什么。想着想着,忽然想到系统应该升级成功了吧 毕竟中午就已经达到百分之八十了,这都一下午过去了,她兴致匆匆的打开控制面板, 却在看过去的那一刹那,瞬间黑了脸。 百分之八十五?! 这一下午你都干什么去了?! 看着新增的百分之五,文舒怒喝着将小星喊了出来。 小星的声音依旧十分平静:【升级进度与时间并无多大关系,而是与升级中的环节有关。环节简单的加载就快,复杂的则耗时更长,当下正在加载定位功能, 还请宿主耐心等待】 文舒还能说什么,除了等也没别的办法了。就是不知道红影在里头怎么样了?好不好,有没有被欺负? 不过,都说凤凰是祥瑞,她上次瞧着性情也还算温顺,希望它们没有打起来吧。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就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已大亮。 文舒赶忙披衣起床,洗漱一番后,在巷子里随便买了两个饼就往大牢里冲。 来到大牢门前时才辰时初刻,狱卒们刚刚上班,文舒贴心的递过去两个煎饼果子,“二位官爷还没吃早饭吧,这是在路口刚买的,还热着呢,二位爷尝尝。” 狱卒先是一楞,旋即笑道:“已经吃过了,小娘子是来探监的吧, 起得可真早。不过,你要见的人,上头有交待,不能探视,所以还是请回吧。” “这大清早的也没什么人。”文舒一边说一边凑近对方,从香囊里取出秦培的私印,在二人面前晃了一圈,“就一会儿,说两句话。” “这印..?!”狱卒大惊。 文舒轻轻点了点头,“现在,可能行个方便?” “小娘子说笑了,请。”两位狱卒神情一敛,让开身子。一人留下继续站岗,另一人引着文舒往里去。 牢里阴暗潮湿阴暗,用木栏栅隔开的一个个‘房子’里,或坐或趴的关着几名犯人。听得脚步声,有的人立刻转过身来好奇打量,也有人全似听不见,毫无动静。 走过十来间‘小房子’, 文舒才看到蜷缩在地上的文老爹,她立马冲了过去, 喊了一声“爹。” 正处于半梦半醒之间的文老爹,还当自己是在做梦,直到文舒又喊了一声,才霍然清醒。 “你怎么来了?”他奔到近前,惊讶看着文舒。 文舒瞥了一眼旁边的狱卒,狱卒立马‘懂事’的退开了去。 “来看看你,他们没对你用刑吧?”文舒上上下下的打量文老爹。 “没。”文老爹摇头,又问:“你怎么进来的?” 见他身上确实没有血痕,文舒松了口气。 “给狱卒塞了点钱,他们就放我进来了。爹放心,我已花钱打点了朝中一位大官,他说过几日就能将你放出来。” “你都知道了?”文老爹低下头去,声音有些嘶哑。 文舒知道他在想什么,立声道:“知道了,爹没有错,那个人该杀。” 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文老爹楞了一瞬,旋即又是欣慰又是心痛,“可却连累了你啊!” 正值说亲的时侯,这个时侯曝出他是杀人犯,谁还敢上门提亲。 “爹说什么胡话,咱们父女哪来的连累不连累。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别!”文老爹喊住文舒,“我这事没这么简单,你别见人就洒银子,小心被人骗喽。” “这话怎么说?”文舒问道。 文老爹轻叹了口气,“我也是听狱卒说的,说是我这桩案子多年前已经定案了,按理就算现在被认出来,也不该重抓下狱。之所以入狱,只怕是牵扯到朝中的党争了。” “党争?”文舒一脸莫名。 这怎么还跟党争扯上了关系,他们就是一小老百姓。 “狱卒说朝中有两派大臣正斗得厉害,我不过是一个用来攻击对方的把柄。若是抓我的人斗输了还好,若是斗赢了......” 若是斗赢了,他恐怕就出不去了。 文舒没想到这其中还牵扯了这么多事,为何秦相没有提过一句? 是觉得她听不懂,懒得解释,还是觉得她不必懂。 亦或者他就是那两派中的一派,说不准还是被攻击的那一派,所以才不告诉她,怕她埋怨。 “爹说的这事能确认吗?狱卒怎么会跟你说这些事?”别是故意吓他的。 “这都是他们闲聊时,我听来的,真假就不知道了,这事你还是别管了,听天由命吧,别回头再把你搭进来。” 只要阿宁好好的,他怎么都行。 “又说这种话。”文舒嗔了他一句,想起昨夜秦培的话,便问:“爹以前是不是不叫这个名?” 文老爹楞了一瞬,旋即点头,“是,我原姓李,名石。” “那后来怎么.......?” “这很重要吗?”文老爹似乎不太想说。 文舒不知道该怎么接,对她来说只是好奇罢了。但对秦培....... “也没什么重要的。爹还没吃早饭吧,我这里有两个煎饼,您先吃着,还有什么想吃的,我回头买了让人送来。” 也是太着急了,来一趟竟然没想着带些东西,起码带两身衣服也好啊。 “别费事了,这里有吃有住,你在外头照顾好自己就行,攒点钱不易,别全花喽。” 文舒不赞同他的观点,赚钱是为了什么,不就为了以后能过好点,需要钱的时侯不用捉襟见肘。 不过,也没跟他杠,反正他喜欢吃的她都知道,回头买了,直接让人送来就行。 又聊了两句,狱卒就在远处咳嗽了。文舒知道这是提醒她时间到了,该出去了,便又叮嘱了她爹保重身体。 这时,文老爹忽然来了一句,“前阵子听说秦相府在寻亲,找的女孩身上有胎记,你........要不要去看看?” 文舒猛的怔住,惊讶的看向她爹。 “我就随口说说,没事,没事。”文老爹强装镇定,但慌乱的眼神,还是出卖了内心的波澜。 “爹说的什么胡话,我是你亲闺女,怎能是相府要找的人。” “是是是,不是,不是。” 文老爹看着面前这张与自己毫无相似的脸,心里矛盾极了。 既希望她能攀上高枝,往后过上幸福无忧,令人艳羡的生活。又怕失去她,心里割肉似的疼。 第三百八十五章 定点传送的坎坷 从牢里出来,已是辰时三刻,街道上人声喧哗。 文舒走在大街上,脑海里却在不停的回想她爹刚才说的那句话。爹怎么好端端跟她说这种话,他是知道什么了吗? 还是说那日王玲在房间里同她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小娘子,可要来点琼酥叶?”见她在摊子前站定, 摊主热情的招呼。 “来两斤吧。”这东西放得住,没事还能当零嘴。 “好嘞。” 摊主手脚麻利的将琼酥叶捞出控油,文舒望向大街,心里思索再买些什么好。衣服家里都有,回去收拾两身就行,就是这吃食,可得好好挑挑。 正想着呢,忽听得身后有人喊她, “阿宁, 阿宁。” 循声望去,只见街对面的一辆马车上,储红正朝她招手。见她望过来,又迅速跳下马朝她这边走来。 “你怎么在这啊,我正要去你家找你呢。” “找我?”文舒接过店家递来的酥琼叶一脸疑惑。 “嗯,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储红喜形于色,凑近文舒轻声道:“我三婶有啦。” 还沉浸在她爹的事里一时没回过神来的文舒,闻言楞楞道:“有什么了?” “哎呀,你说有什么了,当然是......”储红跺了跺脚,用手在肚子前比划了一下。 文舒瞬间明白过来,高兴的差点跳起来,“真的!什么时侯的事?” “昨天刚摸出来的,三婶高兴坏了,这不一早就让我跟你报喜,还说要接你去府上, 当面道谢。” “太好了, 恭喜恭喜。” 文舒笑得合不拢嘴,心道总算有件喜事了。 储红却挽着她的手道:“别跟我道喜啊,要道跟我三婶道去。”说罢,拉着她就往自己的马车去。 【嘀!系统升级完毕,当前等级——四级】 【定点传送功能——可开启】 【定时滞留功能——可开启] 【置物篮空间扩大一倍,新增活物篮一个,可放置活物3小时】 【以上三项功能已全部加载完毕,是否现在开启?】 “等等,等等。”文舒一面喊住系统,一面拉住储红,“那个,我还有些事要办,今日就不去了。待改日有空,再登门贺喜。” “什么事啊,这么急,需要我帮忙吗?” 文舒心道你能帮上什么忙,但转念一想,储四姑娘的姨夫是礼部待郎, 她爹好事说不定还真能帮上忙, 哪怕帮着说几句好话也好啊。 不是说, 这事还要争几天嘛,多个人,多份胜算。 “还真有,不过,现下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具体的我明日去府上再同你细说,眼下我还有桩急事,就先告辞了。” 辞别储红后,文舒拔腿就跑,跑到一半又反应过来,这是南城,距离萧茶巷还远着呢。纵是能跑回去,到家也没力气了。 不行,她等一下还要进山海界,必须保存体力。 想毕,忙招手拦了辆最快的马车,往家去,路上还不停的催促车夫快些快些。 可毕竟是在大街上,行人众多,车夫怕伤及行人,嘴里应着,车速却如旧,急得文舒汗都要出来了。 好不容易到家了,扔给车夫几十文钱,跳下车就往巷子里跑。边跑,边叫小星开启定点传送和定时滞留。 定点传送是为了能传送到原来的山头。 定时滞留则是为了,万一形势不好,能及时退出来。 【嘀!定点传送已开启,宿主可以选择任意传送地点,请问是否指定地点?】 “指定,就传送到.........” 文舒抱起铁盒子,却在滑开盒盖的那一下,顿住了。 地点该选哪呢,是丹穴山还是渤海?她上次去的可是两地交界处。 “能选交界处吗?” 【可以】 “好,那就传送至丹穴山与渤海的交界处。” 【因交界处范围太大,若想定位准确,还请宿主给出经纬坐标及方向】 什么玩意?什么坐,什么标? 【就是一种利用三度空间的球面来定义地球上的空间的球面坐标系统,能够标示地球上的任何一个位置。】 文舒:??? 理解她做为宋人的不易,小星给出了另一个答案,【若宿主给不出准确的地理坐标,也可以选择随意】 “随意吧。” 【收到,现在请选择时间节点】 “什么?”文舒再次一脸懵。 【就是宿主当前想要去的时空,山海经含盖多个时空,想要定位准确,一定要选好相应的时间,否则就是同一地点,见到的东西也会全然不同】 话落,控制面板上就跳出来一列文字,分别是个个时空的名称,以及详细时间点。 比如尧、舜、禹时期,还有夏朝,商朝........ “这个我哪里知道,上次进去时也没说时间啊。” 文舒都要急哭了。 她知道小星什么意思,不就是沧海桑田,时空错位,怕她想去十年前,却因为选错了时间,去了十年后。 本以为开启定点传送后,就万事大吉,山海里任她遨游,却没想到,临了还有这么多道道。 若是平常,她也不那么在乎什么时间,反正哪去都是去。可现在红影还等着她去救呢,若不能传送到上次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 他们就见不着了。 好在这时小星又开口了。 【系统应该带有记忆功能,我可以帮宿主搜索一下上次的传送记录,看看能不能找到具体的经纬坐标和时间节点】 “好,麻烦你了,快找,快找。”文舒按捺住急切的心情,静静的等侯。 心里却在默默祈祷,一定要找到啊。 也许是她的声音被上天听到了,片刻后,系统里传来小星‘优美’回音。 【恭喜宿主,根据搜索记录,已找到明确的经纬坐标以时间节点,请问是否现在传送?】 “是。” 【嘀!定点传送开启!传送时间:公元前2378年五月初五,下午3点15分。传送地点:东经38,北纬23】 一阵炫目的白光闪过,文舒再睁眼时,便看到了那颗熟悉榴莲树。 再往后看,平静的海面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现出点点的金光,头顶,伴随着阵阵凤鸣,是一个个远去的黑点。 “红影,红影。”文舒朝黑点飞逝的地方大声喊叫。 奈何离得太远,红影似乎没听见,一个个黑点飞速消失在天际。 文舒跺了跺脚,转身又往山下跑,想着沿着沙滩追一追。 奈何刚一下山,脚还未踩实沙子,便觉得肩膀一痛,被什么东西带上了天! 第三百八十六章 蛊雕 什么东西! 文舒抬头看去,却见一只‘黑色大鸟’,正拎着她往海面上飞去。 不,不是鸟。 虽然它长着鸟的头,头上还有角,但身子却是兽的身子,背上还有一对青色的双翼。 兴许是感觉到了她的注视, 那鸟低首看她,褐色的眼瞳里,一片凶光。 蛊雕! 文舒脑海里迅速闪过《山海经》对此兽的描述,而后系统的提示也坐实了她的猜想。 让她想不通的是,蛊雕怎么会出现在这,它不应该在鹿吴山么? 虽然鹿吴山和丹穴山同属南山山系, 但之间怎么也隔了几个山头吧,怎么就到了这呢。 还好死不死的逮住了她。 要知道这家伙可是会吃人的! 文舒心肝都在颤,打是打不过了,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条是停止滞留,立即传送出去。可她此时正被蛊雕抓着,若此时退出,按照惯性,只怕会把蛊雕一起带出去。 这玩意可吃人!若是在汴京城里伤人害命,她岂不成罪人。 而且她这一退出去,再进来就要等明天了,她也不放心红影。 第二条,将它收进置物篮。可先决条件得是在陆地,眼下她被提在空中,一旦将此物收进置物篮。她便会失重,垂直掉下去。 落在地上会摔死,落在海里会淹死。 怎么选? 对了,置物篮里有猪水泡,把它捆在腰上,应该能增加一些生还的希望。 文舒手忙脚乱的从置物篮里取出猪水泡,却不想海上风大,猪水泡刚到手上, 还没拿稳就被风吹走了。 ??? 绝望之下,文舒只能放声大喊,呼叫红影。 她不求红影能打过蛊雕,只求她在收蛊雕时,红影能及时衔住下落的她。 奈何呼叫了好一会儿,红影都没踪影,而她也被蛊雕拎着离沙滩越来越远....... 眼见蛊雕注视她的次数越来越多,甚至嘴边的口水都滴在了她脸上,文舒知道不能再等了。 她做出了决定。 “小星,待会你能不能配合我一下,在我将蛊雕收进去的那一刻,同时将我传出去?” 【可以,但需要宿主发出语音指令,宿主也可自行设置传送时间,设立倒计时】 “还是听我指令吧。”时间设置可不是那么好弄的,万一慢了一秒,她就得魂归西天了。 跟小星打好商量,文舒反手就往蛊雕的腿上抓去,就在她动念要将对方收进去时, 天边突然出现了一抹红影。 文舒又惊又喜, 忙停下动作,想着等红影过来再说。 然而也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错,在红影即将靠近时,蛊雕突然松爪将她放下,转头迎向了红影。 极速下落的间隙,文舒看见红影飞奔过来的身影,却也发现在极度失重下自己开不了口,发不出指令。 完了,用错招了。 身体砸在水面的那一刻,文舒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水面上,红影已经赶到了近前,要不是蛊雕阻拦,它都能抓住文舒。然而,就是那么一下,就那么一瞬的停顿,文舒就沉进了水里。 都怪它! 回过神的红影,发疯似的冲向蛊雕。 蛊雕本也是凶兽,见状不闪不避,偌大的身子,也朝红影冲了过去。 身型交错的瞬间,二鸟的尖嘴皆在对方的脖颈上狠狠叼了一口。羽毛纷飞,紧接着两道血柱从半空飙出,随即如同雨点般洒落在海面上。 这番伤痛并没有让二鸟停手,反而越发杀红了眼,招势频出不穷。 什么用双爪划拉对方的背,用头面对方的肚子,撞翻对方........ 在顶对方肚子这方面,红影明显要吃亏很多,因为蛊雕头上有角。所以当它顶过来时,带来的不仅是重力的冲击,还有肚皮上的血洞。 若是平常,红影可能见势不好,就跑了,但今天眼睁睁看着红影被蛊雕扔下海,它心里的怒火早已淹没了理智,不死不休的跟蛊雕干了起来。 水面上,二鸟厮打在一起,场面的十分激烈。 水下,文舒屏住呼吸,腮帮子鼓得老大。 她不能就这么死了,爹还在牢里,还等着她去救,她不能死,不能死! 她双手奋力划动,想要阻止下沉,奈何越动越不得法。随着身子不断下沉,四周的压力也不断增强,氧气减少,胸腔跟快要爆似的。 文舒难受的要命,就当她快要放弃时,唿哨声起,远处游来一一个黑影。 没得片刻,她便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托了起来。 身体的本能促使她反手抱住了对方,手上传来凉凉,滑滑的触感。 好熟悉啊! 感叹的当口,身下那物已经将她托上了水面,接触到空气的刹那,文舒像饿极了的人,大口大口的吸收空气。 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空气这么重要。 活着真好。 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文舒才有空打量身下的东西,这是......海,海豚吗? 她前不久救的那只? 不怪文舒这么想,因为身下的海豚脖颈上有一块和那只大小一样的白斑,甚至位置都一样。 “是你吗?”文舒摸了摸海豚的脑袋。 海豚发出愉悦的叫声,脑袋上喷出一柱水,滋了文舒一脸。 “???” 正当文舒猜测海豚到底什么意思时,天空中传来一声嘶鸣。 “红影!” 看清空中的状况后,文舒迅速从置物篮里取出弓箭,拉弦,对准了蛊雕。 欺负她就算了,竟然还敢欺负她的红影,找死! 不过,为免误伤,文舒还是将红影招了回来。 本以为文舒‘去了’的红影,突然听到对方喊它,顿时激动起来。但激动过后,心里憋的那口气也泄了。 其实此时的红影已经浑身是伤,只是因为它羽毛本就是红色的,所以看不太出来。 但若它羽毛是白色的话,那么此时文舒看到的就是一只浑身是血的大鸟。 气一泄,厮打的劲便弱了,再被蛊雕一顶,整个身子便向着海面坠落。 “红影!”文舒朝蛊雕射出一箭,便急急的奔向红影。 可她忘了,她现在不是在地面,而是在海里,骑在海豚身上。这么向前一扑,便又扑到了水里。 好在此时离岸边已经不远,水深只到胸口,文舒稍微挣扎了几下,便在水里站直了身子。 “红影,红影!”她跌跌撞撞向红影掉落的地方跑去。 旁边,小海豚已经快速的游过去了,并把沉在水底的红影给‘拱’了起来。 文舒迅速冲过去,将红影抱在怀里。 此时的红影整个鸟身都是瘫软的,它掉落的海面,水都染红了一片,文舒才发现它脖子,和肚子上的血洞。 “红影,红影!” 第三百八十七章 救治 奈何文舒怎么喊,红影都闭着眼睛没有反应。 文舒吓坏了,抱着红影就往岸上跑。 偏生这时侯,那只蛊雕又凑了过来,这次的目标,还是她身边的小海豚。 这给文舒气的,真想一拳给它捶扁。无奈手里抱着红影, 腾不出手,只得从置物篮里掏出一个榴莲砸了过去。 别说,这次还挺准。 硕大的榴莲直接砸在了蛊雕的肚子上,巨大的力道,直接将它给拍飞了。 跟红影的那番大战,蛊雕也没占到多少便宜, 本就是强弩之末,再被这么重重一击, 身子便也呈直线式的向着海面掉落。 不幸的是,它没有同伴!便也没有人救它。 那边文舒已经抱着红影上了岸,看着它满身的伤口,她都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势将它放下,它才不觉得疼。 她抖着手,从置物篮里取出止血的金疮药,先给脖劲涂了些,又给肚子涂了些。 她看过了,虽然红影浑身都是伤,毛也掉了不少,但最严重最致命的地方只有这两个,其它都是皮外伤。 也不知是红影伤得太重,还是金疮药药效不够,涂过药的脖劲和肚腹间还是有血停的往外渗。 文舒急得不行,转念间忽然想起金莲液,忙从置物篮里取出瓷瓶,将液体倒在伤口上。瓷瓶里的不够,又现取了一片叶子, 不要钱似的将液体往伤口上涂了一层又一层。 好在金莲i液确实神效, 不一会儿,文舒就看见伤口在逐渐愈口。虽然速度没有她试验时快,但她也能理解。 毕竟红影伤得也比她重多了,特别是那两处致命伤,伤口极深。 好在不是要害,否则只怕当场就归了西。 “呜呜......”这时,海里又传来唿哨声。 文舒回头望去,却见是救她的那只海豚,它还在。 看了一眼红影,文舒慢慢往水边走去,朝水里游动的海豚道:“谢谢你救了我,我已经平安了,你也快回家吧,有缘再会。” 她冲对方挥了挥手。 那海豚也似听懂了般,在水里摆摆了尾,又晃了晃脑袋,这才转身往大海深处游去。 文舒朝着它的背影再次挥手, 心里感慨:“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古人诚不欺我! 送别海豚, 她转身回到沙滩,这时红影身上的两处伤口都愈合的差不多了,甚至都已经开始结痂。 她顿时松了口气,轻轻的将它抱回怀里,又拿出金莲液给它涂抹其它伤口。 那些伤口浅,几乎是金莲液涂上的那一刻,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 片刻后,除了掉了的毛没长回来,皮肤已经完好如新。 让文舒忧心的是,这期间红影一直没醒,要不是还有心跳,她都要以为....... 怎么会这样? 是失血过多太过虚弱?还是有别的问题? 自己弄不明白,文舒i觉得只能求助外力了,当即叫小星将她传送出去,她要带红影去看兽医。 回到现实世界,文舒拽着了块床单盖在红影身上,就抱着它去了城门拐角的一家兽医铺。 时下,养猫养狗的人众多,兽医铺便也应营而生。 城门拐角处的这家兽医铺叫“涂一手”,里面有两个大夫,一个坐堂,一个上门。 上门的大夫就专门负责牛、马,驴、骡、这些大型牲畜。而坐堂大夫,就专管些小猫小狗这些方便抱上医馆的。 文舒抱着红影进去的时侯,很是吸引了一波人。 一是因为她给红影盖了床单,二是因为床单下的家伙看起来好似有些大。 毕竟一般能抱上门的,体型都偏小。 文舒无视众人的目光,抱着红影就冲到了大夫跟前:“大夫,我家红影受了重伤,已经昏迷许久了,能不能先帮我看看。” 排队人见状都叫嚷道:“谁的宠物不宝贝啊,我们也都等着看呢。” 闻言,文舒回头朝众人鞠了一躬,“实在抱歉,我知道我不该插队,但我家红影实在伤得太重,各位若是不着急,能否先让我看看,拜托了。” 她态度这般诚恳,排队的人手里的宠物也确实不是什么急症,便都做出了让步。 “行吧,行吧,让你先看,不过你这养的什么啊,怎么瞧着.....” 剩下的话还未说完,那边文舒已经揭开了床单。 “哟,这么大的鸟!”众人一惊。 兽医涂大夫也吃了一惊,不仅是因为大,还因为看见了红影身上的斑斑血迹。 “怎么伤的?”半晌后,他问。 “跟别的鸟打架打的。”文舒答。 “跟别的鸟打架?”群众们发出疑问,“它这个个头,什么鸟能把它伤成这样啊?小娘子莫不是在唬我们吧。” 众人皆不信,也有眼尖的发现了问题。开口道:“这鸟怎么瞅着有些眼熟?” 此言一出,众人皆不约而同的看向病桌上的红影。 这时侯,文舒也不好再拿床单给红影盖着,毕竟涂大夫已经在给它诊伤了。 只见他先翻了翻红影的眼皮,又检查了一下嘴,最后拿手在它腹部,背部各处探摸。 “怎么不见伤口?”半晌后,他喃喃自语。 身上这么多血迹,不可能没有伤口啊。 “在这。”文舒将脖胫和腹部的伤口指给他看。 涂大夫看着结痂的伤口,皱眉道:“我问的是新伤。你这都什么时侯的?” “今天啊。”文舒不敢说刚才,怕大夫怀疑。 但也不敢说是几天前,怕误判病情。 “今天?这伤口都结痂了,怎么会是新伤。小娘子,看病最怕讳疾忌医,你得说实话,我才好判断跟医治啊。” “我说的是实话。”见大夫不信,文舒补充道:“它平时伤口愈和的就快,这确实是今天的新伤。” 涂大夫还是有些不信,这时,排队的人群里,突然有人'咦’了一声。 “这是神鸟吧,怎么会伤成这样?” 此话一出,众人反应过来,连声附和。 “没错,没错,就是神鸟,样貌体格都跟榜文上画的一样。” 那人口中说的榜文,乃是张贴在皇城城墙,开封府衙,以及各大衙门门口的榜文。 文舒昨天在开封府门前也见着了,榜文上左边画着红影的画像,右边则是一行小字,言明,神鸟乃是祥瑞,任何人不得射杀。 若发现有人胆敢对神鸟不利,当立即阻止并通报官府。 阻止和通报者皆有奖赏。 确认了红影身份,众人又不由的对文舒怀疑起来。 神鸟为什么会伤成这样,她会不会是凶手? 为什么她连病情都说不清楚? 想着,想着,众人不由自主的将文舒围了起来。 第三百八十八章 巧事 “我是它主人,我没有说不清病情,我说的都是事实。”文舒一边解释,一边挡在了红影面前。 “屁的事实,神鸟乃天降祥瑞,怎么会有主?就算有主,也该是官家才对, 怎么会是你一个小娘子。” 文舒气笑了,但眼下红影要紧,便也没跟妇人争辨,只淡淡的回了一句,“若是不信,尽管报官。”就转回身朝大夫道:“您快救救它,我说的都是真的。” 涂大夫这回反倒信了,既是神鸟, 那有些'神奇’之处也是可以理解的, 便又伸出手在红影颈项搭起了脉。 “脉博虚弱,气血不足,呼吸缓慢.....除了昏迷可有别的症状?” 文舒想了想提醒道:“胸腹处好像有点不对。” 闻言,涂大夫立即又在胸腹处检查了起来,片刻后,吸了口气,问道:“可是从高处坠落过?” 文舒连连点头。 涂大夫脸色瞬间都变了,登时朝帘子后喊道:“二丫,二丫!” “来了,来了,怎么了,师叔?” 一位穿着短衣长裤,看上去十分利落的小娘子,快步从后院出来。 “你快来摸摸, 这是不是胸骨断裂?”涂大夫指着红影胸腹处的一处凸起。 小娘子立即绕到病桌前, 抬手摸了上去,不一会儿,严肃的点头, “是断了,而且断了两根。” 得到确认,涂大夫朝文舒道:“此鸟昏迷,除了失血过多虚弱所致外,还有可能是胸骨断裂,导致的内脏出血。前者用汤药养养就好,后者却是凶险,若不能阻止内脏渗血,十死无生。” 文舒早知情况,此刻到是没有过于激动,只担忧的问道:“有什么办法能阻止渗血吗?” “若是普通的渗血,用止血汤药或许可行,但这是胸骨断裂造成的渗血,不将胸骨正位或取出,渗血就不可能止住。” “而想将断裂的胸骨取出,只能开膛。” 竟然跟小星的答案是一样的,文舒顿时腿软的有些站不住。 “文小娘子。”这时,旁边的小娘子突然喊了她一声。 文舒楞楞的转过头,看着面前的人, 脑子还有些懵,“姑娘认识我?” “小娘子不记得我了,玉津园内,你还帮过我哥哥呢。” 文舒此时全付心身都在红影身上,闻言根本没空去想她哥哥是谁,胡乱的点了点头,问涂大夫:“开膛后还能活吗?有几成把握?” 涂大夫深思了一下道:“开膛手术十分凶险,几成把握不好说,得问主刀的大夫。” “您不就是大夫吗?” “我虽也是医,主治的却都是一般轻微外伤和一般性急病,像这等重症却是无能为力。不过,我师兄在这方面倒是颇有建树,小娘子若想博一博,或可带神鸟去寻他,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您师兄在哪?” “玉津园,找包都监即可。” “好,我这就去。”文舒抄起床单往红影身上一盖,就要去抱。 这时,先前的小娘子再次开口:“等等,若真是内脏出血,你这样移动它只会加重伤势。” “那怎么办?” “最好是能将人叫来。” “对对对,最好是能将我师兄叫来,不过他.......”涂大夫欲言又止,看向先前的小娘子。 “我去叫吧。”小娘子自告奋勇,“师叔先开些止血的汤药灌下去,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我一定尽快将人请来。”说完,便转身就跑出了医铺。 “她.......” “放心,我师兄就是她爹,轻易不出园,她能帮你去请是最好了。” 包都监的女儿.........玉津园,哥哥......... 是她! 片刻后,文舒终于想了起来。 包二丫! 玉津园内,哥哥被狗追咬的小娘子。 没想到还有这样巧的事,不过她爹不是玉津园的管事吗?怎么还......... “按方子抓药,煎了速速送来。” 伙计应了声“是”,拿着药方抓药去了。 因为前堂还有许多抱着猫狗的人在等着,红影又不宜移动,涂大夫便让伙计重新搬了张桌子到门口问诊。 人都涌去了门口,文舒便独自守在红影身边,不停的说话给它鼓劲,为此许了不少好处。 两刻钟后,门口问诊的人都离开了,伙计也端来了熬好的药汁。 文舒接过药碗,将药吹凉些,在伙计的帮助掰开红影的嘴往里喂,奈何红影还处在昏迷中,没办法主动吞咽,所以药倒进去后,倒有大半流了出来。 涂大夫走过来,见状皱眉道:“这可不行,小三儿,去拿细管来。” 伙计应声,没一会儿便递来一个筷子粗细,内里中空的细竹管。 “把这个伸到喉间,再灌,就不会流出来了。” 文舒应声,接过细管,在伙计的帮助下,将细管伸至红影喉间,然后将药从细管里倒进去。因为细管内部狭小的原因,这碗药喂了许久才喂完。 做完这一切,文舒已经热出了一身汗。 “这药能止住血吗?” 涂大夫叹了口气,心道:能止是能止,就是起效慢,而且要看伤情,像此鸟这等伤情,效果可能微乎其微。 但什么都不做,家属更不能安心。 “能缓解一些,但主要还是得取出胸骨,不然就是治标不治本,不过你也说了神鸟自愈能力强,兴许内脏出血,也能自我控制呢。” 控制个屁,它哪有什么自愈能力,要不是金莲液....... 等等,金莲液! 文舒猛然想起,她好像只试了外用,还没试过內服!既然它有止血,愈合外伤的功效,那內服会不会......... “涂大夫,您后院养鸡了吗?” “没有,怎么了?” “没事,就是突然想起以前好像听人说过,取活鸡的羽毛烧了化水喝,能治內出血,我想试试。” “有这事?”涂大夫半信半疑。 文舒笃定点头,“只听说过,不知真假,但我想试试。” 涂大夫细思了一下,心想神鸟已经这样了,若不止血,还不知道能不能拖到师兄来。就是能拖到,开膛过程中也有可能会大出血,若这个法子真能奏效,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身为医者,涂大夫自然不会人云亦云,他之所以也对这个想法抱有一些期待是因为,当今世上,确实有用咒术治人的先例。 这类用咒术和偏门治人的手段被称为‘祝由术’,施术的人被称作巫医。 其实巫就是上古时侯的医者,现存最早的医书古籍《五十二病方》的283首处方中,就有30首是掺和了巫祝的内容的。 而最早提出“祝由”一词的,是《黄帝内经》! 只是想要习成这门手段,条件极为苛刻。他刚学医时也看过相关书籍,奈何根本看不懂,照猫画虎的一通操作后,也并未奏效,渐渐的便放下了。 如今再次听闻,难免也想见识一下。 “我后院虽没养鸡,不过今早厨房买了一只鸡,估摸着是要中午做的,你若真想试,得赶紧去后院看看,晚了,说不定就杀了。” “那就有劳涂大夫帮我照顾红影了。”文舒叮嘱一番,即刻奔往后院,在厨子举刀时,及时将鸡抢了下来。 “涂大夫说,这鸡有别的用处,先不杀了。” 说罢,便拎着鸡出了厨房,去了后院一处偏僻地。 第三百八十九章 我负责 那处地方就在厨房旁边,是一个拐角,三面都是墙,唯一的豁口还有成摞的草药堆叠,因着这层遮挡,不走近,很难发现她在做什么。 查看无人注意后, 文舒偷偷从置物篮里取出金莲液,掰开鸡嘴,倒了十来滴下去。然后将鸡放开,观察它的反应。 她不求别的,只是知道金莲液内服会不会有毒,或者说有别的伤害。 毕竟上次光闻味道,她就失去了痛觉。 是的,经过一番思考后,文舒觉得她那次莫名其妙的失去‘痛觉’, 绝对与那股异香有关。 之所以会这么猜测,是因为紫莲的前车之鉴。 不过,同为‘异香’,它们也有不同之处。 金莲味道清爽,如夏日朝露,雨后松柏,紫莲则如暗夜幽灵,魅惑勾人。闻香后,两者的反应也是既有相似,又有不同。 金莲是在无声无息中让人失去知觉而不自知,要不是她无意扇了自己一巴掌,恐怕还意识不到自己失去了痛觉。 而紫莲则是一开始就能让人察觉到了四肢慢慢失去控制,进而变得麻木,僵硬,如同石化一般。那种恐惧,简直如恶鬼附身,让人肝胆俱丧。 闻香的那只鸡也当场去世, 所以文舒评判,紫莲绝对是有毒的。至于她为什么没死,估计是体量的问题。 毕竟鸡多大,她多大。 那只鸡已经‘仙逝’了,眼前这只呢,又会有怎样的命运? 只见那只鸡被文舒放开后,局促的在狭小的空间内活动,想跑,旁边又有文舒虎视眈眈的看着。 它逃跑了两回都没逃出去,干脆破罐子破摔,就地而坐,一副等死的样子。 文舒见它走着走着,忽然蹲在地上不动弹了,还以为是‘毒性’发作,整个心都提了起来。 半刻后,见那只鸡依旧趴着,但看向她的眼神却是警惕而精神的,又不禁有些疑惑, 这到底发没发啊? 她屈指在鸡背上弹了弹, 意图‘唤醒’它,只见鸡微微偏头躲了一下,却并未起身离开或者惊走,依旧蹲在原地看着她。 文舒疑惑,这到底是有知觉还是没知觉? 正欲再试试,这时厨房大师傅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小娘子蹲在这做什么呢?” 他语气疑惑又警惕,文舒只能傻笑着回头,“没什么,就是跟鸡聊聊天,顺带..”她眼疾手快的在鸡屁股上摸了一下,然后扬了扬手里的鸡毛,“顺带拨根毛。” 做戏做全套,既然说是来拔毛的,怎么也得坐实了。 “拔毛做什么?”大厨疑惑。 “有用啊,用好了可是能治病呢。”文舒笑吟吟的站起身,“厨房里可有闲置的碗,再借个碗使使。” 大厨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点点头,“有,我去给你取。” 眼看着大厨进了厨房,文舒又转身看那只鸡,她都拔毛了,也不见它叫一声,应该是真没知觉了吧? 而进到厨房的大厨也不放心她,一边进屋取碗,一边透过窗棂,往外看,见她真的只是站在原地等,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喏,小娘子要的碗。”片刻后,大厨拿着一只碗出去了,同时手里还多了一把亮闪闪的菜刀。 也不知是不是被菜刀惊着了,一直无甚动静的鸡,在这一刻突然原地蹦起,满院子飞奔。 文舒见状,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快,抓住它!”眼见鸡满院子扑腾,险些都要跳出墙外去,大厨忙招呼院里整理药材的小伙计,一起抓鸡。 文舒看他们抓着费劲,几次都险些将晾晒的药材撞翻,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帮忙的时侯,前院的帘一掀,先前帮忙喂药的伙计,正站在门边喊。 “小娘子快来,你要请的人已经到了。” “哎,来了。” 文舒大喜,应了一声就往门边去。 那头伙计喊了一声,就回去忙事了,文舒走到帘子边,才想起手里的碗,趁着院中众人都在抓鸡,无人理会她,便迅速从置物篮里取出装金莲液的瓷瓶,倒了些金莲液放在碗里。 掀开帘子走进前堂,只见红影躺着的病桌前,多了一男一女,女子正是先前见过的包二丫。 那旁边的男子应该就是她父亲了,涂大夫的师兄,包都监了。 “我已经诊过了脉了,是失血过多,气血双亏之象,二丫说胸骨断了两根,有可能伤及内脏,我想着这等凶险,怕是只有师兄才能救得回来了。”涂大夫在一旁边解释。 包都监一边听他诉说,一边给红影诊脉探查,半刻后,确认病情如涂大夫和二丫所说,别无二致,便道:“脉相又弱了些,病情凶险,需要立即开膛复位断骨。其主人可在?” “我在。”文舒端着碗,从帘子边过来。 “你是它主人?”包都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底有些怀疑,“这可是神鸟?” “爹,这事我能证明。”包小娘子出言道:“西园雅集上,我见过神鸟主动护着她,不会有错。” 有亲生女儿做证,包都监这才放下怀疑,向文舒告知病情。 “开膛手术十分凶险,我也并无十全的把握,再加上此鸟脉相虚弱,气血双亏,就算复位断骨,补好内脏,也很有可能因为失血过多再也醒不过来,小娘子可还要开膛?” 都已经行到这一步了,文舒怎么能放弃。 开膛九死一生,不开膛十死无生,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不能放过,便点点头。 “好,既然小娘子执意要试,我愿意帮这个忙,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万一开膛过程出现什么意外,或者没有救过来.....” “我愿担全责。”文舒主动开口。 她知道包都监在怕什么。 红影是得官家看重的‘神鸟’,万一死在他手上,他怕担不起这个责。 “口说无凭。” “可立字据。” “好,小娘子爽快,我也不拖拉。”包都监转向涂大夫,“开膛场面有些血腥,为防吓着客人,也为过程顺利清净,恐怕得劳师弟关店半日了。” “无妨,小三,快去关铺门。” 伙计应声去关铺门,文舒借了店铺的笔墨伏在药柜前写字据,包都监和涂大夫则在准备‘手术’要用的东西。 文舒写完字据,刚要拿过去,就听包都监和涂大夫说:“此番来到匆忙,未带麻沸散,这会现制也来不及了。开膛前,还劳师弟派两个人压着鸟身,以防它剧痛后挣扎。” “没问题。” 涂大夫应下,正要点人,就见文舒走过来道:“我可以帮忙。” “师兄...”涂大夫看向包都监。 “小娘子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开膛场面十分血腥,只怕.....” “我不怕。”文舒坚定的看着包都监,“我想陪着它,而且万一它半途醒了,看见我也能安心些。” 包都监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很有道理,没有麻沸散,剧痛后很有可能会醒过来,到时以它的体格,两个人能不能按住还不好说。 “行,那你留下吧。中途若是觉受不了可以走开,但不许出声,干扰我们。” 文舒自无不应。 第三百九十章 外用 “等等,我先给它喝点这个。”就在包都监取出刀准备‘手术’的时侯,文舒突然端着装有金莲液的碗上前了。 “什么东西?”包都监拦住她。 “治内出血的偏方。” 经过刚才的试验,基本可以断定金莲液内服无毒,能不能止内出血先不说,起码能让红影不知疼痛,少受些苦。 “什么偏方?”包都监一脸怀疑。 涂大夫在旁边解释:“鸡毛烧灰化的水。” “胡闹!我从医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烧鸡毛能治内出血。师弟, 你也是大夫,怎么能对这种事听之任之。” 涂大夫被说的抬不起头,小心提醒:“应该是祝由科的法子。” 未想,包都监更生气了,“祝由那些神神道道的玩意,有几个灵验的,你身为医者, 竟然枉信这个。” 涂大夫很不服气,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没见过不代表没有,再者上古时期,还是巫为医。 但他也知道这话不能跟师兄说,因为说了他也听不进去,而且只会更生气。 涂大夫偃旗息鼓不劝了,文舒却不想放弃,坚持道:“包都监就让我试试吧,如有问题,我负责。” “你负责,你负什么责?!这碗东西灌下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小娘子若坚持己见,执意要试,那这‘手术’不做也罢,你回家慢慢试去吧。”包都监边说,边脱手上的鹿皮手套。 “都监息怒,我也是关心则乱, 既然都监觉得没用处,那不用便是。” 文舒妥协了。 红影的伤势危在旦夕,这等关头,不是置气的时侯。 包都监这才满意,重新将鹿皮手套戴了回去,对旁边的人说,“你们将它的四肢按好,我要下刀了。” 两伙计点点头,将红影的四肢按住,文舒则走至红影脑袋旁的床单,一只手抚在红影脑袋上,另一只手悄悄伸进床单,借着床单的遮掩,悄悄从置物篮里取出一片金莲。 不让她内服,那她就外用。 不过,因为要掩人耳目,而且只取一片,过程便显得有些复杂而缓慢。 那边包都监的刀子已经在红影胸膛划开了一个口子,剧烈的疼痛让鸟身下意识的抽搐了一下,却仍旧未睁开眼睛。 包都监看在眼里, 眉头深皱。 看样子,情况比他预料的还要严重。 待要刀子将全部皮肉划开,露出胸骨内脏的时侯,昏迷的红影无意识发出一声呜咽,四肢也开始颤动。 “它可能要醒了,按住!”包都监喊道。 就是这时,一股异香凭空而起,萦绕在方寸之间,清新如朝雨晨露,闻之让人忘忧。 “什么味?好好闻啊!”包小娘子吸了吸鼻子。 包都监专注‘手术’没有理会她,涂大夫左右看看,一脸疑惑。 文舒‘藏’在床单下的手,正快速的从九瓣莲主体上扯下一片花瓣,然后迅速的将主体收回置物篮。 做完这一切,她悄悄将床单掀开一角,露出半片花瓣,然后假装无意的捡起,“不会是这个吧。”说罢,便将花辨移至红影的头脸上方。 快吸快吸!吸吸就不痛了! “这是什么?”涂大夫问。 文舒装傻道:“不知道啊,红影掉下来时嘴里就衔着这个,我当时急着将它送医,也没在意。后来没见着还以为半路上掉了呢,没成想竟被裹在被单里。” 闻言,包都监倒是抬头看了一眼,下一刻,便有些失神,“九转金莲。” 虽是喃喃自语,却被一直关注这边的文舒发现了。 其实文舒关注的也不是他,确切的说是关注‘手术’过程,以此知道红影的伤情以及吸‘香’后的反应。 见他停下,嘴里念念有词,不由惊讶,他认得这东西! “师兄,你说什么呢?我没听清。” 涂大夫的这声发问,将包都监的注意力拉了回来,视线重回红影身上,低声道:“回头再说,二丫,拿细钳给我。” 包小娘子闻言,忙递了把银质的小钳子过去。然后就见包都监手执细钳小心翼翼的将红影胸腔处的断骨从内脏中慢慢抽离。 那过程,看得文舒一阵心紧,只觉得那钳子夹在了自己的胸骨上一般。 幸在那胸骨只是断了,不是碎了,而且扎进内脏的口子也不算大,所以出血量并没有很多。坏就坏在,有一只断骨扎进了胸肌。 包都监说,若是恢复不好,很有可能影晌飞行。 闻言,文舒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因为她知道,红影有多爱天空。 “哎,这鸟怎么不动了,不会过去了吧!”眼见着抽搐渐止,涂大夫惊讶道。 “不会,还有脉息。”包二丫探完脉道。 文舒顿松了口气,包都临看了文舒一眼,一边给内脏止血缝合,一边问文舒,“小娘子说,此鸟是与别的鸟打架伤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鸟,将它伤成这样?” “我也不清楚,那时天刚蒙蒙亮,它们飞得又高,只看见是一只比它还大些的鸟。” “比它还大?!”涂大夫惊呼,“那得多大啊!” 包都监却道:“天亮时伤的,现在才送来就医,小娘子心够宽的呀。”虽是调侃,但也不免有怀疑试探在里面。 文舒不慌不忙道:“我只是那会儿看见它们在打架,又没说它是那时侯受伤的。它们打了一会儿就往东边飞走了,等我吃过早饭准备出门,才发现它又飞了回来,歪歪斜斜的往下掉。” “我试图接住它,奈何没接住,还把腰给闪了,这才来晚了些。” 不得不说,文舒这一段瞎话编得十分精彩。 将打架时间安排在天将明不明之时,这样光线昏暗,她说看不清就很合理。 最重要的是这个时间段,东京市民基本上都在睡梦中,便少了人证。 将受伤的时间往前提些,又让伤口愈和的过程合理了些。再将腰闪了的事情安到接鸟上面,便合理了她来晚的了时间。 不过,她腰也是真闪了。 只不过,不是接红影闪的,而是抱着它来的路上,走太急了闪的。 闪了腰的人,走路会下意识的别着,这点当大夫的人都看得出来。所以文舒半真半假的这么一说,倒是将包都监哄了过去。 比‘神鸟’还大的鸟,会是什么呢? 九转金莲是它们打架的源由吗?又生长在什么地方呢? 包都监一脑子的疑问。 第三百九十一章 半刻钟后,包都监脱下鹿皮手套,朝文舒道:“伤口缝好了,骨头也复位了,不过它失血过多,后续能否撑过来还待两说。这三日你需得仔细看护,若能挺过三天, 这条命基本就捡回来了。” “多谢都监,不知它何时能醒?” “这个...也许一天就醒了,也许....”后面的话,包都监没有说出口,但文舒却明白了。 正当她担心红影时,包都监又道:“小娘子手里的东西, 可否给我一观?” 文舒看向手里的莲花瓣。心想拿都拿出来,刚刚又编了那样一套话,此时藏着掖着不肯给,反倒令人生疑,便爽快的递了过去。 而且对方似乎认识这东西,她也正好听听它的来历。 包都监将花瓣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半晌,又拿起放至鼻尖轻嗅,这时侯,花瓣的香味已经散去了,闻上去一点味道也没有。 但也正因为如此,更让包都监确定了心中所想。 见他频频点头,神色间既有疑惑又有欣喜,文舒不禁好奇,问道:“都监认得这东西?” 包都监抬头看她,认真道:“曾在一古籍上见过一种叫“九转金莲”的灵植,描述与此物甚为相似。” “书上说‘九转金莲’生长在极寒的冰下,花开九层,一层九瓣,整株共81片花瓣。因一年只长一片花瓣, 因此八十一年才得盛开。盛开后,花期九年,九年后自行凋零,循环往复。” “其香,可悄无声息夺人知觉,而不觉痛。花瓣内有流动的黄色的莲液,此液服之,可‘生死人,肉白骨’,不管多重的伤,病,只有还有一口气在,服下此莲液,都能起死回生,宛若再生。” 文舒听得心间狂跳,极寒、冰下、九层花瓣,这不就是......没想到金莲液还有这等功效! 生死人,肉白骨! 看着躺在床上的红影,文舒恨不得立即掰开它的嘴,给它喂些。 “这么说,此物就是‘九转金莲’!”涂大夫惊讶的瞪大了眼。 包都监摇头,“并不能断定, 毕竟咱们看到的只是一片花瓣,而非全株,再者此物的生长环境,汴京周边也没有。” 不,不能说汴京周边没有,而是这个时节就不可能存在! “别的不能确定,但香咱们方才都闻过,何不试试?” “你是说?”包都监看向涂大夫,眼睛亮了亮。 “没错,师兄,你打我一下。” 包都监哭笑不得:“你也可以自己打自己。” “是哦。”反应过来的涂大夫,行动力十足的在自己在腿上掐了一把。 然后,就发现,不痛,真的不痛。 完全没感觉! 众人看他的表情都开始在自已身上‘试验’了起来。 已经有过经验的文舒,不想被人注意,只得也跟着做了一回。 片刻,众人眼里都是惊异,包小娘子更是反应迅速,惊叫道:“我知道了,刚才鸟突然不动了,肯定也是因为这个!” 她这么一喊,涂大夫和包都监也反应过来,回忆起方才的事情,眼底神彩连连。 麻沸散,此香可作麻沸散! “都监,既然此物真是‘九转金莲’,那不如给红影喂些吧。” 眼见着他们还要聊下去,文舒赶忙提醒。 包都监却道:“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光凭香味一道,并不能证明它就是‘九转金莲’,建议小娘子还是再等等,看情况,实在危急关头,再用不迟。” “等什么等,不等了,赶紧喂吧。” 小娘子此举可是有些冒险。” “有什么问题,也比这样干等着好。” 不过..... “不知都监说的古籍是哪本古籍?” “依都临看,此物与书上所言有几分相像?可是那‘九转金莲?’” 包都监摇头道:“从 描述与此物相似的东西,但书中描述的是整株,且还有生长环境的描述,这点未见全株以及生长的环境,还是不敢确认。” 笑着打趣道:“我若认得,小娘子可否将这东西送我?” 这..........文舒有些迟疑。 金莲液这么珍贵,说实话,她是有些舍不得。 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红影....... “东西是红影叼来的,它跟人打架时都没把这个放下,想来对它很重要,它现在未醒,我也不能私下做主送了。都监若实在喜爱,不若等红影醒了,亲自问问它如何?” 若是三天后红影真的醒了,捡回条命,这片花瓣她便当作报酬送了又何妨。 倘若不幸,红影中途出现了什么意外,有这片花瓣吊着,对方也能更加及时且尽心尽力些。 “小娘子这是别有所意啊。”到底是阅历的人,文舒话一出,对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第三百九十二章 活物置物 未料包都监一脸为难,支吾道:“不记得了。” 见他神情有异,文舒试探道:“那古籍可在,能否借我看看?” “不在,早些年就烧了。” “烧了?”文舒一脸疑惑。 在她看来,能记载‘九转金莲’的古籍必然不一般,而且古籍通常都是孤本, 有价无市,这样重要的东西怎么会烧了呢?” “都怪我,小时侯淘气,不小心打翻了烛台,这才........小娘子是想看看那本书吗?”包小娘子接话道。 文舒不客气的点点头:“嗯,听都监说的神奇,不由起了好奇之心。” “小娘子不用遗憾,其实就算那本书还在,你也是看不懂的。” “这是为何?” “因为那本书, 是祝由类书籍,不学此道的人很难看懂。”包小娘子小声解释道。 这么说,包都监岂不是.......? 见文舒视线看向她爹,包小娘子点点头。 原来包都监一开始学的是祝由术啊! 不过,既然包都监自己就是学祝由术的,那先前为什么那么排斥自己给红影灌“鸡毛水’呢,并且还说祝由的东西是无稽之谈。 文舒心下猜测纷纷。 不过,既然书没了,有些事情她只能开口问了。 “话本里都说,越是珍稀的植株旁边往往都有守护兽,这“九转金莲”这般珍稀,应当也有守护兽吧。” 虽然她很想知道紫莲的信息,却也知道不能问的那么明显。 包都监以为她是想问那只跟红影打架的鸟,摇了摇头道:“书上并无记载,不过倒是提了一嘴,‘九转金莲’旁边似乎还伴生了别的植物。” “什么?”文舒有些激动, 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了。 “不清楚,书上只提了这么一句, 并未具体描述。”包都监摇头,“不过根据阴阳调和,万物相生相克的规律来说,应该是大凶之物。” 文舒怔住,她当然知道紫莲大凶,就是想知道是怎么个凶法,却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连古籍都不曾提及...... 罢了,看来有些答案还是要自己去揭开。 想通后,她将手边剩余的莲液递了过去,“今日之事多谢小娘子热心相助,也多谢都监及时援手,投桃报李,这剩余的莲液就送给都监吧。” 钱她不想收,至于人情,若有意不提也会记得,若无意,提了也是白提。 “多谢, 多谢。”包都监喜出望外,忙上前接过莲液。 没得片刻, 红影也醒了,圆圆的脑袋转了一圈后,就想起身。 文舒忙走过去,将它按下,“你身上有伤,先别动。” 包都监也走过来道:“它的伤按理来说,得静养两至三个月才能复原,但喝了莲液......想来应该会好得快些。” 至于到底有多快,他也拿不准,毕竟也没会过这种事。 红影既醒,玉津园又还有公务,包都监叮嘱了几句便告辞了。包小娘子见天色不早,也跟着一道走了。 红影因肋骨断裂有伤,不能随意移动,便差伙计帮忙去外头雇两个‘脚力’,打算连桌子带红影一起抬回去。 等人的功夫,红影又忽忽然睡过去了,文舒便跟涂大夫聊起家常来,她实在好奇包都监对祝由术的态度。 既然一开始是学祝由的,为何后来却说祝由术是神神道道的东西。 涂大夫听后,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恰好这时,有人抱了狸奴过来喊大夫,涂大夫便去接待病人了。 文舒见涂大夫自去忙了,周边也没人注意她,便又把先前打算喂红影的‘鸡毛水’偷偷装回了随身携带的瓷瓶里。 做好这一切,伙计也带着两个脚力回来了,文舒将床单盖回红影身上,然后让雇好的两个脚力小心的抬出去。 娇阳似火,担心床单下的红影闷热,文舒随手在小摊上买了把蒲扇,边走连给它打扇。 回到家时,已是未时初刻,红影状态比在医馆时又好了些,文舒见状,这才放下心来。 掂记牢里的文老爹,文舒心想,也不知今日早朝,她爹的事议的怎么样了? 想起早上的事,她真想现在就去找储红,看看能不能用她的关系找礼部待郎打听打听朝堂的情况。 可红影重伤在身,不好移动,她又不放心让它独自在家,一时不由陷入两难之地。 就在这时,脑海里的小星突然出声了:【系统升级后,开启了一格活物置物篮,每日限时三小时,此功能宿主还未使用过。】 突如其来的提示,犹如磕睡时遇到了枕头。 文舒喜不自胜。 然而红影对她太重要,且现在又是重伤状态,她想了想,还是不敢拿它做‘实验’。左思右想后,将目光对准了院子里那只‘可怜’的麻花鸡。 一事不劳二主,就你了。 她雄纠纠的走出房间,将院里正打瞌睡的麻花鸡逮进了房间,然后按照系统提示,将它收进了置物篮。 之后,文舒便紧紧盯着控制面板上,显示麻花鸡状态的屏幕。 麻花鸡陡然进到一个新环境,自然是惊恐万分,在那个只有十平米大小的灰色空间里,不停的蹿动。 嘴里发出烦燥的‘咕咕’声。 直到半刻钟后,将整片空间都搜寻了个遍,确实找不到出路,才认命似的选了个角落蹲着。 看着看着,文舒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她这个人十分恋旧和护短,这只鸡好歹也来家这么久了,她还喂过几次食,其实心里已经不舍得杀它吃肉了。 眼下看着它缩在角落,那副害怕又认命的样子,瞬间心软的将它放了出来。 虽然已经证实,活物置物篮里确实可以‘收纳’活物。但碍于红影的伤,以及麻花鸡方才的反应,文舒也不敢冒然将红影收进去。 正当她左右为难的时侯,一场及时雨又来了。 “阿宁,阿宁。”王玲的声音突然从外头响起。 “怎么了?”文舒快步出去。 “我来问问,文伯伯的事怎么样了,你打听出来了吗?” 文舒点点头,“打听出来了,人在开封府,不过因为牵涉进了一桩陈年旧案,暂时还出不来。我正思量着去寻人,跟上头说说好话,正好你来了,不如帮我个忙吧。”王玲与她是手帕交,从小一起长大,她不想瞒她。但案件详情却不想说的那么清楚,怕她害怕。 “没事,你放心去,我会帮你照看好它。” 虽然有些大,看上去有些怕人,但它现在受伤了,应该不会伤人。 大不了,她离远些就是。 第三百九十三章 竹片 有王玲帮忙照顾红影,文舒彻底放下心来。 叮嘱了一番,出现什么情况,大概该怎么处理后,便出门了。 在大街了拦了辆车马,文舒直奔储府。 因着是下午,储三婶又怀着身孕, 文舒不便拜访,便也没进门。直接跟门房说求见储四姑娘,她在对面茶楼等。 储红赶到茶楼的时侯,文舒已经点好了茶点,桌上还放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两瓶明目渴水。 这是她求人办事的见面礼。 虽说明目渴水在茶肆定价不算高, 但如今茶肆已经全面断供,这便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绝品。 “不是说有事要忙吗, 怎么这个时侯过来了?” “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文舒招呼储红在桌前坐下,将事情的始末大概讲了一遍。 储红听完后,一脸惊诧,“有这种事!” 文舒严肃的点点头,“听说这件事,朝中还在争议。四姑娘的姑父是礼部待郎,所以我想托你帮我打听一下其中的内情,看看我爹这件案子,到底牵涉了谁的利益,何人拿他作筏子,攻击的又是何人。” 储红想了想道:“行,我帮你走一趟。” “多谢。” 随着储四姑娘来到赵府门前,已是下晌过半。 因着鲜少有人在下晌拜访,门房听后好一阵诧异,直到储红说是有事找赵沁,门房才赶紧进去通报。 赵沁闻声出来, 储红忙朝她使眼色, 赵沁会意过来没有多问,将二人往里迎。进了花厅,才好奇道:“什么事啊,这么神秘?” “姑父可回来了?“储红问。 “没呢,最近朝上事多,通常都要晚饭前才会回来。 “这样啊,那我们等等吧。” “你们要找父亲?” 储红看向文舒,文舒点头,“嗯,确有一事相问?” “不知是什么事?”赵沁的表情,有些凝重。 父亲在朝为官十几载,一直保持中立,走的是清流路线,若是........ “二姑娘放心,就是问两句话,绝不会让赵大人为难。” 赵沁还待思索,储红已经将手边的篮子递了过去,“表姐可知这是什么?” “什么?” “表姐不是一直遗憾,没买到百味茶肆的明目渴水么,喏,这就是。” 明日渴水的名声, 虽还未能做到声名远扬,但作为储家的亲戚,赵家人听储三婶说过多次。听说那明目渴水不仅明目,还很提神。 赵家大公子赵锡钝来年二月就要参加春闱了,他近日读书刻苦,时常嘀咕眼睛不舒服。 怕影晌春闱发挥,赵家人便也起了去百味茶肆买渴水的心思。 想着储三婶都用过,应该不会有问题,哪料到去买时已经没了。 “真的,不是卖没了吗?你哪来的。” “这不是巧了嘛。”她指了指文舒,“她在百味茶肆第一次试卖时,就猎奇的买了两瓶。后来家中事忙,一直未顾得上。直到今日有事要借问姑父,才想起这两瓶渴水来。” “真是有心了。” 欣喜过后,赵沁又想到,对方这么投其所好,恐怕要问的问题也不简单吧,不由的又起了打探之心。 “不知小娘子想问的是何事,能否先说与我听听?” 文舒想了想,觉得无有不可。 就算她现在不说,待她走了,说不定赵大人也会跟他说,而且若是赵沁也知道一些消息就更好了。 赵大人毕竟是官场中人,万一有所顾忌,言语之中只怕会有所隐瞒,反不如闺阁女儿家说话亲近,便将事情如实说了。 赵沁听后,眉头轻蹙,“竟是这事.......?” 说话听音,文舒一下就明白过来,当即起身道:“赵大人可是跟姑娘提过此事?” 确实提过,昨日晚饭间,父亲说朝堂上又不太平了,似乎涉及到了党争。这种事,可不是她一个闺阁女能瞎掺和的。 当下便笑着道:“确实提了两句,但内情却未多说,小娘子想知道,还是待父亲回来了,亲自相问吧。” 文舒看出了赵沁不欲多说,也没有追问,顺着她的话茬坐下,心里却在想后院那个女人...... 因着赵大人要晚间才能回家,剩下的时间干等着也不是事,做为主家,赵沁便又张罗着玩游戏,免得尴尬。 玩了一会酒令,见文舒一直心不在焉,赵沁便拿出她自制的一沓竹片。 竹片巴掌大小,方方正正,很薄,只有两三张纸的厚度,每张图片上都绘制了精美的图画。 赵沁将竹片拿在手中翻转,抽动,一面对文舒道:“小娘子心中有事,酒令就不玩了,免得说我们欺负人。这个是我自己制的,算过两回,还算灵验。小娘子若感兴趣,可以在心中默念所想之事,然后抽一张竹片,我帮你看看,如何?” 文舒确实没心情玩行酒令,方才只是为了不拂主家面子才答应下来。眼下见她自己提了,忙爽快点头。 “好,现在请小娘子将图画朝下,将图片摆开,然后闭上眼睛,默念心中所想之事,然后睁眼按照心念感应,抽一张竹片给我。” 纷乱的心,恰好需要指引来平复,文舒当即依言照做,将竹片一字排开,闭上眼默念了几遍她爹能否平安出狱后,睁眼从中选出了一张竹片。 她好奇的翻转过来,却见抽中的是一张站在悬崖边上,背着简单行囊,目向远方的年轻男子。 “这是好,还是坏?”文舒心有惴惴的问。 虽然她不懂这里面的道道,但光看画面,站在悬崖边上,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赵沁接过竹片,细看了一番,问道:“小娘子刚才想的应该是你爹的事吧。” 文舒点头。 “可是问平安?” 文舒再次点头,问道:“是吉是凶?” 赵沁想了想道:“可吉可凶。” “什么意思?” “此图寓意前路未知,吉凶未定,是吉是凶,不看天意,端看人为。” 文舒听后,不由的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大凶就好,吉凶未定,就有机会转危为安。 第三百九十四章 打听内情 接下来,空气陷入沉默,实在是赵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抽出一张吉凶未定的牌,她都失去了发挥空间。文舒心里倒是安定了许多,因为早前联想到苦山上那个奇怪女子说的话,只觉得此事十分凶险,几死无生。 如今听到吉凶未定, 便觉得事有转机。也许那女子说的话并不可信,又或者并不是应在此事上。 就这么胡思乱想的一阵,直到太阳下山,赵沁才带着她们去见了赵夫人。 按理刚开始进府就要拜见当家主母,这是礼数。只是赵夫人这几日身体欠安,午饭后就睡下了,所以赵沁才将二人直接领去了自己的院子。 待到日落时分,听说母亲已醒,这才带着二人过去打个招呼。 见过赵夫人,陪着说了几句家常,二人便又退了出来,在花园里纳晾。 赵夫人让丫环在院中设了席面,只等赵大人回来,就开席。 这一等,便等到了掌灯时分。 “四丫头来了.。”赵伯仁回到家中,见到等在院中的文舒和储红,神色惊讶中带着几分了然。 “姑父安。”储红上前行礼。 “见过大人。”文舒也赶忙福身。 “父亲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晚,四妹妹和她的朋友可是等侯多时了。”赵泌笑着引出话题。 “等我?”赵伯仁在桌前坐下,貌似惊讶道:“可是有事?” “确有一事想向大人请教。”文舒行了个福礼,将来意说了,问他爹的事,朝上可有决议。 赵伯仁听后,抚须道:“此事还未定论,今日早朝又闹了一番, 官家差点拂袖而去。” “不知此事因何而起,我爹一个无名小卒,此案也早在十几年前就定案了, 何以现在又翻了出来?” 赵伯仁听后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抚了抚须,看向面前的菜肴,似在思考要不要说。 文舒急了,再次福身,恳求道:“事关我爹性命,还望大人不吝赐教。” 储红也在一旁帮腔:“听说纯表哥的眼睛不好,文舒还特意送来了她早前抢到两瓶‘明目渴水’。姑父若不为难.......”就帮帮她吧。 赵伯仁一听,哂然一笑,“说什么呢,就是为难,你的朋友,姑父还能不帮。” 说着,转向文舒道:“你爹这桩案子之所以被翻出来,是因为当年判他案子的那个县官得罪人了,他如今身居高位,树敌众多, 有些人为了打压他才旧事重提。” “幸在, 这件案子虽然于礼法上有失偏颇,但在世俗人情上又能站得住脚, 所以一时相较不下,还在争论。” “不知当年那个判我爹案子的县官是谁?” 整个朝堂都知道的事,不是什么秘密。 赵伯仁抚了抚须,“参知政事,秦培。” 果然是他! 文舒心里‘咯噔’一下。 如此看来,她爹的事便不能指望他了,毕竟他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那依大人看,这场争议最终哪方会赢?”文舒想试探出朝中的风向,好做下一步打算。 赵伯仁却摸着胡须,老神在在的道:“不好说,虽目前平分秋色,不过今日窦尚书又指出了秦参政其它的执政过失,明日风向会不会变.......” 此话给文舒透露了一个信息,就是对方的筹码又增加了。若是秦培这方不能很好的反击,或者也增加筹码,这场争论最后赢的就是对方。 而这个结果,是文舒绝不想看见的! “多谢大人赐教,时辰不早,奴家就先告辞了。” 想问的问题已经问了,至于朝堂上帮忙说话的事,她就不指望了。 对方若真想帮,她不说对方也会帮,若不想帮,她要求过多只会惹人生厌。 这种时侯,不图多一个帮手,只求少一个敌人。 再者,身居高位的人,都不想别人教他做事。 储红和文舒一起告辞离开赵府,回去的路上,储红一直问文舒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文舒默了片刻道:“实在没办法,就只能去敲登闻鼓了。” “登闻鼓!这保不准是要受刑的!你可想好了?” “受刑也要去,我不能坐以待毙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一旦争论结束,圣旨一下,想要挽回就更难了。” “那你以什么理由去击鼓?” 通常击鼓之人都是有冤情要诉,可文舒爹这事又不属于冤案........ “谁把我爹这案子翻出来,我就告谁。” 既然非要找一个被告,那就谁把她爹揪出来的,谁当吧。 神仙打架,凡人遭秧,既然十几年前的事都能翻出掰扯,那也就别怪她了。 回到家时,已是月上中天,王玲双手抱膝蹲坐在房间门槛上,望着月亮发呆。 听见门响,她一蹦三尺高的蹿到院门边,拉着语文舒道:“你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要出去找你了。” “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哎呀,我不是说这个,主要是担心你。怎么样,事情办好了吗?上面的人有没有答应把文叔放出来。” 文舒摇了摇头,“上面的人说,还要再等两天。红影怎么样?没出什么问题吧。” “没有,好的很。自你走了后就一直在睡,我中途还担心的喊过两回,它都睁眼了,但都看了我一眼后又接着睡了。” “没事便好,今天辛苦你了,待我爹的事了,我请你吃三天冰碗。” “三天,那不得蹿稀!”王玲翻了个白眼。 文舒笑道:“那就三天不重样的吃食,可要得。” “要得,要得。”王玲连连点头,随即摆手道:“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要不然我娘又要唠叨了。”说罢,吐了吐舌,就往院门蹿。 文舒笑着摇了摇头,有娘念叨也是一件幸事。 进房间查看了一下红影的伤势,皮肉上的外伤已经连痂都没有了,除了掉落的羽毛没长回来,基本看不出伤口。 不过内伤就不知道了,那断骨也不知道续上了没有,又要多久才能活动。 想着,她便将红影喊醒,问它骨处可有痛感。 红影摇头,文舒大喜。 片刻后,她将手轻轻的覆在伤口处,笑问:“这样呢?” 红影依旧摇头。 这下文舒是又欣喜又迷茫,因为不清楚眼下的情况,究竟是‘九转金莲’香味起的镇痛作用,还是莲液让断骨处恢复如初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敲登闻鼓 碍于红影伤势严重,文舒也不敢冒然用手去按压它伤处,怕没长好,这一按会雪上加霜。 想起上次小星说的系统的“扫描探测功能”可以透视人体,直接有效查出病变位置,心中大动。但一想起需要消耗的积分,又有些牙疼。 一千点啊! 算了, 反正红影目前状态还不错,不若再等等,两天之后,若是还不能动,再看不迟。 经历了一天的紧张,激动, 害怕,此时放松下来,那股疲劳感便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来。简单的交待了红影两句, 叫它有事吱声,文舒便倒在床上呼呼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天刚亮,文舒便又起身了。 因着昨夜太累,未洗漱就睡了,所以文舒起来的第一时间就是洗漱。 洗漱过后,她再次去王家请王玲过来帮忙照看红影,然后便揣着秦培的私印去了秦府。 去到秦府时,日头已经升起来了,后院里秦夫人还未起,听说她来了,连忙唤丫环拿衣服起身。 “来得这么早,可吃过早饭?”秦夫人问。 “吃了两个饼。” “那怎么吃得饱,恰巧我也没吃,要不你陪我一起吃些吧。”说着,秦夫人就叫丫环备饭。 文舒没有正面回答, 转而问道:“相爷呢?” “上朝去了。” “相爷今天心情还好吧?” 文舒问这句是想通过秦培的心情,猜测他到底有没有反击的筹码, 从而确定自己下一步路该怎么走。 秦夫人不明就理,还当她是关心秦培,心里开心,面上却道:“上朝前叹了一口气,应该是朝中事忙吧。” 一听这话,文舒暗道要遭! 秦培在她印象中喜怒不形于色,是非常厉害的人,如今连他都叹气了,莫不是没有反击的余地。 不行!她不能坐于待毙! 若赵大人所言为真,今日只怕就是她爹案子的定论之时,她绝不能让结果偏向对方。 “昨日拿了相爷的私印,我去宫里还他。” 找了个借口,文舒匆匆出了秦府,秦夫人在后喊了几声,都没让她回头。 赶到宫门口时,太阳已升至半空,炎炎烈日下,一架空鼓静静的伫立在城墙下。 文舒深吸了一口气,在城墙守卫看过来时, 毅然决然的跨步上前,拿起鼓架旁边的鼓捶,在鼓上“咚咚咚”的敲了起来。 她力大气,又带着着急焦虑的心情,因此鼓声透着一股急切与压迫感,把不远处的守卫惊得一楞一楞。 也让庙堂上高坐的皇帝与众臣心惊了一回。 “何人击鼓?”赵端问。 “报,回禀陛下,宫门外有一女子击鼓,声称为父喊冤。” “带进来。” 几乎是他发下命令没多久,文舒就被带进了垂拱殿。 因为宫门外的‘登闻鼓’一轻敲响,不管当时官家在做什么都必须受理,这是祖宗家法。所以文舒敲完鼓后,守卫未等命令就已经将她往里带了。 文舒来到殿前,殿内百官皆好奇的看了过去,秦培则是眉眼一跳,心道:她怎么来了? 其实在文舒敲响登闻鼓前,他正在殿内舌站群儒,对于窦广山提出的执政污点一一反驳,局势虽然没有偏向他,却也没有偏向窦广山,算是旗鼓相当。 如今文舒突然插进来,平衡被打破,也不知道局势会怎么发展。 面对百官的注视,文舒心里多少有些紧张,毕竟这里是垂拱殿,决议国家大事的地方。 她一个小女子,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大官以及和西园时完全不同的官家。 她走进殿内,率先行礼。 坐在上首的赵端问道:“你就是击鼓之人,何事击鼓啊?” 心里却在想,怎么好像有些眼熟? “回陛下,为父喊冤。” “喊冤可至开封府,怎么敲了宫门外的登闻鼓。” 哦,对了,西园雅集那次,‘神鸟’护着的人就是她吧。 “因为开封府强抓我父却不开堂,民女求告无门,所以只能求见官家,让官家评评理。” 闻得此言,赵端看向下首权知开封的代理府尹周维诰,“周卿,可有此事啊?” 周维浩连忙喊冤:“陛下明查,绝无此事。” “我父姓文名泰,于三日前在家中被抓,有邻居看见是开封府衙差来抓的人。” 文舒没有费话,直接点明要害。 周维浩瞬间汗都下来了,但这是刑部下的命令,那两名抓人的衙差也是几日前借调到刑部,适逢碰上这样的事,才让人以为是开封府抓的人。 不过,这事官家已经知道了,便没有多做解释。 果然,赵端听完后虚声道:“原来是这件案子。” 他看向下头的秦培,“开封府抓你爹,是因为你爹十几年前犯过一桩杀人案,此时重审罢了,你且回去等侯......” “既是十几年前的案子为何现在才审?”不等赵端说完,文舒便道:“我爹这件案子十七年前已经结案,现在既无原告上诉,又为何要重审?” “虽无原告,但若当时审判人员存在贪污受贿,枉法裁判行为的,可以重审。”窦广山漠然道。 “那现在可有证据证明,我爹当时给审判官员贿赂了?” “并无证据。” “既然如此,为何扣押不放?” “因为当时的审判官枉法了!”窦广山气道。 一个小女子在这讨论国家大事的垂拱殿,对着满朝百官提出质疑,哪来的胆子! “何为枉法,奴家倒是觉得当时的县令做的对!” 此一言,掷地有声。 除了左侧站立的秦培,嘴角轻挑,上首的赵端眼睛也跟着亮了一下。 这件事争了几天,他头都被吵痛了,若是此女的加入能让这件事尽快解决,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抱着这种想法,赵端收拾心态,坐上壁观,看看此女能搅和出什么来。 “杀人者死罪,你爹杀人却未被判死刑,还不是枉法?!”窦广山喝道。 “那我想问问,那个被杀者该当何罪?!他强奸民女,至民女轻生跳河至死,依我朝律法,该如何判决?!” 关于这条刑律文舒早查过了,强奸罪轻者杖刑,流放,重则死罪。 “轻者杖刑,流放,重则死罪。”一位官员高声道。 文舒转头看了一眼,是位胡子有些花白的老大人。 此人正是前任大理寺卿。 “女子被强奸后轻生至死,请问官家,是轻是重?”文舒将话题直接抛给赵端。 因为她知道,坐在上首的那个人,才是决定事件最终走向的人。 “这个.....”赵端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到他这边,众目睽睽之下,想了想,慢声道:“至死自然是重,只是现在并无证据证明,文泰的妹妹轻生是因为遭到了被害人强奸,而非自愿后轻生。” 强奸这个罪一般比较难定义,因为很多时侯,加害人都会称是双方自愿,除非当时有证人在场。 “若是自愿,又怎会轻生?”文舒反驳。 “人生一张嘴,但断案需要的是证据。”窦广山插话道:“秦大人在无强奸实证下,将被害人强以“强奸罪”论行,就是枉法。” “大人此话无错,但同时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我小姑是自愿,所以也不能排除被害人的嫌疑。” 文舒是没有证据证明她小姑并非自愿,但同样的他们也没有证据证明她小姑是自愿。 现在这就是一笔糊涂帐。 她不能一把将他们按死,但也不能让他们一把将她爹按死。 既然要争,那就把水搅得再混一点。 第三百九十六章 民意 赵端其实一点也不想管这事,做为官家他深知窦广山把这件事重提的意义。 一个十几前年的小案子根本不是他们关心的重点,他们之所以关心,不过是想借机把秦培弄下去。 秦培这个人他还是蛮喜欢的,知情识趣,又能书会画,对他脾性。但这件案子他处理的确实落了把柄。 做为官家, 他也不能枉顾法理,偏袒太过,否则御史台的那帮谏官们能当场撞柱,让他颜面大失。 “就算被害者确实强奸民女,至民女轻生,也该由律法来惩处他。而不是如文泰这般, 私下泄愤, 伤人至死,所以文泰之罪不可免!”右侧的一位官员站出来道。 秦培身后的一官员闻言站了来道:“法理之外, 也要顾及人情。文泰之举虽然不可举,但若是妹妹确为‘被害者’奸污,被害者便算不得无辜。所以文泰免除死刑,判决发配服役合情合理。” 朝堂上再次发现嗡嗡之声,吵得赵端连连扶额。 文舒见机道:“陛下,既然此事涉及法理人情,民女倒有一个提议。” “什么提议?”赵端来了精神。 “民意。”文舒抬头正声道:“民心所向,方为正道。既然朝堂上的大人们决议不下,那不如就让宫门外的百姓论一论。” 朝堂上的这些大人们想法她没办法左右。但民间,她觉得以百味茶肆目前的声誉还是能影晌一些的。 而且站在百姓的角度,她觉她爹这件案子应该会有很多人同情,毕竟这是豪强与百姓的博弈。 原判县令的做法可以说是满足了大多数百姓的需求,毕竟谁也不想未来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县官偏向豪强。 “倒是个方法。”赵端巴不得赶紧把这事解决了,省得打扰他作画赏画。 秦培对这个方法却有些担忧,因为他知道自己在民间的名声不怎么好,万一对方煽动百姓, 局势将会对他很不利。 无奈, 事情根本不以他的意识为转移,赵端一说不错,底下立时有一帮大臣附和着说,此举可行。 这帮人便是传闻清流,中立派,赵待郎便是其中之一。 窦广山也赞同这个方法,毕竟他们也知道秦培在民间的名声有多‘臭’,只要说当初这件案子是秦培主审,恐怕就会有很多百姓站到他们这边。 至此,只有秦培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从垂拱殿出来,文舒长舒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事情会如何演化她不能确定。但她不后悔来敲登闻鼓。 毕竟被动的等别人来救,十分不可靠。 如今案件的决定权已经给到了民间,她得好好想想怎么做,才能将舆论最大化的导向自己这边。 回到家时,天已近午。 文舒拿出路上给王玲带的‘雪泡缩脾饮’,并把上午发生的事说了。 听到她去敲了登闻鼓, 王玲眼睛都快瞪出来了,缩脾饮都顾不上喝, 拉着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你没事吧,没被打吧?” “没有。” “真的?不是说敲登闻鼓得先杖二十吗?” “那是监察院里的登闻鼓,我敲的是宫门外的登闻鼓,不用挨打。” 王玲挠了挠头,“有什么区别吗?” 她只听说过敲登闻鼓要挨打,倒不知道监察院里还有鼓。 “当然有,监察院那面鼓专门受理小案件,但为防百姓鸡毛蒜皮的事都找官家,所以设置了先杖二十再面圣的规定。” 这个王玲知道,据说本朝太祖受理的第一件案子,是一个老丈丢了猪。太祖当时倒也还算开心,乐滋滋的出钱将这事解决了。 可这个头一开,后面百姓家里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来敲鼓,太祖烦不胜烦,最后增了这个规矩。 “宫门外的登闻鼓,受理的是大案件,所以不用先挨打,但若面圣后发现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那保不准还是要挨一顿打的。” “那你怎么知道自己不用挨打呢?” 她爹这个案子也不算大吧。 “你想啊,真要是小事,朝堂能争议几天都争不出结果来嘛。再说了,就算挨打我也得去啊。” “也是。”王玲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旋即道:“你回来了就好了,方才我娘让人给我稍口信,说是中午家里会有客人来,让我赶紧回去。” “那你赶紧去吧。”文舒连连点头,让她自去忙。 自己则一边检查红影的伤势,一边想接下来的章程。 到了下晌,躺了许久的红影不安分了,几次三番的想要起身活动,虽然遭到了文舒的极力劝阻,也按捺不住那颗想要活动的心。 没办法,文舒只能动用1000积分,让小星启动“扫描探测功能”,查看它伤处的断骨是否接好。 扫描探测功能一开,通过控制面板,她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层层血肉下的骨头,已经连上了。 好神奇,明明昨天做手术时,断骨续接处还有不少裂痕,今日一看却已经宛若新生,一丝裂痕都无。 这时系统也给出了探测结果:“断骨新生,可以活动,但不能激烈活动。” 可以活动就行。 她刚才还在想,是不是要进山海界去弄些东西出来。 毕竟想让茶肆控制舆论,首先得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而吸引注意力的方式,在当下没什么比推出新品更有效的了。 记得上次扬名是因为“百家饭”,而“百家饭”之所以扬名,是因为对百姓们有益,所以她想再次吸引注意力,就只能推出同等新品。 先前还担心红影,眼下好了,直接将它装进活物置物篮,再丢两个玩具进去,既可以让它活动一下,又省得她走后,它自己出去再遇难到什么危险。 和红影商量了一番,得到它的同意后,文舒又在想她该去哪呢? 又要推出什么新品呢? 首先肯定要有利于大家,其次还得有一定的缺失感,就是供兴不能太足。 毕竟物以稀为贵,只有将众人的胃口足足吊起来,她才能掌握主动权。 脑海里思考了一圈,文舒觉得最好是推出已经试验过的东西,因为这样就不需要再花时间去验证效果,毕竟时间仓促。 也许明日朝廷调查民意的东西就会下来了,她得抓紧时间。 第三百九十七章 帝台泉 经过一番考量,最终文舒决定去高前山,取能治心痛的神水。 上次匆匆忙忙,身边也没有可以装神水的容器,才只装了一瓶子。 如今开启了定点传送功能,想想还是先去取这个吧,毕竟这是能救命的东西,分发给百姓也算是积德了。 不过,由于距离上次传送时间太久,系统里并没有历史记录,因此也就没有准确的经纬坐标,只能凭借着“高前山”这个名字定位它。 这样一来,文舒就没有办法确定准确的时间以及方位。 只能大概的估了一下时间,然后就被传送到了山里。 见到自己四周草木繁盛,文舒头都炸了。 这环境与她上次降落的地方完全不同,她上次是直接降落在了帝台泉的台阶上,如今一看..........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所在的方位距离帝台泉水有多远,也不知道她传送过来的时空是不是当初那个时空。 更不知道帝台泉水还在不在? 但是既来之,怎么也得努力一番。 本来这种情况放红影出来最为有利,因为它会飞,因此可以从高处可以俯瞰整个山林。帝台泉附近一片空旷,若是存在,定是极容易发现的。 可一则,红影伤势刚愈,文舒不太放心让它去探路。二则,上次她来的时侯还没有红影,所以也不确定红影能不能明白她要找的东西。 想了想,文舒还是决定先自己找一找,实在不行,再让红影出马。 这边,文舒随便选了方向前进,却不知道置物篮里头的红影也能看见外面,此时的它正同文舒看它一样。 在它所在‘房间’的右上角,有一个透明的类似于窗户大小东西,通过这扇‘窗户’,它能看见外面不断移动的树木。 能看见文舒游走时,不断的躲避拂动身边的树丫,也能看到远处的蓝天白云。 鸟类向往天空是本能,所以看到这一幕的红影待不住了,手里的球也不玩了,扯着脖子在里头喊叫。 外头的文舒听到动静,立马调出控制面板查看,发现红影的动静后忙将它放了出来。 “怎么了?” 她不知道红影能看见外面,只当它是哪里不舒服。 “呱~呱”红影朝天叫了两声。 文舒有些懂了,问道:“你想上去?” 红影连连点头。 “你身体受得住吗?”文舒不放心的摸了摸它胸前断骨处,“这里还痛不痛?” 红影使命的晃了晃它圆圆的脑袋。 见它确实没什么大碍,而且她自己蒙头在林子里寻出路也确实不是办法,便同意了红影的要求。 在它起飞之时,把寻找帝台泉的任务交给了它,并叮嘱它找到了立刻回来通知她,千万不要落地。 她怕哪里会再蹦出一只孟槐! 目送红影远去,文舒也不乱走了,干脆原地休息同时清点置物篮里可以盛水的容器。 不多时,那道熟悉的身影便回来了,几声嘹亮的啼叫后,掉头朝西边而去。 找到了?! 文舒喜形于色,向着红影飞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然则地面不比天空,林深草密,红影几个瞬息可以到达的地方,文舒却花费了近半个时辰才走出去。 红影也知她的难处,几次在天空盘旋给她做指引,待面前一片空旷时,文舒简直有种拨云见日的轻快感。 红影从天边落下,站到她身边,“咕咕”的朝前方叫着。 文舒顺势看过去,顿时喜笑颜开。 帝台泉! 还好,还在! 将红影收进置物篮,文舒警惕的向帝台泉跑去,一路顺利的来到帝台泉边,向里望时才发现帝台泉的泉水比之上次来时,少了不少。 这泉水还是那方泉水吗?还有没有治心痛的疗效 毕竟不是同一时空,沧海桑田,文舒怕这中间会有什么变化。 抬头望天,万里晴空,无风也无云。 也不知帝台神还在不在? 将心里的担忧告诉小星,得到的回答却是:【经系统检测泉水依旧有效,并且因为泉水减少的原因,浓度反而高了】 若说以前需要用一瓶,现在只要用大半瓶就可以了。 “真的!那赶紧定位。” 得知泉水疗效依旧,并且还加强了后,文舒立马然后拿出容器开始装泉水,同时心中默念:“帝台神勿怪,此次前来实乃情非得已,所取泉水所救之人,其功德皆回向神明,不敢贪功。还望神明宽宥。” 边念,边将置物篮里空置的容器装了个满。 一个提水的大木桶,五个淹咸菜的宽口陶罐,8个装水的葫芦以及一个煮饭的铁锅。 将这些容器都装满后,时间也差不多了。 高前山除了帝台泉水,也没别的吸引文舒了,所以装完水后她就提前离开了。 回到现实世界,午时已过。 随意吃了两勺祝余膏,让红影自己待在家别乱走后,文舒又出门去了卖陶瓷的铺子。 取回来的那些泉水,得买些小药瓶来分装,否则不好控制用量。而且因为浓度过高,为免出什么问题,送出去之前她还得稀释一下。 去到陶瓷铺,将店里现有的一百个小瓷瓶包圆后,文舒又扛着包袱马不停蹄的回到了家里,拿出笔墨给这些瓷瓶做标记。 她买的瓷瓶是铺店里通用且最普通的白瓷瓶,毫无特色,所以为了突出百味茶肆的特色,她必须自己“加工”一下。 首先要突然出的肯定是茶肆的名字,这是“铺号”,必须广而告之。 其次是泉水的名字,也得好好琢磨一下,一定要是听起来就很不了得的那种。 思考片刻,文舒定下了一个觉得还不错的名字。 将一百个瓷瓶写好名字,又分装好泉水后,天也渐渐暗下来了。 文舒出去转了一圈,没听到任何有关案子的消息,便知道朝迁的旨意还没下来。 回到家时,红影又开始不安分了,几次用脑袋顶门表示想出去,文舒知道它的性子,想了想便叫它等一等,说还有件事想让它帮忙。 说完,便又去了书桌前,提笔又开始写起来。 一听文舒需要它,红影立马停止出去的心思,乖乖的晃去书桌前,看她写字。 第三百九十八章 造势 次日清晨,城西的一家小平房里,女主人早起洗漱时,发现院中的地上掉落了一张纸,纸上似乎还写着字。 因着不识字,她连忙回房喊醒还在睡觉的丈夫,“三郎,快看看这写的什么?” “哪来的?” “院子里的,一开门就在了。” 名唤“三郎”的男子赶紧接过纸看了起来,但见纸上写着寥寥数字:“城北二十里,帝台甘泉,可治心疾。” 不禁思索,什么意思? “这上头写的啥啊?”妇人问。 三郎随口答了一句,就见妇人道:“有这好事,那咱们赶紧去看看。” “人家就这么一说,你还真信啊。”三郎莫名的看向妇人。 妇人却洒脱的一挥手,“管他呢,咱娘不是恰好有心痛的毛病,既然这上头说可以治心疾,咱们不如带娘去看看,看看又不打紧。” “那就去......看看?”三郎被她说的动了心。 “赶紧的,你把自己收拾一下,我去叫娘。”妇人利利索索的做下了决定。 同样的情况,同样的对话发生在汴京城不同方位,不同城区的几十户人家。平民百姓有之,达官显贵亦有之。 一番议论过后,有的好奇心起,觉得可以去看看,有的则认为是有人故意为之,居心叵测。 唯一让他们达成共识并好奇的是,这纸究竟是怎么扔进院子里的呢? 纸张平平整整,既也没裹石子,也不见箭矢插其上。特别是那些高门大户,院墙高,也不存在进贼的情况。 真是奇了怪了! 在他们疑惑不解的当口,文舒已经踏着晨曦去到了茶肆。 在赵娘子的帮助下,两人合力在茶肆门口的大树下摆了几张桌子,桌子左右各立了一个木牌。 左边写道:“帝台甘泉”今送有缘人。 右边写道:“桃花神水”养颜润心。 若说前者是雪中送炭,那么后者就是锦上添花了。 既然要引导舆论,那就男女老少都不能放过。 除此之外,文舒又让赵娘子在茶肆内东西两面墙上糊上白纸,墙下设立桌案,上面放置笔墨,只等着朝廷旨意下来,第一时间掌握民间百姓对此事的看法。 她们这边做着准备,那边官道上已有行人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因着前阵子的事,百味茶肆在周遭村落里已是‘小有名气’,所以此番见她们又有阵仗,不少人都停下脚步驻足观看。 见有人朝这边看过来,文舒跟理了理帏帽,走出店外,朝过路的百姓道:“百味茶肆突现甘泉,得神明指引方知是帝台神所授,能医心疾。” “此等神迹,百味茶肆不敢自贪,故今赠予有缘人,全神明之德。” 随着话音落下,赵娘子捧着一块尺长的木牌出来,只见木牌上写着‘帝台神’三字。 这是文舒不久前才写的,上面的墨汁都还未干透呢。 不过百姓可不会深究这个,此时他们满脑子都是文舒刚才的话,什么神明指示,什么泉水可以治心疾。 最重要的是文舒说:送。 白得的便宜谁会不想要,哪怕自己用不着,留着送人也好啊。 见众人的好奇心已经被吊起来,文舒又补充道:“不过泉水有限,只有一百瓶,所以这有缘人也只有一百人。” “啊,才一百人!这么少?” 也有通情理的人道:“既然是有缘人,那便讲究个缘份,多与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才算有缘人。” “对啊,怎么才叫有缘人呢?” 围观群众纷纷问道。 文舒不知道朝廷的旨意究竟会以什么样的方式下来,所以也没有给予明确答复,只说明日神明自有指示。 朝廷旨意下发,想通知到位怎么也要一天的时间,所以挑选有缘人的事可以放到明天。 今天就先通告一下,让更多人注意到茶肆。 而她的‘有缘人’说法,也确实提起了众人的兴趣,因为没有明确条件,反而人人都觉得自己有机会。 便都想着明天一定要来看看,万一自己是那个有缘人呢。 整个上午,文舒都在给不同人的解释,有官道上路过的百姓,也有收到“传单”从城里赶来的人。 经过这一波造势,‘帝台泉水’的事,基本上半个京城都知道了,百味茶肆也因此被更多人熟知。 午时一刻,文舒让赵娘子回家休息,说明天会很忙,让她今天养足精神,明天早些过来。 赵娘子不疑有它,乖乖带着孩子回去了。 待她走后,文舒便将茶肆的门关了,然后用锄头在内屋的西南角的地上挖了一个汤碗大小的洞。 既然说‘帝台泉’现,那便得有‘帝台泉’。 虽然这个‘泉’小了些,但就是要小啊,要不怎么符合一百瓶的设定呢。 挖好洞,为了彰显‘帝台泉’的不凡之处,也为了取信于人,文舒又在洞底铺满了五颜六色的洗石。 接着,再用水将洞浇透,让底部呈现润泽的状态。 将这些事情做完,日头已经开始偏西,文舒忙将茶肆关了,赶回城去看看消息下来了没有。 然而刚到城门口,就看见一张新贴的告示,告示上写着的正是她爹这件案子的始末,最底下留了一行字。 大致意思,她爹这件案子涉及到法理人情的争论,官家顾及百姓,特将这件案子设为民议案。有想法且愿意参与案件决论的百姓,可于明日辰时去御街明言所想。 文舒问了旁边的官差,得知告示晌午时分就张帖出来了。 也就是说,这时侯汴京城的百姓,应该大多数都知道了此事。 念及此,文舒进城后直奔各大茶楼,果然一进门就听见许多人在议论此事。 她在大厅随意找个了位置,点了一杯清茶,一边慢慢喝着,一边竖着耳朵听着他人谈论。 “我觉得不应该抓,毕竟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话不能这么说,当年判得不公,再审也是常理,否则被害之人岂不冤枉。” “你有没有认真看告示,这被害人可不是只有一个,凶手的妹妹也是其一呢,所以这件案子不能以常理论。” “怎么不能,一码归一码.......” .............. 激烈的争吵声,让一向清雅的茶楼,彷若节日时的西市。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为何读书 文舒走遍了城北八家大茶楼,可听下来的结果却让她有些心惊,因为支撑他爹重判的人竟然比释放归家的要多。 为什么会这样?文舒有些想不通。 按她最初的想法,底层百姓应该支持她爹的居多啊! 毕竟这也涉及到了他们的利益。 这个头要是开好了,以后他们面对豪强,律法上也就有了更多支持。 为什么会是这种局面呢? 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家走,文舒一路都在思考这个话题。 转进萧茶巷,平日见着她都会打招呼的邻里,今日突然全体沉默,只有少少的几个人还同往常一样和她搭话。 文舒知道,很多人是被她爹杀过人这事件给吓到了。 这件事她早有预料。 只是这个时侯,若是他们能支持一下,她爹回家的胜算就更大了。 但她也知道这种事无法强求,他们刚得知消息肯定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消化。 “阿宁,你去哪了,可算回来了。”转身之际,王玲从远处跑来,高兴道:“我看到巷口的告示了,文伯伯的事官家交给民间决议了,这下文伯伯肯定能被放出来了。” 看着她一脸笑容的样子,文舒无奈道:“原先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今天去茶楼一听.....” “怎么了,情况不对吗?” 文舒将事情简略的说了一下,王玲一脸疑惑道:“不会吧,我听后就觉得文伯伯该放回家啊,他们怎么会这么想呢?” “你爹娘呢,你爹娘怎么想?” “我爹娘当然跟我一样的想法啊,我爹说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些年.........” ........ 二人说话的当口,静贞私塾也在讨论这件事。 秦珊看着左右议论的同窗,心里却在想,怪道文姐姐近日都没来上课,原来竟是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她记得文舒跟她说过,家里只有她爹一个亲人,如今她爹出了这样的事,她一个人在家肯定很害怕吧。 不行,下课了,她得看看去。 “我觉得应该释放,一则富商死有余辜,文泰虽然行事冲动,却也是情有可原,而且他也受到了惩罚。如今事情过去这么些年,再以此为由要求重判,实在不该。” 此一言,引得多人连声附和。 “对对对,我也如是想。” “官家说有意者,明日可以去御街明言所想,要不咱们也去。” 却也有人纠结道:“文泰虽其情可悯,可当年判这件案子的人是秦培啊!” “他引诱官家大兴花石纲,劳民伤财。他自己反凭此事得官家青睐,青云直上。然其性情,若继续把持朝政,大宋危矣。” 此话一出,对秦培没好感的人,心里的天平又瞬间倒向了这边。 对啊,好不容易有机会把秦培弄下来,这次若让机会溜走了,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侯。 本来还算统一的局面,因为这句话又陷入到争论中。 李静贞端着一杯香茶,一直坐在上首静静看着,不管下面议论的有多激烈,她都未开一言。 直至此时,下面的小娘子争论无果向她求教,才见她放下茶盏,开口道:“我等读书是为了什么?” 此言一出,小娘子们都静默思考起来。 片刻后,有人道:“为了识字,不受别人糊弄。” 也有人道:“为了学习厨艺,以后有一技之长。” “为了以后嫁个好人家。” 众说纷纭,每个人都说了自己来此读书的诉求,大多数都跟生存挂勾。 若是文舒在,肯定也脱离不了‘为了有一技之长可以傍身’这个理由。 只有一些家境比较好的小娘子给出了另一种答案,“读书是为了明理。” 李夫人静静的听完众人的回答,微笑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都是正确的。读书之初确为生存,为有一技之长,可以不被人糊弄蒙骗。” “生存之外,读书还可明理,使人遇事脑清目明,有自己的思考和领悟,不随波逐流。” “除之外,还有更高一层的追求,大家知道是什么吗?” 小娘子们面面相觑,似乎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李夫子也没有把答案公布说出来,而是让大家回去好好思考这个问题,想清楚了的,明天直接御街。 众学子就这么带着茫然又思索的心情回家了。 同一时刻,玉津园里,包都监正对着光光的白玉瓷瓶帐然若失。 告示的张贴范围只在都城之内,因此城外的玉津园并不知晓此事,包都监自得了‘九转金莲’液后,便一直思索着该如何把这仅余的一点东西发挥出它该有的功效。 ‘九转金莲’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书上已有明确记载,无需多言。然而,他细思之后,觉得此物应该还能开发出更多效用来。 生死人肉白骨,说白了就是再生能力强,治愈速度快。 这些东西能体现在外伤和内伤上,那是不是也能体现在脑干上呢。 这个念头,自那日看到九转金莲叶片时,就已经有了。 他家大郎儿时不慎烧坏了脑子,这些年智力一直如同稚儿,在他的看顾下,尚且还会时不时受到欺凌,便何况有一天他垂垂老去。 女儿二丫也到了适婚之龄,因为大郎的缘故,这些年在婚事上已经颇多艰难。 若有一日他故去,这两个孩子该怎么办?! 他不能让大郎成为二丫的拖累,也深知自己照顾不了他一生,所以思来想去,只能冒险试试‘九转金莲液’。 看看这‘救命良药’,能不能把他儿子的脑子也给救回来。 不求治后多聪明灵秀,只求能生活自理,像个‘正常人’便可。 那仅剩的金莲液,被他分作三次,全部兑水给包大郎喝了。 刚开始时没什么反应,他还有些失望,可就在刚才,大郎却突然叫了他一声:“父亲” 这声父亲,他有多久没听见了! 仔细算来该有十七年了! 再看大郎,眼神似乎也清明了不少,少了些孩童的懵懂和迷糊,变得... 变得.... 具体情况他说不上来,心里却知道,是在向好的方向转变。 焦心的是‘九转金莲液’只有那么一点,且全部用完了,让他想继续下去都不行。 有了希望,又突然中断,比没有希望还要让人难受。 ------题外话------ 感谢小满宝全网最萌打赏的520起点币。 谢谢大家的月票和推荐票。 话说最近感觉收藏好像多些了 难道我要起飞了吗? 第四百章 争取 “爹在想什么?” 包二丫从外头进来,见她爹拿着个瓷瓶站在窗前发呆,不由问道。 “要是再能有些金莲液就好了,说不定你兄长就能恢复了。” 包都监叹了口气,将事情说了。 包二丫听完后,却乐观道:“也不是没有可能啊,爹想想,这金莲液怎么来的?这神鸟能叼一次,就不能叼第二次嘛。” “你的意思是....” 女儿的意思,包都监听出来了,但一想上次都那么凶险,这下一次的机会只怕会更难。 而且汴京附近他熟悉,绝没有适合‘九转金莲’生长的环境。 “对了,爹,我今天去外头还听说了一件事,听说城北新出了一家茶肆,据说有神明显灵,明天好像还会送什么水,说是可以治心疾,咱们要不要也去看看。” “什么神明显灵,那不是扯.....”话说一半,包都监突然止住了话头。 若是以前,他定然会大力批判,哪有什么神明显灵,都是扯淡。 可经历‘九转金莲’一事,他不敢这么笃定了。而且这个时侯,他反而希望世上真有神明,这样,他家大郎复原的希望便又多了一些。 不过神灵之事终究太过飘渺,而且茶肆、酒楼以神明显灵为噱头的事也时有发生,但无一例外都是假的。 “假借神明显灵吸引人的事太多了,我心里还是更倾向于神鸟,可惜上次竟然忘了问那小娘子家住何处。” 以至于现在想上门问问都不知道该去哪。 “这个我知道。”包二丫道:“年初的时侯,她们父女曾因神鸟的事来过玉律园,守门的王福问过地址,爹想知道的话,去门口翻看记录册子就知道了。” “那你赶紧去,先把地址记下来,我再想想这事该怎么说。” 这边包家父女商议怎么找文舒谈论‘九转金莲’的事,那头静贞私塾,小娘子们走后,李夫子的书房又来了一位客人。 李夫人给对方倒了一杯香茶,递至跟前淡笑道:“表哥对此事有何看法?” “你心中已有主意了吧,还来问我。”王彬放下画卷,接过香茶轻呷了一口。 “我自有我的,却也想听听表哥的。” 王彬无奈,回道:“我支持释放归家。” 此回答早在李静贞意料之内,但当真听到了,还是忍不住追问一句,“当年的主审官可是秦培。” 王彬早年供职于翰林图画院,后因一事与秦培意见不合,被针对后,愤然自辞于翰林院。 “那又如何。”王彬依旧一派淡然,“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与秦培虽有嫌隙,但此案我认为他并无过错,若换作是我也会如此判决。” “这么说,这件事上,你与他倒是不谋而合。”李静贞笑着打趣。 王彬深想了一下,笑道:“也无不可。我若因与他有嫌隙,便不辨是非,违背心中道义,与他又有何分别。” “表哥大义!”李静贞笑着拍了一下掌。 王彬却还记得先前的事,追问道:“你的主张呢?” “这个先保密,明天表哥会去御街吧,到时你就知道了。” 王彬:“.........” 总是在这上面吃亏,怎么还是不长记性! 申时初,萧茶巷。 送走王玲,文舒思考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去争取一下邻里的支持,哪怕多一个人呢,都多了一份力量。 她也没有空手上门,去之前特意绕去鲜果铺买了些时令鲜果,然后交情比较好的人家先开始。 既是交情好的,对他爹这事更多是抱着同情和婉惜心理。 本来还纠结明天要不要去御街,这下文舒提着东西上门了,又是一起住了十几年的熟人,怎么也不好拒绝,便都答应下来。 走完交情好的,剩下的就是交情一般,甚至还有些口角的人家。 若换在平常,文舒定不会上门,但眼下非常时刻,多争取一个人,爹爹释放归家就多一份可能。 奈何这次出师却并不怎么顺利,十几户人家,只有一家同意去御街帮忙,其它人则表示不愿参与。 饶是这样,文舒也奉上了鲜果,就算不支持,能不捣乱也值得感谢。 萧茶巷二十六家文舒都走了一趟,唯独剩下孙家没有去,因为她不想去了。 孙家与他家是最要好的,但这么些天,孙家并未上门问询过一句。文舒不想去猜想人家为什么不上门。 那是别人的选择,她无可指摘,但心底还是有些失落和失望的。 走动完,天色已临近黄昏,文舒回到家关上门,正欲同红影商量明天派送帝台泉水的事,就听得院门一阵响动。 开门一看,才发现外头站了三人,储红,陆星晚,秦珊。 这三人怎么凑到一起了,文舒一脸惊讶。 “你们怎么来?”她问。 其实她想问的是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好在秦珊这个话蒌子,一下就把前因后果讲明白了。 “我在私塾听说了文伯伯的事,就想着来看看你。因不知是哪门哪户就在巷口打听,恰巧这两位姐姐也来看你,听到我问询,就带我一起来了。” 原来如此。 那也就是说,储红和陆星晚是一块来的。 文舒目光不禁在二人中间看来看去,心道:这两人不是也别扭着嘛。 敏感的陆星晚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摸了摸怀里的朏朏,微微一笑。 储红却向来心大,根本没注意这些,大咧咧往堂屋一坐,拍着胸脯跟文舒保证,她明天一定去御街帮忙。 而不仅她会去,她三叔三婶,连同赵家表姐都被她说动了。 对此,文舒自是感动万分。 没想到多年邻居不愿伸头,这个相识不久的朋友倒是仗义相帮。 紧接着陆星晚也表示,虽然她没有办法发动别人,但是她自己是一定会去的,还说微薄之力,让文舒莫要嫌弃。 文舒怎么会嫌弃,像陆星晚这种敏感多虑的性格,照理来说是不会参与的,她原先也没想过她会参与。 但如今她来了,而且还愿意走到人前表明立场,她只有感谢感恩的份,哪里还会嫌弃。 光是这份心意就值得珍重。 秦珊也道:“我也去,我也去,今天私塾里还有很多同窗也表示支持,文姐姐你放心,文伯伯一定能救出来。” “很多同窗支持么?”文舒心里一凛,脑海里闪过什么东西。 “嗯,有一大半都支持呢,你放心。” “只有一大半,那剩下的呢。” 秦珊看了看储红和陆星晚,凑到文舒耳边轻声道:“她们觉得这是扳倒秦相的好机会。” 第四百零一章 天降彩带 次日一早,宽阔的御街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 整条街道路两旁都有官兵把守,在官兵的后面是一排排的书桌,书桌后面坐着一个个身穿襕衫,头戴方巾的太学学子。 此时每个太学学子面前都堆满了一摞纸,百姓们正排队等着上前填写意见。 文舒在人群中望着了一会儿,直接拉着王玲去了范正清跟前。 她们来得早,队伍排在比较靠前的位置,前面只有四人,所以很快就轮到了她们。 再次抬头,发现对面之人是文舒,范正清脸上先是惊讶,旋即便多了几丝欣喜,“小娘子也来了。” 文舒点点头,跟他打了声招呼:“范郎君。” 范正清清郎一笑,随即公事公办的递过笔道:“小娘子什么意见?重判在左边签字,释放归家在右边签字,若有其它意见,也可以告诉我,我帮你记在下面。” “当然是释放归家。”文舒轻念了一句,提笔便在右边签下名字,并按了手印。 “我也如是想,这世间自有公道。”范正清淡淡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文舒微微一怔,旋即笑了笑。 下一个是王玲,范正清照例将填写事项讲了一遍,因她不会写字,所以签名由范正清代笔,但手印还得自己按。 王玲这边刚按过手印,天地间突然狂风大起,未来得及压住的纸张,皆被狂风吹得四散开来。 几百条彩带被狂风裹挟而来,在狂风退去后飘飘然落至地面,如同下了一场丝带雨,如梦似幻。 这一奇景顿时让百姓们忘了手头的事,皆好奇的张开手去接那掉落的丝带。 王玲也不甘落后,伸手一够抓到了条黄丝带,仔细一看才发现丝带上还写了字。 “百味茶肆,帝台甘泉。” “什么意思啊?” 廖廖八个字,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也因此激起了更多人的好奇心。 毕竟这场大风来的蹊跷,随风而来的丝带就更让人浮想联翩。 “我知道,我知道,昨天我家也进了一张纸条,纸条上也是这么写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应了一声。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他。 “仔细说说,怎么回事啊?” 第一次成为人群中的焦点,那人顿时挺了挺胸,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的说了。 群众们一听,还有这等好事? 纷纷跟身边的人交头接耳,讨论要不这个意见回头再来填,先去看看那个茶肆再说。 就连王玲都兴趣十足,拉着文舒小声商量,要不要去那个茶肆看看。 文舒微微一笑,朗声道:“好啊,看看也无妨,反正又不要钱。” 此言说中了很多人的心声,附近许多想去又不好意思明说的人,闻言便都嚷着去看看。 从众心理,古今皆然。 去到茶肆,已是辰时初刻...... 众人到时,茶肆门口已经摆好了阵仗,大榕树下三张桌子并立,最中间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原木色盒子,盒盖盖着,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盒子两侧放满了瓶瓶罐罐,一侧写着‘帝台泉水’,一侧写着‘桃红神水’。 此时茶肆外已经围子一圈人,皆是附近村庄的百姓,他们不知道城里告示之事,但对茶肆推出的帝台泉水却是期盼已久。 “我突然有些肚子痛,你先在这里看着,我去茶肆后头看看有没有茅厕,一会就回。” 看着赵娘子站在门口六神无主的模样,文舒忙找了个借口暂离王玲身边。 待走到茶肆后面,见没人注意,文舒忙闪身进了后屋,在屋里换了一套不常穿的衣裳,又戴好帷帽,才施施然走向前堂。 因王玲就在外面,为免暴露身份,文舒没有直接开口,而是走至赵娘子身边,轻声交待了几句。 只见得赵娘子连连点头,一副明白样子,才又回到后屋换回衣裳回到王玲身边。 其实该做的准备和交待,文舒一早就做好了,她是先来茶肆做好了准备才回城同王玲一起去的御街。 所以此时,便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么快就回来了,你找到茅厕了吗?” “转了一圈没看到,正好肚子又不痛了,算了算了,咱们看热闹吧。” 王玲点点头,随即八卦道:“你不知道,你刚走没多外,那后面就出来了一位小娘子,看身形跟你还有点相似呢。” 文舒心下一顿,面上却笑道:“真的,长什么模样,漂不漂亮?” “戴着帷帽呢,看不清面容,不过应该是个美人,听前头的人说,好像是茶肆的东家。”王玲一脸羡慕道:“看身形应该跟咱们差不多年纪,人家都已经是东家了,我还只有一个小摊子呢。” “这有什么,等我爹的事情过去了,咱们也来这城外开个铺子,我卖吃食,你卖胭脂,如何?” “吃食在城外卖倒是没问题,胭脂在城外......卖得出去吗?”王玲表示怀疑。 “不试试怎么知道,想要当东家就得肯想,肯干啊。” “有道理,那回头咱们好好商量一下。” “嗯,快听,说话了,说话了。”文舒一幅激动的样子,很符合她平日爱凑热闹的性格。 王玲的心思也被她拉回到了茶肆。 “各位乡亲父老,百味茶肆突现帝台泉水,得帝台神托梦方知晓可治心疾,百味茶肆开在此处,得父老乡亲照应,为了回馈大家,今日特将泉水赠于有心疾的人,大家说,好不好?” “好!”围观百姓自是连声喝彩。 然而这时,赵娘子又道:“不过因为泉水有限,只有一百瓶,所以没办法每个人都送。公平起见,这一百瓶泉水的归宿就由神明来定,是谓“有缘人”,大家有没有意见?” 这下围观群众声音没有一开始高了,特别后面随文舒一起出来的这些人。 原来只有一百瓶啊,还以为有很多呢。在场的没有四五百,也有三两百,这能轮到自己嘛。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再说这泉水有没有用还待两说呢,不如再看看。 “行啊,那这有缘人要怎么选呢?”昨天就知道消息的人问道。 “大家看见桌上的木盒了嘛,这就是神明选有缘人的方式。”赵娘子走到木盒旁边打开盒盖,让众人观看。 第四百零二章 桃花神水 众人近前一看才发现,原来盒子里装的是许多折叠起来的纸条。 “这便是神明选有缘人的方式。”赵娘子解释道:“这里面的纸条有的有字,有的没字,选中有字的便是神明选定的有缘人。” 众人一听这不是关扑吗? 区别就是关扑要本金,这个不要本金,形式不算新奇,但确实还算公平。 反正不要钱,众人都跃跃欲试。 “那谁先来呢?”文舒在人群中喊了一嗓子,提醒赵娘子还有一项规则没有宣布。 接收到指示,赵娘子忙道:“既是治疗心疾的,自是有心疾之人先来。” 闻言,离桌子较近的一位年轻人道:“我先来吧,我爹有心疾。” 赵娘子往他旁边一扫,却并没有看见他爹,不由诧异,“令尊在哪?” 年轻人道:“我爹在家没过来,我途径此处想试试,可是没带家父来就不能参与?” 这个......赵娘子拿不定主意,眼睛不由看向文舒的方向。 文舒在远处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既然是神明选的,自然可以,郎君请吧。” 赵娘子引导年轻人伸手进盒子摸了一张纸条,然后当着众人面打开,只见纸条里空无一字。 场下一阵起哄,年轻人有些失望,嘟嚷道:“不会是骗人的吧。” “郎君若以为是骗人的,可以接着看下去。” 此话彰显了十足的信心,年轻人不好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的退回场下,继续观看。 下一个上前的是一对五旬左右的老夫妻,老妇由老丈掺着走向木桌,到了木盒前老丈让妻子去摸纸条,妻子却决意让老夫去摸。 老丈无奈,深吸了口气,探手进木盒搅动了一番,方捏出来一张纸条。 赵娘子依旧当着众人的面打开,这次纸条上有字了,只见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帝台甘泉’。 “有字,有字。”场下人一阵惊呼。 老夫妻喜笑颜开,赵娘子也开心,要是再摸到一张没字的,恐怕质疑的人又多了一成。 “恭喜有缘人,这是帝台甘泉请收好。”赵娘子从木盒后的桌上拿过一个瓷瓶,递给那对夫妻。 “这真的能治好心疾?”直到东西拿到手了,老夫妻才想起质疑,又问:“这个要怎么服用啊?” “犯心绞痛时,直接服用就好。” “哦,好,好。”夫妻俩连连应声,感谢了一番就要离开。 这时,赵娘子又喊住了他们:“两位请留步,既是有缘人又得帝台甘泉,是不是应该给帝台神上柱香。” 夫妻俩对视一眼,笑容有些勉强。 “要的,要的。”老丈一边回头,一边颤巍巍的从腰间摸出几个铜板,递给赵娘子,“够买一柱香吗?” “够的,一文钱就够。”赵娘子只拿了一个铜板,便把夫妻俩往里引,“里头香已备好,两位随我进去敬香就行。” 一文钱自然买不到一柱香,但这是文舒的意思。 文舒本不想收香钱,可一想给神明敬香,不出钱显得没有诚意和诚心,但顾忌那些实在困难的百姓,不想给他们增加额外的负担,思虑半晌后决定收一文钱好了。 夫妻俩搀扶着往茶肆里进,一进门就发现今天的茶肆有些不一样。 首先是进门西南角的地上,有一个大洞,洞底铺着一层五颜六色的石头,茶肆正前方的上首摆着供桌,桌子正中摆着一个灵牌,灵牌前放置了香炉,此时香炉里已经有了一柱香。 正疑惑呢,就听赵娘子解释道:“这便是帝台泉,泉水已经东家收起,装进了瓷瓶。” 老夫妻看向手里的瓷瓶,突然对赵娘子先前说的话有点信心了。 “敬香吧。” 赵娘子的声音将二老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只见茶肆正堂上首摆着一个供桌, 那是文舒供的。 夫妻俩点点头,至供桌前取香点燃后,无比虔诚的插进了前方的香炉里。 按理领完帝台泉水就可以走了,但赵娘子看天太热,便又留他们在茶肆里休息,同时奉上茶水。 这让老夫妻无比感动,觉得茶肆很有人情味。 引导完老夫妻后,赵娘子才出茶肆,继续引导下一个人去摸纸条。文舒看她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便自告奋勇的提出可以帮忙。 见此王玲也跟着举手,表示可以帮忙。 赵娘子大喜过望,高声道:“啊呀,那感情好,为表感谢待会我送两位小娘子一人一瓶‘桃花神水’如何?” “‘桃花神水’?那是什么,做什么用的?”王玲问。 赵娘子扫视了一眼场下的小娘子,笑道:“是一种饮子,喝完后能让人肤色亮泽,面若桃花。” “真的,假的?”底下顿时一片嗡鸣。 “自是真的,百味茶肆什么时侯说过大话,若是不信,尽可上来一试。” 议论声后,一位二十上下的女子走出来道:“我愿一试。” 赵娘子打量了对方一眼看,问道:“可怀有身孕?” 这是文舒特别叮嘱的,卖给女子时一定要事先问清楚是否怀有身孕。 “没有,奴家还未出阁。”女子害羞的摇了摇头。 赵娘子赶紧解释:“无意冒犯,只因此物有活血之效,所以多问了一句。既然小娘子没有身孕,那请稍等。”说罢,便转身进茶肆去拿‘桃花神水’了。 说是‘桃花神水’其实就是桃红兜里的汁。 文舒试验过,单独吃桃子也能有润泽肤色的功效,但是起效比较慢,而且效果没有蒸熟后的突出。 但是好处是,没有明显的边界感和时限感。 属于起效慢,淡化的也慢,属于不认真观瞧,不太容易发现的那种,但长久服用,却能让肤色真正的达到白里透红,容光焕发。 眼下为了极大的吸引顾客,把注意力拉到茶肆,文舒选择用蒸熟后的桃红兜水,做为特色。 女子拿过瓷瓶,木塞一开,一股香甜的桃子味扑鼻而来,她禁不住发出一声感叹,“好香啊!” 然后便在众人的注目下,几口喝完了瓷瓶里的水。 “起效大概要一柱香,小娘子可以先进茶肆坐着休息,一柱香后再出来。” “真的,假的?不会是进去描妆了吧。” “很难说不是他们请的托。” 面对场下的质疑,赵娘子再次微微一笑,自信道:“有怀疑的可以跟着小娘子一道进茶肆坐着。” 倒有两个人跃跃欲试。 但那女子看是两个男子,但真进去后惹人嫌话,便道:“不用了,我就在这外面站站吧,省得别人说我是托,一柱香而已,我等得起。” 见女子这般说,赵娘子也不强求,微微点头后,继续安排‘帝台泉水’的赠予。 这次因为多了文舒两个‘帮手’过程加快了许多。 赵娘子依旧站在木盒边主导整个‘抽奖’过程,文舒则负责引导抽中的人进去进香,王玲则帮忙给抽中的人分发‘帝台甘泉’。 在抽出三瓶‘帝台甘泉’后,场下突然爆发出连声惊叹。 “快看,快看,那小娘子面色真的变了!” “我的天爷,真的是判若两人,这也太神奇了!” 连番惊叹把‘抽奖’的风头都盖过去了,而服下‘桃花神水’的小娘子也被众人惊艳惊叹的目光给吓到了,不敢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内堂的文舒,十分有眼色的递过一把小铜镜。 那女子照过之后,自己也惊了一跳,满眼激动之色。 ------题外话------ 感谢寞孤同学打赏的5000起点币,感谢趁薇征同学打赏的100起点币。 谢谢大家的月票和推荐票,评论和收藏。 我会努力码字哒。 第四百零三章 暗喻 此番情状,极大的刺激了场下的小娘子,甚至一些小郎君。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谁不想容光焕发,走在街上被人频频注视,甚至投来艳羡的目光! 谁不想跟意中人在一起时,让对方看到自己最美的样子! 谁不想让那些因为容颜而抛弃自己的人大跌眼镜, 悔青肠子! 而眼前就有这么一种东西,它神效且惊人,并且毫无痛苦,这怎么能让人不想得到它! “这桃花神水还有没有啊?我也想要。”有些胆大的小娘子直接喊出了心声。 赵娘子一早等着,闻言道:“有,不过只有一百瓶, 除去方才许诺给这两位帮忙小娘子以及试用的那瓶外, 只剩97瓶了。” “啊, 这么少!”人群开始躁动。 有人已经起了争抢之心,高呼道:“怎么个卖价啊,先给我来一瓶。”唯恐说慢了就没了。 谁知赵娘子摇头道:“本店的‘桃家神水’不卖,只送。” “啊?”众人错愕。 赵娘子接着解释:“这是为了回馈大家的支持,这么热的天,大家能赶过来,是对茶肆的信任。所以没有拿到帝台泉水的人,稍后还有机会抽取‘桃花神水’。” 一听这话,有些人心里不禁在想,这么说没拿到帝台泉水反而是一件好事。 也有人在想,这一趟来的到是不亏,没拿到帝台泉水,说不定可以拿到‘桃花神水’。 而且对于那些没有心疾的人来说,‘桃花神水’比‘帝台泉水’还要有吸引力些。 看到大家热情高涨,赵娘子又道:“不过,有些话得说在前头,桃花神水虽然功效神奇,但时效只有一天,也就是说服它, 容光焕发的状态只能保持一天。” 此言一出,底下又是一片喧哗。 不过,很快大家就想明白了,一天就一天呗! 这种效果能保持一天也很不错了,最重要的是不花钱啊,能保持一天也是赚到了。 基于‘桃花神水’的诱惑,围观人群和已经抽过‘帝台甘泉’却没抽到的人都没走,而是留下来,被文舒请进茶肆稍坐。 这一坐不禁发现,茶肆两面墙上竟然糊了白纸,东面墙最上首一行还写着‘归家’二字。 “这是何意啊?”百姓们议论起来。 站在旁边的文舒很想解释,但碍于此时只是个帮忙的,只得缄口不言。 直到赵娘子派送完一百瓶‘帝台甘泉’进来时,众人才得知答案。 赵娘子给出的解释是,她也不知道是何意,这是她们东家写的。 东家说昨夜有神仙入梦与她交谈了一番,只是醒来后,却又忘了谈论了何事,只记得‘归家’二字,百思不得其解后, 干脆写于墙上,待有缘人解惑。 还说解惑者,可得泉底彩石一块。 一听这话,众人视线又不禁挪至进门处的小洞。那洞底确实铺有一层颜色绚丽的彩石,只是石头能有什么用呢? “掌柜的,这石头难道还是什么宝贝不成?” 赵娘子神秘道:“是不是宝贝我不清楚,不过东家送了我一块,说是用此洗脸,长此以往对皮肤有好处。” “用石头洗脸?”众人疑惑声更大了。 这能洗得动吗,确定不会把脸戳破。 而听得此话的王玲一脸惊奇,立马转头去看文舒,随即附身至她耳边轻声道:“这石头不是跟你送我的一样嘛。” 文舒也露出一副疑惑又惊奇的表情,点头道:“是啊,可我明明是在别人那买的呀,怎么会......”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卖你东西的是神仙?”王玲突然脑洞大开,“说不定就是帝台神呢,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啊?”文舒都呆住了,犹豫道:“不会吧。” “一定是,你想啊,那个‘桃花神水’是不是也是有些眼熟,还记得上次我在你家吃桃红兜,那次咱俩脸色也好到不像话,我当时还以为撞鬼了呢。还是你安慰我说,大白天的不可能撞鬼,兴许是要交好运了。” “如今想想,说不准就是帝台神偷偷把‘桃花神水’掺到桃红兜里,给咱们吃了。”王玲越想越激动,随即对文舒投去赞叹的目光,“阿宁,你果然有仙缘!” 文舒:“。。。。。” 呃......原本还想该怎么跟她解释,没想到对方已经帮她想好了,并且还在说服她,让她相信自己有仙缘。 此等想象力,不去写话本真是屈才了。 默了片刻,文舒只能做出一副被她说服的样子,点头道:“那也太幸运了。” 这边话音刚落,人群中突然有人道:“我知道,我知道,这肯定说是的城里近来的大事,十几年前的那桩旧案。” 说话之人,是一名年过三旬的妇人,她踊跃道:“这“归家”二字,定然指的是释放归家。” 虽然石头的效果还未可知,但‘桃花神水’的功效已经很明了了,她不确定自己最后能不能‘抢’到桃花神水,但是先占一块石头却是好的。 一言激起千层浪,众人顿时回过味来,心道:难道神明真有此意? 王玲见状赶忙附和道:“对对对,肯定是这意思,归家,归家,肯定是指告示上的事,连神明都觉得该释放归家。” 说罢,还推了推文舒。 意思是你也赶紧说两句,反正这里也没人知道你是文伯伯的女儿,不用避嫌。 文舒很无奈。 她也很想说,奈何身份在此,不好多说。否则日后若曝出来,茶肆的背后主人是她,众人再一回想起今日的事,便会觉得上当受骗,到时再把她爹扯进来就不好了。 反正她已经在墙上提了‘归家’二字,这种暗示隐喻,怎么也比她现在明着跳出去,表明立场效果要大的多。 故而只能小声和王玲道:“我是家属,不好说。” 见状,王玲表示理解,只是自己喊的更卖力了。 赵娘子也是有眼色,见二人带头,也是说到做到,立马从‘帝台泉’洞里拿了两块石头,递给二人。 看到递到面前的是黄色石头,王玲还大着胆子提出要求,能不能给她换一块别的颜色。 因为黄色的她有,文舒送过她一块。 赵娘子也爽快,反正送什么不是送,当即给她换了一块红色的。 众人一看还真有人喜欢这石头,出于从众心理皆踊跃发表意见。 第四百零四章 神迹 赵娘子按文舒之前的吩咐,及时引导百姓将意见写于墙上。 不过,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每人都一写两个字,好在文舒早有准备,所以此刻赵娘子不慌不忙的在东面墙上写上:「释放归家」,西面墙上写上:「重判」,然后让发表意见之人自己拿笔在相应的墙上划横。 这一横也不是胡乱写的,而是以画「正」字的方式,呈现在墙上,也方便文舒后续统计。 接下来的整个过程,文舒都站在一边看着,这看着看着,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支持他爹释放归家的人里,以女子居多。 不,应该说,基本上所有女子都做出了这个选择,而男子中,则只有一半人赞同「归家。」 文舒知道男子们之所以会这样选择,可能大部分还归功于「神明暗喻」,否则只怕赞成的人还没有这么多。 那女子们呢?她们又是什么想法? 为何会一边倒的和她站在同一阵线? 首先她们并不相熟,所以不存在人情,而彩石虽然吸引人,却也没有规定,只有写「归家」才能获得彩石,所以彩石只能是一部分原因,却绝对不是根本原因。 那根本原因是什么呢? 思考片刻后,文舒得出了答案,共情。 她爹案子的起因是姑姑的死,而姑姑是这世间千千万万女子中的一个,她的悲惨遭遇更是许多女子担忧害怕的事。 她们同情姑姑的遭遇,代入自身,便会对给姑姑「报仇」的兄长,也就是她爹,油然产生了一种敬佩和欣赏,才会一边倒的支持她爹。 在她们心理,这是在伸张公理,正义。 就算这种事情以后可能还是无法避免,但发生后,能让施暴者得到应有的惩罚和报应也是好的。 想通这个关节,文舒心中大喜。 既然女子们大多能感同身受,那么只要她们都愿意去御街明示,这件案子,她们就有一半的胜率。 若是再能拉拢一些男子,赢面就更大了。 不过要做到这两点也不容易,首先女子们愿意主动参与到这次案子中来的人还是少数,起码相比男子要少上一半。 就说今日来茶肆看热闹的人里吧,男子大约占了七成,女性只占三成。 这还是贫民百姓家的女儿,像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娘子更是少有走上街头参与此事的,想要把这些人调动起来可不易。 不过文舒也不气馁,起码已经找到了努力的方向。 闺阁女子那边不好啃动,那她就先调动贫民百姓家的女儿,她们的处境相对自由,但相对的也更加危险,被豪强「欺负」的可能性也更大,所以调动起来也就更容易些。 唯一需要的是走到御街前,表明心迹的勇气。 这个要如何调动,得需好好想想。 坑底彩石数量有限,所以只有最先发表意见的十几人得了奖励,但也因此更加调动了大家的积极性。 让在场的人知道,有些东西晚了,就真的没有了。 分发完彩石,便到了大家最期待的「桃花神水」赠送环节,文舒和王玲因为已经得了一瓶「桃花神水」便没再参与。 趁着这空档,文舒大脑飞快思考如何调动更多女子走出家门,参与此事。 与此同时,另一时空的山海界,一座不知名的大山深处,一位低头采花的老者,突然站直了身体,抬头望向天空。 老者年纪很大,须发皆白,弯腰驼背,面容枯槁。而他此时望向的天空,却凭空出现几十道如丝如缕的金光。 那些金光如流星般向着他坠落而来,到了头顶时,却又化作渺渺雾气,钻进了他的身体。 待那些金光注体后,老者的面容和体态明显的发生了变化。 若说原先看起来就要行将就木,那么此时看起来,起码还能再活五年。 面对这种情况,老者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但回头又洒然一笑,喃喃道:「没想到,这世间还有人在惦记我,给我敬香。」 现实世界,桃花神水送至一半时,站立一旁的文舒突然捂着肚子喊「痛」,面对赵娘子关怀的眼神,她只留下了一句:「要上茅厕」就出了后门。 没多久,就见她回来,惊讶的对赵娘子道:「掌柜的,你家后院怎么有字啊?」 「什么?哪里有字。」赵娘子一时没回过神,但转念一想,便知是文舒在提示什么,赶紧道:「诸位且等等,待我去后院看看。」 众人看赵娘子的表情十分讶异,也很好奇是什么事,便皆跟在身后打算看个新奇。 赵娘子也不拦,她知道小东家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肯定就不在意众人看,说不定就是要人看,所以只当没注意,急匆匆的往后院去。 「这,这......」文舒做为发现人,第一个走上前指给众人看。 「我刚刚去茅厕时,只看见了一个字,待回来时,却发现地上又多了一个字。掌柜的,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们茶肆不会闹鬼吧。」文舒装做害怕的样子。 赵娘子跟相她处了这么久,大概能摸清她的性子,知道小东家绝不可能真的希望茶肆闹鬼,这地上的字,八成是她自己写的。 那她以这番名义叫自己出来,肯定是希望自己能给出一个解释。而对于这种「来路不明」的字,最好的解释当然是...... 「小娘子说什么呢,这清天白日的,况且我们茶肆可是有神明显灵的,旁边还有土地公坐镇呢,怎么可能会闹鬼。」 「那你这字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一会有,一会没的。」文舒继续道。 「那肯定是......」说至一半,赵娘子突然想起来,她还不认识地上的字呢,想着别误会了,还是问清的好,便问诸人:「这地上写的什么呀,哪位郎君指点一下。」 「御街,这两个字是御街。」有人答道。 「御街?这是什么意思呢?」赵娘子一边凝眉思索,一边悄悄看向文舒的方向,想看看她有没有什么提示。 旁边的王玲以为是在看她,见状再次发挥她的聪明才智,高叫道:「我知道,我知道,肯定还是跟那件案子有关,那件案子的民议,就是在御前明示。这地上突然冒出两个字,该不会是神明有什么指示吧。」 文舒见机插话道:「难道是说要去御街,叫谁去呢?」 叫谁去,这字出现在茶肆,你说叫谁去,那肯定是叫茶肆的主人去啊。 赵娘子稍微一想,便明白过来,点头道:「既有神迹出现,自然是要去一趟的。」 在场众人一听,不由议论道:「叫茶肆的人去御街做什么?」 「这神迹真的?假的?不会是有人故意为之吧。」说罢,便看向文舒。 文舒可不怕人看,老神在在盯着地上的字,一脸的疑惑。 ------题外话------ 感谢红了樱桃5777打赏的10000币,并谢谢你的评论,看完有被鼓励到。 感谢20200502043403032打赏的100币。 谢谢大家的月票和推荐票,九月开学季,我也会多加努力的,爱你们! 为您提供大神古藜的《食在大宋》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四百零四章 神迹免费阅读. 第四百零五章 人为还是天意 众人瞧不出端倪,只能息了心思,半信半疑。 许多人更是决定明天去御街瞧瞧,看看事态究竟会怎么发展。 皇宫大内,官家赵端已经听说了大风过后天降彩带的事,甚至有一条彩带呈到了御前。 看过之后,赵端觉得有些熟悉,只觉得这百味茶肆好像在哪听过。不等他问询出口,底下大臣的议论已经给了他答案。 “这不是派发百家饭抵御鸡瘟的那家茶肆么,这是又出了什么新奇东西。” “什么新奇东西,别是妖蛾子就好。” “帝台甘泉是什么?没听说过呀。” 有前一日收到纸条的大臣,闻声不禁沉思派发纸条的人到底欲意何为。 思考片刻后,他们觉得还是将此事上报的好,这般大面积的派发纸条引导百姓,只怕别有用心。 “陛下,日前臣家中也曾收到一纸条,上面写的也是此事,臣觉得此事应该是人为,而且是同一人所为。” 赵端听后,却并不紧张,反而饶有兴趣道:“何以见得?” 大臣回道:“首先此彩带用的是早些年的蜀锦,此类布料城内各大布庄皆有外售,较为普遍,而彩带上的字与那日纸条上的字如出一辙,故断定应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可今日彩带是大风过后自天而降,非人力可为。”也有人驳斥。 听完这话,赵端脑海里却莫名的闪过一道红影。 人力不可为,那会不会是“神鸟”所为呢,毕竟它可是有主的。 若真是它所为,那它背后的主人又在谋算什么。 和赵端有同样的想法的人还不少,这些人多是在西园见过神鸟“发威”,近距离接触过大风的人。 “大风起时,天空中可有异象?可见神鸟于上空飞过?”赵端问。 下方的秦培闻言,心猛的一顿。 负责现场巡检官员回道:“未见异象,也不曾见过神鸟。” “这倒是奇了!”赵端感叹又疑惑。 难道这大风真是天意! 可随大风而来的彩带却不似天降之物,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时,有大臣进言道:“陛下,此事蹊跷,依臣之见须得严查,以防居心叵测之徒。” 赵端一想,是该如此,若真是天意倒也匆怪,可若是人为.......在御街公然煽动百姓,其所图只怕不小,他得防患于未然,是以当即下令,让开封府彻查。 秦培见状,心里不禁有些担忧。 他很怕是文舒做的,其实他跟赵端的想法一样,认为这事八成是神鸟做的,而“神鸟”能有什么思想,所作所为必为后面主人所指使。 一旦确定此事是神鸟所为,不管文舒有没有授意,这个罪名她都担定了。 另一边,文舒已经和王玲从茶肆回来了。 进得城门口,只听得她道:“玲玲,你自己回吧,我想去开封府看看我爹。” 王玲没有多问,虽然她也有些挂念文老爹,但一想那是大牢,想同去的话又咽了回去。 和王玲分手后,文舒直奔城南,只是最后去的地方却不是开封府大牢,而是在朱雀街前拐了个弯,往左行进了一条寂静深幽的小巷。 巷子的尽头是一户罪官的宅院,罪官因罪全家流放,这座宅子便空了下来,不过在汴京这种寸士寸金的地方,这座宅子不会空置太久。 眼下空置不过是朝廷接管后,还要行一定的文书才能转置出去,而这个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 来到宅院门前,文舒四周打量了一番,见周围无人,便迅速在门上有节奏的敲了三下。 没得一会儿,便听得门后传来动静,是木栓划落的声音。 闻声,文舒迅速推门而入,进去后又迅速转身将门从里关上。 然后看向身前的接应人,哦不,是鸟,问道:“没事吧?可有哪里不舒服?“ 红影摇了摇头,又抬了抬翅膀。 文舒明其意,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道:“辛苦了,你回小屋休息一下,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了。” 说罢,便将红影收进了置物篮。 进了置物篮的红影立时蹲在一个角落睡了过去。 文舒很是心疼,但也没办法。 本来红影重伤刚愈,她是不应该让它去制造“大风”的,因为“扇风”对红影来说是一件极耗心力和体力的事。然而事态紧急,时间有限,她必须在一开始就保握主动权,否则越拖到后面越难翻盘。 经过一番思考,又跟红影反复沟通确认,制造大风只会让它困顿两日并翅膀酸痛半日而没别的大碍后,才制定了这个计划。 将红影收回置物篮后,文舒也没有多留,将门打开一条缝,确认周围没人经过时,迅速闪出大门,将门带上后,火速离开。 出了巷子,她又按原计划赶往开封府大牢。 既然说了要去看爹,自然不能食言,而且眼下秦培私印还在她身上,她去探监也方便些。 不过,这方私印也不能放在她身上太久。 一则答应了秦相用完既还,二则若是不小心让人看了去,再怀疑她与秦培有什么私交,她爹这事就不妙了。 去开封府前,文舒又绕去大街买了些日常吃用的东西,然后大包小包的拎去了大牢。 牢门口依旧是那两个守卫,远远见着文舒过来,二人还主动招呼道:“小娘子又来了。“ 文舒忙摆出笑脸,小跑着上前:“是啊,给我爹送些换洗的衣物,顺带看到卖茶叶的,就给两位官爷捎了些。这大热的天,站在这里着实辛苦,合该去里头泡盏茶,歇歇脚。”说罢,便将手里的小包裹递给了最近的守卫。 守卫甲掂了掂手里的包袱,满意道:“劳你费心了,不过我们也就这么命,当值期间哪里敢歇,快进去吧,你爹肯定也想你了。“ 有秦培印信在先,文舒又懂的做人,两位守卫这次连印信都没看,就直接放文舒进去了。 进去牢里同文老爹说了一下近况以及事态的发展,又劝慰了他一番,文舒便出了牢房往秦府去了。 到达秦府里天色尚早,文舒本以为秦培还在政事堂办公,想着把私印交给秦夫人也行,却没想到进门后却发现秦培在家。 而对方见到她的第一句就是,“是不是你做的?”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食在大宋更新,第四百零五章 人为还是天意免费阅读。 第四百零六章 问答 文舒稍一思索便知他问的是什么事,面上却还得装傻,楞楞的问:「什么事?」 「我这里没有外人,你无需隐瞒,大风是不是你指使神鸟做的?」 「相爷何出此言,神鸟虽有御风之力,然而两日前外出时受了重伤,至今都动弹不得,这几日一直在家将养呢。」 「此话当真,你可知若让人抓住把柄是什么后果?」秦培目光炯炯。 文舒镇定自若,「当然,此事有多人为证,城北兽医铺的大夫,还有玉津园的包都监都可作证。」 见她言之凿凿,秦培提醒道:「不是就最好,否则民议就是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文舒心中一顿,面上却还是一派镇定,将私印拿出道谢后还给了秦培。 回到萧茶巷时,日头已经西沉,橘红色的夕阳打在青瓦上,散发着暖黄的光。 刚踏进巷口,远远的便见家门口站着两个开封府的衙差,正向左邻右舍打听什么,文舒定了定神,缓步走了过去。 「哎,这不来了。」正同衙差说话的郭大娘见她过来连忙喊道。 「你就是文舒?」衙差上下打量了几眼。 文舒微微点头,「两位官爷找我何事?」 「府尹大人有几句话要问,让我们请小娘子去府衙一趟。」 表情虽然严肃,话却说的客气,那便是没有实证。 文舒心里一松,笑道:「好,不过方才在外头走动了一下午,身上汗气大,劳两位官爷等等,容我进去换身衣裳。」 若是一般的罪犯,两位衙差自然不会同意,以免什么重要的物证被隐藏销毁。然而文舒并不是罪犯,周大人也只说请她去府衙问话,那便没有那么严苛的规矩。 遵得同意,文舒迅速转身入院,回房将红影放了出来。 活物置物篮的存放时间有限,一天只有三个小时,她方才急着回来,便是因为时间快到了。 将红影放出,查看了一番它的状态,见并无大碍后叮嘱它好生待在家哪也别去,便换身衣服跟着衙差走了。 他们这边刚走,那边包都监便上门了。 见文家院门紧闭,不禁向邻居打听,得知前脚刚被衙差带走后,又追问为何被衙差带走,可是惹上了什么官非?邻居们哪里知道,她们方才也问衙差来着,可衙差嘴紧的很,只说府尹大人要问话,让她们别瞎打听。 那头,文舒随衙差去到开封府,直接穿过大堂,去了府尹大人日常休息的后衙。 「小娘子可知本府叫你来所为何事?」 她这边进门刚行了个福礼,周大人就直接开门见山了。 「不知。」文舒继续装傻。 「听说小娘子是神鸟的主人?」 「是。」 「今日晌午,御街前忽起大风这事,小娘子可知晓?」问话时,周大人一直看着文舒,试图通过对方的面部表情查看她有没有说谎。 哪知这是真事,是以文舒说的无比轻松,「知道,我当时就在御街。」 「小娘子去那里做什么?」 「我爹的案子,官家交给民间决议,我身为其中一员,自然也可以去表意。」 「可有人能证明?」 「能,手帕交王玲和当时负责记录的太学生都可做证。」 文舒早就想到了这一天,是以那天特意去了范正清那排队。 范正清此人,从西园那次就能看出来为人有君子之风,且立身正、敢直言。若遭问询必会据实以答,并且不太可能因为他人的示意而改变口风。 文舒回答的这些,事后都可以查证的,所以周大人并没有在此事上过多纠结,而是转问当时神鸟在哪。 毕竟能御风的是神鸟,文舒在不在场并不能证明什么,神鸟才是关键。 「它两日前外出受伤了,这些天一直在家将养。」 「受伤了,这么巧?」周大人眼睛微眯,似是不太相信的样子。 「嗯,伤得很重,险些送了命,幸得玉津园的包都监出手,才捡回了一条命。」 闻言,周大人当即唤来两名衙差去核实文舒所言。 见此,一名衙差上前道:「回大人,两日前确有百姓来报,说神鸟重伤被人抱着去了城北「涂一手」药铺医治,我们当即赶往,然赶到时治疗已经结束,药铺的大夫说,其主人已经带着它回去了。」 「那你们可确认过,当日是否是这位小娘子抱去的?」周大人问。 衙差为难的点头:「没有。」 「那还不速去。」周大人气道:「日后接到来报一定要追查落实,以免被歹人钻了空子。」 话虽是对着衙差说的,但文舒总觉得周大人是在点她。 直到衙差领命去了,周大人才又转向文舒和她说天降彩带之事,并说明此事的利害关系。还说若是她所为,只要她坦言相告,念她年纪小不懂事,官家那边他会帮着说情。 文舒怎么会信这种官场套话,福了福身道:「谢大人好意,不过此事真与我无关,红影伤重,也不可能瞒着我出去做什么,此中必有误会。」 周大人不知信了还是没信,片刻后道:「你将神鸟带来我看看。」 「回大人,神鸟伤重,包都监说不宜移动。」 「那我去看看它。」说着周大人已然起身,「劳请小娘子带路。」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文舒还能说什么,只能乖乖带路,路上却在不停思索,待会要如何应对。 府尹大人亲自上门,这个情况是她没有预料的,更怕的是万一他请个大夫当面诊治怎么办。 红影虽然现在很疲累,但与她说的伤重的下不了地还是有区别的,有经验一些的大夫都能看出来。 坐在府尹大人安排的车驾里,文舒一路都在思索如何把红影不可能去做这件事情,最大的合理化。 马车行至朱雀大街时,文舒脑海里的各种想法都转了一遍,却又都觉得不怎么靠谱,焦躁之下,顿觉得车里闷热了起来。 当下不由靠近车窗,撩开帘子往外瞧,然而这一掀帘子却发现街对面行来一个熟人。 对方正控马小跑着往这边来,一身风尘,看上去却精神。 陆大人!他回来了。 擦肩而过之时,陆元丞忽然也有感应一般,扭头朝这边看了一眼。 二人目光撞在一起,文舒顿觉尴尬,连忙缩回脑袋,闪回了车厢。 一车一马错身而过。 为您提供大神古藜的《食在大宋》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四百零六章 问答免费阅读. 第四百零七章 你的话我都懂 来到萧茶巷时,天色已经有些擦黑了,面对身穿官服而来周大人,整条巷子的百姓都惊呆了。 怎么还惹得府尹大人上门了,文家丫头不会犯事了吧? 下得车来,周大人看了一眼文家院子,问道:「神鸟在哪?」 「在小女的房间。」文舒嘴里答着,心里却有如擂鼓。 因为她看见随周大人下车的还有一位背着药箱的人。 他果然请了大夫,那自己这边该如何躲过查验呢? 「有劳王大夫同我一起进去了。」周府尹朝旁边人道。 「不敢当,大人先请。」那位大夫让了一下。 文舒做为领路人,反倒走在了前头。 就在将要靠近房门时,她忽然停了下来,提醒道:「神鸟性机警,受伤后愈发暴躁,为了大人安危着想,待会还请大人莫要靠得太近。」 周府尹不信的皱着眉头:「你是它主人,有你从旁安抚定没问题。」 「大人有所不知,平时多说些可能还有用,此次受伤后就是连我都靠近不得,性子十分难缠。大人身居要职,可得保重。」 「此事我自有定夺,你且将门打开。」周府尹严肃道。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文舒只能硬得头皮去开门,然而她这边手刚搭上门,里头就传来红影尖利的叫声。 其声音之大,之突然,不仅院内的周府尹和文舒吓了一跳,就是院外的百姓们都被惊着了。 以为出了什么事,文舒急忙推开房门往里冲。 然而她刚一露面,趴伏的红影便猛的直立起来,全身毛发倒竖,一副要攻击她的样子。 这一情况着时把文舒看懵了,也把周府尹看呆了。 他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见神鸟,这体型,怪不得。 那头文舒一脸懵逼,心道红影这是怎么了?她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想要安抚红影。 不料脚步刚一动,那边的红影也有了动作,脖子猛的朝前一伸,鸟喙几乎擦着她的手边过去,要不是她躲闪得快,可能手背已经少了一块肉。 文舒:「...????」 「大人,看来这小娘子所言不虚啊,这神鸟确实凶悍的紧,大人身体贵重,要不我们还是....」站在周府尹身边的大夫,见状先露了怯。 这神鸟连主人都不认,他哪里敢往前凑。 周大人本也不是个舍身忘外的人,此刻见红影确实很不好惹的样子,也不太敢上前。 不过,不敢凑近不代表不质疑。 「你不是说它受了重伤么,这看上去也不像虚弱的样子?」 糟了!文舒心一提。 正想该怎么解释时,那边红影又十分配合的趴伏了下去,双眼虽依旧警惕的注视着几人,然而身子却缩在一起,看上去十分无力。 周大人一口气噎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 好在王大夫再次给他递了个台阶:「方才应是猛禽闻到陌生气味后的应激反应,应激过后,身体会更加虚弱。」 「既如此,我们就不往前凑了。」周大人想了想又道:「神鸟得官家看重,你须得好生照看,若有不便,可去开封府求助。」 文舒自然老老实实的点头,待府尹大人一走,她立马将门关上,小心翼翼靠近红影,问道:「你刚才是装的吧?」 以她对红影的了解,它不可能不让自己靠近,而且反应如此过激。 方才那一番动作确实消耗了红影不少体力,以至于此时头都抬不起来,听到文舒问话,也只能用眨眼表示。 文舒一下子就看懂了,顿觉鼻子一酸,上前抱着它道:「你听懂了我的话是不是?你怎么这么聪明....又这么傻。」说到后面,声音已经有些更咽。 那边,周府尹出了文家大院,见还有不少百姓围在门口看热闹,不由问众人:「这两日可有看到一只红色大鸟进出?」百姓皆摇头表示未看见。 怕众人与文家有旧故意隐瞒,周大人还特意提高了音量道:「此乃神鸟,涉及一桩案子,若是瞒而不报,日后查出来了,可是要吃官司的。」 众人这才知晓,原来文家养的鸟就是前段时间闹的沸沸扬扬的神鸟啊。 神鸟之事他们虽然早就听说过了,但是由于文舒将红影保护的很好,白天几乎不让它出去,就是出门也是速度极快,几乎让人看不见踪影。 所以这么久下来,萧茶巷的人几乎没怎么见过它。 唯一见过它的郭娘子,还是在晚上见的,由于离得远连身型都没瞧清楚,只记得长得一双红色的眼睛。 她后来倒是跟邻里们八卦过文家的鸟,但说的也多是文家丫头是个怪的,别人养宠物都养猫狗,只有她竟然养鸟。 还说养鸟不如养鸡,起码鸡养大了还能杀了吃。 直到今日众人才知晓,原来她养的鸟竟然就是灭了荣王宫大火的神鸟! 哎呀呀,文家人瞒得可真严实,她们这些邻居日日一起住着,竟然都不知道。 「啊,我想起来了,这鸟前天可能真的出去过。」人群中沉默了片刻,忽然有人高声道:周大人闻言一振,道:「详细说说?」 那个人想了想挠头道:「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不过两日前文家丫头确实抬着一张桌子回来,桌子上虽然盖了床单瞧不清楚底下是什么,但却露了一只鸟腿在外面,想来应该是神鸟。」 「那床单可是粉色绣白花的?」接话的是两个衙差,正从巷口过来。 正是早前被周府尹派去询证的人。 那人连连点头。 衙差上前,恭身道:「回大人,小的已去「涂一手」药铺证实,大夫所言与文小娘子一致无差,大夫还说,当日神鸟的主人是用桌子将神鸟抬走的,上面还盖了一床粉底白花的床单。此事有多人证实。」 原以为有什么新证据,没想到是的反证。 现有的人证,物证都能证明文舒与此事无关,神鸟也不存在作案时机和作案条件,周大人只能 作罢,领着人回去了。 感知外面的人都走空了,文舒才松了口气,心道:这一关便算是过了吧。 为您提供大神古藜的《食在大宋》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四百零七章 你的话我都懂免费阅读. 第四百零八章 跟踪 那头陆元丞进宫述职后,回到家就问陆喜,这两天京城可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虽然他被外派南边赈灾,但有关京城的消息还是安排了专人每日汇报的,以免错过什么大事,耽误后续的计划。 不过由于路途遥远,有时消息难免滞后。 陆喜先他一步回来,已经把事情打听清楚了,闻言忙将晌午的事说了,并适时的呈上了一条彩带。 大风?天降彩带? 听完陆喜的汇报,不知为何,陆元丞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这事会不会与她有关。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文舒。 「此事皇城内有何反应,官家怎么说?」 「官家已经下令让开封府严查。」陆喜回道。 开封府? 想起方才朱雀大街看到的一幕,文舒坐在开封府的车驾上,陆元丞心道:难道开封府也怀疑上她了,或者说已经拿到确实证据。 不过观马车行进的方向是往城北去,与开封府背道而驰,应该不是证据确凿要问罪,反倒像是....去取证。 次日,清晨。 御街前依旧人头攒动,文舒也赶了个大早往御街去。 昨天虽然已经来过了,但大风过后,也不知道填写她意见的纸头还在不在,若是不在,她觉得很有必要再填一次。 再者今天赵嫂子也会过来,很多事还需她从旁提醒。 今日来御街的人依旧不少,许是昨天在茶肆造的那番声势起了效,其中有不少熟面孔。 文舒在外头转了一圈,很快便在西南角的一处小角落找到了赵娘子。 此处属于御街的外围,旁边就是士兵把守的栅栏。栅栏御街分隔成两段,里头是方便百姓投票,由太学学子们摆起的书桌长龙,外头则是如赵娘子这样的寻常摊贩, 此时摊前已经围了几个熟客,正围着赵娘子招呼道:「掌柜还真来啦。」 「神明有示,不敢不来。」 众人一听,又问:「那神明让娘子来做什么。」 赵娘子笑笑,回道:「结善缘」 「结善缘?怎么结法?」 赵娘子笑笑了,抱着两个木盒放在摊子上,随即仰头看了看天色道:「辰时就知晓了。」 因为里头的「明示」,也是辰时才开始。 混在人群里的文舒暗暗点头,跟她配合了几次,赵娘子应对这些事情已经游刃有余了。 她说这话时,离辰时只有一刻钟,众人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想着反正也没有多久,不如就在等此处等看,看看这赵娘子究竟要做什么。 爱凑热闹是人天性,赵娘子这处地方又选的好,就是栅栏旁边,凡要进御街明示的百姓都要经过此处。 见此处既不卖吃食,也不卖古玩却围了一群人,有些不明所以的人便凑过来打听。 有道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熟客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同后来人好好解释了一番,说着说着,便不由说到昨天百味茶肆的事。 有些头一回听说的,皆不太相信,发出质疑之声。 熟客们皆岂容人质疑自己,便绘声绘色的把百味茶肆发生的「神迹」都说了一遍。说到后面,激动之下更是赌咒发肆,说无半字虚假。 正所谓「三人成虎,众口烁金」,熟客们都众口一辞,说是亲眼所见。那些后来的百姓听着听着,便不由都相信了。 随着一声声惊叹,好奇围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到后面,以小摊为中心,已经自发的形成了一个小形「说书场」。 几位熟客自发的充当了「说书先生」的角色,轮流给经过和路过的百姓讲解「百味茶肆的事。」 直到辰时,书摊前已经围了不下五六百人,混在人群中的文舒,也没想到有这么好的效果。 「辰时到,明示开始!」 随着栅栏内的一声唱诺,栅栏打开,「说书先生」们才住了嘴。 赵娘子也在这时起身,朝着众人道:「得神明指示,我也是来明示的,今日便请大家给我个方便,让我第一个如何?」 「可,掌柜娘子选什么呀?」 「这还用问,肯定是「归家」呀,毕竟神明都托梦了。」有人嚷道。 赵娘子笑道:「没错,确是此选。劳大家相让,待会同样明示了「归家」的,可到摊前摸一张纸。摸到有字的,我会发一木牌,三日后,可凭此木牌去百味茶肆领取「桃花神水」一瓶。」 「哇塞!桃花神水!这不是刚才说的能让人容光焕发的东西走走,赶紧明示去。」有小娘子已经激动起来。 也有理智的问道:「那纸条里有几个有字的啊,别是唬人吧。」 赵娘子笑道:「稍后不就知道了。」说罢,便身先士卒去了最近的一个摊点明示。 众人紧随其后,文舒也混在人群中,又去明示了一把。 因着方才那一番「讲演」,众人已经对「桃花神水」无比好奇且期待,因此大多数人都做出了和赵娘子一样的选择。 毕竟选了这个,就有可能得「桃花神水」 只有极少数人,依旧保持原来的想法,选了「重判」。而且选完后也不走,静静的站在一旁边看那些选了「归家」的人来抽纸条,并暗暗记下赵娘子发了多少块木牌出去。 文舒注意到这些人,待他们走后,悄悄跟了上去。 他们一共有六人,出了御街后二人一组分作三拨,朝三个不同的方向去。文舒随便选了一个跟上。 跟着他们弯弯绕绕的城南转了一圈,直到见到他们进了刑部待郎窦广山的府邸。 这是窦府的家奴?还是...... 见他们进去了,文舒便在窦府门前的馄饨摊前坐下,点了一碗馄饨,一边吃着一边开启「远程扫描」锁定那二人,想看看他们去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没多久,便听得有人汇报刚才小摊前的事。 「什么,百味茶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声音里满是疑惑,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可能的事。 文舒仔细回想,猜测可能是窦待郎。 「是,已经有好些人因为那个神水,选了归家。大人,会不会是秦参政.......「 里面人踱了两步道:「不排除这个可能。」 「那要不要我们去调查一下,百味茶肆与秦培的关系。」 「不用了,就算查出来秦培与百味茶肆有关也没什么用,当务之急是挽转局势,不能让更多人被煽动。这样,你们两个找些人.......」 窦府外面的文舒皱了皱眉,这个窦待郎也不是善茬。 为您提供大神古藜的《食在大宋》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四百零八章 跟踪免费阅读. 食在大宋最新6章节 第四百零八章 跟踪 那头陆元丞进宫述职后,回到家就问陆喜,这两天京城可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虽然他被外派南边赈灾,但有关京城的消息还是安排了专人每日汇报的,以免错过什么大事,耽误后续的计划。 不过由于路途遥远,有时消息难免滞后。 陆喜先他一步回来,已经把事情打听清楚了,闻言忙将晌午的事说了,并适时的呈上了一条彩带。 大风?天降彩带? 听完陆喜的汇报,不知为何,陆元丞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这事会不会与她有关。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文舒。 「此事皇城内有何反应,官家怎么说?」 「官家已经下令让开封府严查。」陆喜回道。 开封府? 想起方才朱雀大街看到的一幕,文舒坐在开封府的车驾上,陆元丞心道:难道开封府也怀疑上她了,或者说已经拿到确实证据。 不过观马车行进的方向是往城北去,与开封府背道而驰,应该不是证据确凿要问罪,反倒像是....去取证。 次日,清晨。 御街前依旧人头攒动,文舒也赶了个大早往御街去。 昨天虽然已经来过了,但大风过后,也不知道填写她意见的纸头还在不在,若是不在,她觉得很有必要再填一次。 再者今天赵嫂子也会过来,很多事还需她从旁提醒。 今日来御街的人依旧不少,许是昨天在茶肆造的那番声势起了效,其中有不少熟面孔。 文舒在外头转了一圈,很快便在西南角的一处小角落找到了赵娘子。 此处属于御街的外围,旁边就是士兵把守的栅栏。栅栏御街分隔成两段,里头是方便百姓投票,由太学学子们摆起的书桌长龙,外头则是如赵娘子这样的寻常摊贩, 此时摊前已经围了几个熟客,正围着赵娘子招呼道:「掌柜还真来啦。」 「神明有示,不敢不来。」 众人一听,又问:「那神明让娘子来做什么。」 赵娘子笑笑,回道:「结善缘」 「结善缘?怎么结法?」 赵娘子笑笑了,抱着两个木盒放在摊子上,随即仰头看了看天色道:「辰时就知晓了。」 因为里头的「明示」,也是辰时才开始。 混在人群里的文舒暗暗点头,跟她配合了几次,赵娘子应对这些事情已经游刃有余了。 她说这话时,离辰时只有一刻钟,众人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想着反正也没有多久,不如就在等此处等看,看看这赵娘子究竟要做什么。 爱凑热闹是人天性,赵娘子这处地方又选的好,就是栅栏旁边,凡要进御街明示的百姓都要经过此处。 见此处既不卖吃食,也不卖古玩却围了一群人,有些不明所以的人便凑过来打听。 有道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熟客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同后来人好好解释了一番,说着说着,便不由说到昨天百味茶肆的事。 有些头一回听说的,皆不太相信,发出质疑之声。 熟客们皆岂容人质疑自己,便绘声绘色的把百味茶肆发生的「神迹」都说了一遍。说到后面,激动之下更是赌咒发肆,说无半字虚假。 正所谓「三人成虎,众口烁金」,熟客们都众口一辞,说是亲眼所见。那些后来的百姓听着听着,便不由都相信了。 随着一声声惊叹,好奇围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到后面,以小摊为中心,已经自发的形成了一个小形「说书场」。 几位熟客自发的充当了「说书先生」的角色,轮流给经过和路过的百姓讲解「百味茶肆的事。」 直到辰时,书摊前已经围了不下五六百人,混在人群中的文舒,也没想到有这么好的效果。 「辰时到,明示开始!」 随着栅栏内的一声唱诺,栅栏打开,「说书先生」们才住了嘴。 赵娘子也在这时起身,朝着众人道:「得神明指示,我也是来明示的,今日便请大家给我个方便,让我第一个如何?」 「可,掌柜娘子选什么呀?」 「这还用问,肯定是「归家」呀,毕竟神明都托梦了。」有人嚷道。 赵娘子笑道:「没错,确是此选。劳大家相让,待会同样明示了「归家」的,可到摊前摸一张纸。摸到有字的,我会发一木牌,三日后,可凭此木牌去百味茶肆领取「桃花神水」一瓶。」 「哇塞!桃花神水!这不是刚才说的能让人容光焕发的东西走走,赶紧明示去。」有小娘子已经激动起来。 也有理智的问道:「那纸条里有几个有字的啊,别是唬人吧。」 赵娘子笑道:「稍后不就知道了。」说罢,便身先士卒去了最近的一个摊点明示。 众人紧随其后,文舒也混在人群中,又去明示了一把。 因着方才那一番「讲演」,众人已经对「桃花神水」无比好奇且期待,因此大多数人都做出了和赵娘子一样的选择。 毕竟选了这个,就有可能得「桃花神水」 只有极少数人,依旧保持原来的想法,选了「重判」。而且选完后也不走,静静的站在一旁边看那些选了「归家」的人来抽纸条,并暗暗记下赵娘子发了多少块木牌出去。 文舒注意到这些人,待他们走后,悄悄跟了上去。 他们一共有六人,出了御街后二人一组分作三拨,朝三个不同的方向去。文舒随便选了一个跟上。 跟着他们弯弯绕绕的城南转了一圈,直到见到他们进了刑部待郎窦广山的府邸。 这是窦府的家奴?还是...... 见他们进去了,文舒便在窦府门前的馄饨摊前坐下,点了一碗馄饨,一边吃着一边开启「远程扫描」锁定那二人,想看看他们去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没多久,便听得有人汇报刚才小摊前的事。 「什么,百味茶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声音里满是疑惑,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可能的事。 文舒仔细回想,猜测可能是窦待郎。 「是,已经有好些人因为那个神水,选了归家。大人,会不会是秦参政.......「 里面人踱了两步道:「不排除这个可能。」 「那要不要我们去调查一下,百味茶肆与秦培的关系。」 「不用了,就算查出来秦培与百味茶肆有关也没什么用,当务之急是挽转局势,不能让更多人被煽动。这样,你们两个找些人.......」 窦府外面的文舒皱了皱眉,这个窦待郎也不是善茬。 为您提供大神古藜的《食在大宋》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四百零八章 跟踪免费阅读. 《食在大宋》正文卷 第四百零九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同一时刻,另外两拨人也分别进了不同的府邸。 此时,秦府和威远侯府,秦培和陆元丞正听着下人汇报这件事。 又是百味茶肆! 听完下人的汇报,陆元丞眉头行微蹙,这个茶肆最近风头很大啊,怎么哪里都有它。 “鸡瘟”事件后,他曾差人打听过,可回过来的消息只说是间新起的茶肆,没什么背景,规模也小,就是一普通乡间小寮。 唯一不同之处是卖的东西还算可以,在附近一带颇有口碑。 他之前忙于政事,又突然被外派赈灾,也没顾得及亲自查探,如今看来,是时侯去看看了。 再者,这个茶肆上辈子根本就没听说过,说不定是个大变数,不得不防。 秦府那边,秦培听汇报后,却觉得这“百味茶肆”会不会是政敌做的套,明面上好像站在他这一边,实则是为给他泼脏水,让官家以为他在背后操纵舆论。 官家可以允许百官朝堂骂架,却一定不会允许有人借“神明”之意煽动百姓,因为这对巩固皇权很不利。 “查,看看这百味茶肆背后究竟是何人?” “等等!”王氏喊住他。 “怎么了?” 方才秦培听汇报时,王氏就一直在旁站着,刚开始听到“百味茶肆”做的事,心里还高兴着呢,觉得他们父女总算是站了在一条线上。 如今听得秦培口气不太对,才反应过来,这中间怕是有什么厉害。 “相爷打听那茶肆做什么?” 秦培简略的跟她说了一下其中的厉害,王氏顿时傻眼了,楞楞道:“不会吧,她怎么可能被对方收买,相爷是不是想错了。” “你认识那茶肆东家?”秦培听出了话外音。 “王氏却支吾着没有回答。 不久前,文舒跟她讲过,她是茶肆背后东家的事,不想别人知道。 她当时为了拉回她的心,再三保证,不会让第三人知道,现在要是说给相爷听,回头她知道了,只怕要生气。 可不说,此事又关系厉害。 见她犹豫不决,秦培疑惑道:“究竟是什么人,夫人连我都要瞒。” “不是要瞒相爷,只是我答应过别人不说的。”王氏很为难。 “那也得分事,此事事关重大,一个不好,就是丢官弃爵的事。” “我....”王氏踌躇不定。 秦培看了她片刻,忽然反应过来,“能让你这般为难的,这背后之人该不会是文舒吧?” “你怎么知道?!” 完了,被套话了,王氏有些懊恼。 秦培笑道:“咱们夫妻多年,你是什么性子,我能不知道,能让你这般隐瞒的,除了那对你爱搭不理的“心尖尖”,还能有谁。” “相爷这话说的,怎么就我的“心尖尖”,不也是你的“心尖尖”。” “哼,她不想认我,我才不上赶着呢。”说完,秦培便让一旁的下人下去,在厅里踱了两步又道:“要真是她,这事我就脱不开干系了。” 不过,若是她的话,这便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毕竟她是文泰的女儿,救父心切,搞这些小动作也属正常,就算官家知道了,也不会太过责怪。 因为做在明面上,反倒没什么,而且他不相信,姓窦的那边不会搞什么小动作。 唯一不能被抓到把柄的是“天降彩带”的事,因为那是暗中搞动作,这对巩固皇权来说更危险。 在窦府门外又坐了一会儿,直到确定没什么有用消息,文舒才起身付了馄饨钱,离开了那条巷子。 只是回去的路上,总感觉后面有人跟着自己。 待回头看去却又不见踪影,但直觉告诉她,有人跟着她。 回到御街,此时已是人满为(本章未完!) 第四百零九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患,赵娘子的小摊前也排了一长摞的人,都在等着“摸纸条”领木牌呢。 这次文舒没挤进去,在外围稍看了两眼便打算走了。 然而,才走了几步,便有两个男子上前拦住了她,“文小娘子,我们大人有请,还请跟我们走一趟。” “你们大人?” 两人掏出一块铜牌,是开封府衙的制式。 “周大人找我何事?” 昨日不是都已经问过了,还有何事。 “小娘子去了就知道。” 见二人不愿多言,文舒也没再多问,乖乖的随二人去往开封府。 这次被跟踪的感觉没有了,所以.......刚才后面跟踪的是这两人?! 若真如此的话,岂不是说,周大人一直有派人偷偷跟着她,那方才她去窦府的事,他也知道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招玩的高啊。 不过可惜,她也不是那什么都不懂的螳螂。 去到开封府衙,依旧是越过大堂直进后院,这次周大人却是在写字,见她来了,态度温和道:“官家新赐了副字帖,本官正临着呢,听说小娘子书法颇佳,不如也来写上两行。” “大人说笑了,奴家才上女塾不过两年,一笔字连工整都算不上,怎敢献丑。” “小娘子莫要自谦,来人啊,给小娘子准备笔墨。”架势已是不容分说。 文舒大约能猜出来,周大人为什么要让她写字了,不就是想对照彩带上的笔迹,从而做为判断或者定罪的证据嘛。 不过,她早有准备,所以当下一点也不怵。谦虚了两句,施施然上前,按照字帖上的字,临摹了起来。 【嘀,检测到名家字帖,系统已自动扫描收录,积分奖励500!】 还有这等意外之喜! 文舒顿时乐开了花,这趟来得值啊! 她心里高兴,面上便带了几分笑,一旁观察她下笔的周大人,见状颇为诧异,心道:她应该能猜出来自己为什么让她写字吧。 知道还能如此轻松,是真的与此事无关,还是另有计较。 观察了一会后,周大人觉得应该是前者,因为文舒无论是起笔还是转势都与彩带上的字体大相径庭。 彩带上的字,形状飘逸又不失苍劲,而文舒眼下写的字,确实如她所说,只能堪堪算做工整,而且字形偏圆。 就算对着官家的字体临摹,其转折起笔处依旧改不了圆润的笔锋。 写字习惯这种事,一朝一夕间很难改变的,所以做假的可能性很小。 周大人自己就是这方面的行家,在他看来,文舒的字虽然写得不算美观,但运笔动作却十分流畅,不似刻意,应是惯常就这么写。 第四百零九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食在大宋》正文卷 第四百零九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同一时刻,另外两拨人也分别进了不同的府邸。 此时,秦府和威远侯府,秦培和陆元丞正听着下人汇报这件事。 又是百味茶肆! 听完下人的汇报,陆元丞眉头行微蹙,这个茶肆最近风头很大啊,怎么哪里都有它。 “鸡瘟”事件后,他曾差人打听过,可回过来的消息只说是间新起的茶肆,没什么背景,规模也小,就是一普通乡间小寮。 唯一不同之处是卖的东西还算可以,在附近一带颇有口碑。 他之前忙于政事,又突然被外派赈灾,也没顾得及亲自查探,如今看来,是时侯去看看了。 再者,这个茶肆上辈子根本就没听说过,说不定是个大变数,不得不防。 秦府那边,秦培听汇报后,却觉得这“百味茶肆”会不会是政敌做的套,明面上好像站在他这一边,实则是为给他泼脏水,让官家以为他在背后操纵舆论。 官家可以允许百官朝堂骂架,却一定不会允许有人借“神明”之意煽动百姓,因为这对巩固皇权很不利。 “查,看看这百味茶肆背后究竟是何人?” “等等!”王氏喊住他。 “怎么了?” 方才秦培听汇报时,王氏就一直在旁站着,刚开始听到“百味茶肆”做的事,心里还高兴着呢,觉得他们父女总算是站了在一条线上。 如今听得秦培口气不太对,才反应过来,这中间怕是有什么厉害。 “相爷打听那茶肆做什么?” 秦培简略的跟她说了一下其中的厉害,王氏顿时傻眼了,楞楞道:“不会吧,她怎么可能被对方收买,相爷是不是想错了。” “你认识那茶肆东家?”秦培听出了话外音。 “王氏却支吾着没有回答。 不久前,文舒跟她讲过,她是茶肆背后东家的事,不想别人知道。 她当时为了拉回她的心,再三保证,不会让第三人知道,现在要是说给相爷听,回头她知道了,只怕要生气。 可不说,此事又关系厉害。 见她犹豫不决,秦培疑惑道:“究竟是什么人,夫人连我都要瞒。” “不是要瞒相爷,只是我答应过别人不说的。”王氏很为难。 “那也得分事,此事事关重大,一个不好,就是丢官弃爵的事。” “我....”王氏踌躇不定。 秦培看了她片刻,忽然反应过来,“能让你这般为难的,这背后之人该不会是文舒吧?” “你怎么知道?!” 完了,被套话了,王氏有些懊恼。 秦培笑道:“咱们夫妻多年,你是什么性子,我能不知道,能让你这般隐瞒的,除了那对你爱搭不理的“心尖尖”,还能有谁。” “相爷这话说的,怎么就我的“心尖尖”,不也是你的“心尖尖”。” “哼,她不想认我,我才不上赶着呢。”说完,秦培便让一旁的下人下去,在厅里踱了两步又道:“要真是她,这事我就脱不开干系了。” 不过,若是她的话,这便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毕竟她是文泰的女儿,救父心切,搞这些小动作也属正常,就算官家知道了,也不会太过责怪。 因为做在明面上,反倒没什么,而且他不相信,姓窦的那边不会搞什么小动作。 唯一不能被抓到把柄的是“天降彩带”的事,因为那是暗中搞动作,这对巩固皇权来说更危险。 在窦府门外又坐了一会儿,直到确定没什么有用消息,文舒才起身付了馄饨钱,离开了那条巷子。 只是回去的路上,总感觉后面有人跟着自己。 待回头看去却又不见踪影,但直觉告诉她,有人跟着她。 回到御街,此时已是人满为(本章未完!) 第四百零九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患,赵娘子的小摊前也排了一长摞的人,都在等着“摸纸条”领木牌呢。 这次文舒没挤进去,在外围稍看了两眼便打算走了。 然而,才走了几步,便有两个男子上前拦住了她,“文小娘子,我们大人有请,还请跟我们走一趟。” “你们大人?” 两人掏出一块铜牌,是开封府衙的制式。 “周大人找我何事?” 昨日不是都已经问过了,还有何事。 “小娘子去了就知道。” 见二人不愿多言,文舒也没再多问,乖乖的随二人去往开封府。 这次被跟踪的感觉没有了,所以.......刚才后面跟踪的是这两人?! 若真如此的话,岂不是说,周大人一直有派人偷偷跟着她,那方才她去窦府的事,他也知道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招玩的高啊。 不过可惜,她也不是那什么都不懂的螳螂。 去到开封府衙,依旧是越过大堂直进后院,这次周大人却是在写字,见她来了,态度温和道:“官家新赐了副字帖,本官正临着呢,听说小娘子书法颇佳,不如也来写上两行。” “大人说笑了,奴家才上女塾不过两年,一笔字连工整都算不上,怎敢献丑。” “小娘子莫要自谦,来人啊,给小娘子准备笔墨。”架势已是不容分说。 文舒大约能猜出来,周大人为什么要让她写字了,不就是想对照彩带上的笔迹,从而做为判断或者定罪的证据嘛。 不过,她早有准备,所以当下一点也不怵。谦虚了两句,施施然上前,按照字帖上的字,临摹了起来。 【嘀,检测到名家字帖,系统已自动扫描收录,积分奖励500!】 还有这等意外之喜! 文舒顿时乐开了花,这趟来得值啊! 她心里高兴,面上便带了几分笑,一旁观察她下笔的周大人,见状颇为诧异,心道:她应该能猜出来自己为什么让她写字吧。 知道还能如此轻松,是真的与此事无关,还是另有计较。 观察了一会后,周大人觉得应该是前者,因为文舒无论是起笔还是转势都与彩带上的字体大相径庭。 彩带上的字,形状飘逸又不失苍劲,而文舒眼下写的字,确实如她所说,只能堪堪算做工整,而且字形偏圆。 就算对着官家的字体临摹,其转折起笔处依旧改不了圆润的笔锋。 写字习惯这种事,一朝一夕间很难改变的,所以做假的可能性很小。 周大人自己就是这方面的行家,在他看来,文舒的字虽然写得不算美观,但运笔动作却十分流畅,不似刻意,应是惯常就这么写。 第四百零九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食在大宋》正文卷 第四百零十章 倾覆之殇 一趟府衙之行,既打消了周大人对她的怀疑,还意外得了500积分,值了值了! 直到出了府衙,文舒脸上都挂着笑。 至于她为什么能瞒过周大人,那当然是因为彩带上的字不是她写的啦。像字迹这种极容易当做证据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不谨慎。 早在事之前,她就已经考虑到这点了。 为防止周大人查出来,她可是斥巨资花了三百积分让系统代写! 什么?!系统还会写字? 嗯.....系统虽然不会写字,不过系统升到四级后,多了一个激光打印的功能。 她一开始也不明白这个功能是做什么用的,那日苦于怎么隐瞒字迹不被人发现,请教小星时,才得知这个功能的用处。 据小星说此功能不仅可以打印不同的字体,同时还能袪痣,祛斑,只是过程会有些痛。 在字体选择方面,系统提供了诸多“名家字体”,最让她惊奇的是他们官家的字体竟然也赫然在列,还有一个特有的名称“瘦金体”。 她原本想选这个字体的,这样既可以显的更加神秘,又能顺理成章的“栽脏”给官家,让他查无可查。 可后来一想,这招太过激进,万一官家本来不在乎,却因为字体是自己的而格外关注,那就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思来想去,最终别的名家字体也都放弃了,改选了相对安全的“仿宋”,免得被酷爱书法的官家盯上。 说到官家,文舒不由想到系统里关于大宋的那段史书。 史书记载,两年后开封城将被一个叫大金的国家占领,而官家连同大部分皇室成员都将被敌国掳走,整个国家的命运从此倾覆。 当时看到这段史书的时侯,文舒不敢置信的瘫坐在床上,脑袋嗡嗡做响,实难相信眼下繁华一片的东京城在两年后会遭遇这样的命运。 她甚至问小星,是不是记载错了,是不是有别的国家也叫“大宋”。 毕竟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周边有叫大金的国家。 可小星的回答时,同时期,只有他们这一个“大宋”,不存在重名问题。 震惊过后,她将整段史书都浏览了一遍,却越看越惊心,越看越沉重,心里如同压了块大一般,以至于晚上睡觉还做了个噩梦。 梦里,她同其它流民百姓一样,伏跪在地上,膝盖下是坚硬冰冷的岩石,旁边是团团把守的大金士兵。 越过那些士兵,是风浪滔天,波滔汹涌的大海。 暗沉的天色下,幽黑的水面上,大宋的船只在水面连成一片,旌旗被海风吹得哗哗作响,船身随着风浪起伏摇晃。 在大宋对面是十几艘敌国的船只,两军相对,漫天流矢相交下,传来的是无数哀嚎。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文舒,只觉的心在一阵阵收紧。 她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她还跪在地上,感觉岩石的坚硬和冰冷,下一刻却像腾在天空一样,俯视下方的战争场面。 她一直都知道战争是可怕的,然而想象中的战争远没有亲身“经历”和“目睹”来得震憾。 横七竖八的尸体,痛苦的哀嚎,暗红的海水,风一过,满嘴的血腥味。 在她的印象里,大海应该都是如山海界里的大海那般蔚蓝,干净,辽阔,而眼前的大海却如人间炼狱一般。 颜色除了红就是黑。 “报!将军,咱们的弓弩只剩十架,弓箭不过二百,请问如何应对!” “今日又有三成兵将呕泄,丧失战力,请丞相决断!” 前一刻还在空中俯视战场的文舒,下一刻视线又进一间船舱。 这间船舱很大,被大宋军舰围在中央,此时中间的船舱里坐了几个人,文舒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见得几名士兵正跑进跑出的汇报战况。 “报!敌方设伏,隐蔽舟船,已经攻破我军七艘战舰,正向中间突围而来。” “什么!”几名大汉齐齐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画面一转,天色又暗了几分,海上的风浪更大了些,这次她又回到了难民堆里,被士兵推搡着站到了海边的悬崖上。 海风怒嚎,她听见身后的士兵齐声呼嚎,“交出少帝!!投降大金!!” 海上,对面的般只似乎少了许多,就像一个倒扣的碗破了一个巨大的洞。 对面成群的蚂蚁正往破洞进攻,想要掠压里面的美食。 “交出少帝!!投降大金!!” “交出少帝!!投降大金!!” 随着话落,前排十几名百姓被推下海,文舒原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m..com-到进行查看 脚下是波涛汹涌,一眼看不到底的大海,远方是嘶杀震天,摇摇欲坠的军船。 正当她惊心之时,对面的船队里突然爆发出一阵猛烈的鼓声,旋即,军船里冲出无数的士兵,以人肉为盾,发出无匹的气势,生抗敌方刀兵。 在“人盾”士兵之后,一个男子背着一个孩子出现,他抬头看了这边一眼后,轻轻说了一句什么后,纵身一跃,跳下了军船! 不知为什么,明明离得很远,可文舒竟奇异的看清了那个人的脸,还有他背上的孩子。 陆大人! 顺子! “官家!!!丞相!!!” “官家!!!丞相!!!” 随着几声呼喊,宋船上的军士全都纵身而下,跃入大海。 海风中传来一道道激烈的回响:“誓死不降!!!” 然后,她身边的百姓也跟着了魔一样,一个个自投于海。 画面再一转,天已经有些亮了,文舒的视线再次回到了从天空俯视大海的角度。 这次的大海倒是不红了..... 海面上漂满了尸首,成片成片的,将海水都遮蔽了,是她形容不来的颜色。 日头打下来的时侯,她恍然看见其中一具尸首上,是自己的脸。 从睡梦中惊醒后,文舒不受控制的哭了许久。 哭过之后,她抬头看着窗外的太阳,告诉自己,那只是场梦,她还活着。 那场战争也还未发生。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先将爹救出来。 想到这些,出府衙时的笑容早变成了沉重之色。 看着身边来往走动的百姓,文舒心里升起一种巨大的无力感。 哪怕预知了未来,她也无力改变这一切..... 《食在大宋》正文卷 第四百零十章 倾覆之殇 一趟府衙之行,既打消了周大人对她的怀疑,还意外得了500积分,值了值了! 直到出了府衙,文舒脸上都挂着笑。 至于她为什么能瞒过周大人,那当然是因为彩带上的字不是她写的啦。像字迹这种极容易当做证据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不谨慎。 早在事之前,她就已经考虑到这点了。 为防止周大人查出来,她可是斥巨资花了三百积分让系统代写! 什么?!系统还会写字? 嗯.....系统虽然不会写字,不过系统升到四级后,多了一个激光打印的功能。 她一开始也不明白这个功能是做什么用的,那日苦于怎么隐瞒字迹不被人发现,请教小星时,才得知这个功能的用处。 据小星说此功能不仅可以打印不同的字体,同时还能袪痣,祛斑,只是过程会有些痛。 在字体选择方面,系统提供了诸多“名家字体”,最让她惊奇的是他们官家的字体竟然也赫然在列,还有一个特有的名称“瘦金体”。 她原本想选这个字体的,这样既可以显的更加神秘,又能顺理成章的“栽脏”给官家,让他查无可查。 可后来一想,这招太过激进,万一官家本来不在乎,却因为字体是自己的而格外关注,那就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思来想去,最终别的名家字体也都放弃了,改选了相对安全的“仿宋”,免得被酷爱书法的官家盯上。 说到官家,文舒不由想到系统里关于大宋的那段史书。 史书记载,两年后开封城将被一个叫大金的国家占领,而官家连同大部分皇室成员都将被敌国掳走,整个国家的命运从此倾覆。 当时看到这段史书的时侯,文舒不敢置信的瘫坐在床上,脑袋嗡嗡做响,实难相信眼下繁华一片的东京城在两年后会遭遇这样的命运。 她甚至问小星,是不是记载错了,是不是有别的国家也叫“大宋”。 毕竟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周边有叫大金的国家。 可小星的回答时,同时期,只有他们这一个“大宋”,不存在重名问题。 震惊过后,她将整段史书都浏览了一遍,却越看越惊心,越看越沉重,心里如同压了块大一般,以至于晚上睡觉还做了个噩梦。 梦里,她同其它流民百姓一样,伏跪在地上,膝盖下是坚硬冰冷的岩石,旁边是团团把守的大金士兵。 越过那些士兵,是风浪滔天,波滔汹涌的大海。 暗沉的天色下,幽黑的水面上,大宋的船只在水面连成一片,旌旗被海风吹得哗哗作响,船身随着风浪起伏摇晃。 在大宋对面是十几艘敌国的船只,两军相对,漫天流矢相交下,传来的是无数哀嚎。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文舒,只觉的心在一阵阵收紧。 她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她还跪在地上,感觉岩石的坚硬和冰冷,下一刻却像腾在天空一样,俯视下方的战争场面。 她一直都知道战争是可怕的,然而想象中的战争远没有亲身“经历”和“目睹”来得震憾。 横七竖八的尸体,痛苦的哀嚎,暗红的海水,风一过,满嘴的血腥味。 在她的印象里,大海应该都是如山海界里的大海那般蔚蓝,干净,辽阔,而眼前的大海却如人间炼狱一般。 颜色除了红就是黑。 “报!将军,咱们的弓弩只剩十架,弓箭不过二百,请问如何应对!” “今日又有三成兵将呕泄,丧失战力,请丞相决断!” 前一刻还在空中俯视战场的文舒,下一刻视线又进一间船舱。 这间船舱很大,被大宋军舰围在中央,此时中间的船舱里坐了几个人,文舒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见得几名士兵正跑进跑出的汇报战况。 “报!敌方设伏,隐蔽舟船,已经攻破我军七艘战舰,正向中间突围而来。” “什么!”几名大汉齐齐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画面一转,天色又暗了几分,海上的风浪更大了些,这次她又回到了难民堆里,被士兵推搡着站到了海边的悬崖上。 海风怒嚎,她听见身后的士兵齐声呼嚎,“交出少帝!!投降大金!!” 海上,对面的般只似乎少了许多,就像一个倒扣的碗破了一个巨大的洞。 对面成群的蚂蚁正往破洞进攻,想要掠压里面的美食。 “交出少帝!!投降大金!!” “交出少帝!!投降大金!!” 随着话落,前排十几名百姓被推下海,文舒原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m..com-到进行查看 脚下是波涛汹涌,一眼看不到底的大海,远方是嘶杀震天,摇摇欲坠的军船。 正当她惊心之时,对面的船队里突然爆发出一阵猛烈的鼓声,旋即,军船里冲出无数的士兵,以人肉为盾,发出无匹的气势,生抗敌方刀兵。 在“人盾”士兵之后,一个男子背着一个孩子出现,他抬头看了这边一眼后,轻轻说了一句什么后,纵身一跃,跳下了军船! 不知为什么,明明离得很远,可文舒竟奇异的看清了那个人的脸,还有他背上的孩子。 陆大人! 顺子! “官家!!!丞相!!!” “官家!!!丞相!!!” 随着几声呼喊,宋船上的军士全都纵身而下,跃入大海。 海风中传来一道道激烈的回响:“誓死不降!!!” 然后,她身边的百姓也跟着了魔一样,一个个自投于海。 画面再一转,天已经有些亮了,文舒的视线再次回到了从天空俯视大海的角度。 这次的大海倒是不红了..... 海面上漂满了尸首,成片成片的,将海水都遮蔽了,是她形容不来的颜色。 日头打下来的时侯,她恍然看见其中一具尸首上,是自己的脸。 从睡梦中惊醒后,文舒不受控制的哭了许久。 哭过之后,她抬头看着窗外的太阳,告诉自己,那只是场梦,她还活着。 那场战争也还未发生。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先将爹救出来。 想到这些,出府衙时的笑容早变成了沉重之色。 看着身边来往走动的百姓,文舒心里升起一种巨大的无力感。 哪怕预知了未来,她也无力改变这一切..... 《食在大宋》正文卷 第四百零十一章 提醒 大金,大金,这个崛起于大辽北边的国家,现在还未听说。 可整个皇室现在都处于歌舞升平的世界里。 别说她只是一介平民,就算她是皇室中人,恐怕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叫醒那些还在睡梦中的人。 「吁....」 走至朱雀街中段的时侯,一辆马车在身旁停下。 秦培掀开车帘,朝她道:「过来。」 文舒装作没听见般,继续向前去。 下一刻,一个男子上前拦住她的去路,做个了请的手势。文舒只得转身走到马车边,静静的看着秦培,默然不语。 这个后世在史书上遗臭万年被称为「女干相」的人,在最后一段逃亡时却不见记载,也不知道那时侯,他去哪里。 「上来。」 「男女授受不亲,恐怕不太方便。」 秦培气得扶额,语气严厉了几分,「上来!」 文舒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登上马车,规规矩矩的坐好后,问道:「不知相爷找我何事?」 「百味茶肆已经让人盯上了,你最近安份一些,莫要再搞什么小动作,其它的事情有我,万一让官家盯上,我也保不了你。」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知道百味茶肆是她的了? 王氏跟他说了?还是说只是诈诈她? 也是,王氏知道了,他知道是迟早的事,罢了,反正知道的人已经不少了。 王氏,王巧倩,邓嫣,还有后山军方的人,说不定官家也已经知道了,再多一个也无所谓。 就算秦培现在只是诈他,以后也总会知道的。 文舒没有否认,只是转而问道:「相爷听说过大金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秦培眉头微蹙。 「联金抗辽」之事,属于朝中机密,目前只有政事堂和枢密院知晓,并未通报民间,她从何得知。 「没什么,做梦梦见了觉得奇怪,随口问问,相爷不知道就算了。」 想起后世有人猜测,说秦培很可能是敌国潜伏在大宋的女干细,文舒突然后背有些发凉。 他不会杀自己灭口吧?! 「做梦,你梦见什么了?」 「记不清了,好像是金人打过来了,哎,就是一个梦,相爷找我可还有别的事,没事的话我就先下去了。」 若秦培不是敌国女干细,她该提醒的也提醒了。 若他是敌国女干细,她只是做了一个梦,也不至于因为个梦就要杀她吧。 眼看着文舒下车,秦培还是不放心的又交待了一遍,「不要冒然行动。」 文舒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继续朝着御街的方向行去。 相府的马车则在御街前拐了个弯,驶进了另一条路。 回到御街,赵娘子摊前的「木牌」已经发完了,为了吸引更多的女子走出家门,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文舒让赵娘子明天继续来这摆一天摊。 明天是御前「示意」的最后一天,也是决定最终结果的关键时侯。 在御街大致逛了一圈,看了一下排队人数,猜测了一番票数后,文舒就回去了。 目前来看,摆摊的成效还是有的,今天来参加示意的女子明显多了起来,不过因为前两天还是男子占大多数,这样比较下来,目前还是对方占优势。 只希望明天来参加的女子会更多吧。 经过一晚休整,红影的精神头已经恢复了不少,只是怕周大人杀个回马枪,文舒不敢给红影服用金莲液提前恢复伤势,因此回到家时,它还无力的趴着。 事实也证明,她的防备和 猜测不是没有道理,今天那些跟着她的人,也不知道跟了多久。 入夜时分,文舒正打算休息,院门却突然被人敲晌,她过去开门一看,不禁有些诧异。 「包都监?!」 「小娘子总算回来了,我可是来了好几趟了。」 「都监找我有事?」他是如何知晓自己住处的? 因是夜里,孤男寡女共处不便,不好让进家来,但站在门口说话也有失礼数,文舒正欲说找个茶楼坐坐。 就听得包都监率先道:「我已在前街的茶楼订了雅间,备了香茶,不知小娘子可否方便?」 文舒本是想好好休息一下的,但对方来了几趟,想必是有什么要事,还是听听为妥,便点了点头,锁上门同对方去了。 到了茶楼,包都监亲自给文舒倒了一杯茶后,才把来意说明。 他倒也坦诚,直接言明金莲液可能对他儿子的病情有好处,希望红影以后再叼回类似的东西,文舒可以先给他看看,他愿意出钱或用东西交换。 金莲液是文舒的底牌,她自然不会轻意松口:「长那「东西」的地方应该极为凶险,红影只去了一次,就折了半条命,它是个聪明的,想必不会再冒险去了。」 「我知小娘子意思,不敢强求,只求有的那一天,小娘子能先考虑在下几分。」 见他言辞恳切,一副慈父心肠,念及小时侯自己生病时爹爹的操心,文舒不由心软了几分,点点头道:「若能有幸再得,定然先通知都监。」 「多谢,多谢。」得了这句话,包都监才算松了口气。 红影还会不会再叼回来东西,他不能保证,但据他在玉津园多年跟鸟兽接触的经验来看,鸮鸟天生有很强的战斗欲,不太可能因为一次「失败」的经验就缩头不出,有七八成的机会还会再次冒头。 「昨日官差来家问神鸟的时侯,稍带说了两句令尊的事,包某才知晓城门张榜一事。」他笑着看向文舒,「张榜还有一日,明日我同玉津园的一些同行好友,也会去御街示意。」 文舒抬头看他,静等下文。 「令尊之案,包某认为无咎,同行们也皆如是想,小娘子且宽心。」 这是表明,明天示意会站在她一边。 文舒忙起身行礼,「多谢都监。」 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不是单纯,眼下只要能帮着救爹出来,对她来说就都是「朋友。」 回到家时,夜已深沉,文舒洗漱过后便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天已大白。 再次来到御街时,街上的女子果然又增加了不少。因为是最后一天,人数总体比前两天要少许多。 看着御街里的攒动的人头,文舒正暗自盘算今天能增加多少胜算,就听得右前方传来一阵哟喝声,循声望去,顿时眉头皱了起来。 《食在大宋》正文卷 第四百零二章 率众而来 她随众人挤上前去,但见御街栅栏外与赵娘子摆摊的斜对角处摆起了一个戏台,戏台上坐着一个说书人,正唾沫横飞的在说书, 若是讲别的文舒也不会在意,坏就坏在,这说的书分明就是她爹的案子, 虽然名字不一样,朝代不一样,但整个故事的内容跟她爹的案子一模一样,甚至还给故事编了结尾。 说「她爹」被释放后,又再次作恶连杀数人,被害人家属无处伸冤,因为当初释放他爹的官员,一路高升后在朝堂上一手遮天,震慑的三法司都不敢管。 最后还是被害人家属万分绝望,于家中自缢,感动了上天,六月飞雪,惊动了皇帝,才把那个「杀人凶手」绳之于法。 其故事曲折迂回,内容跌宕起伏,听得围观百姓如痴如醉,跟着故事内容时而怒骂,时而激愤,时而叹息,至故事收尾,已是连声喝彩。、 更有甚者,直接冲去御前,说是先前的明示选错了,要重新选过。 此一举,又引得许多人跟着去重新明示,其结果不言而喻。 看得一旁的文舒脑门生疼。 这就是窦尚书跟待从说的的法子?真是好生厉害! 昨天偷听到窦尚书跟待从说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就已经猜到对方应该也会使些「收买人心」的手段,却不料是这般手段。 若说故事前一段还符合事实,那后一段简直就是胡扯,以癔想恶意编造「她爹」出狱后的行为,引导煽动百姓改弦易辙,实在可恶。 在文舒看来,这已经超过了「公平竞争」的范畴。 然而面对这种情况,她却一时想不到可以回击的办法。特别是方才被秦培警告后,有些办法她也不太敢用,怕弄巧成拙。 倒不是她对秦培有多信任,而是此时他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她爹若是「捞」不出来,他也好不到哪去。 眼看着说书人,一个个轮流上台,底下百姓一批换一批,每次故事讲完,都有一些百姓冲去御街前更换意见,文舒急得不行。 更让她惊心的是,有些女子竟然也开始动摇,跟在男子身后,似乎也想更换意见。 见得这一幕文舒真是又气又急。 就在她无比痛心的时侯,人群后方的朱雀大街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随着人群分开,一群穿着青白色长衫的女子浩浩荡荡的行来。 打眼一瞧,起码有上百人,来人皆是二八年华的女子,领头的更是一张文舒熟悉不过的面孔。 「夫子。」见到李静贞领着一群人过来,文舒忙上前福身行礼。 行罢,又朝她身后的一众人福了福身。 众人连忙回礼。 青色长衫是「静贞私塾」的塾服,文舒也有一身,但这件衣服平日里是不穿的,只有重大日子,比如行拜师礼或跟各私塾进行切磋、交流的时侯才会穿。 文舒因为学习时日短,学问不够深,从来没参加过各私塾之间的交流会,是以这身衣服也只有在刚入私塾,行拜师礼的时侯穿过。 如今夫子率众人整装前来,也不知为了何事。 「你也在这啊,巧了,那就一起看看吧。」李静贞笑道。 看什么? 文舒眼睛扫过她身后的人,秦珊正混在人群里朝她眨眼,笑容明朗。 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见状,文舒没有多问,笑了笑,乖乖退至一边。 李静贞朝她点点头,继续领着众人朝前走去,直到越过栅栏,行至御街中,站到了第一个太学学子的桌前。 「这么多小娘子,从哪来的?」 「她们要做什么,难 道也是来示意的?」围观百姓纷纷议论。 文舒抬头看前方,想着李静贞方才的话,心道:难道夫子是来替她撑腰的,那这些同窗...... 「李夫子这是?」 上百名小娘子款款而来,已然形成了一道风景线,现场看守的将领和官员自然也看见了。 李静贞出身官宦,自闺中就才名远播,后又嫁左仆射之子为妻,丧偶后毅然开设「静贞私塾」,在当时也算轰动一时,朝中认识她的人不少。 见她率众而来,自然要上前问明情况。 「学生们想来示意,我就跟着一起来凑凑热闹。」李静贞随意道。 官员心道:是跟着一起来,难道不是领着来? 「来得这般齐整,倒是巧了。」虽然说的随意,但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李静贞也不含糊,解释道:「这可不是巧,本来她们第一天就想来的,是我让她们想想清楚,反正有三天时间呢,这个时侯过来省得人挤人,郎君们忙不过来。」 官员没想到她这般「实诚」,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接话,半晌后,笑着摇摇头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抄手站在一边,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夫子。」众女子看向李静贞,似乎等她先提笔。 「你们先写吧,我最后写。写什么,怎么写,全凭你们自己的想法和判断,不用管我。」说完,李静贞便扭头看向西边。 众人点点头,四散开来,在相近的位置上,填完示意纸卷。 一刻钟后,待所有人都写完又集合过来的时侯,才见李静贞转身在身后的桌子上写下了自己的意见。 文舒离得远,看不见她写什么。 不过从站在她旁边的其它同窗脸上的表情来看,不禁好奇,夫子写什么了,为什么大家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秦珊蹦蹦跳跳的跑过来道:「文姐姐,你放心,我帮你问过了,大家都支持文伯伯伯归家,只有甲班的两个好像选了重审。」 「甲班?」文舒细想,她跟甲班的人没有过节吧。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秦珊安慰道:「虽然我也想不通她们为什么要选重审,不过夫子说了,不管选什么,重要的是自己思考和分析,不要盲从。」 文舒细想了一番,点点头。 是啊,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她没有资格要求所有人都要跟她一样的想法。有九成以上的同窗支持她,她就很开心了。 至于那两个甲班的,她也不怪,就如夫子所说,怎么选择是人家的自由。 想起夫子..... 「对了,夫子写的什么,你知道吗?为什么看大家都很惊讶的样子?」 秦珊挠了挠头,看了她一眼道:「我瞅了一眼,但是没看清,不知道夫子写了什么。」 虽然秦珊如此说,但熟悉她的文舒知道,她一定看见了,只是不方便告诉她。 她也没有往不好的地想,因为她相信夫子。 没关系,回头她亲自问问夫子,夫子肯定也会如实相告的。 《食在大宋》正文卷 第四百零三章 四大私塾 就在她疑惑的当口,这时朱雀大街那边又是一阵骚动,只见一群穿朱红长袍,领口绣芙蓉花的小娘子,在一个年约四旬的女子带领下,快步而来。 「又来了一个私塾?这是朱雀女学吧?」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女子私塾都来了?」 「谁说的,不还有两个没来。」 文舒看着从面前走过的「朱雀女学」的师生,她们步履匆匆,似乎是从哪里赶过来的。 见又来了一批小娘子,现场维护秩序的官员都懵了,发出了和百姓同样的疑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京城共有四大女子私塾,分别是城北的「静贞私塾」,城南的「朱雀女学」,城西的「杨湖书塾」以及城东的「桃然女学」。 其中「朱雀女学」和「桃然女学」都是有「背景」的。 「朱雀女学」由开朝大长公主创办,是本朝办学最早的女子私塾,「桃然女学」则是真宗朝刘皇后和鲁国夫人颜氏创办。 这四家女子私塾,办学最早当属朱雀女塾,现今名声最大的却是「静贞私塾」。 倒不是说李静贞的名声才学盖过其它几位私塾的夫子,而是其人特立独行,办学理念在四大私塾里里也是独树一帜,而且颇有争议。 不过有争议归有争议,还是有不少人慕名前去。 如今「静贞私塾」和「朱雀女学」都来了,那另外两家..... 「李夫子。」 「吴夫子。」 官员疑惑的当口,两位私塾的夫子已经相互见过礼了,正在一起寒暄。 「吴夫子此次前来是?」 「示意,李夫子是.....?」 「传道。」 吴夫子一怔,心道:话还是你会说,要不是我早得了消息,还真信了你的鬼话。 「那李夫子传完道了吗?」 「传完了。」 「既如此,那我们就开始了。」 「请。」 两人私交不多,说过两句场面话后,朱雀女学的吴夫子便带领学生们示意。 和李静贞的让学生自由活动,自主选择桌案示意不同,朱雀女学的吴夫子十分在意队型,学生们示意前要按照她排好的队型一个个站好,然后再上前示意。 旁边的李静贞好笑的摇摇头,人群中的文舒则好奇的睁大了眼。 此时宣德门的城楼上,官家赵端正询问左右:「那穿红色袍子的是朱雀女学的人吧。」 左右回:「是。」 「领头的谁?」 「是骠骑将军吴先回家的二娘子。」 「连她都出来了,看来今日有热闹了。」说罢,调侃似的看向一众大臣,「你们猜猜,另外两家女塾会不会来?」 大臣们皆笑而不语。 骠骑将军吴先回家的二娘子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怪。 不爱出门,不爱交友,到了适婚年龄也不愿嫁人,至今三十岁了,依旧待字闺中。骠骑将军因为只有这一女,劝说无果后,索性由她去了。 兴许是怕在家里遭念叨,五年前毛遂自荐去了朱雀女学当夫子。 朱雀女学的院长与吴夫子的母亲是闺中密友,知她只是性子沉闷,才华翰墨确实不输于人,便纳她进了私塾。 哪料吴夫子入了私塾后,更少出门了。除了每月回家探望一次父母,便整日待在私塾,哪里都不去。 因此得了个「怪娘子」的称号。 窦尚书站在赵端身后,望着下面的「两色」方阵,余光瞟着旁边神色无波无澜的秦培,心道:难道是他的手笔? 后一想,又不禁摇头,四大女塾虽都是女子创办,却也有着读书人的清冷孤傲,秦培在民间声名狼籍,应该请不动她们。 退一万步说,真是他的手笔,他也不至于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罢了,先看看再说。 「哎,来了,来了,还真来了。」御街上突然传来一片呼喊。 呼喊过后,只见御街前端一朵「粉白」祥云飘然而来,细看才发现是城西的「桃然女学。」 「桃然女学」坐落于城东桃园,原址是前朝一位公主的私宅,大宋立国后,此处原是一处书院,直到真宗时才得皇后特批,给了当时的鲁国夫人创办女塾。 因园内遍植桃花,故而起名「桃然女学。」 「这私塾的小娘子走动间,仿佛随风飘散的桃花似的,看上去真真是让人赏心悦目。」 「桃然女学」的办学理念是,不仅要通文墨,晓诗书,还得仪态规整,一言一行都要给人行动如风,端庄婉约的感觉。 因其比较注重「仪表」,所以入学标准,除了聪明外,还要求身段柔美,长相亮丽。 因着「内外皆重」的办学理念,桃然女学出来的小娘子都是京城官宦公子择偶联姻的首选。 陆星婉初回京时,陆家本也想让其入「桃然女学」,这样,日后在京中择婿也容易些。后因其身娇体弱,私塾离家又有一段距离,禁不住路上颠簸,才打消念头。 是以「桃然女学」的众学子们一出场,其整齐端庄的仪态和出众的外表刹时吸引了所有目光。 连带着城楼之上的官家赵端,都多瞟了两眼。 虽然距离有些远,他可能看不见。 「桃然女学」的众学子们莲步轻移至栅栏内,和别外两私塾的学子们互相见过礼后,也开始示意。 这时窦尚书的眉头,已经有些微蹙了。 他是打听过的,支持「文泰归家」的示意里,有八成是女子,也就是说女子大多都支持释放秦培。 如今三大女子私塾联袂而来,不用看也猜得到她们会怎么选择。 虽然目前示意结果还是他们这边占优势,高了对方二成,但再这样下去,很难保战局不会扭转。 三大私塾虽然没多少人,充其量也就是三百来人,不及总示意人数的半成,造不成多大危害,但她们对女子的影晌力很大,万一........ 而且她们三家私塾来了,想必城西的「杨湖书塾」也不会落后。 果然,在他念头落下不过片刻,着紫灰长袍的「杨湖书塾」的学生也来了。 京城四大女子私塾汇聚一堂,是常人难以得见的场面,是以御街上的百姓都沸腾了,负责协助示意的太学学子们,心情也是别样精彩。 待四大私塾的学生们都示完意,各家的领头人便站在一处,开始寒暄。 《食在大宋》正文卷 第四百零三章 四大私塾 就在她疑惑的当口,这时朱雀大街那边又是一阵骚动,只见一群穿朱红长袍,领口绣芙蓉花的小娘子,在一个年约四旬的女子带领下,快步而来。 「又来了一个私塾?这是朱雀女学吧?」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女子私塾都来了?」 「谁说的,不还有两个没来。」 文舒看着从面前走过的「朱雀女学」的师生,她们步履匆匆,似乎是从哪里赶过来的。 见又来了一批小娘子,现场维护秩序的官员都懵了,发出了和百姓同样的疑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京城共有四大女子私塾,分别是城北的「静贞私塾」,城南的「朱雀女学」,城西的「杨湖书塾」以及城东的「桃然女学」。 其中「朱雀女学」和「桃然女学」都是有「背景」的。 「朱雀女学」由开朝大长公主创办,是本朝办学最早的女子私塾,「桃然女学」则是真宗朝刘皇后和鲁国夫人颜氏创办。 这四家女子私塾,办学最早当属朱雀女塾,现今名声最大的却是「静贞私塾」。 倒不是说李静贞的名声才学盖过其它几位私塾的夫子,而是其人特立独行,办学理念在四大私塾里里也是独树一帜,而且颇有争议。 不过有争议归有争议,还是有不少人慕名前去。 如今「静贞私塾」和「朱雀女学」都来了,那另外两家..... 「李夫子。」 「吴夫子。」 官员疑惑的当口,两位私塾的夫子已经相互见过礼了,正在一起寒暄。 「吴夫子此次前来是?」 「示意,李夫子是.....?」 「传道。」 吴夫子一怔,心道:话还是你会说,要不是我早得了消息,还真信了你的鬼话。 「那李夫子传完道了吗?」 「传完了。」 「既如此,那我们就开始了。」 「请。」 两人私交不多,说过两句场面话后,朱雀女学的吴夫子便带领学生们示意。 和李静贞的让学生自由活动,自主选择桌案示意不同,朱雀女学的吴夫子十分在意队型,学生们示意前要按照她排好的队型一个个站好,然后再上前示意。 旁边的李静贞好笑的摇摇头,人群中的文舒则好奇的睁大了眼。 此时宣德门的城楼上,官家赵端正询问左右:「那穿红色袍子的是朱雀女学的人吧。」 左右回:「是。」 「领头的谁?」 「是骠骑将军吴先回家的二娘子。」 「连她都出来了,看来今日有热闹了。」说罢,调侃似的看向一众大臣,「你们猜猜,另外两家女塾会不会来?」 大臣们皆笑而不语。 骠骑将军吴先回家的二娘子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怪。 不爱出门,不爱交友,到了适婚年龄也不愿嫁人,至今三十岁了,依旧待字闺中。骠骑将军因为只有这一女,劝说无果后,索性由她去了。 兴许是怕在家里遭念叨,五年前毛遂自荐去了朱雀女学当夫子。 朱雀女学的院长与吴夫子的母亲是闺中密友,知她只是性子沉闷,才华翰墨确实不输于人,便纳她进了私塾。 哪料吴夫子入了私塾后,更少出门了。除了每月回家探望一次父母,便整日待在私塾,哪里都不去。 因此得了个「怪娘子」的称号。 窦尚书站在赵端身后,望着下面的「两色」方阵,余光瞟着旁边神色无波无澜的秦培,心道:难道是他的手笔? 后一想,又不禁摇头,四大女塾虽都是女子创办,却也有着读书人的清冷孤傲,秦培在民间声名狼籍,应该请不动她们。 退一万步说,真是他的手笔,他也不至于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罢了,先看看再说。 「哎,来了,来了,还真来了。」御街上突然传来一片呼喊。 呼喊过后,只见御街前端一朵「粉白」祥云飘然而来,细看才发现是城西的「桃然女学。」 「桃然女学」坐落于城东桃园,原址是前朝一位公主的私宅,大宋立国后,此处原是一处书院,直到真宗时才得皇后特批,给了当时的鲁国夫人创办女塾。 因园内遍植桃花,故而起名「桃然女学。」 「这私塾的小娘子走动间,仿佛随风飘散的桃花似的,看上去真真是让人赏心悦目。」 「桃然女学」的办学理念是,不仅要通文墨,晓诗书,还得仪态规整,一言一行都要给人行动如风,端庄婉约的感觉。 因其比较注重「仪表」,所以入学标准,除了聪明外,还要求身段柔美,长相亮丽。 因着「内外皆重」的办学理念,桃然女学出来的小娘子都是京城官宦公子择偶联姻的首选。 陆星婉初回京时,陆家本也想让其入「桃然女学」,这样,日后在京中择婿也容易些。后因其身娇体弱,私塾离家又有一段距离,禁不住路上颠簸,才打消念头。 是以「桃然女学」的众学子们一出场,其整齐端庄的仪态和出众的外表刹时吸引了所有目光。 连带着城楼之上的官家赵端,都多瞟了两眼。 虽然距离有些远,他可能看不见。 「桃然女学」的众学子们莲步轻移至栅栏内,和别外两私塾的学子们互相见过礼后,也开始示意。 这时窦尚书的眉头,已经有些微蹙了。 他是打听过的,支持「文泰归家」的示意里,有八成是女子,也就是说女子大多都支持释放秦培。 如今三大女子私塾联袂而来,不用看也猜得到她们会怎么选择。 虽然目前示意结果还是他们这边占优势,高了对方二成,但再这样下去,很难保战局不会扭转。 三大私塾虽然没多少人,充其量也就是三百来人,不及总示意人数的半成,造不成多大危害,但她们对女子的影晌力很大,万一........ 而且她们三家私塾来了,想必城西的「杨湖书塾」也不会落后。 果然,在他念头落下不过片刻,着紫灰长袍的「杨湖书塾」的学生也来了。 京城四大女子私塾汇聚一堂,是常人难以得见的场面,是以御街上的百姓都沸腾了,负责协助示意的太学学子们,心情也是别样精彩。 待四大私塾的学生们都示完意,各家的领头人便站在一处,开始寒暄。 《食在大宋》正文卷 第四百零三章 城楼之上 吴夫子生性「沉闷」不爱说话,好在其它三位私塾的夫子都是个健谈的,场面还算热闹。 队伍中的秦珊百无聊赖,见夫子那边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干脆脱离队伍来到文舒身边,小声道:「文姐姐,你放心,我帮你问过了,大家都支持文伯伯归家,只有甲班的两个好像选了重审。」 「甲班?」文舒低眉沉思。 她跟甲班的人没有过节吧。 似知道她在想什么,秦珊连忙解释:「虽然我也想不通她们为什么要选重审,不过夫子说了,不管选什么,重要的是自己思考和分析,不要盲从。」 文舒细想了一番,点点头。 是啊,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她没有资格要求所有人都要跟她一样的想法,有九成以上的同窗支持她,她就很开心了。 至于那两个甲班的,她也不怪,就如夫子所说,怎么选择是人家的自由。 想起夫子..... 「对了,夫子写的什么,你知道吗?为什么看大家都很惊讶的样子?」 秦珊挠了挠头,看了她一眼道:「我瞅了一眼,但没看清,不知道夫子写了什么。」 虽然她如是说,但熟悉她的文舒知道,她一定看见了,只是不方便告诉她。 没关系,回头她亲自问夫子便是。 「哎,看,又来人了。」 随着人群一阵喧闹,朱雀大街那边又来了一行人,这行人衣饰不一,队伍也走得不整齐,但是气度风采一点不差。 「庐陵王氏女,率家中姐妹前来示意。」 「高阳邓氏女,率家中姐妹前来示意。」 「清河崔氏女,率家中姐妹前来示意。」 「....................「 随着一声声唱诺,京城世家贵女似乎都来了此处。 人群中的文舒愕然加惊喜,御街中的李静贞则笑而不语,一副了然的模样。 宣德门城楼上,官家赵端只看见远远又来了一波人,服饰不一,看着也不像书院的,便问身边人是什么情况。 内待忙下去查看,没一会儿,便将底下的情况报了上来。 有些贵女们的爹就站在赵端旁边,听说自家孩子都出来示意了,皆是一脸愕然,旋即在赵端的眼神询问下,皆表示不知情。 未得片刻,下方负责统计的官员送上了最新的示意结果。 结果显示,文泰「归家」的示意已经和「重审」的示意几乎持平了,窦尚书一看这结果脸都黑了。 被几个书院这么一搞,再加上世家贵女的「搅和」,眼下御街完全掀起了支持文泰「归家」示意一边倒的热潮。 若说几个书院和世家贵女的人数不足为惧,那么她们带动的寻常百姓则十分可怖。 因为这一番折腾,不仅贫民百姓家越来越多的女子走出家门前来示意,就是朱雀大街两边的商户,都时不时冲出几位女子。 而先前在御街看戏,准备跟男子一起更换主意的女子们也坚定了主意不改了。 她们的想法是,这些高门世家读了一肚子书的小娘子们都支持「归家」,那就证明她们先前的选择是对。 既是对的,为什么要改! 眼见对方有反败为胜的迹象,窦尚书忙朝不远处的一待从打了个眼色,待从收到后,急匆匆奔下城楼。 没一会儿,便见御街底下,晌起一道道呼喊。 「女子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如此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御街示意就不应该让女子参加!」 「对,不该让女子参加!」 说话的不是 一人,而是一群男子,他们夹在人群中看不清面目,但声音却大的很,整个御街都能听见。 四大女塾的夫子和学员都在,一听这话那还能忍住,当下就与男子们辩驳了起来。 市井女子们也不落下风,有那泼辣的更是直接骂了起来。 事情反应到城楼之上,赵端不禁蹙眉。 窦尚书见状忙朝旁边的官员使了个眼色,只见那官员上前道:「官家,女子性柔,思想极易被人煽动,还请官家下令,女子不得参加此次示意。」 赵端不置可否,「既是请百姓示意,女子也属百姓,如何能惕除在外。」 那大臣一楞,旋即道:「女子属于百姓无错,然示意涉及朝廷法度,若任女子随心而示,日后法不成法,如何依法治国。」 此话,确时把赵端给难住了。 「官家,切不可听郭大人所言。」秦培站出来道:「眼下御街女子众多,若依郭大人所言下此召令,只怕会引将众怒。」 他没有直接说,女子该不该参加示意,只是说眼下的状况。 因为女子该不该参与示意是一个很大的议题,一时半会议不完,也议不成,而眼下状况却是丞待解决的。 一个解决不好,可能会引起民愤!再坏一些,可能还会引起踩踏或者互殴事件。 官家应该不想看到这种情况。 再者三天示意之期将过,眼下形势对他有利,他自然要将它坐实了。 「天地万物早分阴阳,男主内,女主外是亘古不变的法则,倘若生变,必将生乱,还请官家三思。」郭大人再度劝慰。 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对话,早收入了文舒的耳中。 早在一刻钟前,文舒便发现了城楼有人这事,虽离得远看不清城楼之上人的面容,但她眼神好一看眼便看见大多数人都穿着官服。 有官员在,那么官家肯定也在。 因为官家不在的话,官员是不可能单独上城楼的。 今天是示意的最后之期,官家率百官来城楼必有其用意。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念及此,她忙让旁边的秦珊回队伍去,自己则顺着人群往城楼方向去,直至离城楼方向只有五百米处方停了下来,然后开启远程扫描,监听上方所言。 此时听得郭大人向官家进言不让女子参加示意,还说女子示意会乱法度,不由气得心间直跳。 官家虽没回应,但也没否认,任其下去,恐怕情况会有变。 毕竟朝堂之上,能支持不排斥女子掌权的官员还是少数,女子们想要在示意和法度之间有一席之地,还得靠她们自己。 不行,她得借力打力,破了郭大人的算盘。 《食在大宋》正文卷 第四百零三章 城楼之上 吴夫子生性「沉闷」不爱说话,好在其它三位私塾的夫子都是个健谈的,场面还算热闹。 队伍中的秦珊百无聊赖,见夫子那边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干脆脱离队伍来到文舒身边,小声道:「文姐姐,你放心,我帮你问过了,大家都支持文伯伯归家,只有甲班的两个好像选了重审。」 「甲班?」文舒低眉沉思。 她跟甲班的人没有过节吧。 似知道她在想什么,秦珊连忙解释:「虽然我也想不通她们为什么要选重审,不过夫子说了,不管选什么,重要的是自己思考和分析,不要盲从。」 文舒细想了一番,点点头。 是啊,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她没有资格要求所有人都要跟她一样的想法,有九成以上的同窗支持她,她就很开心了。 至于那两个甲班的,她也不怪,就如夫子所说,怎么选择是人家的自由。 想起夫子..... 「对了,夫子写的什么,你知道吗?为什么看大家都很惊讶的样子?」 秦珊挠了挠头,看了她一眼道:「我瞅了一眼,但没看清,不知道夫子写了什么。」 虽然她如是说,但熟悉她的文舒知道,她一定看见了,只是不方便告诉她。 没关系,回头她亲自问夫子便是。 「哎,看,又来人了。」 随着人群一阵喧闹,朱雀大街那边又来了一行人,这行人衣饰不一,队伍也走得不整齐,但是气度风采一点不差。 「庐陵王氏女,率家中姐妹前来示意。」 「高阳邓氏女,率家中姐妹前来示意。」 「清河崔氏女,率家中姐妹前来示意。」 「....................「 随着一声声唱诺,京城世家贵女似乎都来了此处。 人群中的文舒愕然加惊喜,御街中的李静贞则笑而不语,一副了然的模样。 宣德门城楼上,官家赵端只看见远远又来了一波人,服饰不一,看着也不像书院的,便问身边人是什么情况。 内待忙下去查看,没一会儿,便将底下的情况报了上来。 有些贵女们的爹就站在赵端旁边,听说自家孩子都出来示意了,皆是一脸愕然,旋即在赵端的眼神询问下,皆表示不知情。 未得片刻,下方负责统计的官员送上了最新的示意结果。 结果显示,文泰「归家」的示意已经和「重审」的示意几乎持平了,窦尚书一看这结果脸都黑了。 被几个书院这么一搞,再加上世家贵女的「搅和」,眼下御街完全掀起了支持文泰「归家」示意一边倒的热潮。 若说几个书院和世家贵女的人数不足为惧,那么她们带动的寻常百姓则十分可怖。 因为这一番折腾,不仅贫民百姓家越来越多的女子走出家门前来示意,就是朱雀大街两边的商户,都时不时冲出几位女子。 而先前在御街看戏,准备跟男子一起更换主意的女子们也坚定了主意不改了。 她们的想法是,这些高门世家读了一肚子书的小娘子们都支持「归家」,那就证明她们先前的选择是对。 既是对的,为什么要改! 眼见对方有反败为胜的迹象,窦尚书忙朝不远处的一待从打了个眼色,待从收到后,急匆匆奔下城楼。 没一会儿,便见御街底下,晌起一道道呼喊。 「女子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如此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御街示意就不应该让女子参加!」 「对,不该让女子参加!」 说话的不是 一人,而是一群男子,他们夹在人群中看不清面目,但声音却大的很,整个御街都能听见。 四大女塾的夫子和学员都在,一听这话那还能忍住,当下就与男子们辩驳了起来。 市井女子们也不落下风,有那泼辣的更是直接骂了起来。 事情反应到城楼之上,赵端不禁蹙眉。 窦尚书见状忙朝旁边的官员使了个眼色,只见那官员上前道:「官家,女子性柔,思想极易被人煽动,还请官家下令,女子不得参加此次示意。」 赵端不置可否,「既是请百姓示意,女子也属百姓,如何能惕除在外。」 那大臣一楞,旋即道:「女子属于百姓无错,然示意涉及朝廷法度,若任女子随心而示,日后法不成法,如何依法治国。」 此话,确时把赵端给难住了。 「官家,切不可听郭大人所言。」秦培站出来道:「眼下御街女子众多,若依郭大人所言下此召令,只怕会引将众怒。」 他没有直接说,女子该不该参加示意,只是说眼下的状况。 因为女子该不该参与示意是一个很大的议题,一时半会议不完,也议不成,而眼下状况却是丞待解决的。 一个解决不好,可能会引起民愤!再坏一些,可能还会引起踩踏或者互殴事件。 官家应该不想看到这种情况。 再者三天示意之期将过,眼下形势对他有利,他自然要将它坐实了。 「天地万物早分阴阳,男主内,女主外是亘古不变的法则,倘若生变,必将生乱,还请官家三思。」郭大人再度劝慰。 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对话,早收入了文舒的耳中。 早在一刻钟前,文舒便发现了城楼有人这事,虽离得远看不清城楼之上人的面容,但她眼神好一看眼便看见大多数人都穿着官服。 有官员在,那么官家肯定也在。 因为官家不在的话,官员是不可能单独上城楼的。 今天是示意的最后之期,官家率百官来城楼必有其用意。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念及此,她忙让旁边的秦珊回队伍去,自己则顺着人群往城楼方向去,直至离城楼方向只有五百米处方停了下来,然后开启远程扫描,监听上方所言。 此时听得郭大人向官家进言不让女子参加示意,还说女子示意会乱法度,不由气得心间直跳。 官家虽没回应,但也没否认,任其下去,恐怕情况会有变。 毕竟朝堂之上,能支持不排斥女子掌权的官员还是少数,女子们想要在示意和法度之间有一席之地,还得靠她们自己。 不行,她得借力打力,破了郭大人的算盘。 《食在大宋》正文卷 第四百零四章 破局 想罢,她连忙回身往四大书院所在的位置走去,待到近前,便找到夫子李静贞,也不说别的,只提示她城楼上有人。 然后担心问:「官家听到他们这么说,会不会取消女子示意啊?」 李静贞瞟了城楼一眼,淡定道:「放心,不会的。」 官家想取消女子示意,也得看现场的女子们答不答应呢。 今日来的可不是她一家私塾,四大女子私塾外加京城贵女们都在,若真下此召令,那么便失了天下女子之心。 如此一来,各位大人甚至官家,只怕都会后院起火。 「可是....」 文舒还是担心,因为从刚才所听内容来看,官家之心并不坚决,万一被人说动,到时圣旨一下,此事便再无转圜的余地。 李静贞明白她的担忧,手在她肩头拍了拍:「就算官家想要废除女子示意之权,也不会悄无声息的直接下旨,毕竟.....」她瞟了一眼城楼,「有人赞成,就会有人反对。」 一语惊醒梦中人! 文舒反应过来,对啊,秦参政还在上头呢! 废除女子示意之权对他来说也是只有坏处,没有好处,这一点,他们是一致的。 他在朝中能做到参政之位,定也不会是孤身一人,两方博弈之下,政令就不可能悄无声息的下发。 这么一想,心立时安了不少。 不过,放松归放松,有些事还是多了解些的好,朝李夫子作揖道谢后,文舒再次挤入人群,往城楼方向走去。 「郭大人所言谬矣,天地分生阴阳,二者缺一不可,万事万物生长更要求阴阳平衡,不论哪一方失衡太过,都将物极必反。」 女子参与朝中国事的份例本就不多,如今若是连示意权都被剥夺,那便是与国家大事完全剥离,这是大大的失衡啊!」 「朝中大事自我等官员商量决议,若是事事都要百姓去烦忧,那朝廷还养我等作甚!」郭大人义正言辞的反驳。 底下的文舒听得直翻白眼。 话说的好听,什么不想让百姓烦忧,若真不想让百姓烦忧,当初她提出示意的时侯,他怎么不把这套说辞拿出来。 再者他们若是真能解的了这个忧,官家也至于同意她的提议,把这件事交到民间来。 赵端今天来城楼本是抱着看热闹散心的目的,却不料示意情况会出现两极反转,以至于这帮人又吵了起来。 早知道就不招他们一起来了,正怨念着,就见城墙下不远处,两道人影正往这边来。 「陆大人,许久不见,此次南边赈灾可还顺利?」周府尹行至墙根处,见陆元丞从对面而来,忙上前寒喧。 「劳周大人挂念,一切顺利。」 「那就好,官家一直挂念着南边的灾情,今年年成本就不好,原还指望着南边能多出些赋税来,如今水灾一出....」周府尹摇头叹道:「国库只怕又要吃紧喽....」 闻言,陆元丞脚步一顿。 官家在忧心钱粮之事,那有机会是不是可以劝说他减缓与金「结盟」之事? 不过官家此前心意十分坚决,他离开汴京这么久,也不知这「结盟」之事走到了哪一步,若是已经成功交换了盟书,就再难更改了。 「今日来御街女子怎么这么多,乌糟乌糟的,吵的人心头烦闷。」周大人一边用袖子扇着风,一边抱怨。 夏季本就炎热,他一路走来身上已经出了不少汗,加之身有「体味」,此刻袖子一扇,那「体味」和「汗味」便直直的冲着旁边的陆元丞飘去。 陆元丞表情一顿,尴尬的往旁边挪了两步,无奈道:「是吵 闹了一些,不过也正常。」 "对了,昨日回京时在街上偶遇周大人,彼时周大人身后还跟着一顶女眷的轿子,可是新纳的美妾啊?」 「哎哟哟,陆大人莫要打趣我,回头让我家夫人知道了,可是要误会的。」周大人慌忙摆手。 「哦,不是美妾..那是....」陆元丞故作不明。 周大人知他才回京,以为他真不知晓京城近来的事,便简略的说了一说:「......此事,那小娘子十分可疑,是故便带回衙门盘问了一番。」 「哦,那可问出了什么?可是她所为?」 周大人摇摇头:「目前并无证据,而且她有事发时不在场的人证。」 「那就不是了。」 「也不能断定,虽然对过笔迹,但依我多年审案经验,还得觉得她有很大嫌疑,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此事我正要向官家汇报,不知陆寺卿可有高见?」 官家让他彻查此事,如今两日过去,却什么进展都没有,实在是不好回啊。 陆元丞默了默道:「陆某没有参与此案,个中详情不得而知,不过既然人证、物证都没有,笔迹也验过,周大人也算是尽力了。官家也只是对天象之事较为好奇,事过了可能也就忘了,周大人如实回话,想来官家也不会怪罪。」 这是让他如实回答,放开此事。 也是,开封府每天有忙不完的公务,也确实不宜在这一件事情上纠缠。 说着话,二人已经行到了城楼之上,大臣们的「争吵」也愈发的激烈,已经从平和的阴阳学说,上升到了朝堂官员有没有合格履职的问题,人数也从两三人,变成了七八人。 见到陆元丞和周府尹过来,赵端如蒙大赦,忙朝二人使眼色。 二人忙齐声道:「见过官家。」 吵架声顿时一静。 赵端轻咳了一声道:「老臣们正为底下御街女子示意之事吵起来了,你们可有主意啊?」 周大人一看,得,官家一开口就问眼下之事,看来还真把两天前的事给忘了。 陆元丞看着底下人头汹涌,争吵激烈的人群,认真道:「依臣之见,当以告示为准,若告示上无明确表示不准女子示意,此时便不该提出这等要求,否则有趁势压人之嫌。」 对啊,做什么要一直纠缠在女子该不该议事上呢,直接以告示榜文为凭不就行了。 赵端不满的看向身后这帮吵闹的大臣,特别是秦培,这般既公平,又能快刀斩断麻,竟无一人提及,真不知在想些什么。 接受到官家的目光,秦培也是懊悔,真是当局者迷,竟然被对方牵着一直在男女议事权上纠缠,竟忘了破局的关键。 榜文告示! 《食在大宋》正文卷 第四百零五章 比试 「陆寺卿言之有理,那就依他所言......」 「陛下,臣有不同意见。」窦尚书站出来道。 哪怕陆元丞提出了所有人眼中的关键点,窦尚书依旧想驳一驳。因为方才下面送来了最新示意结果,秦培那方已经有反超他们之势。 「榜文告示上虽未写明女子不准参与示意,却也没写准许女子参与示意,我朝过往也从未有过女子参与国家大事决策的先例,所以臣以为,此次告示有失考量,应当更正。」 御街上的文舒捏紧了拳头,这窦尚书是不是脑壳有包? 「陛下,告示已下三天,此时才说有失考量,岂不是失朝廷信用,况且从前未有之,不代表以后也不能有,国家想要发展的更好,更需要不段适应局势推陈出新,万不可固步自封,因循守旧。」秦培回道。 就是,以前没有女子参与国事的先例,不代表以后也不能有,继往开来嘛。 秦参政还挺会说话的,文舒在底下暗自点评。 大臣们因为二人的观点再次议论争吵起来。 赵端揉了揉额角,看向一言不发的陆元丞和周府尹,「你们怎么看?」 二人在朝中算是无党派人士,鲜少参与争论,赵端倒是更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既陛下相问,臣斗胆一言。」陆元丞斟酌道:「其实我朝女子参与国事早有先例,所以.......」 「你是说....」赵端反应过来。 陆元丞颔首,「正是,本朝先后有多位皇后、太后垂帘听政。虽政出宫闱,却也号令严明,维持住了国本民生。是以臣认为,是否于国有利当以能力论、事实论,而不是男女论。」 说得好!文舒在底下暗暗鼓掌。 就是,行不行,当以能力论,怎么能因为男女之见而有所分别。 「陆寺卿这话好生可笑,太后、皇后们岂是这些市井女子可以比拟的。」郭大人反驳道。 「就是,这些市井女子,大都少诗书,无眼见,无格局,岂能与皇后、太后们相提并论。」李大人附和。 如何不能相提并论?文舒腹诽。 都是女子,少的不过是家世,以及良好的教育条件。 若是我朝能普及女子书院,让女子与男子般一样读书,开放女子科举,焉知不会出女状元,女宰相! 甚至女皇帝也不是不可能,前朝不就出了个女皇帝么。 上头的陆大人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似的,下一刻便听得他开口道:「两位大人也说市井女子之所以比不过皇后,太后们,是因为不通文墨,少诗书。但这不是身为女子的天然的缺憾,而是后天可弥补的。换言之,若是女子们可以读书,其眼见格局,也不一定会比男子差。」 「这不是谬论嘛,....」窦尚书那边的人还欲再说。 秦培适时插话道:「怎么是谬论,还是说,郭大人和李大人觉得当今太后,眼见格局比不过男子。」 这话两人如何敢接! 就是满朝文武俱在,也无人敢接啊! 须知,当今官家就是太后,驳了前宰相之意,一力推上皇位的。 若说太后眼见格局不行,岂不是说当今官家不应该坐皇位。 虽然他们有时侯也觉得赵端确实不是当官家的料,但木已成舟,他已是官家,这话再说就是谋逆了。 「行了,都别吵了。」赵端喝了一声,制止还要说话的人,「陆寺卿所言不无道理,女子也是大宋子民,既然说了此事由民间决议,便不好将女子撇除在外。」 「陛下.....」 窦尚书那边的人还待再说,被赵端伸 手示意止住了,「你们的说法,朕也有考量,这样吧,趁着今日女子私塾和太学的学子都在,不若就当场比比。」 「若是女子胜了,女子示意之权就此定论,日后若再有国事让民间决议,女子亦有参与权,不必告示明文。」 「若是女子输了,便证明女子确实不及男子,那么不仅此次女子示意结果作废,以后女子也不可再参与任何国事决议。」 赵端此话还算公平,两方大臣便都闭嘴了。 哪怕秦培担忧女子私塾的人比不过太学的学员,也不好再多言了,否则就是自打嘴巴。 底下的文舒和他有着同样的担忧。 虽然女子私塾也教诗书,但女子们学习时日尚短,且因为女子不能参加科考,所以奋力钻研在诗书里的也极少。 而太学学子们却多是各地书院保荐上来的优秀学子,十年寒窗,只为一朝及第,全身精力都用来读书了。 若是考诗书,这其中差距...... 「就这么办吧,宣旨。」 随着话落,城楼上晌起一阵「咚咚咚」的击鼓声。 「静!圣上口喻,今日示意涉及朝廷法度,既有争议,那就当场比试,若最终结果为女子胜或与男子持平,则凡有示意,女子皆可参与。」 「若结果为男子胜,则日后女子不可再参与国事决议,钦此!」 .............. 「什么,比试?」 「比试什么?」 「怎么个比法?」 「总不会让我们跟男子比力气吧。」 随着口谕宣出,底下晌起一片嗡鸣之声。 赵端看向众臣,「比试的内容,赛制,你们可有章程?」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礼部的人站出来道:「官家,臣有一策。」 「讲。」 「既是比试眼见格局,不若从三方面考较,一比见识广博,二比诗书通义,三比策略急智。赛制呢,就三局两胜,每局男女双方可各出十人,以答出题多者为胜,如何?」 赵端细思片刻后,点点头,「就依卿所言,众卿可有异议?」 窦尚书自然没有异议,依他看来,比见识广博和诗书通义自然是太学学子占优势,毕竟他们可是读了十几年的书。 秦培虽觉得不是很妥,但一时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 因为比诗书已经是较公平的了,总不能让女子同男子们比力气吧。 众人皆摇头,此事便定了下来。 「既如此,那试题也由礼部定吧。」 「王大人,这试题你可得好好出啊,可不能放水。」窦尚书道:「既然他们说女子不比男子差,那这试题也得统一才行,这样才能试出真水平。」说完还瞟了一眼秦培。 秦培也嘱咐道:「是啊,可得公平才好。」 这一下,倒是把王大人架在了火上烤,怎样才算公平呢。 出科举考题他在行,可这男女之试,真真是难为他了,一个不好,就要被人说成偏袒,放水。 这两头,他都得罪不起啊。 「怎么了,可是有难处?」见他迟迟不给出试题,赵端问道。 王大人将顾虑说了,「官家,这男女之试不比科场,臣一时间之间想不出较合适又公平的试题来。」 「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就这样等着吧,你与丁卿商议商议,一柱香之内,给出结果。」 「这.....」王大人有些为难。 见状,陆元丞站出来道:「官家,臣倒是个有办法,不若这题目就让比试者自己出 吧。」 「自己出题?」赵端疑问。 陆元丞点点头,「以难倒对方者为胜。」 赵端反应过来,摸着胡须,连连点头:「有趣,是个法子,可以一试。」 免费阅读.. 《食在大宋》正文卷 第四百零六章 毛遂自荐 试题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比赛规则了。 「......赛制三局两胜,男女双方每局可各派十人应战...参赛人员,男方为太学学子,女方为四大私塾.....」 「等等,敢问官家,可否把各家贵女也纳入参赛范围?」李夫子问道。 太学学子有三千者众,虽然现场没有这么多,但比赛规则也没有规定只有现场的才能参加,而四大私塾满打满算加起来也不过七八百人。 为了增加胜算率,李夫子觉得很有必要把京城贵女们拉进来。 这事,方才她已经同贵女们商量过了,她们都很想参与进来。毕竟这是为整个大宋女子争取权益,她们也很乐于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内侍转头询问官家。 赵端颔首:「准了。」 既是男女之争,自然不设范围。 「官家同意贵女们参赛,并言现场有其它女子愿意参赛的也准许,试题由你们自己出,以难倒对方者为胜。」 「自己出题?」 底下又是一阵议论。 贵女们想道:「倒也公平,就是此来,那参赛人选就得好好考虑考虑了。」最好每个人擅长的点都不一样,如此才有可能接住对方所有的招。 太学那边,太学学子们也紧急集合商议对策和人选,这可是关乎男女之争的大事,万一输了他们可丢不起这个人。 不仅丢了太学的脸,还丢了天下男子的脸,恐怕要被人唾弃讥笑许久。 那边,四位私塾的夫子凑在一起商议了许久,最后决定第一局,每位私塾派两名见识最广博的学生,剩下两位名额则从贵女们中出。 这么决定是有原由的。 虽说贵女们都是书香传家、底蕴深厚,但因为是贵族女子,自小到大待在深闺中的时间反而比外面的多,而四大私塾的学生,多是小官家庭甚至是商户人家出身。 这些孩子也许家中藏书不多,底蕴不够,但正因为没那么多束缚,反而在外跑动的时间比较多。 古语有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因此在见识广博这一局,她们认为私塾学生更有优势。 至于第二局,诗书通义,她们则把更多的名额给了世家贵女们。 诚如先前所说,贵女们家底深厚,家中藏书颇多,又久在深闺不出,其看书的时间更多一些,涉猎的书籍面也会更广些,于第二局更为有利。 所以四大私塾每家只派一名学生,剩下的六个名额都给贵女们。 至于第三局,策略急智,这个就得全方面考量了。 既要聪明灵巧反应快,还要底蘊充足有大局观,否则难担大任。 文舒在旁看了半天,见夫子都没有选她的意思,只能走上前去毛遂自荐。 虽说她学习时日尚短,诗书通义方面可能不及各位同窗以及贵女们,但在见闻广博方面,有系统给她做后盾,她觉得应该能博一博。 甚至诗书通义以及策略方面,说不定也能有奇招。 毕竟系统收录了上下八千年的文献古籍,有它做后盾,她也算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了。 虽然此举有作弊的嫌疑,但事关他爹的生死以及大宋女子的权益,她只能争一争了。 李静贞有些为难,虽然她很看好文舒,知道这孩子聪慧机灵,但此次比赛事关全体女子的权益,名额有限,文舒学习时日尚短...... 知道她担忧所在,文舒郑重道:「我知夫子担心什么,但我有信心,此次比试事关我爹的生死,我不会胡来的,还请夫子信我。」 看着她眼神里的笃定,李静贞 深吸一口气,道:「好,第三局我们书塾的名额就给你了。」 「谢夫子。」 李静贞的这一举措令在场的其它夫子很是不解,纷纷询问这是何人啊?有何长处?能胜任吗? 「是在下的学生,为人机敏,记性好,我想让她试试。」 虽然心里也没底,但外人面前,李静贞还是给了文舒十足的信任。 闻言,其它夫子也不好说啥了,静贞私塾的名额已经给出去了,她们的名额还需商定呢。 又过了半晌,四大私塾才终于确定好了人选,同时贵女们也推选出来了两个合适的人。 双方人选确定,立时便有士兵上前维护秩序,将比试人员引至宣德门城楼下,好方便楼上的官家与百官见证。 城楼下,士兵们手持长枪隔离出一块空地。 空地正中摆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个香炉,炉中插着三柱香,用来计时。 空地东西两边则一次排开四张桌案,桌案上放了文房四宝,桌案后面则站着此次的比试人员,男子居东,女子居西。 除参赛人员外,其余人皆被士兵们拦在空地外。 两方人员站定后,被官家派来主持的礼部官员王大人,开始复述比赛规则。 「第一局,比见闻,双方可自行商定考题,商议时间半柱香为限,答题时间也是半柱香,超出时间未答出者,为出题方胜。」 「每局最多可出三题,答题多者为胜。」 接下来,便是让男女双方代表抽签,结果女方这边抽中先出题。 「比赛开始,燃香!」 随着话音落下,第一排的女子们立马围成一个圈,开始商议选题。 文舒作为第三局的参与者站在最后一排,不过她耳朵灵敏,能清楚的听见第一排的人在商量什么。 「我小时侯看过一个......」 众人小声的商议了一阵,在半柱香时限到来之际,犹犹豫豫的敲定了三道试题。 「时限到,请女方出题。」 小娘子们对视一眼,一人在书案的纸上写答案,呈交给礼部王大人,另一人则作为代表,向男方出题。 这是比赛规则,以防对方答出来了,出题方不认账。 「诸位郎君听了,请问麒麟鹿(长颈鹿)用什么打架?」 太学学子先是一楞,旋即左右交流一番,麒麟鹿用什么打架?这个问题有点超出他们的意料啊。 「脖...颈」片刻后,一太学学子站出来道。 王大人看了一眼答案,宣布:「答对。」 太学学子立马欢呼起来。 有人恭维答题者,这么偏的题,赵兄都知道,厉害啊! 答题者腼腆一笑,「入太学前,有幸在玉津园附近住过了一段时间,偶然得见过。」 「这可真是巧了。」 不管巧不巧的,对方总归是答出来了。 《食在大宋》正文卷 第四百一十七章 换题 「请女方出第二题。」 「请问「千丝绕银针」这道菜里的银针指的是什么?」 问到菜谱,这可是把众学子给难倒了。 诚如先前所说,太学学子的毕生精力都用来读书了,很少有精进杂学的,问到厨艺,可算是碰到短板了。 学子们团成一团,商量了许久,都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有人说,反正也不知道,不如就按自己想法分析一波,说不定能撞对呢。 首先这里头的银针不可能是真的银针,很大概率是食材的外形似银针。 外形似银针,还可以吃的东西.......... 太学学子们迅速围成一团议论起来。 片刻后,有的猜测,会不会忍冬? 因为忍冬花(金银花)有一片花瓣被称为银色,且合拢后,确实细长,便试探的给出了这个答案。 礼部王大人看过答案后,朝他们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答案。 众人一看,不对,又立马商议起来。 有一江南学子说,他们南边有一种鱼,因为体积小被称做银鱼,这「千丝烧银针」里的银针会不会是这个。 众人觉得听上去有些靠谱,便又试着给出了答案。 只见王大人再一次摇头。 眼看着时限将至,第一排的学子们急了,这第一局就败,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细碎的声音:「有没有可能是鱼刺......」 说话的是站在第二排的太学学子,姓宋。 他家中开了一间酒楼,前段时间,刚去酒楼帮过两天忙,印象中好像听哪位大厨说过鱼刺似银针的话。 此时见第一排的人都没了主意,便试着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 第一排的学子听完后,觉得很有道理,虽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但眼下时限将至,管他正不正确,且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便把这个答案报了出来。 「鱼刺!」 礼部王大人早看过答案,闻言正欲点头,这时女子那边有人喊道:「不公平,我看见第二排的人向前倾了身子,跟第一排郎君说话了,他们违反了比赛规则。」 「有这事?」王大人转头看向男子队。 「我看得真真的,二排左手第三位郎君。」第一排的李小娘子道。 她素日里性格就是比较泼辣,见此不公之事,自然是毫不相让。 被指认出来,宋郎君脸都红了,面对王大人的询问,不好意思否认,但也不想担上破坏规则的名头,便强辨道:「我是跟人说话了,可比赛规则也没说不准第二局和第三局的人准出声啊。」 「你这是狡辨,要是能参与讨论,那还分什么第一局第二局第三局,直接大家团一起不就可以了。」李小娘子道。 「没有明说,就不代表不可以。」男子队发声支持宋郎君。 女子们也急了,纷纷表示,「没说就代表不可以!」 规则起了争论,最难做的就是裁判了,王大人此时也为难的很,以中立的态度来看,似乎两方都没错.......... 不过,这事还是得解决了。 好在官家在上头坐着呢,这等为难之事,便让官家做决断吧。 念及此,王大人忙向赵端请示,「此事确无明示,还请官家决断。」 赵端看向下方,思忖片刻,「因场地有限,难以隔绝声晌,为示公平,特准所有参赛人员自如商议。」 「呀,怎么这样,不早说。」女子队有些不忿。 不过旨意已下,她们不 忿也无用,只能往好处想。 「第二题,鱼刺,答对!」王大人宣布结果,「请女子队继续出题。」 女子们立即围成一团,商量要不要换题目。 毕竟第一局的三道题对方已经答上了两道,要是这最后一道也答对了,那这一局对方就稳赢了,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她们也答上了对方的题,然后平局。 但这一点在对方未出题前,她们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你们原先打算出什么题来着?」文舒挤上前去,小声问道。 众女说了,文舒判断了一下,觉得以方才的答题情况来看,只怕这道题对方还是能答出来。 她将预想说了,众女纠结了,「那怎么办,现在临时想也来不及啊。」 文舒默了默,问了一个问题,「你们知道大辽最北边的黑水地区的有一个叫女真族的部落吗?」 众女摇摇头,她们虽然有时也会跟随父兄出去见闻但足迹也仅限于国内,从未去过他国,更别提他国的北方了。 「你们都不知晓,那他们会不会也不知晓。」文舒悄悄的指了指男子队。 众人思考了一下,虽然游学是男子们的传统,但北方辽国气侯与大宋相差极大,极少有学子会去那边游历,知之甚少的可能性极大。 不过,也不排除,有些人听闻过。 只是这种概率要小很多。 两相比较了一番,众人觉得文舒给出的题目比她们先前定的题目难度要高一些,都是为了赢,便也不在乎面子问题。 「那就定这道题。既是你提出的,那就由你出题吧,我去写答案。」一人道。 文舒点点头,顶着城楼上的巨大压力,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道:「第三题,请问辽国北方,比邻黑水的部落叫什么?」 此言一出,城楼上的赵端立马身子一顿,朝下方看了过来。 一脸闲适的陆元丞神情也是一怔,撇了眼楼下,目光带着几丝怀疑。 她怎知女真部落,是秦培说与她听的,他们已经联络上了? 不说楼上人几番心思,这道题可真是把楼下的太学学子给难住了。 太学学子们团团商议了一圈,都无所获,有人试探着给出了答案,但都不是正确答案。 女子队的人一看,皆在心里乐开了花。 真的难住他们了,太好了! 礼部王大人看了一眼女子队给出的答案,脑子里也满是疑问,女真族? 辽国人逐草而居,部落众多,占去燕云之后虽然也出现了农耕,但大部分还是以游牧为主,因为部落既多,也分散的很。 女真族又居于辽朝最北边,与我朝几无来往,直到近日才...... 而且他们用的自称是大金,「女真」二字甚少提及,这小娘子是从哪里知晓的? 《食在大宋》正文卷 第四百一十八章 难题不难 直至半柱香时限到,男子队都没有给出正确答案。 王大人秉持着比赛规则,宣布:「第三题,女子队获胜。」 「胜了,胜了!」 台上台下的女子们立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夫子们的神情也轻松了一些。 正当此时,男子队的人忽尔道:「答案是什么,结果已出,我们总可以看看吧。」 「就是,就是,也让我等见识见识。」 这要求不过分,王大人将答案纸给他们。 男子队看完后,却表示质疑,「女真族?」 「没听过啊,不会是你们乱写的吧。」 「你们没听过就代表是乱写了,那这世上可多了你们不知道的。」女子队反驳。 王大人也想知道文舒是如何知晓的,便配合道:「为了公平起见,确实解释一下会更合理。」 文舒早有预料,因此早就想好了应答之辞。 「在一本游记上见过。」 「游记,什么游记?」 「时间久了,记不太清了。」 「你这都说不清出处,别是编的吧。」男子队继续反驳。 还有人向王大人进言:「大人,她语焉不详,事实如何,只怕还有待考证。」 文舒差点气笑了,在王大人看向自己时,反问道:「他们没听过,王大人总该听过吧,就算王大人不知道,官家博闻四海,总该知道吧。」说罢,抬眼看向城楼。 之前,她就感觉楼上有人在注视她。 能站在城楼边上一直看着她的,除了官家也没别人。 刚开始,她心里还有些惶恐,觉得此举是不是有些冒失了。 但经刚才这么一茬,反而激出了几分性子,爱咋地咋地吧。 见她抬头看过来,赵端收回视线朝旁边的人耳语了几句,随后便听得内待尖声道:「官家说确实有这么个部族,令继续比试。」 有官家作证,底下人再无异议,王大人便继续主持。 接下来由男子队出题。 文舒退回女子队伍,仍然那种被人盯视的感觉依旧没有消失。 「诸位小娘子听了,第一题,请问有「蚩尤血」之称的是哪里?为什么?」 蚩尤血? 众人正想着呢,就听一小娘子道:「我知道,我知道,好像是解州盐池。」 「确定么?」旁边的人问她。 那小娘子挠挠头,有些犹豫:「应该是,不过我也只隐约记得这个名号,至于因何得名,却不清楚了。」 这时,旁边的文舒出声了,:「没错,是解州盐池,我也听说过,之所以得名「蚩尤血」是因为其卤水是红色的......」之后,又把解州盐池的形成也跟那小娘子讲了一遍。 众人听她说的头头是道,连盐池的形成原因都知道,极有信服力,便说让她去答题。 文舒却婉拒了,说是那小娘子先出声,她只是补充几句罢了,还是由原来的小娘子去为好。 枪打出头鸟,她已经够招眼了,还是低调为好。 况且她要的是结果,至于过程由谁来实施,她并不在意。 虽说是为了集体的利益,不用太在意各人名份,但她能如此谦让,还是赢得了许多女子们的好感。 有见识,又有品行,难怪李夫子把第三局唯一的名额给了她。 那边小娘子已经上前答了题,王大人看过答案后,判了「答对」二字。 女子们瞬间高呼了起来,文舒也笑了。 说来能答对这道题,还多亏了梦括先生和他的《梦括笔谈》, 要不是他记录了此事,又碰巧那个下午她刚好看过,也不能这么快反应过来。 「第二题,请问虹是如何形成的?」 话音刚落,文舒大脑再次反射性的出现了一段文字。 孙彦先云:「虹乃雨中日影也,日照雨则有之。「 没错,这句话也出自《梦括笔谈》,是梦括先生对虹现象产生的总结,也是借用别人的话作的总结。 既是借用别人的话,也就说明虹现象的形成不独梦括先生一人知道。 想罢,文舒也不着急出声,静静的看着其它小娘子商议。 好在,没一会儿,真有一个小娘子站出来,给出了与梦括先生差不多的结论。 「虹是日光照在雨水上形成的影子。」 这个答案虽然和男子队给出的答案不是一模一样,但其理是一样的,所以王大人思考过后,判为答对。」 对了两题,就看这最后一题了。 「第三题,请问汴河上善门至泗州(今江苏盱眙)入淮口的河道高差是多少?」 这一题,直接把一众贵女和女学生们给问懵了。 若要问她们汴河的长度,她们兴许还能答上来,可要问汴河某一段的高差,可就真的是问到短板了。 这个,怕是只有工部的人才知道吧。 哎,她们还真猜对了,出这道题的学子家里长辈还真是在工部供职。 见她们一脸难色,一筹莫展的样子,男子队的人不由心生窃喜。 哼,别以为只有你们才能出那么偏的题! 这一道工部测量题,看不把你们难住。 眼看时限将至,众女还没个答案,男子队觉得胜券在握,此一局可以和女子队打平时,站在后排的文舒又有了动作。 只见她倾身低声朝前面一位小娘子说了句话,然后就见那小娘子高声道:「197尺」 此话一出,男子队脸上欣喜的表情刹时僵住!特别是出题的那位郎君,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她们怎么可能答对,而且答的如此精准。 为了难倒她们,他可是特意将答案调高了些。 其实汴河那段路的高差,工部的精准图纸上标注的是196.6尺。 多出来的6尺6零头,为了方便于计算用料,有些官员会直接将其抹掉算作196尺整。也有的官员会加一点算作197尺。 因为误差小,所以也没人会较真,写都成。 他没想到,对方给出来的答案竟然会跟他提供的一模一样。 文舒表示,谁让你出的题正好是梦括先生的杰作呢。 《梦括笔谈》里清楚的记载了,早前间梦括先生奉命主持汴河疏浚工程,用「分层筑堰测量法」准确的测量了汴河的高差为196.6尺。 至于她最后给出的答案为什么是197尺...... 文舒表示,系统做后盾,可不是白说的。 《食在大宋》正文卷 第四百一十九章 智计 不管男子队如何震惊,这一局随着第三题答案的揭开,女子队获得了胜利。 第一局,女子队胜! 台上台下再次爆发出一阵欢呼,几位夫子很是欣慰。 「第二局,诗书晓义,双方各自出题,时限半柱香........「 第二局的比赛规则和第一局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第二局每队最多只能出两题,而且时限内,答题次数也只有两次。 讲完比赛规则后,王大人再次让双方派代表抽签,决定谁先出题。 这次第二局的参赛选手站到了前面,派出的代表依旧抽中了先出题的签。 女子们紧急靠在一起,压低声音商议。 文舒答题还行,出题就不怎么在行了,虽说有系统做后盾,但也需要她提供一定条件,才能分类筛选。 她不是很确定对方的诗书水平,因此,也没办法给出确切的筛选条件。 想想,还是静观其变,看看贵女们会出些什么题,对方又能否答出来再说。 商量了半晌,贵女们议定了两道题,文舒听后觉得还不错,特别是第二题,很有意思,便没多嘴。 「咚!时间到,请女方出题。」 闻言,第二局的代表。太史令夏大人家的孙女夏姝站出来道:「小女不才,也就对子拿手些,便给诸位郎君出几个对子吧。」 一听对子,男子队的人立即打起了精神。 这位夏小娘子对对子的功夫,在贵女圈里可是出了名的,据说少有敌手。 不过,好在他们太学里也有对子高手,只需好生应对,应该不成问题。 想罢,众人忙将那位擅对子的学子推到了前面:「钱兄,这局可就拜托你了。」 被众人推举,钱郎君既受宠若惊又有些欣喜,腼腆的朝女子队行了一礼后,道:「请出题。」 夏姝微微一笑,给出了上联:「郎君听了,凤落梧桐梧落凤,请对..」 钱郎君想了想,对道:「珠联璧合璧联珠。」 「好!」男子队喝彩声一片。 夏姝颔首,继续出题:「冰冻兵船兵打冰冰开兵出。」 对方回:「尼姑泥鞋尼洗泥泥落尼归」 「好......」对面又是一片叫好。 夏姝面色未改,继续出题:「被说之人说人人被说不如不説。」 对方回:「官管之管被官管之管不如不管。」 「好!.....」 二人一来一回对了几个回合,不说围观者热烈喝彩,就连文舒听着也觉得十分精彩。 脑中暗暗思忖,这都是平时的积累啊,似她这般,读书不多的人,此刻是一个都对不出来。 「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觅觅。」 「莺莺燕燕,花花叶叶,卿卿暮暮朝朝。」 ........... 「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二人就这么一来一回,又对了七八个回合,夏姝小娘子突然安静了。 「哈哈,总算出完了吧,还以为有多厉害,还不是被咱们钱兄一一接住了。」 「就是,看来贵女圈「对子无敌手」的名号,也只适合在贵女圈用。」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讽言她是不是「黔驴技穷」时,夏姝小娘子再度开口了:「下面这个对子,郎君可要认真听了,我只说一遍...」 「请。」几个回合都稳稳接住了的钱郎君,此时也不禁有 些飘了。 夏姝心下一笑,朱唇轻启:「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幘,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驤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縞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州,梳襄就风鬟雾鬢,更频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辜负:四周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话音落下,四周一片静谧。 城楼上,赵端问一旁的内待:「她说什么,你记住了吗?」 内待汗都快下来了,呐呐道:「只记住了一半。」 城下,擂台之中,男子队的人也一脸茫然。 「对子高手」钱郎君到是听清了,也记住了,只是要对上这么长的一联,他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可问题了,时间不够啊。 「时限将至,请男子队速答。」王大人提醒道。 众人一看燃香,惊愕的发现,香已经快要燃到底了,只差那么一线,不由纷纷将目光投向钱郎君。 钱郎君急出了一身汗! 奈何人越急,脑子就越不转。 眼睁睁的看着线香在他面前燃尽,钱郎君挫败的低下了头。 王大人摇摇头,做出宣判,「第二局,第一题,女子队胜。」 「耶,赢了赢了。」 女子队爆发出热烈的呼喊,将夏姝团团围住。 男子队这才反应过来,上当了! 他们轻敌了! 夏姝先前丢那么多「平平无奇」的对子出来,不是实力不行,而是在拖时间,同时转移他们的注意,为的就是最后关头丢一个「绝」对,让他们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不得不说,这计谋高啊! 「请女子队继续出题。」王大人催促。 众女散开,夏殊禅了禅衣袖,从容道:「第二题,请问如何理解独阳不长,孤阴不生?」 一听这题,男子队立时反应过来,夏殊的目地。 这个夏殊真是好生厉害!这个题目真是好生刁钻! 「独阳不长,孤阴不生」此成语出自风水古籍《雪心赋》,大意是单凭一方面的因素或条件促成不了事物的生长或出现。 题文不难,难就难在出现在今天这样的场合。 因为按照原文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是阴阳不可分割,阴和阳之间,并不是孤立和静止不变的,而是存在着相对,依存、消长、转化的关系。 女子队出这个题的目地不言而喻,难就难在他们该怎么回答。 不答算输,乱答也不行..... 「时限将至,请男子队做好答题准备。」王大人尽职尽责的提醒。 「这.....这可如何是好?」太学学子急的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题出的也太叼钻了。 「我来答吧。」就在众人为难之时,一直站在后排没作声的范正清站了出来。 一看有人主动请缨,学子们连忙相让,一个反对的都没有。 这怎么答都丢人的题,真的没人想上。 「独阳不长,孤阴不生这个成语的意思是说,阴阳之间并不是孤立和静止不变的,它们是相互依存、转化的关系。阴阳互根,阳根于阴,阴根于阳,无阳则阴无以生,无阴则阳无以化....「 「《素问》有云:重阴必阳,重阳必阴,寒极生热,热极生寒,寒极,有可能向热的方向转化,热「极」时,也有可能向寒的方向转化....」 范正清答题时,语速平稳,声音清正,台上以及附近台下的人基本都能听见。 好些人一边认真听,一边细细琢磨这里头的话。 男子队见他回答的还是《雪心斌》原文之意,并没有什么新奇有趣的观点,不禁有些失望。 待他回来时,责问道:「你怎么直接解释原义了,你应该知道对面出题人的用意。」 范正清洒然一笑,回道:「为何不能按原义回答,承认女子的重要性不丢人,若我大宋女子个个都能这般胸有丘壑、智计百出,未尝不是家国之福。」 《食在大宋》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章 要不要弃权? 一番话掷地有声,男子队被他说的哑然。 女子队的小娘子们则觉得这郎君思想高度不一般,是真君子。 诗书晓义是理解类题型,没有标准答案,只要能自圆其说,且能说服一半人,便算通过。 「你们觉得男子队回答的如何?」虽然答案已经很明显了,王大人还是秉持着比赛规则,向女子问队询问。 女子队相视一笑,夏殊肯定的点了点头:「回答的很好,范郎君是有识之才。」 虽然男子队答上了,就算作赢,但能让他们认识到女子于国于家的重要性才是最根本的。 这是初心。 无人有异议,王大人宣布:「第二题,男子队胜。」 接下来便是男子队出题。 「第一题,请问如何理解「道」这个字?」 字词涵义,算是比较宽泛的题目。 众女讨论了一番,各自发表了意见,最后还是由夏殊作代表,将这些观点整理回答。 「我等认为道之一字,意为要走出一条人生之道,「首」要的是迈开脚去走,首为头脑,走为行动,首走合一才能知行合一,知行合一便为道。」 这个观点倒是蛮有趣的,赵端默默点评。 不再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这种陈词滥调,王大人和男子队听了也觉得耳目一新,再者也没法反驳,只能算做答对。 「请男方继续出题。」 这第二题,男子队商量了好一会才给了出来。 「夏小娘子擅长对对子,那这第二题我们便也出个对子。」 夏殊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面上却还是淡然的很,「请郎君出题。」 「只是我们出的这个对子有些特别,是个命题对子。」 「命题对子,这难度可不小。」场下纷纷议论。 男子队看了看四方道:「我们的上联是:白塔街,黄铁匠,生红炉,烧黑炭,冒青烟,闪蓝光,淬紫铁,坐北朝南打东西。请以农为题,对下联。」 「以农为题?这可不易。」 「就是,这群娇滴滴的小娘子只怕都没见过农人劳作吧。」 「而且男子队上联也出的精妙,以铁匠打铁为中心,又涵盖了七种颜色和四方方位,这个下联想要对得工整出彩就难喽....」 听得耳边议论,文舒去看夏殊,果见她脸色不太好,似乎真被难住了。 她悄悄靠上前去,问道:「可有难处?」 夏殊细声说了,果然如台下百姓所猜那般,真是因为没见过农人劳作,无法回对。 文舒回想了一下,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农人劳作的过程,只能求助小星。 小星在系统内搜索了一番,出来许多跟「农」有关的对子,但是却没有一条和上联意境和字数相吻合的。 命题对子,难就难在这。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众人只能七嘴八舌的把自己见过的、与「农」有关的景象都说一说,期望夏殊能从她们的话里抓取有用信息,然后拼凑成一副对联。 夏殊认真听取,仔细思考,然而在香灭之前,也只堪堪凑出了半联。 这二题,女子队未能获胜。 二局下来,双方打了个平手,如此一来,第三局便成了胜负的关键。 特别第三局只有一题,那么这个出题顺序就很重要了,毕竟后发制人的胜算率会更大些。 道理双方都懂,所以第三局还未开始,两方就已经在策略上开始较量了。 只是抽签这事更多的是靠运气,如何才能抽到后出题呢? 就在双方都商议的热火朝天的时侯,女子队这边,文舒站了出来主动请缨。 众女一想,这小娘子人蛮聪明,运气应该也不错,那就定她吧。 定好了人选,接下来就是谁先抽签的问题了。 文舒自然是想先抽的,只有这样,她才有把握抽到想要的。不过,也得看对方肯不肯让她先抽了。 好在,对方派出的代表是范正清。 文舒上前一步,朝范正清行了个福礼:「此局是范郎君先抽还是........?」 范正清无所谓,但看文舒率先出口,只怕是想先抽,便让道:「小娘子先请吧。」 「既然郎君相让,那在下就不推辞。」文舒毫不客气的上前拿过一签,然后转身给了王大人。 王大人看后,高声念道:「女子队得中「后签」,请男子队出题。」 女子队没想到文舒一击即中,真的抽中了后签,俱都开心的笑了起来。 男子队则埋怨的看向范正清。 范正清也不恼,看向签筒,淡淡一笑:「我想抽的签,就在筒内。」 言下之意便是,就算他先抽,抽中的也只会是签筒里被剩下的那只「前」签,结果没什么不一样。 男子队一想也是,这种纯靠运气的事,确实很难说,先抽只是多一个选择,但不一定能选择对。 既然没抽中「后」签,得了个先出题的名额,那么这一道决定胜负的题就一定要难。 只要对方答不上,就算后面她们出的题自己这方也答不上,也不过是个平局。 可若是这题对方答上了,那他们就很危险了。 思虑几番后,男子队给了本次比试的最后一题,「倒背庄子的《逍遥游》.......」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逍遥游不难,但凡正经读过书的人都会背,难的是倒背,而且男子队还有附加条件,限时一刻钟,过程要顺畅流利,停顿不得超过三次。」 「这也太难为人了!」 「有谁会背的?」夏殊看向众女。 「顺着我会,倒着.....从未试过。」 「我倒是试过,只是太难了,越熟悉,越难倒背......」 夏殊表示理解,因为一开始都是顺着背的,已经形成习惯了,熟悉后想要更换,比一开始就倒背还要难。 反倒是一开始就倒着背的话,反而容易些。 可正常人,谁会一开始就倒着背呢! 就在女子队愁眉不展,觉得此局已经败了,男子队暗自欢喜,觉得已经赢了时,文舒站出来道:「小女子愿意一试。」 「你有把握吗?」夏殊担心的问。 文舒想了想,正欲回答 这时,男子队劝道:「小娘子可想清楚了,你若不接,算做弃权,若是接了,背不出来可就算输了。」 「是啊,你有把握吗?」夏殊又问了一遍。 若是没把握的话,弃权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若她们用了弃权,回头若是男子队也回答不上她们的问题,也弃权的话,则是平局。 可若是她们接了,最后却输了。而男子队后面弃权了的话,则还是算男子队赢。 最后一局比的是策略,所以无时无刻都要权衡利弊。 弃权比输更占优势。 所以…………她要不要弃权呢? 《食在大宋》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一章 是非题 答案,当然是不! 平局对她来说没有意义。 她虽然也不会背《逍遥游》,甚至在此之前都没看过这篇文章。但此时看着控制面板上显示的文章,文舒觉得可以一试。 毕竟她只要照着念就好了。 虽然倒着念很拗口,但只要语速放慢一些,读起来问题应该不大。 「虽没有十成把握,但我想赌一把。不知大家怎么想?」 她虽心中下定了决心,但此次比试事关所有女子议事权,早已不是她爹一人的事,所以她还得征询其它人的同事。 「你有几成把握?」夏殊问。 文舒瞟了一眼控制面板,回道:「八成。」 八成?几率已经算高的了。 众女想着,要不赌一把?毕竟若是赢了,她们获胜的几率就高了。 若是弃权,万一她们出的题,对方答上来了,那她们就必输无疑了。 「日头将下,请女子队速速决定,接还是不接。」王大人催促道。 文舒回看众人,众女思考片刻后,齐齐点头。 「接,开始吧。」她道。 「背诵开始,燃香.......」 「哉苦困所安,用可所无,者害无物,斧斤夭不。下其卧寖乎遥逍,侧其为无乎徨彷,野之莫广................」 文舒紧盯着控制面板,一字一句的将《逍遥游》和缓的念了出来。 王大人一边聚精会神的听,一边拿着原文对。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男子队左右相视,眼里皆是不可置信之色。 竟真的有人能倒背《逍遥游》! 明明他们都试过,根本就不成,连照着念都觉得别扭和拗口。 这小娘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这边想着,那边王大人也对着辛苦,这种反着念毫无逻辑的事情,就是对着检查都不容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着香头快要燃尽,女子队紧握手帕、屏气凝神的看着文舒,心里暗暗为她鼓劲。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在香头几将燃尽之时,文舒背完了最后一句:「鲲为名其,鱼有冥北..」 话音落下,王大人抹了把头上的汗,宣布:「对校无误,女子队答题成功。」 刹那,女子队激动的在台上又蹦又跳。 台下也是一片欢呼! 很快轮到女子队出题,可要出什么题呢? 目前,这局她们已经赢了一半,只要男子队答不出她们的题,她们就赢了。 有人提议,要不也让他们倒背《逍遥游》? 话音刚落就有人反对,觉得男子队能出这道题,很有可能是有备而来,她们若是出一样的题,风险太大。 那不出这个,出哪个呢? 这最后一题可是至关重要啊! 「要不......出这道题如何......」文舒拉过众女,小声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众女听后觉得不错,只是也有担忧:「万一对方.....」 「时间来不及了,这已经是目前最优选,除非还有更好的选择......」 众女不说话了。 时间紧,任务重,能一击即中的题真不是那么好选的。 「请女子队出题。」 「诸位郎君听了,稍后我们会出一题并将答案写于纸上,若男子队能答中我们给出的答案,则为应,若是未答对则算作输。」 「什么题啊,若是答案过于宽泛,我们如何能够猜中。」男子队提出 质疑。 「答案很简单,「能与不能」二者选其一。」 「是非题?.......」男子队惊住。 怪道对方不先报题目,是非题由于答案很简单,确实有隐藏题目的特权。 只是事实真这么简单吗?他们不信。 「当然,还有个小小的条件。」夏殊补充道:「若是男子队有幸答对,则需全队人员大声郎读「子答案」的内容。」 「子答案」........? 男子队面面相觑。 「子答案」一般都是正答案的附加解释或补充,正常试题里很少应用,但诸人大多还是听说过的。 「当然,郎君们也可以选择弃权不答。」 要是真弃权就好了,以她们目前的成绩,那是稳赢。 只是男子队怎么可能放弃呢? 男子队当然不会放弃,先前女子队已经答出来他们的题目了,他们若是弃权,那跟直接认输有什么差别。 大丈夫立于人世,岂能不战而退。 「自然是不弃的,小娘子出题吧。」 「好,我们的题目是:女子能不能议政?」 ............ 此题一出,满座皆惊! 不仅因为题目大胆,更因为众人已经猜到了女子队的答案。 为男子队捏把汗的同时不禁感叹,难喽!骑虎难下,不外如是。 女子队的答案必然是「能。」男子队若是不按答案说便是输,按答案说则是认可女子议政。 不管怎么答,主动权都在女方。 由此也能看出来,出题先后的重要性了。 百姓能想到的问题,男子队自然也想得到,他们愁眉紧锁后,围拢在一起商议对策。 答案很简单,但也很难选。 半刻钟后............. 「想好了没有啊,香可要燃尽了。」女子队戏谑的提醒。 话落,男子队的代表站出来道:「想好了,能。」声音有点小,带着几丝不甘。 「郎君说什么,我们没听清。」女子队佯装大喊。 男子代表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提高了些:「我说我们的答案,能,女子能议政。」 刚才他们商议了一圈,若是说不能,按比赛规则他们就得输,这样最终还是女子队赢了,结果并不会有什么改变。 如此,与其嘴硬的输掉,不如大方的承认。 一来,从游戏规则上他们与女子队算是平局,保住了面子。二来,赢在了风度上,不至于损人不利已,让全天下的女子憎恨。 这样的结果,早在文舒的意料中,因为换作她,也会这么选。 结果不变的事,为什么不让自己输的好看些,而且选「能」对男子人来说也更有利些。 「男子队答中答案,答题成功。」王大人宣布结果:「三局比试下来,最终男女双方得分持平,是以此次比试为平局。」 「平局?」 「那议事的事该怎么算?」 底下百姓一阵骚动。 「当然是可以了,你刚刚没听男子队说他们认可女子议政吗?这男子都不反对,难不成我们女子还会反对。」 「话是这么说,可他们并不能代表官家和朝臣啊?」 王大人此时也在想,这局该怎么算? 他抬头看向城楼,似在等官家开口。 这时,文舒踏出一步,对着男子队施礼道:「恭喜郎君们答中答案,也谢谢你们对女子议政的认可,不知,郎君可还记得出 题前我们说的「子答案」?」 自然记得,但这「子答案」.... 见他们不否认,文舒继续道:「既然各位郎君记得,那就请履行约定,齐声诵读吧。」 她摊开手掌,将手里的长纸卷轴打开,展示给对面的人看。 《食在大宋》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二章 齐声诵读 郎君们定睛看后,却犹疑着是否开口。釕 「怎么,郎君们是要反悔,亦或是认输?」 男子队左右商量,这时范正阳站出来道:「既是答应了,便不会食言,在下愿作领读之人。」 众学子看他率先垂范,想着既然已经承认女子的议事之权,确实没必要犹犹豫豫。再者夫子们十分看好的范正阳都愿做领读之人,他们还有什么可怯的。 「我等自不会反悔,范兄开始吧。」 范正阳微微颔首,对着长纸郎声读道:「天地分阴阳......」 「天地分阴阳,女子占一方,皆是为家国,何谈性别左,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沙场立功,今有太后垂帘听政,海晏河清.........可见女子议事之能并不比男儿差。是以我等皆认可女子议事之权,还请官家明鉴!」 十几名学子当街齐诵,其声不可谓不大,城楼上及周遭百姓皆听得一清二楚。釕 百姓为之震憾,百官们则为之默然,这场比试男子队输的不冤啊! 男子队念诵完毕,结果也出来了。 虽然从游戏规则上来说,男子队并未输,但是文舒的「子答案」却是逼得他们认可了女子议事之权,并且还以他们自己的名义请求官家也同意此事。 从策略上来说,谁优谁劣,一眼辨之。 因此,官家赵端自然也是顺水推舟,认可女子议事之权。 此召令一颁布,街上女子无不欢呼雀跃! 头一次,女子议事之权得以明令告之,这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釕 女子议事之权确立,那么此次的投票自然也就算数,窦尚书想到几乎持平的票数十分的忧心。 奈何大势已去,他眼见着在这种汹涌的氛围下,又有许多女子走到了桌案前去示意,便知这次自己可能要败了。 果然,待到日头降下的那一刻,最终的示意结果也出来了。 「此次示意,「归家」以十票之差胜于「重判」,官家顺应民意,听取民心,特「文泰」一案,着即释放归家。」 听着内使宣读结果,文舒眼眶都红了。 她赢了,她靠自己的努力,救出了爹爹。 所以.....那件事,她能不能也......釕 「文姐姐,恭喜恭喜啊,文伯伯平安了。」正想着,台下的秦珊冲过来向她道喜。 夏殊这才知道,文泰竟然是文舒的父亲,不由的打趣:「怪不得你这么卖命,原来是别有内情啊。」 文舒回神,晒笑道:「哪里,都是大家的功劳,特别是夏小娘子,可是出了大力呢。」说着,冲对方眨了眨眼。 夏殊一怔,旋即道:「小娘子谦虚了。」 这时,李静贞和储红他们也过来向文舒道喜,文舒连连致谢。 待得众人散去,文舒正要往开封府大牢去迎一迎她爹的时侯,这时内侍来传话,说是官家要见她,让她速速进宫。 官家要见她,官家见她做什么?釕 难道是她先前道出金国,官家起疑了? 进得皇宫,皇上并不是在百官觐见的大殿接见她,而是在后宫的一处偏殿里,说话前还让内待们都退了下去。 文舒行礼后,赵端开门见山的问:「你从何知道的女真族?」 「游记里见过。」 「哪本游记?」 「记不太清了。」 「小娘子还是说实话的好。」赵端神情一肃,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凌厉。釕 文舒知道瞒不过,干脆坦白了,「官家英明,其实民女是梦见的。」 「梦见的?」赵端皱眉。 「官家觉得很荒谬吧,不怪官家猜疑,若是民女也不会相信的,可事实就是如此,还请官家明鉴。」 见她言词恳切,神情坦荡,赵端想了想接着问:「你还梦见什么了?」 「这个......」文舒顿了一下,支吾道:「民女不敢说。」 虽然她在擂台上出那道题时,就已经猜到可能会有此等场面。然而真到面对的时侯,才知道有多么不容易。 对面之人是九五之尊,是个轻而易举就能决定她生死的人。釕 万一说不好,官家雷霆震怒,觉得她妖言祸众,那她的小命可就玩完了。 可此时也是一次绝佳的陈情机会,若是据实以告能让官家警惕,对与金结盟之事心存疑虑,就此罢手,那可是挽救国运、造福于民的好事。 她也不用日日挂怀,心存愧疚。 「你大胆说来。」 「奴家怕说完小命就没了,除非官家能免了奴家的罪。」 「好,朕赦你无罪,说吧。」 「那个,可否请圣上写下来......」釕 不怨文舒谨慎,似这等大事,难保圣上听过后不会「翻脸无情」。 也许是急于听到真相,赵端爽快的在桌案上挥笔写了个「赦」字,却在把纸给文舒之前,又补了一句,「若你敢说谎骗朕,一旦查出,诛连九族,你可听清了。」 你早说啊,早说我就不多嘴了! 文舒有些懊恼。 然事已至此,也容不得她退缩了,只能沉重的点点头。 赵端将写好的「圣旨」丢给她。 文舒打开看了一眼,见上面确有印章这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的收好,开始陈述梦境:釕 「奴家梦见,那个叫女真的部落后面自立为国,国号「大金」。于天圣三十四年春挥师汴京.......「文舒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赵端的神色,只待一个不好,就赶紧住口。 听到挥师汴京时,赵端神色确实震了一下,似惶恐又似疑惑,却唯独没有暴怒。 见此,文舒便继续说了下去:「三日汴京破城,百姓皆南下逃命,金兵紧追不舍连破几城.....」 眼见得赵端神色越来越不好,文舒赶紧住了嘴。 「然后呢?」赵端喘息了片刻,继续追问。 「陛下,这只是一个梦,当不得真的.....」 「朕让你继续说,后来怎么样了?大军可抵挡住了?可有夺回汴京?」釕 面对他希翼的眼神,文舒都不忍心将结局说出口了。 然而,此时此刻,她觉得还是说吧,毕竟最后的结局越惨淡,圣上不想结盟的心可能才会越激烈。 「没有,时年八月,金兵围我朝大军于崖山,断绝粮草。君臣奋力抵抗了几日后,无力回天,最终在崖山.......蹈海殉国!十万军民相随.......」 她话音落下之时,赵端身形都似有些站不住,脸色也变得刹白。 文舒想不明白,她的梦境之言怎么会让官家如此失态。 一般情况,面对这类「胡言」不是该暴怒相喝吗,怎么会一副当真了的样子。 《食在大宋》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三章 官家好像当真了 她不知道的是,前两日赵端也做了相似的梦,只是他的梦境没有文舒这么“完整”。 他只梦见了汴京城破,他被别国军队掳走的事。 因为梦境过于模糊,他都不知道抓他的士兵长什么样,也不知敌国的名号和领头人是谁。 但是梦中那种惊悸愤然的心情,却至今都萦绕在心头。 初醒来时,他贴身衣服都湿透 《食在大宋》第四百二十三章 官家好像当真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食在大宋》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四章 石头的故事 “爹怎么会把你往外推呢,这样吧,爹给你讲个故事,你不是最喜欢听故事吗?” 若是平日,文舒定然一蹦三尺高,因为她确实很喜欢听故事。 可今日,她已经预见她爹接下来要讲什么“故事”了。 虽然不想听,但爹几次提及此事,想必心里也不好受,既如此,那就听他说说吧。 “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 《食在大宋》第四百二十四章 石头的故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食在大宋》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五章 储府贺喜 起初只是想着先喂几顿,有好人家再送出去。可后来相处几日后,那孩子实在讨喜,便不舍得再送走了。 就这样,石头护送胡姓妇人和两个襁褓里的孩子去往京城。 一路上,他见证了妇人的善良和聪慧。妇人也看到了他的诚恳和正直,两人渐生情愫,但却都没有说出口。 直到进入京城以后,妇人按着地址寻去亲戚 《食在大宋》第四百二十五章 储府贺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食在大宋》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六章 昆仑结界 她将这想法与文舒说了,就听她笑道:“多谢三婶抬爱,只是这方面我确实无甚经验。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我知道,就是你在,心里安稳些。” 听得这话,文舒心里多少有些感动,想了想,从随身的背包里拿了个瓷瓶出来,“我人帮不上忙,但它也许也能帮上忙。” “这是?”储三婶看着普普通通的白瓷瓶, 《食在大宋》第四百二十六章 昆仑结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食在大宋》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七章 不会弹坏了吧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文舒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知道不是梦境后,不由的欣喜若狂。 虽然《山海经》里并未具体描述金稻的特殊性,但这稻子一看就不是凡品。 更何况这可是昆仑山啊,传说中天帝在人间的花圃,这等“仙地”种出来的稻子,肯定有独特之处。 不行,她得收集一些,回头有机会到现实世界里 《食在大宋》第四百二十七章 不会弹坏了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食在大宋》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八章 不舍 “不是钱的事。”文舒回道:“娘子要对自己有信心,我见你现今气色已好了不少,想来半个月后,没有鸡汤也无碍的。” 见她坚持,郭娘子不好再劝,只能失落的告辞。 郭家夫妻走后,赵娘子问文舒,“东家打算什么时侯离京?” “具体日子还未定,估计在下月初。”文舒道。 赵娘子抹了抹泪,强笑着 《食在大宋》第四百二十八章 不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食在大宋》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九章 榴莲送书 吃过早饭,文舒稍作整理,便提着篮子去了秦府。 王氏听到她上门拜访,早饭都顾不得吃,亲到门口相迎。 见她还是那般殷切,文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没当过母亲,无法理解做母亲的心情,她对王氏无怨无恨也无爱,只当是一个有过交集的贵夫人。 不过,既然有此渊源,临别之际,还是应当来告别一 《食在大宋》第四百二十九章 榴莲送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食在大宋》正文卷 第四百三十章 道别 收下书后,秦培说还有公务要处理,就回了书房。 王氏又送了她一段,直到大门口时,还笑着说:“有空常来,过几日庄子会送一些时新的果子来,到时我让人给你们送几筐去。” 那时,她和爹可能已经离开了吧。 “多谢夫人好意,只是家里就我跟爹两个人,果子送多了,也吃不完,还是你们自己留着吧。” 《食在大宋》第四百三十章 道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食在大宋》正文卷 第四百三十一章 书房悟道 “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也得看是什么样的能力。” “军中之人的能力。” “军中之人也分很多种,是普通士兵,还是将军?” 文舒比照了一下自身的能力,犹豫道:“普通士兵吧。” “那我肯定还是选逃跑啊。”李静贞笑了。 “为何?”文舒不解。 夫子在她心中,是个十分有风骨的人。 《食在大宋》第四百三十一章 书房悟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食在大宋》正文卷 第四百三十二章 去清修吧 不过,有目标总比没有目标好。 先把能做的做了,其它的再徐徐图之。 次日一早,天刚大亮,父女二人就起床了。简单吃过早饭后,二人背好包袱,就准备出发去车行坐车。 奈何刚将院门锁上,就被人喊住。 “小娘子请留步。” “几位是?”文舒打量来人,面白无须,瞧着有几分熟悉。 《食在大宋》第四百三十二章 去清修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食在大宋》正文卷 第四百三十三章 禁军小尾巴 出得皇宫,辰时已过,大街上热闹非凡。 想着车行的车估计已经走了,赶回去也来不及,文舒干脆慢慢悠悠的在大街上逛了起来。 逛了一会儿,正好肚子有些饿,她就找了个馄饨摊点了碗馄饨。 吃了几口后,想起后面跟着的人,她放下筷子,扭脸招呼远处的几人,“几位大哥,过来一下。” 几人是正大光 《食在大宋》第四百三十三章 禁军小尾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食在大宋》正文卷 第四百三十四章 文老爹初进山海 “爹,我带去你山海界转转吧。” “不是去不了么?”文老爹挠头。 他记得第一次就没去成。 “现在不一样了,系统升级了新功能,我可以先把你放在置物篮里,然后再带到山海界。” 红影都可以这样带进,带出,爹爹应该也可以吧? 要是真可以,那就太好了! 这样,她也可以放开手脚 《食在大宋》第四百三十四章 文老爹初进山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