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谪仙行》 章节目录 第一卷 洞仙歌 第一章 我们喝酒吃肉!【求收藏求推荐】 大禹王朝东南部。 濠州,落剑城。 暮色降临,城中某座足有六楼的巍峨高塔下燃起了篝火,四五十人围坐成圈,圈内两名赤膀的汉子正在角力。 其中一名汉子的体格魁硕异常,虎背熊腰、筋肉虬结,当真如座小山一般。 另一人虽谈不上瘦弱,可与之相比,身板实在显得有些单薄了。 两人肉贴肉紧紧缠斗在一起,皆是神情狰狞,浑身青筋暴起,显然都用上了百分之百的气力。 那胖大汉子力灌双腿,猛地喝了一声,想将对手连根拔起,怎料对方的下盘极是稳健扎实,这一拔竟丝毫没能将其撼动! 身材相对瘦小的汉子趁其露出破绽,两条胳膊如游鱼般穿入了对手的两腋,腰髋陡然一挺,胖大汉子顿觉脚下失了根基,整个人飘浮而起,接着眼前一晃,“砰”的一声,宽大的后背已重重砸在了草地之上。 一见大汉被对手摔了出去,四周登时掌声如雷,喝彩声极是热烈。 获胜之人一把将大汉拉起,用手掸了掸对方背上沾的碎草泥土,笑着说道:“刘兄弟,你这身霸道的肌肉真不是白练的,我差点没摔得了你!” 大汉虽然败北,脸上却无半点难堪的神情,同样爽朗一笑,“头儿,还是你厉害,兄弟服啦!” “还喊我头儿?” “哎呀,忘了忘了,得喊‘魏大将军’!魏大将军,兄弟甘拜下风!”大汉拱手道。 魏颉哈哈一笑,拍了拍那人的厚实肩膀,“好,就冲你第一个上来和我摔跤,本大将军今日就封你做个从一品骠骑将军,军中我第一,你第二!” 满脸喜色的大汉重返人群后,很快便又有人站出来挑战,但最后无一例外都结实的挨了魏颉一摔,凡挨摔者,个个皆有封赏: “杨兄弟,本将军封你为正二品副官!” “周兄弟,你来当从二品参将!” “王兄弟,你是三品强弩校尉!” “赵兄弟,正四品踏北中郎将!” “吴兄弟,从四品扬威中郎将!” “沈兄弟,你做五品攘夷护军!” 魏颉一连给十余个手下败将都封了不小的军衔,志得意满,朗声道: “兄弟们,酒和肉都已备足,今个儿敞开了肚皮吃喝,明个儿咱们就去与那楚瀚老将军会师,自燕鸣关向北进发,收复六城失地,尽诛狼蛮胡虏,直捣天烛国国都,生擒女帝!” 说完这一番豪言壮语,众人无不欢声雷动,喜气云腾,好似自己已非在此处看守高塔的士卫,而是跟随大将军出征,在战场上立下了不世之功的精兵强将,天烛国美女皇帝兵败遭擒,浑身被捆绑束缚,楚楚可怜的模样仿佛就出现在了眼前,实在叫人血脉偾张、激动无比。 “兄弟们,咱们喝酒吃肉!”魏颉高喊道。 “魏大将军万岁!”众人皆欢呼雀跃。 ———— 四十多号精壮汉子围着篝火,喝着芬香沁人的美酒,嚼着劲道十足的黄牛肉,此等快活惬意之事,若非跟了魏颉,又去哪里能享受得着呢? 头儿今年才二十岁,平时里啊肆无忌惮,净爱说些胡话,前段日子还让大伙儿别喊他“头儿”了,得喊他“魏大将军”,今儿又封这官封那官的…… 得亏咱们兜得严实,这事儿要传到了皇上他老人家的耳朵里,那降下罪来,咱们这几十号人不都得跟着玩儿完? 哎,头儿虽然喜欢乱说话,但真本事还是有的,就拿打架说吧,刘开山那家伙壮得跟个什么似的,绰号“掼死熊”,还不是被头儿给摔了个四仰八叉? 头儿打架厉害,对兄弟那更是好得没话说,每个月都自掏腰包请兄弟们喝酒吃肉,两年来月月不断,也不知砸进去了多少白花花的银子。 那么多银子,咋不攒着娶房漂亮媳妇儿?话说咱们头儿平日里好像都不逛窑子,从来不碰女人,整天除了练功就是练功,也不怕憋出病来? “头……魏大将军,你说那天烛国的女帝,真像传说中的那样,美得不似凡间俗物?”正二品副官杨-得志一脸猥琐地问道。 魏颉正卖力地啃着一块牛蹄筋,“嘎哒嘎哒”嚼了半天才吞入肚中,“那女帝长啥样我也没见过,但既是狼蛮族的皇帝,肯定长了张胡虏的脸,我猜也美不到哪儿去!咋的,你小子又想女人啦?等到时候把女帝擒来了,第一个送你床上去?” “这可是你说的啊,魏大将军!”杨副官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军中无戏言!本大将军岂会骗你?”魏颉笑道,“来来来,都喝都喝,今儿谁不醉,谁就是不给我面子!” 众人觥筹交错,饮酒尽欢,一直喝到了深更半夜,酒意浓时便即幕天席地,露宿草野。 起先只有几个酒量极差的人睡倒,到后头躺下的人越来越多,鼾声此起彼伏,一阵盖过一阵,仅剩魏颉在内的几个海量之人仍在继续奋战。 再后来,唯有魏颉一人尚自未睡。 “废物,一群废物!这就喝不动了?都给我起来,陪本大将军再喝三百轮!”魏颉红着脸喝道,可在场的无一人回应他,个个都已烂醉如泥。 推了推趴在身边的人,见其没有反应,嗤笑道:“喂,刚才嚷起来不挺能耐的吗?这就睡死啦?” 他挣扎着站起身来,抄起一坛子剩酒,摇摇摆摆地朝那座城中最高的六楼宝塔晃悠了过去。 ———— 昭平六年,濠州建阳城从天而降一柄神剑。 当朝皇帝嬴勾听信了宰相祁密之言,认为剑乃兵戈的象征,“落剑”即是止休兵戈、罢兵停战之意。 于是顺应天神的“旨意”,主动向北方天烛国讨和,割让了魏魁大将军舍弃性命才保住的碎肉城,大军一路退至了燕鸣关以南,任命已近古稀之年的老将楚瀚来管辖边境之地。 建阳城也因此被改名为“落剑城”,城中修起了一座气宇轩昂、巍然高大的玲珑宝塔,取名“搁剑塔”,塔顶存放了那柄世人皆知的天外神剑,此塔一建成,便由魏颉为首的一众士兵镇守,至今已有两年整了。 魏颉边走边喝,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塔底,抬头仰望,只瞧见了黑漆漆的塔顶,天空几乎完全被挡住了。 他掏出存放在裤兜里的钥匙,打开了铁门,提着一坛残酒,走上了那座被建阳乃至整个中原豪杰引以为耻的六层高塔。 六楼,每一楼便是一座割让给了敌国的城池。 登临塔顶,一间宽阔屋子内有三面窗户,正中央摆放着一块巨大的岩石,里头插着一把被寒气紧密包裹住的长剑,当朝天子给他命名为“霜寒天下”。 霜寒天下,寒的是天下人的心。 魏颉远远地看了一会儿那柄泛着幽蒙蓝光的仙剑,抬头往喉咙里送了口酒,难以抑制地想要踹那剑一脚,幸亏忍住了。 此剑十分灵异,不论谁以手触之,亦或离它近于半尺之距,皆免不了全身血液凝结冰冻,僵硬而死。 当初为了取剑,不得已将此剑连同地下的那块石头一并挖起,之后又花费不小的人力,将插着剑的巨石一步步抬上了这座高六楼的宝塔。 魏颉走到窗台前,身子一跃,坐在了窗檐上面。 于高处远眺,小半座落剑城收入眼底,仰头遥望苍穹,月光皎洁,繁星满天,正值弱冠之年的他,将坛中所剩不多的酒一饮而尽,自言自语道:“爹,碎肉城没了……” 说着便将那个已经空了的酒坛从高空用力扔下,随后指了指屋内斜插在石头里的剑,醉眼惺忪的说道:“因为这柄剑,姓嬴的因为这把剑,和天烛国签了避战求和的条约,割让了包括碎肉城在内的六座城池……” “孩儿拿天子俸禄,已经看守这‘搁剑塔’两年了。我也想上阵杀敌,收复故土,也想屠尽胡虏给爹报仇啊,可一来孩儿有皇命在身,无旨不得离开落剑城,二来……二来孩儿的武艺实在是太差了!” “孩儿今年弱冠了,自五岁那年突破一阶筑身境起,至今已在一阶这个门槛徘徊十五年了,整整十五年未能开窍!” “好男儿当手提三尺青锋,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可孩儿却被困在这里哪都去不了……” 魏颉一下又一下地抽着自己耳光,哽咽道:“孩儿不孝啊,孩儿是个没用的废人啊!” 正当他自暴自弃之际,天空忽然传来了一个清越而悠扬的声音:“你若当真有冲天之志,区区一座小塔怎能困得住你?” 魏颉大惊,以为是魏魁在天之灵听到了自己的话,急忙冲上空叫道:“爹,爹,是你吗?!” 一阵寒风从后头刮来,他没穿衬衣,光溜溜的脊背立时一凉,连忙转过身去,只见对面的窗户口面朝自己坐着一人,那人身裹青袍,脚踩布鞋,长须随意飘扬,腰间佩着一柄雪白长剑,因为他背对月光的缘故,所以不易看清楚其容貌。 如此一来,魏颉便确定了此人断然不是自己父亲的亡魂,酒意顿时退了大半,从窗檐上面跃了下来,直视着那名不速之客,厉声喝道:“你是谁?怎敢擅闯此地?!” 那人笑道:“在下仙人杜擘,特地来取我朋友落在此处的剑。” 章节目录 第一卷 洞仙歌 第二章 我要死了!【求收藏求推荐】 “仙人?”魏颉一脸疑惑。 “正是,在下乃三十三重天之上的剑道仙人。”青袍男子的嗓音温润如玉,极是苏软动听。 “等等,你刚才说取你朋友的剑?”魏颉伸手指向了那柄插在石头里的剑,“这剑,是你朋友的?” 杜擘微笑着点了点头,“不错,此剑名唤‘青莲’,是我朋友李太清的爱剑。两天前,我与他对练时,出手失了分寸,致其佩剑跌落凡间,心中愧疚,特意下凡来帮他取回。” 魏颉心下暗揣道:“传闻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照他的这个说法,此剑倒还真是神仙的东西……” “那他为何不自己来取?”魏颉皱着眉问道。 “这个嘛,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杜擘摇头晃脑地说道,“在下实在不方便多言啊!” 魏颉凑近过去,细细将眼前这名青袍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其衣着与寻常人并无甚么不同,容貌虽称得上“清俊”二字,却也绝无多少超凡脱俗的高雅气质,横竖不像个凌驾于凡间众生之上的仙人。 不过是在腰间悬了把剑而已,就敢狂妄的自称是“剑道仙人”了? “这人莫不是个偷剑小贼,假冒仙人来诓我?呵,哪有天上的神仙会如此礼貌地说什么‘在下’?”魏颉暗自思索道。 他正想着,忽见那杜擘已靠近了那块巨大岩石,准备伸手拔剑。 “哎,别碰那剑,会死人的!”魏颉急得大喊道。 青袍杜擘恍若不闻,一把握住了剑柄,剑上原本附着的那股幽蓝色光芒顿时消失了,“噌”的一声,一柄三尺长剑这样被轻松地从岩石中拔了出来。 这两年来陆续有二十几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来此处偷剑,除了被魏颉和众守卫合力击杀的,其余无一例外都因浑身冰冻而暴毙,眼前这人既能免疫剑上的寒气,纵然不是仙人,也该是个举世难觅、身兼神通的奇人了。 “青莲,我这就带你去见你主人。”杜擘瞧着手中的那柄剑说道。 魏颉吃了一惊,叫道:“你不能拿走那把剑!” 杜擘用升调“哦”了一声,问道:“为何?” “我奉旨看守此剑,你若是把这剑拿走了,皇帝便要砍我的头了!”魏颉大喝道,“速速把剑插回去!” 杜擘呵呵一笑,“既然如此,那你就试着阻拦我一下吧!”说着便朝窗台缓步走去。 “我断然不是此人的对手,去拦他必是死路一条,可任凭他取走了宝剑,皇帝降罪下来,那也是个死……唉呀,左右都是个死,还不如死得壮烈些!” 想到这儿,魏颉猛一跺脚,喊了句“前辈莫怪”,便即提起拳头,迈着大步疾冲了上去。 杜擘蓦然转身,笑道:“你还真敢来啊。” 魏颉的拳头尚未触及对方身子,便碰上了一股极强、极粘稠的无形阻力,空气变得异常窒塞,连往前多压一分一毫都难以做到。 “嘭”一声,魏颉被气浪从窗户口震飞了出去—— 那一瞬间,身处半空中的他,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遗憾的念头: “我要死了,就这样被活活摔死……” “我还年轻,还没遇到喜欢的姑娘……” “我还没上过战场,没能手刃仇人……” “爹,恕孩儿不孝,不能给您报仇了……” “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 就在他即将下坠而亡的那一刻,身子被人一把揪住,接着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什么东西上面。 杜擘救了他的性命。 魏颉低头看去,发觉自己竟踩在一柄悬停空中的熟悉长剑之上—— 正是那柄害得当朝皇帝舍弃了六座城池,令建阳城改名为落剑城的“霜寒天下”,仙人李太清的爱剑“青莲”! “奇怪……我怎么没被冻死?”魏颉脚踩着那柄冻杀过很多人的青莲剑,全身却感受不到半分寒意。 “放心,我已经去掉了剑上的‘玄寒真气’,冻不死你啦!” 杜擘笑意融融,他的脚下同样踩着一柄悬空的雪白飞剑。 魏颉尝试着驾驭脚下的那柄青莲剑,可不管他如何用劲,飞剑全然不听使唤,最后一个不小心,失了平衡,险些从剑身上摔了下去。 杜擘一把将其扶稳,笑着提醒道:“当心点,别成了古往今来第一个从飞剑上面摔死的人。” 魏颉仍心有余悸,换了个尊敬的称呼,小声问道:“杜……杜大仙,咱们能下去聊吗?” 杜擘哈哈一笑,拉住魏颉的手,身子一低,朝地面俯冲而去。 劲风扑面,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待风停之时,两人已安稳地落在了地上。 “呼,还是地上舒服啊!” 正当魏颉独自感慨之际,忽听得惊雷般的一声巨响,登时就给他吓了个机灵,抬头一看,只见搁剑塔的顶楼已被完全炸烂了,火焰冲天,浓烟滚滚。 “你,你……”魏颉瞪大眼珠看着杜擘,他知道此间唯有这名青袍仙人能干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来。 “瞪我做什么?我这是为你好啊。”杜擘撇了撇嘴,“皇帝定然以为青莲剑与塔顶一同被毁,自然也就不会降罪于你了。” “怎么不会?我身为护塔守将,没能保护好青莲剑,本就犯了渎职之罪,如今高塔也被炸毁了,那更是砍十次头都不嫌多的死罪!皇帝怎么可能放过我?!” 魏颉兀自大声吵嚷,杜擘忽将食指竖在了嘴唇上,变了个脸色,低声说道:“嘘,有个极难对付的女魔头要来了,咱们快躲起来。” 魏颉满腹怨怼,暗道:“你拿走了青莲剑,还炸掉了搁剑塔,害我身犯此等滔天死罪……哼,反正都是要死,现在我偏要叫出点声音来,让你去对付那难对付的女魔头!” “杜……” 他本欲大喊“杜擘那厮就在这儿”,可刚叫出了个“杜”字,嘴巴立马被紧紧捂住,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然后便有一柄剑从脚底倏然板抄入,凌空而起,杜、魏两人又一次飞上了天。 “周云纤,我在这儿!” 杜擘大叫一声,驾驭雪白飞剑,和魏颉一同朝东面飞去。 飞剑神速,不多时已到了东海,此时夜色尚浓,月光虽明,却照不亮整个海面,四周俱是死寂一片,令人心生阵阵寒意。 杜擘冷不丁笑着说道:“我若现在把你抛下,你能游得回去吗?” 魏颉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姓杜的王八蛋要让老子喂鲨鱼……罢了罢了,这片汪-洋大海便是我的葬身之地!” 若非此时嘴巴被捂住,他定要破口大骂一通,就算死也要捞点本钱回来。 怎料杜擘却道:“别怕,吓唬你一下,咱们这就要回去了。” “这家伙居然不取我性命?我知道了,他定是觉得就这样淹死我太过无趣,要变着花样地折磨我……”魏颉心下懊悔道,“老子今日落在这魔头的手上,那是想死个痛快都不成了。” 两人折返而归,又飞回了濠州落剑城,杜擘将飞剑停在了郊外的某片林子里,长舒了口气,轻松的说道:“隐藏气息可真是个累人的活计,不过如此这般,那女魔头就寻我不到了。” “那女魔头究竟是什么人?能把你逼得逃来逃去的?”魏颉随口问道。 杜擘摆了摆手,“她和我一样,也是天上的剑仙,名叫周云纤,绰号‘浩霞仙子’,唉,别提了,烦人得紧,我实在对付不了她……” 正自说着,青袍仙人脸上猛然间出现了震惊无比的神色,大叫道:“快蹲下来!” 魏颉一惊,忙依言蹲了下来,杜擘扑了上去,一把将其抱在了怀里。 “砰——”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杜擘身旁所有岩石皆被轰成了碎块,附近的草木则尽数化为了齑粉。 “杜擘,我总算找到你了!”一个甜如浸蜜的声音从不远处飘了过来。 章节目录 第一卷 洞仙歌 第三章 馈赠【求收藏求推荐】 尘土纷嚣之间,一名腰悬金色长剑,身材凹凸有致的蓝衣女子迈着优美且轻盈的步伐朝这边走了过来。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明明已经把气息隐藏起来了……”杜擘神色严肃的问道。 那女子咧嘴笑了,眼眉弯弯,一张精致的瓜子脸上满是自豪得意的神情,她用极具魅力的声音说道: “傻瓜,你把气息隐藏得再好有什么用?你拿了李郎的剑,我顺着灵气的踪迹就寻过来啦!” 杜擘一惊,低头看了眼腰间的那柄“青莲”,喟叹道:“唉呀,我竟把这茬给忘了。” “咦,你怀里怎么抱着个人?”周云纤惊讶道,“是哪个漂亮小姑娘呀?让我看看!” 她急匆匆地走上前来,看到了躺在杜擘怀里的魏颉,娇笑道:“哎呦,是个蛮俊俏的小朋友嘛,而且还没穿衣服!嘿,杜擘,你是不是因为我跟了李郎,心里气不过,所以跑去喜欢男人了呀?” 杜擘怒喝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好好看看,这位小兄弟的全身经脉都被你给震断了!” “什么?!”周云纤大吃一惊,“你说他被我……” 杜擘一手搭在魏颉的脉搏上,眉头紧锁,肃声道:“你刚才一记‘狂醉掌’劈过来,我虽尽力帮他挡了下来,可仍有部分掌罡透进了这小兄弟的身子里……现在他就剩半口气了!” 周云纤急得泪水在眼睛里打转,焦虑的叫道:“刚才那一掌我是向你劈过去的,我可没想杀他啊!怎么办啊,这么俊的一个小朋友让我给打死了……” 杜擘见她有些语无伦次,估计马上又要嚎啕大哭,忙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无心的,快别哭了,想想办法救他性命!” 周云纤定了定神,忽然叫道:“有了!” 她盘膝坐下,双目闭合,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须臾间,衣袂鼓舞震荡,满头乌黑的秀发飘扬而起,呼出的气息变得芳香异常,浑身上下皆散发出皎洁而神圣的白光。 随着白光淡去,长发也渐渐停止了飘动,她张开两瓣朱唇,吐出了一颗光滑溜圆的冰蓝色小球。 杜擘盯着那颗小球看了一会,讶异道:“你真舍得把‘三尺玲珑心’给他?这可是师父当年送给你的十六岁礼物啊。” 周云纤点了点头,颇为爽快的笑道:“这小朋友毕竟是为我所伤,我理应救他,若师父在此,想必也会同意我这么做的。” 她将小球轻轻放入了魏颉的口中,用真气帮他顺了下去,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魏颉的整个身体也泛起了浅淡的白光,白光散去后,他醒了过来。 魏颉刚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位极其美貌脱俗的蓝衣女子,心里疑惑道:“我明明在那杜姓魔头的手上,哪里来的这么好看的姑娘?” “你终于醒过来啦!现在感觉怎么样?”周云纤欢欣鼓舞的问道。 魏颉瞧着她那张温柔至极的笑脸,听着她甜蜜沁人的声音,大有如沐春风之感,坐起身来,笑着应道:“多谢姑娘关心,在下已经没事啦!” 一旁的杜擘“嗯”了一声,“没事就好。” 魏颉一听这声音,心登时又凉了半截,腹中骂道:“这该死的王八蛋居然还没走!” “你刚才被这女魔头一掌震断了周身的经脉,差点就一命呜呼了。”杜擘轻描淡写的说道。 魏颉又看了眼身旁的周云纤,暗道:“她就是那个‘女魔头’?长得如此好看,哪里是什么魔头,分明应该是仙女才对……对啊,姓杜的好像说过她也是个剑仙来着!” 周云纤“呸”了一声,指着杜擘的鼻子叫骂道:“你才是魔头呢!杜魔头,我是打伤了他,但那是不小心的,而且我已经把‘三尺玲珑心’都赔给他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三尺玲珑心?”魏颉不解的问道。 周云纤转过身去,温言说道:“那是我师父当年送给我的礼物,有让人逢水不溺、遇火不焚的功效,还可洗涤并重塑周身经脉,大幅强化人的天赋根骨,以后你学什么东西都会比别人快很多很多……” 魏颉本以为自己前世不修,今日落在了两个魔头的手里,必然是有死无生,多半还要狠狠吃一番苦头才死,怎料当下不仅没死,反而还得了个如此厉害的宝物,实在是应了那“造化弄人”四字。 他暗中运行真气,发觉原先窍穴-里存在着的桎梏消失了,周身的脉络畅通无阻,真气如游鱼般在体内走完了一个大周天。 能顺利地走完大周天,便是“开窍”的象征。 魏颉,正式迈入二阶跃灵境。 周云纤不再去理会杜擘,蹲了下去,摸了摸魏颉那张神情恍惚的瘦脸,用手轻轻托住他的下巴,帮他把下颌合了起来,又用那根玉葱般的食指在他的心窝处打着圈儿,十分宠溺地说道:“小朋友,姐姐把那么贵重的宝物都送给你了,你可得好好珍惜呀!” 魏颉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周云纤那张惊艳绝俗的俏脸,鼻中闻到芝兰桂花般的香气,顿觉浑身有些燥热,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了。 杜擘不禁冷笑一声,“喂,你都那么大岁数了,还有脸自称姐姐?” 周云纤大怒道:“我自称什么要你管?杜擘,我且问你,你干什么打伤了我的李郎,还把他的剑给弄飞了?” “我与李兄比武切磋的时候,不小心出手失了分寸,这才误伤了他,至于那把青莲剑嘛……我这不是下凡帮他来取了吗?”杜擘解释道。 周云纤撅着嘴巴,“哼,我看你就是吃醋了!存心借着切磋的名头来报复我的李郎!” “你在乱说什么啊?”杜擘气极反笑,“周大仙子,我又不喜欢你,何来‘吃醋’一说?” 周云纤“砰”的往地上跺了一脚,大叫道:“胡说!我那么漂亮、那么好看,你怎么会不喜欢我呢?!我最最讨厌口是心非的男人了!” 杜擘扯着嘴角笑道:“哎呀,能得到周大仙子的‘讨厌’,那可真是天地间一大幸事啊!” 周云纤恼羞成怒,掌中蕴起真气,要去击打杜擘的脸,可胳膊刚一抬起,手腕立时就被捉住了。 “你我都是仙人,若真动起手来,这片林子都要被夷为平地,你难道还想再杀这小兄弟一次吗?”杜擘语气极是严肃。 周云纤一怔,朝魏颉望了一眼,转而对杜擘说道:“行,那咱们回去再打!这次你可休想再跑了!” 杜擘翻了个白眼,对坐在地上的魏颉招了招手,“小兄弟,你过来,我有东西送你。” 魏颉连忙站立起身,岂料刚一走近,杜擘便一掌拍击在了他的胸口上,掌胸相碰,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魏颉大惊,心下第一反应:“这魔头要杀我灭口!” 他本笃定自己这一下必死无疑,怎料胸口竟慢慢升起了一股奇妙的暖意,暖意逐渐化为暖流,疏散至四肢百骸,待不多时,全身上下已无一处不热。 随着杜擘将手掌撤开,魏颉的体温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我在你膻中气海内存放了六道无上剑气,分别名叫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只需将双手食指并拢,其余八指交叉,剑气便会从两根食指中激射而出。” 杜擘平视着魏颉说道,“六剑虽形态不一,却都威力无穷,可在六次危机关头救你性命,算是对你这两年来辛苦护剑的补偿了。” 周云纤吃惊道:“杜擘,这剑气不是你用本命元神修炼出来的吗?一共也才二十四剑……你这就送出去六剑了?!” 杜擘笑容恬淡,“你都舍得送三尺玲珑心了,我送区区几缕剑气怎么了?” 周云纤气鼓鼓地叫道:“你就非得什么都压我一头?” 杜擘正欲辩解些什么,只见周云纤将腰间的那柄金色长剑取下,大大方方的递给了魏颉,“拿着吧,这柄剑胚是我刚得来的,还没来得及养呢,送给你啦!” 魏颉小心的接了过去后,将剑刃从金鞘中拔出了些许,借着清淡月光一瞧,只见刃身通体呈赤红色,不用靠近便能闻到一股极其浓郁的血腥味儿,与寻常沾了人血的兵刃有所不同,这股血腥味竟好似是从刃体本身散发出来的一般。 “这……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血……血灵剑胚?!”魏颉震声道。 剑胚乃是天地间的无上灵物,需用人体内的宝贵真气来饲养。 一旦认主,人与剑便会达成某种特定的默契,饲养者修为提高,剑中蕴藏的灵气也会跟着变强,若是饲养者之外的人持剑,不仅无法调动半分剑中的灵气,还极有可能遭到反噬侵害,即自身修为被佩剑彻底吸干。 剑胚根据品质等级可分为绿、蓝、黄、紫、红五等,其中最完扬着下巴瞥向了一旁的杜擘,言下之意自然是:“我送了三尺玲珑心和血灵剑胚两大宝物,你拿什么跟我比?” 魏颉握剑的双手微微颤抖,身为一名自幼习剑的武人,陡然间得到了这等天地间一等一的稀世宝物,心中的激动与亢奋不言而喻,当即跪倒在地,振声喊道:“大仙如此恩情,晚辈没齿难忘!” 章节目录 第一卷 洞仙歌 第四章 咱们快搬快拿!【求收藏求推荐】 周云纤见其神态庄重、言辞诚挚,娇笑着将魏颉扶起,掐了掐他左边的脸颊,“小朋友,不许喊我大仙,喊我姐姐!” 魏颉那张清瘦的脸微微一红,小声改口道:“谢谢姐姐。” 周云纤“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魏颉的脑袋,嗓音细腻甜美,柔声说道:“真乖呀,姐姐喜欢你!” “这位老姐姐,咱们现在能回去了吗?”杜擘眉头锁着,甚是不耐烦地说道。 周云纤白了他一眼,“我在和弟弟聊天呢,你打什么岔儿?” 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了一个雄浑浊厚的嗓音:“纤儿,你再这样,我可要吃醋了!” 周云纤蓦然抬起头来,喜上眉梢的叫道:“李郎,你来啦!” 只见来者身穿一袭十分宽松的白袍,衣袂随风飘扬,手中握了个酒葫芦,正往口中灌着玉液琼浆,脚下踩有一只巨大无比的黄鹤。 借着漫天清辉,自高空翩然而降。 黄鹤缓缓飞至地面,长须白袍的仙人从鹤背上飘落,来到了魏、杜、周三人的面前。 “李兄,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我来帮你取剑的吗?”杜擘出言问道。 单论气质,远在杜擘之上的李太清一把将蓝衣周云纤搂在了怀里,笑道:“杜兄,别多想哈,我这不是怕我的纤儿又调皮了嘛,实在是有点放心不下,特意下凡来看看她。” 周云纤轻捶了白衣仙人的身子一下,娇嗔道:“李郎,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 李太清呵呵笑道:“有的,有的!” 杜擘将那柄寒光凌冽的青莲剑递了过去,“喏,李兄,你的剑我给取回来了!” 李太清拿过自己心爱的佩剑,拱手感谢道:“有劳杜兄了!” 杜擘指了指身在一旁的魏颉,“你的剑掉落在凡间两年,是这位小兄弟一直在帮你看护。” 周云纤也跟着附和道:“对呀李郎,这个小朋友很不错的,你就看在他护剑有功的份上,送他点东西吧。” 一生要强的她不肯李郎在“送礼”这方面丝毫逊色于杜擘。 李太清缓缓点了下头,接着左手食指往上挑了两挑,立时便有两柄细小飞剑从袖中快速窜了出来,他一把将两剑握住,递给了魏颉,“这两柄飞剑一名‘雪满山’,一名‘冰塞川’,皆是通灵感应之物,还望小兄弟笑纳。” 魏颉双手接过后,细细端详了起来,那柄飞剑的长短不过一掌,外形甚是小巧玲珑,剑刃上泛着有如萤火般的幽淡光亮,一柄作深蓝色,一柄作墨绿色。 李太清又从宽袖中取出了一个包扎精美的羊皮卷轴,“这卷《蜀道御剑歌》里详细记载了御使飞剑的各种法门,小兄弟你只需用心研习,一旦掌握了功法要旨,飞剑取头颅定当不在话下。” 魏颉又惊又喜,心下暗道:“御飞剑取人头颅……那我岂不是成剑仙了?” 李太清送完了两份不轻的礼物,转而看向了道侣周云纤,嘴角微微笑道:“纤儿,如何?” 周云纤见他出手阔绰,一下子就把杜擘给比了下去,扬着下巴,骄傲地说道:“我的李郎最好了,啵一个!” 踮起脚尖,在李太清的脸颊上很响的亲了一口。 杜擘见她如此开放不羁,全然罔顾有外人在场,着实有些无奈,瘪了瘪嘴,转头对魏颉道:“小兄弟,我们这就要回天上去了,你自己多多保重。那六道剑气存储于你的膻中府海,对你未来的修行颇有裨益,不到危机关头,莫要轻易使用六剑。” 说完右手捻了个驭剑剑诀,腰间悬着的那柄雪白长剑倏然飞出,脚步往前一迈,便即跳到了剑刃上面,一晃之间,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周云纤巧笑一下:“李郎,杜擘那家伙看不得我们亲热,吃醋走掉啦!” 李太清嗯了一下,“纤儿,那我们也回去吧。” 说着便驱动青莲宝剑,将两人同时载了起来。 长剑飞天,黄鹤追随。 月朗风清的深夜天空中传来了“浩霞仙子”周云纤的声音:“小朋友,哥哥姐姐们走啦,后会有期!” 当下,只剩魏颉一人待在这片昏暗寂静的森林里,他抬头仰望着,心神一阵恍惚,仿似身在梦中…… ———— 魏颉将两柄细小飞剑以及羊皮卷轴《蜀道御剑歌》都藏入了靴子里,右手提着极品血灵剑胚,一路从郊外赶回了濠州落剑城中。 来到城中,第一时间便前往了自己负责镇守的那座搁剑塔,可到那里一看,原本因醉酒而睡在此处的四十多名兄弟已无一人尚在,塔顶的熊熊大火倒是已经被彻底扑灭了。 他扯着嗓子,在四处叫喊了半天,却没半个人出声回应。 “一人犯错,其余人都要连坐,如今我们四十多号人都已是死罪之身,他们多半逃命去了……唉,我命苦的兄弟们啊,我也赶紧回家收拾行李跑路吧。”魏颉心下盘算道。 他星夜返回魏家府邸,远远地瞧见院子里头往外冒着亮光,他向来一个人生活,府中并无管家或者仆婢,哪里来的亮光呢? 狐疑之下,便多留了个心眼,等再走近些后,登时大吃一惊,只见魏府的那扇大门已被人踹了开去,院子里的声音相当嘈杂。 魏颉暗自叫苦,心道:“莫不是遭强盗了?天杀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在这个时候来!” 他知自己势单力孤,一伙强盗匪人拥将上来,决计是抵挡不住,但要就此舍家离去却又有点心中不甘。 于是他步子轻悄悄的来到了大门一侧,偷听着里面发出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功夫,里头传来了一个耳熟的尖细嗓音—— “刘大哥,你说咱们头儿会回来吗?” 说话之人正是那个被自己封为“正二品副官”的杨-得志。 一个极是粗犷的声音回答道: “老子巴不得他回来,到时候咱们联手把那个龟儿子给擒了,送到官府去,说不定能免了咱们的死罪!” 一听便知,此人正是绰号“掼死熊”的刘开山。 “那家伙武功厉害得很,咱们能打得过他吗?”杨-得志有点没底气。 “你个蠢货,他再厉害不也是两条胳膊一个脑袋?咱们四十多人打他一个,怎会有打不过的道理?”刘开山扯着嗓子骂道。 魏颉只觉胸口处被无形的大锤猛力击中了一般,心下痛苦地想着:“我视他们如手足,他们为何要这般待我?” 又听刘开山大声喊道:“兄弟们,动作麻溜点,咱们快搬快拿,定要赶在天亮前离开此城,到时候就各奔东西,逃命去也!” 原来这群家伙扑灭塔顶的熊熊大火后,不见了那柄霜寒天下的踪影,知道宝剑一旦遗失,守塔人必然死罪难逃,于是立即跑去了头儿的家中,准备搬光并瓜分了魏府中值钱的物事,连夜出城逃亡。 魏颉心如刀绞。 昔日他时常自叹生不逢时,郁郁而不得志,后来发现,请各个兄弟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一同享乐、一起快活,有志无时的苦闷便可缓解几分。 他窃以为,纵使命运百般不济,自己注定要当一辈子的守塔人,只要身边还有这群志同道合的好兄弟,今生也便不难熬了—— 可眼下,他的这群所谓的“好兄弟”,正在他的家中肆意劫掠着: “你娘的,别抢!这串珠子是老子的!” “滚你-妈的,分明是老子先找出来的,你他-娘的撒手!” “这画不错啊,肯定值不少银子!” “咱们一会走之前,在这儿放把火,别给那姓魏的小子留什么好东西!” 魏颉听得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只欲拔剑冲进去和那群狼心狗肺的家伙拼了,可转念一想,终于又冷静了下来:“自古为了钱财性命,亲兄弟尚且反目,他们与我不过才相识两年,如今大祸临头,也怪不得会对我这般无情无义……呵,我毕竟是他们的头儿,是我没能保住青莲剑,犯下渎职之罪,牵连到了他们,这府里面的财物就算是赔给他们的了!” 他迈开脚步,站到了魏家府邸的门口,对着府里那帮抢红了眼的无情之徒吼道:“我魏府里值钱的东西你们尽管拿去,自今日起,咱们恩断义绝!” 喊完这一番话后,魏颉扭头便走,后面传来了刘开山杀猪般的嘶吼声音:“兄弟们,快给我抓住那个小王八羔子!” 魏颉冷哼一声,迈开步子就冲前头狂奔了起来,没跑多久,后头的叫喊声便半点也听不见了,料来相比较抓人,那群财迷心窍的东西更愿意多去抢一些值钱的财宝字画。 虽已无人再追,但这名二十岁年轻人的脚步却全然没有放缓。 疾行会伴随着劲风,风吹在脸上,这样眼泪就不会掉下来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卷 相见欢 第五章 两个魔头 魏颉强忍着眼眶中几要掉落的泪水,一路朝北方疾奔而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东边升起一轮红日,天已经蒙蒙亮了。 出了落剑城,魏颉来到了一处渺无人烟的不知名山谷,整宿未眠的他终于耗光了所有气力。 眼前一黑,跌倒在了柔软的青绿草丛之上,就此沉沉睡去。 当他再度醒转时,耳朵里听得了“哗啦哗啦”的流水声音,忽觉喉咙异常干渴难耐,挣扎着站起身来,朝水声处行去。 没走多远,便看见了一条白练似的瀑布,巨大的水帘自陡崖顶端倾泻而下,注入湍急的溪流之中,十分壮观。 魏颉可没心情欣赏什么瀑布,他快步上前,来到溪流旁,跪了下去,俯低上半身,大口大口地喝起了溪水。 他昨晚在篝火旁饮酒过多,加上连奔了好几个时辰,一觉醒来头脑昏沉发闷,浑身上下皆酸痛无比,连走路都甚为不便,加上此刻口舌干涩,真是恨不得活活把自己喝死。 不同寻常的是,喝了溪流中的清水后,身上的那种酸痛感竟得到了大幅缓解,头脑变得逐渐清醒起来,力气也慢慢恢复了。 “这水有如此神奇的功效?”魏颉甚是惊喜,“那我可得多喝些!” 他尽力痛饮着,一直喝到肚腹胀大为止,此时他只觉耳清目明、四肢有力,精气神极是振奋。 魏颉抬头望着那座壮丽雄大的瀑布,不知怎的忽有些技痒,心道:“如今我的修为已臻至二阶跃灵境,我且倾力对这瀑布来上一剑,看看能劈开多少!” 双手紧握血灵剑胚,运足真气,猛地朝瀑布挥出了一剑,只听“嘭”的一声,“白练”被硬生生斩开,丝绸般的水帘登时出现了一道又长又宽的裂口,水花四处飞溅。 正当他为自己功力大涨而沾沾自喜之际,一团红色身影猝然从瀑布中飞了出来,一晃之间,已跳至了他的面前。 魏颉吃了一惊,定睛看去—— 只见来者是个裹着赭袍的丑陋男子,身材矮小至极,长满了蓬头乱发的脑袋才堪堪够到自己的胸口,一张焦黄嶙峋的脸不过巴掌大小,脸上两颗铜铃般的圆眼,一颗没有眼白,乌漆麻黑,另一颗则尽是白色。 那名小个儿男子仰起头,用一黑一白的两颗眼睛瞪视着魏颉,大声喝问道:“奶-奶的,刚才那一下是你小子砍的?” 魏颉平日里便对江湖上的诸多传闻极感兴趣,当下瞧着眼前这个家伙标志性的身材与相貌,已知悉此人正是天下鼎鼎有名的十大魔头之一——人称“青白眼人”的阮苍龙,心下自怨自艾道:“我也真是该死,干嘛手欠去砍什么瀑布?惹了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当即欠身拱手说道:“晚辈不知阮大爷身在瀑布之中,无意冒犯前辈神威,大爷天下无敌、举世无双,想来不会与我这等无名小辈一般见识。” 他知这个赭袍魔头向来最爱听恭维奉承的言语,说不定一高兴,便会饶恕了自己的性命。 果然那阮苍龙心情大悦,朗声笑道:“有理有理,老子神功盖世,自然不会和你这种小娃娃一般见识,哈哈,你走吧,我饶了你啦!” 魏颉大喜,抱拳道:“多谢大爷饶命。”说完便即匆匆转身离去。 怎料刚走几步,后颈处便感到一阵轻微的刺痛,忙扭过身子,只见阮苍龙一张骇人可怖的黄脸上堆满了极其狰狞的笑容,心下顿时连天价叫苦:“该死啊,我怎能相信这个魔头的鬼话?” 那毒针发效奇快,魏颉先是长剑脱手而落,接着膝盖一软,整个人坐倒在地,正欲发动体内的无上剑气杀敌,怎奈此刻两臂酸麻难当,连胳膊都半分也抬不起来,更别提并拢双手食指了。 阮苍龙迈着小短腿缓步走上前来,“啪”的赏了魏颉一个大耳光,怒骂道:“老子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儿!你已中了老子的‘销骨麻毒针’,半日之内,全身上下的骨骼便都会软成一摊烂泥,等到那个时候,老子再将你扒皮抽筋,剁成肉酱喂猪喂狗!” 魏颉听得几欲昏厥,他好不容易才离开了那座搁剑塔,又得了天道神仙送的五样稀世宝贝,本有机会闯出一番事业,可奈何江湖如此险恶,还未能一展胸中抱负,便要凄惨地命丧于此。 “你这两眼异色的蓬头怪胎,五短身材的侏儒小儿,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你死后全身长满痔疮,癞蛤-蟆在你脑袋上撒尿,野狗在你肚子上拉屎……” 魏颉坐在地上毫不留情的破口大骂,一抒心中万般恼恨。 谁知那阮姓魔头生平作恶多端、杀人无数,再歹毒十倍的辱骂言语都听过了,不以为然地冷笑了几声,“小娃娃,你想激怒老子,然后给你个痛快的?呵呵,休想!你要想快死,我偏要叫你慢死——老子要一刀一刀把你身上的肉给片下来,嘿,不割够一千刀,就是不让你死!” 他正说得快意,忽瞥见了掉落在地上的那柄血灵剑胚,细细一瞧,登时吃惊道:“你小子从哪里得来的这剑?!” 魏颉啐了一口,没好气的说道:“你管你爷爷从哪里得来的?” 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清啸,一个十分刺耳的声音高喊道:“姓阮的,本凶神来取你的狗命了!” 阮苍龙眉头上挑,冲声音传来的方向怒吼道:“司徒鲛,你这小白脸儿总算来了,老子等你好几个时辰了!” 只见一个穿着乳白色斗篷,手提三股银叉,身材如竹竿般修长的家伙自溪流的另一端飞掠而来。 本来听到有人前来,魏颉还存了一丝获救的指望,在得知来者乃是那个司徒鲛后,终于彻底心灰意冷,放弃了存活下去的希望。 那司徒鲛有个极响亮的霸道绰号,唤作“沧海凶神”,此人在“天下十大魔头”中排行第九,常居东南临海一带,生平最最擅长水战,曾阻劫过渔船、商队无数,公然与官府朝廷叫板,其为恶程度犹在“青白眼人”阮苍龙之上。 魏颉两眼无神,心下绝望道:“今日两大魔头在此处碰头,我就算有十条性命都不够花了……” 那沧海凶神体格纤瘦,身高差不多有阮苍龙的两倍,长着一张极长的难看马脸,两眼又宽又细,鼻梁塌陷,嘴唇外翻,皮肤倒是光滑白皙,想来是常年泡在水里之故。 “矮冬瓜,你怎么约我在这儿打?”司徒鲛讥笑道,“就凭这边有条溪流,你怎能是我的对手?” “老子特意选在这里,好叫你这小白脸儿输个心服口服!” 阮苍龙厉声叫道,“等今日你一死,‘天下第九大魔头’的称号就归老子啦!” “乖乖做你的第十不好吗?为了个不值钱的名头,白白葬送了自个儿的性命,真是愚蠢可笑!”司徒鲛一脸鄙夷地说道。 魏颉心下思量道:“阮苍龙排名靠后,又失却了主场优势,按说是没有赢的可能……看来今日我要死在那司徒鲛的手上了,唉,被这王八蛋一叉戮死,总比千刀万剐,受尽折磨再死来得强!” 阮苍龙怒极,嘶声暴喝道:“今日谁死在这儿还不一定呢!” 话音未落,侏儒魔头将手中的那柄血灵剑胚猛地掷了出去! 趁着白袍司徒鲛侧身躲避之际,阮苍龙双腿岔开,两臂左右伸直,整个人摆作一个“大”字,陡然间衣衫鼓荡,尤其两条胳膊处更是膨胀得异常夸张。 “呼哧”一声,两股深青色的雾气从袖口中激喷而出,双臂折叠收回,两手作上下抱球状,袖中的两条青雾也跟着横了过去,浑如与手腕紧密相连的青色长鞭。 阮苍龙以真气御使雾气,腕部相互贴合,掌心对准面前的司徒鲛,两道细长的青雾顿时合而为一,变得接近碗口粗细,雾气顶端渐渐生出了一个诡异而可怖的蛇头…… 不,蛇头上分明长有一对尖角—— 不是青蛇,而是苍龙! 章节目录 第二卷 相见欢 第六章 龙对鲛 都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别以为只有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才好面子,咱们这些手上沾满了鲜血的杀人魔头,同样也是要面子的。 老子当年偷了师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得来的秘籍《胆气神通》,和小师妹一块儿从海岛上逃了出来。 为了习练此功,老子从堂堂七尺男儿缩成了一个不满四尺的矮小侏儒,眼珠子的颜色也变成了一黑一白。 师妹嫌我相貌变得太过丑陋,弃我而去,跟一个小白脸儿跑了。 待得神通终于大成,老子捉住了那对该死的狗男女,先是把那个小白脸儿给活烹了,再刺瞎了那个臭小娘的眼睛,剪了她的舌头,锯了她两手两脚,去乡下随便找个了猪圈给她扔里面了—— 一个字,爽! 等解完了恨,老子重返海岛,活生生把师父他老人家的脑袋给拧了下来,顺便还把岛上几十个师兄弟的性命给结果了。 后来老子的手上已算不清有多少条人命,修为自然也越涨越高,能够轻松御气化龙了,于是我便把小时候师父给取的名字改成了“阮苍龙”。 瞧瞧这名儿,多霸气!也就我这种有品位、有格调的人能想得出来了! 再后来,江湖上给老子取了个“青白眼人”的诨号,这名头实在难听得紧,什么“青白眼”,不就是嘲笑老子脸上长了一黑一白两颗眼珠子吗? 更过分的是,有人评出了个什么“天下十大魔头”,居然他-娘的把老子排在了最后? 要是让我知道,当初是哪个挨千刀的评出“天下十大魔头”来的,老子非把他生吞活剥了不可! 排在老子之上的家伙名叫司徒鲛,是个专门打劫渔船商队的小白脸儿,会使一手银叉,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个“引水诀”,能控制江河湖水杀敌……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擅长水战是吧,那老子偏在有水的地方弄死你丫的! ———— 一条比手腕还要粗的雾化苍龙自“青白眼人”的两掌之间窜出,疾向身穿白色斗篷的司徒鲛袭去。 这一下当真势如破竹,司徒鲛迈步往边上一避,苍龙擦身而过,在草地上轰出了一个深到能埋人的巨大坑洞! 司徒鲛刚站稳脚跟,便使开了手中的锋锐兵刃,只见银光流转,一根三股叉破空而去,直朝阮苍龙的脑门戮去。 奈何阮苍龙的“胆气神通”已练至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以气御龙的本事丝毫不逊于任何兵击技法,他见第一下未能打中敌人,便即扭动苍龙龙头,复向司徒鲛的后背要害攻去。 司徒鲛曾在洞明湖遭遇过五艘朝廷战船的夹道围攻,他凭借着无与伦比的“听音辨位”功夫,将袭来的飞石和羽箭尽数躲过,最后潜入水下并凿穿了五船的底板,杀光了船上所有的官兵,赢得极是酣畅淋漓。 江湖上的魔道人士颇引以为傲,称那场水战为“一鲛破五船”,每每提起,无不当浮一大白。 适才他一叉刺出时,暗自留了个心眼,果不其然,那条由青雾聚成的苍龙好似得了灵性一般,一击不成,便立即扭转势头,自后方再度袭来。 苍龙后发先至,竟比那柄银叉来得还要迅速,司徒鲛无奈只好临时撤去劲力,双腿蹬地,做了个后空翻,避开了那足以贯穿后背的凶猛一击。 如此这般,司徒鲛手中的兵刃已全然没了用武之地,不管他使出多么精妙出彩的招数,阮苍龙总能占得先机,御使雾气提前出手。 堂堂威震东南的“沧海凶神”,令官府朝廷忌惮头疼的“天下第九大魔头”,面对青色苍龙那诡谲莫测的连续进攻,竟显得十分狼狈,大有招架不住的恶劣态势。 “小白脸儿,你还能不能打啊?”阮苍龙嘲讽道,“别跟个娘们儿似的,净会躲来躲去!” 司徒鲛心下焦虑,暗自盘算道:“万万不可小觑了这矮子,看我引溪水来对付他!” 他飞身至溪水旁,银叉伸入激流之中,猛地一挑,一道巨型水柱立时从溪中涌了出来,左手捻了个秘术“引水诀”,水柱不断升高,话真有意思,我为什么要帮你?”魏颉冷冷的说道,“而且我不也是你口中的‘小白脸儿’?难道要我自己搬块石头把自己给砸死?” 阮苍龙语气顿时变软,恳求般地说道:“小娃娃,我刚才那是开玩笑的,你莫见怪,你只要帮我杀了这个家伙,你要多少金银财宝我都给你!” 魏颉“哼”了一声,“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我若是帮了你,你必然出尔反尔,转头便对我痛下杀手!”说完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便要离开。 阮苍龙哀声保证道:“哎呦,小祖宗,别走啊!姓阮的在这儿发誓,绝不害你性命便是,如若食言,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老子说话向来不算数,我不杀你,难道留着你去给我四处宣扬吗?” 魏颉本欲趁两大魔头胶着之际一走了之,忽然想到:“我若不插手,姓阮的必然惨死,这个王八蛋固然死不足惜,但那个凶神司徒鲛却还平安无事,仍能继续为祸武林……不行不行,我须先干掉了他,届时那姓阮的要向我发难,大不了再用膻中穴-里的剑气杀了他!” 想到这儿,便即掉过了头,从地上抱了块体型不小的石头,慢悠悠的向“沧海凶神”司徒鲛走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二卷 相见欢 第七章 突飞猛进 司徒鲛见魏颉去而复返,还抱了块水缸大小的石头朝自己慢慢走过来,吃了一惊,心下骂道:“这个多管闲事的贼小子,净坏老子的好事!” 情急之下,只得舍弃好不容易占到的莫大优势,改变了水鲛的进攻方向,将鲛头扭向了魏颉,苍龙本就在苦苦抵御着强劲冲击,当下鲛首易位,龙头也紧跟着变换了方向。 一青一白两条狰狞巨兽同时奔向了魏颉! “哇呀!” 魏颉大骇,连忙放下手中的那块石头,准备双指合拢发动无上剑气,怎料石块刚一脱手,胸口便被猛地击中,立时万念俱灰:“吾命休矣!” 两股真气巨流合而为一,以无比强横的气势冲至了魏颉的胸膛,本该将他整个人贯穿轰杀才对,谁知魏颉并未因此而受伤,青白交融的气浪刚触碰到他胸口的膻中穴时,便似找到了一处合适的归宿,当即弃原主人于不顾,一股脑儿地钻了进去。 这一下大大出乎了司徒鲛的意料,他只觉自己如同走火入魔了一般,气机的导引牵制完全失控,不论怎样克制元神,真气都好似脱了缰的野马,以极快的速度从府穴气海中持续输送出去,有去无回! 司徒鲛尚且如此,身负重伤的阮苍龙则更是有苦难言,四肢百骸里的宝贵真气不断流失,妄图收回双臂,身体却早已不听从使唤, 全身抖得浑如筛糠,眼耳口鼻皆血流如涌,好似旁边的那条溪水一般。 魏颉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原以为自己被一击轰至必死无疑,岂料那股磅礴骇人的气浪不仅没有将其杀死,反而还匪夷所思地钻入了他的前胸膻中穴,真气源源不断地灌输进来—— 只过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他便觉得膻中气海内已被完全填充塞满,身子鼓胀得几近炸裂!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魏颉如此想着,他的脑海里已浮现出了自己浑身爆裂而死的血腥画面。 霎那间,奔流入体内的滚滚真气停了下来,魏颉“啊”的大叫一声,两眼一翻,当场昏了过去。 两个江湖闻名的凶恶魔头也都猛吐了一大口血,软倒在地。 阮苍龙本就受了很重的伤,如今又散光了全身真气,已然奄奄一息,他颓废地躺在地上,侧头看向同样失了所有真气,形如烂泥般的司徒鲛,哑着嗓子叫道:“小白脸儿,你给我去死吧!” 他费劲掏出了一根细不可见的“销骨麻毒针”,耗尽最后一丝气力将之弹射了出去,亲眼看见毒针扎入了司徒鲛的脖子,阮苍龙癫狂大笑道:“老子杀了司徒鲛,老子是天下第九大魔头啦,哈哈,哈哈……” 起初笑声很大很响,接着声音逐渐微弱,忽然一口气息吊不上来,喉头轻轻“嗝”了一声,脑袋一歪,就此没了性命。 魏颉昏迷了足足一个时辰,终于又睁开了眼睛,醒来后,发觉原先那股奔涌不止的异种真气已变得和缓且平静了,膻中府穴-里丰沛无比,温热的血液在体内涓涓流淌,身子暖烘烘的十分舒服。 照常理来说,“灌这魔头的叉子是用纯银打造的,正好我现在身无分文,不妨拿去城里卖些银子……” 他拿好了银叉,正欲离开时,忽发觉自己从昨夜起就一直打着赤膀,心下思量道:“光着膀子上街毕竟不妥,我且扒下魔头的衣服穿了,等卖掉叉子后得了银两,再去买套新的衣服不迟。 侏儒阮苍龙的身材又矮又小,他的衣服自是穿不了的,于是魏颉剥掉了司徒鲛那身乳白色的斗篷,套穿到了自己身上。 “乖乖,这件斗篷可真够大的!” 司徒鲛身材极高,斗篷自然也甚为宽大。 身穿白色斗篷的魏颉最后看了眼二魔的尸首,微笑道:“你们这两个魔头啊,生平不知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恶事,如今曝尸荒野,也算是你们的报应了!” 说完便手持三股银叉,走至溪流旁,脚尖轻轻一点,身子腾空而起,跃过了奔流不止的谷中溪水,快速往北方行去。 章节目录 第二卷 相见欢 第八章 我让你们滚! 魏颉已有“二阶跃灵境大圆满”的修为,脚程并不慢,却也行了将近半个时辰,方才来到一处小镇。 该镇名唤“月渠镇”,乃是濠州与泸州的交界之地,常有镖队或是商伍行经此地并稍作停留,因此贸易往来甚是频繁,镇上的百姓家家富裕,在此安居乐业,绝无食不果腹之忧。 穿斗篷、持银叉的魏颉拦住了一个过路的人,从其口中知悉了镇上开有多家当铺,而其中最大的一家叫做“盛鼎典当行”,坐落于繁华无比的中心市集。 穿梭于热闹非凡的街区,因衣着奇特、兵刃怪诞,行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他却并不以为意,心下倒是好笑:“别人都以为这柄银叉是我的兵器,却不知这其实是我挣来的盘缠……敢问当今世上,有哪个钱多得没处花的家伙,肯花几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去铸上这么一柄纯银的叉子?司徒鲛啊司徒鲛,你倒是真挺豪阔的呀!” 当他暗自发笑之际,忽听得一旁的胡同巷弄里传来了一阵阵的喝骂声,不由得起了猎奇之心,侧耳过去,听得一个嗓门着实不小的男子正嚷道:“喂,女娃娃,你可听说过大爷的名头?” 一个女子用平静如水的语气回应道:“我听过的,你们是罗刹四鬼。” 魏颉心里“咯噔”一下,“他们怎得会在这里?” 这“罗刹四鬼”原本只是四个靠剪径为生的蟊贼,后来不知得了何种机缘,竟从“天下第五大魔头”酆山鬼王那儿学来了几招厉害的功法,于是再也不满足于小打小闹,自称“罗刹四鬼”,意为鬼王麾下的四名小鬼小卒,短短一年的时间,接连犯下了数起令官府极为头疼的大案。 譬如在两个月前,四人联手洗劫了瑜州泰安城首富单老爷的府邸,单家妻儿老小、仆从丫鬟,共计七十三口,被杀了个鸡犬不留,行事如此残忍狠毒,整个瑜州都为之震惊。 又听得另一个男子笑道:“哎呦呵,算你还有点见识,听过哥儿几个的名号!” 另一个声音较细的男子叫道:“二哥,咱们四兄弟在江湖上威名赫赫,这女娃娃想没听过都难呐!” 最后一个男子狞笑道:“女娃娃,既然听说过咱们的名号,怎么还有胆子来触你祖宗的霉头?” 女子仍是语气平缓地说道:“你们是坏人,我师父说了,坏人,就该死。” 魏颉听得心惊道:“哎呀,这小姑娘怎么口无遮拦的?!” 四鬼果然因此言而震怒,其中一人喝骂道:“好哇,这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老子!” 另一人拦道:“大哥,这女娃娃长得颇有几分姿色,一刀杀了着实可惜!”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大哥,兄弟们都憋好几天了,不妨先用再杀?” 那女子的语气里并未出现丝毫惧意,仍平淡地说道:“杀我?就凭你们?”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四鬼中的大哥怒吼道:“他娘的,老子现在必须砍了这女娃娃,先杀再用也是一样的!” 听到这儿,魏颉再也忍耐不住了,一个箭步奔入胡同,丹田内运足真气,猛然大叫一声:“住手!” 这一句“住手”,叫得可谓是声如洪钟,竟将四名手持鬼头刀的彪形大汉都给唬吓住了。 待看清楚来者不过是个眉目清秀、皮肤白皙的年轻人时,其中一名大汉拿刀指着魏颉斥问道:“你是何人?有胆子敢来管我们‘罗刹四鬼’的闲事?” 魏颉因一时冲动来到此处,至于要怎么对付这四个穷凶极恶的“小鬼”,当真是一点办法都还没想好,腹中暗道:“要真打起来,我多半不是这四个家伙的对手……但我体内尚存有六道无上剑气,等一会儿真要输的时候,大可摧动剑气杀了他们!” 既然有了足够的底气,便再无半分惧意,仰着脖子道:“你们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话未说完,四鬼中的一人忽然颤声道:“莫非您就是传说中‘一鲛破五船’,江湖人称‘沧海凶神’的司徒鲛司徒前辈?!” 魏颉一怔,心下奇道:“这人胡说八道什么?” 但转瞬便即明了,自己和司徒鲛一样皮肤甚白,加上穿了那魔头的乳白色斗篷,手里拿了柄三股银叉,竟被人稀里糊涂地当作是那个传说中的沧海凶神了。 司徒鲛乃是一代魔道巨擘,天下十大魔头排行第九,整个东南沿海的魔道人士几乎人人皆听说过他的名号,传闻此人不仅肤白,而且犹爱穿与自己皮肤颜色相近的斗篷,以一柄纯银打造的三股巨叉为武器,曾凭一己之力,杀光了五艘战船上的朝廷官兵,令无数与官府结怨之人拍手称快。 “哼,既然知道是本凶神驾临,尔等还敢如此猖狂?” 魏颉故意捏着嗓子,模仿司徒鲛的声音说道。 四鬼听了这话,当真是连胆子都给吓破了,齐刷刷跪在了地上,脑袋磕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咚”的响声,极是生脆悦耳。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司徒前辈,望前辈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一条狗命吧!”四鬼磕得满头是血,苦苦哀求道,但求能够活命。 魏颉极度不屑的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大发慈悲道:“行了行了,老子今天心情好,不愿费工夫杀几条狗,你们快滚吧!” 四鬼如蒙大赦,磕头大声道:“多谢前辈不杀之恩!” 说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便往巷口走去。 “我让你们滚,谁让你们走了?!” 魏颉突然震喝了一声。 四鬼差点没被当场吓尿裤子,连声说道:“是,是,小的这就滚!” 只见四个凶狠大汉丢掉了手中的鬼头刀,弯腰匍匐在地上,接着像皮球一样,一个接一个的从胡同里滚了出去。 看着四鬼越滚越远的滑稽模样,魏颉和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姑娘都放声笑了起来,小小的胡同里充满了二人的欢笑声。 笑声渐息,魏颉定睛看向了那个小姑娘,只见她身穿一袭葱绿色的纤薄衣衫,梳着两条羊角辫,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约莫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 小姑娘也转头看向了身穿白色斗篷的魏颉,眨了眨她那对水汪汪的漂亮大眼睛。 “没事了,那些恶人已经走掉了,哦不,是滚掉了!” 魏颉笑着出言询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姑娘并不言语,只是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魏颉的脸。 “喂,小姑娘!”魏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小姑娘好似这才回过了神来,小脸莫名其妙的红了起来,小声嘀咕道:“没,没怎么……” “所以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魏颉再次问道。 “我叫卜倩。” 小姑娘声音甜美,“卜是萝卜的‘卜’,倩是人字旁加一个青的那个‘倩’。” 魏颉心下暗道:“这什么怪名字啊……” 但又不好直接明说,笑着说道:“你这名字倒也有趣。” 卜倩又不说话了,她把她的那颗小脑袋埋得很低很低,好像在努力思考着什么。 “喂,卜倩,你又怎么了?”魏颉有些莫名其妙。 过了半晌,她才缓缓抬起了头,注视着魏颉的脸,问道:“你说,我到底要不要杀掉你啊?” 章节目录 第二卷 相见欢 第九章 青衫磊落 魏颉大感惊讶,急忙问道:“什么?!你……你为什么要杀我?” 羊角辫小丫头卜倩扁了扁嘴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刚才都听见了,你叫司徒鲛,是个江湖上有名的大魔头,我师父说了,若是有坏人接近我,就要通通把他们给杀了。” 魏颉着实无奈,只好费力解释道:“哎呀,我这个大魔头是假的!只因我穿了司徒鲛那恶贼的衣服,拿了他的银叉,罗刹四鬼认错了人,这才会被吓跑的。” 卜倩又使劲儿眨了几下大眼睛,小脑袋偏到了一侧,瞧起来憨憨傻傻的问道:“咦,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不是坏人?” “当然是真的,如假包换!我一会儿就要去镇上的典当行,把司徒鲛的这柄叉子给卖了,好换些银子当盘缠。” 魏颉哀声叹气道,“唉,我好心救了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却还拿我当坏人,还要杀我……这年头啊,好人真是难做,怪不得会有‘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可笑说法!” 说着便转身往胡同口走去。 “啊,你别走呀!” 身穿葱绿色衣衫的卜倩迈着两条小短腿,脑袋后面两个黑色小辫子摇来摇去,屁颠屁颠地追了上来,恳切的叫道:“对不起,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吗?” 魏颉偏转过头去,看了眼卜倩那副着急得要死的模样,心一下子就变得软绵绵的了,暗道:“这小姑娘倒也真是蛮可爱的。” 他本来就没怎么生气,当即笑着答道:“好啦,我不生气了。” 卜倩一听这话,立时喜笑颜开,上去拉住了魏颉的胳膊,“太好了,你不生气就好!” 顿了顿,又问道:“那你可以告诉你叫什么名字吗?” 魏颉存心逗她一逗,“我姓‘大’,名哥哥,你喊我大哥哥就行。” 卜倩一脸迷惑的神色,问道:“真的吗?你真的叫‘大哥哥’吗?” 魏颉微笑道:“对呀,是不是很古怪啊?” 卜倩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是有些古怪,但我的名字也经常被人说古怪的,咱们半……半什么两!” 魏颉低头看着眼前这个傻得可爱的小丫头,“你要说半斤八两吧?” 卜倩重重点了点头,“对,就是半斤八两!” 魏颉心下思量道:“这小姑娘莫非真是痴的?难不成真以为‘大哥哥’是我的名字?瞧她满脸真诚的模样,倒也不似在开玩笑……” “卜倩,你小姑娘家的,怎么一个人就跑出来了?你爹妈呢?”魏颉询问道。 “我爹妈早就去世啦,我是我师父带大的。” “那你师父是谁啊?” “不行不行,这个不能说的!” 卜倩连连摆手,“我师父告诫过我,出门在外绝不可透露他的名讳,连他的生平事迹、功法修为……反正和他有关的什么都不能说!” 魏颉暗道:“这倒有些麻烦了。” 于是又问道:“是你师父让你一个人出来的?” 卜倩点头应道:“嗯,我今年十六岁了,师父让我一个人出来历练历练,说是对我的成长有帮助。” 魏颉略微扯了扯嘴角,“你师父倒也真是心大。” 腹中暗骂道:“什么对成长有帮助,分明就是不要你了嘛!哪有让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出来历练的?” 卜倩没怎么听懂,歪着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师父的心很大?” 魏颉假笑一下,“猜的,我猜的。” “大哥哥,那你现在要去哪里啊?”卜倩接着问道。 “这就忘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魏颉指了指手里把持着的那柄三股银叉,“我要去当铺把这叉子给卖了,你跟我一起去吗?” “好哇,我和你一块儿去!” ———— 卜倩跟着“大哥哥”魏颉来到了那家位于中心市集,在月渠镇上颇有声名的当铺——“盛鼎典当行”。 刚从门口走进,就有一堵结实的高墙映入眼帘,墙上写着一个大大方方的“当”字,绕过了那堵挡人视线的高墙,见到里头的柜台同样高得出奇,底下之人费力地将东西举过头道。 不一会儿,裁缝店老板娘取了几套颜色华丽、面料上乘的衣裳,从里屋快步走了出来。 “公子爷,这些料子都相当不错的,您慢慢挑,不够里头还有!”老板娘一脸献媚的说道。 魏颉也无心挑三拣四,简单看了几眼,指指其中一套碧青色的缎子,“就这个了。” “公子爷好眼光!”老板娘恭维道,“不知这衣裳是直接拿走,还是就在这儿换?” “在这儿换罢!” 魏颉一把接过青衫绸缎,大步走入了里屋。 卜倩也傻傻地跟了上去,却被老板娘一只肥手给拽住了:“小娘子,等公子爷出来再瞧也不迟。” 卜倩倩点头“哦”了一声。 “话说小娘子长得可真水灵呐!”老板娘笑意满脸,“跟进去的那位公子爷是一对儿吧?一进来我就看出来了,当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卜倩听懂了老板娘的意思,小脸“唰”的一下子全红了,连连否认道:“不不不,我不是……我……” 当她急得话都说不利索的时候,一名青衫磊落、风度翩翩的俊彦公子从里屋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老板娘急忙上去称赞道:“哎呦喂,公子爷,这衣衫和您实在是太配了,简直就像是为您量身定做的一样呀!” 魏颉并不理会她,对着卜倩提问道:“怎么样?” 卜倩早已瞧得痴了。 过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你,好好看。” 章节目录 第二卷 相见欢 第十章 来得正好! 从绸缎庄出来后,天已迫近黄昏,二人肚腹都有些饥了,换了一袭青衫行头的魏颉提出先填饱肚子再去马市买马。 卜倩小小岁数没半分主见,“大哥哥”说去哪儿,她也就跟着去哪儿。 魏、卜二人走进镇上一家规模不小的酒楼,魏颉吩咐店老板安排了一个二楼的单间,再上一桌楼里最好的酒菜。 酒菜上齐,两人都忍不住狼吞虎咽起来,魏颉见卜倩吃饭的样子生猛,微笑道:“卜倩,你吃相可够难看的啊,都不像个女孩子了。” 他本就是随意调侃了一句,怎知那个羊角辫小丫头一听,立时正襟危坐,改用小口咀嚼饭菜,再不大嚼大咽了,低头吃了一会儿后,看向身边的那名青衫公子,小声问道:“大哥哥,这样好了么?” 魏颉想不到她竟对自己的随口评价如此在意,也便毫不吝啬的称赞道:“好了好了,这样子就很好看了。” 卜倩嘻嘻一笑,脸上露出欣喜的神情,继续埋头小口吃了起来。 魏颉往嘴里浅浅的灌了一口酒,他自昨夜起,已数度历经生死,眼下能够活着坐在这间屋子里饮酒,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平安喜乐之感,边饮边感慨道:“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这酒啊,当真是尘世间最好的东西了!” 他端起酒壶,往另一个小盅里添了点,递给了一旁的卜倩,“来,卜倩,你也尝尝!” “我……我不会喝酒啊。”卜倩摆手推辞道。 “哎,喝酒有什么会不会的?长个嘴巴就能喝了,来,试试。” 魏颉笑着说道,把酒杯凑近了卜倩的那张嫩红的樱桃小嘴。 盛情难却,卜倩也只好试着喝了一杯,怎料烈酒入口,即有刺激、火辣之感,蹿得喉咙十分难受,连声咳嗽了起来。 魏颉见状,连忙给她喂了一筷子菜,“这酒是泸州的特产,虽然入口辛辣,却有很强的回甘,饮罢唇齿留香,算是对得起它一壶三两银子的价钱了。” “第一次喝酒嘛,总归是有点不适应的。” 魏颉眉眼弯弯,“记得我第一次喝酒是在五岁的时候,那年我的修为突破了一阶筑身境,被邻里街坊称作‘武道神童’,我爹特意奖励我了一壶酒……” 说到这儿,忽然顿住不说下去了。 “大哥哥,你怎么了?”卜倩探着个小脑袋问道,“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魏颉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强撑出一个开心的笑脸,“没事没事,就是眼睛里进了点灰尘……来来来,继续吃,还剩那么多菜呢!” 魏颉本非少言寡语之人,可接下去的时间里,他都只顾闷头喝酒吃菜,再无先前的兴致了。 卜倩虽不甚机敏,却也看出了他有心事,但苦于自己嘴巴太笨,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好一筷子一筷子地往魏颉的碗里夹着菜。 “大哥哥,等一会儿买好了马,你准备去哪里啊?”卜倩开口问道。 魏颉用一口酒顺下了嘴里的大块黄牛肉,“去沂州锦瑟城,找我伯父。” 卜倩初涉江湖没多久,并不知道锦瑟城是什么地方,但仍问道:“为什么要去那里啊?” “我伯父从小就待我很好,多年未见,也该去探望探望他了。” 魏颉沉声道,“顺便再求他帮我解决一件很是棘手的事情……至于什么事嘛,你就别问了。” “那你伯父是不是个很厉害的人呀?” “是啊,非常非常厉害,从小到大我认识的里面,除了我爹,就数他最厉害了。” “那我要跟你一起去那个锦什么城,我也要见见你伯父!”卜倩有些激动地叫道。 魏颉心下暗暗打量道:“唉,这傻丫头是跟定我了,我乃死罪之身,脑袋随时都有可能搬家,可别到时候连累了她……” 刚想编个理由回绝,瞧见卜倩那张白嫩而红润的小脸,以及脸上那满是殷切期盼的神色,又不忍心直接赶她走了,只好勉为其难的妥协道:“我带着你也可以,不过一路上-你不许给我添乱,知道吗?” “知道了!” 卜倩重重点了点头,两根小辫子也跟着大幅度晃了两晃。 魏颉微微一笑,伸手揪了揪她的一根小辫子,“知道就好。” 这时,忽从楼下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叫嚷声,魏颉侧耳听去,登时吃了一惊,只听得楼下有人厉声喊道:“奉命围剿魔头司徒鲛,未得许可,谁敢踏出大门半步,杀无赦!” 接着就是一连串脚踏楼梯的“咚咚”声音,显然有不少官兵正在朝二楼这边涌来。 “哪个该死的家伙报了官?”魏颉急得大骂道,“这下我就算不是钦犯也成钦犯了!” 卜倩疑惑不解道:“大哥哥,你说什么?” “我被人当成了魔头司徒鲛,现在官府派兵来捉我了。” 魏颉咬牙皱眉道,“不过别怕,卜倩,有大哥哥在呢,咱们现在就跑!” 他抽剑出鞘,接着打开窗户,朝底下一看,望见楼底尚留驻有十余骑官兵,笑着“哼”了一声,“来得正好,也省了咱们买马的钱……” 转过身去,一把抱起了小脸羞得扑红的卜倩,“快把眼睛闭起来,咱们要下去了!” 他右手紧握血灵剑胚,左手环抱着卜倩的细腰,身形一晃,已从二楼跳了下去。 魏颉的修为虽离“三阶百尺境”尚有些距离,无法自百尺高塔一跃而下,但对这区区二楼的高度,还真就没放在眼里。 只见那袭青衫怀抱少女,从二楼窗户口一纵而出,笔直下坠,右脚“砰”的一下着落在了一名骑兵的头盔上面,那兵的颈骨瞬间被巨大的冲击力压断,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即身亡,尸体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其余几骑官兵见有人从天而降,还一脚踩死了一名同伴,立即哇哇大叫起来,提刀在手,杀向了马背上的魏、卜二人。 “当心!” 魏颉喝道,用力压低了卜倩的身子,让她上半身紧贴于马背。 接着“嗖嗖”击出两剑,分别刺死左右袭来的两名官兵,后仰躲闪再加一记猛厉无俦的横劈,杀翻了眼前的敌人,缰绳一策,高叫了一声:“驾!” 骏马顷刻奔驰而出。 后头的官兵大喊:“放箭,快他娘的放箭啊!” 大量雁翎羽箭飞速袭来,魏颉左手策马,右手剑胚尽力舞动,形成一堵坚实的“剑墙”,将飞箭一一击落。 楼下十余骑外加上楼的几人,共计二十余骑官兵,拼了命地追赶魏颉。 月渠镇的中心大街鸡飞狗跳,行人纷纷避让两旁,驻足观望这场堪称难得一见的精彩好戏。 同样的骏马,脚力自然不分高下,魏颉一直无法甩脱后头的一众追兵。 不多时,快马已奔出了月渠镇,在确认镇口没有伏兵后,魏颉用力拉住缰绳,“吁”了一声,令马匹停了下来。 官兵很快追了上来。 他们死死盯着那个不再继续逃跑的青衫年轻人,不敢轻率上前。 魏颉冲一众士兵朗声道:“你们认错人了,司徒鲛那魔头已经身死,从这里往南约莫三四十里,有个山谷,谷中有个巨大的瀑布,司徒鲛还有那‘青白眼人’阮苍龙都死在了那里……” 众兵哪里肯信,其中一人更是大声嘲讽道:“简直是一派胡言,你把我们都当成傻子了?” 为首的一人高声道:“别与这厮多言语,反正上头说了生死不计,咱们一块儿上,定要宰了这魔头,为死去的弟兄报仇雪恨!” 魏颉明白当下唯有一战,便深吸了一口气,震声道:“我乃大禹王朝狼煞大将军魏魁独子,濠州落剑城搁剑塔守将,姓魏名颉字正气,不怕死的尽管上来!” 二十余名骑兵一拥而上。 刀光凌冽,骇人心魂。 魏颉偏头躲过迎面袭来的第一刀,一剑戳进为首之人的喉咙,“噗”的一下抽了出来,剑胚上的血腥味顿时变得愈发浓烈。 顺势斜劈一剑,伴随“咔擦”一声,右侧一名官兵的琵琶骨被斩碎,当场毙命。 他本拟俯身躲开左侧的刀势,再趁机杀掉一人,怎料右侧官兵倒下之际,左侧的两名官兵同时惨呼了一声,从马背跌落下去。 危机关头也顾不上思量,他只道这两人是因为亲眼看见同伴惨死,被彻底吓破了胆,这才会失足落马。 又是迅如疾风的一剑,魏颉微微侧头,击出第三招猛攻,一名倒霉官兵当即惨遭断首。 那颗头颅刚刚滚落在地,魏颉后面又传来了一连串的哀嚎声,又有四名官兵莫名其妙地落下马背而死。 尚存的十三人将青衫剑客团团围住。 再无一人敢轻举妄动。 “脓包们,这就被吓破胆了?你魏爷爷还没杀过瘾呢!” 魏颉运起真力,蓦然暴喝一声:“死!” 一剑横出,力沉千钧! 五六名官兵连人带马被震退数步,还未站稳脚跟,魏颉已然迫将上来。 一削之下,又有两颗人头落地。 紧接着向上一挑,一人身子飞起。 人仰。 马翻。 须臾间,杀红了眼的魏颉又结果掉了三条性命。 更匪夷所思的是,在他将第三个士兵从马背上挑死的那一刻,左右两侧又有六人同时落马摔死,这次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半点。 六名鲜活精壮的朝廷官兵,就这样变成了六具毫无生机的尸体。 只剩四人。 魏颉那张年轻的脸上沾满了人血,怒目圆睁,大吼道:“再来啊!” 剩下的那四人当真被吓破了胆子,像具泥塑一般呆立不动,莫说动手了,就连逃命的勇气都已没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卷 相见欢 第十一章 既如此,干一碗! 青衫魏颉扫了那四个呆若木鸡的官兵一眼,见他们全然面无人色,已没半分再战之意,便用鼻子“哼”了一声,眼神凛冽,语气冷冰冰的说道:“想活命就赶紧滚。” 四人如蒙大赦,无不落荒而逃。 看着四骑渐行渐远的背影,魏颉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长舒一口气,看了眼手中的血灵剑胚,此物嗜血第一,沾了人血后反倒光泽更甚了。 不用震落刃身上沾的新鲜血渍,直接将剑胚放回了金鞘之中。 “哇——” 一个少女的尖锐哭嚎声猝然炸响,骑乘在马背上的魏颉耳膜一震,吓了一大跳。 卜倩正自顾自哭得异常惨烈。 “别哭别哭,已经没事了。”魏颉以为她是因为太过害怕才会哭得这般厉害,尝试着出言安慰道。 “你这个骗子!” 卜倩转过头看着魏颉,两眼通红,噙满泪水,泣声叫喊:“你不是说你叫‘大哥哥’的么?你干什么骗我?!” 魏颉苦笑一下,心下无奈道:“敢情这小丫头是因为这个才哭的?” 于是柔声致歉道:“卜倩,是我错了,我不该隐瞒自己的名字,对不起!” 听到魏颉主动承认错误,卜倩勉强抽嗒嗒地停止了哭泣。 魏颉见其不再嚎啕,清了一下嗓子,正色道:“卜倩,我隐瞒自己的名字确实不对,但天地良心,我真的没有要骗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稍微晚一点儿告诉你我的真名……嗯,这个叫‘保留神秘感’!” “神秘感?”卜倩貌似挺喜欢这个新鲜词汇的。 魏颉点了下头,“对,就是神秘感!你看啊,一个人怎么可能姓‘大’呢?我之所以让你喊我‘大哥哥’,一来是喜欢你这么叫我,二来呢,就是为了保留一定的‘神秘感’,让你打心眼儿里好奇,我的真名到底是什么?” “原来是这样,可我真的以为你就叫‘大哥哥’啊!早知这样,我也不告诉你我的真名了,现在搞的我没有神秘感了……”卜倩有些委屈地说道。 “卜倩,我现在不也没有神秘感了吗?咋俩算扯平啦!” 魏颉瞧她已不再生气,嘻笑一下,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别摸太多,会长不高的。”卜倩嘟着嘴说道。 魏颉笑了笑,“好,不摸啦。” 说完又转而去玩她的两根小辫子。 “你刚才说你喜欢我叫你‘大哥哥’?”卜倩问道,“那我以后还是继续这么叫你好了,可以吗?” “好哇,你就这么叫好了,我爱听!”魏颉微笑道,“那我也不叫你真名了,得给你取一个好听点的昵称,让我想想……就叫你‘小萝卜’,怎么样?” 卜倩显然很喜欢这个昵称,连连点头道:“好,以后你喊我‘小萝卜’,我叫你‘大哥哥’,这样我们就都有神秘感啦!” 二人一齐哈哈大笑了起来。 血战带来的恐怖氛围随着这一笑,彻底烟消云散。 “适才厮杀之际,这些人死得有些蹊跷啊……” 魏颉从马背上跃至地面,俯身查看起了那几具官兵的尸体,“嗯,并无外伤,难道真的是被活活摔死的?这群胆小如鼠的东西,被人随便一吓,竟然连马都骑不稳了!” “大哥哥,他们是坏人吗?” 卜倩略显急迫地问道,“师父说了,坏人的话杀多少都无所谓,好人的话就不能乱杀了,乱杀好人的话是要偿命的!我不知道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只是刚才情况太过危急,我才……” 说着便把头深低了下去,再也不敢抬起来。 魏颉微微一笑,“这些官兵不过是朝廷的狗腿子,不算坏人,却也算不上半个好人,死便死了,他们如若不死,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们了。” “那就没事啦!” 马背上的卜倩大喜道,“这样就算被师父知道了,也不会怪罪我了。” 魏颉盯着那个身穿葱绿色衣衫的小丫头,心下嘀咕道,“这傻丫头又开始不知所云了。” 青衫剑客一本正经的说道:“好人坏人这种东西啊,哪有什么固定的标准?全凭你自己来定义了,比方说你欠了我钱不还,即便你平日里尊老爱幼,是个口碑极佳的大好人,在我这儿,你就是坏人,是个欠银子不还的乌龟儿子王八蛋!” 顿了顿,又道:“你别管这些官兵是不是好人,他们既然都拿着刀来砍我们了,那对于我们来说,他们就是不折不扣的坏人!死几个坏人而已,又属于正当防卫,没什么大不了的。” 卜倩目不转睛的看着站在地面上的魏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此地不宜久留,保不齐会有更多的官兵要来,那可就对付不了了。” 魏颉肃声道,“月渠镇是去不得了,反正我们现在有马,大不了绕点远,走其他的路……对了,你会骑马吗?” 卜倩摇了摇拨浪鼓似的小脑袋,“我师父没教过我。” 魏颉“嗯”了一下,那袭青衫翻身重回马背,手握缰绳,笑着对坐在身前的绿衣小丫头说道:“小萝卜,你可坐稳了。” 一骑绝尘而去。 ———— 泸州,南陵郡。 此郡古名“金陵”,后因太皇太弟嬴昆封号“金梁王”,避嫌而改名为“南陵”。 青衫魏颉与绿衣卜倩同骑于马上,已赶了将近一天的路,提前储备的水和粮食都已用得一干二净。 “大哥哥,我肚子饿……”卜倩轻声抱怨道。 “我也饿啊,再忍忍,前头应该就有人家了。”魏颉安慰道。 又行了数里,一条宽阔大江横在眼前,江畔立了个身穿寻常布衣的男子,正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出神。 魏、卜二人下了马背,魏颉牵着马走上前去,礼貌地询问道:“这位兄台,不知此处可有酒家?” 独自望江的男子转过身来,仅仅看了魏颉一眼,立时精神振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竖起个大拇指,朗声说道:“有啊,这条‘莫愁江’的上游,不仅有万家酒店,更有十里桃花,边饮酒边赏花,何其快哉!” “当真有万家酒店、十里桃花?!”魏颉惊愕道。 “此言断然不假,公子随我一同前往便是。”男子笑容甚是灿烂。 魏颉点了点头,牵着马缰,与骑马的卜倩一同跟随男子依江而行。 三人不多时便来到了莫愁江上游。 由于此处地势颇高,即使已到了五月,山上仍有桃花开放,只不过远不及“绵延十里”那般夸张。 正应了“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一传世名句。 复行了几里路,遥望见一家小酒肆,肆前插着根杏黄旗杆,一面酒旗在和煦春风中不住的舞动。 待走近后,魏颉瞧到酒旗上面写有“万家酒店”四字,虽觉受到了哄骗,却仍开口笑道:“原来这便是‘万家酒店’……” 布衣男子扯着嗓子喊道:“王福,上一桌子好菜,再取两坛我珍藏的桃花酒来,我要与这位公子同饮!” 小二只得屁颠颠的跑去拿酒,边跑嘴里边嘀咕道:“掌柜的又要充阔佬了。” 布衣男子行了个抱拳礼,“在下姓万名纶,字文煌,生平最喜爱与人结交,初见面即觉公子气宇不凡,心生仰慕之情,若公子不嫌,在下愿与公子交个朋友!” 青衫年轻人还了一礼,朗声回应道:“小弟姓魏名颉,字正气,承蒙兄台赏识,实在荣幸之至!” 很快小二王福便抱着两个酒坛走了出来,万纶接过后,笑着解释道:“此酒名唤‘桃花’,因酒香可飘十里,故又称‘十里桃花’。” 说着掀开了酒盖,一股浓郁醇厚的气息顿时扑鼻而来,魏颉闻得阵阵酒香,不由得感叹道:“十里桃花,名不虚传!” 三人坐于店外的椅子上,沐着习习春风,同桌共饮桃花酒。 “好酒!”魏颉举杯大声道,“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美酒啊!” 万纶仰头大笑,“酒水再美,却也美不过人,魏公子品貌超群,实乃在下生平罕见!” 魏颉快意而笑:“万兄慷慨豪气,亦是小弟从所未见!” “既如此,干一碗!” “干!” 仰头一饮而尽。 少女卜倩喝不了酒,只顾低头享用喷香的饭菜,细嚼慢咽,模样颇为矜持。 魏颉和万纶两人则是杯盏不停,喝着酒吃着菜,好不快活。 “在下忽然有些技痒,容我耍上一段剑舞,来给魏公子助助兴!”万纶高声道,“王福,取我剑来!” 王福一听这话,腹中暗骂道:“掌柜的又要丢人现眼了。” 万纶接过小二递过来的一柄铁剑,走至开阔地带,像模像样地挥剑舞动了起来。 魏颉坐在长椅上,饶有兴致的观看了一会儿,心道:“万兄为人不错,武功却是稀松平常,动作杂乱无章不说,还满是破绽……” 舞毕,万纶提剑走了回来,拱手道:“献丑了。” 青衫魏颉大力鼓掌道:“万兄原来还是习武之人呐,佩服!” “唉,算不得什么习武之人,也没人教过我,胡乱自学的。”万纶笑着摊了一下手,“魏公子,万某这块砖头已抛,就等你的璞玉啦!” 魏颉一听这话,暗揣道:“此时我若出手卖弄一番,岂非令万兄难堪?还是回绝了为好。” 正欲推辞,万纶却抢先说道:“想来魏公子见万某是个乡野粗俗之人,不愿一展功夫了,那也无妨……” 此言一出,魏颉深知此刻若再作推辞,反倒显得是自己恃才自傲、居高无礼了,不得以只好应道:“万兄何出此言?小弟这就过来!” 但见那名青衫剑客手持血灵剑胚,身形倏然一闪,眨眼间便已飞掠至了空地,施展开了一套极其高妙、华丽的上乘剑术——父亲魏魁传授的《大漠星辰诀》。 气势磅礴好似大漠尘嚣。 剑影晃动恰如星辰闪烁。 “好,太好了!” 在一旁观剑的万纶掌声不断,“妙极,实在妙极!魏公子剑艺精妙绝伦,令在下大开眼界呐!” 章节目录 第二卷 相见欢 第十二章 此生不枉 青衫魏颉停止了剑舞,姿态闲雅地站定,接着上前躬身抱拳道:“小弟天资愚拙,未能参透剑招的内在精髓,动作粗陋不堪,令万兄见笑了。” “唉呀,魏公子实在过谦,在下也算是见过不少江湖武夫,但似公子这般技艺高妙之人,当真是头一次见呐!” 万纶神态亢奋,“魏公子年纪轻轻便耍得这一手好剑,实在是难得,来,我们继续喝!” 魏颉见其并未有半分难堪,欣然应道:“好啊,咱们今日喝个痛快!” “喂,酒没了,王福,再来四坛桃花酒!”万纶扯着嗓子喊道。 “此酒既是珍藏,想必价值不菲,万兄不用如此破费了。”魏颉客气的说道。 “魏公子哪里的话,区区是几坛酒水罢了,有什么稀奇?” 万纶慷慨道,“万某三生有幸,今日能结交到魏公子这样的朋友,别说几坛酒了,便是要我把这‘万家酒店’拱手相送,那也是心甘情愿!” 小二王福又从里屋端来了四坛香飘十里的桃花美酒。 “不知魏公子如今达到了何种修为境界?”万纶询问道。 “小弟不才,仅至二阶跃灵境大圆满。”魏颉随口回应道。 酒铺掌柜万纶“啊”了一声,手一颤,酒水洒了一些出来,“如此说来,魏公子离三阶百尺境不远了?” 魏颉连连摆手,“哪里哪里,有道是‘望山跑死马’,破境并非什么容易之事。” “魏公子惊才绝艳,想必不日便可突破三阶。” 万纶低头感叹道,“唉,万某生平若能突破一阶筑身境,那就很满足啦!” 魏颉心下忖道:“一阶筑身境?那有何难?连刘开山那种家伙都有一阶筑身境小圆满的修为,万兄的志向未免太低了。” 开口便道:“万兄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区区一阶筑身境……” 此话一出,便知失言,他凭借着过人的天赋造诣,五岁时便迈入一阶的门槛,故对筑身境的修为并不以为然,可眼前的万纶却是将突破此境设为了毕生心愿,自己又怎能用“区区”二字来形容? 魏颉正自尴尬,万纶却是朗声一笑,“魏公子有所不知,万某年幼时曾染过严重的风寒,当时家境太过贫苦,无钱医治,以至落下了病根,如今可称得上是半个残废,这辈子都没指望能习武有成了……” 稍微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买了把不值钱的铁剑,偶尔耍上一耍,全当强身健体了。至于什么突破一阶筑身境,呵,就凭我这没用的半残废身子,还有闭门造车的瞎练,又怎可能摸到武道的门槛?不过是痴心妄想、痴人说梦罢了……” 魏颉听得难受,正欲劝慰几句,万纶继续说道:“魏公子不必多言,万某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清楚得很。我虽无缘武道,但仍对这个江湖心驰神往,这些年来,陆陆续续也结交了不少武林人士,听说了不少江湖上的轶闻趣事,也算有了点儿浅薄的见识,无法亲身经历那些豪侠义事,遗憾固然有之,却也不足为虑!” 魏颉心下暗叹道:“天下多少意难平,不过‘造化弄人’四字……” 万纶双手端起酒杯,“万某见过的习武之人虽然不少,但似公子这般青衫仗剑、神采出众的江湖游侠,却也是生平仅见,适才又得知公子修为高深、武艺精湛,心下更是钦佩万分!来,万某敬你一杯!” 魏颉亦举杯回敬。 “万兄百般谬赞,小弟实在愧不敢当,既然我们如此投缘,不妨结拜为异姓兄弟,如何?”魏颉热血上涌,忍不住提议道。 万纶当即愕然,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万某不过是个修为低下、前途渺茫的山野匹夫,魏公子当真肯与我结拜?” “你我言语相投,又都是性情中人,何必在乎什么出身地位、修为高低?”魏颉摆手道,“莫非是因为小弟过于年轻识浅,万兄不愿与小弟结拜?” “哪里的话,万某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万纶狂喜之色溢于言表。 小丫头卜倩固然听不懂他们的话,十分好奇的瞧着万、魏二人并排跪在了地上。 “皇天在上,厚土为证,我万纶。” “我魏颉。” “今日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背信弃义者,管教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在这满是桃花与酒香的山间,青衫魏颉举碗高声叫道:“大哥!” 布衣万纶亦激动道:“贤弟!” 仰头饮尽杯中酒。 摔碗。 尘世间又多了两个情同手足的金兰兄弟。 坐回酒桌后,魏颉笑着对卜倩道:“小萝卜,这位是你大哥哥的大哥,你该叫他什么?” 卜倩迟疑了一会儿,小声回答道:“大……大大哥哥?” 魏颉和万纶一齐哈哈大笑。 “贤弟,能否与愚兄讲些你行走江湖遇到的奇闻轶事?”万纶满怀期待的问道。 魏颉思索片刻,坦言说道:“不瞒哥哥,弟弟我其实是死罪之人。” 万纶陡然一惊,“此话怎讲?!” 魏颉沉声道:“我奉天子旨意,负责镇守濠州落剑城搁剑塔,后来宝塔遭毁,塔中的那柄仙剑青……霜寒天下亦被人夺去,我犯了渎职的死罪,唉,如今我算是出城逃命来了。” 万纶震惊无比,睁大了眼睛,振声问道:“令尊可是那位名扬天下的魏魁魏大将军?!” 魏颉点了点头,“正是。” 万纶扶额道:“昭平五年,魏大将军为保住北方碎肉城,不惜以身殉国,于少咸山慷慨赴死,其英雄壮举,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怎料一年后天降神剑,皇帝听信了朝中奸佞祁密的谗言,竟……” 正说着,万纶忽然牙关紧咬,难以为继,魏颉更是连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骂道:“祁密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卜倩一惊,伸手摸了摸青衫年轻人脑门上凸起的青筋,小声问道:“大哥哥,祁密是谁啊?他是坏人吗?” 魏颉语气严肃,“不是坏人。” 卜倩点了点头。 魏颉接着补充道:“是畜-牲。” 卜倩一脸茫然地看着魏颉。 “坏人尚且是人,而祁密那个狗贼,已然算不上是个人了!” 魏颉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个畜-牲觐献谗言,蛊惑当朝天子,与天烛国狼蛮族签订了退兵的投降国书,割让了边境六座城池,令无数百姓惨遭异族人铁蹄的践踏,在朝中结党营私、斥逐异己、大兴冤狱,血腥屠杀抗虏将士和义军……种种罪行,死上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嫌多!” 万纶大声痛骂道:“我恨不得寝他皮、食他肉!” 魏颉同样怒极,“大哥,那奸贼恶贯满盈,寝他皮臭了咱们的身子,食他肉脏了咱们的嘴!依弟弟看,对付那种禽-兽,就该把他活活吊死在燕鸣关的城墙上,任凭秃鹫啄食他的尸体,好让狼蛮族人看看,咱们中原男儿抗击北虏的决心!” 万纶高声应道:“说得好,奸佞卖国贼就该是这样的一个下场!” 卜倩歪着脑袋问道:“大哥哥,那个坏……不,那个畜-牲现在在什么地方啊?” 魏颉回答道:“那个畜-牲是当朝宰相,自然住在天启城的宰相府里了,唉,这两年常听说有义士去刺杀那狗贼,可惜并无喜报传来啊……” 万纶坚声道:“恶人自有天收,那奸贼逍遥不了几年,早晚有人取了他的狗命!” 魏颉举起酒杯道:“哥哥所言极是,来,干一碗!” “干!” 魏、万二人痛快喝酒之际,卜倩却一个人发了起呆,眼神直愣愣的,也不知那颗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据说是为了遵从什么狗屁天命,皇帝特意将建阳城改名为了‘落剑城’,还建了座‘搁剑塔’来存放那柄天降神剑,命魏大将军的后人来看守宝塔。” 万纶酒意上来,“我曾与多位萍水相逢的江湖义士聊起过此事,每每谈及,无不扼腕叹息,堂堂大英雄的后人,竟受到如此不公平的打压……谁想今日,让我在此地遇到了真人,我万纶既有幸与英雄之后结为兄弟,纵然现在便死,那也不枉此生了!哈哈,不枉了!” 魏颉掏心窝的说道:“我自幼年起便一心扑在武学修炼上面,从来就没有什么朋友,后来负责镇守搁剑塔,与几十个守卫士兵称兄道弟,我本以为他们都是真心待我的……唉,那晚塔毁剑失,我逃回家中后,发现他们居然全不顾及兄弟情谊,瓜分我的家财不说,还要抓我去送官,我一气之下便与他们恩断义绝,一个人踏上了逃亡之路。” 嗓音顿时提高,“今日有幸,在此间结识了大哥这样的豪爽男儿,我魏颉总算是又有了兄弟!大哥得知小弟乃朝廷要犯后,不加以鄙薄嫌弃,可见大哥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汉子、真丈夫!来,咱们兄弟接着喝!” 二人继续欢畅饮酒。 “贤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呐?” “去沂州锦瑟城,找我大伯父东方梧桐。” 魏颉语气平淡,“他与我爹乃是八拜之交的兄弟,如今我犯了杀头的大罪,无地立身,想求他帮我寻个出路。” 万纶又是一惊,“想不到金梁王麾下第一儒将,人称‘玉面人龙’的东方梧桐,竟会是魏大将军的结义兄弟?!” 魏颉“嗯”了一下,“是啊,我伯父一直待我很好,自从家父殉国后,他就时常派人送些财物来接济我,即便军务繁忙,每隔大半年都会抽身来看我一次……眼下我被朝廷通缉,上天无路、遁地无门,能投靠的人就只有他了,他若不肯帮我,我也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万纶正色道:“贤弟吉人自有天相,江湖何其之大,岂会没有容身之所?” 魏颉快意一笑,再度端碗道:“承大哥吉言,小弟敬大哥一杯!” 章节目录 第二卷 相见欢 第十三章 低调 这对义气相投的金兰兄弟,自黄昏起一直对饮至天黑,魏颉也是生平第一次遇到酒量与自己不相上下之人,喝到后面,二人都已酩酊大醉,竟主动携着彼此的手,毫不顾忌外在形象,在酒铺前跳起了欢脱且随性的舞来,老板万纶兴致极高,更是纵情而歌、声彻山间,吵得那个妄想要早点休息的店小二王福差点发疯。 绿衣少女卜倩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对结义兄弟唱歌跳舞。 后来二人的动作实在过于滑稽、奔放,害得人家小姑娘笑得险些从店外的椅子上摔落下来。 当天夜里,身为“义兄”的万纶尽到地主之谊,给魏颉和卜倩提供了店内最好的客房,让他们先在店内好生歇息一晚,明日再赶路也不迟。 第二日正午时分,天上白云悠悠,万纶亲自出门远送。 一路上,万、魏这对缘浅情深的兄弟除了默然喝酒外,几乎连半个字都没说出口。 兄弟之间的“别离”毕竟与情侣分手有所不同,无需多少伤感、催泪的言语。 全在酒里了。 一直送至了那条他与魏颉初次相遇的莫愁江畔。 万纶早早地雇好了一艘大船,待魏、卜二人牵马上船后,拱手朗声道:“贤弟,多多保重!” 魏颉亦抱拳喊道:“大哥,务必要珍重身体啊!”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贤弟,待日后功成名就了,记得来这儿看看哥哥!”万纶高声叫道,“我这辈子就算啦,这座江湖,你替哥哥闯上一闯!” 青衫年轻人立于大船船头,听到义兄的这番话后,不自禁的红了眼睛。 “大哥哥,你怎么哭了?” 卜倩探着脖子问道。 “哪有,江上风大,吹的。” 魏颉揉着眼睛说道。 ———— 泸州。 甘渭郡,坝流城。 此城地势低洼、土壤稀松,每逢飓风暴雨来临,常有山洪流水之灾,冲塌房屋,淹涝农田,造成财产损失无数,故此防洪堤坝繁多,甚至成了当地的一种有趣特色,因而得名“坝流”。 城中某条街道。 骏马背上骑有一男一女两人,青衫、绿衣。 “咋了,还在生气啊?” 青衫骑马的魏颉皱眉道,“小萝卜,大哥哥是为你好,糖葫芦这种东西真的不能多吃,会长蛀牙的,到时候可疼可疼了!” 卜倩岁数小,嘴馋贪吃糖葫芦,被魏颉勒令一天最多只能吃一串后,嘴巴一路上都翘得老高,已经足足好几个时辰没说过话了。 “听说这坝流城拥有中原最大的珍兽-交易市场,好想去看看啊!” 魏颉忽然提议道,“珍兽”二字他故意用加重语气强调了一下,“唉,但要是某人还在生气的话,那我们就不去了……” “我要去,我要去!”卜倩果然开口说话了。 像她这种豆蔻年纪的小姑娘,就如同一根粘有白磷的火柴,胸中满怀趣味和热情,随便一点就能燃起来。 “哼,这小丫头片子,我要是连你都哄不好,那我干脆就别姓魏了。” 见那么容易就哄好了卜倩,魏颉心下甚是沾沾自喜。 根据明面上的严格规定,未获当地官府的营业许可,不能将任何活的动物带入市场,魏颉只好将骑过来的马匹停在了最外面,并花费点小钱请了专人来暂时看管。 入得城中心的异兽市场,只见街头左右全是贩卖珍兽的商家以及当街表演绝活的艺人,过道上的行人熙来攘往,呼喊声和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且繁华。 卜倩一路睁大眼睛瞧过去,唯恐错漏什么好东西,只恨自己的脑袋上为啥不长七八颗眼珠子? “大哥哥,我们去那里看看!” “哇哦,那儿也好有趣!” “那边那边,我们快过去!” “快点嘛,大哥哥!” 魏颉实在无可奈何,胳膊被死死拽住,像个牵线木偶似的被卜倩拉过来拉过去,满脸尽是生无可恋的表情,心中一万零一次埋怨自己为何要提出过来这里…… 奇怪,这小丫头的手劲儿咋那么大?而且还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样子,这里看看那里看看的,她不头晕吗?我都快晕了啊! “停停停,小萝卜,你冷静一点!” 魏颉使劲站住脚跟,让自己和卜倩都停了下来。 “怎么啦,大哥哥?”卜倩疑惑的问道。 “刚才一路看过来,其实并没有多少当真稀奇古怪的东西吧。” 魏颉故意用淡淡然的语气说道,“比如那个什么‘吃猫鼠’,不过是几只个头大一点儿的耗子嘛,那些五颜六色的小鸡小鸭,明显就是毛皮上涂了特殊染料才变成那样的嘛,还有那个什么四角羊、四角牛,多半是商家故意在牛羊的头是百年一遇的练武奇才,又赠了在下一颗‘大力神珠’,在下之所以能够以力碎石,全凭这神珠的功效。”魏颉再度向围观众人行礼道,“微末道行,雕虫小技,只愿博诸君一笑。” 见这个青衫年轻人露了如此惊世骇俗的两手,看戏的百姓无不连天价叫好,掌声雷动。 而包括那名吐火汉子在内的几人,则无一不是脸色骇然、目瞪口呆。 先不说跃起将近两人的高度需要多么强横的轻功造诣,那块巨型花岗岩坚硬无比,纵然用铁锤也难以轻松砸开,那个身穿青衫的小子居然仅凭拳头就给捶烂了?这还是肉手吗?这家伙的修为得到何等境界了?就算没有二阶跃灵境,也该有一阶筑身境大圆满了吧…… 有几个胆子小的卖艺汉子已经快抑制不住想要逃跑的冲动了。 魏颉宽宏大度,也不愿再与他们为难,毕竟都是出来走江湖讨饭吃的,何必苦苦相逼呢? 得饶人处且饶人。 于是走到那名已然呆若木鸡的吐火汉子身旁,凑至他耳边,轻声说道:“出门在外啊,还是稍微低调一点比较好,懂吗?” 吐火汉子像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走了,小萝卜,我们去前头看看!” 青衫剑客牵起绿衣少女的手,十分潇洒地离开了人群。 走了几步,卜倩扯了扯魏颉的袖子,“大哥哥,你的那两颗珠子能给我看看吗?” 看着她那满怀期待的殷切表情,魏颉苦笑一下,心道:“这小丫头也忒傻了,我身上哪儿有什么珠子嘛?但我若说是骗人的,她多半又要不高兴了……须想个法子来应付她。” 于是随意扯了个谎道:“小萝卜,你有所不知,那‘兔子神珠’和‘大力神珠’都已被我吃进肚子里去啦,两颗神珠彻底与我的身子融为一体,并非我不想给你看,实在是已经找不到了啊!” 卜倩顿时有些失望,撅了下嘴巴,小声道了句:“那好吧。” 二人手拉着手往前走了没多久,眼睛雪亮的少女卜倩忽然指向前面叫道:“大哥哥,快看!那边有坏人!” 章节目录 第二卷 相见欢 第十四章 神兵天降 魏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五六个精壮大汉正对趴在地上的一人拳打脚踢,旁边还站了个衣着雍容的肥胖男子,神情倨傲的大声嚷着:“都没吃饭呐?!多使点劲啊,给这小子留半口气儿就行了!” 路见此等不平事,青衫剑客魏颉甚是严肃的“喂”了一声,绿衣少女卜倩更是扯着嗓子叫了起来:“干什么打人?都住手!” 那胖老爷闻言转过了脑袋,见喊话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俊美脱俗、气质不凡的年轻人,也便摆了摆手,向那群痛下毒手的恶仆命令道:“都先停手。” 胖子语气变得不再傲慢,他试探性地问道:“二位是什么人?” 魏颉肃然反问道:“他犯了什么事,你们要这样打他?” 胖老爷指了指地下那个被痛殴的家伙,解释道:“这人欠了我足足一百二十两银子,已经拖了半年有余了。” 挨打的是名身穿粗制长衫,书生模样的男子,他听了胖老爷的话,不顾周身疼痛难当,高声辩驳道:“我明明只欠了你二十两,才不过半年,怎的就变成一百二十两了?!” 胖老爷冲其嘿嘿一笑,从袖中掏出一纸契约,拿在手里扬了扬,得意的说道:“你是欠了二十两,剩下的那一百两是利息,这借契上头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就算闹到官府,也是我占理!” 转而又对魏颉赔笑道:“公子啊,古人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小子欠银子不还,我打他一顿不过分吧,既然没钱还债,那也就只好拿肉来偿了。” “我有钱的!只要把那只鸟卖了,我就有钱了!”落魄书生指着摆在不远处地上的一个鸟笼叫道。 胖老爷狠狠“呸”了一声,不屑地说道:“老子托关系走后门,让你把这破鸟带进了市场里,然后在这儿等了你三天……呵,你他-娘的卖出去了吗?就算真有冤大头肯买,就凭这鸟是个残疾,能值几两银子?” 长衫书生梗着脖子叫道:“你懂什么?!这是上古神鸟的后代,本来就只有一条腿的!” 胖老爷哈哈大笑,“对对对,是神鸟!可这鸟再神,你卖不出去有什么用?炖了滋味还没一只鸡好……” “这鸟好可爱啊,大哥哥,你快过来看看!”少女卜倩蹲在地上,盯着那个关鸟笼子欣喜地叫道。 魏颉依言走了过去,瞧见笼中是一只蓝毛白喙的小雀,果真只有一条腿。 “哔吩——哔吩——” 小雀蓦然间叫了起来,其声古怪,与寻常鸟鸣颇有不同。 “它叫了它叫了!大哥哥,你听到了嘛,它叫了!”卜倩显然激动得不行。 “听见了,我又不是聋子。”魏颉微笑道,“你喜欢啊,那我们买了它?” 卜倩高兴得差点跳起来,狂喜的叫道:“好呀好呀,我们买!” 魏颉遂从卜倩的衣袋中取出了一块珍贵至极的帝王绿翡翠,拿给了那个胖老爷,问道:“你瞧瞧,这翡翠价值几何?够一百二十两了吗?” 胖老爷也是懂货识货之人,接过那块色泽莹绿的帝王翡翠后,细细端看了半天,面露大喜之色,赞声道:“够了够了,可太够了!公子出手阔气,在下佩服!” 扭头对那几个恶仆呼喝道:“还不快走,留在这儿碍公子的眼么?!” 魏颉搀扶起了倒在地上的挨打书生,大力掸落他长衫上沾着的灰尘泥垢,好心询问道:“你没事吧?” 书生满脸尽是感激的神色,拱手朗声道:“小生杨春,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那只雀……神鸟能否卖予我们?”魏颉打着商量道,“我那小妹子实在喜欢得紧。” 名叫杨春的落魄读书人慷慨说道:“小生的性命都是公子救的,区区一只鸟儿算得了什么?” “那便多谢啦……”魏颉余光瞥见了什么东西,“咦,这里怎么有本书?” 接着便弯腰将地上的那本书捡了起来。 只见书的封面上用方正的楷书撰写了五个大字——“六月飞雪集”。 “这本书是小生适才不慎掉落的。”杨春有点郝颜的说道。 “这书的名字倒也真怪。” 魏颉被吊起了兴趣,“六月乃是暑月,哪里来的飞雪?” “小生不学无术,胡乱给自己的诗歌集冠了这个名字,让公子见笑了。”杨春低头说道。 “哦,这是你写的?”魏颉好奇道,“我能看看么?” “公子请便。”杨春摊手道,“只怕拙作污了公子的眼睛……” 既得作者许可,魏颉翻开了诗集的封面,但见第一页赫然写着—— “昭平六年,北方六城失陷,无数百姓沦为亡国奴,人间六月白雪纷飞,故命此名。” 翻过第一页,第一首诗歌名叫《难易歌》,魏颉逐字逐句,一行一行地默读了下去: “放纵享乐易,克己守礼难。 牵萦红尘易,斩断情丝难。 勤学读书易,温故知新难。 伤风感冒易,防病治病难。 吃苦挨累易,任劳任怨难。 抢名夺利易,不与人争难。 痛思悔过易,知错能改难。 怒发冲冠易,平心静气难。 荣华富贵易,清贫持家难。 ……” 忽然看到一句: “官拜宰相易,报国捐躯难。” 魏颉冷不丁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文弱书生,心下暗道:“别看这人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写起东西来胆子还真不小嘛!” 接着读下去: “谄媚逢迎易,忍辱偷生难。 招兵买马易,纳用贤才难。 将军百战易,视死如归难。 搬山填海易,撼魏家军难。 割地退兵易,收拾山河难。 杀贼荡寇易,看剑守塔难。 知易知难易,化难为易难。” 一口气读完了剩下的部分,魏颉不由得叹了句:“难,难啊……” 翻过几页,又看见一首: “百年功名归尘土,万里琼霄任遨游。 北国风雨云遮月,神兵出自飞剑楼。 欲破狼蛮取上京,魏家长车出燕鸣。 银河影照六城邑,天启府里尽王侯。” 魏颉细细品了几遍,陡然震声道:“好一首大逆不道的《神兵天降》!” 书生杨春登时变了脸色,呆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魏颉又往后翻了翻,发现书中尽是些针砭时弊、直抒胸臆的诗词歌句,首首视野广阔,句句气势恢宏,读罢无不唇齿留香。 豪情填膺。 “小萝卜,翡翠给我五块好吗?”魏颉对一旁的卜倩说道。 小丫头乖乖地从兜里掏了五整块碧绿翡翠出来。 魏颉一把接过后,把几块翡翠全部塞进了那个挨打书生的手里,“这一块少说能值个二百两,五块也就是一千两,能换你的这本诗歌集吗?” 杨春猛吃一惊,他原先以为自己今日作茧自缚,惹上了本不该有的杀身之祸,怎料魏颉不仅不与自己为难,竟还要花一千两买走自己的书?天下竟然这样的便宜事?! 长衫读书人一脸不可思议,手里捧着那五块价值奇高的帝王绿翡翠,颤声说道:“公子莫不是在说笑?小生才疏学浅,何德何能……” “哎,给你就拿着嘛,何必多言呢?” 魏颉蹙眉打断道,“就凭你有胆子写出来那种东西,你就有资格拿这钱!这世道,文人的骨气是很值钱的。” 杨春哑口无言。 “大哥哥,飞走了,飞走了!”卜倩蓦地叫了起来。 “我这不还在这儿吗?哪飞走了?” “哎呀,不是你,是小鸟飞走了,我们快追!”卜倩急得大叫道。 说着便又一把拽住魏颉的手臂,迈开步子就追了过去。 魏颉身不由己,刚把那本诗歌集塞入衣中,便被拉得快步奔跑了起来。 青衫年轻人边跑边招手,远远地冲书生杨春高喊道:“在下姓魏名颉字正气,他日有缘再会!” 杨春一听这名字,瞬间如同遭了雷击。 良久,垂下两行清泪,朝着魏颉离去的方向恭敬地拜了三拜。 魏、卜二人紧跟着那只离笼而飞的蓝毛小雀,一路狂追。 “我自己长了腿的,你不用拉着我跑啊!”魏颉被卜倩拖了一路,无奈地叫道。 “快点,大哥哥,小鸟朝那边去了!”卜倩哪里肯依,越跑越着急,越着急跑得快,手上的劲儿也使得更大了。 魏颉疼得呲牙咧嘴,心下费解道:“这小丫头真邪门,哪里来的这么大手劲儿?” 不多时,一群擐甲操戈的精锐骑兵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为首者骑着一匹神骏的高头黑马,肩扛一柄长杆宣花巨斧,居高临下的厉声喝道:“贾大人在楼内观看马戏,闲人一律不准靠近!” 魏颉简单看了眼附近骑兵的数目,少说也有七八十人之多,将一座穹顶巨楼的正门处死死守住了,心下暗揣道:“那个贾大人什么来头?好大的排场……” “上去了上去了!小鸟飞到楼顶上面去了!”卜倩指着高空跺脚叫道。 正当魏颉思量对策时,楼内传来了一阵不小的响动声,接着便有滚滚黑烟从门口翻涌而出,席卷四周。 一众守卫骑兵无不大惊失色,急忙纵马向楼门奔去。 刚赶到门口,无数支羽箭好似蝗群般激射而出,冲在最前头的几名骑兵当即被射死。 那名扛斧之人则用巨大的兵器勉强挡下了瓢泼箭群,免于命丧当场。 魏颉见状,低头对卜倩叮嘱道:“你且留在此处,千万不要乱跑,我去给你捉鸟。” 说着便纵身上楼,动作轻盈宛若一只灵猫,疾向那蓝毛小雀儿追去。 他身法快得出奇,一眨眼功夫已奔至了屋顶,来到穹楼顶端,只见上头居然埋伏有四名身穿黑色紧身衣的蒙面人,手持强弓劲弩,正不断从天窗口往里射箭。 那袭青衫来不及思考,饿虎扑羊般猛掠上前,拔出腰间的血灵剑胚,以最快的速度砍翻了一个,同时即有一支凌厉飞箭向其面门袭来,偏头躲开后,顺势再接一剑,又割掉了一颗头颅,右腿倏然往旁边蹬去,第三个蒙面人反应不及,腹部结实地中了一腿,剧痛之下难以站稳,从光滑的穹顶失足掉落,身子自高处直坠于地,摔成了一摊肉泥。 魏颉身子一矮,堪堪避开第二支飞箭,双手持住剑柄,配合脚步,往前猛地一戮,将最后一个黑衣敌人捅了个透心凉。 见那小雀儿自天窗中飞入,正在寻思要不要也跟着跳下去时,忽听得楼内传来一声惨绝的悲呼:“王爷,贾流先走一步了!” 魏颉立时吃了一惊,“原来楼内看戏的‘贾大人’便是金梁王手下的谋士贾流?他可是我东方伯父的同僚,我须得救他性命!” 也无暇多想,用本命真气护住要害脏腑,手握剑胚,一个猛子就从天窗跃了下去。 章节目录 第二卷 相见欢 第十五章 引火诀 中原大禹王朝共有五名藩王,其中势力最大的当属两位双字并肩王——“金梁王”嬴昆与“琅琊王”嬴関。 嬴昆身为先皇嬴旬的二弟、当今天子嬴勾的二伯父,坐镇东南沿海一带,军队势力极为雄厚,拥有濠、泸、沂三州封地,遥望国都天启城。 手下两大旷世奇贤,武有“凤栖公”东方梧桐,文有“胭脂公”贾流。 贾流,字子车,自号瘦羊先生。 早年间怀才不遇,曾在家乡酒楼的墙壁上留下过“猛虎卧荒岭,壮志难自酬”的诗句,时人后以“卧岭虎”或“贾卧虎”称之。 为体察各地民情,贾流奉金梁王之命,带兵遍游三州,深入寻常百姓家。 因其身份太过尊崇,位列藩王座下“二公”之一,每巡至一州一郡,当地的州牧、郡守无不殷切讨好,唯恐侍奉不周。 甘渭郡郡守俞慕颜听闻贾公爷亲临,大张旗鼓地摆下龙门盛宴,为其接风洗尘,还不惜将自己的府邸里里外外修缮了一通,献给大人作为暂住的行辕。 提前派人打探,得知公爷对坝流城的特色“马戏”颇有兴趣,便特意提前包下了城中心的一座穹顶巨楼,大改楼内的构建,开设二楼观戏台,并雇请了当地名声最响的马戏班子,吩咐他们早早地排练起来,务必要献上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 若是演出不力,扫了贾公爷的兴致,整个马戏班子人人免不了吃一顿好苦头。 坝流城中心珍兽市场。 巨楼内。 二楼观景台。 一名蓄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神态闲适的端坐于台上,只见他身穿有一条深蓝色公爵长袍,上绣九条炫彩蟒蛇,华丽无比。 其后立着两人,一人高冠博带,作儒士打扮;另一人披穿鎏金铠甲,腰佩长刀,头系一条赤红丝带,眼神凌厉,面容剽悍。 蓝袍男子自然便是那位金梁王麾下第一谋士“胭脂公”贾流,而立于其身后的,则是贾府内头号谋士冯灵璧和第一死士武英石。 号“瘦羊先生”的贾子车一边盘弄着手中的两颗极品文玩核桃“白狮子”,一边兴致勃勃地观看着底楼的精彩表演。 坝流城的“马戏”与中原其他地区的御马伎艺有所不同,奴役并驱使的包括却不仅限于马,连稀世罕见的凶禽异兽都可作为给观众献艺的工具。 楼内的这个马戏班子下足了功夫,安排了二十个最最拿手的项目,提前半个多月开始准备,考虑楼中的全新构造,群兽的饮食和身体状况,负责演出的人员等等,诸多计较,只为了能顺利熬过今日这一“劫”。 “好!”贾流高声称赞道。 就这片刻之前,舞台上三头毛发旺盛、身形庞大的威猛雄狮在驯兽者的驱使下,几乎同时从三个火圈中跳了过去。 驯狮的三人听到贾公爷的喝彩声,无不受宠若惊,对着二楼看台抱拳深鞠了一躬,牵着三头狮子从台上走了下去。 “唉呀,我那俞老弟怎么没来?”贾流转头问道,“如此精彩的表演,不能与他同赏,实在是可惜啊!” 儒士冯灵璧低声道:“启禀大人,俞郡守不慎患染风寒,抱病在床,不能过来陪大人了。” 贾流眉头一皱,“有这事?那我一会儿可得去看看他。” 死士武英石性子直率,坦言说道:“大人的身子贵于千金,感冒伤风又极易传染,不妨等下次再去吧!” 冯灵璧跟着附和道:“是啊大人,俞郡守的病情颇为严重,若现在便前去探望,恐怕不甚妥当……” 贾流摆了摆手,脸色严肃的说道:“俞老弟待我如兄长,眼下他身体抱恙,我岂有不去看望他之理?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多言了。” 冯、武二人跟随贾公爵多年,深知自己这个主子的犟脾气,任何事情一旦认死,那是无论无何都拉不回来的,便都乖乖噤声,专心观看底下的表演。 坝流城素以珍兽出名,其中马戏班子所驯养的动物更是种类众多,马、猴、犬、狼、狮子、黑熊、天鹅、鹦鹉、大象等等,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但因贾流绰号“卧岭虎”,今日的二十场表演,俞慕颜俞郡守听了冯灵璧的建议,提前下令绝不可出现老虎,以防触犯到贾公爷的威严。 马戏班子固然胆子不大,依奉郡守命令,前十九场果真没有半只老虎出现。 然而到了最后一场,两名手持软鞭的精瘦汉子竟大模大样地将两头斑斓猛虎从后台牵了出来。 冯灵璧见到有虎,心下暗怒:“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敢如此大胆?” 贾公爵身居高位,对手下暗地里的操作全然不知,而且他脾气向来极好,其实对自己名号与虎相冲之事毫不介意,欣慰的笑道:“我还道今日看不到老虎了,原来是在压轴出场,哈哈!” 两名牵虎的瘦汉子对着二楼看台一揖,其中一人用相对雄浑的嗓音说道:“贾大人,这虎有一个名字,好听得紧。” 贾流顿时有些好奇,问道:“哦?不知是何名字?” 那人嘿嘿一笑,答道:“此虎乃是一只母虎,名唤‘胭脂’,平日里好吃懒做,最喜趴着睡懒觉,故也称‘卧虎’。” 贾流当场怔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其身后的谋士冯灵璧拂然大怒,手指那厮厉声呵斥道:“大胆狂徒,是谁指派你在此胡言乱语?!” 另一名牵虎汉子对二楼冯灵璧的斥声充耳不闻,笑着继续说道:“这头雄虎名唤‘金梁’,乃是族群中的老二,自其兄长不幸亡故后,便一直觊觎着‘虎王’的宝座,可惜呀,就凭他那点微末的本事,断然成不了气候,这辈子注定当不成什么‘虎王’……” 贾流脸色骤变,从位子上站立起身,怒喝道:“住口!” 那个牵虎之人狞声一笑,语气极是恶毒的说道:“今日这坝流城,就是你贾流的葬身之地!” 语毕手中长鞭一卷,当即缠绕住了“胭脂”虎的脖颈,那铁鞭上满是尖锐的倒刺,猛虎吃痛,大吼出声,但也仅仅嚎叫了一声,虎头便被硬生生绞割了下来。 另一人如法炮制,一卷一扯,将那“金梁”虎的头颅也给旋了下来。 两头庞然巨兽顷刻间变成了两具无头死尸,断首处血如泉涌,台面很快便被晕染出一大滩红色。 贾流一介文人雅士,自幼年起便与笔墨纸砚相伴,生平哪里见过这等恐怖骇人的场面?若非有冯灵璧在一旁扶持,非要摔个四仰八叉不可。 两名精瘦汉子绞杀双虎后,眼神交流一下,同时飞出一腿,两颗皮球也似的虎头被踢上了二楼观戏台,直向贾流的身子袭去。 寒光闪动,武英石拔刀出鞘,“唰唰”两刀,两颗夹带劲风的虎头登时在半空中变作了四瓣。 紧接着又听得底楼脚步声大盛,大量黑衣蒙面人自后台鱼贯而出,他们将怀中抱着的柴薪通通堆积至大楼门口,一经点燃,烈火骤然勃生,浓烟滚滚而起。 二三十个蒙面人取下背后的强弓硬弩,向门外发射羽箭,将数名急欲冲入门内的骑兵射成了蜂窝。 眼下一楼与二楼之间的过道也被完全堵死,死士武英石狂舞手中长刀,发了疯似的砍杀着上前的蒙面敌人,誓要为身后的贾公爷拼出一条生路。 “大人快俯低身子!”冯灵璧蓦然大叫一声,猛地将贾流扑倒在地,整个人皆压了上去。 须臾间,四支飞箭自穹顶射下,被冯灵璧用后背悉数挡住。 儒生那副纤弱不堪的身子,平日里连一担水都难以挑稳,可在危机关头,却能挡下四支势如破竹的飞箭! 冯灵璧被当场射死,贾流在武英石的保护下,总算突围至一楼。 “嗖嗖”几声,又有四支飞箭自楼顶射落,但都被武英石用大刀砍掉了。 此时外头的几十名骑兵也已顶着浓烟,冒着烈火,纵马从门口冲杀了进来。 “哥,你去宰了姓贾的,门口的那群家伙我来应付!” “好!待我大功告成,便来助你!” 两名杀虎汉子分工十分明确——一人对抗屋外的骑兵拖延时间,另一人擒贼擒王,直取贾流人头! 只见一个手握钢铁软鞭的细瘦汉子朝这边疾速冲来。 武英石持刀护在贾流的身前,心下飞速思量道:“眼前之人务须尽快除去,楼顶尚有刺客,我若耗神分心,大人必死于乱箭之下……” 想到这儿,大踏步迎敌而去,拼尽全身真气于一招,但求一刀令敌人毙命! 一刀劈出—— 刀断。 人将亡。 “噗!” 死士武英石口中狂喷鲜血,性命垂危的他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那名敌人。 适才他那刀不过劈至一半,便觉对面有一股恐怖气浪汹涌而至,然则他一心要取敌人的性命,纵死也不肯收招,一招使尽,气浪刚与大刀相碰,刹那间摧断了刃身,一股磅礴之力重重砸在他的胸口,武英石眨眼便肋骨皆断、五脏俱裂! 眼前的精瘦男子头顶冒出阵阵浓白色的蒸气,伴随着“剥夺剥夺”炒豆般的响声,那具原本相当瘦弱的身躯竟逐渐开始变大,衣服也被一点点撑了开来。 “白……白龙嗔……这是白龙嗔!”满口血污的武英石嗓音颤抖,“你是白龙剑窟的人?!” 头顶蒸气的男子并不答话,手腕轻抖,“呼”的一声,铁质鞭头猛然砸在了武英石的脑壳上,脑浆和血花四溅,连身后贾流的脸上都沾了不少。 “白你个死-人头,老子早已经不是那个鬼地方的人了。” 视人命如草芥的男子翻了个白眼道,“喂,准备上路了,贾大人!” “且慢!”贾流伸手拦在了自己的面前,“敢问尊驾是谁?受了谁的委托来取贾某的性命?!” “行,那老子就让你死个明白!”男子自报家门,“我叫於浪,门口那个正在和骑兵厮杀的,是我弟弟於潮,我们受了琅琊王的委托,特来此地取你的狗命。” “哈哈,琅琊王,果然……我就知道!琅琊王想当皇帝,最大的阻碍便是我家王爷,想要扳倒我家王爷,则首先要除了我……” 胭脂公贾流涕泪纵横,胸中满是悲戚绝望的情感,仰天大叫道:“王爷,贾流先走一步了!” 忽听得楼门处“砰”的一响,於潮整个人像支断了弦的风筝一般飞了进来,在空中画了道极长的弧线,最后掷地而亡。 於浪见亲弟弟暴毙,大吃一惊,扭头向门口看去,只见一名手持宣花巨斧的铁甲大汉骑于黑马背上,脑袋上的头盔不知去了何处,长发披散,满脸尽是猩红血液,恍若修罗厉鬼。 马旁还站了个穿着葱绿色衣衫,手提鸟笼的羊角辫小姑娘。 负责堵门的蒙面刺客无一人尚存,冲锋的骑兵亦死伤无数。 尸横遍地。 火光耀眼。 於浪料想定是弟弟一鞭砸裂了此人的头盔,这冤孽侥幸不死,遂用那柄斧子将弟弟击飞了出去,心下一阵悲痛,暗自叫苦道:“弟弟啊,你若平日里肯多下点苦功修炼,今日便不会死了……唉,我先杀了姓贾的,再去剥了那汉子的皮,给你报仇雪恨!” 蓦地里,一个青色身影从天而降,叫道:“贾伯父,莫怕,我来救你了!” 绿衣少女卜倩抬头见到来者是魏颉,用力招了招手,高声问道:“大哥哥,小鸟捉到了么?” “我不是让你呆在原地的吗?你怎么进来了?!”魏颉焦急的喊道,“小萝卜,你快点出去,这里危险得紧!” 青衫剑客刚一落地,便伸出胳膊抱住了伯父贾流,迈开步子向大门口掠去。 於浪身形一纵,挡在两人与众骑兵之间,用力甩动手腕,长鞭荡出了一股摧金断铁的刚猛气浪,直直轰向贾公爵的腰间,眼见就要将人活生生截成两段! “铮——” 魏颉用血灵剑胚架开袭来的那股气浪,接着又将剑胚刺入了身旁的熊熊烈焰之中。 一道粗壮火柱立时被挑了起来—— 引火诀! 章节目录 第二卷 相见欢 第十六章 大材岂堪小用? 由于魏颉体内有周云纤赠送的神物“三尺玲珑心”,根骨与悟性已远远凌驾于常人,任何艰涩复杂的功法要旨几乎是一看便会、一练即精。 那日在瀑布旁,他凭借着惊世骇俗的悟性和过目不忘的记忆,不仅学会了司徒鲛“引水诀”的手指掐法和阮苍龙“胆气神通”的化龙奇术,还意外吸收了两大魔头膻中府海内特有的异种真气…… 机缘之下,几乎是同时将二魔的毕生绝技收入了囊中! 虽不会“引水诀”的心法口诀,无法像司徒鲛那般轻松地驾驭浪鲛,但已然能够御水杀敌;虽不会“胆气神通”的催毒入体,无法像阮苍龙那般自如地释放毒雾,但已然能够化气为龙。 引火。 再以真气御之,化龙。 伴随“轰”的一声,一条巨大的烈焰火龙呼啸着向於浪狂袭而去! 刺客於浪将内家功法“白龙嗔”用至了十成十,体格骤然暴涨一倍有余,衣服早被彻底撑破,露出赤红发紫的诡异皮肤,以及筋肉极其发达的躯干,头不要你,刚才是因为太危险我才让你走的……” 这时候,大难不死的贾流贾公爷走上前来,毫不顾忌颜面的跪了下去,拱手朗声道:“贾某人叩谢大侠救命之恩!” 说着便要磕头。 魏颉见到如此阵仗,惶恐大惊,挣扎着脱离了卜倩的紧密怀抱,从地上勉力爬起,将胭脂公贾流扶了起来,“晚辈岂敢受伯父如此大礼?!” 贾子车有些疑惑不解,“大侠何故喊我伯父?” 青衫年轻人欠着身子,恭敬的解释道:“晚辈姓魏名颉字正气,家父与凤栖公东方将军乃是八拜之交,前辈既是东方将军的同僚,那么自然也是晚辈的伯父了。” 贾流瞪圆了双眼,惊声道:“啊,令尊可是那位魏魁魏大将军?” “正是。” “竟有如此巧合……” 贾流扶额感慨道,“令尊一世豪杰,生子亦是这般的英雄,当真应了那句‘虎父无犬子’的古话!” 此时那名满脸血污的持斧大汉翻身下马,匆匆来到了贾公爷的身前,随即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高声请罪道:“末将该死,让贾大人受惊了!” 魏颉指了指面前这名悍不畏死的披甲大汉,面带微笑的说道:“贾伯父,适才若非有此人相助,小侄多半早已死无全尸了!” 贾流听罢,忙上前将那名甲士扶起,询问道:“这位壮士,你是何人手下的部将,竟这般神勇非常?” 单手持斧的大汉极是受宠若惊,低着脑袋回应道:“末将名叫谷升荣,乃是俞郡守俞大人手下的将士,末将的修为实在稀松平常,万万称不上‘神勇’二字!” 贾流点了点头,“嗯,想不到俞老弟手下还有如此骁勇善战的将士……” 谷升荣虽是武将出身,却向来目光长远,见眼下是个毛遂自荐的大好机会,便即抱拳朗声道:“如若贾大人不嫌弃,末将愿从此追随大人左右,奉献犬马之劳!” “你若果有此心,那可真是妙极!”贾流大喜道,“我即刻便起身赶往俞府,去和我那俞老弟说明此事。” 转而又看向了立在一旁的“侄儿”魏颉,心下暗揣道:“我这魏贤侄半月前犯了守塔不力的死罪,我须想个法子救他才是……” 魏颉心思活泛可谓七窍玲珑,一下子便看破了贾流有意救助自己的慈悲想法,心下同样也打着算盘:“我那贾伯父一介儒士,跟了他又有何意味,难不成要我整天给他递纸弄墨吗?若去投奔了东方伯父,纵然没法在龙神营里混个差事,也大可求他派我去北方燕鸣关,陪那楚瀚老将军一同镇守边疆……嘿,哪天老子性子起了,跃过燕鸣关,杀上几个该死的狼蛮子,砍了他们的头颅当酒杯,割了他们身上的肉作烧烤,倒也痛快!” 一番思量后,躬身说道:“小侄虽是死罪之身,却也另有一番计较,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本不该过分贪生畏死,伯父无须操心小侄了。” 贾流受到大禹王朝第一强蕃金梁王嬴昆的倚重提拔,官拜‘胭脂公’,凭其高位的尊贵身份,要包庇一名逃犯其实并非什么难事,况乎他本也有意援助救济自己的这个好侄儿……怎料魏颉竟率先看透了他的心中想法,抢先一步出言回绝,将话头提前堵塞说死,令其再难出半句招揽劝解之词。 见伯父贾子车默然不语,魏颉忽道:“话虽这么说,但小侄仍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小侄适才在这坝流城内结识了一位年轻书生,名叫杨春,此人腹中颇有才学,却落魄至遭人街头毒打,险些丧命,实在可怜得紧,还望伯父能稍加提携一二。” “好说,好说。”贾流点头笑道,“倘若是确有真才实学之人,我定会加以重用,这点贤侄大可放心!” 魏颉再度行礼道:“那小侄在这里替杨春谢过伯父了。” “大哥哥,快看快看,小鸟在那边!”少女卜倩突然尖叫道。 魏颉顺着卜倩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见那只独腿的蓝毛小雀正立在於浪的尸身之上,白白的鸟喙一开一合,竟自大口吞食着於浪前胸处尚未燃尽的火焰。 “这鸟果真有些神性。”魏颉大感新奇,“竟能够以火焰为食……它也不嫌烫得慌?” 卜倩乐颠颠地跑了上去,那鸟胆子大得很,半点儿也不怕人,仍在悠哉游哉地吞吃火苗,过了一会儿,估计是差不多吃饱了,扑腾了几下翅膀,竟稳稳地落到了绿衣小丫头左侧的肩头上面。 “呦,看来它还挺喜欢你的嘛。”魏颉笑道,“我以为它吃饱后便又要飞走了呢。” “原来它是因为肚子饿了,才会飞到这儿来的呀……”卜倩提议道,“大哥哥,它真的好可爱,我们叫它‘小火苗’怎么样?” 魏颉“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接着竖起了个大拇指,有口无心的称赞道:“你是小萝卜,它是小火苗,这名字取得不错。” 说着伸手一把将小雀儿从卜倩的肩头捉了下来,关进了那只大笼子里。 魏颉手指着笼中的蓝毛小雀,一本正经的威胁道:“听好了小火苗,你爱吃火,大不了我每天喂你吃,可你要再敢到处乱飞,那可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卜倩眨了眨水灵的大眼睛,一脸天真的说道:“没关系呀,它若飞走了,我们再把它抓回来不就好了?” 魏颉有苦自知,心里骂街道:“你这傻丫头说得倒是轻巧,今日为了抓这鸟,老子差点把命丢在这里……” 卜倩轻轻拽了拽魏颉的胳膊,“大哥哥,你刚才控制火龙的样子真的很帅,以后如果哪里着了火,你可以用那招来帮人救火,方便得很嘞!” 魏颉“呵呵”一笑,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卜倩脸颊上的细皮嫩肉,收着力扯了几下,凑近说道:“小笨蛋,我的‘引火诀’若只用来给别人灭火,那岂不是太过大材小用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卷 相见欢 第十七章 饮罢阎王酒 泸、沂两州边界之地。 泥螺山脚下。 “这天气真是见了鬼了,明明已近黄昏,却还如此燥热!” 骑乘马背的青衫魏颉抱怨道,“小萝卜,你热不热啊?” “热,又热又渴。”绿衣卜倩点头道,“皮囊里的水全都喝完了。” “我也口渴得紧,可这山脚下人烟奇罕,一路过来连半个烟囱都见不到,去哪里讨水喝呢?唉,如果这儿是南陵郡就好了,那我就可以去寻我万大哥了。” 魏颉舔了舔嘴唇,“一想起我万大哥秘酿的桃花酒,我这嘴巴呀,就馋得要死要活的,唉,早知如此,当初分别的时候就该跟他多要一些的……” 卜倩怀抱着那个大鸟笼,对里头的蓝毛小雀说道:“小火苗,你热不热,渴不渴啊?” 魏颉呵呵一笑,“这鸟儿以火焰为食,无论多么高的温度都奈何不了它,又怎会怕热、怕渴呢?” 卜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嘀咕道:“也对。” 于是从兜里掏出一个刚买没多久的小型火折,对口轻轻一吹,生出一团不甚明亮的赤色火焰,伸入了笼子里面,“小火苗,那你饿不饿啊?给你火吃!” 魏颉见状,忍不住调侃道:“你呀,自从买了这根火折子,一天能喂它八百回,别说只鸟了,就是头猪都给你喂饱喂撑了。” 果然笼中的小雀并未张口,看来是真已饱腹,不愿再进食半点火焰了。 “哎,你瞧前头!” 魏颉遥指前方,惊喜的叫道:“那儿有家酒店,咱们去买碗酒水来解解渴!” 纵马上前,但见前头是一家规模不小的酒铺,铺前立了块方正的告示牌子,上头写着——“凡上山杀夔者,酒水一律半价。” 将马匹拴在门口后,魏、卜二人一同走进了酒铺。 此时店内半个客人也无,魏颉挑了个太阳晒不到的阴凉地方落座,把血灵剑胚从腰间取下,搁在了桌上,松了松满是汗渍的衣领口,扯着嗓子喊道:“有人在么,快来些酒肉饭食,肉要熟牛肉,酒有多少上多少,银子好说!” 店老板闻声从里屋走了出来,是个脸上颇有霜色的中年人,他走近问道:“壮士可是要上山?” “是,我着急赶路,今晚就要过了这座泥螺山。”魏颉回应道。 店老板顿时面露喜色,“那好,壮士稍等片刻,饭菜马上就来。” 说着便进了厨房,着手去准备。 不一会儿,店老板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了出来。 “喂喂,店家,怎么没有酒啊?”魏颉急躁的催促道,“我嗓子眼里如同火烧,难受得紧,快拿些酒水过来罢!” 店老板弯腰询问道:“不瞒壮士,我们这儿的酒按碗来卖,不知壮士要喝几碗?” 魏颉眉头一挑,奇道:“还有这等规矩?从未听说过有酒水是按碗来卖的,你直接给我上大坛子就成,我自己来斟便是了。” 店老板摆了摆手,“壮士有所不知啊,我们这里的酒名叫‘阎王晃’,劲力非比寻常,有道是‘三碗醉,五碗倒,七碗八碗下了肚,阎王也要晃三晃’,实在喝不得多,壮士若真口渴,我去拿些白水来便是。” 魏颉哈哈大笑,“店家,你别看我年纪轻,酒量可也不小,再烈的酒,七八碗下肚,着从衣兜里掏出两枚金灿灿的大元宝,“咚”的一下砸在了桌上,“银子管够,你什么都莫担心,尽管来筛便是,今日我若醉倒在你店里,不是带把的!” 卜倩浑然听不懂“带把的”是什么意思,茫然地看着满脸赤红的魏颉。 店老板脸色尴尬,心下暗自思量道:“这家伙怕是已经醉了,看他桌上摆了柄剑,料想是个行走江湖的游侠儿,如若心情不好撒起酒疯来,多半得把我这店都给砸了,还是依了他罢。” 于是唱了个“喏”,又进里屋去给魏颉筛了八碗烈酒“阎王晃”,上好的熟牛肉也多切了三斤,用大盘子装好,走出来端到了桌子上。 见到酒水和新鲜的牛肉,魏颉喜出望外,拍手称赞道:“好,这才算是痛快人嘛!” 说完便即继续大嚼大咽,畅意豪饮起来。 五斤熟牛肉,外加十六碗酒水下了肚,魏颉满足地打着饱嗝,拍了拍肚皮,高声叫道:“店家,你把你家酒水说得那般厉害,我喝了这许多,不也是没醉?什么阎王喝完晃三晃,呵,阎王爷都喝不过我!” 店老板肚里骂道:“这人喝多了,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对了店家,问你件事。”脸色发红的魏颉忽然问道,“适才进店的时候,我见门口立了块牌子,牌子上写着‘凡上山杀夔者,酒水一律半价’,那个‘夔’是什么东西?就在这泥螺山上?” 店老板一怔,反问道:“壮士没看城墙上贴的榜文么?” 魏颉随意摇了摇头,“没看,店家你给讲讲。” 面有霜色的店老板沉沉叹了口气,“我在这泥螺山脚下开店已有十余年了,此地是泸、沂两州的交界,赶路之人若不想绕远,便非得经过那泥螺山不可。我活了半辈子,虽说没能讨上个媳妇吧,但在这山脚下经营酒家,生意还算兴隆,日子过得倒也安适。谁想……谁想半年前,在这泥螺山上,出了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兽!” 魏颉瞬间提起了兴致,忙问道:“妖兽?什么样子的妖兽?” “那妖兽厉害得紧呐,曾有一众猎户联手上山讨伐,三十多个人呐,最后只有六个运气好的逃了回来。”店老板的声音有些发颤,“听活命的人说,那妖兽的模样像头大青牛,仅有一条腿,不能走,只能跳,嗓门极大,嘶吼起来好似打雷,皮肉又糙又厚,棍棒什么的根本伤它不得,满嘴的尖牙利齿,吃起人来一口一个,活吃啊,那么大个人,一口就给吞下肚子了……” 中年店老板越说越怕,到后来已然全无人声。 魏颉见他怕成那样,又问道:“那你怎么还有胆子在这山脚下开店?不怕那妖兽从山上跳下来吃了你啊?” “唉,我开这家店已十年有余,实在是舍不得啊!”店老板愁眉苦脸地说道,“这店内原本有不少跑堂的伙计,可自从山上出了那妖兽,一个接一个全都走了,现在就剩我一个人还留在这儿了……” 魏颉心下点评道:“嘿,这店家原还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儿。” 店老板接着说道:“后来那妖兽造孽实在太多,连官府都重视了起来,在城墙上贴了一纸榜文,花三千两悬赏那妖兽的头颅……” 魏颉搓了搓手,啧啧赞道:“好家伙,三千两!” 店老板“嗯”了一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为了那三千两的赏银,各路豪杰纷纷上山,我也在店门口立了那块牌子,凡是上山讨伐夔兽的英雄壮士,在小店内饮酒,一律半价。” “那妖兽名叫‘夔’?”魏颉问道。 “是,听说还是什么上古神兽的后代,也怪不得那般厉害!”店老板脸色难看的回答道。 魏颉指了指摆在桌上的鸟笼,咧嘴而笑,“店家,我这笼子里关的这鸟儿,据说也是上古神兽的后代,不巧也是只有一条腿!哈哈,莫非那上古的神兽都是只有一条腿的不成?” 店老板看了眼笼中的蓝毛小雀,见其模样寻常至极,暗自琢磨道:“这公子定是在与我说笑,这只身带残疾的小雀儿,怎可能和上古神兽攀上关系?” 中年店家又说道:“榜文刚张贴出来那会儿啊,跑到这里的壮士可谓络绎不绝,到后来便越来越少了,大多数上山的人都成了夔兽的口粮,那纸榜文一直贴在城墙之上不曾被揭去……” 魏颉胸中填满酒气和志气,大力拍着胸脯说道:“店家,那夔兽就交给我吧,我保证把它的脑袋给割下来!” “当真?”店老板瞪大了眼睛。 “自然是真的。”魏颉递了一大锭银子过去,“店家,我也不短你酒钱,快些再去拿一坛子‘阎王晃’过来!” 店老板踌躇不定,小声说道:“壮士,喝多了酒,还能杀得了妖兽么?” 魏颉嗤之以鼻,豪气言道:“废什么话,本公子酒喝得越多,功力越强,杀起妖兽来,自然也越快!” 店老板应了一下,只得又从后院里捧了一坛子烈酒出来。 魏颉拿起桌上的那柄血灵剑胚,伸剑入坛,左手捻动司徒鲛的得意秘术“引水诀”,一条透明酒柱蓦地从坛中窜了出来,随着剑胚轻摇,酒柱仿似有了灵性一般,全部灌入了青衫剑客的口中。 满满一坛子酒水喝尽,魏颉仰头大叫道:“哈哈,痛快!饮罢这阎王酒,待本公子去与那阎王斗上一斗!” 章节目录 第二卷 相见欢 第十八章 给爷死! 甘渭郡泥螺山,泸、沂两州分界山,绵延东西,连贯七百里。 古名为波瑠山,后因百姓以讹传讹,时至今日,世人皆以“泥螺”称之。 腹中灌满阎王烈酒的魏颉携了血灵剑胚,与少女卜倩一同离了那家酒铺,纵马直向泥螺山赶去。 赶至山脚,一块巨型石壁上贴了张官府的告示,写着—— “为泥螺山上有一夔兽伤害人命,赏令各地乡勇猎户行猎未获。如有过往客商人等,烦请绕道远行,莫自误性命,各宜知悉。昭平八年五月十九日。” 魏颉看罢告示,知悉此山之上当真有吃人的妖兽,心下盘算道:“过路的人都绕道而行了,也难怪山脚处的酒铺生意会变得那般清冷……我且上山宰了那只夔兽,为百姓除去一害!” 此时正值暑月,昼长夜短,二人在山上行了小半个时辰,暮色方才降临。 四周渐渐变得漆黑起来,幸而此山昔日有诸多行人经过,山路十分清晰疏朗,还有卜倩一直举着火折照明,即使夜再深也不用害怕迷路。 听着山间聒噪不绝的夏日蝉鸣,魏颉忽然有些耳热头昏,直欲倒地而眠,他深知是酒劲完全发作的缘故,但仍强装镇定,暗道:“此时我若折回去,岂不是被那店家把牙都给笑掉了?我有六道无上剑气傍身,想来那夔兽多半也伤不了我的性命……哼,区区一头畜牲,怕它做甚?” 想着便在脸上“啪啪”扇了两个清脆的巴掌,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坐在前面的卜倩听得响声,扭头问道:“大哥哥,你干什么呀?” “没什么,这山上蚊子忒多,刚才飞我脸上了。”魏颉红着脸说道,“小萝卜,你害不害怕呀?” “害怕什么?”卜倩不解的问道。 “夔兽啊,你就不怕它跳出来吃了你?”魏颉笑着说道,“你那么小个人,多半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卜倩想了一会儿,摇头道:“不怕,既然大哥哥不怕,我当然也不怕!如果夔兽来了,我和大哥哥一起打他!” 魏颉宽慰一笑,“你就别添乱了,交给我来对付就行,且看你大哥哥我一会儿如何手刃妖兽!” 不知又行了多久,山间蓦然刮起一股强风,接着便有一阵恐怖而骇人的长啸传了过来。 青衫剑客精神一紧,十分严肃的道了句:“来了。” 前方的灌木丛“咔咔”响动。 须臾间,一条黄皮黑纹的斑斓猛虎飞蹿了出来。 魏颉早持了血灵剑胚在手,准备等猛虎朝自己扑来时,一剑将其诛杀。 怎料那虎蹿出后,对骑马的二人视而不见,转而向另一边疾速奔了过去。 正当魏颉大感迷惑之际,天空中好似炸开了一道惊雷,卜倩被这炸雷般的响动吓得失声而叫,笼中的蓝雀小火苗也跟着“哔吩——哔吩——”的乱鸣起来。 地动山摇! 几记擂鼓般的踏地声传来,一头青色的巨大怪物从远处赶来,其行进速度着实快得惊人,眨眼间已追至了那头猛虎的身后。 那虎的体格并不小,但与之相比,竟显得瘦弱不堪,宛若一只尚未断奶的新生幼猫。 未等那头斑斓猛虎反应过来,怪物的血盆大口已然啃了下去。 “嗷——” 一口下去,发出了临终嘶吼的猛虎仅剩小半截身子。 那怪物胡乱嚼了两下后,又补了一口,将整只虎都吃进了嘴中。 魏颉瞧那妖兽皮肤深青发黑,单脚站立,满嘴尖锐獠牙往外呲出,知悉这正是那吃人无数的夔兽,又见其两口食尽一虎,惊骇之下,浓浓酒意登时醒了大半。 巨夔“咕噜”一下将虎尸彻底吞入腹内,转头看向魏颉和卜倩二人,再次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野性狂吼。 魏颉的耳膜受到莫大的震颤,眼前一晃,只见那巨兽倏然凌空跃起,朝二人猛地跳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魏颉一把环抱起身前的卜倩,果断舍掉了胯-下的马匹,迈大步往旁边疾逃而去。 刹那间,小山般的妖夔从半空坠落,“嘭”的一声巨响,大脚重重砸在了地上,尘土四起,草木皆裂! 那匹马逃亡不及,当场被震毙,夔兽来者不拒,又是一口囫囵地将马尸给吞了下去。 夜色中。 尘埃里。 青衫剑客趁夔兽咀嚼吞咽的功夫,挺着血灵剑胚向前大踏步刺了过去—— “噗!” 血色剑刃刺入了畜-牲那条粗如合围之树的大腿里面。 魏颉一击得手,喜道:“成了!” 谁想这一剑虽然成功穿透了夔兽腿部的皮肤,却丝毫无法对其内在筋肉造成多严重的伤害,更别提斫断其大腿腿骨了。 魏颉持续不断地运输真气,拼命将剑胚往里寸寸压去,夔兽吃痛,叫声愈发洪亮震耳,泥螺山间无数怒雷炸响,当的是惊心动魄。 巨夔开始用力挣扎,小山般的身躯剧烈晃动,魏颉右手虎口处作痛,忙将剑胚快速抽了出来,这才免于丢失手中兵刃。 那独腿夔兽猛地扭转身子,井口粗细的肌肉尾巴甩将过来,魏颉抱起卜倩原地起跳,勉强躲过了这夹杂着刚猛劲风的一击。 “小萝卜,快抱紧我!” 卜倩听了这话,忙用左臂抱住了魏颉的细腰,右手则仍牢牢地拽着鸟笼的,世人的修为大概可以分成两种,一种是入了尘仙境的,另一种是没有入尘仙境的,若是陆地尘仙,那倒还可以看看,若是连陆地尘仙都不是,那就连看都不用看了。” 魏颉蹙眉怔了半晌,才道:“小萝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修炼境界一共才九个,其中尘仙境乃是九阶最终境,又称‘止境’,一旦跻身九阶尘仙境,便就是传说中的神仙了啊!咋的,难道在你师父眼里,除了神仙以外,凡人都不够看了?” “我也不知道师父是什么意思。”卜倩挠着头说道,“但我记得师父他老人家确实是这么说的啊……” 蓦地里,炸雷声再起。 又有一只巨兽袭来。 魏颉脸色骤变,急将卜倩揽至身后,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声吼道:“来啊,正好拿你这畜-牲给老子练练手!” “咚!” “咚!” “咚!” 声若擂鼓。 巨兽自远处飞踏而来。 笼中的小蓝雀挺过了适才的天旋地转,当下听到嘶吼声和脚踏声,再度“哔吩——哔吩——”的鸣叫了起来。 魏颉神凝精聚,双手紧握着血灵剑胚,膻中穴-内真气激荡如沸,做足了迎接第二场恶战的准备。 月光下,天空中又出现了一个庞硕无伦的青色身影—— 第二只夔兽! 章节目录 第二卷 相见欢 第十九章 哎嘛,亏大了! “娘-的,又来一只……” 青衫剑客力沉下盘,双手握住血灵剑柄,灌送真气入臂,准备待吃人巨夔砸向自己的瞬间,劈出声势雄大的一剑。 他已自二阶跃灵境脱胎,迈入三阶百尺境的门槛,真气的总量激增,运转速度亦明显加快,只一瞬,真气便于奇经八脉内走过了数百个大周天。 剑意汹涌。 杀意澎湃。 魏颉有信心一剑重创夔兽! 风声猎猎,巨夔从空中落下,却并未砸到全身浸满真气的魏颉,而是坠在了另一头夔兽的尸体旁边。 此时,叫声变了。 变得不再响彻云霄。 变得凄怆悲凉、如泣如诉。 变得柔情百转,令人心生伤感。 少女卜倩听了此等哀绝之声,戳了戳身边人的腰眼,“大哥哥,我有点想哭。” 魏颉堂堂嘛,刚才我那一拳,用足了十成十的功力,寻常跃灵境武者根本避不开的,所以我才说‘至少’嘛……”公冶锦笑道,“不错不错,别看小兄弟年纪不大,修为倒还是蛮高的,我也是三十岁的时候,才勉强突破三阶百尺境的,哈哈!” 魏颉默然无言。 公冶锦有些尴尬,继而称赞道:“适才我张开双臂,中门大开,小兄弟你及时停手,不乘人之危,足见是条响当当的英雄好汉,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魏颉淡然一笑,“应该的。” 那头没死的夔兽仍在呜呜呀呀地吼个没完,公冶锦听得颇有不耐烦,遂开口叫道:“噶嘟噗咯吗,啵哩!” 那青皮巨兽听了这段怪话,竟然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这会儿卜倩也已抱着鸟笼走了上来,惊奇地问道:“哇,它不叫了哎!你是怎么做到的啊?” 公冶锦沾沾自喜地说道:“这是我祖传的一套功法,叫作‘灵犀语术’,练成后可与世间万兽对话,厉害吧?” 卜倩激动地点了点头,“厉害厉害,这功法太厉害了!” 公冶锦听着这话,心里甜滋滋的极是受用,道:“这孽畜吃了我一顿拳脚,已经老实得很啦,我刚才用灵犀语术说‘烦死老子了,闭嘴!’,它一听,立马就闭嘴了,嘿嘿,还是蛮听话的吧!” 魏颉哪管它闭不闭嘴听不听话,沉声道:“这畜-牲害人不少,还是宰了为妙!”说着便提着血灵剑胚走了上去。 公冶锦伸手拦住了他,“哎,小兄弟,这母夔肚子里有崽子了,姑且还是饶了它吧。” 魏颉奇道:“你连这都知道?” “是啊,它自己告诉我的嘛。”公冶锦解释道,“这一公一母两只夔兽原本住在那条月华江里,后来母夔有了身孕,江里的游鱼不够吃,他们就只好上山来吃人了。” 魏颉“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咕啦咔哒,啤嘙嘘嘎砸嗓咁吗,哦喲吼吗啤,咚吗叭?叩哟!”公冶锦又是一连串听不懂的怪话。 那母夔的体型远比死去的公夔要巨大,听了公冶锦的“命令”后,仰天发出一记悲鸣,随即一口叼起了公夔的尸体,奔着北方跳去了。 “你和他说了什么?”魏颉问道。 公冶锦自信的说道:“我跟它说‘从今往后,你都不许再上山了,否则就宰了你,懂了吗?快滚!’,有我的命令在,量它这辈子就都不敢再上山吃人了。” 魏颉由衷佩服道:“你这功法倒是蛮厉害的。” “咦,这是……”公冶锦忽然看到了卜倩怀里抱着的鸟笼,好奇地凑了上去。 他盯着笼中的蓝毛小雀看了半天,问道:“它是不是以火焰为食?” 卜倩大奇,“对呀对呀,你是怎么知道的?” 公冶锦感叹道:“想不到这世上竟还有毕方鸟的后代……” “毕方鸟?那是什么东西?”卜倩问道。 公冶锦回应道:“那是上古时代的一种神鸟,曾在泰山助黄帝封印敌军亡魂,后来又成为了火神祝融的侍宠,从此不食五谷,专门吞吃火焰,古语云,有‘毕方者,必有大火’……” 魏颉心下暗道:“这鸟儿原来如此不凡,先前还真是小看它了。” 卜倩极是兴奋地说道:“小火苗原来那么厉害啊!” “你管叫它‘小火苗’?哈哈,这名字倒也有趣!”公冶锦大笑道,“你别看它现在还那么小,等长大以后,那两只夔兽加一块儿都比不上它,你可算是捡到宝啦!” 魏颉思量片刻,忽问道:“公冶兄适才那套拳脚凌厉狠辣,在下好生钦佩,可也是祖传的功夫么?” 公冶锦摇了摇头,“是我的恩师传授给我的。” “不知尊师是何人?”魏颉继续问道。 公冶锦顿了顿,口中缓缓吐出了两个字——“柯卿。” 魏颉一呆,立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对,就是那个天下十大魔头排行第六,绰号‘白昼幽灵’的柯卿。不过我早已被他逐出师门啦,柯卿是我的授业恩师不假,而我却再也不是他的徒弟了。”公冶锦洒然一笑,“那年我二十五岁,恩师见我禀赋不错,便将我收入了门下,教了我足足三年,后来恩师他又遇到了比我更有才能的年轻人,他曾发誓这辈子只收一个徒弟,于是将我逐出了师门,改收那人为徒……” “那人可是‘小幽灵’秦穆阳?”魏颉询问道。 公冶锦快速点了下头,“是,据说此人六岁突破一阶筑身境,八岁就敢当街杀人,十二岁破二阶跃灵境,十九岁破三阶百尺境,遇到恩师的时候,才不过二十一岁,便已是三阶百尺境小圆满了,那年我已经二十八岁了,离第三阶尚还有一段距离,如何及得上那等天赋异禀的奇才?呵,也难怪师父当年要他不要我……” 魏颉听了秦穆阳的修为造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一阶筑身境徘徊整整十五年的惨痛经历,心下一阵酸楚。 “唉,我与恩师已阔别七年之久,虽时常能在江湖上闻听师父犯下的大案,但听得愈多,心中对师父便愈是思念……”公冶锦感慨道,“突破三阶百尺境后,为了不辜负师父授我的一身武艺,我干起了江洋大盗的活计,从富绅财主家偷盗金银财宝,转手送给那些快揭不开锅的贫民百姓……” “哦?公冶兄原来还是位劫富济贫的侠盗啊!”魏颉讶异道。 公冶锦微笑道:“偷得少叫‘贼’,偷得多叫‘盗’,我顶天算是个大盗,‘侠’这个字太重,冠在我这个大盗的头上,着实吃不消,吃不消啊!” “哎,公冶兄自谦了。”魏颉恭维道。 公冶锦想了想,又道:“劫富济贫不假,但也并非全济,我给自己立了个规矩,每次不论盗来多少金银珠宝、古玩字画,都济一半,留一半,我把剩下的那一半藏到了一处极隐蔽的地方,这世上除了我,绝无第二人知道那些东西的所在。” 魏颉半调侃的笑问道:“那想必公冶兄如今已然富可敌国了?” “富可敌国谈不上,但也确实攒下了不少。”公冶锦得意的说道,“等再攒上一些,我要去办一件足以名传千古的大事……” “啊,不知是何等大事?”魏颉顿时被激起了兴致。 黑衣侠盗豪气高涨,震声道出了两个字:“造反!” 魏颉一惊,下意识地朝四周看了一圈,小声问道:“公冶兄可是说真的?” “当然,我这人向来不说大话。”公冶锦大声说道,“待我攒够了钱,便去招募人马,带兵直捣天启城,诛灭嬴勾小皇帝……嘿,等我坐上了龙椅,只要是陪我一同打天下的好兄弟,个个高官厚禄,封妻荫子,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魏颉听他这段不着调的“豪言”,忽想到自己曾在落剑城搁剑塔下的篝火旁,与四十几名守塔士卫提起过自己发兵北上,杀入天烛国皇都生擒女帝的雄心壮志,其可笑荒诞的程度,和眼前的这位公冶锦相比,竟无半分逊色…… “魏兄弟,待我起兵之日,叫上-你如何?”公冶锦热情相邀道,“若有你这等贤才相助,大事必可成功!” 魏颉拱手回绝道:“公冶兄,正所谓有志者事竟成,你既有如此野心,那日后必能成就一番功业,只是在下志不在此,况且修为尚自浅薄,实在爱莫能助。” 公冶锦见他不肯与自己共举大事,心下十分挫败,悻悻然的说道:“唉,罢了罢了,你虽不愿助我,但我已认你这个朋友了,他日倘若我真能坐上龙椅,决然不会亏待于你!” “多谢公冶兄一番美意,在下实在感激不尽。”魏颉低声道,“只是可惜了那两只夔兽……” 公冶锦疑惑的问道:“什么可惜?” 魏颉回答道:“官府出三千两银子悬赏那畜-牲的头颅,两只,足足值六千两白银!公冶兄若不放走它们,这六千两便可用于日后起事……” 公冶锦一听这话,登时懊恼不已,跺脚道:“哎嘛,亏大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卷 相见欢 第二十章 青年与少女(上) 作别了侠盗公冶锦,魏颉和卜倩继续赶路,因为马匹被雄夔吃了,二人不得已徒步而行。 他们于傍晚上山,在山间足足赶了一夜的路,清晨时分才勉强走出了泥螺山。 名江。 月华。 那是一条自西南流往东北的宽阔大江,是泸州与沂州真正意义上的分界线。 魏颉在江边雇了艘大船,沿着月华江一路北上,直奔沂州。 昨夜,他历经了差不多两场性命交关的恶战,又与卜倩走了一夜的山路,身子早已倦极,刚入船舱,倒头便即沉沉睡去。 一场极为舒畅淋漓的酣睡。 魏颉悠悠然醒来的时候,小丫头卜倩尚在熟睡之中,为了不吵醒她,魏颉轻悄悄地拿上那柄剑胚血灵,独自一人蹑手蹑脚地从舱内走了出来。 来到外头,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他们从清晨一直睡至了晚上。 “这一觉睡得好生畅快!” 魏颉抻了个大大的懒腰,他睡足了一整天,眼下但觉头脑清醒,精神异常旺盛,浑身上下好似有使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气力。 一袭青衣薄衫的他,手握金剑,健步走至了船头。 此刻夜空万里无云,漫天星辰璀璨耀眼,好似无数颗明珠嵌于深黑色的巨大幕布,一轮皎月悬挂在天边,银辉照将下来,江面被映得满是洁净的粼粼波光。 夜幕似棋盘,星斗如棋子。 浩瀚无垠的广袤苍穹之下,人显得愈发渺小好似尘埃了。 魏颉抬头望着绚丽无比的星空,忽记起年幼之时,父亲魏魁曾指着满天繁星告诉自己,地上的每个人都有各自对应的一颗星星,一个人对世间做出的贡献越大,那么他在天上所对应的那颗星星就会越亮。 他十分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傻傻的问了句:“爹爹,那您对应的星星是哪一颗啊?” 孩童时代的魏颉原本以为父亲会拍着胸脯说:“自然是最亮的那一颗了。” 怎料向来自信的父亲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微微一笑,低头问道:“颉儿,你猜猜看,这天上一共有多少颗星星?” “一万颗?” 自己试着说了一个想象中已经很大了的数字。 “不止。” 父亲摇了摇头,随即伸出手指,对准东方的浩渺天空,描了一个大大的圆圈,朗声笑道:“单是那里一片,就至少有十万颗!” “十万颗?!” “对,十万颗光辉灿烂的明日之星!” 魏魁极其自豪的说道,“那是‘魏家军’,魏家军足有十万人众,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每个魏家军的士兵都是一颗璀璨的明星,缀在天上,便是一片耀眼的星河!” 记得那天夜里,儿时的魏颉做了一个美妙绮丽的梦。 梦里,他身临黄沙弥漫的两军战场,背后雄兵十万。 梦里,他身处一望无际的天边银河,四周繁星无数。 时隔多年,曾经那个懵懂无知的天真孩童已然弱冠。 父亲已经不在身边了。 这次,他一个人。 再度仰望星空。 神游天外。 过了许久,身着青衫的年轻人低声感慨道:“爹爹当年率领十万魏家军北征,所到之处,狼蛮族无不望风而逃……唉,今生今世我若能有爹爹一半的功业成就,那便真的死而无憾了!” 如此想着,不由得技痒起来,“噌”的一声,将血灵剑胚从金色的剑鞘中抽了出来。 穹道:“让我亲一下。” 尚未得到回应,魏颉便大着胆子拉近了卜倩的身体,脸凑了上去,吻住了她的樱桃小-唇。 良久。 他们停止了热烈的亲-吻,魏颉看着卜倩那张通红好似桃花花瓣的小脸,柔声道:“你起来吧。” 绿衣小丫头乖乖地起了开来。 青衫魏颉随即也站了起来,但没完全站直,臀-部些微有点儿后撅。 他转身面朝船舱,背对着少女卜倩,暗中踟蹰道:“这个傻姑娘,明明什么都不懂,怎得偏就看上我这个逃犯了呢?” 卜倩懵懵懂懂,一脸茫然地看着魏颉的背影—— 她不会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此时此刻,内心在做着何等匪夷所思的挣扎! 当真是思绪万千。 “唉,罢了罢了!”魏颉沉声叹道,“小萝卜,你先回里面去,让我在外面好好冷静一下……” 蓦地里,从后头传来“扑通”一声响动,魏颉一惊,忙转过了身去。 只见不远处的江面,有两人同时失足落水。 “不好!”魏颉大叫道。 他也无暇多想,当即跳入月华江中,朝着落水的两人游去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卷 相见欢 第二十一章 青年与少女(下) 泸、沂两州分界线,月华江。 漫天星群,密集而闪耀。 月光如澄莹流水般倾泻,照得江面一片华明。 江中。 一叶孤舟。 舟上立有一对年轻男女,皆着白袍,腰悬长剑。 男子身如玉树,肤色光洁,脸庞棱角分明,长眉浓密而上扬,眼眸乌黑且深邃,面含笑意,更显其潇洒不羁。 女子身材苗条,皮肤白皙无暇,一头浓黑及腰的秀发,一张玲珑小脸好似玉石雕成,眉目英挺,神情却甚是散淡,清寒的月华照在脸上,愈显其冷若冰霜。 深夜,江面寂寥无声。 二人亦无言。 男子率先开口打破了平静。 “古人诗云,‘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夜晚何其漫长,有情人天涯间隔,不得相见,只好废去一整夜来思念……唉,真是可怜可悲可叹呐!” 顿了顿,继而话锋一转,“哪像我们,月夜御舟渡江,陪伴在彼此的左右,不离不弃,古人若是见到我们,定然羡慕得紧!” 白袍女子依旧默然无声,并未对男子的这番感慨做出任何回应。 男子接着说道:“不妨把那首诗改上一改,‘江上落清辉,婵娟共此时,情人近相伴,白首不分离’,怎么样?” 女子面无表情地说道:“公子的作诗功力还是没什么长进。” 男子随即“呵呵”一笑,颇有自知之明的嘲讽道:“唉呀,就我这破烂玩意儿还能称得上一个‘诗’字?阿菊,你未免太抬举我啦!” 名“阿菊”的女子微微一笑,并不继续言语。 “古人云,‘熟读古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唉,我这辈子读过的诗何止三百首,怎么到现在还是一点儿都不会写呢?”男子哀声叹气道,“由此可见,古人说的也不都是对的。” 阿菊淡然道:“古人还说,‘光看不练,假把式’,公子还需多多练习才是。” 男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这话倒也有理,写诗大抵和练剑一样,哪有光用眼睛看看就成为绝世高手的道理?我终归还是练得太少……” “公子知道就好。”阿菊肯定道。 男子忽然笑道:“写诗要是和练剑一样容易就好了,你说呢?” 阿菊蹙起眉头,“练剑也并非什么容易的事。” “可对我来说,真的很容易啊!” 白袍男子的脸皮显然不薄,“从前不论爹爹怎么逼我,我都死活不肯练剑,因为我觉得不好玩嘛,不好玩,所以我不愿意练。谁想到十八岁生辰那天,爹派了‘梅兰竹菊’四名剑侍来保护我,呵,我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要四个小姑娘来保护?真是岂有此理!于是我开始发奋练剑,只用了不到短短两年时间,修为就从一阶筑身境练至了五阶脱俗境大圆满,差一点点可以达到六阶凝丹境了……你知道的吧,五阶以上的修为品级又被称为‘仙品’,只要我在体内练出一颗‘无上剑丹’,我就是六阶凝丹境的仙人了,也就是所谓的‘剑仙’了啊!剑仙哎,剑窟里人人都练剑,又有几人能成为剑仙?” 阿菊面色平静如水,淡淡的说道:“公子忘记老爷的话了吗?” 男子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说道:“我没忘,不就是‘戒骄戒躁’嘛……但我刚才说的都是事实啊,你看你,四岁就开始练剑,练了足足十二年,不还是只有四阶洗髓境的修为?我才练了你的零头,就马上要成为剑仙了,这就说明啊,我当真是个天才!” 阿菊不再说话。 “我爹爹,还有我爷爷,都夸我天赋异禀,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是天下未来剑道的扛鼎之人!” 男子快意朗声道,“我爷爷还说了,只要再过几年,我的修为和剑术便会超越爹爹,剑窟‘吟派’的下一任首领,非我莫属!” 见剑侍阿菊一直不愿说话,男子自吹自擂实在有些无趣,“敏敏,你别不说话呀,夸夸我好吗?” 阿菊扬了一下眉头,问道:“公子,你为何突然这么叫我?” 男子调皮一笑,“你原来不是叫王敏吗?我心血来潮,就叫了一下‘敏敏’,嘻嘻,没想到还挺好听的,比‘阿菊’好听,以后我都这么喊你了。” 阿菊语气冷冰冰地说道:“公子,我还是喜欢你喊我‘阿菊’。” 男子摇头道:“哎,‘敏敏’好听,你多听听,慢慢也就喜欢了。” “敏敏,等我当上了‘吟派’的首领,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嗔派’那群冥顽不化的家伙!”男子极是愤然,“明明是一群剑修,不专心练剑,花那么大的功夫去练气,你说说,这难道不是旁门左道吗?” 阿菊点了点头,“是。” 男子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身为一名剑修,就该一门心思扑在剑术的造诣上,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我大爷爷一个快八十岁的人,怎么就理解不了呢?非要和我爷爷对着干,明明都是一家人,关系却搞得那么僵,真是想不通啊……” 沉吟片刻,又道:“还有几件事情我想不通,老祖宗的剑法已然通天,何苦非要画地为牢,一闭关就是五十年?听爷爷说,老祖宗是为了打败一个人才专门去闭关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老祖宗怕成那样?” 阿菊肃声打断道:“公子,‘怕’这个字眼不甚妥当。” “是是,我失言了,老祖宗乃是陆地尘仙,怎可能会‘怕’?” 男子点头称是,“但我依旧想不通,老祖宗自己闭关也就罢了,为何要将白龙剑宗改名成‘白龙剑窟’?我们又没有住在山洞里,叫什么‘剑窟’,真难听……天下正邪两大剑派,白龙剑窟和剑神宗,光听名字,你觉得哪个门派是正,哪个门派是邪?我们堂堂一个侠义道的门派,名字居然还不如一个魔派好听,这叫什么事嘛!” 阿菊低声道了句:“公子,一个门派的正邪与名字没什么大关系的。” “哎,敏敏,此言差矣!” 男子连连摇手道,“名字可是很重要的,比方说我叫龙彦,这名字还行吧,但如果我改名叫龙阿猫,或者龙阿狗,这种名字一听就是个纯纯的乡巴佬嘛,哪里还有半点高手的气质?和敌人狭路相逢,互报姓名的时候,我若说我叫作阿猫阿狗,估计都还没开打,就得被人先笑话死了!” 见阿菊不再反驳,龙彦继续口无遮拦:“所以说啊,老祖宗多半是有点儿老糊涂了,才会把好端端的剑宗二字改成‘剑窟’的。” 阿菊促狭道:“公子,这些话不妨当着老祖宗的面去说。” 龙彦白了她一眼,“老祖宗一根手指就能碾死我,我有几条命,敢当着他的面去说?” 阿菊只浅浅一笑,脸色复归清冷。 龙彦轻叹了口气,“其实就算改回了‘白龙剑宗’,又如何?人家剑神宗怎么说也有个‘神’字,到底是在名字上压了我们一头……” 阿菊正色道:“我们凭剑术反压过去不就好了?” “但终归是不好听啊,天下第二剑宗的名字比天下第一剑宗的名字还要好听,想想就来气!” 龙彦恨恨的说道,“还有那个剑神宗的宗主阎梦,我们老祖宗也只敢自称‘剑狂’,那个老太婆何德何能,居然腆着脸自称什么‘剑皇’,还到处乱喊口号……好像喊的是什么‘天下武道谁为峰,唯我羊脂女剑皇’,我呸,一群臭小娘儿们,也不嫌臊得慌!” “别管她们喊什么,我们不认不就行了?”阿菊脸色严肃,“魔派是全武林的公敌,正所谓‘善恶到头终有报’,她们早晚会恶果自食的。” “话倒也是这么说,但气焰那般嚣张,我实在看她们不爽!”龙彦咬着牙道,“等我当上了剑窟的宗主,第一件事就是召集天下武林正派,联手攻陷羊脂山,踏破魔派巢穴!到那时候,阎梦那个老太婆我肯定是不要的,最好一剑杀了,什么狗屁‘剑皇’,还不是被我一剑戮死?至于她手下的那群小娘们儿嘛,嘿嘿,嘿嘿!” 龙彦一脸邪-淫的连着“嘿嘿”了两声,看了一眼身边的阿菊,立时改换了个正儿八经的表情,“我也不要,爱谁也谁要!那些臭小娘就都分给陪我一同剿魔的兄弟们好了,任凭他们处置,届时武林少了一个剑神宗,多出来了一个‘贱-人宗’、‘贱-婢宗’,哈哈,妙之极矣!” 龙彦洋洋自得,挺胸笑道:“我可是正人君子,那些个不要脸的烂女人,就是主动送上门来,我也不要……我只要你!” 说着伸出左手,一把搂住了阿菊的如柳纤腰。 阿菊极不耐烦的将龙彦的手打了下去,冷声道:“公子,请你自重。” 龙彦讨了个老大的没趣,低沉着嗓子问道:“你就那么厌恶我?” “没有。” “既然没有,为何对我这般冷漠无情?” 阿菊眼观鼻鼻观心,轻声应道:“公子,我天生性子冷淡,并非……” “你的那三个姐姐,阿梅、阿兰、阿竹,哪个不是主动对我投怀送抱的?尤其是那个阿梅,天天求着我要,你怎么……就不能学学她们呢?!”龙彦提高了嗓音,梗着脖子叫道。 阿菊蓦然抬起头来,眼神里满是浓浓敌意,厉声问道:“公子,这便是你说的正人君子么?” 龙彦不想搭理这话,“敏敏,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跑出来的?真是想帮大爷爷清理门户,追杀於家那两兄弟?狗屁,我全是为了你啊!在剑窟里,有那么多漂亮女婢服侍我,还有梅兰竹三姐妹缠着我,我哪儿还有功夫陪你?我不知求爹爹求了多久,他才答应我带你一同出来的,我怎么不带你的三个姐姐?因为我不喜欢她们,我只喜欢你,我只要你!你为什么不懂我的心意啊?!” 龙彦怒气上涌,头脑发热,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用力将阿菊抱在了自己怀里,低头亲了下去。 阿菊拼命反抗,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只能任凭龙彦轻-薄自己。 过了良久,龙彦缓缓松开了嘴巴,柔声道:“敏敏,这里没有别人,给了我吧。” 阿菊抿着嘴唇微微点了一下头,细声道:“公子,你先放开我。” 龙彦刚一放开双臂,阿菊顷刻将腰间长剑抽出,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这是做什么啊?!”龙彦大惊道,“快把剑放下来!” 阿菊眼含泪珠,凄然道:“公子,我是你的剑侍,而非奴婢,你怎可随意欺辱于我?” “是我糊涂,我不该对你那样的,求你莫要怪我……”龙彦紧张万分,“把剑放下来吧,我保证不再碰你了,我发誓!” “公子,剑窟的规矩你忘了么?剑出鞘,必见血!这里没有别人了,我唯有一死……”阿菊决然言道。 龙彦急得冒汗,嗓音不由得发颤:“你别……别动手,你……你快看那边!” 阿菊朝龙彦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江面上有一艘大船。 霎时间腕部一痛,手中长剑已被龙彦夺了过去。 “你呀,性子忒烈了,我不过亲了你一下,居然就寻死觅活的,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惜命呢?”龙彦脸色难看,“行了行了,我这人说话算数,既然发誓不碰你,那便真的不会碰你了,至于剑窟的规矩嘛……” 他本想说:“既然这里没别人,那守不守规矩都无所谓了。” 岂料一瞥之下,居然看见一对男女在那艘大船的船头上亲热,顿时胸中酸楚难当,转而对剑侍阿菊道:“敏敏,你看那边,好一对不知羞耻的狗男女,我用你的剑宰了他们,便不算破了剑窟的规矩!” “公子,不可!”阿菊急忙拦道,“他们又没做错什么,你怎能胡乱杀人?!” “这是规矩,我若不杀了他们,便须杀了你,或是自杀!” 龙彦极其阴狠的说道,“你快让开,我赐那对狗男女一个同归于尽!” 他立于扁舟之上,白袍鼓荡,衣袂飘扬,身子被荧荧白光笼罩,显得朦胧无比、若神若仙,紧盯着那艘大船,此时船首的男女已然分开,男的转过了身去,面朝船舱。 “哼,看来你小子今日要稀里糊涂得死了!”龙彦心道,“但有那个绿衣小姑娘给你陪葬,就算去了黄泉路,也不会过分寂寞……” 忽得恶念又起,暗中盘算道:“也不清楚那个小姑娘长相如何,我不妨先将那个男的给宰了,若是那女的长得中看,我便将其据为己有也无不可!敏敏既不肯给我,我也只好拿别人来泄泄-火了……若是那个娘们儿长得有些丑陋,再杀不迟!” 阿菊见龙彦剑罡萦身,知其此番铁了心要杀人,上去用力抱住了他,妄图叫醒梦中人:“公子,我们白龙剑窟是侠义道,岂能滥杀无辜?” 龙彦身上的阵阵白光骤然一闪,当即将阿菊震昏了过去。 “这可是你自己主动来碰我的,既然是你自己先坏了规矩,那我刚才立的誓言也便做不得数了。” 龙彦狞笑道,“待我宰了那个男的,你和那个小姑娘,我全部都要!嘿嘿,大被同眠,二女一夫,快活呀,快活!” 使开剑窟最上乘的剑术“白龙吟”。 一道纯白色的弧状剑气瞬间激荡而出。 一剑劈向了大船上的那名青衫男子! 就在剑气逼近大船的时候,船首的那名绿衣小姑娘朝前方击出了双掌。 双掌齐出。 剑气与掌罡融合,尺寸暴涨一倍有余,竟按原路折了回来! 龙彦向来对自己的剑术极是自信,挥出一剑后,只道必然得手,心下一阵美滋滋,忙不迭就要去解阿菊的衣扣。 他的爪子刚碰到阿菊的身体,体型激增一倍多的罡猛剑气照着原路返回—— 避无可避! 龙彦被自己的白龙剑气和小姑娘的掌罡同时击中,当场两眼一白,跌落到了月华江里。 小舟侧翻,丧失意识的阿菊也被掀入了水中。 “扑通——” 章节目录 第二卷 相见欢 第二十二章 飞仙楼上落剑仙 深夜。 月华江。 魏颉成功从江中救起了不幸落水的两人,原来是一对和自己年纪相差不大的白袍男女。 男的俊逸无双,女的惊艳绝伦。 “真是一对璧人。”魏颉瞧着二人的容颜外貌,暗自感叹道。 他为二人把了会儿脉络,发现女的并无什么大碍,男的却受了很是严重的内伤,若不及时为其治疗,恐有性命之忧。 “小萝卜,等会儿我运功的时候,体内气机将会与此人紧密相联,故而受不得丁点儿影响,你切记不可在一旁吵闹,否则情况万分凶险,懂了吗?”魏颉提前叮嘱道。 卜倩点头应了一声,“懂了,可是……大哥哥你,你真的要救他么?” “那是自然。”魏颉想也不想的回答道,“我若不救他,难不成让他就这么死了?” “可他……他是坏人啊。”卜倩小声质疑道,“你为什么要救坏人……” 魏颉锁着眉头问道:“什么?” 卜倩嘟起小嘴说道:“他刚才要杀你……” “你在说些什么啊?” 魏颉感到匪夷所思,“他都伤成这样了,搞不好醒都醒不过来了,怎可能还要杀我?” 卜倩显得有些着急,“真的!就在刚才,他真的砍了一剑过来,我顺手出了一掌,把那道剑气给推了回去……” 魏颉心下暗道:“若真有剑气朝这儿袭来,我又没有睡着,岂能半点也不知?唉,这傻丫头多半又在凭空臆想了,过两天得给她寻个好点的郎中瞧瞧了。” 于是笑着说道:“小萝卜,你别再说了,他不是坏人,你快去里面睡觉,大哥哥要开始运功救人了。” 卜倩瘪着小嘴呆了一会儿,最后吐了吐舌头,乖乖地溜回了船舱。 魏颉毫不吝惜珍贵无比的本命真气,花去了足足两个时辰,为那名素不相识的白袍男子运功疗伤,待到天方鱼肚白之际,伤者体内紊乱不堪的混沌气息终于缓和下来,性命算是勉强保住了。 男子由于受伤过重,虽已无性命之虞,一时半会还无法自然醒转,倒是那名玉人般的白袍女子先一步醒了过来,她得知男子性命无碍后,并未表现出多大的喜悦,脸上仍是一副凛若寒霜的淡漠表情,除简单的道了句“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以外,再无其他半句言语。 魏颉并非什么贪图报恩的人,只是心下好奇:“这女的怎么回事?我明明救了她情郎的性命,她怎得一点儿也不高兴呢?就算是两人闹矛盾,历经了如此生死,也该重归于好才是啊……” 既然女子默然不言,那魏颉也不愿再去多嘴自讨没趣,独自回了船舱,见小丫头卜倩此时正睡得香甜,隐隐有鼾声发出,他也便轻手轻脚的在其旁边躺了下来,疲劳一夜,总算能好好补个舒服觉了。 大船又在江中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靠近岸边,停了下来。 到沂州境内了。 下船后,白袍女子背起尚处在昏迷状态的白袍男子,没留半句临别话语,不声不吭的离开了。 魏颉和卜倩则一同往东北方向走去了。 ———— 沂州。 云的这话有多么愚蠢!” “雁神”叶雪峰哈哈笑道:“我再蠢也不至于把白花花的银票扔出去!” “我若不撒票子,怎会有那么多人来看我们二人比武?” 西门岩灼高声道,“我西门家族雄据雍州,富可敌国,区区一点蝇头儿小钱,算得了什么?” 叶雪峰笑声愈发响亮,“说你蠢啊,你是真蠢,你瞧瞧底下,他们全都只顾着抢银票了,谁还有闲工夫来看你?” 西门岩灼当场一怔,往下看去,果然绝大多数城中百姓都在忙着争抢那笔天降横财,抬头之人寥寥无几。 “都别抢了,我们两个马上就要比武了,赢的人便是‘剑圣’了啊……”西门岩灼冲底下大喊道,“喂,你们都给我抬头看看啊!” “姓西门的,别白费力气瞎喊了,没人会理你的!”叶雪峰狞笑道,“一会儿你必然死于我的剑下,少些人瞧见你败亡的惨状,不也挺好?” 西门岩灼怒极,再不答话,撤出腰间那柄稀世宝剑,往上猛地一掷。 眨眼间,一道青蓝色的剑虹笔直向天上飞去。 叶雪峰见其主动扔掉了自己的贴身兵器,暗中偷笑道:“这姓西门的,莫不是害了失心疯?撒点银票也就罢了,怎得连自己的剑都不要了?” 雁神断然不愿坐失此等良机,身形疾动,挺剑往前刺去,欲在一招之内结果西门岩灼的大好-性命。 蓦地里,剑尖碰在了一面散发着耀眼橙光的巨大盾牌之上,登时有金属撞击之声发出。 叶雪峰的佩剑名唤‘寒豹’,是一柄蓝色品级的珍贵剑胚,认主多年,积累的底蕴和灵气已十分强横,然而不管他眼下如何施加真力于剑上,剑胚的锋锐刃身都无法破入盾牌半分。 “这是……佛门法器仁王盾?!” 叶雪峰惊愕道,“你是从哪里得来这件宝贝的?” 西门岩灼诡异一笑,“我何须与一个死人多言?” 叶雪峰陡然间后背寒毛倒竖,他毕竟是一名世俗少有的“仙品”剑修,对危急的感知能力自然超乎寻常,腹中暗道一句:“不好!” 有剑虹自后方疾速袭来。 杀气盈天! 叶雪峰集毕生之力,方才堪堪躲开了这一剑,虽然勉强躲了过去,但仍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心下骇然道:“这一剑若能完全隐藏杀机,那我只怕已然没了性命……” 西门岩灼左手持光盾仁王,右手握剑,高抬下巴瞧着那个变得有些狼狈了的对手,笑问道:“姓叶的,我的这招‘剑过王母府’,如何?可算是虚张声势么?” 叶雪峰一咬牙,摧动驭剑口诀,宝剑“寒豹”灵力骤增,他一脚踩在光洁剑身之上,直向头顶的九天琼霄飞去。 “哼,哪逃?!” 西门岩灼左手运劲,将“仁王盾”猛地向天上一推,盾牌瞬时化作八柄橙色光剑,朝着叶雪峰疾追而去。 原本万里无云的天门城上空,不知怎的已被浓浓乌云笼罩。 黑云压城城欲摧。 有雷声轰鸣。 西门岩灼左手操控八柄佛门仁王剑,八剑聚成一座“仁王剑阵”,将鱼龙剑派掌门牢牢压制在了里面。 “姓叶的,这下你还不死?” 西门岩灼见叶雪峰在阵内东躲西窜,知其已是穷途末路,心下万分得意,对着楼下所有百姓高声叫道:“今日叶雪峰死于我的剑阵之下,我西门岩灼就此……” 他本欲说“就此荣称剑圣”,岂料霎那间,无数雷电从乌云中滚滚而落,如同天庭神明在宣泄着胸中的愤慨之情。 电闪。 雷鸣。 雷电化成一柄柄长剑,击向了那座仁王剑阵。 仁王剑大而宽厚。 雷电剑小而狭长。 很快,几百柄细小的电剑穿入了剑阵之中,组成一张密密实实的“雷网”,将雁神叶雪峰护在了网内。 “这是道门灵宝……雷公网!”西门岩灼瞪着眼睛望向上方的绚烂天空。 叶雪峰在层层雷网的保护下,很快便冲破了剑阵,一个冒着蓝色电光的庞大“雷球”向西门岩灼砸了过来。 烈羽神鹰急忙收回八剑,重新组成一面仁王盾,将身子挡在了盾牌之后。 楼下百姓尽数抬头仰望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只见一颗远比塔顶大出许多的雷球从穹顶砸落,与一面体型同样不小的盾牌发生了激烈无伦的碰撞。 乌云翻腾,风暴肆虐,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橙、蓝两种颜色。 那座有大量文人雅士登顶提诗,闻名天下的百尺飞仙楼,被压得不断往下塌陷。 轰声震耳,大量砖瓦木块从楼上坠落。 楼下众人皆四散而逃。 在高楼被压塌了将近三分之一的时候,西门岩灼终于用盾牌将雷球挡了开去。 叶雪峰仍立于飞剑之上,居高临下地大喊道:“姓西门的,你的仁王盾不是我这雷公网的对手,只要你肯自认败北,将‘剑圣’的名头让予我,我今日便可饶你不死!” “放你妈-的屁!”西门岩灼怒骂一声,捻诀驭剑而飞,转瞬也来到了飞仙楼的上空,“剑圣之名,注定要冠在我的头上!” “这是你自寻死路!”叶雪峰铿声喝道。 雷球蓦地散开,化作千万柄小电剑,小电剑汇聚融合,融成了一柄极长的大电剑。 西门岩灼不甘示弱,仁王盾在他本命真气的控制下,化成了一柄极粗的仁王剑。 晦暗无明的天地之间。 坍塌败落的飞仙楼上。 有剑仙两名—— 一人使佛门法器。 一人用道门灵宝。 粗剑对长剑。 光剑对电剑。 这场“剑圣之争”,令整座沂州天门城不得安生! 魏颉此时虽离飞仙楼有将近两百丈之距,却仍能感受到两大剑仙战斗所带来的那股恐怖至极的威压。 他左手紧拽缰绳,右手紧抱卜倩,笼中的毕方鸟“哔吩——哔吩——”叫个不停,座下的白马于狂风中嘶鸣不止。 “曾听闻剑仙一怒,天地为之动容,我一直以为那是种夸张的说法,今日得见此战,始知传言不假……”魏颉由衷感慨道,“既然能令天地变色,该有七阶地煞境的修为了吧!” 几乎全城百姓都在关注着这一战,所有人都无比深信—— 此战的胜利者,便可当起“剑圣”的名号! 黑沉沉、灰蒙蒙的天穹之下,有一名持刀的驼背老人。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老人坦然立于危楼之上。 身材佝偻的年迈老人仰着脖颈,看了会儿天上那两名所谓的“剑仙”的比武。 缓缓挥出了第一刀。 雷电长剑和盾光粗剑当即被震得分了开来! 刀罡摧散了满天乌云,和煦明媚的阳光再度洒向大地。 天地重归如初。 当两名剑仙惊悚错愕之际,老人又挥出了第二刀。 这一刀,朴实无华—— 斩在光剑之上,光剑破碎! 斩在电剑之上,电剑爆裂! 斩在两名剑仙的身上,两人变作了四截! 飞仙楼之上。 剑仙陨落。 老人抚摸了几下刀背,沙哑着嗓子说道:“‘剑圣’这两个字,也是你们担得起的?” 章节目录 第二卷 相见欢 第二十三章 地煞 沂州云道:“小子,转过身来,我给你疗伤。” 魏颉并不迟疑,依言转了过去,驼背老人将女儿放至了魏颉身旁,双手紧紧贴住两人的后背,同时为二人输起了本命真气。 “好生雄浑而绵长的内力……” 魏颉心下惊讶道,当下他但觉全身气机暴涨,源源不断的暖流涌入诸般窍穴经络,胸口受创处开始快速自愈,短短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伤势便已得到了极大的好转。 很快,佩刀女子也悠悠醒转了过来,她站起身后,垂首沉声道:“爹,孩儿打输了。” “没事,樱儿,你输得不冤!这小丫头虽和你一样都有七阶地煞境的修为,但她的地煞境非比寻常,乃是举世难觅的‘先天地煞境’,即生来便拥有地煞境最为顶级的修为。” 老人的语气中竟有一丝宽慰,“凡人若想达到这般境界,除非固步自封,在七阶停留超过一甲子,方有可能得此机缘造化!莫说你了,这丫头纵是面对八阶天罡境的武夫,也大有一战之力……” 女子怔了怔,疑惑道:“爹,你既然知道得如此清楚,为何还要让孩儿和她打?” 麻衣老人嘿嘿一笑,“时隔八年,我想看看‘他’的徒儿有没有长进,这是其一;其二嘛,我想知道一下自己的女儿和‘他’的徒儿在实战方面,到底还有多大的差距……” 驼背老人转而看向了穿着葱绿色衣衫的少女卜倩,问道:“小丫头,你师父是不是曾说过,像你这样的天纵之才,这辈子都该走‘一力破万法’的路子?” 卜倩听了“一力破万法”这五个字,一下子想起了师父昔日的谆谆教诲,忙点头应声,激动道:“嗯嗯,老伯伯,你认得我师父?” 老人朗声一笑,“何止认得,我与你师父相识三十多年啦!” “三十多年?!”卜倩惊奇道,“你们认识了这么久啊!” 魏颉试探性的问道:“敢问老前辈尊名?” 身穿粗旧麻衣的驼背老人扫了魏颉一眼,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我姓关,名昭,在家排行老五,江湖上的人都喊我关老五。” 魏颉当即被这如雷贯耳般的响亮名头震住了,惊声问道:“您便是九年前孤身闯入天烛国上京,以单刀杀却万余骑狼蛮族重甲——人称‘刀圣’的关昭关大侠?!” 刀圣关老五毫不谦逊,笑着应承了下来:“正是。” 魏颉匆忙躬身一揖,肃声道:“久仰大侠赫赫威名,今日得见江湖前辈,实是晚辈三生有幸!” “哎,这些个恭维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早听腻了。” 武林泰斗关老五掏了掏耳朵,微笑道:“小子,瞧你也有些血性,愿不愿意和我一块儿去喝碗茶?” 魏颉暗自奇道:“他既夸我有血性,那为何不是喝酒,而是喝茶?茶有什么好喝的……唉,罢了罢了,既是大侠有意抬举,我又岂能推辞?” 于是拱手正声道:“晚辈幸何如之!” 章节目录 第二卷 相见欢 第二十四章 饮茶话当年 牵白马的青衫魏颉,抱鸟笼的绿衣卜倩,以及刚醒转不久的刀圣之女关樱,三人跟随关昭关老五来到了天门城中的一家茶肆。 这是一家开在犄角旮旯里,毫不起眼的小茶肆,店面又破又旧,与城中诸多装潢富丽的大门店相比,实在是一个地上一个天上。 门口那张积了灰的木头招牌上自右及左写有“且将新火”四个行书大字。 “关大侠堂堂一介刀圣,为何要带我们来这里?”魏颉心下费解道,“而且既要喝茶,怎不去城里那些大的茶馆,这种小破地方,能有什么好茶?” 此时正值晌午,街上的各家饭店门庭若市,这间藏在弄堂里的小茶肆却甚是清冷,连半个能瞧得见的顾客也无。 入得店内,一个肩头披挂毛巾的中年堂倌慢悠悠跑出来招呼。 “喂,快去把你们老板叫出来,就说是老五来看他了。”关昭吩咐道。 堂倌依言去了里屋叫人,不多时,一名身穿交领连缀衣,戴冠束发的长眉老者自屋内匆匆奔出,倒履相迎。 “老五,你总算来看我啦!”裰衣老者欣喜若狂的叫道,“我可想念你得紧呐!” 关昭亦是喜笑颜开,“十多年未见,你这‘茶博士’也变老了啊!” “茶博士?!” 魏颉暗惊道,“这人莫非便是那‘茶圣’霍白瓷?” 霍白瓷,字鸿雁,号“一味居士”。 幼年时丧父丧母,在黄河边被青泥寺方丈一衲禅师救下,于寺中收养栽培多年。 大师不仅精通经文佛法,且对“荼道”颇有研究,见少年霍鸿雁有志于此,便悉心授业,将毕生“荼艺”尽数传之。 霍白瓷二十五岁时著下传世名篇《说茶》三卷,典籍中出现“茶”之一字,当以此为首创。 《说茶》传播甚广,“茶”之一物也因此而风靡中原、家喻户晓,更有人将“喝茶”奉为“关门七件事”之一,霍白瓷则被奉为当世“茶圣”。 而立之年得礼部尚书接见,因其衣着不够规范得体,为尚书所鄙夷,被讽作“煎茶博士”,后虽官拜太子文学,得以扬眉吐气,但“茶博士”这一谑称仍在坊间流传了下来。 戴冠老者面露苦笑,“老五,这三十年前的名号,还提它作甚?” 关昭哈哈笑道:“要提的,要提的!世人一说起‘茶博士’三个字,哪个不会想到你霍白瓷霍茶圣啊?” “行了行了,别在外面瞎贫了,进屋里来说。” 在茶圣霍白瓷的带领下,众人进入了位于里头的屋室。 刚入得屋内,一股浓郁沁人的香气扑鼻而来,只见地上盘腿坐了个身穿浅黄色衣衫,头戴珠钗的中年女子,正自往炉中添着香料。 女子的两鬓虽已微霜,脸上却并无多少皱纹,五官十分秀美,素手添香,有兰蕙之质。 “秀兰,快去烧水,有客人来了。”霍白瓷叮嘱道。 那个名叫“秀兰”的美丽女子起身应了一句,提着水壶缓缓走出了屋去。 “听闻霍茶圣的妻子姓李名芷,字秀兰,六岁写诗,八岁出口成章,十岁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江南一带有名的才女……”魏颉暗道,“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今日一见,果真风仪不凡,是个娴静端庄的大家闺秀。” 屋内有两副不小的柜子,一副塞满书卷,另一副则放满了大大小小的陶罐,西墙上挂有一幅墨宝,写着“禅茶一味”四字,地上有一张做工精良的木雕茶桌,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茶具,公道杯、闻香杯、品茗杯、茶荷、茶壶、茶碗、茶匙、茶筷、茶托、茶盘、茶巾、茶滤、茶漏、茶桶、茶宠、茶刀、茶置、茶洗等等,可谓应有尽有。 桌旁有一鼎往外飘着烟气的香炉,一个用来煮开水的炭锅,还有一个更小的案几,几上摊有一个木鱼、一根木槌以及一本《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除了有些驼背的关昭关大侠外,其余几人皆直挺脊梁,盘膝围坐于茶桌旁。 炭锅内火焰旺盛,正在慢慢煮着铁壶里的水,才女李芷一边轻敲着木鱼,一边细声念诵着佛经。 煮水声伴着诵经声。 茶室内一片庄严祥和。 “老五,我听说你一个人跑去了天烛国皇都,一刀诛万贼,入九阶尘仙境界,哎呀,当真是潇洒无限啊!” 茶圣霍白瓷赞叹道。 刀圣关老五微微一笑,“一个人闯天烛国是真的,入了陆地尘仙也是真的,至于‘一刀诛万贼’嘛,都是江湖上瞎传的,没那么多,撑死也就杀了八千多人……” 铁壶里的水开始鼎沸,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若是没有‘他’来相救,姓关的多半早在九年前就死在天烛国上京了……” 关昭特意把“他”这个字说得很重。 “对啊,听江湖传言,当时有个天庭神仙下凡,将你从数万狼蛮铁甲的包围圈中救了出来。”霍白瓷问道,“那个‘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此时,李秀兰忽然停下了念佛声,“鸿雁,水开了。” 霍白瓷“嗯”了一下,用白毛巾裹住壶柄,倒出开水,将所有茶具都烫了一遍。 “秀兰,要‘红渚莲花’。”霍白瓷柔声说道。 李秀兰从架子上捧来了一个陶瓷罐头。 “此茶产自江南红渚山,芽叶完整,且相对细嫩,没有过分浓醇的香气,汤色淡而澄明,最适合解腻清口。”霍白瓷微笑道。 他将一个裹得严实的纸囊从瓷罐中取了出来,剥露出里面的茶饼,用茶匙刮下部分茶叶至紫砂壶中。 灌沸水入壶,倒掉“头冲”,再灌满第二次。 李芷在他面前放了四只置于托盘上的茶碗,霍白瓷高悬茶壶,让开水从壶口直泻而下,注入四个碗中,上下提拉三次,半点茶水也未溅出,每一碗皆斟至七分满。 凤凰三点头。 斟完茶,霍白瓷放下了紫砂壶,让壶口对着自己,双手持茶托,将第一碗茶递给了坐于左首处的刀圣关昭。 关老五并拢食、中两指,在桌上叩了三下,是为“谢茶礼”。 当年先帝嬴旬前往江南道微服私访,在江州阳西县的“言顺楼”里闲坐,不知怎的心血来潮,给随同自己一块儿出行的侍从沏了一碗茶,侍从受宠若惊,但为了不暴露皇帝的尊贵身份,只好屈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桌面连敲三下,以代替叩首谢恩和三呼万岁。 后来这一“叩手茶礼”逐渐在江南道乃至整个中原流行开来,形成了凡得他人敬茶,皆须行此礼节的规矩。 霍白瓷将第二只碗递给了关樱,刀圣之女接过茶碗,右手握拳,拳心朝下,也在桌上轻敲了三下。 魏颉虽不爱喝茶,但对茶桌上的礼仪也略知一二,接过第三只碗后,同样以拳代人,规规矩矩的行了谢茶的叩拜之礼。 当茶圣将第四只碗递到卜倩面前时,小丫头笑着接了过去,嗲声嗲气的说道:“谢谢老爷爷!” 魏颉出言提醒道:“小萝卜,像我刚才一样,五指并拢成拳,在桌上敲三下,给老前辈行叩茶礼。” 卜倩果真握起了拳头,“咚咚咚”的捶击了三下,她力气大,差点没把桌子砸塌。 “喂喂,敲轻点啊你!”魏颉皱眉叫道。 卜倩看了眼身边的大哥哥,“哦”了一声,又用很小的力气触碰了三下桌面。 霍茶圣呵呵笑道:“这个小姑娘还挺有趣的嘛。” 他给四位客人都递完了茶,最后才给自己也倒了一碗。 妻子李秀兰此刻仍低头敲着木鱼,口中不断地念诵着佛经。 “老五,九年前到底是哪路神仙出手,把你从龙潭虎穴-里给救了出来?”霍白瓷继续问道。 刀圣关老五拿起茶碗,吹了吹,凑到嘴边喝了一小口,“那人虽不是神仙,却也胜过神仙,不用剑,却是这天底下当之无愧的第一剑仙……不,不是剑仙,是‘剑圣’!这天下有人可称剑仙、剑神、剑侠、剑魔、剑鬼、剑皇、剑狂——但能称得上‘剑道圣人’的,唯有他一个!” 刀圣转而对卜倩说道:“小丫头,你有个了不起的师父。” 绿衣少女听他如此盛赞自己的师父,惊喜的睁大了眼睛。 关昭顿了顿,接着道:“我二十二岁便成功超越我的师父,拥有了六阶凝丹境的修为,自万仞门出师,一人一刀闯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与天南地北各路豪杰争锋,敢同恶鬼争高低,不向霸王让寸毫,那是何等的逍遥快活?” “直到我二十四岁那年,在昆仑雪山遇到了‘他’,那时的我不知天高地厚,竟主动挑起了厮杀,结果,他仅用两指便掐断了我的长刀……他一招将我击败后,并未痛下杀手,而是给了我一个复仇的机会,答应我六年后可以再和他打一场。” 关老五又抿了一口茶,见碗中所剩不多,霍白瓷又给他添至了七分满。 “六年后,而立之年的我,修为已至七阶地煞境,还是在昆仑山巅,我向他发起了第二次挑战,这次他手握一截附满了剑气的芦苇,仍在一招之内便将我击败了……” 关昭笑了笑,“他依旧没有杀我,答应再给我一次机会,九年后,已是八阶天罡境的我,第三次向他发起了挑战,这次我坚持了几十个回合,终于还是败在了他手里的那根枯枝之上。” 此时此刻,屋内除了轻诵佛语的李秀兰外,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恭听着这名驼背刀圣讲述陈年往事。 “我关老五向来最不服输,连败三次又如何?只要他不杀我,我就要一直挑战下去!” 刀圣关昭震声道,“第三次落败后,我和他约好十二年后于昆仑山再战……离约定之期还剩一年,我的修为已经到了天罡境大圆满,但我仍自觉无半分获胜的机会,加上樱儿她-娘染病身故,我心里头难受得紧,脑子一热,便孤身杀入了天烛国国都上京,至于能不能砍下那狼蛮族女帝的脑袋,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天烛,当时我压根就没想那么多,只顾杀得尽兴,杀得痛快!” “我于万军丛中,突破九阶尘仙境,以刀入陆地尘仙,诛杀狼蛮族精锐甲士八千余人,唉,本来是可以杀更多的……” 驼背刀圣叹了口气,“那日,有天道仙人阻我!” 此言出口,屋内众人俱是一惊。 “区区甲士怎能拦得住我?数万人的包围圈很快被我撕开了一道口子,天烛国的皇宫大殿就在眼前,正当我准备继续猛冲之际,天空打开了一扇门,浓浓金光洒将下来,有仙人骑乘巨龙,自天上降落凡间!” 关昭凛然道,“我听见仙人在厉声怒斥,让我速速退离此间,否则天道碾压,必叫我形神俱灭……呵,我已是陆地尘仙,只不过未入仙篆,没有仙籍罢了,你是天上的神仙,而我是地上的神仙,凭什么我要怕你?” “于是我掠向天空,持刀朝那名仙人杀去,仙人骂了句‘你这是自寻死路’,刹那间一颗硕大的火球从那条巨龙的口中喷了出来,我刚劈开了第一颗,立时便有第二颗跟来,我再劈,巨龙再喷,接连消灭了十余颗火球后,我终于逼近了那名仙人,岂料他手中浮尘只一挥,一股猛厉的罡风扑面而来,竟将我吹得倒退了百丈!” “我刚稳住身子,便见到天门外站了数不胜数的仙人,他们无不厉声呵斥于我,说我不自量力、蚍蜉撼树,盈盈之火胆敢与日月争光……无数仙人同时施展神通,莫大的威压令我寸步难行,府海内气机震荡,全身几欲炸裂!” “我知此番惹恼了天道,已是必死之局,当我准备自行兵解之际,远方传来了‘他’的声音,他大喊‘九阴真人,还不快滚回天上去’,那骑龙仙人的嗓音开始发颤,他说‘嬴秋,这人坏了规矩,我也是迫不得已才下凡干预的’……” 卜倩听了“嬴秋”二字,立时叫道:“啊,是师父!” “对,正是你师父!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他的名字叫作‘嬴秋’的。” 关老五笑道,“你师父对仙人喝道‘你若还不滚回去,我一剑先斩你的坐骑,再一剑斩你的头颅’,九阴真人无可奈何,只好灰溜溜的飞回了天门。” 魏颉听得畅快无比,心道:“不愧是剑道圣人,果然潇洒!” 刀圣关昭啜一口茶,道:“我经此一战,已然遍体鳞伤,气机损耗空前严重,若非你师父用自身真力助我疗伤,再佐以天灵地宝、极品丹药,我的伤就算能够恢复,修为也注定要一落千丈了……小丫头,那会儿我卧床不起,你还喂我喝过药,哈哈,我都记着呢!” 卜倩奇道:“我还给你喂过药?我怎么不记得了?” 关老五咧嘴笑道:“那时候你才七岁,痴痴傻傻的,连话也说不清楚,自然是记不得的,听你师父说,你心智开发得极晚,至少要到十岁才能说得清楚话……哎,转眼已过去九年了,你也长大了啊。” 卜倩眨了眨清澈的眸子,小脑袋歪在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这位驼背老人。 “我这人啊,最记仇,也最记恩。” 关昭对霍白瓷说道,“当年我中了敌人的剧毒,若非遇到老霍,喂了我一碗灵药‘神农解’,我只怕早就没命了……” 茶圣淡然一笑,“都是陈芝麻旧谷子的事了,何必再提呢?” “要提的,要提的!那可是救命之恩,我关老五念一辈子!” 关昭朗声道,“嬴秋连败我三次,于我是宿敌;教我修炼法门,于我是业师;救我脱离天道镇压,于我是恩人……后来,我知悉了他的过往,我们又变成了朋友。” 屋内的众人无不倾耳细听。 “那日,我的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他正经问我,愿不愿意飞升,要不要去天上当逍遥快活的神仙,如果我要的话,他可以帮我开一次天门……我当然说不,当神仙有什么狗屁意思?我好不容易才突破了九阶尘仙境,还没有亲手打败他,怎可就此飞升?” 关老五沉声道,“他注视着我的眼睛,叹了口气,说我不飞升也可以,但从今往后,除了他以外,不许再与第二个人动手,他还说,一旦我跟人动了手,他顷刻便知,届时不论我在天涯还是海角,他都会过来取走我的性命!我不解,问他为何不许我再与别人动手……” 刀圣默然半晌,“此事乃是他的隐秘,非同寻常,我作为朋友,实在不便再多说什么。” “总之,我答应了他的要求,当时的我虽已是陆地尘仙,但我自觉一年后仍然不是他的对手,便将约定的日子再往后推了八年,即九年后于昆仑山巅再战……” 关老五呵呵一笑,“而今九年之期已至,我该去赴约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卷 相见欢 第二十五章 三位圣人 “这九年来,我信守承诺,当真一次也没与别人动过手,在一个名叫‘麦庄’的小村子里购了几亩好地,除了悟道修行外,我每天还会跑去地里干些农活,除除草,挑挑粪-水什么的……” 关老五低头道,“只因早年间行走江湖,结仇实在太多,若不隐居起来,仇人一旦找上门来,我既不能出手反抗,那岂非要被白白打杀了?我从前在万仞门学艺的时候,什么脏活累活也都干过了,而今做个乡下汉子倒也没什么,只是苦了我的樱儿,快三十了都还没嫁人,整天陪着我这个糟老头子,连件漂亮衣裳都没得穿,唉,可怜呐!” 身穿布衣的关樱连忙说道:“爹,孩儿不愿嫁人,在成为‘天下第一刀修’之前,孩儿是不会嫁人的。” 魏颉听了这话,暗中嘀咕道:“你爹也是快五十岁的时候才被冠上‘刀圣’头衔的,就算你天赋和你爹一样高,等到了那个时候,也该人老珠黄了,还谈什么嫁不嫁人?” “有志气,不愧是我关老五的女儿!” 刀圣关昭欣慰笑道,“想想也是,你娘已经先我而去了,若你再去嫁了人,只剩下我一个,这九年可就没那么容易熬了。” 关樱嘴角稍微勾了勾,两眼却仍是半睁半闭的慵懒状态。 关老五简轻描淡写的饮了口茶,沉默半晌,忽道:“樱儿,你如今已有地煞境的修为了,这天底下,入得此境的刀修并不多,你无须以陆地尘仙为目标,大抵只要达到天罡境大圆满的境界,就可当得起‘天下第一刀修’的名号了。” “孩儿还是希望能够像爹一样,以刀入九阶尘仙境。”关樱垂首道,“若非是陆地尘仙,就算当上了所谓的‘天下第一’,心里也不安稳。” 关昭苦笑了一下:“傻孩子,做陆地尘仙可没那么容易……会吃很多苦头的!” “爹,孩儿不怕吃苦!” 关樱抬头正色道,“孩儿定当倾尽一生一世,追求武道巅峰!” 一旁的魏颉听了这话,心中暗叹道:“好一个‘女武痴’,竟甘愿舍弃自己宝贵的青春年华,去追求那虚无缥缈的武学大道……难怪她的神情那般冷漠,想来这个尘世间,除了武道,再无多少能令她兴奋起来的东西了。” 关老五沉沉叹了口气,“都怨爹爹,小时候给你灌输了太多过分偏激的思想,已至于你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其实爹爹,是很盼望你能够快乐而平安地度过一生的!” 关樱蹙着眉回应道:“可孩儿并没有不快乐啊。” “快乐就好,快乐就好啊!” 关昭突然换了个话题,“樱儿,你可知此番爹爹为何要带你出来?” “为了……磨炼孩儿?”关樱尝试着回答。 刀圣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但这只是一部分的原因……另一部分,是希望你来送爹此生最后一程。” 避开了女儿震惊的眼神,关老五盯着手中的陶瓷茶碗,道:“那日,我和嬴秋约好,九年后的昆仑之战,二人之间再无半点情分,双方都使出全力,分出高下的同时,也将决出生死!” 魏颉再也忍耐不住,高声问道:“关大侠,你们不是朋友吗?!为何非要……” “小子,你想说‘为何非要决出个你死我活’?” 关昭眼神绽光,“我关老五沉-淫武道近一甲子,回首往昔,我发现我这大半辈子都只在追求一件事——那就是打败嬴秋!为了能打赢他,我拼了命的修炼,和不计其数的武林高手厮杀,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我这辈子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赢!” 刀圣看了眼那名青衫剑客,“你还年轻,可能无法理解,换个说法吧,小子,你有喜欢的女人没有?” 魏颉被如此唐突一问,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身边的卜倩,心道:“小萝卜喜欢我,我是知道的,但我不过是占了她年纪尚幼、心智尚浅的便宜罢了,我既无才也无德,修为又那么浅薄,她若不傻,怎会喜欢我?至于我喜不喜欢她,那当然也是喜欢的,如果不喜欢,那晚在船头我怎会忍不住亲她?可扪心自问,自月渠镇萍水相逢,这一路下来,我从来没有把她当作过一个‘女人’,一直都误以为她只是个被师父抛弃了的可怜小女孩儿,我是喜欢她,但那只不过是兄长对妹妹的感情而已,并非男女之间的爱恋啊……” 他低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抬头回答道:“没有,关大侠,我没有喜欢的女人。” 身穿葱绿色衣衫的小丫头当场愣住了,嘴唇很明显的颤了一下,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哎,那真是可惜了,等你有了的时候,你就能深切体会到我的感受了。” 关老五淡淡的笑了笑,“你爱一个人爱得刻骨铭心,为了追求到她,你愿意放弃自己的一切,可她,却对你流水无情,因为你实在太弱了,根本配不上她,于是你咬着牙下了好几年的苦功夫,不择一切手段让自己变强。多年后,变强了的你再度向她表明心意,可她依旧冷冰冰的拒绝了你,理由是你还不够强,你只好继续强忍着屈辱,又拼死拼活地修炼了十几年……终于啊,她松口了,她答应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打赢了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她就会对你投以青睐,条件是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你这次败了,她将永不见你,试问这一战,你是否会倾尽全力?” “那是自然。”魏颉一本正经的回答道,“若不用上全力,那先前的努力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刀圣“嗯”了一声,“是啊,今日也是我与那‘剑圣’嬴秋的最后一战,他既不再对我手下留情,那我也必将全力以赴!” 布衣刀修关樱笃定父亲心意已决,无论如何相劝都不肯回头了,嗓音里带着哭腔,凄然道:“爹,你当真决意要去赴死?” 关昭端起桌上的碗碟,又浅浅的喝了口茶,微笑道:“那嬴秋的修为是高,但你爹好歹也是个陆地尘仙,这还没开打呢,能不能盼我点好啊?再说了,若我今日赢了,我这一生再无其他追求,活着还有何意味?若是我输了,死在那样的剑道圣人手上,以身殉道,还有何遗憾可言?所以这一战,不论输赢,你爹我都不吃亏!” 关樱听了这番话,顿时哑然无声。 “樱儿,把你的佩刀给我。” 关昭接过女儿心不甘情不愿递来的银鞘长刀,将手掌对准了刀柄,一股淡青色气体霎时从其掌心窜出,很快便将整把刀给裹挟了起来。 “樱儿,我已将自己的一小部分元神附在了你的刀上。”关昭的语气平静而坦然,“青气一旦散去,便说明我已然元神破碎、兵解而亡了。” “爹!你……”关樱无比悲怆的叫道。 “莫多说了!樱儿,你未来是要成为‘天下第一刀修’的人,这般婆婆妈妈、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 刀圣坚声喝道,“这天下谁人不死?我若想长生,何不去天上做神仙?我不愿飞升,那是因为我不怕死!死有什么好怕的?若是不能打败嬴秋,就算做了神仙,又有什么快活?你娘也已经不再了,我待在人间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这时,茶室的西墙蓦然打开了一扇门,一声悠扬的“阿弥陀佛”从门内传了出来。 只见一名面黄肌瘦、形容枯槁的年迈僧人从门内慢步走了出来。 老僧身上穿有一条尽是补丁的靛青色衲衣。 “师父,您终于醒啦!”茶圣霍白瓷欣喜地叫道。 刀圣关昭听霍茶圣喊那名老僧作“师父”,当即惊讶道:“是一衲大师么?” 老僧垂首低眉,单掌竖在胸前,向众人谦逊的行了一礼,嗓音温润和祥的说道:“贫僧一衲,在此等候关居士多时了。” 一衲禅师,俗名萧元忠,字乐清。 猿猱山青泥寺方丈,中原八大禅宗之表,一身佛门大金刚印堪称“不死不坏”,曾于紫靖山西峰晋升八阶天罡境,降伏青羽神教教主邓瞬,佛光普照大地,山脚下的百姓无不终身虔诚信佛。 大师也由此被世人冠上了个“释圣”的崇高头衔。 魏颉瞧着那位一生只穿一条衲衣的一衲禅师,心中暗自感叹道:“想不到这小小的一间破旧茶屋里,竟然同时聚集了三位圣人?!” 章节目录 第二卷 相见欢 第二十六章 肝胆两昆仑 待大师坐定后,霍白瓷十分恭敬的问道:“师父,您喝点什么?” 俗名萧元忠的一衲禅师笑了笑,回应道:“我刚睡醒不久,尚有些倦意,来点提神的就好。” 霍白瓷思量片刻,道:“那便……‘达摩睑’如何?” 一衲点了点头,“极好。” 霍茶圣从柜子里取下了一个做工相对精美的罐头,小心翼翼的捧至了茶桌上。 他从罐中拿出包裹着茶叶的纸囊,对众人介绍道:“传闻当年达摩祖师面壁参禅时,为了驱扫困意,不惜割掉了自己的眼睑,眼睑落地后生根抽芽,竟长成了一株茶树,达摩每感疲倦,便摘叶而食,以使自己精神振奋……只因这茶同样极具提神醒脑、亢奋精神的功效,故得名‘达摩睑’。” 语毕,便即开始着手沏泡。 趁着霍白瓷冲水泡茶的功夫,关老五出言问道:“大师,你说在此等候关某多时,不知所为何事?” 一衲禅师并不回答此问,转而温言道:“关居士,这篇《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是我宗经典,不知居士听后,可有感悟否?” 自众人进茶屋起,霍白瓷的妻子李芷便一直在轻敲木鱼,口中小声念诵着佛经。 关昭淡然一笑,“从前听老霍说过,边喝茶边听经,对领悟佛理有帮处,叫做什么‘禅茶一味’……哎呀,也不怕大师笑话,我关老五是个糊里糊涂的粗人,也弄不懂什么一味两味的,更别提有什么感悟了,就是觉着好听,茶喝起来更有味道些。” 一衲禅师笑道:“茶变好喝了,这何尝不是一种感悟呢?” 这时霍白瓷也已泡好了“达摩睑”,先为恩师沏了一碗,再递了一碗给故友关昭。 “老五,这茶喝起来更有味道,你尝尝。”霍白瓷道。 关老五端起茶碗,刚啜了一口,立时“唔”了一声,吐了吐舌头,叫道:“这茶好生苦涩!” 霍白瓷笑道:“你先喝了清茶‘红渚莲花’,再喝这浓茶,必然是又苦又涩的。” “好哇老霍,你原是故意的!”关老五嚷道,“你这老小子,真是越学越坏了。” 霍白瓷哈哈大笑,“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这茶喝起来味道可足了。” 一衲禅师也饮了一口浓茶“达摩睑”,点头赞道:“鸿雁,这一沏泡得恰到好处,不错啊!” 霍白瓷听得大师称赞,喜道:“能得师父夸上一声好,徒儿今晚必能睡个好觉了。” 关昭嘘声道:“老霍,你可是当今茶圣啊,区区泡一壶好茶有什么稀奇?” 霍白瓷正欲辩驳,一衲禅师抢先开口道:“圣人又不是完人,总也会出现纰漏,总也有疏忽的时候,泡茶时考究繁多,想要沏出一壶好茶,可并非什么易事啊。” 霍白瓷立即附和道:“老五,听听我师父说的,你当泡茶很容易么?里头的门道可多了,光是讲,就能讲上一天!” 关老五捏了捏睛明穴,无奈道:“得得,我这人啊,喝茶还行,你要跟我讲泡茶的门道,我能睡倒在这儿……” 魏颉心下奇怪,腹中暗道:“关大侠一代人杰,视死如归也便罢了,可霍茶圣怎的还有闲情逸致大开玩笑?多年好友意图赴战求死,他竟无半分惋惜之情么?未免有些太过凉薄了罢。” 一衲禅师又喝了会儿茶,忽道:“听闻关居士有一口宝刀,乃天下名刀之首,不知可否借贫僧一观?” 关老五性子极是直率,当即将爱刀从腰间取下,双手递了上去,“大师请看。” 一衲禅师接过长刀,刚拔掉刀鞘,一股凌寒之气霎时从刃身透了出来。 魏颉仅仅看了一眼,便即浑身一哆嗦,暗暗感叹道:“不愧是‘天下第一刀’,杀气竟如此凌冽!剑仙李太清那柄青莲剑上附着的‘玄寒真气’也不过如此了……” 一衲将没了刀鞘的长刀捧在手里,仔细观赏了一番,由衷赞道:“果然是好刀!” “哎,大师缪赞了!”关老五自谦道,“不算太好,不过是用起来顺手一些罢了。” “关居士不必妄自菲薄,老和尚又非不识货之人。”一衲笑道,“这刀的名字,可是叫做‘唯我独尊’?” “正是,刀名取自佛祖的那句‘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关昭憨笑道,“嘿嘿,我觉着好听,便偷过来用了,也没征求过佛祖他老人家的意见,算是欠他的啦!” 霍白瓷责骂道:“老五,别口无遮拦的,佛祖岂会与你一般见识?” 一衲禅师低头啜了口浓茶,抬起头问道:“那关居士可知‘唯我独尊’里的这个‘我’是何意思?” 关老五一怔,“我便是我啊,哪还有什么意思?” 霍白瓷摇了摇头,“老五啊,你这就狭隘了。” 一衲呵呵笑道:“这个‘我’,乃是自心自性之意。” “何为自心自性?”关老五皱眉问道。 “自心即是本心,自性即是我们原本的样子,世间一切法,皆由心所造,唯有先见本心,方可见真我。” 一衲禅师正色道,“命由己造,福缘自求,释迦摩尼说‘唯我独尊’,便是要人以本心本性为真,以自己为世间之最上者,人人见真我,人人皆是佛陀。” 关昭似懂非懂的点了几下脑袋,“原来还有这等说法,我本以为是佛祖他老人家狂得厉害,天上天下,唯有他一人独尊呢……” 霍白瓷叹道:“唉,你未免把佛祖想得太过傲慢了。” “得得得,我现在这不是懂了吗?”关老五双手合十道,“之前是我想错了,对不起佛祖他老人家,我在这里给他赔罪了。” 一衲禅师嘴角上扬,发问道:“关居士,你当真懂了么?” 关昭一愣神,呆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衲禅师岔开了话题,指了指手中的那柄天下第一刀,“关居士,你可知,这‘刀’也有真我么?” 关老五奇道:“一把刀有什么真我?” “有的,有的!”一衲笑道,“所谓‘真我’,即是超脱一切烦恼,自在真实之我,万物皆有‘我’,刀自然也不例外。” 关昭嘿嘿一笑,促狭道:“大师,那你能否把这柄刀的‘我’给叫出来,我陪这把刀聊上一聊。” 一衲禅师摇头道:“不可,‘真我’乃空之本源,无形无限,怎能叫得出来?” 关昭眉头紧缩,没好气的问道:“大师,既然叫不出来,那我怎知‘真我’到底存不存在?” 一衲道:“关居士,你以有形的‘假我’,去寻访无形的‘真我’,自然是一无所获的。” 关昭垂首想了想,抬头道:“大师,你这一会儿‘真我’,一会儿‘假我’的,关某愚钝,实在难以理解。” “关居士毋须烦恼,一旦开始追求真我,便离‘真我’越来越远了。”一衲禅师缓声道,“不求不取,方能破除假我,见到真我。” 顿了顿,接着道:“《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有云,‘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即证得如来智慧德相,若是妄想执著,则不能证得。” 关昭沉默半晌,忽得眉头一扬,肃声问道:“大师为何与关某说这些?” 一衲禅师仍不作正面回应,低首看刀,沉声道:“此刀纵横天下,所向披靡,曾于天烛国皇都斩杀重甲八千余人,刃藏九年,一朝出鞘,便同时击落两名剑仙,令天地为之震撼,‘天下第一刀’的名号当之无愧……如此神物,世间绝无仅有,若是轻易折损,并随意弃之荒野,岂非可惜?” 关老五“哼”了一声,“宝刀因战而损,得其所也,总胜过当一辈子屠狗刀、切菜刀!” 一衲仍低着头,对着那柄刀说道:“你也是这么想的么?你是愿意一直在鞘中待着,还是想要出来杀人呢?” 魏颉见其举止古怪,心下不解道:“大师为何要对着一把刀说话?” 一衲禅师慈祥一笑,道:“关居士,你的刀说,他不愿再与人厮杀了……” 关老五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未等一衲完全说完,便从其手中夺回了自己的那柄“唯我独尊”,毫不客气的说道:“大师,这刀跟了我那么多年,我总该比你了解它!” “老五!”霍白瓷高声叫道,“莫对我师父无礼!” 关昭肃然道:“我关老五虽然粗俗,却也不傻,岂能听不出大师的言下之意?大师一番美意,想劝我放下执念,得自在真我……可这‘真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弄不懂,也不想懂,我便是我,真的我也好,假的我也罢,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一衲禅师垂眉不语。 “大师以物寓人,想让我封刀退隐,呵呵,哪有那么容易?我与嬴秋恩恩怨怨了三十余年,岂是大师一番话便能轻易了账的?” 关老五沉声道,“佛家讲求‘顿悟’,恕关某没那点悟性,实在是顿不出来,让大师白费口舌了。” 一衲禅师叹了口气,“关居士,苦海无涯……” “大师是想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么?” 刀圣关昭朗声道,“好,就算我现在真的回头了,上了岸,又如何?就算我真的把刀放下了,成佛了,又如何?我关老五宁可在苦海里溺死,也不愿在岸上苟活!我不愿飞升当神仙,又岂会贪图变成什么佛陀?” 众人尽皆哑然。 “大师,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么?”关昭问道。 “贫僧已无话可说。”禅师回应道。 此刻,李秀兰的诵经声也停歇了下来,整个茶屋内顿时一片寂静,针落有声。 “老霍,我这人脾气臭,这辈子也没交几个朋友,你算一个。”关昭笑道,“你的茶有滋味,比酒好喝!” 他蓦然站起身来,揉了揉女儿关樱的脑袋,“樱儿,爹这辈子最自豪的两件事,第一是娶了你娘,第二就是生了你……爹走了,日后你务必要保重自己啊。” 关樱用力拽住父亲的一条胳膊,牙关紧咬,眼圈通红。 关昭把心一狠,甩脱了女儿的手,头也不回的朝门口走去。 只见一名身穿破旧麻衣的驼背老人,右手握着神刀“唯我独尊”,缓步从那间名叫“且将新火”的小茶肆里走了出来。 他身子轻轻一纵,跃至了天门城里最高大的建筑之上。 那座名列中原三大雄楼的飞仙楼,如今已塌掉了近三分之一,老人岿然立于破败不堪的楼顶,抬头望天。 接下来,全城的男女老少皆听到了持刀老人的言语—— “天上诸仙,垂首恭听,今日我关老五,开天!” 老人膝盖微弯,双腿一蹬,登时将整座飞仙楼踏成了废墟,自楼顶笔直上冲,对着九霄层云挥出了一刀。 天门城的上空,被劈开了一扇天门! 天门大开,有天光洒落人间。 老人一只脚迈入天门,狠狠的往门里头啐了一口,讥笑道:“飞升?飞你妈-的升!当什么狗屁神仙?今日我请神仙吃唾沫!” 围观的一众仙人敢怒而不敢言。 老人遂以“谪仙人”的潇洒姿态从天门落下,将长刀高高举过头顶,放声大叫道:“横刀笑仙人,肝胆两昆仑!” 又向西北方挥出一刀。 老人的身影霎时便消失在了天门城上空。 茶屋内,一衲禅师与徒儿匆匆作别后,也朝西北方向疾飞而去。 那一日,长期居住在昆仑脚下的百姓们看见了—— 看见天边掠过一道雪白飞虹。 那座千年巍峨巨山竟被硬生生的劈成了两半! 天崩地裂,莫过于此。 当日夜里,一鼎由金光凝聚而成的庄严大钟,自苍穹坠下,将裂作了两瓣的昆仑山罩在其中。 宝光耀眼,世间恍若白昼。 钟内,有无数气浪乱射。 撞钟声不止。 天地之间,似有佛陀低语。 待金钟散去后,两瓣昆仑雪山皆被削掉了巅峰! 刀剑。 可平昆仑。 章节目录 第二卷 相见欢 第二十七章 倩女 青气消失了。 那柄银鞘长刀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屋内的所有人都十分清楚,青色真气散去意味着什么。 茶圣霍白瓷沉沉一叹,仰头望向天花板,泪眼朦胧的说道:“师父到底还是没能拦住你啊……老五啊,走好!下辈子,我再请你喝茶!喝最好的茶!” 关樱深知父亲已然兵解死去,眼角不自觉的淌下了两行泪水,却并未哭出声来,她一把抄起桌上的佩刀,“噌”的一下站立起身,冷冰冰的对卜倩说道:“我输给了你,这仇我一定会报,你师父杀了我爹,我也定会去找你师父报仇!等着吧,早晚的事。” 说罢,独自一人提刀离去。 绿衣小丫头怔了怔,扭头问道:“大哥哥,老伯伯真的死了吗?” 魏颉神情肃穆的点了点头,“嗯,关大侠已经去了。” “我师父杀了他……”卜倩自言自语道,“我师父为什么要杀他啊,难道老伯伯是坏人么……” 魏颉见卜倩神情有些恍惚,便上去搂住了她的肩膀,劝慰道:“这是你师父自己的决定,和你没关系的,你不用太过在意了。” 此时,霍茶圣忽然说道:“这位小哥,我师父有东西要送给你。” 魏颉奇道:“啊?一衲大师有东西送我?” 霍白瓷“嗯”了一声,从衣袋中取出了一串佛珠,递了上去。 魏颉恭敬的接了过来,低头看去,只见每颗佛珠均有拇指大小,珠圆玉润,呈红豆色,凑到鼻边一闻,有很浓的檀香之气,叫人头脑清明、精神爽利。 “此物名‘定心珠’,乃是佛门法器之一,可助你镇定元神,躲避各种晦涩邪-淫之物的侵害。”霍白瓷缓缓的说道。 魏颉知悉此物不凡,略微迟疑了片刻,问道:“我与大师素昧平生,为何要送我如此贵重的宝物?” 霍白瓷摇了摇头,“这我也不清楚,师父除了让我将此物转送与你外,还吩咐我转达一句话给你。” “不知是何话?” “我师父说,他日你若走投无路,可去西北猿猱山青泥寺找他。” 魏颉思量片刻,简单应了一声,将定心佛珠挂在了脖子上,双手不自觉合十,起身行礼道:“晚辈谨记,烦请霍前辈代我谢过大师。” 霍白瓷点头微笑道:“若我日后还能再见到恩师,定然代为转告。” 魏颉辞别了霍茶圣及其妻子李芷,与卜倩一同离开了茶肆,二人骑乘白马,继续赶起了路,直奔沂州锦瑟城。 ———— 沂州云道:“如果真的又有大怪物来了,那我们可得把‘大白’保护好,别让它被吃了。” 魏颉仰头一笑,“小萝卜,你可是七阶地煞境的绝世高手啊,再厉害的凶兽到了你面前,还不是跟小猫小狗似的,一巴掌就能把它拍死?” 卜倩嘻嘻一笑,“对!哪个怪物敢吃我们的大白,我就打死它!” 魏颉忽的想起了一事,正声问道:“小萝卜,那晚在泥螺山,我一剑刺入雄夔颈柱的时候,你有没有打它?” 卜倩歪着小脑袋想了半天,“有啊,当时那只大怪物跳来跳去的,我都快被颠晕了,就拍了它一掌。” “果然……”魏颉扶额道,“那在月渠镇镇口,我与一众官兵厮杀的时候,你也出掌了对吧?” 卜倩又仔细想了很久,应道:“对呀。” “那在坝流城的那座穹顶巨楼里,那个操纵蒸气白龙的怪胎,也是被你打死的?”魏颉继续问道。 “哪个啊?” “就是那个浑身肌肉鼓鼓囊囊,皮肤又红又紫,脑袋顶上冒白气的那个。” “哦哦,我想起来了!” 卜倩叫道,“当时你说你快不行了,让我先走,我不肯走,就在那人的背上狠狠打了一下。” 魏颉苦笑一下,“那在月华江上,那个白衣公子果真要杀我?” “对啊,他当时砍了一剑过来,被我推了回去……” “四次了,你整整救了我四次!”魏颉无比激动的说道,“小萝卜,若没有你,我恐怕早已命丧黄泉了!” “大哥哥,你别这么说,不吉利!”卜倩扭过身子,用手紧紧捂住了魏颉的嘴。 青衫剑客暗暗自嘲道:“魏颉啊魏颉,你竟被一个小丫头护了一路,你可当真是个擅长吃软饭的小白脸儿啊!” 他把卜倩的手从自己的嘴上轻轻拿下,语气诚恳,柔声道:“小萝卜,谢谢你。” “大哥哥,你跟我那么客气干嘛?”卜倩甜美一笑,“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魏颉正欲说话,忽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女人的呻-吟:“公子,救救奴家……”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棵大树底下躺了名身穿深红色薄衫的女子。 魏颉急忙策马上前,凑近一看,只见那女子梳着高髻,肤色白里透红,眉目娟秀,身段玲珑,前凸后翘。 “好心的公子,救一救奴家吧!” 女子见到纵马前来的青衫魏颉,哀声恳求道。 “姑娘,你怎么了?”魏颉认真询问道。 高髻女子带着惨烈的哭腔说道:“奴家不小心跌了一摔,把脚扭坏了,走不动路,已在这儿躺了几个时辰了,现在又饿又渴,快支撑不住了……” 魏颉翻身下马,从行囊包裹中取出干粮和水,慷慨地递给了那名女子,“快吃吧。” “多谢公子!” 娟秀女子接过后,立时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魏颉瞧她吃得异常香甜,心下暗道:“看来这姑娘是真的饿极了。” “你一个姑娘家的,怎得一个人跑到山上来了,不怕遇到危险么?”魏颉问道。 女子停下了咀嚼,一对剪水秋瞳凝视着魏颉,小声回答道:“其实奴家是自己偷偷逃出来的。” 魏颉大奇,“逃?逃什么?” 红衣女子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我看公子也不像坏人,便不作隐瞒了……奴家名叫卢小倩,是江南道江州人氏,十八岁嫁于当地富户张氏为妾,从夫三年,未有子嗣,郎君的原配夫人邓氏终日打压欺辱于我,张家的亲戚长辈亦对奴家冷眼相待,奴家每天过得生不如死,前段日子实在忍受不住,便独自一人跑了出来。” “原来如此,你也是个苦命人啊……”魏颉轻声叹道。 卢小倩接着道:“我本欲去锦瑟城寻访娘家人,怎料在这赤霞山里崴伤了脚,无法行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若非有公子出手相助,奴家多半要死在这山上了。” “呸呸呸,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人哪有那么容易死的?” 魏颉转而问道,“那个,你脚上的伤严不严重啊?” 卢小倩费力的脱掉了右脚的鞋子,露出一只冰肌玉足,娇声道:“公子过来瞧瞧?” 魏颉低头凑近看去,只见她的右脚脚踝处又红又肿,委实伤得不轻,便道:“巧了,我也要去锦瑟城,正好带你一块儿下山,等到了城里,我去找个好的郎中给你治脚伤。” 说着转过身子,屈膝蹲了下来,向后招了招手,“来,趴我背上,我送你上马。” 卢小倩腻声道了句“谢谢公子”,挣扎着起身,趴了上去,魏颉缓缓直立起来,驮着她走到白马旁边,将其送上马背,女子和卜倩一前一后的骑乘在了白马的背上。 “坐稳了啊,山路颠簸,小心别从马上掉下来。” 魏颉叮嘱完毕,拉住缰绳,牵着白马往前方走去。 “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卢小倩坐于卜倩身后,细声问道。 绿衣少女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我叫卜倩,卜是萝卜的‘卜’,倩是人字旁加一个青的那个‘倩’。” “哎呀,想不到我与妹妹如此有缘呢,名字都有一个‘倩’字!”卢小倩惊喜道。 “对呀对呀,真的是很巧呢!”卜倩点了点小脑袋。 卢小倩想了一会儿,“既然我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倩’字,我那喊你‘倩妹妹’,你喊我‘倩姐姐’,怎么样?” “好啊,倩姐姐!” “哎,倩妹妹真乖!” 魏颉在前头牵着白马,听了两人的此番对话,肚里暗笑道:“好一对倩女姐妹。” 天色趋晚,夜幕低垂,山间逐渐变得晦暗起来。 三人复行了一会儿,前方出现了一座陈旧而破敝的寺庙,魏颉走近看去,但见寺门顶端悬了块牌匾,匾上写有“兰溪寺”三个大字。 章节目录 第二卷 相见欢 第二十八章 过肩摔 “公子,奴家有些疲累了,我们去寺里借宿一晚吧。”骑于白马背上的卢小倩小声提议。 “你的脚伤不要紧吗?”魏颉问道。 卢小倩快速摆了摆手,语气柔和的说道:“就是走不得路了,不打紧的,公子一直牵着马,也该累了,我们好好休息一晚,明早再赶这山路也不迟。” 魏颉“嗯”了一声,将白马拴在了兰溪寺的门口,待拴完了马,先将少女卜倩抱下马鞍,再小心翼翼的将那名红衣女子也从马上背了下来。 他驮着受了伤的卢小倩,走上前去敲门,谁知那扇破败寺门并未紧闭,右手刚一用力,伴随“吱呀”一声,虚掩着的大门立时被推了开来。 “怪了,大半夜的为何不锁门……”魏颉嘀咕道。 “可有人在么?我们夜行赤霞山,路途有些劳累,沿经贵寺,还望借个住宿!” 一连往里头大声呼喊了好几句,除了阵阵回音外,根本无人应答。 “唉,既然没人,那我们直接进去吧。” 魏颉背着卢小倩,一步跨过门槛,迈入了门中,卜倩怀抱鸟笼,走着小碎步,紧紧的跟在两人身后。 “这里果然是一间空寺,难怪连个答话的人都没有。”魏颉道。 卜倩小力扯了扯魏颉的衣袖,“大哥哥,这里好黑,我有点怕……” 小丫头的手里虽持有火折,但照明的范围实在有限,寺内依旧漆黑一片,四周幽静且寂寥,脚踏石板的声音异常清晰。 明明是暑月,夜风吹到身上,却有十足的凉意,令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别怕,小萝卜,这世上没有鬼的。”魏颉轻松笑道,“就算有,你给它一巴掌,打死它不就好了?” 三人到处逛了逛,不知怎的就走入了兰溪寺大殿之中。 只见殿内西首处摆有四尊金刚罗汉的泥塑雕像,火折的光亮照在罗汉的脸上,愈发显得其面目狰狞、恶形恶相。 “曾从书上听过有‘菩萨低眉,金刚怒目’的说法。” 魏颉暗道,“一衲大师慈善和蔼,可称得上是‘菩萨低眉’,而今这殿内的四具雕像,自然就是传说中的‘金刚怒目’了……似这般威猛霸气的金刚罗汉,若是活转过来,世上哪还有妖魔鬼怪存在?” 正自抬头瞧着,忽然脖子有些发痒,一个娇柔妩媚的嗓音从后头传来:“公子原是虔诚之人呐,还戴了串味道这么香的佛珠。” 魏颉听身后的卢小倩如此说,笑着回应道:“这是一位佛门高僧赠予我的,既是大师的一番心意,我也不好推辞,只得坦然收下了。” 红衣女子负在魏颉背上,在后者的耳边轻轻呵了一口气,柔声道:“真巧呢,奴家也有一串珠子,也是有点香的,不知公子要不要看啊?” “好啊,给我看看。” “等会儿,公子。” 卢小倩衣兜里慢悠悠的掏出了一串深紫色的珠链,递到了魏颉的面前。 魏颉看着眼前的深紫珠链,用力嗅了嗅,惊讶叫道:“好香,这味道……有点像薄荷,又有点像薰衣草!” “是吧,这串珠子可是奴家的宝贝,平常不轻易给别人看的。”卢小倩得意道,“倩妹妹,你也闻闻看吧。” 卜倩凑过去闻了闻,赞叹道:“哇,真的很香呢!” “卢姑娘,你从哪儿得来的这么一串漂亮宝贝?”魏颉问道。 卢小倩娇笑了一下,“这是我偷来的。” “偷来的?”魏颉一挑眉,“是从你丈夫家偷来的?” 此时此刻,绿衣卜倩蓦然大叫了起来:“大哥哥,我有点头晕,还……还好热!喘不上气来了……” “什么?”魏颉转头惊问道,“你,你怎么了?!” 卢小倩“咯咯咯”的乱笑了起来,嗓音里满是阴鸷、歹毒的腔调,她眯着眼睛问道:“公子,你不晕不热吗?” 魏颉愣了愣神,身子随即也摇晃了起来,颤声叫道:“我……我也……这是怎么回事啊?!” 卢小倩捏着那串紫色珠链,拿到魏颉的眼前晃了晃,巧笑道:“这串珠子名叫‘罗刹迷魂’,是鬼王大人专门拿来和夫人调-情用的,被我给偷出来了。” “鬼王?” “对,就是那个‘天下第五大魔头’,酆山鬼王。” 卢小倩高声道,“不过我已经和宁哥哥叛出师门啦,再也不归鬼王大人管了你。嘻嘻,宁哥哥对我可好了,比那个又老又丑的独眼龙好一百倍,不,一千倍!” 听得“哐当”一声,鸟笼从卜倩的手中掉落下来,神鸟毕方受到惊吓,又“哔吩——哔吩——”的鸣叫了起来。 火折同样不慎脱手,蜡烛大小的物事落地后立刻熄灭,整座大殿重归昏暗,仅有些微幽淡的朦胧月光从殿门外洒入。 “大哥哥,我,我好难受!”卜倩哀声叫道,“我想把衣服全脱了……” “不能脱!”魏颉厉声呵斥道,“坚决不能脱,你要是敢脱,我就再不认你这个妹子了!” “公子,快别硬撑了,我知道,你也正热得难受哩!” 卢小倩轻轻摸着魏颉的喉结说道,“这‘罗刹迷魂’的药性可厉害了,若没提前服过定神之物,只消闻上那么一闻,立时便中招,先是头脑发昏,随后浑身燥热得好似闷在一口沸锅里,非得发-泄一下不可……嘿,此乃人之大欲,敢问世间有谁能扛得下来?” “你我素无冤仇,为何要如此加害?!”魏颉咬牙怒喝道。 “哎呀,公子,我本来也不想害你的,谁叫你长了副千年难得一见的宝贝心肝儿呢?” 卢小倩狞笑道,“我修炼了一门美容养肌、长命延寿的功法,唤作‘吞象诀’。有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练此功法便需以人的心肝为佐料,越聪明的人,心肝上的窍越多,吃掉后对修行的帮助就越大。我这辈子见过最聪明的人啊,也就只有九九八十一个心窍,可你呀,我敢打赌,你心上至少有一百多个窍呢!” 体内蕴有法宝三尺玲珑心的魏颉冷笑道:“哼,那你看人倒还挺准的。” “那是自然!”卢小倩哈哈大笑,“现在你中了‘罗刹迷魂’的毒,血脉偾张,欲-念大涨,心肝的滋味就更好了……哎呦喂,馋死了馋死了,我已经等不及啦!” 说着就张牙舞爪地向魏颉的胸口心脏处探去。 怎料左手刚一伸出,胳膊立时被魏颉的两只大手钳住,卢小倩猛吃一惊,“啊”的叫了出来,接着身子一轻,整个人被猛地往前甩了出去。 “嘭”的一声,红衣女子如同一滩泥巴似的被砸在了地上,离四尊金刚罗汉的塑像仅有一步之遥。 魏颉瞧着她的狼狈模样,心中暗笑道:“我从小就练习摔跤,这招‘过肩摔’,连三百多斤的刘开山都能摔出去,何况是你这个纸糊一样的小娘皮?” 卢小倩所修习的功法偏阴柔一脉,平日里几乎从不打熬筋骨,身子本就不甚结实,而今被人如此沉重的摔在地上,虽及时用真气护住了部分要害,但仍受到了不小的创伤,嘴角渗出了一缕血迹,气喘如牛。 “啊——” 阴森恐怖的大殿内,红衣卢小倩发出了一声无比刺耳的惨叫。 原是魏颉趁她整顿气息之际,拔出了佩在腰间的血灵剑胚,一剑朝其胫骨劈落,“咔”的一声,毫不留情地斩掉了她的右足! “你不是右脚受伤了么?那我帮你把右脚砍了,伤自然就无碍咯。”魏颉咧嘴笑道,“怎么样,魏神医是否医术通天、手到病除?” “你……你……”卢小倩疼得满头大汗,断脚处剧痛难忍,心里面又气又苦,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什么我?就许你骗我,不许我骗你?” 魏颉肃声道,“我戴着的这串佛门法器‘定心珠’,有稳定元神的功效,你珠子上的淫-毒伤不了我,刚才我伪装成中了毒的样子,不过是想套你的话罢了……我劝你老实点,快把解药交出来,否则,另一只脚也给你砍了!” 卢小倩脸色惨白,浑身止不住的战栗,颤声道:“我交,我交……”说着将手伸入衣兜努力内翻找。 “对嘛,快找快找!你呀你,脸长得挺好看的,谁想却是天仙面貌、蛇蝎心肠,净干些魔头才干的事儿!” 魏颉转头道,“小萝卜,你再忍忍,解药马上就来……” 蓦地里,一道迅捷无伦的白绫穿透了窗户的纱纸,自外头蹿入殿内,直奔魏颉首脑! “好哇,这女人果然还有同伙!”魏颉心下暗道。 他毕竟已有三阶百尺境的修为,不乏“听音辨位”的本事,加之此刻精神高度集中,白练袭来时又杀意重重,四周纵然漆黑一片,却也并非无迹可寻,脑袋及时一偏,勉强躲开了这突如其来的一招。 “宁哥哥,你终于来啦,快来救我!”卢小倩扯着嗓子大叫道。 一名头戴黑巾帽,身穿宽博大衣的男子,拖着条极长的白色熟绸,从窗外飞身掠了进来,他刚来到殿内,便即焦急地询问道:“倩儿,你没事吧?!” 红衣卢小倩带着哭腔叫道:“宁哥哥,我……我的右脚被他砍掉了!” 那个被称作“宁哥哥”的男子得知心上人断了一足,登时火气上涌、勃然大怒,冲魏颉暴喝道:“我宰了你给倩儿报仇!” 两道杀人白绫猝然发动,一上一下激射而出,魏颉赶忙竖持血灵剑胚,“铮”的一声,两个绫首同时撞在了剑胚之上—— 有千钧之力! 魏颉虽鼓足了本命真气,却仍被这一下逼得后退了数步。 章节目录 第二卷 相见欢 第二十九章 不能杀! 魏颉一手紧握血灵剑柄,一手猛推刃身,施尽全身之力来抵御,连退数步后,终于将两道白绫的磅礴攻势阻挡了下来。 虽成功格挡,左右肩膀却已被震得酸麻难当,双手微颤不止,右手的虎口处更是撕开了一小道口子。 他知此刻形势万分危急,也不暇多想,将剑胚一横,脚步斜上一迈,才堪堪避过一条熟缎,便顷刻挥出一剑,向宽衣男子的要害处劈砍而去。 一道霸厉无俦的剑气劈出,正是“大漠星辰诀”中的“黄沙遮天式”! 使绸男子冷哼一下,微微侧身,轻松地闪开了那道凌冽剑气,手臂陡然一振,双绫自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朝魏颉疾速击去,声势夺人,似要将青衫剑客当场夹毙! 魏颉虽能听音辨位,但奈何白绫的速度实在太快,纵然清楚袭来的方位和角度,想要全部躲开也绝无可能,他腹里狠狠骂了句“混蛋”,右脚后撤一步,上半身猛地一仰,一条白色绫缎自其眼前擦过,随即抬起右臂,左右手紧紧握住剑柄,“铮”的一声,总算是极为勉强的阻下了另一条白绫。 衣绢丝绸乃是死物,温软且柔顺,本无法与金铁器物相提并论,但在那名宽衣男子的真气操纵之下,两条白色熟绸竟似有了活性一般,可向任何方位发动突袭,随心所欲,几无半分滞涩,且每一击皆有极恐怖的威力,丝毫不逊色于寻常武夫用重兵器打出来的劲道。 魏颉所使的血灵剑胚虽锋锐无匹,却也是轻兵器之属,众所周知,轻兵器重技不重力,如若不斗技,单以挥出的劲力份量相较,又岂能是那些重兵器的对手? 而眼下,男子所使的绫缎不仅拥有远胜过轻兵器的力道,连速度都犹在长剑之上,白绫接连不断的击出,迅猛异常。 魏颉只觉有无数巨锤、铁棒从四面八方向自己砸来,一旦漏掉了其中一锤或是一棒,砸在了身上,自己的血肉之躯决计难以抗下! 火折已然熄灭,射-入大殿内的月光甚为有限,魏颉凭借着那一点点可怜的光亮,以及耳中能听到的呼呼裂空之声,尽力辨别着四周方位,东边躲来西边挡,苦苦应对着两条白绫一下接一下的强攻。 卢小倩见那青衫小子仅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心下大喜,高声叫道:“宁哥哥,别那么快杀了他,先把他弄残弄废,我要慢慢好生折磨他,一下子就死也太便宜他啦!” 书生模样的男子朗声笑道:“好,那我就先断他一条手臂!” 魏颉一惊,尚未反应过来,“呼哧”一声,右手里握着的血灵长剑已被一条白绫死死绞住,竭力拔动了几下,剑胚竟全然无法挣开束缚。 以单兵对战双兵,最最忌讳的便是己方兵器受制,当下血灵剑胚被缠绕得难以动弹,敌人的白绫却尚有一条,魏颉情知大事不妙,暗叫一声:“该死,这下完蛋了!” 正当他思量是否该舍弃兵刃的时候,另一条白绫已从左侧凛然而至,直奔魏颉左肩,显然意图卸掉他的一条臂膀。 在那绫首离魏颉的肩膀仅有咫尺之距时,一个绿色人影飞掠上来,一把握住了那条纯白色的强力绫条。 以熟绸为兵器的男子大吃一惊,他本以为那一招必能得手,怎料竟被一个小姑娘坏了好事,而在一旁观战的卢小倩则更是震惊,心下骇然道:“我刚才明明看见她中了毒的啊……难不成她也是装的?难道这小丫头片子也是个高手?” 卜倩左手紧握白绫,右手一抬,朝宽衣戴帽的男子胸口挥出了一掌。 只一掌,男子登时被震飞了出去,“嘭”的一声,重重的撞在了殿内的墙上。 “大哥哥,我脑袋真的好晕……好热啊……”卜倩哭着叫道,“身子发软,快难受死了……” 男子吃了卜倩的一发掌罡,胸背处俱是剧痛无比,“哇”的一下呕出了一大滩血,忽听到了卜倩的叫声,肚里暗骂道:“奶-奶的,这鬼丫头身子发软?你他-娘的若是身子不软,还不得一巴掌就拍死我?” 魏颉从白绫的裹挟中抽出了血灵剑胚,继而冲卜倩喊道:“小萝卜,快杀了那个男的,他是坏人,快!” 使绫的男子“哼”了一声,右手伸入衣袖之中,掏出了一个赤金色的精致摇铃,他手握铃柄,大力的摇晃了起来。 霎时间,摇铃发出阵阵扰耳魔音,如鬼哭、似狼嚎,魏颉生平从未听过如此难听的声音,心下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彻肤寒意。 “呀——” 卜倩刹那间大叫一声,双手抱住了小脑袋,疯狂的在地上打起了滚。 魏颉见其如此痛苦,惊声问道:“小萝卜,你又怎么了?!” 手持赤金摇铃的男子笑道:“这是鬼王大人的宝物‘摄元铃’,魔音一旦入脑,短时间内元神巨颤,痛不欲生……奇了,你小子怎么没事?” 魏颉暗中思量道:“想来还是因我有‘定心珠’之故,元神稳定,可免受魔音的侵害……唉,苦了小萝卜了!此番我非得手刃了这贼人不可!” 发狠一咬牙,脚迈大步,挺剑向前冲杀了过去。 男子用嘴叼住铃柄,左右晃动脑袋,保证魔音不断,双手则再度舞弄起了两条杀人白绫。 他的修为原本远在魏颉之上,此时胸口遭了重创,真气运送受阻,绫缎的威力和速度无不大打折扣,再难以像先前那般大幅度压制住魏颉。 青衫剑客竭力抵抗着绸缎的威压,不断地前冲猛进,只因他深信,一旦距离拉近,白绫的长度优势就会变成其负担,自己必有一招制敌的机会! 宁姓男子明白魏颉心之所想,断然不会轻易给他那样的机会,拼了命地策动两条灵活白绫,将魏颉一直控在难以伤及自己的地方。 就在此时,原本昏暗无光的兰溪寺大殿内,竟渐渐亮堂了起来,男子与魏颉正处于激烈至极的拼杀之中,心下虽然疑惑,却也无暇他顾。 而躺在金刚罗汉像脚下的红衣卢小倩却清清楚楚的看见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一幕,足以令她铭记终生! 那个名叫卜倩的绿衣小丫头先是停止了打滚,而后在其脑门上,竟然莫名的生出了一丛小火苗,随着她缓缓站立起身,火苗一点点扩散,并发出“嘶嘶”的细小声音,待她彻底站起时,火焰已将其整个脑袋都包裹了起来…… 三千秀发烦恼丝,俱化作了熊熊燃烧的烈火! 除了头顶赤色烈焰外,她的两颗浑圆眼珠变得仅剩下眼白,面容呈现乌青发紫的诡异颜色,嘴巴大张,露出满口尖锐的外呲獠牙,其形态之狰狞、凶恶,犹在殿内四尊怒目金刚之上! 卢小倩见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场景,骇得无以复加,只恨自己刚才为何没有提前爬离此方大殿。 卜倩的矮小身影倏然一花,再看去时,她已稳稳的站在了那名白绫男子的身前。 宽衣男子双目圆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失声叫了句:“什么?!” 摄元铃掉落在地,持续不断的洗脑魔音骤止。 晃神之间,“宁哥哥”的脖子已被死死的扼住了,他使劲儿想从窒息困扼中脱开,却完全无可奈何,扼颈的那只手坚硬到了极点,如同铁钳一般,愈收愈紧。 绿衣卜倩的嗓音变得极其粗粝沙哑,缓声低嚎道:“坏……人……杀……” 有粘稠且味道刺激的透明涎液从其嘴中淌了下来。 形如厉鬼的她,单手将男子提了起来,待说完“坏、人、杀”三个字后,听得“咔擦”一声脆响,男子的脖子被瞬间扭断,当场气绝而亡。 卜倩杀死宁姓男子后,身子一转,眨眼又来到了青衫魏颉的面前,同样伸右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要害,将其整个人提了起来。 魏颉身在半空,半点也喘不上气来,满脸涨得通红,连连拍打着卜倩那只铁箍似的手。 “大……哥……哥……” 头顶烈焰的绿衣少女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不……能……杀……” 虽然如此说着,手上使的劲儿却是越来越大了,由于窒息感强烈,魏颉很快就两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不……能……杀!不能……杀……不能杀!” 卜倩如野兽般大声嘶吼道。 燃烧声已响得如同烟花爆裂,只见她头顶的那股烈焰骤然蹿高,几达一丈! “不能杀!” 小丫头松开了掐人脖子的右手,将已然昏厥过去的青衫魏颉摔在了地上。 随着“嘶嘶”声逐渐轻微,卜倩的脸也慢慢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还是那张正值碧玉年华的可爱小脸。 赤色火焰的高度愈变愈低,直至彻底熄灭,露出了一头柔顺的齐腰长发—— 一头白雪也似的长发! 赤霞山兰溪寺内。 有少女白头。 章节目录 第二卷 相见欢 第三十章 再见 火焰消失,大殿内又暗了下来。 少女卜倩道:“倩妹妹,你的这种病我见过的,能治!” 卜倩一听这话,喜道:“倩姐姐,你说真的?!” 卢小倩得意洋洋的说道:“那是自然,我家祖上三代都是名医,什么疑难杂症没见过?你的这种病呀,叫做‘躁火症’,一旦发起病来,头三五年了,只怕三五十年都好不了!” “那……大哥哥怎么办?”卜倩小声问道。 卢小倩“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难不成你还想让你的大哥哥陪你三年五载啊?你就不怕哪天又犯病,亲手葬送了他的性命?” 白发少女垂首默然不语。 卢小倩笑着安慰道:“倩妹妹,这天底下又不是只你大哥哥一个男人,跟谁不是跟啊?你若真放不下他,等过个三五年,你的‘躁火症’治好了,不会在胡乱动手杀人了,再去找他便是……届时他若又有了新欢,你把他的女人杀了就好!” 卜倩大急,连连摆手道:“那怎么行?大哥哥喜欢的女人,我怎么能杀……” 顿了顿,又用细若游丝的声音问道:“你说大哥哥会遇到喜欢的女人吗?” “哎,我的傻妹妹呦,你可真是个痴情痴心的人呐!” 卢小倩娇笑道,“姐姐身为过来人,今日告诉你一个道理——这天底下的男人啊,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色中饿鬼,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你别看他现在这么喜欢你,等你走了以后,不出三个月,必找新欢!到时候新人换旧人,他只怕连你叫什么都记不清了。” 卜倩忽然想起那日在天门城的小茶肆内,魏颉曾明言过自己并没有喜欢的女人,心下顿时一阵酸楚,细声道:“倩姐姐,其实大哥哥他说过……说过不喜欢我。” “哎呦,我瞧这小子长得挺周正的,想不到竟是个这般无情无义之人呐!” 卢小倩怪声怪调的说道,“你对他一往情深,他却对你流水无情,倩妹妹,你听姐姐一句劝,忘了他吧!天涯何处无芳草?多的是比他模样还俊的公子哥儿……” 见卜倩又沉默了下来,红衣女子趁热打铁,继续道:“男人这种东西啊,手指头轻轻一勾就能勾来,要多少有多少!你若是嫌麻烦,那就让姐姐帮你找,保证给你找上几十……不,几百个脸蛋儿好、身段儿好、活儿好的美少年供你挑选,哈哈,到时候你别挑花了眼就行!” “不,我不要。”卜倩沉声道,“给我多少个我都不要。” 卢小倩脸色一变,“怎么……” “大哥哥喜欢上别的女人,那是大哥哥自己的事,和我没关系,我只喜欢他一个,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 卜倩正声道,“三年五年确实有点长了,但我不怕,等我的病治好了,就去找他,那时候如果真的有女人陪在大哥哥身边,那……那也没关系的,大哥哥能和喜欢的女人在一起,肯定每天都很开心,只要大哥哥开心,我也就开心!” 卢小倩心下暗道:“啧啧,这鬼丫头忒也傻了。” 便道:“既然如此,倩妹妹,咱们下山去吧。” 卜倩摇了摇头,满头银丝飘忽,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要等大哥哥醒过来,亲口和他说再见。” 卢小倩心里暗揣:“等那臭小子醒过来,这傻丫头岂能再被我骗到?届时我必然性命无存……” 紧忙道:“不可,倩妹妹!你的病刚刚发作了一次,若不及时用药,很快便要复发第二次,咱们还是趁早下山为妙。” 卜倩甚感忧虑的说道:“可我要是就这么走了,大哥哥醒来后见不到我,他会着急的!” 卢小倩想了想,应道:“这无妨,你拿剑在地上刻几个字,让他知道你走了,不就行了?” “可我会写得的字不多啊……” “我会的多,你说,我写。” 卜倩道了声“好”,捡起地下的火折,将其重新吹燃了起来,又将魏颉的血灵剑胚递给了卢小倩。 卢小倩手拿血色剑胚,坐在地上说道:“好了,你说吧。” 卜倩思量再三,将自己心里的话尽数吐露了出来。 卢小倩恐她尚识得几个字,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故也不敢在这离别之言上面动什么手脚,将卜倩的所言所语一字不改的刻在了大殿的石砖地板之上。 待交代完毕后,卜倩左手持火折,右手拿着血灵,缓步走向了那个昏倒在地上的青衫大哥哥。 温煦的火折光焰照在魏颉那张十分年轻的脸上,更显其英气俊朗,卜倩怔怔的瞧了好久,终于忍不住凑近过去,跪下来弯腰低头,在他的唇上轻轻吻了一口。 此刻卢小倩已爬到了“宁哥哥”的尸体旁边,将法宝摄元铃偷偷藏入了自己的衣中,抬头见到少女卜倩深情款款的举动,笑着嘀咕了一句:“这鬼丫头……” 亲完魏颉后,绿衣小丫头将剑胚重新放回了他的手里,转头抱起了搁在地上的笼子,对着笼中的毕方鸟说道:“小火苗,咱们走吧。” 由于卢小倩已断了一足,真正变得无法行走,让卜倩驮着她走出了那座破败的兰溪古寺。 来到寺门外,绿衣卜倩看到了魏颉早就拴好了的那匹上等白马,走上前去,轻柔地摸了摸马的毛皮,笑声说道:“大白,之前就羡慕你的白毛好看,你瞧,现在我的头发也变白了,咱俩比比,看谁更白一些。” 说着便将自己的齐腰白发和白马的毛皮对比了起来。 马毛偏乳白,色相对较暗,而卜倩此时头的,要保留神秘感……” 石刻的最后一句话是—— “小萝卜走了,大哥哥再见。” 身穿青衫的魏颉颤抖着看完了这一段主次无序的告别之词,着了魔似的冲出大殿,在山间踏步狂奔,边奔边嘶声喊道:“小萝卜,谁说我不喜欢你了?!我喜欢你的,我喜欢你的啊!” 那一夜。 有少女白头。 晨间。 有青年公子哭倒在山里。 章节目录 第三卷 青门引 第三十一章 如何,郡主? 清晨,赤霞山道:“‘远游功’以此六个步骤为一轮,缺一不可。” 少女回过神来,忙问道:“东方叔叔,这套功法太厉害了!我要多久能学会啊?” 男子踌躇片刻,回答道:“以凰儿的悟性和根骨,若是勤奋苦练、日日不辍,二十年后有望初窥门径……” “啊?”少女失声叫道,“二十年?!这也太久了吧!就不能快一点吗?” 白袍男子语气温润的说道:“练功哪有捷径可走?” “有的啊,我看那些武侠小说里面,就有人得隐士前辈灌注毕生内力,一下子就变成绝世高手了!”少女叫道,“东方叔叔,你都已有‘八阶天罡境’的高深修为了,能不能把你的本命真气分我一些啊,不用多,一点就行,这样你还是大高手,我托你的福,也成小高手了。” “你也知道那是小说了,能当得真么?” 男子微微摇头道,“这世上,不论是法宝、兵器还是功法秘籍,都可以拱手相赠,唯独真气不行,只因每个人体内的气府分布和脉络走向均不相同,我就算把我所有的真气都灌入了你的体内,你只怕连一成都吸收不了,若是两股异种真气发生了排斥,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少女的嘴巴高高上翘,小声嘟囔道:“怎么这样……” 白袍男子微笑道:“武侠小说为了部分情节的趣味性,自然免不了给书中人物加些神奇的境遇,但那毕竟是写书之人臆想出来的东西罢了,现实中哪来那么多让人修为一日千里的奇遇?唯有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的攀升境界,那才算得上是王道!纵然是那些生活在天宫里的神仙,都须筑基培元、纳气炼丹,方能长生不老呢,更何况我们这些个尚未飞升的凡夫俗子?” 少女想了一想,忽然问道:“东方叔叔,那你日后若跻身‘九阶尘仙境’,成了陆地尘仙,会不会飞升去天上啊?” 男子片刻都没有犹豫,便答道:“不去,我还没吃到凰儿的喜酒,去天上干嘛?” 少女登时俏脸微红,嗔道:“吃什么喜酒,我才不要嫁人呢!” 男子哈哈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此乃伦常也。凰儿现在还小,等你再长大一点,王爷自会给你安排一门亲事……” “我不嫁,谁也不嫁!”少女乱吼乱叫道,“我谁也看不上,谁也别想娶我!” 男子有些心烦,皱着眉道:“凰儿,你……” 这时,有急促的马蹄声靠近。 男子下意识的望去,只见一名青衫公子骑着白马往观霞台这边匆匆赶来。 那名年轻公子遥遥招手,冲站在台上的男子大叫道:“东方伯父,是你么?真是太巧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白袍男子正是沂州金梁王麾下第一武将,官拜凤栖宫,人称“玉面人龙”的东方梧桐,而那名娇气少女则是嬴昆半百之年诞下的爱女,封号“百里郡主”的嬴凰。 东方梧桐眯着眼睛朝台下看了一会儿,认出了来者的身份,立时大喜道:“是颉儿!你怎么会在这儿?” 白马青衫客正是魏颉,他在山间寻找卜倩不得,心情极其抑郁,便想着来山是将她摔在了地上,不如说是把她“放”到了地上。 “如何,郡主?”魏颉此刻仍抓着嬴凰的一条纤细胳膊不放,温声说道。 少女嬴凰满脸通红,尖着嗓子骂道:“我要抓着我到什么时候啊?还不快放手!” 魏颉将其从地上搀扶起来后,垂首欠身道:“在下失礼了,郡主莫怪……” “颉儿,当心暗器!” 魏颉猝然间听到了东方伯父的声音,急忙提起青衫的袍袖,在面前快速一挥,接着往后疾退了数步。 前头传来了郡主的惨叫声:“啊,不行了不行了,痒死我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卷 青门引 第三十二章 遭擒 听得郡主的惨呼声,魏颉抬头望去,只见那嬴凰正拼了命地挠着自己的身子,显然浑身已经痒至了极点。 “东……东方叔叔,快……快救我!”嬴凰边挠边哀叫道。 东方梧桐慢慢走近,沉着嗓子说了句:“凰儿,你这是自讨苦吃。” 说完右手一挥,一缕橙色的莹莹真气自其掌心流出,如一片细小竹叶似的飘入了郡主的鼻子里。 “啊啾——” 嬴凰接连打了五六个喷嚏后,足以叫人窒息的剧痒终于停止了。 “东方叔叔,你快帮我把这个臭小子给宰了!”嬴凰指着青衫魏颉嚷道。 东方梧桐脸色十分严肃,厉声喝道:“凰儿,住口!颉儿明明已胜了你,你不愿认输,暗中施放‘奇痒粉’,最终恶果自食,你该感到羞耻才是,怎得还口出胡言?!” 嬴凰见其不肯帮自己,又欲使出“坐地撒泼”这一招,可还没来得及坐下,胳膊已被紧紧拽住了。 “凰儿,休要丢人现眼!” 东方梧桐瞪眼呵责道,“今日是你挑衅在先,偷袭在后,就算闹到王爷那边,也是你不占理,你大可找王爷哭诉,看他帮不帮你说话!” 嬴凰由于胳膊被拉住,再也无法坐下,听东方叔叔这么一说,更觉满腹尽是委屈,“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东方梧桐一听少女哭声,心立时就软了,但他身为长辈,深谙过分娇纵溺爱的危害,便不再出半句安慰之词,只任凭这小泼妇在那儿乱哭乱叫。 此时魏颉上前躬身道:“东方伯父,侄儿这里有一封信,本来想等到了锦瑟城再寄给伯父的。” 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件,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东方梧桐单手拆开信封,逐字逐句地读了下去。 魏颉在信中将自己近期所经历的一些事情粗略地写了,并极是诚挚地表达了自己希望谋求一份差事,以在天地间立身的简单心愿。 凤栖公认真读完信后,转而看向了自己的这个侄子,心下暗道:“颉儿心气儿不低,生来便甚是要强,如今既出言相求,想必是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我需将他好生安顿,否则对不起三弟的在天之灵。” 于是温言道:“颉儿,信我看完了,你且宽心,伯父自会帮你安排的。你现在不妨先陪我回趟王府,咱们叔侄二人许久未见,须好好喝上一杯才是。” 小郡主听了这话,嚎哭声骤止,忙叫道:“东方叔叔,你要把他带回去?” “怎么,不行吗?”东方梧桐反问道。 “不不不,可以的,可以的!” 嬴凰颇为惊喜,腹中充满了各种恶念的她,暗自打算道:“嘿,等那个小白脸儿到了我家,看我不好好整死他!” 东方梧桐哪能想到这个小丫头心里正盘算着何其歹毒的念头,微微一笑,将那只紧握着的大手松了开来。 嬴凰揉了揉适才被捏住的地方,一脸幽怨地说道:“东方叔叔的手劲儿可真大,疼死我了……” 魏颉见东方伯父愿意给自己提供容身之地,心中甚是喜悦,拱手朗声道:“小侄在这里谢过伯父了!” 东方梧桐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而询问小郡主道:“凰儿,你还要继续在这儿练功吗?” 嬴凰心道:“那个什么‘远游功’练起来费劲得要死,二十年才能初窥门槛,到那时候我都熬成老太婆了,练得再厉害又有什么用?” 便摆了摆手,说道:“不练了不练了,咱们这就回府里去吧!” 东方梧桐用力戳了小丫头的鼻子一下,笑道:“你呀,吵着闹着要学我功法的人是你,现在还没开始练就要回去的人也是你,真是服了你了……行,那我们走吧!” 东方梧桐与侄儿久别重逢,实在有太多的话想要说,既然郡主已没了练功的兴致,他也不愿再待在这里了,又拍了拍魏颉的肩膀,笑着说道:“好侄儿,走吧,我们打道回府!” 伴着初晨金色的朝霞,三人离开了赤霞山。 下得山去,便进入锦瑟城的境-内了。 绘文如锦之瑟曰锦瑟,城中最多装饰华美绝伦,有锦绣纹彩的五十弦琴瑟乐器,这座不逊色于天启城的沂州第一雄城也因此而得名。 曾有诗人在此地抒发豪情,留下了一首脍炙人口的千古奇诗,并以城名作题,就曰《锦瑟》。 回府的路上,东方梧桐和侄子魏颉说笑不断,反倒将嬴凰冷落在了一旁。 这位生来便呼风唤雨,以自我为中心的郡主殿下,哪儿受过这等莫名其妙的冷遇? 若非已经想好回去后怎么好生折磨那个姓魏的臭小子,她多半早在半道上就发作了。 走了小半个时辰,三人回到了王府—— 大禹王朝第一强藩,金梁王嬴昆的居住之地。 走进了那扇顶部悬挂有“金梁王府”四字匾额的宽敞大门后,魏颉生平第一次迈入藩王的府邸。 他身为王朝功勋武将“狼煞大将军”魏魁的独子,家中也算是存了不少银子,若是没钱,往日又岂能隔三差五就请四十几位兄弟喝酒吃肉呢? 饶是如此,金梁王府里头的奢华格局仍是让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感慨不已—— 有黄金雕栏。 有白玉砖瓦。 有琉璃屋顶。 有翡翠珠帘。 花石炫彩脱俗,摆放考究。 草木秀丽清雅,栽培精心。 奴仆佣人唤之不尽,婢女丫鬟叫之不绝。 等级森严,更有持械护卫站岗,披甲将领巡逻,剽悍武夫散步…… 并不逊色于皇宫。 魏颉一路跟随着大伯父行于府内,眼界大开,心里暗自感慨道:“我嘞个乖乖,要不怎么说是王爷府呢,瞧瞧这地界儿,真够气派的啊!” 三人在府中走着,郡主忽然扯了扯东方梧桐的衣袖,嗲里嗲气地说道:“东方叔叔,我想单独和他玩一会儿,可以吗?” 这个“他”,自然指的就是魏颉了。 东方梧桐皱了皱眉头,不解的问道:“你不是挺看不惯颉儿的么?怎么又想要他陪你玩了?” 嬴凰撅着小嘴说道:“我又不是什么记仇的人,早就已经不怪他了,我看他摔跤蛮厉害的,便想跟他学上几招。” 东方梧桐“呵呵”一笑,指着小郡主说道:“你还不是个记仇的人么?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正说着,忽有一名士兵从不远处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口中大声叫道:“东方将军,不好了,来了一名……不,两名刺客!” “什么,刺客?! 东方梧桐陡然一惊,忙问道:“王爷怎么样了?” “王爷安然无恙,刺客逃走了!” “逃到哪里去了?” “现在已经逃到春心池了!” “好,我这就赶过去!”东方梧桐吩咐那名士兵,“速速将公主带到安全的地方!” 说完,那一袭白袍疾速而掠,直奔府中的春心池去了。 待东方梧桐彻底离开后,嬴凰转头对魏颉说道:“我们去‘异兽阁’吧,那里侍卫挺多的,最安全不过了!” 青衫剑客“嗯”了一声,跟着小郡主走了。 金梁王王府。 异兽阁。 此阁楼内关有从中原各地捕捉来的珍奇异兽,是王府内相当重要的一处建筑。 走入阁中,只见里头分为上下两层,每层都摆放有十余个大铁笼。 笼中所关的,俱是体型十分庞大的奇异巨兽。 有魁硕蟒蛇生兼九头。 有猪鼻牯牛长着六角。 有鸟首鳞龟声似伐薪。 有单眼狐狸身后三尾。 有苍黑雄鹰獠牙外露 …… 魏颉一脸惊奇地望着被关在阁楼内的一头头只在志怪小说里听说过的异兽,暗自感叹道:“当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就在他为楼内的特异景致所吸引的时候,身后响起了小郡主那尖细嗓音—— “都给我上,务必要擒住这个家伙!” 魏颉吃了一惊,猛地回头看去,但见十余名带刀侍卫朝自己大踏步猛冲了上来。 这一刻,年轻剑修的脑海里飞速权衡着利弊:“我若在这王府内出剑杀人,那便真是公然造反了,死罪之上再加一层死罪,届时东方伯父还如何能够保我?不行,绝不可动手,眼下当务之急是要从这楼内逃出去!” 不拔剑。 仅以拳腿对敌,力求突出重围。 “嘭!” 正当魏颉勉强奔逃至门口的时候,后头传来了一记爆竹炸裂般的响声。 预感到危机来到的青衫剑客,匆忙跳跃闪避,蓦然间,整个身子都被一张巨大的银网给罩住了! 此网专门用于捕捉力大无穷的巨型野兽,是以极为坚韧,魏颉身在网中,拽着银色的丝线拼命拉扯了几下,全然无法撕动,掌心倒是被勒出了几道入肉颇深的血痕。 他正欲拔出腰间的血灵剑胚来割断网线,怎料左手刚触碰到剑柄,十几把银晃晃的大刀已然搭在了肩头—— 终究是没能逃走! 小郡主嬴凰眉开眼笑地走了过来,俯下身子,对着摔倒在地,脖子上架满了利刃的魏颉说道:“胃胀气,你不是很厉害么?倒是接着逃啊,怎么不逃了?” 青衫年轻人不言不语,只一味地瞪视着那个趾高气昂用下巴看人的百里郡主。 嬴凰生来第一次被人用这般刀子似的凌厉眼神看着,眉头一挑,喝问道:“你干嘛这么看我?!” 魏颉冷笑一声,“郡主殿下,好生记仇啊你!” “真是死鸭子嘴硬!” 嬴凰狠狠地踹了魏颉一脚,“给我把这家伙捆了,我要让他知道知道惹了本郡主的下场!” 章节目录 第三卷 青门引 第三十三章 郡主好身材 魏颉被众人五花大绑了起来,粗制麻绳极为结实,令其丝毫动弹不得。 “呦,这把剑挺漂亮的嘛!”嬴凰瞧见了魏颉别在腰间的那柄血灵剑胚,二话不说便抢了过去。 拿在手中端看片刻,抽出了剑身,顿时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从金鞘中散发了出来。 “唔,这什么味道啊?!” 娇生惯养的百里郡主被这股刺鼻气味熏得眼睛疼,大声咳嗽了几下,将剑刃又归入了鞘中,厉声嚷道:“给我把这臭家伙拖到阁楼里面去!” 十余名侍卫听从郡主的命令,将粽子一般的魏颉拖回了门中。 入得阁内,嬴凰朝四周随意看了几眼,又吩咐道:“给我把这人的一条胳膊伸到‘火犀’的笼子里去!” 火犀,异兽阁珍兽之一。 体型与寻常的犀牛未有分别,脾性十分温顺,皮肤呈雪白色,犀角上永远有一团熊熊燃烧的不灭火焰。 魏颉的一条胳膊被两名侍卫拽入了关有火犀的笼中,角上的烈焰迅速将一整条手臂彻底吞没了。 郡主嘴角上扬,满心欢喜地期待着这个姓魏的家伙发出一阵阵惨绝人寡的叫声…… 很明显,她失望了。 不论火焰如何灼烧手臂,魏颉就是一声不吭,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瞧着他一脸平静、坦然自若的模样,嬴凰心里要多不爽就有多不爽,挑眉叫道:“胃胀气,你可真是能忍啊……嗯?!” 嬴凰突然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只因她看见魏颉那条浴在火中的胳膊并没有受到毁烂,准确来说是连半点烧伤褪皮的痕迹都没有! “你……你使了什么妖法?!”百里郡主指着魏颉叫道,“为何能免疫火烧?” 青衫剑客翻了个白眼,往地上啐了一口,显然并不打算回答郡主的此问—— 难道要他亲口告诉眼前这个魔女,自己体内有浩霞仙子周云纤赠送的宝物“三尺玲珑心”,早已是水火不侵,区区这么一丁点儿温度的烈焰根本奈何不了自己? 嬴凰气急败坏,指着置于阁楼里最北首的那个大铁笼吼道:“给我把他的胳膊伸到‘赤犼’的嘴巴里去!” 赤犼,上古十大凶兽之一,状如犬,皮毛通红,体型极为庞大,嗜血,喜食人肉,满嘴锋锐尖牙胜过砍刀,咬合力惊人,可轻松破开甲胄。 人的骨骼纵然再坚硬,若被它结实地咬上一口,也非断折不可! 此时,那头红毛巨兽正趴在笼中呼呼大睡,鼾声震天。 侍卫抓着魏颉的一条胳膊,撞钟似的砸击着赤犼的嘴巴。 一连撞了十几下,赤犼兀自沉睡,没半分醒转过来的迹象。 “这畜-牲睡得倒也真死!” 嬴凰心下不满,为了将异兽唤醒,她拔出了手中的血灵剑胚,猛地往前一戮—— “嗤!” 血灵锋利,一下子便戳进去了大半! 凶兽赤犼蓦然惊醒,发出了一声十分骇人的嚎叫。 朝前方尽力一扑,整个巨型身子都压到了笼边。 “啊!”郡主嬴凰被吓了一大跳,长剑脱手而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赤犼嘴上中剑,疼痛难忍,它一心想要报仇,便疯了似的咬着那根碗口粗细的笼柱,低吼声持续不断。 “郡主莫怕,这些柱子根根都是由精铁铸就,决计不会断的,那头畜-牲逃不出来!” 其中一名侍卫正准备上去搀扶郡主,忽听得后头传来了“嘶嘶”的灼烧声,以及其余几名侍卫万分惶恐的声音:“不好了,出……出来了!” 只见那头红毛凶兽的口中流出了墨绿色的粘稠液体,那条原本坚固至极的铁柱受到绿液侵蚀,竟变得软而脆弱,没禁几下啃咬便开始碎裂。 原来赤犼在产生剧痛的时候,腹中的胃酸便会不断翻涌出来,而那种酸液拥有极强的腐蚀性,连五金之属都可以融化。当初金梁王遣人捕捉此兽时,专门叮嘱过只可生擒,万万不可刀剑相加,正是出于了此等考虑…… 小郡主显然并不知道这一点。 巨兽赤犼破开铁笼重获自由后,先是将阻拦自己的几名侍卫活活咬杀,接着直扑向了那个几乎要被吓死了的小郡主嬴凰。 管你身份何其尊贵?一口咬将下去,不过是多几斤肉少几斤肉的差别罢了! 侥幸没死的侍卫们见郡主有难,一齐持刀上前,挥舞手中兵器,竭力劈砍在了那头红毛畜牲的身子上面。 赤犼吃痛得愈加厉害,口中腐蚀酸液更是如泉水般涌出,很快便有几滴墨绿色的液体淋到了嬴凰的衣服上。 “啊——” 百里郡主只觉被液体沾染的地方好似火烧一般痛得钻心,也顾不得其他了,一件件地将衣服脱了下来。 赤犼嘴上伤重,本就相当痛苦,此刻身后又被那几名侍卫戮了几刀,腰背处的疼痛更胜一筹,便舍掉了郡主这边,扭过头朝众侍卫冲来。 眼看那头满嘴鲜血的巨兽就要扑将上来,全身被麻绳捆绑着的青衫魏颉终于及时将双手握在了一起。 八指交叉。 两根食指并拢。 霎那间,一股磅礴无伦的莹绿色剑气自其指尖喷出。 剑气直如长虹,瞬间画出了一个巨大无匹的扇形。 绿扇所过之处。 竟无一生灵有幸存活—— 赤犼身在半空之中,当场腰斩! 几名侍卫惨遭波及,沦为碎尸! 一楼二楼众多异兽,纷纷遇难! 小郡主由于坐在地上,免下了这一场泼天横祸。 那日在落剑城外的林子里,剑仙杜擘在魏颉的膻中府海内放入了六道至强的无上剑气。 此乃第一剑—— 立春! 魏颉万万没想到这道剑气会有如斯恐怖的威力,同样也是悚然一惊。 此时此刻,异兽阁内还喘着气儿的,就只剩下魏、嬴二人了。 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后,魏颉像条蚯蚓似的一点一点挪动到了郡主的身边。 “你……你要干嘛啊?!”嬴凰当下已然衣不蔽体,拼命遮掩住敏-感部位,眼神慌乱地看着那条朝自己缓慢挪过来的“蚯蚓”。 青衫魏颉凑到嬴凰的身边,捡起那柄掉落在地上的血灵剑胚,使劲儿割起了自己身上的绳子。 没割几下,麻绳便全断了。 重回生天的魏颉松了松周身筋骨,正欲往门外走去—— 蓦地里,整栋大楼发生了异常剧烈的摇晃! 适才那一道“立春”剑气将异兽阁的完便即提着血灵纵身离开了。 只留下了俏脸羞得通红的少女嬴凰,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青衫剑客远离异兽阁废墟后,在偌大的金梁王府内东奔西走。 不多时,来到了一处池塘。 那是金梁王嬴昆斥巨资人工修建的一方水池—— 春心池。 该池之名出自那首《锦瑟》中的一句“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几十名持械披甲的精悍士兵,将整座人工池塘都包围了起来。 池内满是挨挨挤挤的青绿荷叶,以及出淤泥而不染的粉红莲花。 叶片之上,立有两人。 刺客。 与金梁王麾下第一儒将,东方梧桐。 章节目录 第三卷 青门引 第三十四章 魏家枪 金梁王府,春心池之上 有双方对峙。 一方,肤白而面善,五官俊朗,身材十分高大,穿有一袭不染纤尘的素净白袍,风度翩翩,气宇超凡。 正是金梁王嬴昆麾下二公爵之一的“凤栖公”,沙场万人敌,号称“玉面人龙”的东方梧桐。 另一方,准确来说并不能算是一个人。 而是两人。 一对连体怪胎。 两条腿,却有四条手臂,两颗脑袋。 即两个上半身共用一个下半身。 都光着膀子,其中一人肌肉雄健,浑身泛着古铜色的光泽;另一人的体格与之相较则逊色了许多。 两人虽然身材迥异,但容貌却甚是相像,便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四条手臂,两根粗壮,两根相对细瘦。 每只手里都握有一杆精美长枪,夏日暖阳的照应之下,镔铁制成的枪头被映射出了极其耀眼的光辉。 身穿白袍的东方梧桐双手负在背后,无一件兵器傍身。 凤栖公面带微笑,注视着站在前头的那对孪生怪胎,温言问道:“二位可是奉了琅琊王的委派而来?” 双胞胎中体格明显大很多的那人顿时“啊”了一声,不禁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此话一出,便等同于认可了东方梧桐的这句问话。 双胞胎中的另一个人怒骂道:“你是猪头吗?你这不是把咱们王爷给卖了?!” 那个自知失了言的家伙叫道:“哎呀,我没忍住就……” “我怎么有你这么蠢的一个弟弟!” “哥,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没能宰掉金梁王,我们还有脸回去见王爷吗?”双胞胎中的“哥哥”说道,“眼下我们需尽力突出重围,先离开了这座金梁王府,再去想以后的事儿……” 东方梧桐呵呵一笑,打断道:“二位不会觉得自己还有‘以后’吧?” 听了这话,那个身材结实的“弟弟”扭头问道:“哥,他什么意思啊?” “蠢材,这都听不明白?”体格相对细瘦的“哥哥”沉声说道,“他的意思就是,我们兄弟两个别想活着离开这儿了……” 东方仰头一笑,道:“令堂生下二位的时候,可有点儿偏心呐!” “哥,这又是什么意思啊?” “他说咱妈生咱们的时候太偏心了,给我生得聪明,给你生得这般蠢笨!” “弟弟”听了哥哥的一番解释后,恍然大悟,冲着东方梧桐嚷道:“你才笨呢,我一点都不笨!” 玉面人龙笑了笑,附和道:“是是是,你不笨!你是天下第二聪明,你哥是天下第一聪明,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那个“弟弟”小声嘀咕道。 “哥哥”凝视着那名风度不凡的白袍儒将,咬了咬牙,厉声问道:“喂,前头的,你这是铁了心要拦我们兄弟两个了?” 东方梧桐应了一声,答曰:“你们奉琅琊王之令来行刺我家王爷,我呢,身为我家王爷的人,自然有责任来拦你们。” “那行,快些把自个儿的名号报上来,老子的枪下从没有无名之鬼!”细瘦男子没好气的喝问道。 “在下复姓东方,名梧桐。” 东方梧桐如实报上了自己的名姓,心道:“前来王府行刺,却连我是谁都没提前调查清楚……唉,这般稀里糊涂、莫名其妙,想来这对畸形兄弟又不过是琅琊王的弃子罢了。” 于是右手一摊,说道:“阁下不妨也报一下自己的名号。” “好,老子姓裘,单名一个‘满’字!”裘满用胳膊肘戳了戳弟弟,“给他报一下名字。” 那个天性憨傻的弟弟高声道:“我也姓裘,叫裘亏!” 东方梧桐微笑道:“一满一亏,令尊给二位取的名字倒也有趣。” 裘亏倒听出他在夸自己,傻笑道:“嘿嘿,我也觉得有趣,我娘跟我说,做人吃亏是福,我这名字最有福气!” 裘满翻了白眼,皱眉道:“别说废话了,这家伙想要咱们的性命,你还跟他讲这些做什么?” 裘亏愣了愣,低头说道:“哥,我觉得那人还挺好的……” 话未说完,整个身子已然不由自主地往前方疾奔而去。 这对兄弟虽在娘胎里开始便是连体,但很明显,哥哥对这具身体占据更多的主导权。 裘亏还没有上前的欲望,两条腿已在裘满的控制下,大踏步猛冲了过去。 这对裘家兄弟生为一体,拥有两颗心脏、两条根骨,练起功来比常人要足足快上一倍,武学造诣可谓是得天独厚、绝无仅有。 哥哥头脑聪明悟性好,修炼时求技不求力,大多数时间皆在练习枪法以及轻功;而弟弟天资愚钝悟性差,便一味地追求力量,虽膂力惊人,足有九牛二虎之力,枪法技艺以及身体灵活性却远不如哥哥。 身为兄长的裘满脚踩着一片片青绿荷叶,以雷霆之速朝前头的白袍男子冲杀而去—— 人未至。 枪已到! 裘满手中的两杆华美银枪凛然而发,直袭玉面人龙的面门要害! 东方梧桐同样踩着一片纤薄荷叶,脚步微扭,不紧不慢地侧开了身子。 一杆夺命长枪从其胁下穿出,另一杆则从其脖子右侧擦过。 “杀呀,愣着干嘛?!”裘满冲一旁的弟弟高声叫道。 裘亏的反应甚是迟钝,听了这话才意识到该自己出手对敌了。 双枪齐出—— 一杆如龙,一杆如虎。 威势着实非凡! 东方梧桐却仍旧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样,看起来无半分压力,白袍鼓荡之间,身体又是轻微一动。 一枪从其右腰掠过,一枪从其脖子左侧擦出。 表面看起来,是四杆银枪如同枷锁一般将玉面人龙给扣住了,但实际上真正被扣住的,反而是两兄弟手中的银枪! 只见身穿白袍的东方梧桐掖下夹紧一根,接着右手向下一抄,握住了另外的一根。 身子往后一撤—— 裘满裘亏两人手中的一杆银枪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被抢去了! 东方梧桐与裘家两兄弟拉开一定距离,随即将两根长枪并拢在了一起。 一掰。 “咔嚓”一声脆响,两根碗口粗的长枪就这样被拧断了! 裘满、裘亏尽皆骇然。 那两杆枪并非什么寻常之物,乃裘家的祖传宝贝,银亮枪头选用最上等的金刚镔铁打造,枪柄则是由一整根“梧桐神木”所制,此木属于上古时期的珍奇名种,极其坚硬强韧,纵然用大砍刀来斫,都很难留下些许痕迹。 可眼下,那两杆用梧桐神木制成的长枪,经东方梧桐这么一掰,竟就像两根不经使的木头筷子一样被折断了……喂,这个白袍玉面的家伙,胳膊上究竟有多少斤气力?! 两根梧桐长枪已断,裘家兄弟的手中各自尚握有一根。 身为兄长的裘满镇定心神,吩咐弟弟道:“我去攻他下盘,你就负责刺他的上半身,用死力就行,定要叫他避无可避!” 裘亏断了心爱的家传兵器,对那个白袍人再无丝毫好感,“嗯”了一声,做好了再战的准备。 二人齐心,再度往前冲去。 这一次,东方梧桐不闪不避。 有金、黄、橙三色玄妙光芒从其全身散发了出来。 本就身穿雪白长袍的玉面人龙,此时更加具备了超脱凡俗的“仙人气质”—— 远游功! 两根长枪已至,一杆袭头,一杆击腿。 极品镔铁制成的枪头撞在了三色绚烂芒光之上。 “咚!” 有金属铿锵之声。 “什么?!” 裘满双目圆瞪,显然不相信这是斫在人身上面发出的声音,嘶吼般叫道:“再刺!” 满、亏二兄弟疯狂地用手中的银枪刺击着玉面人龙那泛有三色光芒的绚丽身体。 撞击声经久不断,宛若寺庙中每日俱有的晨钟暮鼓。 东方梧桐面含笑意,一动不动,任凭他们下死力攻击着自己。 两个姓裘的家伙并不知道,眼前的这名白袍男子生平经历大小战事无数,却连一次伤都没有受过,一点儿血都没有流过,真正做到了“万全身出百重围”七个字。 习练远游功之人,常年吸收天精地华、晨露山水以及正阳霞光,体内的本命真气早已浩荡无匹—— 若仅以御伤的能力而论,犹可胜过佛门的大金刚印,是绝对意义上的当世最强、人间无双! 连体两兄弟倾力打了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咚咚咚”的撞钟声也持续了这么长的时间。 玉面人龙仍是毫发无损。 “刺够了吗?” 东方梧桐笑着问道,“都这么久了,要不歇歇?” 裘家兄弟并不答话,仍在一味得猛击猛打。 只见浑身沐在金黄橙三色中的白袍男子蓦然抬起双臂。 双袖震荡。 “咔嚓”一声,两杆梧桐镔铁长枪竟同时断折! 裘满、裘亏皆面如土色。 那个四臂两腿的连体怪胎慌忙舍弃了手中的断枪,“扑通”一下跳入了池水之中。 “他们”的身形虽然庞大,游起水来却也甚为灵活,恰如一尾生而会水的鲤鱼。 很快便游至了岸边。 这对连体兄弟除了擅长用枪外,还会使一门独到的奇门异术,唤作“土遁”。 琅琊王嬴関正是看中了这门特殊技术,才会派遣他们来这儿刺杀金梁王的。 此刻两兄弟屏气潜在水里,准备从岸下的泥土里逃走。 东方梧桐弯下腰,将一只手搁放在了脚底的那片荷叶上面。 三色光芒瞬间扩散开来—— 充盈了整座春心池! 只一刹那,荷叶、莲花、池水,乃至池中一尾尾游玩嬉戏的小鱼儿,无不焕发出了璀璨耀眼的光彩。 裘家兄弟一头怦然撞向了泥土,却好似碰在了一口佛门金钟之上—— 不论他们怎么使劲往里钻,就是没办法进去! 东方梧桐遥望着在池底一下又一下“撞钟”的裘家兄弟,轻声说道:“三弟啊,颉儿变强了,想必你在天上也会感到欣慰的吧……” 两手呈抱球状,一个光彩夺目的真气圆球逐渐出现在了他的双掌间。 霎时间,那团东方梧桐用体内“远游真气”凝聚而成的光球幻化成了一柄长约七尺的华丽光枪。 凤栖公单手握枪,高高举过了头顶,朗声喊道:“天下枪法,无出魏家枪左右!” 说着便将呈现三种颜色的真气长枪往斜前方一掷—— “砰!” 光枪以极度迅猛的恐怖速度射-入了池水之中。 直直轰向了呆在水底下摒着气的裘家连体人。 枪头刚来到两兄弟身子中间的那一刹那—— 骤然炸裂! 裘满和裘亏的上半身登时被炸了粉碎! 池水同样被激荡起了几丈的高度,数名站在池畔的披甲士兵当场被震得摔倒在地上,站不起来。 穿有洁净白袍的东方梧桐散去了身上的三色芒光,又恢复了原本的寻常姿态。 依然稳稳地站在那片荷叶之上。 依然那么的潇洒无限、英气绝伦。 只是。 眼眶变得红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卷 青门引 第三十五章 当个道士 魏颉亲眼见到东方伯父用父亲的得意枪招将刺客诛杀,心意涌动,不自禁已泪流满面。 小时候,魏魁曾询问过儿子,是想学枪还是想学剑。 学枪,带兵打仗,保家卫国。 学剑,行走江湖,仗剑天涯。 年幼的魏颉挠了挠头,天真的回答道:“爹,我两个都想要学,要是两个都学会了,那岂不是既可以带兵打仗,又可以行走江湖了?” 魏魁朗声大笑,自豪的摸了摸宝贝儿子的脑袋,鼓励道:“不愧是我儿子,有出息!好,那爹爹便将枪法和剑术都教给你!” 从那天起,魏颉就开始了“枪剑双修”的辛苦生活。 他所练的上乘剑术,名唤“大漠星辰诀”。 而枪法,则是天下无敌的“魏家枪”。 早将魏家枪法练得熟透了的魏颉,一眼就看了出来—— 适才东方梧桐所使的杀敌招式,乃是魏家枪中的“破竹式”。 掷枪之术。 此术在所有枪招中威力可排第一! “东方伯父!”魏颉高声呼唤道。 东方梧桐听到了他的声音,从池中飞速掠至岸边,来到了侄子魏颉的面前。 “颉儿,我不是让你和郡主去安全的地方了吗?你来这里做什么?”东方梧桐问道。 魏颉犹豫片刻,压着嗓子将异兽阁内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什么?异兽阁塌了?!”东方梧桐大吃一惊,“凰儿怎么样了?” “还好,我及时把她从楼内救出来了……”魏颉垂首说道,“只是,她恼恨我触碰到了她的肌肤,非要杀了我不可。” 东方梧桐眉头紧锁,脸色极是凝重,他盯着自己的这个年轻侄子看了良久,忽道:“跟我走!”说完便一把拉上了魏颉的胳膊,大踏步而行。 魏颉被东方梧桐带到了一间装修富丽的宽敞大屋子里。 凤栖公能文能武,平日里除了练功修行外,还尤其钟爱丹青字画、诗词歌赋,金梁王惜才爱贤,专门请人修建了这间“凤栖屋”,供他在里头尽情舞文弄墨。 走入屋内,但见东墙、西墙之上皆挂有许多墨宝和绘画。 墨宝,字字雄健霸道。 绘画,则尽是些气势磅礴的山水画。 字与画,无不彰显“天下第一武将”的壮志豪情! 北首,整张墙面都只是一幅画—— 一对毛色金黄的巨型凤凰,一凤一凰,并肩停留在一株梧桐树的枝头,亲昵且恩爱。 东方梧桐刚进入屋内,便立时快步走到了北首的座位上,先是磨墨,而后取出了一张宣纸,端起一支羊毫,沾上墨水,笔走龙蛇,飞速地写了起来, 不多时,一纸写毕,在上头盖好红色印章后,又从柜中拿出来一个信封,将那张纸存入了信封之中。 凤栖公将那信件密封好后,招了招手,唤道:“颉儿,你过来。” 魏颉听言匆匆走了上去。 东方梧桐将那封信郑重递给了他,神色严肃地说道:“颉儿,你惹出了不小的祸端,我这里恐怕是保不住你了。这信你拿着,锦瑟城往东一百多里,有一座长公主山,山上有个知名道观,叫作‘巽风宫’,当代掌教复姓公羊,名重器,道号‘阳生真人’,你将我的这封‘举荐函’交给他,想必他会同意收你为徒的……” 顿了顿,搭着侄子的肩膀说道:“伯父知道,你志气不小,岂肯当一辈子的道士?但眼下风头正紧,拜入道门是最好的权宜之计了,你且在巽风宫里避上几年,等风头变弱了,你再下山也不迟。” 魏颉捏着手里的信,心下暗叹道:“唉,罢了罢了,眼下既有活命的路能走,还有什么好挑的?当个道士也没什么不好的。” 便躬身一揖,正声道:“多谢伯父替侄儿着想,我愿意拜入巽风宫门下!” 东方梧桐大喜,连道了几声好,转而又从柜子里取出了一沓银票,塞到了魏颉的手里,“这几百两银子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我现在就送你出王府。” 于是魏颉就在大伯父的陪同下,又七拐八绕的走出了金梁王府。 来到大门口的时候,东方梧桐看向骑于白马背上的侄子,微笑着说道:“颉儿啊,上山以后别偷懒,继续好好修炼,争取早日练得和伯父一样厉害!” 魏颉虽自觉此事并无什么指望,但仍笑着应道:“行,侄儿上山后定刻苦修行,不让伯父失望!” “下次见面不知是何年月了,多多保重啊颉儿!” “东方伯父,你也多多保重!”魏颉高声道,“侄儿这就走了!” 策马扬鞭而去。 望着魏颉渐渐远去的背影,东方梧桐鼻子有些发酸,自言自语道:“三弟,你看颉儿笑起来的样子,和你当年多像啊,这孩子,日后定然不凡!” ———— 锦瑟城往东一百二十里。 长公主山。 骑白马行至山脚时,魏颉遥见前头立了一块爬满了青苔的巨型石碑,凑近一看,上头写着四个朱红大字,乃是“紫气东来”。 抬头望去,只见此山甚为高险幽深,巅峰处云烟环绕,雾海之中,几座楼阁时隐时现,大有虚无缥缈、仙居龙隐之感。 纵马踏上先人铺好的石阶,一步步往山上赶去。 行于山间。 听得流水潺潺之声、瀑布哗哗之响。 更有鸟鸣兽语,不绝于耳。 随处可见各种奇花异草,争鲜斗艳。 朝远处眺望,漫山遍野尽是浓浓绿意,如同身处水墨画中一般。 行了约有一个多时辰,青衫剑客来到了山顶。 前头是一座墙高数仞的巍峨大殿,行近后望见殿门上悬挂有一块方正的檀木匾额,上面写有四个鎏金大字——“巽风宫”。 “哈,总算是到啦!” 魏颉路途劳累,此时终于抵达目的地,心中甚是喜悦,将白马拴在了门口的一棵树上,走上前去敲门。 “咚咚咚”的敲了十几下,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开门的是一名身穿浅蓝色袍子的小道童。 他将敲门的青衫年轻人上下打量了一通,皱着眉头问道:“你是?” 魏颉作礼道:“在下魏颉,此番冒昧前来拜山,乃是有一物要交予你们的阳生道长。” “什么东西啊?”小道童问道。 “此事颇为隐秘,不方便在此透露,还望小道友能够引荐一二,我好当面将那事物交给道长。” 魏颉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笑吟吟地递了过去。 小道童见到银票,先前脸上不耐烦的表情一扫而空,一把拿了过去,咧着嘴巴笑道:“行,你先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给你通报。” “多谢了!” 魏颉又在门口等了半天,小道童再度把门打开,说道:“跟我走吧。” 魏颉应了声“好”,跟随着小道童迈入了巽风宫的大门。 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以及一座座小殿,来到了道观掌教的起居之处—— 清净堂。 小道士上去敲门道:“禀掌教,人已带到。” 里头传来一个十分深沉的嗓音:“让他进来吧。” 魏颉将房门推开,跨过门槛,走进了清净堂内。 来到堂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西首墙上挂着的几幅人物画像。 最上头的一幅魏颉认得,是道家的创始人老子。 底下的五幅便认不得了,想来即是巽风宫的历代掌教。 只因最后一幅卷轴上面所绘之人,与端坐于西首大椅上的那位道士一模一样—— 道号“阳生真人”的巽风宫当代掌教,公羊重器。 只见他头戴银色莲花冠,披穿赤红道袍,腰间系有一条黄绦。 身材矮而敦实,脑袋极大,长有一张四四方方的国字脸,下巴蓄着一条垂至腹部的山羊胡子。 左右两旁皆有一名垂首而立的青衣道童,专门供其差遣调配之用。 魏颉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低头说道:“晚辈魏颉,见过阳生道长。” 公羊重器“嗯”了一声,问道:“你说有一物要亲手交给我,是什么?” 魏颉急忙取出了东方梧桐写的那封推荐信,双手递了上去。 道长拆开信封端看起来,过了半晌,开口道:“原来如此,东方将军说你天资过人,是个修道的好材料,便将你举荐了过来。” 魏颉心下自嘲道:“我一个在一阶筑身境徘徊了足足十五年的人,称得上什么‘天资过人’?东方伯父未免太过抬举我了。” 阳生真人思量片刻,吩咐右手旁的一名道童:“你去把鹤寿子叫过来。” 青衣道童应了一声,迈步出了大堂。 待其走后,公羊重器缓缓说道:“我巽风宫里,有两人的辈分仅次于我,他们的道号分别是‘龟年子’与‘鹤寿子’,我今日安排你拜入鹤寿子的门下,你可愿意?” 魏颉知自己这回总算是又有了归属,拱手道:“多谢道长,晚辈自然愿意!” 过了一会儿,一名身穿黄褐色大褂,头戴玄巾的中年道士在那个青衣小道童的陪伴下,从门口走了进来。 “不知掌教唤弟子何事?”鹤寿子欠身问道。 公羊重器指了指魏颉,道:“此子颇有些道缘,你且收他为徒,悉心调教则个。” “弟子拜见师父!”魏颉朗声道,接着便要下跪磕头。 鹤寿子一把将其扶住,笑着说道:“不急不急,回去再行拜师礼也不迟。” 拜别了掌教阳生道长,魏颉跟随‘准师父’鹤寿子一路而行,边走边想:“这下好了,我真要当个道士了……唉,既来之则安之,姑且先在此处好好修行个几年再说吧。” 章节目录 第三卷 青门引 第三十六章 我真没发力啊! 魏颉跟随阳生道长的二弟子来到了宫内另一处大屋,门口处的一块牌匾上写有“顺阴-堂”三个大字。 进入堂内,穿着黄褐色大褂的鹤寿真人端坐西首,魏颉则躬身垂臂,十分恭谦地立在他的面前。 鹤寿子随意将魏颉打量了一番,微笑着说道:“年轻人好生虔诚啊,入了我道门,身上却还戴着一串佛珠。” 说到“佛”这个字的时候用了相当明显的升调。 魏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脖子上尚且挂着一衲大师赠送的那串红豆色的“定心珠”,忙将其摘了下来,塞入了衣兜里。 鹤寿子稍稍点了点头,开口询问道:“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魏颉老老实实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姓以及岁数。 “嗯,我能看得出你有修为在身,而且还不低。”鹤寿子慢悠悠的说道,“目前已经练到什么境界了?” 魏颉拱手回应道:“不瞒真人,晚辈已有‘三阶百尺境小圆满’的修为了。” 此话一处,在巽风宫辈分仅次于阳生道长的鹤寿子顿时张大了嘴巴,震惊的叫道:“什么?三……三阶小圆满?!” 他一眼惊讶地看着那名青衫年轻人,暗自思量道:“遥想我二十三岁那年突破二阶跃灵境的时候,便以为自己是世间少有的武学奇才了。此子才不过区区二十岁,便有三阶百尺境小圆满的修为了?!若非撒谎,那可当真是了不得啊……” “小子,你过来。” 鹤寿子将魏颉招呼了过去,伸手摸了摸后者的脊柱,脸上讶异的神色更甚,啧啧称赞道:“好根骨,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有如此根骨的人呐!” 那日魏颉在落剑城外的树林里有幸获得浩霞仙子周云纤赠送的“三尺玲珑心”,不仅脉络中的各种杂质被尽数洗涤干净,连根骨都得到了彻头彻尾的重塑,这才能够从一个废柴摇身变为一名举世少有的惊才绝艳之辈。 鹤寿子双眼里满是欣慰的神情,他一脸笑意的看着魏颉,“来,快快磕头,我收你这个徒弟啦!” 魏颉听了这话,当即跪在地上行了三叩九拜之礼。 礼成,二人便算是师徒了。 “快起来罢,我的好徒儿!” 鹤寿子将跪在地上的魏颉扶了起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想不到我刘明清活了快六十岁,今日能收到这样一个超凡绝俗的好徒儿,哎,想来是我半生虔诚信道,祖师爷爷显灵了罢!嗯……这是?” 他又上上下下瞧了魏颉一圈,发现了后者悬挂在腰间的那柄金鞘长剑,指着那柄剑问道:“这……这难不成是?!” 魏颉应了一声,“禀师父,此乃血灵剑胚。” 鹤寿子“啊”了一声,无不吃惊的说道:“果然……你是从哪里得来这宝贝的?” 魏颉心道:“我若说是天上剑仙下凡,将此物赠送给了我,师父多半不信,我且胡乱编个理由搪塞过去便是。” 于是信口胡诌道:“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宝物。” 鹤寿子听了此话,皱眉道:“剑胚一旦‘认主’,他人便再也不可使用,怎还有祖传的道理?” 魏颉自知说了错话,连忙继续编道:“师父有所不知,弟子家祖传了一套神奇功法,叫作‘天上天下改换法’,可令认了主的剑胚改投效新的主人……此功法虽然好用,却也有个弊端,即每换一次主人,剑胚先前所积累的灵气便会全数消失,需要从头练起。” “天上天下改换法……竟还有这等功法?”鹤寿子嘀咕道。 身为道门真人的他深知世间功法千奇百怪,既然弟子都这么说了,自己也不便再多问什么,笑着道:“你小子,天生根骨奇佳也就罢了,还有祖传的这么一件举世难觅的好宝贝,哎呀,为师都有些羡慕你了啊!” 鹤寿子若知道了魏颉还有一颗世间绝无仅有的‘三尺玲珑心’、一本仙人奇书《蜀道御剑歌》、两柄千里取人头的飞剑,以及五道蕴养在膻中府海内的无上剑气,那他多半是要羡慕得连觉都睡不着了。 那个原名刘明清,道号“鹤寿子”的中年道士认真想了一会儿,道:“你既拜入了我的门下,那便是‘敬’字辈的弟子了,你姓‘魏’……取‘敬重苍生’之意,以后就叫你魏敬苍,如何?” 魏颉觉得还不错,便拱手朗声道:“多谢师父赐名!” 刘明清唤了一个小道童过来,吩咐道:“你现在带他去你们睡觉的地方,对了,另外再给他准备一套衣裳,要全新的。” 小道童答应了一声,带着魏颉离开了宗门顺阴-堂。 青衫剑客被小道童领至了后辈弟子生活起居的处所,换上了一双白皮黑底的布鞋,一件深蓝色的崭新道袍。 扎完道门髻子,模样已与观中其余的晚辈道士别无二致了。 就这样,魏颉开始了他在巽风宫中的修行生活。 早晨鸡鸣即起,整洁完床铺后,与师兄弟们一同吃早餐。 用罢早饭,自然该洗盆刷碗、扫地敲钟了,道观里头有诸多粗杂活计,都要一众晚辈弟子亲自来做。 等活干得差不多了,便需在专门的屋子里集体念诵道家典籍,学习文札书写以及经典科仪等等。 魏颉虽觉甚是枯燥无味,但他毕竟曾负责看守了搁剑塔两年,无趣寡淡的日子早过得惯了,倒也没感到有多少难以忍受。 直到午钟敲响,即可食用午膳了。 巽风宫属天下道统正一派一系,不强调清修吃素,并无斋戒,中午伙食中有荤菜可吃,只是无半点酒水可饮。 魏颉向来嗜酒,每日不饮上个几斤便觉浑身难受,如今做了道士,总算是帮他戒了这个不良习惯。 吃完午饭,洗完锅碗瓢盆后,便要开始修炼习武了。 巽风宫分为柔阳、顺阴两个大宗,宗内弟子修行的地方虽然都位于长公主山上,却是东西相隔,彼此练习的时候并不会打照面。 顺阴宗共有弟子两百多人,其中“敬字辈”五十余人,魏颉入门极晚,自然排在同辈弟子的最后面。 平日里师父鹤寿子自己也要养神炼气,故交由大弟子杨敬济带领一众敬字辈同门习练拳法和剑术。 魏颉跟随同辈众师兄弟们练了半个月左右,那一日,杨敬济站在演武高台之上,冲下面的所有弟子震声道:“再过一个半月我们便又要与柔阳宗展开‘武比’了,从今日开始,我们每天都要进行实战对练,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这话一出,众人无不叫苦连天—— “大师兄,你就饶了我们吧!” “天天都要打啊?一剑杀了我吧!” “这也太苛刻了,我们扛不住的!” “上次我吃了大师兄一拳,养了一个月的伤才好全呢……” 听了众同门没出息的叫苦声,杨敬济的脸色极是难看,冲台下厉声吼道:“你们这一群没用的窝囊废!平日里就数你们吃的最多,练的时候就数你们最会偷懒!一个个饭桶,你们除了丢我们顺阴宗的脸以外还会干什么?!上次两宗武比,十个人啊,就我一个人赢了,十场里输了九场,我都替你们臊得慌!” 这番话让众弟子想起了半年前的那一场堪称“噩梦”的武比: 柔阳宗和顺阴宗分别都派出了十名最强的弟子,结果十场比试下来,除了顺阴宗大师兄杨敬济夺得一胜外,其余九场,无一例外都是柔阳宗的人获胜,真可谓是将顺阴宗以及师父鹤寿子的脸都丢了个一干二净。 无人不引以为耻! 见台下那群聒噪的家伙都安静了下来,杨敬济接着说道:“呦呵,知道脸红啦?看样子都还要脸呐!我问你们,脸都从哪儿来的啊?地上捡的还是大风刮的呀?那得是自己挣的!想要脸,就要自个儿玩命挣!听懂了吗?听懂了就开始练!” 语毕,大师兄给台下的五十六名敬字辈弟子都安排了各自的对手,共分成了二十八个小组。 分完后,杨敬济高声叫道:“今日先练拳法,拳不比剑,打不死人的,一个个儿都给我把劲儿使出来,开打!” 五十六人就此开始了拳法的实战模拟对练。 魏颉见自己的对手身材异常纤瘦,比自己足足矮了大半个头,暗道:“就这小体格,我若出力太大了,非把他打死不可,多放点水吧……” 心中存了这个想法,魏颉出拳便不再使用半分本命真气,一招一式都小心谨慎,生怕力量用多了,将对手打至伤残。 那小个子见魏颉的拳头如此绵软无力,还以为是后者生性怯懦而不敢发劲,讥笑道:“哎,你叫魏敬苍是吗?你拳头怎得这般无力?就这棉花也似的拳头,打在女人身上都不疼!” 魏颉一边招架着对手的“凌厉”攻势,一边笑着回应道:“这样就好,若是再多发力,就要受伤了。” 小个子眉头立时一挑,嚣张且自负的说道:“受伤?哈哈,你是说我会受伤?你开玩笑吧你!你尽管使劲儿,我扛得住!” 魏颉并不知道,眼前这个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的家伙名叫谢敬宝,半年前的两宗武比,十人中的一人由于受伤不能参加比试,这小子便趁此良机,倾尽自己所有积蓄,和因伤退赛的那人偷偷做了一笔交易,换来了一个参赛的名额。 十场比试,谢敬宝第一个代表顺阴宗出战,这个骨瘦如柴的家伙刚登台没多久,对面便传来了柔阳宗弟子们的笑声,师父鹤寿子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就差没大喊“谁让他上去的”了。 结果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和转折,自命不凡的谢敬宝上去没多久,便被那个显然比他壮实许多的对手一拳从擂台上打了下来,真正来了个“开门黑”。 由于那一次武比顺阴宗十人九输,谢敬宝这个“开门黑”倒也没有受到多么严厉的惩罚,也就被罚洗了两个月的茅厕以及两个月期间一天只能吃一顿饭罢了。 谢敬宝上次丢了顺阴宗的脸后,仍旧毫无自知之明,他认定自己那一日之所以会败北,是没有充分发挥实力的缘故,若是将自己的真实本事全部使出来,从擂台上飞下去的必然是对手! “来呀来呀,使劲儿啊!” 谢敬宝一边加快着出拳的速度,一边大声叫道,“你怎么娘们儿唧唧的,听不懂人话啊,我让你多使点劲儿!” 魏颉见他拳速愈来愈快,心下肯定道:“看来此人还是有点实力的嘛,我且稍微出点力看看……” 魏颉往拳中运了些许本命真气,往前猛然冲出了一拳。 这一拳出得其实并不快,魏颉料定对手必然可以防住—— 显然,他高估了谢敬宝的实力! 那个瘦瘦小小的道士胸口中拳,整个人瞬间倒飞出去了几丈,喷了几口血,瘫倒在了地上。 一如半年前被人从擂台上面揍飞下去一样。 身受重伤的谢敬宝勉力抬起一只手,指着魏颉颤声道:“你……” “你”字刚说出口,便即昏了过去。 看着那个昏倒在地的瘦弱身形,魏颉实在无可奈何,向身边那些侧目而视的同门道友说道:“我真没发力啊!” 章节目录 第三卷 青门引 第三十七章 碧泉经 不管魏颉如何尝试着解释,铁一般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他仅仅用了一拳,便将对练搭档谢敬宝给打昏了过去! 众人虽对这个姓谢的家伙没什么好感,但毕竟都是师兄弟的关系,在一起修行了多年,同门之间的感情还在,岂能全然无动于衷呢? 敬字辈众人纷纷出言指责魏颉这个新入门没多久的小师弟: “魏敬苍,你怎得下手这般没轻没重?!” “姓魏的,你要活活打死他吗?!” “这一拳过去,只怕肋骨都给砸断了!你莫不是想要当众杀人?!” “谢师弟与你有何新仇旧怨,要下如此毒手?!” 魏颉默然立在原地,任凭一众敬字辈同门师兄指着自己的鼻子厉声训斥。 此时大师兄杨敬济走了过来,他为那个已经彻底昏厥的谢敬宝把了一会儿脉,沉声说道:“无大碍,来两个人,抬他回去治伤。” 待谢敬宝被抬走后,杨敬济神情严肃的盯着魏颉看了许久,冷笑道:“你小子挺能耐的嘛,一拳就把人打飞了!” “不是啊,我刚才真的就只出了一点点力而已……”魏颉摆手辩解道。 “莫说了,拳头既已这么硬了,就别再动嘴皮子了!” 杨敬济两腿分开,摆了一个稳如泰山的低沉拳架,高声喝道:“来,咱们打一场,用上全力,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几分真本事!” “大师兄,这不太好吧……” 魏颉此话刚说出口,顺阴宗敬字辈排行第一的杨敬济已迈着大步冲了上来。 拳挟劲风。 声势夺人。 魏颉唯恐出手再度失了轻重,故不愿与之交战,疾往后方退去。 杨敬济只道是这个魏姓师弟心生胆怯,这才会避而不战,冷笑了一句:“哼,真是个懦夫!” 脚步骤然加快。 顷刻间便来到了魏颉的身前。 巽风宫的独门拳法叫作“清明拳”,取“清风明目”之意,素来不以威力著称,单单追求一个“快”字。 一拳伴随一拳。 一拳紧迫一拳。 接二连三。 迅捷至极。 纵然打不到人的身上,光是拳风便足以令敌人骇然! 魏颉只守不攻,一味尽力躲避着大师兄的拳招,他但觉此刻自己的脸上好似有阵阵凛冬寒风在吹刮一般,“不适之感”颇为强烈。 杨敬济三岁时便拜入了巽风宫顺阴宗宗主鹤寿子的门下,至今已练拳将近三十年了。 三十年寒暑历遍,他早就将这套清明拳法练得是滚瓜烂熟。 而魏颉,才勉强入门半个月,仅仅练了十几天的拳法,就算他的修为高强许多,终究还是在拳术技艺之上逊色了大师兄一筹。 杨敬济身为宗门内拳法水平至高的弟子,早在十年前便不再满足于单纯地追求拳速。 速度,他要。 威力,他更要! 速度与威力并重,迅捷与杀伤共存。 杨敬济的全力一击—— 以近乎完美的角度猛然轰在了魏颉胸口膻中穴之上! 在一旁观战的敬字辈弟子此时心里的想法皆是:“要害处受到如此重创,姓魏的多半要没有性命了!” 怎料魏颉胸口要穴-中拳后,居然丝毫没有倒退的迹象,仍站在原来的位置,稳健异常! 杨敬济一拳得手,却是连连后退,左手握着自己的右手腕大吼大叫了起来。 众弟子闻声望了过去,竟瞧见大师兄的右拳拳锋处鲜血淋漓,有几根明显的断骨从皮肤里穿刺而出! 原来在魏颉的膻中府海内,早被剑仙杜擘存放了六缕无上剑气,如今虽已用掉了其中一缕,仍旧留有五缕。 适才杨敬济一拳轰在了魏颉的膻中穴上,瞬时便有凌厉剑罡从窍穴-中透了出来,他那颗拳头砸在坚硬无匹的飞剑之上,本就受损不小,再加上摧敌威力极猛的剑罡,如何能不当场骨骼碎裂、变作残废? “啊啊啊啊,魏敬苍!” 碎掉一颗拳头的杨敬济咆哮道,“你小子在胸口放了什么东西?!” 魏颉满脸无奈,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大师兄,你不要紧吧……”有几名好心的弟子上前询问道。 杨敬济右手骨头断裂的地方疼痛无比,心下暗道:“老子今日在大伙儿面前出了这么个洋相,若不及时把面子给挣回来,以后还怎么在众师弟面前立威?他们从今往后还会继续听我的?” 想到这里,杨敬济使劲儿咬了咬后槽牙,坚声说道:“我没事,去,把我的剑拿来!” “大师兄,桃木剑不就在你的背上么?” “屁,老子说的是真剑!把老子的那柄真剑取来!” 杨敬济指着魏颉腰间的那柄血灵剑胚说道,“你小子既然配了柄好剑,想必会使,那咱们就用真剑好好战上一场……” 顿了顿,接着道:“我若是输了,这个‘大师兄’,换你来做!” 魏颉赶忙推辞道:“不不不,这种事情岂能换来换去的……” 杨敬济胸中堆满了怨恨与怒气,哪儿还有心情听他说话,待那名师弟将自己的佩剑取来后,运足本命真气—— 左手抽剑出鞘,猛地朝前方劈砍而去! 魏颉轻叹了口气,为求自保,不得已也将剑胚拔了出来。 两人以剑交手。 一人手中兵刃招招强攻。 一人握紧血灵式式保守。 攻,肆意张狂。 守,镇定稳重。 可在旁人看来,魏颉却仿佛连半点还手之力都无。 有人高声相劝道:“大师兄啊,教训一下这家伙就行了!” 有人附和道:“是啊大师兄,若是当真打杀了他,那便不好收场啦!” 杨敬济一剑又一剑地拼命挥舞着,冲围观的众人大喊道:“别他-娘多话,老子心里有数!” 二人又战了两盏茶的功夫,魏颉依旧一剑也未出。 “你倒是出剑啊!”杨敬济嘶声怒吼道,“真不怕老子砍死你啊!” 魏颉摇着头说道:“我怕我出了剑,便又要伤了大师兄……”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杨敬济气得两只眼睛里如要喷出火来,狂吼道:“你奶-奶的,快出剑,你若再不出剑,老子真要你的命!” 又战了一会儿,杨敬济一剑蓦然落下,劈砍向了魏颉的头道:“敬苍,这半个月来,为师一直在观察你,你的天赋实在太好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将我巽风宫的拳法与剑术全部融会贯通……为师能收你这样的千古奇才为徒,实乃生平之幸啊!” 魏颉听得如此盛赞,躬身道:“多谢师父夸赞,弟子愧不敢当!” 道号“鹤寿子”的刘明清看着面前这位容貌超绝,根骨更是超绝的好徒弟,粲然一笑。 随即用足以响彻整个练武场的洪亮嗓音说道:“敬苍,师父今日便将我派至高无上的内功心法,‘碧泉经’传授于你!” 魏颉初入师门没多久,并不知道何为“碧泉经”,但其他几十名在巽风宫里生活了多年的同门弟子,却人人皆知那是何等珍贵的上乘功法! 除了略感茫然的魏敬苍外,所有顺阴宗敬字辈的道士此刻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 “为什么这种好事轮不到我啊?!” 章节目录 第三卷 青门引 第三十八章 朝天阙 上乘功法《碧泉经》属道门内经,乃是巽风宫百年来的镇派之宝。 按规矩,掌教之下的第二代弟子此生只能将该内功心法传给一人。 即在龟年、鹤寿两位真人之下,只能有两名弟子可以修炼此经。 半年前的那场宗门武比,柔阳宗宗主龟年子的大徒弟周敬修,就是靠着这等超绝盖世的心法内力,险些将对手打得沦为残废。 那之后,顺阴宗宗主下面头号弟子杨敬济不止一次找过师父,求业师将此套功法传授于他,可次次都被鹤寿子以“资质不够”的简单理由给骂了回来。 一众敬字辈弟子人人不解,为何师父宁可甘愿让顺阴宗比柔阳宗矮一个头,也不肯传授大师兄以碧泉经。 今日答案终于揭晓了—— 原来鹤寿子一直在等待一名资质足够优秀的弟子来传承这门功法。 而这个姓魏的,便是那个得到了师父最终青睐的幸运儿! 刘明清用力咳了一下,朝着周围众人朗声说道:“杨敬济天资愚拙,加之品性恶劣顽固,不足以挑起我宗未来之大梁,我宣布,从今日起,由魏敬苍来担任你们的大师兄!” 此话一出,所有敬字辈的弟子俱是瞠目结舌,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 “师父这也太狠了吧!” 他们虽然都十分清楚,师父此举乃是为了让那个魏敬苍获传碧泉经来得更加名正言顺,但是杨师兄毕竟也没有犯下什么大错,就这样被废掉了“大师兄”的头衔,未免有些过于悲催了罢……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鹤寿子皱眉叫道,“还不快拜见大师兄!” 五十多名敬字辈的弟子虽人人心有不甘,但终究还是畏于师父的严威,一齐欠身朝魏颉行礼,异口同声地喊道:“见过大师兄!” 魏颉就这么相当唐突成为了顺阴宗的“大师兄”,他尚处在蒙圈的迷惘状态,忽听到师父用甚是温和、慈善的语气对自己说道:“敬苍啊,以后你就是我宗的头号弟子了,平日里带领众师弟习武的事由,就都交给你啦。” 魏颉未置可否,鹤寿子继续道:“我会让杨敬济搬去和其他师弟们去住,以后你就有单独的房间可以睡了,各种杂务活也都不用做了,让一众师弟去做就行。中午的伙食嘛,你若嫌不够好,就去和食堂管饭的说一声,他们自会给你加菜开小灶。总之呢,从今往后你在顺阴宗里,可以享受仅次于为师的所有优待特权。” “师父,弟子何德何能……”魏颉听得颇为感动,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刘明清微微一笑,拍了拍魏颉的肩膀,道:“来,跟我走,为师这就将巽风宫最强的内家功法传授于你!” “是,师父!” 二人翩然离去,只留下了一大群敬字辈弟子在原地傻站着,各人胸中不平有之、愤怒有之、妒忌有之、惋惜有之、憎恶有之…… 诸多情绪,不一而足。 ———— 顺阴宗新晋“大师兄”魏颉,跟随师父刘明清来到了顺阴堂。 鹤寿子进入堂内后,走至西首处,拿起了放在桌案上的一根柄部甚粗的黄檀木拂尘。 拿在手中,朝东首轻轻一挥,一股淡得肉眼几乎看不真切的白气从尘尾飘荡了出去。 那团白气很快将东首桌子上的一个兰花瓷瓶给包裹了起来。 刘明清将手中拂尘往上一扬,那个蓝色的花瓶竟然也跟着飘了起来—— 就那样悬停在了半空之中! 魏颉惊讶,问道:“师父,这便是碧泉经的真气吗?” 鹤寿子点了点头,微笑道:“正是。” 身穿黄褐色大褂的中年道士甩了甩手臂,拂尘晃动,那个蓝色花瓶也跟着以相同的幅度上下动了起来。 妨似两物之间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在牵引着一般。 “这便是我派最上乘的内功心法,碧泉经的初阶技艺——‘天地浮沉’。” 刘明清解释道,“这名字有两层含义,一是初练碧泉经后,即有令事物在天地间上下浮沉的能力;二是指初学者体内的‘碧泉真气’飘忽不定,该上去的上不去,该下来的却偏偏下不来。” 魏颉望着那个上下乱晃的兰花瓶子,心道:“这比喻倒也贴切。” 只见鹤寿真人猛地一甩手臂,拂尘一荡,那个悬停在半空的花瓶骤然间往上空疾速飞去—— “砰”的一声大响,在天花板上撞了个粉碎! 瓶中清水以及那几枝娇艳欲滴的兰花皆掉落在了地上。 “此乃修炼碧泉经的第二阶段,名为‘古今多少奇才’。”鹤寿子朗声说道,“这名儿同样有两个意思,一是说练至这个境界的人,已然能够以真气操纵物体杀敌,一招一式威力不俗,足可称得上‘奇才’;二是说只要你有了碧泉经第二阶的修为,真气变得足够丰沛,那么不论古今有多少奇才,尽是你的手下败将!” 魏颉看着地上那几枝稀烂了的可怜兰花,暗道:“师父是想要告诉我,以此功法杀敌,古今多少奇才,个个儿下场都好不过这几朵兰花……” 刘明清微微一笑,忽然提高了嗓门,大声说道:“巽风宫秘术碧泉经的最高境界——为‘上穷碧落下黄泉’,这也是‘碧泉’二字的由来!” 老道士说着摊开了左手,蓦然间,一团青绿色的玄妙真气浮现在他的掌心之上,再伸出右手,又有一团蓝紫色的真气出现在了他的右掌之上。 “这便是传说中碧落里的‘青云之气’与黄泉里的‘九幽之气’。” 鹤寿子大声道,“青云之气可治伤愈疾,延年益寿;九幽之气可抵御万毒,百病不生!” 他将两团真气融为了一颗巨大的真气球,往门外一掷—— 那团碧泉真气瞬间冲破了堂门,一路笔直飞去,砸在了门外几丈远处的一棵柳树之上,那棵粗壮的柳树立时被拦腰炸断,当场轰然倒下! “如何,敬苍?想不想学为师的这套功法?”鹤寿真人柔声问道。 魏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声道:“弟子想学,求师父传授碧泉经的修炼法诀!” 刘明清哈哈一笑,将自己钟意的“大弟子”扶了起来,接着扭动那根粗柄拂尘的底部,从里头取出来了一本卷着的小册子。 递了过去,说道:“这便是碧泉经的修炼秘笈,你拿去后用最短的时间将它背熟然后烧掉,万万不可让他人翻阅此书,记得了吗?” 魏颉捏着手里的《碧泉经》,点头应道:“弟子谨记。” 鹤寿子“嗯”了一声,“日后你若习练此功法有成,切忌,只可将其传授给自己的一名徒弟……” 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倘若你做得了我们巽风宫的掌教,那自然是可以将此功法尽传予你的嫡系弟子了。” 魏颉躬身道:“弟子只求好好修炼,绝不奢求其他!” 鹤寿真人刘明清隐忍了这么多年没将碧泉经传授与人,就是寄希望于有朝一日能收下一个天资足够好的徒儿,如今总算被他盼到了这一天,心中自是有说不出的欣喜与慰藉,“行了,敬苍,你去收拾一下东西,搬去杨敬济的房间住吧。” 魏颉思虑片刻,低头道:“师父,今日是我先不小心打伤了人,杨师兄这才会和我动手的,他并没有犯什么大错,师父您就饶……” 话未说完,鹤寿子厉声打断道:“敬苍!你现在已经是大师兄了,干什么还喊杨敬济为‘师兄’?” “师父,我……” “你替人着想是好的,但你可知为师为何非要让你来做这个大师兄?”鹤寿子正色道,“其一,虽无明确规定,但将碧泉经传授给门下的大弟子,这是天经地义之事,你打败了杨敬济,我遂以此为由提拔你为大弟子,继而传你碧泉经,这叫做‘顺理成章’;其二,我顺阴宗的地界着实不大,除了为师外,也只有大师兄可以享受独立的屋子了,你若还是与其他同门一起住,功法被人偷师了怎么办?而且在那么杂乱的环境里,你要如何静下心来修炼?正是出于这两重考虑,我才会破例让你做敬字辈的大师兄。” 魏颉见师父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自己若再出言推辞,那就是妥妥不给师父面子了,只好拱手说道:“既如此,弟子谢过师父!敬苍这就先行告退了!” “好,不要让为师失望。” 从那天起,魏颉便搬到了“前大师兄”的独立屋子里面住下了。 而那个平日里惯来飞扬跋扈、颐指气使的杨敬济,则因不堪忍受莫大的屈辱与打压,向师父提出了“自愿退出门派”的请求,鹤寿子本就对这个资质低劣、品行恶劣的“大徒弟”没什么好感,同意得干干脆脆。 魏颉一个人住后,每日依旧保持着鸡鸣即起的良好习惯,只是再也不用去干那些吃力不讨好的粗活、累活了。 起床后一直到吃午饭的几个时辰,他全部都用来修炼《碧泉经》,由于体内真气的储备丰富,再加上拥有法宝“三尺玲珑心”重铸过的无双根骨,十天不到,即迈入了第一阶“天地浮沉”! 一个月左右时,更是成功踏入了二阶“古今多少奇才”的门槛! 刘明清于不惑之年才勉强练至此功法的第二阶段,他在得知魏颉的修炼速度竟快到如此地步后,由衷地感叹道:“古今多少奇才,和你魏敬苍一比,都逊色了不少啊!” 上午,独自一人习练碧泉经。 下午,魏颉以全新的“大师兄”身份,带令一众敬字辈的同门修行练剑,全力备战即将到来的那场“两宗武比”。 获得师父许可后,魏颉将父亲魏魁传授给自己的那套《大漠星辰诀》毫无保留地教给了众师弟。 此剑诀分为“黄沙遮天式”和“九星曜日式”两部分。 黄沙遮天,气势无边。 九星曜日,精巧细腻。 两部分的侧重点各有不同。 巽风宫的剑法向来注重内功的底蕴积累,招式往往千变万化,包含许多从别门别派中借鉴过来的高深技巧。 一众敬字辈弟子在学了上乘剑术“大漠星辰诀”后,实战水平个个突飞猛进,那些原本对魏颉心怀不满的人,也都渐渐认可了这名新晋的大师兄。 更有几个辈分更低的小师弟,甘愿自掏腰包,跑去山脚下买酒来请大师兄喝。 魏颉在山上待得本就嘴巴淡出鸟来,对于此时的他而言,一壶酒那是比一桶金子还要来得珍贵。 长公主山每每到了傍晚,东边天空总飘有一片漫无边际的紫色云霞,据师父鹤寿子称,此霞名为“东来紫气”,乃是道门祥瑞的极好象征。 魏颉每日教完师弟们剑术后,便会一人来到独居的院子里。 在满天紫霞之下。 练习“御剑术”。 剑仙李太清撰写在那张羊皮卷轴上面的御剑法门,早已无比清楚的印刻在了魏颉的脑子里,滚瓜烂熟、倒背如流。 起初,他依照卷轴法门,靠着体内的本命真气御动飞剑,往往仅让冰塞川和雪满山悬停在半空中一小会儿,整个人就要累得几近虚脱。 之后情况慢慢好转,每次御剑所需的真气不断减少,飞剑悬停的时间逐渐变长了。 想必要不了多久,魏颉即可与两柄飞剑结成“共生契约”,无须半分真气亦可轻松御使它们。 真正做到《蜀道御剑歌》里开头的那一句玄语—— “飞剑本通灵,御之何须气?共结相生约,逍遥天地间。” 御剑能力稳步提高,固然令人欣喜,但其背后的代价却也是不小的。 在尚未正式结成契约之前,每御一次剑,就要用御剑者的鲜血在地上画一张“血箓”。 血箓的图案甚是复杂,所需的人体血量自然也不少。 再加上魏颉每隔三天便要用自己大量的新鲜血液,来滋养那柄最高红等品质的“血灵剑胚”。 飞剑,外加剑胚。 魏颉好几次差点因贫血而昏厥在地。 成为敬字辈同门的大师兄后,转眼又过去了一个半月,魏颉终于完成了所谓的“百日喂剑”,成功令血灵“认主”。 他曾在书生杨春的那本《六月飞雪集》上读到过一首名为《满江红.感怀》的边塞词,其中有一段: “落剑耻,犹未雪。 六城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少咸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狼蛮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魏颉看着手中那柄已然将自己认作主人了的血灵剑,忽然间豪情填膺,朗声说道:“此剑,就名‘朝天阙’!” 又过去三天。 到了两宗武比的日子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卷 青门引 第三十九章 两宗武比(上) 巽风宫二宗之一。 柔阳宗。 宗门大堂内。 一位身穿亮黄色大褂,头插白玉道簪的中年道士姿态闲雅地坐于西首大椅之上。 手中端着一只青花瓷茶碗,吹开浮在碗面上的碧绿色茶叶,低头啜了一口,咂了咂嘴巴,赞了一句:“敬修啊,这茶好生香醇呐!” 在中年道士的前头,躬身站了一名穿有深蓝色长袍的俊逸男子,男子微微一笑,说道:“禀师父,此茶的香味甚是持久,要在口中绕足九个大弯、九个小弯,共计十八弯,方才彻底消失,也算无愧于它‘九曲’之名了。” 中年道士细细品味了一下口中的味醇茶水,发现正如徒弟所说,点头称赞道:“果然如此,当真是稀世好茶啊!” 蓝袍男子脸上露出自豪的神情,“这是‘茶圣’霍白瓷最新研发出的特殊茶种,由于产量甚少,所以极是名贵,徒儿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得来了这十两……” 中年道人大声赞许道:“敬修真是用心了啊!” 男子并不居功,拱手道:“这是徒儿分内之事!” “我龟年子能有你这样的徒弟,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呐……”中年道人感慨道,“话说敬修啊,明日便是宗门武比了,今年的规矩有所改变,从原先的十场变作了五场,且只比剑法、不比拳法,你可定好参赛的人选么?” 那个道号“敬修”的道士咧嘴一笑,朗声道:“师父放心,徒儿早就选好了!” “不知是哪五人?”龟年子问道。 “庄敬严、常敬司、吕敬乡、毛敬崇。”容貌出众的男子说道,“以及徒儿自己。” 柔阳宗宗主“嗯”了一声,道:“敬严、敬司、敬乡三者都是上次武比获胜之人,至于敬崇嘛……” 周敬修正色道:“毛师弟的拳腿功夫确实不怎么样,但这次只比剑法,毛师弟的剑术并不在其他三人之下!” “好,既然是你的选择,那为师也就不多过问什么了,为师向来是最信任你的。” “龟年子”周明泓忽然问道,“听说我师弟上个月前又招了个新徒弟,还是个难得的天资绝佳之人,你可听说了?” “徒儿已派人去打听过了,那人姓魏,赐道号‘敬苍’,才入门半个月,就被破格提拔为了‘头号大弟子’,得以修炼秘术碧泉经。”周敬修道,“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顺阴宗众弟子的剑术修行,都是他在负责指导。” 周明泓品了一口奇茶九曲,沉声说道:“师弟他隐忍了这么多年,如今总算找到了一个称心如意的好徒儿,那必然是要将毕生技艺倾囊相授了……此番两宗武比,那个小子定会参赛,敬修,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吧?” 在巽风宫中有“狂人”绰号的周敬修笑着说道:“徒儿也就只好下手重那么一点儿,将那个所谓的‘天才’扼杀在摇篮之中了。” 龟年子放声大笑道:“好哇,不愧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事事都称我的心意啊!” 顿了顿,问道:“敬修啊,为师许久未过问你的修行了,碧泉经二阶的桎梏可曾突破了么?” 周敬修摇了摇头,低声回应道:“还没有……但弟子有信心在未来半年内修炼至第二阶段。” 龟年子沉吟一会儿,笑道:“无妨,凭你现在‘天地浮沉’巅峰的真气,足以对付那个姓魏的小子了,毕竟他才练了一个月的碧泉经,只怕连一阶的门槛都还摸不到呢!” 周敬修双手抱拳,高声说道:“徒儿定然取得比武胜利,绝不辜负师父的期望!” “仅仅是取胜的那么简单?”周明泓挑眉问道。 “除了取胜,弟子还会将那个姓魏的打成残废,令其终身与上乘武学无缘!”周敬修声震房梁。 见大弟子这般自信丰沛,龟年子胸中甚感宽慰,将青瓷茶杯轻轻放在了桌上,拍手大叫道:“说得好!那为师就在这儿祝你和你的四位师弟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 翌日。 青龙大殿前的宽阔广场。 道门巽风宫历来最为盛大的活动——“两宗武比”。 就要在此处开始了。 广场中央摆有一个边长四丈五的巨型擂台,台上写有一个威严雄壮的“武”字。 擂台西首处,站着的尽是柔阳宗的数百名弟子。 最前头坐着一位身穿亮黄色大褂的中年道士,正是道号“龟年子”的周明泓。 龟年子身旁立有一名穿着蓝袍,腰佩桃木剑的俊气男子,乃是柔阳宗众弟子之首,号称巽风宫第一天才的“狂人”周敬修。 擂台东首之下,同样乌压压的站着一大群人,乃是巽风宫二宗之一的顺阴宗众弟子。 众人之前端坐着一位身穿黄褐色大褂的道士,无疑便是龟年子的同门师弟,道号“鹤寿子”的刘明清。 在鹤寿子右手边,岿然立着一名穿有深蓝色洁净道袍,腰间同样佩着一柄桃木剑的年轻道士。此人丰神爽俊,单论容貌,犹在对面那个狂人周敬修之上,正是原名魏颉的顺阴宗新晋大师兄——魏敬苍。 而在擂台北首,观战高台之上,有一人头戴银色莲花冠,身穿鲜红道袍,腰系黄绦,方形脸,山羊胡,容貌颇具威势。 无疑便是那巽风宫当代最高掌教,道号“阳生真人”的公羊重器。 艳阳高照。 正是大暑时节。 阳生道长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提起身旁那柄显然极其沉重的玄铁巨剑,将之高高举过头顶。 掌教震声高呼道:“柔阳、顺阴两宗弟子就位!” 话音刚落,有两名持剑道士几乎同时从各自的阵营里飞掠了出去,姿态稳健地落在了擂台之上。 西首之人率先自报家门:“柔阳宗,庄敬严。” 东首之人持剑而立,回应道:“顺阴宗,胡敬煌!” 随着巽风宫掌教的巨剑落下,一个低沉的嗓音飘至了擂台:“武比第一场,开始!” 两宗弟子听见此话,一齐拖剑上前,朝着对手猛冲而去。 桃木剑虽不比铁剑锋锐,但在善用兵器之人的手中,亦可发挥出不俗的杀伤威力。 擂台之上,不断有“噼里啪啦”的木剑撞击声传到下面。 显然打得异常激烈。 毕竟此乃两宗武比的第一场,份量极重,直接决定了宗门是“开门红”,还是“开门黑”。 半年前,顺阴宗那个叫谢敬宝的废物,第一场就被对手从擂台上硬生生打了下去,人事不省,给宗门来个结实的“开门黑”,大大挫折了众人的士气。 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是第一场便输,这第一口气鼓不起来,那可就要一路衰到底了。 两宗弟子皆用生平最擅长的巽风宫独门剑术对敌,在求稳求踏实的前提下,力寻突破的致胜机会。 柔阳宗宗主龟年子看着擂台上打了一百五十多个回合的两人,转而向身边问道:“敬修啊,你觉得敬严能赢吗?” “敬严的技法向来十分细腻,而那个胡敬煌的招式却是大开大合,对付这种莽夫,敬严绝无战败之理!” “狂人”周敬修相当自信地说道,“弟子敢保证,两百个回合之内,姓胡的必然会出现一处致命的破绽,那便是敬严师弟获胜之时……” 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句大话刚刚出口—— 擂台之上的庄敬严就被对手打飞了手中的兵器! 胡敬煌将不甚锋利的桃木剑架在了庄敬严的脖子上,笑道:“承让了。” 胡敬煌天生力大,修习剑术后确实是有个大开大阖的毛病,但他在练了魏颉传授的“大漠星辰诀之九星曜日式”后,技术细节在短时间内变得出色了许多。 本就威力强悍的剑招,配上精进不少的上乘剑术,只一下便将庄敬严手中的兵器给打飞了。 “第一战,获胜方——顺阴宗!” 高台上的公羊重器大声宣布了此战的结果。 位于擂台东首处的顺阴宗众人无不欢欣鼓舞,胡敬煌下了擂台之后,更是朝着魏敬苍躬身一拜,感激的说道:“多谢大师兄传赐精妙剑招,让师弟我能赢下这一场!” 魏颉将他扶正,笑着道:“哪里哪里,我不过是随便一教,主要还是师弟自己练功足够刻苦。” 宗主鹤寿子鼓励道:“敬煌,干得好!这一个多月来你是进步最大的,没辜负为师第一个派你上去!” 而那个败了阵、丢了脸的庄敬严低着头返回柔阳宗后,被师父周明泓狠狠斥责了一顿:“敬严你这个废物!我们柔阳宗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你自己滚到黑屋里面壁思过去,今天别想吃饭了!” 第二场。 柔阳和顺阴二宗,分别派出了常敬司与柴敬缘。 这次,两人的风格算是调换了过来。 常敬司属于重力不重技的强攻派,而柴敬缘则是偏向保守的技巧派。 柴敬缘在习练了魏颉的“大漠星辰诀之黄沙遮天式”后,成功弥补了先前的力量短板,一招一式的威力都大大增强,这才有了被鹤寿子第二个派去出战的资格。 此时的柴敬缘,的确已算是一名颇为强劲的用剑士了……但他的对手,却是号称“柔阳宗第一神力”的常敬司! 在打到一百九十多个回合的时候,常敬司一记“劈风转日”,重重地砸在了柴敬缘的胸腔之上—— 势大力沉,木剑当场斫断了柴敬缘胸口的两根肋骨,将其打得猛吐鲜血! 常敬司飞离擂台后,顺阴宗的众人也将断了肋骨的柴敬缘抬了下去。 复姓公羊的阳生道长于高台之上宣布:“第二战,获胜方——柔阳宗!” 柔阳宗成功扳回一局,总算是重新振奋了士气。 第三场—— 柔阳宗吕敬乡。 对上了顺阴宗莫敬游。 这一战打得尤为精彩,双方为了拿下此战的胜利,悉数用尽了毕生气力与本事。 以强力,对强力。 以猛攻,对猛攻。 不可谓不拼命。 将近四百回合的时候,莫敬游手中的那柄桃木剑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出现了一丝断裂。 吕敬乡乘机往前急速一刺。 长剑在莫敬游喉头前半寸之处,堪堪停了下来。 赢而不杀。 “第三战,获胜方——柔阳宗!” 公羊重器再一次宣布柔阳宗获胜。 吕敬乡洋洋得意,颇为高调地跃下擂台,而莫敬游则拖着那柄有了一道明显裂缝的桃木剑,灰头土脸地走了回去。 “哼,废物还是那个废物,顺阴宗还是那个顺阴宗……” 柔阳宗大师兄周敬修小声嘀咕道,表情甚是轻蔑。 “敬修啊,到决胜局了,只要拿下这一场,我们即可又一次赢得武比了。” 龟年真人周明泓微笑着说道,“这第四场,要不你上?” 周敬修摆了摆手,推辞道:“师父,当下我们已赢了两场,只要再赢一场即可,还是让徒儿最后和那个姓魏的打吧!” 周明泓点了下头,吩咐道:“敬崇,你上吧!” 擅长剑术而不擅长拳法的毛敬崇肃声应道:“是,师父!” 说完便手持桃木剑掠上了擂台。 顺阴宗这边,则派了身材偏为纤瘦的李敬寄出战。 看着那个体格并没有比废物谢敬宝大出多少的家伙,台下柔阳宗众弟子皆腹中暗笑道:“好了,这人又要被从擂台上打下去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不到五十个回合,飞下擂台的,居然是那个身材明显占优许多的毛敬崇! 章节目录 第三卷 青门引 第四十章 两宗武比(下) 三场比试。 顺阴宗顺利拿下了第一场,而柔阳宗则连赢了二、三两场。 第四场决胜局,柔阳宗派出了敬字辈弟子中排名第二的毛敬崇,而顺阴宗则派了体格瘦弱的李敬寄出战。 毛敬崇由于天生左臂比右臂短上一截,所以十分不适合练习拳术。 有道是“勤能补拙”,他通过后天百般刻苦修炼,成功用剑术造诣弥补了自己身体上的不足。 这一场只用剑而不用拳的比试,他有绝对的自信能够拿下! 擂台之上。 身材魁梧、肌肉发达的毛敬崇一脸蔑视地望着那个比自己矮小、瘦弱许多的李敬寄,心下暗道:“五十招内若拿不下你,我都对不起我手中的这柄桃木剑!” 随着公羊掌教手中玄铁巨剑的挥落。 第四场武比开始。 毛、李二人都拥有着近乎炉火纯青的剑道造诣—— 双强对战,场面异常刺激! 台下观战的晚辈弟子人人心生向往,不止一人暗自感叹道:“何年何月我也能使出这等精妙出彩的剑招?” 双方战至四十几个回合时,体格明显劣势的李敬寄开始往后方退去,应敌招式也变得凌乱无章了起来。 “这下你该死了!” 柔阳宗二弟子毛敬崇心下甚是得意,乘胜追击,不断往前迫近。 桃木剑直直前刺,李敬寄却是连连后退。 眼看离方形擂台的边缘仅有几步之遥。 就在众道士皆以为此战又是柔阳宗获胜的时候——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李敬寄退至角落,脚踩擂台边沿,身子往后一仰,堪堪避开了那直刺面门的一剑。 接着以极为不可思议的身形动作绕至了对手的后头。 右膝顶起,猛然一撞。 当即将毛敬崇从擂台上顶飞了下去! 李敬寄身为顺阴宗五名代表之一,虽然剑术并不弱,但其实与对面的那位毛敬崇相比,仍是逊色了不少。 好在他的轻功身法相当出色,在整个顺阴宗内可算得上是数一数二,魏颉正是考虑到这一点,花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带他突击练习了这一奇招,作为比武之时的“杀手锏”。 此招颇有风险,若是对手的性格足够稳妥谨慎,不出剑,而是轻轻踢起一腿……那么掉到擂台下面的,理所应当就是李敬寄了。 是以魏颉在安排他出战这一场决胜局的时候,手心里着实也捏了一把汗。 万幸,对手毛敬崇生平在练剑上面花去的时间精力远远大于拳脚,即使是到了那种“稳操胜券”的关头,他也只会执意出剑,而不是出腿。 柔阳宗二弟子以狗吃屎般的狼狈姿态摔落下了比武擂台,站在高台上的公羊重器朗声宣布道:“第四战,获胜方——顺阴宗!” 二比二。 战平。 俨然到了至关重要的最后一场了。 待毛敬崇回到队伍中后,柔阳宗大弟子周敬修紧握桃木剑,疾速掠上了那座空荡荡的擂台。 绰号“狂人”的他立于台上,拔剑指着东面擂台下的顺阴宗众人,厉声喝道:“魏敬苍,你上来跟我打!” 台下。 身穿干净蓝袍的魏颉朝师父鹤寿子躬身一揖,正色道:“师父,弟子上去了!” 顺阴宗宗主刘明清微微点头,捋着胡须说道:“敬苍,我们宗门这次能否扬眉吐气、一雪前耻,就看你的这一场了!” “弟子定当尽力而为!” 说完,身形修长的魏颉翩然跃上了那座长宽皆是四丈五的巨型擂台。 来到擂台之上。 拱手向着对面那个杀气腾腾的对手行了一礼,温言说道:“在下顺阴宗大弟子,魏敬苍。” 前方的俊逸男子脸色冰冷似无底寒潭,他用毫无波澜的语气报上了自己的名号:“柔阳宗,周敬修。” 两人明明是生平第一次见面。 为何便要这般针锋相对? 只因这一战,不仅仅关乎二人的胜负与荣誉,更关系到巽风宫内柔阳、顺阴两个大宗,在未来半年多的时间里能否抬头做人! 胜负—— 直接关系到尊严! 魏颉盯着对手那双如同刀子一般的凌锐眼睛,心道:“师父待我不薄,我若是输了,即对不起他了!这一战,绝对输不得!” 看着身前几丈开外那个容貌比自己俊俏了许多的年轻人,周敬修心下发狠道:“这个该死的小白脸儿,入门才不到两个月,又能有何真本事?哼,今日若不把他打成废人,我便不姓‘周’了!” 高台上的公羊掌教挥落手中的玄铁重剑,震声叫道:“武比最后一战,开始!” 柔阳、顺阴两宗的头号大师兄,在那一声“开始”传落擂台之后,疾速朝着对手大踏步冲了过去。 二人皆手持巽风宫道士专用的武器桃木剑。 以木剑对敌。 招招凶狠。 式式追魂。 台下观战的两宗弟子个个儿目不转睛,唯恐漏掉哪怕一处重要的打斗细节。 毕竟这等高手间的大战,此生都不一定能够观看几次! 在战至五十个回合的时候,魏颉一剑刺中了周敬修右侧的肩膀,入肉虽不深,却也令后者不得不往倒退了几步。 见到魏颉占得优势,台下顺阴宗的一众弟子皆大声喝彩道:“大师兄,打得好!” 狂人周敬修毕竟老道,退了两三步后,立时稳住了身子,继续提剑上冲而去。 战至第七十五个回合的时候,魏颉使出了“大漠星辰诀之黄沙遮天式”中的一招“荡字诀”。 柔阳宗大师兄骤觉面前一晃,顷刻间仿佛有滚滚黄沙及大漠尘嚣遮眼,万分惶恐之际,只能用手中的桃木剑护住前胸要害,急往后方闪避。 魏颉大步上前,将早已熟捻至极的“九星曜日式”也倾力施展了出来—— 点字诀! 周敬修虽以剑护身,但终究仍有破绽,霎时便又被连续戮中了五剑! 见其再次中剑,顺阴宗众人无不大声助威、喧哗撼天,柔阳宗的那群弟子则个个脸色难看至极。 柔阳宗宗主龟年子更是面色铁青,双拳紧紧攥住,心中暗骂道:“该死的,想不到那个刚入门的臭小子这等厉害!” 顺阴宗其余参赛的四人不过突击练习了一个多月的“大漠星辰诀”,时间有限,自然无法将剑诀中的两式完美融合起来。 而魏颉则是足足将这套上乘剑诀修炼了十几年的人,早已彻底将两式的要义精髓融会贯通。 黄沙遮天。 伴随九星曜日。 待到九十个回合的时候,那个号称“狂人”的俊逸道士,身上已有不下十个血窟窿了。 幸亏周敬修身穿的那件道袍颜色偏深,猩红血渍倒也不甚显著—— 只是剑招的精妙程度已然大打折扣! 他的剑术功力本就不及擅长“大漠星辰诀”的魏颉,如今受伤不轻,一招一式更是远远逊色对手了。 在这绝对劣势的状况下,周敬修不再犹豫,使出了师父传授的那套巽风宫秘术—— 碧泉经! 他虽桎梏于此功法的第一阶“天地浮沉”,无法御气杀敌,但仍可靠着内功真气大幅减缓伤口处的血流速度。 “哼,这小子体内绝无我这般丰沛的碧泉真气,只要如此一直坚持下去,总能找到干掉他的机会!” 周敬修出剑的频率加快,步伐也变得愈加灵敏迅捷,他认定只要自己能够熬到两三百个回合,定有机会反败为胜! 然而,在第九十八个回合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幕足以令他自信心崩溃的恐怖画面—— 有颇为清淡的白气从那个年轻小子的手掌中蹿出,很快将那柄黄澄澄的桃木剑裹挟了起来。 木剑,竟变成了紫铜的颜色! 周敬修登时目瞪口呆。 “这……这是,碧泉经第二阶段……古今多少奇才?!” 霎时间,无数个念头从这名柔阳宗大弟子的脑袋里闪过,“不可能……这家伙才入门没多久,怎么可能就迈入二阶了?是我看错了,一定是我看错了……没有,这真的是第二阶,这怎么可能啊?!我知道了,他定是那刘老头的私生子,其实很多年前就开始秘密修炼这套功法了,只是现在才出来……” 正当周敬修情绪混乱,兀自胡思乱想之际,一个修长的潇洒身影已凛然来到了他的面前。 一柄紫铜色的桃木剑劈风而落—— 周敬修大骇,急忙将武器举过了头顶,“咔嚓”一声,手中的木剑顷刻断折,迅猛无伦的剑罡透-入了他的脑中! 号称“狂人”的天才剑士当场昏厥,膝盖一软,就这样跪在了比武擂台之上! 这一日,巽风宫中数百名道士无一人不知。 柔阳宗的大师兄在短短不到一百个回合内便凄惨落败。 有年轻敬字辈道士—— 一剑狂人跪! 章节目录 第三卷 青门引 第四十一章 天上天下都要知道 周敬修双膝跪地,手中的那柄木剑早已断折。 天灵盖被强劲霸道的剑罡透穿,意识瞬时间便飞至了九霄云外。 魏颉胳膊用力一荡,将碧泉真气又尽数震回了自己的体内,手握桃木剑,对着那位跪在自己面前,两眼翻白的“狂人”躬身一拜。 看到这一幕,台下的柔阳宗宗主龟年子再也坐不住了,他纵身掠上擂台,单膝跪在心爱的大弟子身边,眉头紧锁着为其把起了脉。 在确定周敬修并无性命之虞后,周明泓暗自松了一口气,朝站在擂台上的魏敬苍狠狠白了一眼,随即便将自己生平最钟意的宝贝徒儿给抱了下去。 此时,擂台北首高台之上传来了掌教公羊重器的声音:“第五战,获胜方——顺阴宗!” 魏颉飞身下了擂台,鹤寿子刘明清荣光满面,冲那位得胜归来的好徒弟朗声说道:“敬苍,我就知道你会赢的,你果然没辜负为师对你的期望啊!” 巽风宫身份最为尊贵的阳生道长用整个广场上的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郑重地宣布了此次大赛的结果—— “今日两宗武比,顺阴宗以三胜两负的成绩,夺得了最终的胜利!” 此话一出,擂台东首处的顺阴宗众人皆是欢声震天,更有一众敬字辈弟子兴奋过头,竟将大师兄魏敬苍高高抛了起来。 反观西首处柔阳宗的众人,个个面色阴沉失落,都好似吃了狗屎一般,脸上写满了两个字——“晦气”。 这一日大暑,擂台东西两边。 一个春天,一个冬天。 ———— 顺阴宗取得两宗武比的最终胜利后,五名参赛的弟子人人获赏了一炉叫作“青龙元”的极品丹药,食用一粒后疲劳顿时全消,整个人变得精神百倍。 除了免费吃丹外,获胜宗门方还有一个颇为特殊的奖励,那就是可以拥有二十个听公羊掌教坐而讲道的名额。 阳生道长师承严居,乃是道学大家,其“贵己重生”的思想理论可谓独成一派,在中原大地流传甚广,不乏虔诚信徒。 魏颉在武比的决胜局中一剑击败了柔阳宗大弟子周敬修,二十个聆听讲座的名额,自然也有他一份。 那一日,巽风宫内最宏伟辉煌的建筑。 青龙大殿内。 在五方天帝之首,统帅东方的青龙帝君的巍峨雕像之下。 盘腿坐着一位身穿鲜红道袍的敦实道人,正是巽风宫当代掌教公羊重器。 二十名穿着深蓝色袍子的敬字辈道士,同样盘膝而坐,面朝公羊道长与青帝塑像,垂首恭听道家传世经典与新颖理念。 能够坐在这儿聆听掌教亲自传道,乃是巽风宫中所有弟子的最高荣誉,十九名后辈道士个个高竖耳朵,不愿错漏哪怕一字、一句话。 唯有一人,不仅不认真听教,反而还接二连三的摇头叹气,一副“马上快要坐不住了”的样子。 阳生道长很快发现了这个家伙的无礼举动,眉头一扬,停下了传经讲道,语气十分严肃地问道:“敬苍,何故唉声叹气?” 魏颉站立起身,拱手答道:“禀掌教,弟子愚钝不堪,无法理解道中真理,为此而苦恼。” 公羊重器盯着他看了片刻,说道:“所谓道中真理,即是‘道理’,你连心都沉不下来,如此毛燥,还能明悟什么道理?” 魏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低声应道:“弟子懂得了。” 说完便又坐了下去。 公羊掌教默然半晌,又继续讲了起来。 一会儿后,当讲到“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这句经典言论的时候,坐而听讲的魏颉终于忍不住撇了撇嘴,晃了晃脑袋。 “浮躁!” 公羊重器实在受不了徒孙胆敢对自己这等不敬,“噌”的一下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指着魏颉怒喝道,“魏敬苍,你若不愿听本座讲道,还跑来这儿做什么?!” 见掌教大发雷霆,殿内的敬字辈弟子人人惶恐不安,深低着脑袋,不敢吭出哪怕半点声音,真正是“噤若寒蝉”。 魏颉不似其余十几名师弟一样胆小怯懦,也跟着从地上站起,朝自己的师祖躬身一揖,道:“弟子天性驽钝,实在不适合习道,还望掌教真人恕罪!” 公羊重器气恼已极,一张国字方脸涨得通红发紫,他怒瞪着眼前这个大逆不道的孽徒,重重“哼”了一声,冲其肃声道:“后山之上有座‘心凉湖’,你搬去那里住,好好把你的心静上一静!” 语罢便即拂袖而去。 待公羊掌教离开大殿后,其他十九名弟子七嘴八舌地指责魏颉了起来: “大师兄,这下你当真是惹了祸了!” “你把掌教都给气走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你自己不愿意听教也就罢了,怎么还累得我们也没法听?” “真是胆大妄为啊你!” 魏颉默默忍受着同门师弟们的责备呵斥,并不加以反驳,更不为自己适才的那番行径开脱。 待众人骂得差不多了,他轻哼一声,沉着嗓子说了一句:“掌教又如何?纵然是天上的神明,不对就是不对……” 接着便在一众敬字辈师弟震惊的眼神中走出了那座青龙大殿的殿门。 此次事件之后,魏颉自讨苦吃,担上了全权负责看管后山心凉湖的重任,一日三餐及其他生活用品皆由顺阴宗弟子代送。 未得掌教许可。 一步不得离开后山。 ———— 巽风宫。 柔阳宗大堂。 一名身穿深蓝色道袍的俊逸男子快步奔入了堂内,刚一进门,立时大声喊道:“师父,有喜报,大喜啊!” 坐于堂内西首处的那位穿有亮黄色大褂的中年道士同样面带喜色,笑道:“巧了,为师这儿也有喜讯,是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那个在两宗武比中凄惨落败的“狂人”周敬修欠身而立,微笑道:“弟子乃晚辈,该是师父先说。” “还是敬修先说吧,为师这个喜讯比较大,晚一点儿再说比较好。” “行,那弟子就先说了。”周敬修笑得肆意,“顺阴宗那个姓魏的王八蛋,他胆大包天,竟敢公然道,“纵使你腹中有千斤才学、万般胆气,终究也难逃一个‘命数’。关昭关前辈是何等的威武霸气,号称‘刀圣’,一柄‘唯我独尊’更是连天上仙人也忌惮……可到头来,还不是败于嬴秋之手,葬身在了昆仑山巅么?” 又喝了一口酒。 “唉,诗圣风流,刀圣更是风流,那等风流人物尚且斗不过命,更何况我这个无名小卒了。” 魏颉惆怅了一会儿,忽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我先是受皇命看守搁剑塔整整两年,而今做了道士,却又被掌教遣至了此处看守心凉湖……呵,当完‘守塔人’,又让我来当‘守湖人’,看来老子这辈子不守点什么东西是不行了!” 将酒壶凑至嘴边,脖子一仰,酒水从壶嘴涌出,一小半入口,一大半却是洒在了那件深蓝色的道袍上。 魏颉也不去管被打湿了的衣服,随手将已经空掉的酒壶往旁边一扔,伸出一根手指,戳着月光弥漫的深夜天空,猛吸一口气,继而放声大叫道: “我魏颉现在他-娘的是个无名小卒,那又怎样啊?!老子不服,老子打死也不服!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大禹王朝狼煞大将军魏魁的儿子,不是一个废物!我还要让天上的那些神仙都知道,我们凡人的命数,是可以由自己来改写的!” 他胡言乱语了半天,觉着嚷得过瘾了,嘀咕了一句:“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无酒今朝睡!” 说完便即躺平身子,在那张藤椅上面呼呼大睡了起来。 梦里犹在迷迷糊糊地说道:“天上天下都要知道,我魏颉不服……” 过了一个多时辰。 “救命啊——” 有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从湖那边传了过来。 魏颉正自睡得无比香甜,蓦地被这阵叫喊声惊醒,忙从藤椅上坐起,抄上摆在一旁的血灵剑“朝天阙”,往不远处的心凉湖奔去。 章节目录 第三卷 青门引 第四十二章 守门人 魏颉从睡梦中醒来,听到有人大声呼救,急往湖中看去—— 有三人在湖中拼命扑腾,借着月辉,隐约可见水如血染! 魏颉知道心凉湖中有十几条性子凶恶狠辣的守莲鳄,身处恶兽包围圈,那三人此刻已然是命在须臾! 他也无暇多想,提起朝天阙就飞身急掠了过去。 掠至湖边后,立时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湖水冰冷至极,他竭尽毕生所能,尽快往三人所在的位置游去。 尚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三人中的一人发出了一记极为可怖的惨呼声。 接着另一人也大喊道:“啊,我的腿!” 第三人也跟着叫了起来:“我的胳臂,我的胳膊要断了!” “那几条守莲的畜-牲善恶不分,当真该死!” 魏颉腹中狠狠暗骂道,游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终于来到了三名男子所在之处。 魏颉故意不念“驱鳄诀”,好让十几条守莲鳄尽数朝自己袭来。 他一边挥舞血灵剑驱散群鳄,一边震声大叫道:“你们快游到岸边上去,到了岸边就安全了!这里由我来对付!” 三人虽然伤重,却也仍有游水之能,听了魏颉的话后,一齐朝湖畔尽力划去。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三人总算是回到了岸边。 魏颉见他们成功脱离险境,便即念诵起了口诀。 很快,十几条守莲巨鳄纷纷退散,乖乖地不再发动攻势。 回到湖岸后,魏颉看着浑身是伤,如同血人一般的三人,问道:“你们三个怎么还不走啊?” 其中一名胸口受伤的男子对身边的两人说道:“还不快给仙师磕头!” 三人一块儿跪在了地上,冲魏颉大力磕头道:“多谢仙师救命之恩!” 魏颉笑了笑,正准备上前搀扶,怎料他们继而叫道:“求仙师大发慈悲,恩赐我们一粒‘九转宝莲子’吧!” “我不是什么仙师,救你们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用不着谢我。”魏颉皱起了眉头,“总之有什么话先起来再说!” “不,仙师若是不答应,我们便不起来了!” “哎呀,你们这……”魏颉一脸为难道,“我都已经救了你们的性命,怎么还这般贪得无厌?九转宝莲子乃我派圣物,一共也没多少颗,岂有随意赠人的道理?” “仙师有所不知啊,我们兄弟三人生活在这长公主山脚下,平日里靠卖烧饼为生,家中尚有一位不能劳作的年迈母亲要赡养,本来一天就挣不到几个铜板,勉强能填饱四张嘴巴吃饭……” 其中一名男子哀声道,“上个月,老母亲也不知染了何种怪病,一开始只是胸口有点发闷,之后病情愈加严重,变得话也说不利索,气也喘不上来了。我们花钱请了个郎中来给老母亲看病,郎中说这病用寻常的药石根本没法治,需用这仙山上的‘玉珠’作药引子,方有望治愈。” 另一名男子也出言道:“我们三兄弟自幼丧父,由母亲一把屎一把尿的给拉扯大,如今老母亲得了此等要命的怪病,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眼看就快要咽气了,我们这些个做儿子的,心里头就跟拿刀剐似的,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啊……” 第三人也说道:“若非实在看不得母亲因病去世,我们兄弟三人又岂会冒着天大的风险跑来这山上偷九转宝莲子?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魏颉紧盯着三人的眼睛,正自踌躇要不要相信他们。 此时,其中一人忽从腰间拔出了一柄剔骨尖刀,对准自己的脖子,高声叫道:“仙师若是肯赠送一颗玉珠,草民愿以死谢罪!” 其余两人同样横刀在颈,异口同声道:“草民愿以死换取九转宝莲子,为老母亲治病!还望仙师开恩呐!” 魏颉见他们三兄弟为了给母亲治病,竟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不要了,不由得心生恻隐,犹豫了一会儿,叹道:“罢了罢了,不就是几颗莲子吗?我去给你们拿!” 三人磕头如捣蒜,大谢其恩。 魏颉再度跳入了心凉湖中,用口诀驱散群鳄。 不多时便来到了湖中央。 望着一大片雪白如美玉雕琢而成的九转宝莲,魏颉心下喜滋滋道:“唉,其实还是挺多的嘛,我纵然拿上一两颗想必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他从莲丛中找到了一株晶莹洁白的藕蓬,从里面扣出了两颗约莫拇指大小的“玉珠”,攥在手心,掉头又游了回去。 回到岸边后,魏颉用真气将其中一颗九转宝莲子碾成了粉末,送入了三名身上满是血窟窿的伤患口中,转而又将另外一颗递给了其中的一名男子。 “一颗玉珠给你疗伤,好让你们能够顺利地离开长公主山,另一颗嘛,则送你们去给老母亲治病。” 魏颉语气平静地说道,“我也不管你们是不是在撒谎了,我就算真的受骗上当了,那我也认栽,是我自己识人不明,瞎了眼救你们的性命……” 三名男子服用了玉珠磨成的精细粉末,伤口处的血很快便止住了,精神状态也迅速恢复了。 他们将魏颉天花乱坠般地赞颂了一通,满心欢喜地揣着那颗价值八十两黄金的九转宝莲子往山下走去了。 魏颉做了这一桩堪称“雪中送炭”的好人好事,自我感觉甚是良好,又回到凉棚里的藤椅上睡了起来。 他并不知道。 有一人,躲在暗处。 将他适才的那番所作所为。 尽收眼底。 ———— “魏敬苍,你好大的胆子!” 说这句话的,正是巽风宫里地位最为尊崇的阳生真人公羊重器。 “你得到了谁的许可?居然敢将我巽风宫的至宝九转宝莲子拱手送人?!”公羊掌教厉声质问道,“你难道不知那是何等珍贵的宝物么?” 魏颉跪地挨训。 阳生道长怒极反笑,“呵呵”了一声,“你出手可真阔绰呀,这一送,就是两颗!你这等有本事,怎么不全送出去了?!” 巽风宫。 清净堂内。 掌教真人吹胡子瞪眼,满脸涨得通红,显然已是气急败坏。 犯了事的魏颉魏敬苍正跪在地上,低头忍受着师祖的大声责骂。 身旁是垂首而立的顺阴宗宗主,道号鹤寿子的刘明清。 “犯下了如此大过,按我派门规,自当逐出师门!” 公羊重器猛地把胳膊一扬,大喝道:“你马上给我滚,这辈子都不许再踏上长公主山一步!” 见掌教如此雷霆震怒,身为魏颉业师的鹤寿子再也站不住了,“咚”的一下也跪在了地板之上,语气万分诚恳地说道:“师父,刚才您也听到了,敬苍是出于好心才将玉珠赠送给那三人的,并非是有意践踏门规啊!求您看在他天资不凡的份上,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公羊重器“哼”了一声,凝视魏颉良久,开口说道:“这个臭小子确实是块不错的武道胚子,但他毕竟犯了重大门规,要全饶那断然是不可能的了……这样罢,我罚他去‘痛思崖’上面悔过,每日箪食瓢饮,待够一整年方可离开!” 鹤寿子刘明清见师父同意让魏颉继续待在门派中,大喜过望,忙拍着魏颉的后背说道:“敬苍,还不快谢过掌教!” 魏颉正欲叩首谢恩,身穿红袍的阳生道长甩了甩宽大的衣袖,嗓音拔高,不耐烦地吩咐道:“快来两个人,把这家伙拖到大院里头,用蘸水的皮鞭抽够两百下,然后带他去痛思崖!” “是,掌教!”两名小道士听从命令,将跪在地上的魏颉从清净堂架了出去。 “师父,这……”刘明清正准备替徒儿求情,怎料却被阳生道长狠狠瞪了一眼。 “那小子偷了我派的两颗玉珠,我打他两百鞭当作偿还,有何不妥?!”公羊重器肃声道,“你若再多言一句,我多加一百鞭!” 鹤寿子只好乖乖噤声。 堂外。 魏颉脱掉那件道袍,被两名小道士用沾了水的皮鞭抽足整整两百下。 后背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令人不堪直视。 性格十分倔强的他强忍着疼痛,直到昏厥过去,都没有吭出哪怕一声。 鞭刑结束后,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魏敬苍,被两名行刑的小道士像扛死猪一样扛走了。 ———— 痛思崖。 位于长公主山南峰的腰间处,一面靠近山壁,其余三面皆是黑黢黢的万丈深渊。 一旦不幸跌落,必然粉身碎骨! 那一日黄昏,魏颉腰悬酒壶,手中拿着那柄已然认主了的血灵“朝天阙”。 登临崖边。 举目远眺。 山间云雾缭绕,空谷深不见底。 抬头仰望,但见霞光无边,如有一条鲜艳绝伦的紫绸挂在东方天空。 落日余晖倾洒而下,四周景色唯美仿似画卷,叫人不由得升起一股遗世独立之感。 年轻人拔剑出鞘。 于平台之上习练起了上乘剑术。 自然是年幼时父亲传授与自己的那套《大漠星辰诀》。 练了大概有两柱香的功夫。 魏颉停了下来,右手握着血灵剑,左手拿起别在腰间的酒壶,往嘴里猛灌了一口,放声叫道:“真他奶-奶的痛快啊!什么痛思崖呀,依我看,此处不妨改叫‘痛快崖’比较贴切,哈哈!” 将血灵剑归入金鞘之中。 接着张开双臂,大叫一声:“飞剑出袖!” 话音甫毕—— 两柄不过巴掌长度的细小飞剑,从其两袖之中疾速蹿出! 一柄呈深蓝色,名“雪满山”。 一柄呈墨绿色,名“冰塞川”。 两剑颇具灵性,恰如两条小鱼儿一般在剑主的周身萦绕盘旋。 如今的魏颉,已能做到在三丈的距离内,不用任何本命真气便可御使两柄飞剑了。 就在他为自己的御剑本事沾沾自喜之际,两柄小剑竟蓦然失去了牵引,疾往悬崖下面飞去。 魏颉脸色大变,忙喊道:“哎,回来,回来啊!” 当他奔至崖边的时候,有一个身影从漆黑好似九幽地-狱的悬崖底部飞了上来。 只见来者肤黑且瘦,形如一棵老松,满头霜雪长发,穿有一件淡灰色粗劣布袍,肩头披了张不小的白老虎皮,后背扛着一个巨大无比的深青色布袋。 无腿。 膝盖之下,以两柄明晃晃的精美利剑为足。 两剑的剑尖,稳稳抵在两柄细小飞剑之上。 魏颉一脸惊讶地看着那位驭剑悬停的灰袍老人,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铮!”老人来到了崖上,两柄代足长剑与地面相碰,发出一记清脆的撞击声。 “喂,臭小子!” 白发老人手里握住飞剑冰塞川与雪满山,用如同公鸭一般的嗓音问道,“这两柄飞剑,你从哪儿得来的?” 黑瘦老者的嗓音虽然异常难听,却莫名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魏颉不敢有所隐瞒。 将自己在濠州落剑城外树林里的机遇毫无保留地讲了出来。 身披白虎皮的高瘦老者听罢,“嘿嘿”一笑,依旧用颇为刺耳的公鸭嗓音说道:“你小子,还真有点机缘呐!纤丫头为救你的命,舍掉三尺玲珑心也就罢了,擘小子主动放弃四分之一的元神,往你体内注入六道无上剑气,这就有些太过慷慨了,至于小李子,居然把雪满山和冰塞川都送给你了……他-妈的,那个小王八蛋心里头还有我这个师父么?” 魏颉听眼前之人竟将周云纤、杜擘和李太清三位剑仙唤作“纤丫头”、“擘小子”和“小李子”,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小声试探性的问道:“老……老前辈,您究竟是何方神圣?” 身后扛有一个深青色布袋的老者并不搭话,他指了指魏颉左手拿着的酒壶,用几乎命令式的语气说道:“你那个壶里装的是不是酒啊?给我喝一点儿。” 魏颉连忙地将酒壶递了过去。 老者一把接过,仰头痛饮起来,似乎他的这个“一点儿”,远比常人的“一点儿”要多一点儿。 一壶酒水顷刻被喝干。 老者“嗝”了一下,舔了舔嘴唇,随即高声骂道:“呸,这什么破酒,真他-妈的难喝!” 魏颉心下无奈,暗道:“难喝你还全喝完了,这要是好喝,你不得把壶都给吃了啊?” 身形修长如松的老者眼神慵懒,用那只干瘪嶙峋的手摸了摸灌满低劣米酒的肚皮,漫不经心地说道: “老夫并非什么神圣,不过是一介‘守门人’罢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卷 青门引 第四十三章 孤烟直 “守门人?” 魏颉心下不解,一脸疑惑地问道。 “是啊,守门人。”黑瘦老者面带微笑地说道,“这方江湖,说大也不大,总该有个人来守上一守!” 正当魏颉思考这句话背后含义的时候,灰袍老者的语气忽然变得轻蔑了起来:“你个臭小子,修为未免也太低些了吧……身上带着那么多的宝贝,可得藏好点,不然被人惦记上了,很容易英年早逝的!” 说罢将手里的那两柄细小飞剑扔了过去,魏颉一把接住,将双剑重新放回了袖子里面。 老者回味了一下适才那“一点儿”米酒的滋味,说道:“看在你请老夫喝酒的份上,来,小子,耍一套剑法来瞧瞧!老夫指点你一两招!” 魏颉此时已知眼前之人定非等闲之辈,能得如此高人指点一二,对武学造诣的精进必然裨益不小,于是拱手道:“那晚辈就献丑了!” “噌”的一声,他再度将腰间的血灵剑朝天阙拔了出来,紧握在手中。 摆开一个颇具雄威的霸气架势。 认真地耍起了那套生平最为熟练的“大漠星辰诀”。 由于他刚才已经练了一会儿,如今再练,自是更加顺畅连贯、得心应手。 一套剑法招式舞毕,全程几无破绽。 这是魏颉自认习剑以来耍得最尽善尽美的一次了。 当他满心怀喜,以为能从前辈的口中听到哪怕半句赞词的时候—— 披穿白虎皮的老者一大盆冷水浇了下来:“你这耍得什么鬼玩意啊?我算看出来了,这是余勇的‘大漠星辰诀’,可你打得未免也太烂了点儿吧?真是污了老夫的眼睛!” 魏颉满腔的自信心瞬间化为了乌有,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应。 白发老者用鼻子嗤了一声,“我且问你,这套功法是谁传给你的,你又练了多久了?” 魏颉如实答道:“是我爹传给我的,练了有十多年了。” 黑瘦老者眉头顿时一扬,沉吟片刻,提高嗓音问道:“你爹是谁?” “我爹是大禹王朝狼煞大将军,魏魁。” 魏颉报上了自己父亲的名号。 老者听了这个名字,蹙着眉头点了点头,“原来魏魁是你爹啊……唉,那你可真是没用,这剑法使得还没你爹一半好呢!” 魏颉大奇,忙问道:“前辈难道认识我爹?” 老者“嗯”了一下,肃声道:“这天底下用剑的高手,我见过比你爹厉害的,但论到用枪,你爹,可谓是千古第一人!” 魏颉听其这般盛赞自己的父亲,兴奋得一颗心几乎要蹦出胸膛,“前辈是在哪里认识我爹的?” 老者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用清澈的眼眸盯着魏颉,淡淡的说道:“你适才所使那套剑法的创始人余勇,曾两度败在过老夫的手里……” 魏颉心下暗道:“爹爹曾经说过,当年游侠儿余勇是为了亲手击败仇敌,才会特意跑去极北大漠练剑。他的那个‘仇敌’,原来就是此人!” 老者顿了顿,接着说道:“他苦心孤诣,总算是研究出了此等剑术,却终究没能将我击败。我为他的诚心所打动,创出了一剑‘孤烟直’,弥补了大漠星辰诀中所有的不足之处,准备等他第三次挑战我的时候赠送给他……我最后也没能等来他的第三次挑战。” 魏颉一惊,“怎么会?” 老者轻叹了口气,继续道:“余勇第二次输给我后,‘剑心’遭到重创,此生再也无法提剑,他忍受不了自己沦为了一个废人,便跳崖自尽了。” 魏颉听到这里,深深为那位叫作“余勇”的北方游侠儿感到可惜,不由得也发出了一声叹息。 以剑作腿的老者忽道:“小子,今日老夫便将‘孤烟直’传授于你!” 魏颉大喜,赶忙拱手叫道:“晚辈能得前辈这等高人指点,实是三生有幸啊!” 老者用鼻子“哼”了一下,语气里带着些许不屑,“握紧手中剑。” 魏颉将血灵剑朝天阙紧紧把持在手里。 那个身后背着深青色布袋的白发老者,弯腰从地上拔了一根约莫有食指长的野草,沉声道了句:“看好咯!” 轻轻捏着。 蓦然往前一戮—— 一道刚猛凛冽的气浪顷刻从草尖激射而出! 眨眼间。 远处一株巨大的歪脖松树当场被轰成了两截! 魏颉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根弱不禁风的无根小草,也能够发出这么强横的威力?! 老者一剑断树后,嘴角扬了一下,随手将那根再普通不过的崖边杂草往旁边一扔,“这招,便是‘孤烟直’了。” “厉害啊前辈,这招也太厉害了!”魏颉发自内心地赞颂道。 披着白虎皮的老者淡然一笑,“你也看到了,老夫虽未用剑,却也能使出此招,可见这一剑的精髓不在于招式,而在于‘剑意’,只要有了剑意,即便是用一根草作为兵器,也能做到一剑杀敌。来,小子,把胸膛挺起来!” 魏颉依从其言,将前胸高高挺了起来。 白发老者并拢左手食、中双指,朝前方虚空一点。 一道肉眼可见的神妙涟漪立时从其指尖荡漾开来。 一股很淡的白金色真气飘入了魏颉胸口的膻中穴处。 “每个人的体内皆有一座‘意气台’,里头专门用来储存意气,练刀之人存‘刀意’,练枪之人存‘枪意’,而所谓的剑修呢,存的自然就是‘剑意’了。” 老者平静地说道,“老夫的这招‘孤烟直’乃是意气剑招,有意而无形,如今我已将此剑的‘意气’转入了你的体内,也就是说,你以后不用多加任何练习,就可以随意使出这一剑了。” 魏颉只觉胸口处暖洋洋的甚是受用,有一种抑制不住想要出剑的强烈冲动。 “忍着做什么?憋劲儿可是很伤剑心的,想出剑就快点出!”老者大声喝道。 魏颉急道了一声“是”,握着手中的血灵剑,疾往前方一刺。 几丈开外的又一棵松树被剑气轰断了! 这一剑。 既有九星曜日式的精准,又有黄沙遮天式的威力—— 真正可称得上“完美”二字! 魏颉握剑的右手微微颤抖,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能挥出如此精妙的一剑。 “嗯,这还像点样子嘛!也不枉了纤丫头把三尺玲珑心那等宝贝送给你……”黑瘦老者略感欣慰地说道。 魏颉将血灵剑归入鞘中,正打算跪地叩首谢恩,却被老者一把扶住了,“区区一剑而已,何必多礼?” “那小子谢过前辈了!”魏颉站直了身子,“不知前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又为何要传授晚辈这等高妙至极的剑术?” 老者那对原本异常清澈的眼睛,不知怎么变得有些浑浊,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神色。 他扯了扯嘴角,故意用相当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这儿风景着实不错,老夫路过就来看看,至于为什么要教你嘛……我乐意就教,倘若我不乐意,你就算在这里跪上个三天三夜,我都不带正眼瞧你一下的!” 魏颉暗揣道:“路过、乐意……这理由未免过于牵强了点吧。” 背上扛着巨大布袋的老者摆了摆手,“行了,不跟你多废话了,你继续好好练剑便是,你身备三尺玲珑心,根骨已然举世罕有,只要好好砥砺、刻苦修行,他日必定前程无限,到时候嘛……哎,反正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老夫走也!” 那个自称“守门人”的白发老者说完这番话后,小声嘀咕了一句:“酒虫都被勾起来了,得再去搞一点来喝喝。” 霎时身形化作一道白虹。 消失在了紫气弥漫的绚烂天幕之中。 痛思崖上,又只剩魏颉一人了。 年仅二十岁的魏颉望着早已没了老者影子的西边天空,心下暗道:“这位老前辈好生厉害,连杜擘、李太清那样的剑仙都是他的徒弟,那得是什么修为境界啊?九阶尘仙境该有了罢……” 脑中回忆着老者对自己父亲的赞誉之词以及临别时的赠言,顿觉浑身精神振奋,暗自发誓道:“我定要努力修炼,争取早日……早日晋升四阶洗髓境!” 拔剑出鞘。 尽力舞动了起来。 除了练习经过改良后的上乘剑诀外,他还花了不少时间精进御剑之术,以及师父鹤寿子传给自己的那套内家功法碧泉经。 这一次,魏颉心无旁骛,连夜幕降临都浑然不觉。 全神贯注地埋头修炼了好几个时辰后,整个人终于疲惫到了极点。 于是他拖着沉重如同灌满铅水的身子返回了睡觉的茅草屋。 由于实在困倦至极,脑袋刚粘上枕头没多久,便即昏昏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朦胧里,恍惚间闻到了一股十分刺鼻的焦灼气味。 魏颉刚睁开眼睛,登时大吃一惊—— 他所居住的那座茅草屋,此时已然陷于一片火海之中! 章节目录 第三卷 青门引 第四十四章 跃境杀人 魏颉自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所住的茅屋居然化为了一片火海。 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砖砌墙壁,包括木制门窗都已被烈焰吞噬! 魏颉由于体内有周云纤赠送的宝珠三尺玲珑心,对火焰的免疫力极强,此时心中倒也没有多少恐惧,只是鼻子里闻着滚滚浓烟,颇为不适,眼睛也被熏得有些睁不开罢了。 他深知屋子不会无缘无故起火,定是有人蓄意要谋害自己,心道:“我都已被掌教安排在这痛思崖悔过了,到底是何人如此狠心,仍要置我于死地?” 魏颉咬了咬牙,将一衲禅师赠送的那串定心珠戴在了脖子上,拔出血灵剑,紧紧握在手中,准备一鼓作气冲出草屋。 恍惚里,有两人的对话声从外头传了进来。 魏颉知悉要害自己的人就在屋外,便不急于立即出门。 定心珠有稳定元神的作用,心一定,五感自然变得愈加灵敏了。 侧耳听去,将屋外之人的言语听了个一清二楚: “都烧这么久了,怎得没有惨叫声传出来?” 魏颉心头一颤,只因这声音他甚是熟悉,正是那个柔阳宗头号弟子,绰号“狂人”的周敬修! “好哇,果然是那厮!”魏颉暗道,“那家伙在武比的时候败给了我,于是心怀不平,今日纵火来害我!” 外头又有一人的声音响起: “多半是还没来得及叫,就被活活烧死了!” 这个声音同样不陌生,乃是柔阳宗宗主,道号“龟年子”的周明泓! “好哇,当真是蛇鼠一窝!”魏颉胸中怒气更炽,“那个姓周的老家伙,我平日里喊他一声‘师伯’,又有什么时候对他不敬了?就因为我打赢了他的徒弟,就这般恶毒的想要取我性命!” 外头。 周敬修哈哈大笑,对站在身边的龟年真人说道:“师父,这‘放火烧屋’一策,实在高明得紧呐!这姓魏的颇有点手段,我们若是直接出手对付他,恐其临死反抗,如今放把火给他烧死在里面……嘿,就算这小子长着翅膀那也是逃不出来了,哈哈,哈哈!” 那个名叫周明泓的中年道士左手提着拂尘,右手慢悠悠地捋动胡须,一脸得意地说道:“就算逃出来又有何妨?有为师在此,他横竖都是个死!” “师父,你刚才说,这放火烧屋的计策,掌教也有参与?”周敬修问道。 周明泓点了点头,“我将魏颉的逃犯身份告知阳生道长后,道长说那个臭小子是金梁王麾下东方将军举荐过来的,如若直接报官,恐扫了东方将军的面子……嘿嘿,为师我何其聪明?我与掌教真人提议,不妨演上一出‘苦肉计’,骗那个姓魏的浑小子将玉珠相赠与人,遂以此为由,将其罚至后山痛思崖,最后用火烧死!” 听到这儿,周敬修不解地问道:“师父,你怎么料定姓魏的就一定会中计呢?” 周明泓微笑道:“为师早已打探清楚,那姓魏的小子心性良善,平日里与一众师弟的关系极好,加之那日武比,他本可一剑取你性命,但最终仍是收了手,所以我笃定他必然不会见死不救!” “弟子仍是不太理解那苦肉计是如何用计的,师父能给讲讲么?” “行,为师这就与你说说。” 龟年子撇了撇嘴,“这计啊,说来也简单,那三个被派去偷玉珠的人,每人都收了掌教一百两黄金。他们潜入心凉湖里去后,先念动‘驱鳄诀’,保证自己绝不会被咬,接着用随身携带的冰锄,在身上戳几个不深不浅的血窟窿,装成受了重伤的模样,最后再编一个足够辛酸、凄惨的故事……如此一来,这计便算是成了!” “哦,这下弟子懂了!”周敬修拍手道,“这就等于是挖了一个大坑,让姓魏的自己跳下去!” “不错,正是如此!”龟年子洋洋得意道,“那小子蠢得厉害,果然堕入了计中,将玉珠白白赠送给了外人,掌教也就借着这个由头将他罚至了痛思崖。” “那两百记皮鞭,也是师父的主意?” “不是,那是掌教的安排。”周明泓说道,“姓魏的以下犯上,曾在青龙大殿内着便即站立起身,手握那柄拂尘,朝前狂掠而去。 魏颉浑然不惧,亦怒吼道:“老子今日也非要你命不可!” 左手从地上拾起一根木头,再度操纵巨型火龙向前方冲去。 右手把持朝天阙,依旧是那一招“孤烟直”,剑气凛然,疾向龟年子袭去。 赤红色的火龙。 纯白色的剑气。 与周敬修全力轰-泄而出的碧泉真气撞在了一起—— 霎时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暗夜里。 火光冲天的茅草屋之前。 两股强横到无法言喻的恐怖势力,就那么死死胶着在了一块儿! 其实魏颉的火龙之中同样蕴含有碧泉真气,但由于修炼时限太短的缘故,真气的储量实在是少得可怜。 若没有“孤烟直”所带来的附加剑气,那条赤红巨龙只怕早就被轰烂了。 龟年真人毕竟身为巽风宫掌教以下的第一人,修为之高不是魏颉这种后生晚辈可以相提并论的。 不多时,魏颉所操控的火龙已有了支撑不住的危旦迹象。 一步。 二步。 三步。 失去了私生爱子的周明泓一步步地向前迫近。 他的脸上露出了狰狞而可怖的“笑容”。 真正的怒极反笑! 现在的他,满脑子里都只有一件事—— 杀了眼前这个姓魏的小子,给自己的宝贝儿子报仇雪恨! 此时,魏颉做了一件堪称极度疯癫、狂狷的事情—— 他居然胆大包天地将那条庞然火龙给撤去了! 失去火龙的力道压制,周明泓如同一匹嗜血饿狼般朝前猛扑而去。 那道连巨松都能轻松摧断的纯白“剑意”根本无法消散强劲至极的碧泉真气,仅仅停顿片刻,中年道士便顺利破开了拦路的剑气,继续往前方疾冲。 没冲几步,这位在巽风宫中地位仅次于公羊掌教的柔阳宗宗主停了下来。 脚步率先停下。 紧接着,一个鲜活无比的大好头颅从其脖颈处掉落,就那样骨碌碌地滚在了地上! 今时今日—— 魏颉第一次,跃境杀人! 章节目录 第三卷 青门引 第四十五章 此处不留爷 龟年真人那具没了头颅的身体“啪嗒”一下,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鲜血从断颈处狂涌而出。 这是拥有“三阶百尺境小圆满”修为的魏颉第一次跃境杀人。 适才他豪赌了一把,冒着巨大的风险将那条粗壮火龙给撤掉了! 他深知一旦没了火龙的阻碍,修为已达五阶脱俗境的柔阳宗宗主周明泓,眨眼便会冲将上来,用其手中那柄绕满了碧泉真气的拂尘轰碎自己的脑袋。 而那一缕名为“孤烟直”的强劲剑气,仅能扛御这个红了眼的老家伙片刻时光…… 够了。 仅是片刻,已然足够。 就在龟年子摧开剑气的那一刹那。 他杀意鼎盛的那一刹那。 防守最为怠疏的一刹那。 魏颉及时祭出了雪满山、冰塞川两柄细小飞剑。 一柄刺透了周明泓的后心。 一柄,则极为霸道地割掉了那家伙的头颅。 第一次跃境杀人的同时,还是魏颉第一次飞剑取人头! 火势熏天的茅草屋前。 躺下了两具尸体。 一具,是柔阳宗狂人周敬修的。 另一具,则是柔阳宗宗主周明泓的。 师徒。 父子。 皆命丧于此。 魏颉垂首而立,此时他全身的衣物都已被烈火烧得稀烂。 握剑的右手微微颤抖,显然是真气消耗过巨所致。 他索性将那件破破烂烂的深蓝色道袍扯下,围裙似的紧紧系在了腰间。 精壮结实的上半身只挂了一串红豆色的定心佛珠。 手中握着那柄血腥味变得愈加浓烈熏人的朝天阙。 而那两柄真正取了人头的夺命飞剑,则如同听凭调遣的扈从侍卫一般悬停在魏颉的左右两侧。 有趣的是,魏颉的头上还扎着道门修士才会梳的髻子。 有佛,有道。 有杀生,有灭伦。 有血剑一柄,还有飞剑两条。 魏颉尝试着想象了一下自己此时此刻的古怪模样,当即“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他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仅在须臾之间的大战,如今得以留存性命站在此地,只能说是运气不错…… 不,不是不错。 是很好。 魏颉心里其实非常清楚,如若没有那个连名字都未留下的白发老者传授那一招剑术“孤烟直”,自己必然没办法那么快速地解决掉狂人周敬修。 一旦陷入一对二的僵持局面,胜负乃至生死,可就全都难以预料了。 搞不到现在丢了脑袋倒在地上的,就是他自己了。 “唉,如今我闯下了此等滔天大祸,这巽风宫里是待不下去了……罢了罢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想到这儿,魏颉将归入鞘中的血灵剑拴在了腰间,往山脚下快速奔去。 岂料没行多久,不远处忽然出现了阵阵火光。 伴随着嘈杂的喊声与脚步声。 魏颉侧耳听去,判断来者至少有二三十人,不管是来救火的还是来寻人的,只要被他们看到了周明泓与周敬修二人的尸首,自己决计是别想安然无恙地下山了。 经历了一场血战,魏颉的身子已颇为疲惫,没有必胜的把握能对付得了这许多人。 当下的权宜之策,一个字——“遛”! 眼见下山无路,魏颉不得不往山上跑去,准备从长公主山的另一侧逃亡。 当他快来到山不出的狰狞可怖。 原来那个刻有紫-阳二字的宣花葫芦里头,装的并非什么寻常之物—— 乃是公羊重器花了足足二十年心血,收集每日傍晚时分的东天紫霞并加以精炼提纯,原本打算用于延年益寿、增强己身修为的稀世真气。 整整珍藏了二十年的仙家宝贝,就这么被魏颉点滴不剩的全部吸收了! 这叫他如何不暴跳如雷、怒发冲冠呢? 公羊重器手中紧握着那柄足有百余斤份量的玄铁重剑,气得是浑身发抖,直欲立时便前冲上去,亲手宰掉那个挥霍了自己东来紫气的混蛋臭小子。 悔意、恨意、怒意、恶意、杀意…… 诸多复杂情绪,有若业障般充斥着阳生真人的脑海。 魏颉则死死地盯着那个抽了自己两百下蘸水皮鞭的歹毒老道士,将金鞘中的朝天阙拔了出来,用力“哼”了一声,语气冷冰冰地说道:“苦肉计,好计策啊,公羊掌教!” 阳生道长同样冷笑一声,阴鸷的说道:“看在你小子已拜入了我巽风宫门下的份上……呵,本座今日可以让你自己来选个死法!” “好,那我就先宰了你这臭牛鼻子再死!”魏颉猛然大喝一声。 摧动上乘内家功法碧泉经。 那柄血色长剑之上顷刻泛起了紫铜一样的华丽光泽。 此外,还有一股深紫色的浓浓雾气缠绕在了锋锐剑刃之上。 再施展从天下第十号魔头阮苍龙那儿偷学来的“胆气神通”,以及从痛思崖无名老者那儿学来的一式完美剑法—— 化气为龙! 孤烟直! 霎时间,一条紫色巨龙结伴着磅礴剑气,疾速向着那个身穿红袍的老道士袭去! 魏颉打算故技重施,用杀死龟年子周明泓的办法再杀公羊重器一次。 但很可惜,他完全错估了阳生真人的真实实力。 那个复姓公羊的牛鼻子老道面对疾朝自己奔来的紫龙与剑气,居然纹丝不动,就那么在原地站着! 有青云、九幽混合而成的玄妙真气将其全身彻底裹挟了起来,形同一个坚不可摧的道家罩门—— 这无疑便是顶尖的上穷碧落下黄泉! 紫龙和剑气全然透不得入! 魏颉大惊,双手紧握血灵剑柄,拼了命往前逼迫压去,却丝毫没法破开巽风宫掌教凝炼出来的那个真气罩子。 长了颗大脑袋的公羊重器呵呵一笑,阴恻恻地说道:“本座仅有一线即可跻身七阶地煞境,你一个区区三阶百尺境的废材蝼蚁,也有胆子与我为敌……” 骤然间嗓音拔高到极点,牛鼻子老道震声大吼: “你这是——自、寻、死、路!” 身材矮而敦实的公羊重器挥动手中那柄玄铁重剑。 斩碎了紫龙。 也劈开了剑气。 老道士全身包裹有道家碧泉真气,双手把持巨剑,以匪夷所思的恐怖速度冲着前方猛掠而来! 很显然,魏颉此刻命在须臾! 就在两人的距离堪堪不到一丈之际,魏颉迫于压力,弃掉了武器朝天阙,交叉左右手八指,并拢双手食指,就这样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宝贝—— 第二道无上剑气! 雨水! 但见一根碗口粗的莹绿色气柱陡然间自魏颉的两指指尖激射而出! 公羊重器慌忙提起手中重剑格挡,巨刃怦然破碎—— 绿柱倏然贯穿了红袍老道的前胸! 这位一辈子都在追求天人长生、羽化登仙的巽风宫掌教,双眼暴绽,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处那个近乎透明了的血窟窿。 一脸难以置信的绝望表情。 接着便仰天倒了下去。 祭出膻中府海内的第二道无上剑气后,魏颉两臂登时颓然下垂,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劲儿来。 他缓了一会儿,慢步走至了公羊重器的尸首旁,屈膝蹲了下来。 见那个牛鼻子道士虽死却仍不闭眼,轻哼了一声,厉声骂道:“你个老东西,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哦,是‘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呵,什么狗屁道理?如此自私自利,荒诞不经到了极点的言论居然也算是经典?就你这样的混账东西,也能够被称为‘大家’?也配开坛讲座?!” “你不是一毛不拔吗?那我就帮你来拔!”说着便将公羊重器下巴上蓄着的山羊胡子都扯了个干净。 拔完阳生道长的胡子后,魏颉心情极其舒畅,拿回了掉落在地的血灵剑,顺着一层层石阶,大摇大摆地从地下走了出来。 重回地面后,魏颉朝着青帝的那尊神像颇为恭敬地鞠了三个深躬。 离开青龙大殿的时候,东方已经蒙蒙亮了。 魏颉望着东面天边渐渐升起的朝阳,心道:“反正连巽风宫的掌教真人都给我杀了,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了,所谓一不做二不休,我且再去拿点好处,回本!” 想着便提剑前往了那座位于后山的心凉湖。 口念“驱鳄诀”,保证自己不会受到半点攻击。 继而大开杀戒。 屠光了湖里的十余条守莲鳄鱼。 挥剑斩断了几十朵堪称奇珍异卉,不知胜过多少天材地宝的九转莲花。 将那些为数不多,真正价值黄金无数的“玉珠”,囫囵吞枣般的送入口中,嚼也没嚼几下便全数吞咽到了肚子里。 再跑去宫中的马厩,牵走那匹坐骑“大白”,径往山下去了。 这一晚,巽风宫柔阳宗宗主周明泓及其私生子周敬修,身死。 掌教阳生真人公羊重器,暴毙于地下。 心凉湖里,九转宝莲一株不剩,长公主山灵气尽丧! 魏颉顺利吸收二十年的东来紫气,外加吞食了大量灵宝玉珠,修为在短时间内大涨—— 成功迈入“三阶百尺境大圆满”! 章节目录 第三卷 青门引 第四十六章 世上只分两种人 清晨。 魏颉骑着那匹名叫“大白”的白马,离开了那座他住了两个多月的长公主山。 来到山脚下后,过路的行人纷纷向其投来异样的眼光。 此时的魏颉—— 脑袋上扎着道门的髻子,脖子上戴着的却是佛门的念珠。 光-溜着筋肉虬结的上半身,身体左右两侧悬停着两柄巴掌长短的,泛着微弱荧光的杀人飞剑。 一作深蓝色,一作墨绿色。 一条因烈火烧灼而破碎稀烂的深蓝道袍被紧紧系在了腰间。 腰际悬挂有一柄模样极为精美的金鞘长剑。 胯-下是一匹毛色雪白的高头大马,一看就是十分珍贵的稀有品种。 魏颉也心知自己眼下的模样不妥,一下山便直奔山脚下的集市去了。 一来是购件得体的合身衣裳,不然总是这副古怪样子可不行;二来自然是去买些好酒好肉,犒劳一下被亏待已久了的五脏府。 在市集里行了没一会儿,肚皮已“咕咕”叫得直响,昨晚厮杀外加逃亡,折腾了一宿,当下实在是有些饿得紧了。 他虽在心凉湖里吞吃了不少九转宝莲子,但那东西一入肚子即被气府窍穴全部吸收,只能增强内力,丝毫不能裹腹充饥,吃再多也没用,该饿还是得饿。 魏颉毕竟仅有三阶的修为境界,离能够辟谷绝食的六阶凝丹境尚有很远的距离,既然还需要吃东西,就理所当然的会肚子饿! 他寻到沿街的一家小酒铺,简单拴好白马后,随意在门口的一条长椅上落座下来,冲里头大声喊道:“小二,快点来些酒肉!肚皮都要饿扁了!” 一个肩头披着毛巾的店小二从里屋匆匆而出,哈腰驼背,面色略显尴尬的招呼道:“客官,吃食倒有……这酒啊,是真的没有了。” 魏颉眉头顿时一挑,不满地叫道:“你们怎么开店的啊?如何会连酒都没有了?!” 店小二苦笑一下,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犄角旮旯,颇为无奈地说道:“本来是存着不少的,全被那边那人给喝完了。” 魏颉顺着小二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边一个有点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四仰八叉地躺了一个肚子上盖着白老虎皮的黑瘦老人。 嘴巴大张,睡得甚是香甜。 有细微的鼾声发出。 身边除了十几个已经空掉的酒坛外,还有一个深青色的巨大布袋。 “老前辈?”魏颉想不到会在这儿再遇那位传授了自己一式剑招的前辈恩人,准备上前问候几句。 此刻,有一条浑身长满了流脓烂疮的癞皮狗迈着晃悠悠的步子,一点点朝老者走了过去。 那条丑陋到叫人不忍直视的杂-毛病狗,慢步走向了那个放在地上的深青色布袋,低嚎一声,随即猛地扑上去狠狠撕咬了起来。 “哎!”魏颉见老者的东西被野狗啃咬,正欲前去阻止。 还未上前,听得“砰”的一响,那条本就命不久矣的赖皮狗竟骤然间被弹了开来! 整个身子就那样被震飞了出去! 接着“啪”的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几丈开外的地方。 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白发老者结结实实的打了哈欠,悠然眯开了那对本就不大的细长眸子,朝周围随意瞧了一瞧。 抻开胳膊,伸了个看上去就舒服得很的懒腰。 抄起身边的一个酒坛就往口里灌去,发现已经喝得一滴不剩后,撇了撇嘴,一把将那个空坛远远的扔开了。 捏着那张盖在肚子上的白老虎皮,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剑尖着地。 老人以双剑为足。 他用力抖落虎皮上沾的灰尘泥土,将之披在了自己的肩头。 弯腰拎起那个将一条野狗活活震死了的深青色布袋,布袋里头发出“哐啷哐啷”的金属碰撞声音。 白发老人将布袋的两角系于脖颈,同样将其扛在了背上。 见黑瘦老者站立起身,魏颉快步走上前去,眼神欣喜而恭敬,拱手行礼道:“小子能够再见前辈,实乃三生有幸!” 那名黑瘦如松的老者这时候才发现了魏颉的存在,抬起脑袋说道:“哎呦,在这儿都能遇上啊,咱们还挺有缘的嘛!喂,你小子不好好待在山上修炼,跑到山脚下来干什么?怎得还这副打扮,道不道佛不佛的……” 口音依旧是那副难听到令人抓狂的“公鸭嗓”。 魏颉当即便将自己如何受到阳生掌教及其徒弟龟年真人的陷害,险些在山腰茅草屋里被烧死,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最后在地下吸得东来紫气,成功手刃仇敌等等事情简略地说了。 “我在心凉湖里大快朵颐了一通,便就骑马下了长公主山。”魏颉笑道,“下山后肚腹饥饿,胡乱找了家酒铺想吃些酒肉垫垫肚子,不期就这么巧地遇到了前辈。” 白发老者微微一笑,“嘿,难怪我发现你的修为涨了不少,你小子上辈子干了啥好事啊,这辈子能有此等机缘!” “还要多谢前辈传授我那招‘孤烟直’,若非前辈……”魏颉抱拳道。 “行了行了,恭维的话就别说了,不爱听那个。”披着白虎皮的老者摆了摆手,“你小子既已不当道士了,接下来打算去哪儿啊?” “昔日晚辈曾遇到过‘释圣’一衲大师,大师有言,我真若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可去猿猱山青泥寺寻他……” 魏颉正色说道,“我本就是死罪之身,托了伯父东方梧桐的关系,才得以拜入道门基地藏身,如今我在巽风宫里大闹了一番,造孽太深,再无半分颜面去见伯父了,既已穷途末路,也只好去求一衲大师给个出路了。” 公鸭嗓老头点了点头,淡然道:“你要去找萧元忠啊,嗯,可以,反正他现在已经没法出青泥寺了,你去陪陪他也挺好。” 魏颉知道萧元忠是一衲禅师的俗名,眉头微皱,疑惑地问道:“一衲大师为何没法出青泥寺了?” 以剑为腿的老人呵呵一笑,显然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扭转过头说道:“行了,这一通酒水喝得挺舒坦,老夫又要走了,再会!” 见那个怪老头马上要走,店小二着急地叫道:“喂喂喂,你还没给钱呢!” 身上披着一张稀世白虎皮的老人摇头晃脑,咧嘴而笑,模样像足了一个地痞流氓、混账无赖,他不过是轻轻吐了两个字出来——“没钱。” “什么,没钱?!”店小二急了,“没钱你把我们店里的好酒都喝光了?你……你把身上的那件白虎皮脱下来抵酒钱!” 老者发出了一连串鹅叫般的夸张笑声,下巴仰着,仍是以两个字作为回应——“不脱。” 店小二差点要被气死,红着脸嚷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天底下哪有白喝酒的道理?你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么?拿出来作抵押,不然我这就去报官!” 老者晃了晃背上的那个巨大布袋,嘿嘿笑道:“我这袋子里的东西倒是值几个钱,要不你来挑挑?” “好哇!” 店小二显然没见到适才那条癞皮狗的凄惨死状,毫不客气地走了上来,不由分说就要来取白发老者身后的深青色袋子。 魏颉知道那布袋危险,见状连忙阻拦道:“哎哎哎,行了啊,不就是点酒钱吗?干嘛对前辈这等无礼!” 店小二见魏颉此时的模样着实怕人,倒也不敢再行轻佻傲慢之事,低沉着嗓子问了句:“那……那你来付账?” “我付便我付!”魏颉慷慨一应,正欲掏钱结账,突然意识到自己下山得太过匆忙,将东方伯父之前赠给自己的几百两银子尽数落在了山上。 此时此刻,真正是身无分文,与旁边那个披着白虎皮的老头儿并没有什么两样。 正自尴尬万分,三个“天降救星”从不远处赶来了—— 官道上行来了三名胯-骑骏马的男子,衣着装饰无不光鲜亮丽,明显荷包挺鼓。 魏颉之所以会把他们三人当作所谓的“救星”,只因这三个王八蛋正是那晚在心凉湖里上演了一出“苦肉计”的家伙。 那三个家伙从巽风宫掌教公羊重器的手里得了好处,下山后卖掉了那颗宝贝“玉珠”,从此过上了滋润的小日子。 今日早晨阳光明媚、万里无云,见天气还蛮不错,他们都心情上佳,便相约骑马出来四处游玩。 当然,三人做梦也料想不到,居然会那么巧地在此处遇到那个被他们坑惨了的“道门仙师”。 已经不做道士了的魏颉,笑着对店小二说了句:“稍待片刻,银子马上就来!” 语罢抽剑出鞘,握着那柄血灵朝天阙,一脸“和善”地朝那三匹高头骏马行去。 骑马的三人见到单手握剑的魏颉,吓得眼珠子差点没从眶里掉出来,个个暗自叫苦道:“天杀的,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怎得偏就遇到这个煞星了啊!” 见势不妙,三人慌忙后撤掉头,纵马而逃。 魏颉蓦然暴喝一声:“想活命就他-娘的别跑!” 两柄细小飞剑倏然自其中两人的头道:“快点离开老子的视线,不准骑马啊,给爷用爬的!” 三人得了性命,高兴还来不及,忙依言照做,果真好像三条能听得懂人话的狗一样爬走了。 待三条“狗”远去后,魏颉往店小二的手里塞了两张面额不小的银票,又指了指那三匹毛色纯正的骏马,豪气的说道:“喏,这三匹马也归你了,这下总抵得上酒钱了吧!” 店小二登时眉开眼笑,喜滋滋地叫道:“抵得上,这可太抵得上啦!”说完便跑去牵马了。 这时候,那名黑瘦如松的白发老者缓步走向了魏颉,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你小子,还挺对我脾气的,看在你帮我付了酒钱的份上,老夫再送你一样东西!” 缓缓伸出一掌,贴在了魏颉的胸口。 “啊啊啊啊啊啊啊——” 顷刻间,魏颉感到有几十把锋锐至极的剔骨钢刀在自己的胸腔内胡乱搅动,意志坚强如他竟也忍不住发出了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老者刚一松开黢黑嶙峋的手掌,魏颉立时狼狈不堪地摔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这名光着上半身的可怜年轻人,感到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在被人用死劲儿揉搓、碾压,每一根骨头都在被人用巨锤猛力敲打…… 生平第一次—— 承受如此匪夷所思的剧痛! 魏颉疼得满地打滚,伴随着恐怖绝伦的惨呼之声,实在好似那当街撒野的泼妇一般,过路的行人尽皆侧目骇然。 而那位身材高瘦的白发老者,却是一脸无动无衷地看着眼前这堪称“惨绝人寰”的一幕。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无以复加的激痛终于缓和了下来。 脸色苍白、浑身几乎被汗水泡了一遍的魏颉,趴在地上半天,勉强恢复了些许气力,挣扎着从尘土里爬了起来。 公鸭嗓老者捋着胡须,笑问道:“感觉如何?” 满身肮脏污浊,如同泥人般的魏颉正打算没好气地回一句“差点没疼死”,忽然间,他惊奇的发现,自己膻中府海内的本命真气竟变得比往日丰盈充沛了许多—— 视野变得异常宽阔,目之所及,万事万物皆清晰无比! 听辨声音的能力也变得极端强劲,风吹草动,无不尽入耳中! 甚至连周身血液的流动与走向,都能够感知得一清二楚! 此乃他生平从未有过的神妙体验! “这,这是……”魏颉的精神和肉体都受到了强烈至极的冲击,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当下翻天覆地的变化竟然是真实的。 “‘洗筋伐髓’嘛,总归是有点痛苦的。”黑瘦老者微笑道,“现在你已经有‘四阶洗髓境’的修为了。” 魏颉登时狂喜,明白老者所言断然非虚,连忙拱手道:“多谢前辈助小子破境!” “其实你离四阶只差那么临门一脚了,老夫不过是稍微推了你一下,帮你省去了点修行的时间罢了,用不着谢我。” 白虎皮老头神色平淡道,“四阶相比一、二、三阶,更加看重经络与体魄的淬炼,你若是想有一个足够强的‘五阶脱俗境’,在这第四阶的时候就须打下极其坚实的修为基础,一丝一毫的懒都不能偷,懂了么?” 初入四阶洗髓境的魏颉重重点了下头,朗声回应道:“晚辈懂得了!” 早已没了双腿的白发老人,凝视着神情振奋的魏颉,没来由的轻呵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可惜啊可惜……” 魏颉迷惑不解,试探性地问道:“前辈,什么可惜?” “啊,没什么。”老人相当随意地说道,“你呀,给老夫好好修炼,争取早日练到九阶尘仙境!” 魏颉心下惭愧,伸手挠了挠头皮,没底气地说道:“前辈,这陆地尘仙,哪儿有那么容易就入啊?” 白发老者“哼”了一声,斜视着这名才不过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子,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真是个没志气的东西!老夫告诉你,这世上啊,只分两种人——一种是入了九阶尘仙境的;另一种,则是没有入九阶尘仙境的!你若是个陆地尘仙,那我还能高看你两眼,你若连陆地尘仙都不是,那就连入老夫眼的资格都没有!” “前辈……” 魏颉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颤声问道:“您就是那位‘剑圣’嬴秋?!” 公鸭嗓子的黑瘦老者一惊,双眉陡然往上一挑,“啊?!你小子怎得听过老夫的名讳?” 章节目录 第三卷 青门引 第四十七章 青衫白马,仗剑天涯 白发老者同样惊讶于自己的真实身份被识破,两眉倒竖,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这个上半身光-溜的年轻小子。 魏颉丝毫不敢隐瞒,将自己在月渠镇与卜倩偶然结缘的事情讲了出来,并言道:“小萝卜曾与我提起,前辈说过凡是九阶尘仙境以下的人,连看都不用看的……” 那个姓嬴名秋的白发老者挤着眉头,自言自语道:“这个倩丫头,我不是叮嘱过她不可透露老夫名姓的吗?” 魏颉连连摆手,解释道:“小萝卜并没有透露您的名讳,除了刚才的那句话外,她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嗯?那你是怎么知道老夫叫什么的?”黑瘦老者挑眉问道。 魏颉拱手应道:“晚辈有幸在云过,你爹魏魁的枪法堪称天下无双,至于关老五嘛,则是当之无愧的‘千古用刀第一人’呐!” 魏颉心下万分好奇,壮着胆子问了句:“前辈,关大侠当真已经……” 嬴秋瞥了魏颉一眼,嘴角向下,沉声道:“是,关老五被我杀了,我把他的尸首和佩刀都安葬在了昆仑雪山。” 魏颉重重叹了口气,正准备出言询问他为何非要杀了刀圣关昭。 剑圣嬴秋却忽然不耐烦的说道:“别再多嘴多舌了,老夫且问你,你不是说你和倩丫头成了要好的朋友吗?她现在人呢?怎么没和你在一块儿啊?” 魏颉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忧郁了起来,低垂着脑袋说道:“小萝卜她……她已经走掉了。” “走掉了?” “对,她说自己患有‘狂病’,可能会伤害到我,便就不辞而别了,我也不知道她如今在什么地方……” 黑瘦如一棵老松的剑圣发出“噗呲”一声,立时哈哈大笑起来,拍着魏颉的肩膀说道:“什么狂病,她有‘先天地煞境’的修为,怎可能会生什么病?依老夫看,倩丫头就是嫌弃你太弱了,这才会胡乱编一个理由来骗你。” 魏颉愣住了神。 他其实一直都在反复思索卜倩离去的真正原因。 先前曾想过是那个叫作卢小倩的红衣女子用谎话哄骗了小萝卜,编造一个合理的借口将其带走了。 但仔细想想不对,那日在赤霞山兰溪寺中,卜倩确实是变得有若狰狞妖魔一般,那个“狂病”的说法似乎并不是假的,而且小萝卜虽然憨愚天真,却又绝非真的傻子,按理说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拐走…… “前辈的意思是,小萝卜是故意不想见我的?”魏颉肃声问道。 “想必就是如此。”嬴秋淡淡然说道,“倩丫头这人啊,心肠好得很,多半是怕直接走了伤你自尊心,就编了这么个鬼-扯的理由……哈哈,狂病,亏她想的出来!” 魏颉暗暗思考道:“照这个说法,莫非这真是小萝卜演的一出戏?她化身成那个头出来才是啊!你把什么东西都藏在心底,什么都不肯说,人家得不到回应,可不就走了吗?你真当自己是个香饽饽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小子除了长得入眼一点儿,还有其他拿的出手的本事?单以修为而论,倩丫头轻轻一巴掌就拍死你了!” 嬴秋厉声喝道,“现在好了,倩丫头走了,你小子知道后悔了?!哼,晚了!老夫告诉你,这世间女子,越是痴情之人,无情时便越是无情!那是你终其一生一世都没办法挽回的!” 看着老剑圣情绪不稳的样子,被泼了一脸口水的魏颉大受震撼,心下暗道:“前辈为何会这般激动?莫非……他从前也弄丢过一名女子么?” 眼中只有陆地尘仙的无敌剑圣平复了一下心情,道:“罢了罢了,老夫的宝贝徒儿,量你小子也配不上!反正老夫今日给你句忠告——日后倘若碰到了想要一起睡觉的姑娘,就一定要及时跟她表达心意,认真且负责任地告诉她,你有多喜欢她,然后啊,如果当真是命里就该在一起,那你务必要好生待她,不可亏欠其半分……知道了吗?” 魏颉扁了扁嘴,心道:“嬴老前辈这话糙是糙了点,但终归也有些道理,当初刀圣关大侠问我有没有喜欢的女子的时候,我若借机表白坦露心声,说自己喜欢小萝卜,那她或许就不会走了。” 于是正色道:“大师良言,晚辈自当牢记于心!” “牢记个屁,你这个年纪若能听得进去我的话……”剑圣嬴秋一副兴致索然的无聊模样,“哎,老夫跟你说那么多干嘛,走了走了!” “前辈慢走。”魏颉抱拳恭送。 嬴秋略微点了下头,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他娘-的,搞得老子酒都醒了,得再去好好喝一轮。” 说完便身形一纵,再度化成一道璀璨白金长虹,往西边天空去了。 待剑圣离开后,魏颉又去附近寻了一家酒楼。 要了一间最好的包房,用从三名男子手里抢来的银票买了一大桌子的好酒好菜,狠狠痛饮饱餐了一顿。 填饱肚皮后,魏颉又痛痛快快地冲了一个热水澡,彻底洗去身上的尘泥污渍。 跟店老板要了件干净的衣服后,骑着白马出门了。 去了市集上的一家裁缝铺。 买了一袭崭新的长衫。 依旧是碧青色。 他之所以会选择买这个颜色,是因为当初有个身穿葱绿色衣衫,扎着两根羊角辫的小丫头。 一脸花痴地看着自己,说过一句——“你,好好看。” 如今,小丫头已经不在了。 魏颉却养成了喜穿碧青色衣裳的这个习惯。 英姿飒爽、容光焕发的他,迈着矫健沉稳的大步走出了那家裁缝店。 来到门口,纵身跃上了大白的后背。 策马扬鞭而去。 这一日,主动离开了道门巽风宫的魏颉。 再一次青衫白马。 仗剑天涯。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四十八章 白袍鲤鱼 淮南道。 沂州与鲁州的分界线。 滇江。 此江又名“滇南泽”,东靠沂州,西临鲁州。 由于有多条溪水河流汇入,如百川归海,当地百姓也喜欢将其称作“滇海”。 下游处地势十分浅狭,不足道也。 上游一带却是相当宽阔,水流迅疾异常,涛涛不止,寻常的扁舟小船决计无法逆流而上。 下游与上游的节点,自古便有“龙门”之称。 据传闻,若有江中鲤鱼能扛御住奔涌不息的江水,成功抵达上游——即可脱胎化为蛟龙! 魏颉花了不少银子雇了一艘足有两层的商船,自下游往上游进发,直奔鲁州。 这一日阳光明媚。 身着碧青长衫,腰悬金鞘长剑的魏颉,姿态潇洒地立于第二层的船头。 头得出口了。” 心里如此想着,忍不住了竖起了一根大拇指,赞声道:“好听,‘汪-洋恶煞’这名号,忒霸气了!” 贺鲤听他这般赞扬,喜上眉梢,胸中说不出的自豪,朗声说道:“魏大胆,你这人说话好听,对我脾气,行,我交你这个朋友了!” 魏颉这人交友也是一贯不看岁数,只看对不对自己的脾气,昔日在落剑城搁剑塔当守将的时候,能够与四十几名兄弟每天推杯换盏、快活度日。 就是因为三个字——“聊得来”! 魏颉亦面带喜色,高声提议道:“你既当我是朋友,那我请你喝酒如何?” “好啊!”贺鲤欣然答允。 魏颉在租这艘两层商船的时候,顺带买来了三大坛的杏花村酒,原准备在船上自斟自饮,如今偶然结交到了这么个趣味不低的朋友,理所应当要慷慨地将酒水拿出来与之分喝了。 二人盘腿对坐于二层船头。 无碗碟。 捧着酒坛就那么直接喝了。 “哎,魏大胆,你信佛啊?脖子上还戴了一串念珠……”贺鲤问道。 魏颉摸了摸脖子上那串一衲禅师赠送的定心珠,笑着回应道:“也算有点信吧,但要说如何虔诚,那倒也真没有,就是觉得这串珠子好看,符合我气质,所以就戴着玩儿咯!” 贺鲤笑了一下,两臂张开,示意魏颉欣赏一番自己那件面料名贵的纯白色袍子,“这行走江湖,衣着打扮什么的最重要了,你想啊,一个人就算修为再高,穿得破破烂烂的,不比路边的乞丐好多少,那谁还会把你当成高手啊?” 魏颉回忆起那位身穿破烂麻衣的刀圣关昭,厉害不厉害另说,高手风度呢,肯定是没有的。 于是赞同的应道:“人靠衣装马靠鞍,古人的话总是没错。” “对咯!”贺鲤的心情更是愉悦,“魏大胆,你这名字虽然是难听了点,但你这张脸长得还真是挺好看的,我活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着有人在容貌上不逊于我,就凭这点,你名字上的缺陷勉强可以弥补啦。” 魏颉扯了扯嘴角,转移话题道:“贺兄弟,你是为啥才会对司徒鲛那等崇拜的?” “当然是因为帅啊!”白袍贺鲤不假思索地说道,“你听说过‘一鲛破五船’没有?” 魏颉早就听闻了这个有名的事迹,如实说道:“这个自然听过。” 贺鲤顿时精神大震,兴奋雀跃道:“嘿,魏大胆,不瞒你说啊,那一战,我可是亲眼所见!那一日,我路过洞明湖,正好就看到了司徒鲛与官府战船之间的争斗厮杀……” 接下来,贺鲤将司徒鲛当年在洞明湖一人凿沉五艘战船的事迹大讲特讲了一通。 唾沫四处飞溅,将那个世间排名第九的大魔头讲得极是英勇神武、霸气盖世,便似那天神下凡一般。 魏颉明知他必然添油加醋,却也甚是认真地听完了。 “自从那日亲眼见识到了司徒前辈的骁勇英姿啊,我就笃定要一辈子以他为偶像了!”贺鲤往口中灌了一大口酒,“我们贺家原来是练‘追魂夺命枪’的,我乃家中五个兄弟里修为最高的,以司徒鲛为目标后,便开始独自一人练习叉法,我爹见我不思进取,居然崇拜上了个江湖魔头,骂我是朽木不可雕也,便和我断绝了父子关系,将我从家族里踢了出来。” 顿了顿,继而道:“我从家里跑出来后,学着司徒鲛的模样穿起了白袍,还用银子打造了一柄三股渔叉……嘿嘿,这方江湖,且待我‘汪-洋恶煞’贺鲤闯上一闯!” 魏颉没来由的想起那日在莫愁江畔,义兄万纶曾说过要让自己代他闯一闯江湖,心中立时生出一阵感伤,端起酒坛的边沿,将之伸了过去,“来,碰一个!” 青衫男子与白袍少年。 碰杯。 举坛豪饮。 “我瞧你腰间的剑挺不错的嘛,一看就是值钱的好东西,就是不知道你练得怎么样,修为已到什么境界了?”贺鲤忽问道。 魏颉正打算说自己如今已有四阶洗髓境的修为。 蓦地里,贺鲤抄起那柄摆在旁边的纯银三股叉,“噌”的一下从船板上站了起来。 举起银叉,遥遥指着远处江面。 嗓音嘹亮的大叫道:“好哇,总算是让我碰上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四十九章 一鲤沉三舰 魏颉倏然站立起身,往前方的江面眺望而去。 但见远处有三艘气势逼-人的巨型战舰,正朝这边缓缓驶来。 三艘巨舰顺流而下,与魏颉租的这艘两层商船正好碰上。 而此处恰好就是上游与下游的交界点,传说中的“龙门”。 “你说总算让你碰上了?”魏颉疑惑不解道,“前面那三艘船上有你认识的人?” 身穿雪色白袍,手握三股银叉的少年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 “嘿嘿!”贺家第三子贺鲤诡谲一笑,朗声道:“船上之人我虽不认识,却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乃是那鲁州州牧——陶洸。我之所以偷偷溜上你的这艘船,为的就是在此与他碰到!” 魏颉更是奇怪,问道:“你在这儿等鲁州州牧做什么?” 白袍少年的嘴角咧得更大,“嘻嘻,魏大胆,你且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给你表演一出好戏!” 说完便手提那柄将近一百斤的纯银三股叉跑去下面一层的船舱了。 魏颉虽然心里迷惑,却仍依言待着原地,并没有跟着一块儿下去。 独自一人坐在第二层喝酒。 前方三艘巨舰越驶越近。 魏颉所在的这只开往上游的商船为了避免与之相撞,早早地做出了避让,贴岸而行。 就在双方相距十几丈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就那么发生了—— 两层商船竟偏离了原来的前行轨迹,直直地朝三艘装载有大炮的战舰驶去! 真正是“螳臂当车”! 一场泼天横祸眼看就要发生,那三艘战舰的船头有人竭力嘶吼道:“前方船只,速速避让,速速避让啊!” 魏颉大惊,随即明白过来贺鲤口中所说的那“一出好戏”是何意,肚里暗骂了句“该死”,急忙往下一层跑去。 匆匆来到一层的船头。 果然看见那名负责开船的掌舵手已被打昏了过去。 当下正在掌舵的,无疑就是那个以司徒鲛为终身偶像的少年贺鲤。 魏颉脸色相当难看,他厉声喝道:“你他-妈是不是疯了?没看到前面那三艘船的船头装有大炮吗?那可是战舰啊,你拿商船去撞战舰?!” 贺鲤嘻嘻一笑,得意地说道:“我当然知道咯,就是要这样才显得我厉害嘛!” 魏颉登时气不打一出来,真忍不住想上去踹这臭小子一脚。 此时,三艘巨舰的船头除了不绝于耳的叫骂声以外。 还多站了十几名黑衣弓箭手。 皆挽好了弓。 搭完了箭。 丝毫不由分说,一支支凌锐羽箭划破空气,朝商船这边疾速射了过来。 魏、贺二人立于二层的船头,眼看就要被箭雨射中! 危急关头,青衫魏颉拔剑出鞘,猛然往下方一挥。 一缕本命真气瞬间刺入了滇江的江水之中。 魏颉左手捻动诀窍,施展起了“引水诀”,右手紧握血灵剑—— 挑起了一条粗壮无比的结实水柱,将十几支势如破竹的白翎飞箭挡了下来! 这一招出手,三艘巨舰上的人无不震惊万分。 而那个身穿白袍的清秀少年更是眼绽金光,一脸崇拜地看着魏颉,嗓音颤抖道:“你,你会引……引水诀?!” 东南一带的江湖,几乎无人不知。 “沧海凶神”司徒鲛的成名绝技,正是能够将原本柔软如同无物的水流凝聚成实体,既可攻又可守的上乘功法——“引水诀”。 而面前这名青衫握剑的男子,竟然也会司徒鲛的这一手绝世功法?! 他究竟和司徒鲛是什么关系?! 魏颉早预料到贺鲤会是这个反应,神情肃穆地说道:“行了,咱们一会儿再聊,快些调转船头,避开前方的……” 话未说完,听得“嘭”的一声震耳欲聋般的巨响。 那艘双层商船的前头,霎时间激荡起了几丈高的恐怖水浪—— 开炮了! 如此撼天动地的震荡,若非有魏颉及时用引水诀牵引开了水流。 商船早就侧翻了! 白马大白嘶鸣不止,魏颉手持血灵朝天阙,挺身站在剧烈摇晃的船头,瞪着那三艘位于前方的战舰,两眼中满是浓浓怒意…… 勉强能看见最中间一艘的船头之上,立有一名穿着锦绣紫衣,双手负在身后的高大男子。 “那个老畜-牲就是鲁州州牧陶洸了,那厮平日里中饱私囊、鱼肉乡里,是个出了名的贪官污吏!”贺鲤咬牙说道,“这鲁州分明不是那琅琊王的封地,可姓陶的却早与那个叫嬴関的老藩王有所勾结,此番顺流而下,就是去给姓嬴的送战舰的!” “还有这等事?!”魏颉吃惊地看着贺鲤。 白袍少年“嗯”了一声,道:“我拿你当朋友,自然不会骗你,讲真的,我早就瞧那个该死的狗官不爽了,今日就是专门来对付他的!” 魏颉心下暗揣道:“原是与那大禹第二强藩琅琊王有关系,难怪能够狂傲到视人命如草芥,随意开弓射箭,放炮轰人……” 遂出言问道:“贺兄弟,你打算怎么对付他?” 贺鲤将那只两层商船驶向了岸边,保证不会再与三艘战舰相撞,继而看向魏颉,咧嘴笑道:“我刚才白费那么多口水跟你讲司徒鲛的故事了,你真就一点感悟都没有?” 魏颉恍然大悟道:“你要学司徒鲛去凿船?” 白袍贺鲤哈哈一笑,竖了大拇指,赞声道:“不愧是我认的朋友,果然心有灵犀啊!哎,你既然那么厉害,不妨就护着兄弟一点儿呗,这壮举,也有你的一份!” 贺姓少年手握三股银叉,一袭白袍堪称灵活至极,“扑通”一下即跳入了江中。 贺鲤本来就水性极佳,后来崇拜上了沧海凶神司徒鲛,更是发疯似的苦练潜水憋气,如今已经练至能在水底待上数个时辰不露头的高超程度了。 “龙门”处的江水湍急异常,能给予逆流者极强的冲击阻碍,而他却恍若完全不受影响,好似一条白色鲤鱼般的向三艘巨舰游了过去。 那位立于战舰船头的紫袍男子挥了挥手,大声命令道:“放箭,务必要将水里的那个家伙射死!” 三艘巨舰上共计几十名精锐弓箭手皆弯起了手中的劲弓。 无数羽箭泼洒向了激流奔涌的滇江江面! 魏颉顷刻御出了雪满山与冰塞川,两柄细小飞剑挡在了白袍贺鲤的上方,将一支支威力强横的飞箭尽数斩碎。 以飞剑断飞箭。 以牛刀斩雏鸡。 贺鲤虽潜身于江中,却也能感知到那些射向自己的羽箭被一一斩落,心下深感喜悦,暗道:“这朋友,交得真值啊!” 前进毫无滞碍,不多时,贺家第三子贺鲤便顺利游至了巨舰的船底。 他手持锋利三股银叉,开始一下又一下地猛凿起了中间那艘战舰的木制底板。 船身晃动,鲁州州牧陶洸站立不稳,情知是那个白袍人在下面凿着底板,慌忙指挥道:“来几个水性好的,快跳下去把那个家伙砍死!” 几名水性不错、贪图立功的侍卫立时手握长刀,衣服不脱就要往江里跃去。 可还没来得及下水,就悉数被一条庞大狰狞的水龙砸中,那几名持刀侍卫当场昏厥,跌落到了滇江之中。 只见一名青衫执剑的年轻人脚踏着江水化成的巨龙,以极其潇洒的姿态朝这边迫近了过来。 “保护州牧大人!” 十几名侍卫拦在了前头,将高官陶洸死死地护在了身后。 “砰——” 水龙凶猛无双。 十几人无一例外被撞下船头,摔落水中。 正忙着逃亡的紫袍男子被巨浪波及,整个人当即飞了出去。 颜面着地,一张老脸就那么猛地砸在了木板上面。 魏颉纵身掠了上去,一把将鼻子、嘴巴皆鲜血长流的陶洸从地上揪了起来,把手中的血色长剑架在了那名中年男人的脖子动脉处。 一众侍卫见州牧大人被贼人所制,再无人胆敢冒然上前。 魏颉笑吟吟地看着那个噤若寒蝉、浑身发抖的鲁州州牧,缓缓说道:“陶大人是吧,快吩咐你的手下,一个都不许跳下去,若有一人敢下水,我就砍断你的一条手臂,若有两个,就两条,三个人呢,就再加一条腿,四个人嘛……” 陶洸吓得差点没尿了裤子,连忙颤声发号施令:“都……都不许轻举妄动,谁也不可下船!” 众侍卫只好遵从命令,任凭“咚咚咚”的凿船声不断从底部传将上来。 白袍贺鲤迅速便将最中间的一艘战舰给凿了透。 大量江水从底板的破洞里倒灌了进来。 又过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三艘战舰被全数凿透。 三艘原本要献给王朝第二强藩琅琊王的宝贝战舰——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沉了下去! 昔日,有一鲛破五船。 今时,有一鲤沉三舰! 此刻从船下面传来了贺鲤的欢呼声:“耶,大功告成了,我们撤吧!” 说着,那条“白袍鲤鱼”扭过身子,向着那艘两层商船快速游去了。 见有几个士兵准备射箭阻击,魏颉深吸一口气,用极严厉的嗓音威胁道:“有哪个再敢不老实,你们州牧大人的脑袋可就不在脖子上了!” 此话一出,那几名侍卫只得乖乖收起了手里的弓箭。 待贺鲤安全抵达商船后,魏颉对着一旁的陶洸微笑道:“陶大人,我们也该走了。” 语罢,青衫剑客一手把持血灵,一手拽着鲁州州牧。 脚踩滇江江水,很快也便折返了商船。 回到船上后,魏颉望了一眼那三艘不久即要沉入江底的巨大战舰,拍了拍身边的紫袍州牧,笑道:“陶大人,我怕有官兵追赶上来,就只好委屈您陪我们一程了,您没意见吧?” 陶洸仅是迟疑了片刻,便被贺鲤狠狠地在腰间踹了一脚。 老州牧毕竟上了岁数,挨了这么一踹,只觉腰椎快要断折,骨头都要散架了。 疼得面无人色,一个劲儿的直哎呦。 “老杂-毛,你也配有意见?!” 贺鲤暴声怒斥道,将那柄三股银叉对准了身穿紫袍的中年男人,“你这狗官,今日小爷我就要了你的性命!” 陶洸瞅着银叉上面三个明晃晃的尖头,浑身巨颤,骇得几欲昏厥。 魏颉笑着摆了摆手,示意道:“行了行了,这老家伙弄丢了三艘本该送给琅琊王的战舰,想必他主子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有时候,一个人活着比让他直接去死还要痛苦呢,咱也就不用多此一举了!” 贺鲤重重“哼”了一声,往陶洸的那张老脸上啐了一口唾沫,“算你这狗贼运气好!” 鲁州州牧见自己挣得了性命,总算松了一口气。 此刻三艘即将沉江的战舰上的侍卫纷纷跳入了水里,朝着商船这边游来。 “放心吧,等到了鲁州,官老爷我们自然会放的!”魏颉冲他们高声叫道,“当然啦,若有人胆子够大,想要游过来救人,那我就不能保证这个姓陶的能否活着了!” 一众侍卫再也不敢上前,个个儿都向岸边游去了。 魏颉见无人再追上来,心里颇为满意,轻拍了几下陶洸的脑袋,讥讽道:“陶大人,你的手下可真听话,都是一群忠心事主的好狗啊。” 陶州牧明知这不是什么夸人的好话,却也不得不低声应和道:“是是,陶某的手下一贯都甚是忠心……” 白袍贺鲤的火气顿时又上来了,飞起一脚踹在了陶洸的小腹上,就差没把那老州牧肚子里的屎给踹出来了。 少年咆哮道:“你养这么一群忠诚的狗干什么呀?不就是让他们帮你去各地搜刮民脂民膏的吗?!你瞧瞧你肚子肥成什么样子了?平日里大鱼大肉没少吃吧!” 魏颉明白这个姓陶的老家伙当真再也禁不起几下打了,于是出手阻拦道:“哎呀,贺兄弟,差不多得了,再打啊,他要被你活活打死了。” “打死了最好!” 少年贺鲤撅着嘴说道,“这样的狗官死不足惜……” 忽然他的眼神里绽出了精神十足的光芒,凑近一把握住了魏颉的左手,十分激动的恳求道:“魏大胆……不,魏兄弟!你刚才操纵水龙的那本事是司徒鲛的‘引水诀’吧,能不能教教我?我做梦都想学这门功法啊!”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五十章 鼾声 “想学啊,我教你啊!” 魏颉微微一笑,随即飞起一记手刀,劈昏了那个鲁州州牧大人陶洸陶。 接下去的半个时辰里,魏颉将“引水诀”的手指掐法,以及自己结合阮苍龙的“胆气神通”琢磨出来的心法要旨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贺家第三子贺鲤。 “成,成了!我练成了!”只见贺鲤将本命真气注入江中,随后手握银叉往上一挑—— 瞬间带出了一条约莫碗口粗细的水龙! 魏颉见其“出师”如此之快,忍不住拍了拍手,欣慰的大声赞道:“不错啊你,练得还挺快的嘛!才过半个时辰就学会引水化龙了!” 白袍贺鲤嘻嘻一笑,让水龙重新返回了滇江之中,爽快道:“自从以司徒鲛为目标后,我就一直在尝试着自学‘引水诀’,可惜始终没能窥入门径,虽能挑得起一定高度的水柱,却总也没办法化龙化鲛……魏大胆,真是多亏你了啊!多谢你教会我此等上乘功法,你这朋友,我贺鲤认一辈子!” “贺兄弟,你可知这水流所化的鲛龙,有‘硬度’之说么?”魏颉淡然道,“你体内的真气越是充沛,功法练得越娴熟,水龙也就硬了!” 贺鲤两颗眼珠子提溜转了一圈,咧嘴笑道:“那我就继续下苦功夫修炼,争取早日让我的水龙,变得和我下面那话儿一般硬!” 魏颉在这个白袍小子的肩头捣了一拳,笑指着他说道:“你呀,净会说些没用的骚-话!” 不到十八岁的少年“嘿嘿”笑了半天,忽道:“魏大胆,你一定是认识司徒鲛的吧,不然怎么会他的功法?” 魏颉愣了片刻,心道:“要说我认识司徒鲛吧,他明明想杀我来着;要说我不认识他吧,那个魔头却是因我而死……” 于是应道:“嗯,勉强算是认识吧。” 贺鲤又激动了起来,连忙问道:“那你是在哪里认识他的?你可知司徒鲛如今身在何处?” 直视着贺鲤那对炯炯有神的眼睛,魏颉心里嘀咕道:“司徒鲛都已经死掉三个多月了,这小子的消息未免太不灵通了些。” 沉默半晌,假意叹了口气,如实作答道:“贺兄弟你可能不知道,司徒鲛已经死了……” 贺鲤“啊”了一声,几乎气得快要蹦跳起来,瞪大眼睛叫喊道:“什么?怎么可能?!他可是天下第九号魔头啊,怎可能会……” 魏颉心下不以为然道:“天下第九号魔头又怎样?不照样还是个人吗?只要是人,岂有不死之理?” 为了不再打击他,故意扯了个小谎,沉声说道:“那日我经过濠州外的树林,意外瞧见了‘青白眼人’阮苍龙与司徒鲛展开的一场大战,最后阮苍龙被司徒鲛的水鲛轰杀,而司徒鲛也死在了阮苍龙发射的致命毒针之下……” 贺鲤听了这话,脸色沉痛,低声感慨了一句:“竟然有这样的事!” 魏颉“嗯”了一下,道:“司徒鲛身中毒针,命不久矣,临终前将他毕生最强的功法‘引水诀’交到了我的手里,如此也算是一个传承。” 贺鲤默不作声,呆立半晌,垂首道:“司徒前辈既然已死,那……” 少年蓦然间抬起了脑袋,脸上的神色极是肃穆,“那我就接过他的魔道大旗,白袍银叉遍游江湖,当第二个沧海凶神……不,是第一个汪-洋恶煞!从今往后,我要让世人都知道,沧海凶神虽然倒了,但世间犹有汪-洋恶煞!” 魏颉心下暗笑道:“你不顾自身安危,仗义出手,在此处伏击贪官,魔道之人可不会干这般造福百姓的好事啊。” 高高竖了个大拇指,朗声赞道:“好,有志气!兄弟,我们接着喝酒去!” “走着!” 白袍青衫,少年青年。 这对刚认识没多久便共同历经了一场“并肩作战”的朋友,又来到了商船的二楼甲板对坐痛饮起来。 龙门险关已过,船逆行于滇南泽上游。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 到鲁州了。 两层商船靠岸后,魏颉牵下了那匹白马大白,随便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将尚自昏迷未醒的鲁州州牧陶洸放在了那里。 辞别萍水相逢的白袍少年贺鲤。 青衫魏颉再度踏上了旅程。 ———— 鲁州东南部。 拾遗郡。 此郡范围不大,人口更是甚少,不过区区几万户人家,与王朝内的一些知名雄城相比,人口数目实是有少无多。 作为方圆几百里出了名的穷乡僻壤,该地当真对得起“拾遗”之名—— 土地贫瘠。 风水恶劣。 百姓们的日子极不好过! 若是丰年,那倒也还能揭的开锅,凑活着过过日子。 一旦碰上收成不好的饥荒时节,莫说路不拾遗这种高尚风气了,纵是“易子而食”都决计算不上多么罕见稀奇的事情。 此时正值八月中旬。 蒸人暑气尚未完全退散。 脑袋好了的么?再也不干这种勾当了,你怎么偏……” 妇人的语气发冲,顶嘴道:“难得的发财机会,就这么白白让它溜走了?赏花老祖上回赐给我的那一包‘断肠散’,可还没用完呢!” 男子顿时气不打一出来,用力跺脚道:“你还有脸提那个老畜-牲!” 妇人巧笑一下,改口安慰道:“不提了不提了,你瞧你,脸涨得跟猴屁股似的……” “喂,这几具尸体要我怎么处置?”男子肃声问道。 女子想了想,说道:“那两个官差一脸饿死相,瞧了晦气,到后山挖个坑埋掉就行。那个胖大汉子一看就结实,估计能片下来好几十斤,抵得过上佳的黄牛肉了!至于那个穿青衣服的小白脸儿嘛,嘿,细皮嫩肉的,剐了做包子最好!” “噌噌”两下,乃是妇人手里那两柄剜骨尖刀摩擦所发之声。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走步声渐近,美妇提着双刀走向了那个趴在桌子上的囚服大汉。 青衫剑客心下恼怒,正欲暴然起身动手之际。 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鼾声。 持刀妇人以及那名老实男子俱是悚然一惊,魏颉同样也吓了一跳。 那个被枷锁镣铐扣住的魁梧汉子居然没有被断肠散毒死—— 而是睡着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五十一章 目如死灰 身穿红绢裙的丰满女子手持两柄亮晃晃的剔肉尖刀,嗓音不自觉的发颤:“他……他怎么回事?!” 那个分明服下了“断肠散”,本来肚肠寸断而死的蓬发男子,眼下正舒服地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鼾声不断。 显然,那份足以令一头庞然巨兽在短时间内毙命的恐怖剧毒,并没有对这名穿有肮脏囚服的魁壮大汉造成什么影响。 否则,他焉能睡得如此香甜? 妇人胆怯地推了一下站在自己身边的男子,小声催促道:“老张,你上去看看。” 那个姓张的男子犹豫了一会儿,勉强鼓足勇气,迈着小心翼翼的步子走了上去。 在男子离大汉仅有不到半丈距离的时候。 那个睡觉打呼噜的古怪家伙醒了过来。 “咔嚓!”披发大汉稍微一挣,手铐尽皆断裂。 两臂轻轻一撑,特制枷锁就那么碎了一地…… 铁块是这么脆的东西?! 张姓男子及红裙妇人都好似白日里见着妖魔鬼怪了一般。 囚服汉子打了哈欠,又抻了个大大的懒腰,将身上的稀烂束缚尽数抖落在地。 换得一身轻松。 他扭头看向旁边两名官差的尸体,嘴角上扬,笑着骂了一句:“好死。” 转而冲仍然躺在地上的青衫剑客说道:“小兄弟,别装了,快些起来吧,地上多脏啊!” 魏颉见自己被当场拆穿,也微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伸手拍掉了沾在青衫上的灰尘。 挺身而立者。 青衫公子,与囚服大汉。 这一下,那对开黑店的夫妇,吓得几乎连魂魄都要飞出躯体了,两腿不住的打颤,站也不是,逃也不是。 脸上刻有两行金印的大汉瞧着魏颉,淡淡一笑,问了句:“小兄弟怎么称呼?” 魏颉知道面前此人定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便不再使用化名,如实报上了自己本来的名姓。 披头散发的脏汉子“嗯”了一下,其眼神依旧一片“死寂”,毫无生机可言。 他不过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姓古,单名一个道字,江湖人称‘刀老二’。” 此言既出,魏颉顿时身躯一震,睁大眼睛盯着这名并没有比一个乞丐体面多少的魁硕男子,惊声道:“您……您就是有‘刀神’之称的武林泰斗,古道古大侠?!” 大汉的眼神仍旧落寞,他语气平淡而无波澜地说道:“都十年了,江湖上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字啊,不容易,不容易啊……” 魏颉汗颜,心道:“如此大名,想忘记恐怕更加为难吧!” 十年前,江湖之上有两大堪称举世无敌的用刀高人。 一人佩刀唯我独尊,一人腰悬名刀天净沙。 关昭,与古道。 两位震古烁今的刀法宗师相约于泰山之巅展开比武,为了争夺“刀道圣人”的光荣称号。 最后那一场持续了三天三夜的旷世大战,以关昭的胜利宣告结束。 由于两人打得实在太过精彩,所以世人在将“刀圣”的美誉冠给关昭的同时,还给古道起了个“刀神”的霸气名号。 但因为刀神毕竟是落败的那一方,武林中的一些人甚是不以为然,对应关昭的“关老五”之称,也给古道起了个难听的诨号,叫作“刀老二”。 管你是不是刀法通神、盖世无双,但凡你输给了关昭,你就永远是个“天下用刀第二”。 只要你不再去挑战刀圣,并一雪前耻,那你这辈子都永无出头之日了! 姓古名道的魁梧大汉朝那对呆若木鸡的夫妇说道:“这世道不景气,百姓动辄连饭都吃不上,你们出来干这种勾当我也能理解……哎,不杀你们了,快把店里的好酒好肉通通端上来!” 顿了顿,沉声补充道:“若再敢往里头做什么手脚,你们的下场就会像这堵墙一样——” 说完对着西面的墙壁推出了一掌。 “嘭”的一声轰响。 整张西墙上登时出现了一个右手形状的巨大空洞! 有夹杂着黄沙、石子颗粒的西风从外头猛灌进来。 见到这般惊世骇俗的一掌,那名胸脯饱满的女子耳膜震撼,吓得是两腿抖个不停,幸亏有她男人在一旁搀扶,才得以顺利回到了里屋去。 不多时,一男一女端着几大叠牛肉和几坛子上好的酒水走了出来。 看着新鲜的切片牛肉,刀老二食指大动,也不愿用筷子,捏起一块就往嘴巴里送去,没嚼两下就吞入了肚子里面,赞声道:“好吃,继续去做,有多少做多少,包子也要!” 那对黑店男女为了苟全性命,只能不停地进出里屋,端出一盘又一盘好菜。 “哦——”披头散发形如乞丐的古道喝了一大口的酒,朗声叫道:“舒坦啊,真他-娘的舒坦!” 瞧着这位搞不好是当今武林的用刀第一人,同坐一桌的魏颉心里回忆着那位如同田间老农般的刀圣关昭,以及喝醉了就躺在犄角旮旯里睡大觉的剑圣嬴秋,腹中暗道:“唉,这些个绝世高手怎么一个个都……都这么没有潇洒风度啊,真是让人心生幻灭啊!” 刀神整张嘴都塞满了牛肉,腮帮子鼓了起来,他见魏颉一直在盯着自己看,遂问道:“小兄弟,你怎么不吃啊?怕里头有毒啊,放心,不会的,他们没那胆子再下毒了!” 前辈既然不用筷子,魏颉便也伸手拿了片黄牛肉放入口中,嚼了几下吞进肚子里。 “喝酒啊,光吃肉不喝酒,那可没滋味儿!”古道颇为热情地把一个酒坛子递了过去。 魏颉双手接过酒坛,仰头喝了一大口。 “哎,对嘛!”刀老二爽朗一笑,“小兄弟啊,刚才我便发觉出来了,你体内有股子蛮厉害的真气,能够免疫剧毒,那是什么呀?” 魏颉性子坦诚,将自己身兼碧泉经第三重内力的事情简单说了出来。 “‘上穷碧落下黄泉’这功法真没听过,但你说的‘青云之气’和‘九幽之气’我倒是知道的!”古道嚼着牛肉说道,“这凡人若是死后堕入轮回,就要入九幽之地;若是能够平步青云、扶摇直上,那便可飞升当神仙……看来这套内功是专门为修仙而准备的啊!” 魏颉想起了那个被自己亲手用剑气杀死的阳生真人公羊重器,那臭牛鼻子确实是整天都在想着如何得道升仙的,于是点了点头,“晚辈曾在长公主山巽风宫上修炼过一段时间,姑且曾算是道门的一份子……” 吃得满嘴油腻的古道摆了摆手,打断道:“我是专门练刀的江湖武夫,对三教九流的东西不甚了解,也不感兴趣,就是瞧着你这功法挺稀奇的,随口一问罢了,别当真,别在意,哈哈!” 魏颉低头喝了几口酒,总算抵抗不住内心的强烈好奇心,冒着一定风险,出言询问道:“古前辈,您……您怎么会被朝廷的官兵给抓了?” 大汉古道只顾着埋头啃食包子,头也不抬地回了句:“我是故意被抓的。” “故意的?”魏颉愈加奇怪。 两颊已被烙上金印的刀神嘴角扬了一下,说道:“我须经历茫茫多的苦难和挫折,才能培养出足够的‘刀意’……” 喝尽一坛酒。 “十年前我于泰山之巅败给了关昭,世人都以为我必然是心境大跌,这才会整整十年都不敢再在江湖上露面。呵,他们错了,大错特错!” 刀老二停下了吃东西,抬头望着魏颉,淡然道:“小兄弟,你瞧我的眼神如何?” 青衫剑客近距离地凝视着古道的一对眼睛,恍惚间有一阵极为凄凉、忧郁的情绪涌上心头。 宛如整个人掉入了一个深渊巨潭,四周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浑然漆黑,身子不断地往下方坠落…… 魏颉赶紧撇开了视线,不敢、不愿再去看古道的眼睛。 “如你所见,现在我的眼神里还留存有一丝丝的‘精神’,等到何时我彻底目如死灰了,那我的精神便全部转化为刀意了。”刀老二眨了眨眼睛,“诚然,十年前的那一战败北,对我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和影响,但我挺过来了!并没有放弃手中的刀,而是成功将心里积累的压力转化为了意气台里的‘意气’……十年,整十年,我体验过了世间的各种疼痛、诸般苦难,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什么的还算轻的,像今天这样被镣铐锁起来四处流放,都只能说是日常生活罢了。” 魏颉不禁咋舌,思考着世间竟还有将压力化为刀意的神奇法子。 古道忽然由衷地感慨道:“十年了,这十年来,我连一个女人都没有碰过啊,唉,这日子真他-娘的不好过!” 魏颉撇了撇嘴,心下暗道:“区区十年不碰女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都二十年没碰过,不也活得好好的?” 刀老二抄起一个大肉包子填进了嘴巴里,问道:“你听过关昭‘一刀诛万贼’的事迹么?” 魏颉点头道:“听过的。” “九年前关昭前往天烛国上京后便再无消息了,江湖上有人说他被天降的神明给带走了,也有人传言他战死了,哼,我偏就不信他会死在那种破地方!”两眼无神的古道说道,“这十年来,我逛遍了中原各地,去了北方天烛国,游览了西域,连西南烟瘴之地的大黎我都去过了,就是为了能够找到他……” 说着沉沉叹了口气,言下之意自然是这九年来一无所获,全没寻到刀圣的踪影。 魏颉注视着眼前这名身披囚服的散发汉子,犹豫半晌,终于忍不住将知道的真相吐露了出来,“前辈,其实……关大侠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啪!”刀神古道蓦然劈出了一掌,那张木桌瞬间化为了齑粉。 满桌的酒肉全都掉在了地上。 “你,你放什么狗屁!”刀老二激动万分地吼道,“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我说他没死,他就是没死!” 魏颉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垂头拱手道:“前辈息怒,晚辈说的真是实情。” 古道紧紧咬着后槽牙,强忍怒火,大声质问叫道:“那你说清楚,他是怎么死的?” 魏颉思量片刻,开口答道:“比武落败,死于昆仑山巅。” 刀神冷笑一声,“简直一派胡言!你倒是说说,谁有那么大本事杀了他?!” 魏颉正色回应道:“那人的名讳晚辈无权透露,但我可以将关大侠与那人的‘羁绊’分享出来。” “你说说看。” “关大侠二十二岁迈入六阶凝丹境,二十四岁那年第一次遇到了‘那人’,手中兵器被那人用两指折断;而立之年第二次落败,败于那人手中的一截芦苇;三十九岁,惨败在那人手里的一根枯枝。半百之年,孤身闯入了天烛国上京,一人诛杀狼蛮族重甲八千余人,成功跻身陆地尘仙境界……” 听到这儿,古道挑起了眉头,问道:“不是一万人?” “确实是八千人,一万之数乃是误传,此为关大侠亲口所说,晚辈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信口胡诌!” 见魏颉的神情无比郑重,刀神开始动摇了,低声道:“你继续说。” “那日在天烛国上京,关大侠遭遇了一位骑乘火龙的天道神明,唤作‘九阴真人’,关大侠不敌此神,最后是在‘那人’的帮助下,才勉强得以脱身。”魏颉继续说道,“关大侠被‘那人’所救后,与其约好九年后在昆仑山巅来一场既出高下、也分生死的‘刀剑决斗’,就在两个多月前,关大侠独自前往昆仑赴约,最终败亡于那人之手,葬身在了山巅……”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古道满脸的难以置信。 魏颉又将自己在沂州云顶郡天门城同时遇见刀圣、茶圣、释圣三位当世圣人的故事说了出来。 甚至连一衲禅师劝关昭领悟“真我”的那番禅机对话都说了。 见其讲得这等详细真实,刀老二心中已信了九成。 “那……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古道勉为其难的相信了关昭已死这个铁一般的事实,有气无力地问道。 “这个,恕晚辈实在无法告知。”魏颉躬身说道,“我所知道的,就只有那么多了。” 此时此刻,那位拥有“刀神”称号的侠客古道,颓然不堪地瘫坐在木椅之上。 丧失了至交的好友。 弄丢了奋斗的目标。 经历了十年“非人”生活的古大侠,只觉当下所受到的打击,远比这十年来积累的痛苦要沉重得多得多…… 习惯性将压力全部转化为刀意的古道。 如今终于—— 目如死灰。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五十二章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魏颉发现古道的眼神忽然有了很是明显的变化。 他指着刀神脸上那对晦暗到了极点的眸子,说道:“前辈,你的眼睛……” 刀老二却是半分也不理会魏颉,自言自语道:“关昭,你怎么就这么死了啊,我还没能亲手打败你,你他-娘的怎么能去死?你死在了那人的手上,我……” 身穿囚服的披发大汉“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个因为败给了关老五而被世人称为“刀老二”的魁梧汉子,此时浑身皆散发着一股磅礴到令人震撼的气机—— 刀意! 十年前就已经拥有“八阶天罡境大圆满”修为的古道,而今靠着“目如死灰”所化成的雄浑意气,成功突破了九阶尘仙境! 这么一个毫不掩饰自身骇人气机的大怪物站在面前,魏颉但觉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来,几乎要被压得弯曲腰板、低垂头颅了! 那对靠着开黑店谋生的夫妇更是直接双膝跪倒在了地上,额头和冰冷的石砖地板紧贴到了一块儿! 外头肆意呼啸的西风竟也跟着变得愈发猛烈。 屋内的刀意汹涌如怒海狂涛。 其魄力与气势,真可谓穿云裂石、霸道绝伦,远远凌驾于屋外的凛冽风沙之上! “快告诉我,你说的‘那人’,我在那里可以寻到?!”全身上下散发出可怖气息的古姓刀神朗声喝问道。 魏颉只感到有阵阵劲风在疯狂吹刮着自己的脸庞,整个人都难以站稳,他眯着眼睛,尽力大叫道:“那位前辈来无影去无踪,我也不知他现在何处啊!” “你不知道……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酒店内,那个被世人冠以“刀神”头衔的高大汉子—— 满头乱发随意飘扬。 肮脏囚服震荡鼓舞。 如此姿态—— 说邋遢也邋遢。 说风流也风流。 他仰起脖颈,对着屋顶……不,是朝着仙界苍穹放声大笑。 激昂而洪亮的笑声直冲九霄层云,破开三十三重天,抵达天庭! 魏颉顿觉有人在用锤子猛力敲打自己的耳膜,心脏也跟着“砰砰砰”地蹦跳了起来,好似擂鼓! 里屋的那对夫妇紧捂着耳朵,却仍是被笑声震得几欲昏厥! 刀神古道大笑骤歇,他扭头冲里屋喊道:“里头的,拿一壶酒来,你不是有‘断肠散’吗?都给我放进去,有多少放多少!” 那对险些昏倒的夫妇虽不知这位当世刀法第一的武林巨擘究竟是怎么想的,但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也只好照着他吩咐的去做,不敢有半点违拗。 又取了一坛新酒出来,将所剩不多的剧毒“断肠散”全部放了进去,毒-粉迅速溶解在了酒水之中,无色无味。 那个周身裹挟庞然刀意的刀神俯视着魏颉,高声豪迈道:“既然关昭是在天烛国上京遇到的‘那人’,那我不妨也去那里一趟……十年了,老子十年没杀人、十年未抽刀了,积攒了这整整十年的刀意,都快憋炸了!今日,是该去爽一爽了!哈哈!” 已是“陆地尘仙”的古道伸出双手,左右手食、中两指并拢,对准魏颉的胸口一点,两缕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息自其指尖射出,一下子便钻入了魏颉的胸膛。 这种感觉与那日在痛思崖上,老剑圣传授意气剑招‘孤烟直’时的那份奇妙感受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我已在你的意气台里放入了两缕刀意,一缕名‘暮去’,一缕名‘朝来’,由于你是练剑的,体内拥有一颗完整的‘剑心’,是以无法长久储存刀意,那两刀用完即无,好好珍惜吧!算是谢你请我吃酒肉,并将关昭的死讯告知了我……” 这时候,那两名夫妇捧着两坛放有大量断肠散的酒水从里屋走了出来。 古道轻微一抬双臂,两坛酒就飞入了他的手里。 仰头将毒酒通通灌入腹中,“哐嘡”一声,将陶制酒坛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刀神缓步走至屋外。 漫天风沙里,毕生打磨、培养刀意的蓬发大汉狂吼一声:“天净沙,来!” 眨眼间,一柄萦绕着金黄色圣洁流光的长刀从天边掠来,疾速奔向了它昔日的主人。 这柄十年未曾出鞘的绝世宝刀—— 如今终于要有用武之地了! 刀老二愤然提起一脚,当即踹死了门外那两“只”叫声实在烦人的瘦马。 手里紧握着那柄毫不逊色于“唯我独尊”的宝刀天净沙。 身形一纵。 化身为一道绚烂的金色虹气,朝着北方疾行而去,彻底消失在了空中。 随着魁梧汉子的离去,满天吹刮的风沙骤然间停止了。 天地重归宁静祥和。 傍晚的夕阳,再度洒落了温煦暖人的淡淡阳光。 古道,远去。 西风,骤止。 瘦马,暴亡。 夕阳西下。 断肠人,已在天涯。 ———— 北方天烛国国都。 上京。 一名穿着肮脏囚服,披头散发的凶恶大汉只身闯入此地。 手中持有一物。 单刀赴京,于万军丛中乱杀。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足足一万名龙蒙族重甲士—— 轰轰烈烈地葬身刀下! 此时,天门洞开。 有一位手持杏黄拂尘的白袍仙人,骑乘一条赤红色的狰狞巨龙,沐浴着璀璨金芒,从那扇将人间与天庭永世隔绝的辉煌大门中飞了出来。 骑龙仙人厉声呵斥道:“本尊驾到,竖子还不速速退离此间?!当心天道碾压滚滚而至,叫尔等落个神形俱灭的下场!” 刀神古道哈哈大笑,冲着光辉天空狂狷高叫道:“去你奶-奶的九阴真人,干你-娘的天道碾压!” 呼吸间,刀老二挥出了一百一十刀。 刀圣关昭曾有言,凡一呼一吸之间能出百刀者,则有资格与其一战。 九阴真人胯-下那条庞然赤龙喷出巨大无伦的火球,扛御住了霸气到足以令云海层层分离的刀罡。 古道纵身往天上掠去。 又一个呼吸间—— 一百二十刀! 这一次的威势更是匪夷所思,巨龙口吐火球的速度亦在不断加快。 几十枚比龙头还要大出许多的雄雄火球,及时挡在真人的面前,勉强抵抗下了这一百二十发刀罡。 刀神离天门越来越近。 刹那间,他又挥出了一百三十刀! 这一下,九阴真人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孤傲姿态总算消散殆尽,他急忙甩动手中的那柄杏黄拂尘,挥出了一道同样磅礴强横的无双气浪。 蕴含了仙家神妙气机的浪潮与百余颗炽烈如日的巨型火球相结合,一同朝下方迅猛飞去。 与冲天而来的一百三十股威力强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无敌刀罡撞在了一起。 天烛国国都的上方天空—— 发出了一阵骇人心魄的震天价般的怦然巨响! 满城的老少妇孺。 皇宫内的女帝和文武百官。 人人皆闻。 人人俱惊。 滚烫烈焰自上空不断坠落,人间仿佛下了一场胜过无数天灾人祸的火雨! 古道已经离那名骑龙仙人不过二十丈的距离了。 当年在泰山败给关昭而忍受了十年惨痛生涯的刀神,此刻心中极是畅快淋漓、意气风发! 他用差不多全城人都能听闻的声音暴然大喝了一句:“四百六十飞凤凰!” 一呼。 一吸。 劈出了实打实的四百六十刀—— 真正的千年未有! 当之无愧的世间独一! 四百六十股金色刀罡凝聚成了一只展翅翱翔的华丽金凤。 瞬间突破了无数火球组成的赤焰屏障,直直向九阴真人袭去! 就在这耗尽了他毕生刀意挥斩出来的一招即将得手之际。 有哗然激流恰如银河瀑布一般从穹顶天门处倾泄而下。 浇灭了火球。 也拦下了金凤。 一只身上缠绕有雪白巨蛇的五色灵龟,口吐天河瀑布,从那扇散发着茫茫金光的仙界大门中缓缓落下……龟背之上赫然立有一人! 但见那人身高百尺有余,披穿刻有玄妙神明纹路的黑金甲胄。 宝相庄重,手握一柄被浩荡天威紧密裹挟着的,足可敕神、封仙的真武巨剑。 长发披散,直达腰间。 双目如炬,威严盖世。 以赤色巨龙为坐骑的九阴真人神情恭敬且肃穆,拱手作揖,大声叫道:“多谢玄武帝君出手相救!” 玄武帝君,又名“黑帝”、“九天荡魔祖师”,五方天帝之一,掌管整片北方大地。 在天庭权力地位仅次于众神主宰的黑帝并不多作言语,他双手握住那柄斩杀了妖魔亿万的无上仙刃,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往大地劈下了一剑—— 帝君一剑,即是天道威压! 这一刻,身为陆地尘仙的古道忽觉体内的气府窍穴-里被人强行塞入了什么东西,很快,整个躯体便直欲膨胀、爆裂! 刀老二浑身皮开肉绽,猛地喷了一大口鲜血出来,模样已甚是狼狈不堪。 那位目光如炬的天庭帝君以颇为深沉的嗓音悠然说道:“给——我——跪——下!” 仙兵巨剑一点点当头斩落。 古道口中的猩红血液愈流愈多,当下他只感到仿佛有几十座巍峨泰山同时压在了自己的背上…… 两腿开始发颤。 膝盖开始微曲。 就在他即将在半空中屈膝跪倒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一个公鸭般难听无比的嗓音:“不许跪!” 一道白金色长虹光速掠至。 随着一记贯彻苍穹的撞钟声陡然响起,玄武帝君手中的那柄仙家巨剑竟然被硬生生荡了开去! 紧接着,近乎濒死的刀神古道眼神一晃。 面前已站了一位白发老人。 老者黑瘦如松,身穿一件淡灰色长袍,肩头披有一张不甚干净的白老虎皮,背上扛着一个体型很大的深青色布袋,以两柄做工精良的长剑为腿。 公鸭嗓老头伸出一掌,贴在了满嘴鲜血、浑身止不住发抖的古道的前胸。 帮其平稳住混乱至极的体内气机,修复已彻底断裂的血脉筋络。 以此举,为之续命。 天穹之上传落了玄武帝君那十分雄浑的嗓音:“白佥……哦,不对不对,如今你已改叫嬴秋了,真是好久不见啊!” 那个原名“白佥”的白发老者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叶光纪,老夫可没心情在这里跟你扯什么犊子,你给我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北方黑帝兼无上荡魔祖师面对他此等狂妄无礼的回应,居然丝毫不恼,反而呵呵一笑,脚踩龟蛇玄武,转身离去。 走时不忘挥了挥袖子,以命令式的口气说道:“九阴真人,随我回天庭!” 那名骑乘赤色巨龙的道士匆忙应了一声“是”,乖乖跟着玄武帝君回归了天门。 那扇通往神界的光耀金门重新关闭。 天烛国千百丈之上的穹顶,终于再度寂静无声。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五十三章 老祖号赏花 黄昏落寞。 夕阳西斜。 那间开在林中的寻常小酒铺里。 一名青衫剑客正狼狈不堪的跪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整个前胸激痛无匹,如有千万柄凌锐钢刀在乱绞! 只因他的胸口“意气台”内存有刀神古道的两缕刀意,剑修的体内无法长久温养刀意,那两缕意气既然没有改认新主,那便仍与原主人的命脉相钩连,古道在天烛国国都上空受到了来自玄武帝君的神道压迫,经脉寸寸断裂,元神巨颤—— 魏颉自然也就跟着体验到了那份丝毫不亚于剥皮剔骨、剖心挖肺的剧烈痛苦! 那对开黑店的夫妇见其这般痛不欲生,貌似已再无动手杀人的余力,无不心头大喜,准备趁此“天赐良机”溜之大吉。 可当二人刚到门口的时候,身后便即传来了魏颉那冰冷而幽怨的嗓音:“哪儿去?” 这三个字虽然简单,却也胜过了无数晴天霹雳或是平地惊雷,吓得两人忙不迭调转过了身子,不敢迟疑片刻,弯曲膝盖,“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没命价似的用力磕起了脑袋,咚咚作响,妨似要将地板硬生生磕碎。 二人皆是面容苍白、脸如土色,哀声求饶道:“我们从今往后再也不敢了,求大仙饶命啊!” 为何称其为“大仙”,而不是“大侠”? 只因那包无色无味的“断肠散”实在算得上是天下罕见之奇毒,其制毒所必需的基本原材料,乃是生长于那座“魔道第一山”羊脂山上的魔物“断肠草”,先不说事后研磨提纯的炼药工艺有多么复杂费力,单是从那座仙山上面摘下毒草断肠这事儿,就绝对是一件困难得要命的技术活了。 羊脂山乃中原武林魔道龙头老大,剑道邪派一脉头领“剑神宗”的私有领地,连大禹朝廷的铁甲军队都无权更无力涉足。众所周知,此绝,用最简洁的话告诉我那个赏花老祖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那个名叫张清的男子显然被吓了一大跳,脸上愈加惶恐不安,战战兢兢地连声道:“是是……那个赏花老祖姓侯,名章头,由于崇拜天下第三大魔头‘五拜老祖’彭簇,所以依葫芦画瓢地给自个儿起了个‘赏花老祖’的绰号……” 魏颉点了点头,“继续说。” “那个姓侯的家伙当真伤天害理至极!”张清义愤填膺地骂道,“那老畜-牲男女通吃,隔三差五就要抓些长得漂亮的女子与容貌俊俏的男人来……来当作鼎-炉,用于阴阳双-修,以增加自身的功力!” 魏颉也曾听说过五拜神教教主彭簇的响亮名号,知其是个江湖上面鼎鼎有名的老色-魔、大淫虫,干出过让麾下教众主动贡献家中妻女母亲这等卑劣龌龊的夭寿活计,岂料这个自封为“赏花老祖”的老贼侯章头居然更胜其一筹……不仅要女的,连男的也不放过! 这得是个什么样的变-态啊?! 青衫剑客顿生一阵恶心寒意,扯了扯嘴角,正欲斥骂上几句,忽看到那个叫作孙三娘的大-胸美妇俏脸有了明显的潮-红,便即心中了然,笑吟吟地对那名张姓男子道:“你媳妇儿……也和赏花老祖双-修过吧?” 面对这般尖酸刻薄的嘲讽言语,张清紧咬着牙默不作声,倒是那个身穿红绢裙的丰满妇人微微点了一下头。 魏颉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指了指地下男子的头道:“大仙的容貌虽然俊逸脱俗,但眉宇之间却甚是轩昂,有一股说不上来的英霸之气,那老贼喜欢软软糯糯的男子……” 魏颉放声大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竖了个大拇指,道:“你觉得我不够软糯?哈哈,这才要考验我的演技呢!莫再多说了,咱们这就起身赶赴燕子园!” ———— 夕阳落山。 夜幕低垂。 四周沉沉寂寂,树梢枝头唯有鸟叫结伴虫鸣。 魏颉与孙三娘同骑于一匹高头白马之上,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 那个一路上臀-部被硬物膈应得着实有些难受的美妇人,忽然指了指前头不远的一处地方,说道:“那里就是燕子园了。” 二人落下马鞍,魏颉将白马大白拴在了园子门口,和那个走路扭屁-股的红裙妇人一同上前敲门。 孙三娘手里牵着一根粗麻长绳,绳子的另一头捆-绑在那名青衫剑客的双手手腕上面。 “大仙,这……这真的可以吗?”孙三娘深感惶恐的问道。 魏颉浅笑了一下,神色轻松的说道:“有啥好怕的?你把我献给那个老祖以后,自己走掉就好,决计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妇人一听自己绝对能够留存性命,喜上眉梢,连着“嗯嗯”了两声,牵绳走上前去敲门。 没敲几下,燕子园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名个头不高,身材十分纤细的清秀小男孩,唇红齿白,瞧着极好欺负,感觉只要是个成年男子,用不了几拳就能将之活活打死。 他见来者是那位庄园的常客孙三娘,嬉皮笑脸道:“哎呀,孙姐姐又过来给老祖送鼎-炉啦?” 身穿红绢裙的孙三娘伸手揉搓了几下小男孩的脑袋,眯眼笑道:“是啊,还不快去通报老祖?” “老祖上次说了,如果是孙姐姐来的话,不用通报直接进去就行啦!” “啊,那敢情挺好啊!” “可不是嘛,老祖上次还夸孙姐姐来着哩!” 孙三娘夸张的用升调“哦”了一声,奇道:“怎么夸的啊?” 小男孩嘻嘻一笑,扯着嗓子说道:“老祖他……夸你会伺候人!” 孙三娘娇脸微红,不轻不重地拍了小男孩的脑瓜子一下,假嗔道:“净会胡说八道!” 小男孩挠了挠头皮,看向了站在孙三娘身后,双手皆被粗麻绳子束缚住了的青衫魏颉,嘟嘴道:“这个鼎-炉长得倒真蛮好看的嘛,就是有点太过英俊了,不知道合不合老祖的口味……” “合的,合的!既是你孙姐姐抓来的人,那还能有不合的道理?” “行吧,你把人带进去好了。” 就这样,假装中了毒药迷魂散的青衫剑客便在荡-妇孙三娘的牵引下,进入了燕子园。 绕了几个弯,二人来到了一间名为“合-欢堂”的屋子。 推门而入,只见屋子里头比想象中要空荡很多。 地板上铺有相当厚实且柔软的雪白毛毯,价值不菲。 西首处摆了好大一张金丝楠木雕刻而成的华美长椅,椅上斜躺着一位身穿宽松彩衣的侏儒老人。 那年迈侏儒除了有一副玲珑袖珍的五短身材外,一张黝黑老脸上还爬满了极多细细密密的褶皱纹路,便好似那千沟万壑的山地平原一般,不堪直视。 老者左边坐有一名身材极好的漂亮女子,衣不蔽-体,香艳绝伦。 右边则是一名打着赤膀的细瘦男子。 男子的胴-体匀称有致,皮肤光洁白嫩,有一种独特的阴柔之美。 男女通吃,阴阳兼修,有着此番恶趣味的,除了号称“赏花老祖”的侯章头外哪还有别人? 赏花老祖一边吃着那名身体曲线堪称稀世少有的女子投喂的新鲜水果,一边用那只远比正常人要小很多的枯手使劲儿推着阴柔男子的脸,表情显得极其不耐烦。 那个姓侯名章头的老侏儒见到孙三娘前来,大喜道:“呦,是三娘到啦,快给我看看,你这次又给我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孙三娘牵着魏颉进入了合-欢堂,欠身行礼道:“给老祖请安!” 青衫年轻人装成两眼无神、心智尽丧的痴呆模样,学着女人的样子深深行了一礼,嗲里嗲气地说道:“老祖万福金安~” 满脸蛇爬褶子的老侏儒捋着胡子,大幅度点着头,咧嘴笑道:“好好,小家伙,走近点儿让老祖瞧瞧!” 孙三娘放开了手里的麻绳,魏颉则依从老祖之言缓步走了过去。 侯章头一脚将右手边那个缠着自己的赤膀小白脸踹了开来,没好气的骂道:“滚一边儿去!” 光着身子的男子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眼睛里噙着晶莹泪水,泫然欲泣。 表情极是楚楚可怜。 那名身着暴露服饰的娇美女子见其摔倒,一脸的心疼,却没胆子上前去搀扶。 魏颉用余光瞥见那个白脸男子居然如此不知羞耻,顿感不寒而栗,但为了不穿帮,眼神里仍不见有半点起伏波澜。 老侏儒坐在西首楠木长椅之上,两条短腿浮空,他用一根干枯的黑细指头挑起了魏颉尖尖的下巴,发出啧啧两声,道:“真是绝色美男呐!来,再叫一声老祖来听听!” 魏颉心下大感不爽,暗骂道:“一会儿看我怎么取你性命。” 眼下只得勉强用假声道了一句:“老祖~” 侯章头听得甚为受用,朗声大笑道:“好,好!你小子的声音真对我胃口!老祖今晚临-幸你后,必将传你一套极上乘的功法!来,再给我笑一个!” 魏颉尴尬地挤出了一个笑脸。 “不够开心啊你笑的,嘴巴再咧大一点儿!” 魏颉只好咧开了嘴巴。 岂料他刚一把嘴巴张大,就有一颗极小的药丸被扔入了口中。 赏花老祖一把合上了魏颉的下颚,逼着他将那丸咽进了肚里。 “想来骗你祖宗,哼,你小子还嫩了点儿!”老侏儒侯章头狞笑道。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五十四章 我不想活了 魏颉喉头一动,不慎将那粒细小到肉眼几不可见的不知名药丸吞入了腹中。 他还深切地以为这必是极其厉害的摧肠毒药,急忙运起了体内的“九幽真气”来抵御,雄浑气机飞速流转,很快便即贯通周身的经络百骸以及各大气府窍穴。 然而奇怪的是,与未吞下药丸之前相比,呼吸依旧顺畅,元神仍然稳定,并无出现什么严重的异样症状。既然疗毒用的九幽真气没有发挥其应有的治病功效,那么也就充分证明了——服下那粒药丸的魏颉,其实根本就并没有中毒…… 正当他莫名其妙,心下满是狐疑迷惑之际,听得那个姓侯名章头的矮小侏儒朗声笑道:“刚才我便发现你小子的眼神很不对劲了,那般清澈而透亮,半点浑浊污秽都瞧不着,哪里是中了迷魂散的模样?哼,分明就是装的!” 赏花老祖阴冷鸷狠的邪笑了几下,又道:“我投给你吃的这东西叫作‘思-春丸’,乃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催情之药,莫说人了,纵是山魁妖猫、狮子大象吃了,都要变得满脑子尽是‘交-配’的念头了!嘿嘿,不管你来我这燕子园是出于何种目的,反正你很快就要变成那副样子啦!” 说着指了指那个一直趴在地上,一脸欲求不满,看起来可怜至极的赤膀男子。 魏颉这下总算了然,原来那粒细小药丸并非毒药,而是一种能够令人浑身燥热、心驰情动的稀有春-药,因为并无多大毒性,温存在体内的那股祛毒之用的九幽真气自然也就不会发挥什么作用了。又因其脖子上早就戴了一衲大师赠送的那串佛门至宝定心珠,此物神通非凡,足可免疫任何淫-邪晦涩之物的侵害袭扰,所以眼下才能如此游刃有余,轻松做到不受那份强效春-药一丝一毫的影响。 既然如此,就又有一场趣味十足的戏可以继续演下去了。 “啊,好热!热死了啊——” 魏颉扯着嗓子嘶声叫道,他不停地摸着自己的身子,上下其手,表情狰狞而痛苦,靠着浑然天成的精妙演技,装成了一副相当难受狂躁的样子。 赏花老祖嘴角快咧到耳朵,笑得极是阴森、可怖,他转而冲那个已经完全吓呆掉了的美妇孙三娘说道:“三娘,解释一下吧!” 孙三娘误以为魏颉真的中了春-药之毒而不能自已,决然丧失了战斗能力,再无“靠山”的她深知此刻自己的宝贵性命悬于一线,搞不好顷刻便要被处死,慌忙跪倒在地,哀声辩解道:“老祖,我真的喂他吃了迷魂散,他……他为何没有中毒,这我也不清楚啊!” 侯章头冷哼一声,面无表情,沉声嘀咕了一句:“不老实。”就在他站立起身,意图抬手杀死那个“不老实”的妇人的时候。 骤然间胸口膻中穴吃痛,“砰”的一声,整个人重重撞在了西墙之上。 那个接近球形的五短躯体就那样深深地镶嵌在了砖瓦墙壁里面,土屑四散,尘烟弥漫。 只见魏颉的右手手掌,萦绕盘缠着一团深紫色的异样真气。 正是阳生真人公羊重器花了足足二十年的心血,从落日晚霞中辛苦提炼出来的道门至宝——东来紫气! “三娘,你快点离开此地,小爷我今日要宰了这个男女通吃的老畜-牲!”魏颉蓦然暴喝道。 孙三娘如蒙大赦,晃着屁-股就撒丫子开溜了。 魏颉适才偷袭的那一掌里,灌注了十成十的本命内功,外加能够大幅增强招式威力的东来紫气……本该一掌即将敌人轰毙击杀才是! 然而那个本该死的侏儒老怪却是沙哑着嗓子“呵呵”一笑,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墙粉砖土掉落之声,侯章头从西面墙壁上那个生动的人形凹槽里走了出来。 “老淫-虫,还挺扛打的嘛你!”魏颉冷笑道,“这一掌竟没能要了你的狗命!” 赏花老祖嘴角渗出两道鲜血,他大力拍落了彩衣上面沾的墙土灰尘,一脸怒意地瞪视着魏颉,厉声质问道:“为何思-春丸会对你无效?” 青衫剑客并不想说出真相,咧开嘴巴笑着回应道:“就你那个小破丸儿能奈我何?与你这死矮子一样的没用!你是个废物,你的药丸自然也是!” 侯章头生来便是个患有残疾的矮小侏儒,平生最听不得的就是此种羞辱人格和身体的刻薄言语,自尊心受到践踏的他猛然大喝一声:“吹-箫七子,都给我出来!” 北首处的墙壁随即打开了一扇隐匿起来的石门。 从里头慢步走出来了七名身材高挑的清秀男子。 分别穿有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的同款衣裳。 个个手中都握有与衣服颜色相对应的无鞘长剑。 七子俱是眼神无光,形同几具毫无心智的行尸走肉一般,显然都被提前下好了迷魂乱志的强力剧毒。 这七人同出一母,是以容貌身材甚为相像,当年他们七兄弟练武有成,每人俱拥有了二阶跃灵境小圆满的不俗修为,胸中满怀壮志豪情与美好梦想,就此仗剑踏步江湖,自封绰号“北斗七子”,扶贫济困、惩恶扬善,可谓过足了当“大侠”的瘾头……后来大侠梦碎,在断阳山被赏花老祖亲手击败,不幸沦为了魔头的胯-下玩物。 “好一个吹-箫七子,你个老畜-牲玩得还真是挺花的呀!”魏颉冷笑着骂道。 陡然间抽剑出鞘,施展巽风宫独门秘术碧泉经最高境界——上穷碧落下黄泉。 那柄名为朝天阙的血灵宝剑之上,顿时附着了一股青绿、蓝紫色的绚丽真气! 合-欢堂内。 青衫一人。 独战彩衣七人! 七名高挑男子的身法皆异常矫健迅捷,一招一式俱轻灵巧妙,厮杀激斗之间—— 堂内似有七色虹光飘闪,摇忽不定! 魏颉心里明白他们这七人是因为中了迷魂剧毒才会受到赏花老祖的奴役驱策,并非有意为虎作伥,所以下手甚是容情,攻少防多,在确保自己不受伤的前提条件下,尽量不伤害七人的宝贵性命。 将近百招后,眼见吹-箫七子奈何不了这名身穿青衫的混蛋小子,自封为“赏花老祖”的侯章头狂喝道:“都闪开!” 七名彩衣男子依从命令,霎时便分了开来。 转瞬。 有一团巨大的青色浓雾从老侏儒的袖子里迅猛蹿出,疾向魏颉那边袭去。 见识过天下第十号魔头阮苍龙御气化龙功夫的魏颉,此刻对赏花老祖这团显然不够强横的毒雾丝毫不以为然。 猝然摧出莫大的东来紫气。 将那团青色毒雾全部裹挟笼罩了起来。 “赏花老祖”侯章头吃惊得瞪大了眼睛,只因在那一刻—— 八条粗如手臂的青紫色蛟龙从那团雾气中奔了出来,以疯狂至极的速度砸向了吹-箫七子以及赏花老祖! 七名彩衣男子还没来着提剑格挡,就被气蛟撞中胸口,当即震得昏了过去,结结实实撞在了两边的墙壁上面。 那名侏儒老贼则及时将双臂护在了胸前,极为勉强地止住了青紫蛟龙的前冲之势。 七个最得意的傀儡部下都已再无战斗的能力,傲慢自负的侯章头却仍不认为自己会输,身为燕子园园主的他当下还有一样底牌—— “咫尺,杀!” 五短身材的侏儒魔头铿声大喝道,顷刻间,有一柄长条状的锋锐物事自其彩袖之中飞出。 划破空气。 朝着魏颉倏然袭去! 侯章头得意至极,他瞧着飞尺的前进轨迹,笃定这个青衫小子不多时必将命丧在这柄通灵物之下。 这个姓侯的淫-邪老侏儒,曾是专门制药、炼毒的“燕子药宗”的一名末代弟子,后因过分贪图美色,在残忍毒杀了授业恩师后,竟丧心病狂的将师娘据为了己有,再后来师母不堪其百般凌辱,三尺白绫绕梁,在家中羞愤自尽。 恶徒侯章头叛出师门的时候,还顺带偷走了宗门内的无上至宝——通灵物“夺命飞尺”。这些年来,他靠着一身盖世毒功以及那柄可轻松取人性命的通灵飞尺,没少犯下短寿夭命的罪孽。漂亮中看的男女通通抓来当做鼎-炉,阴阳双-修,最后将他们玩弄致死;至于不好看的呢,则随意虐杀屠戮,反正一旦落到了姓侯的手里,那最好还是立刻选择自杀,否则下场多半是连条狗都不如的。 以天下第三大魔头“五拜老祖”彭簇为终身偶像后,此獠的杀孽更是越造越多,甚至还给自己定了一个“在未来五年内跻身天下十大魔头之列”的宏伟目标。 见夺命飞尺离青衫剑客仅剩不到一臂之距时,赏花老祖心下大喜道:“得手了!” 刹那间。 有一记清脆恍如铜铃乍响的金属碰撞声发出,“铮”的一声,飞尺被弹得偏离了原先的轨迹。 侯章头正自诧异不解,突然间脖颈处感到一阵切肤的冰冷。 余光一瞥,登时目瞪口呆—— 他发现一柄不过手掌长短的小剑居然就那样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面! 只要轻轻一划,即能割断自己的颈部动脉,眨眼杀人! 就在刚才。 魏颉御出了藏于袖中的两柄细小飞剑。 一柄冰塞川,以小拨大,成功阻隔开了那柄夺命通灵尺。 一柄雪满山,以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恐怖速度,一寸不深一寸不浅地抵住了老侏儒的那根粗短脖子。 侯章头深知此刻只要那个青衫小子心念微动,自己便要人头落地了! 赏花老祖面如黄土,嗓音颤抖地说道:“大侠饶……饶我性命!我……我有好东西贡献给大侠!” 魏颉一把将那柄尺状通灵物紧紧地抓到了手里,盯着这个见了黄河才知落泪的色侏儒,嗤笑一声,鄙夷的说道:“什么好东西?你是说这柄飞尺吗?确实不错,现在它归我了!” 男女通吃的老祖尽量挤出了一个自认为最献媚、最讨好的卑微笑容,低声道:“不止这飞尺,我还有一件护身软甲。”说完便开始缓缓地脱起了衣物。 魏颉皱着眉提前警告道:“你这死矮子若敢耍什么滑头,你知道你的下场!” “不敢不敢,大侠就算再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侯章头连声应道,他先将外面披穿着的华丽衣裳脱落在地,露出了衬在里面的那件宝物软甲。 那软甲呈现出七彩琉璃般的光洁颜色,泛着莹莹淡淡的玄妙光泽,当真不似凡间俗物。 “这便是你说的护身软甲?”魏颉挑着眉头问道。 “正是,此软甲名唤‘春泥’,乃是我这燕子园里最为珍贵的宝贝!”老侏儒媚笑道,“适才若没有这好东西护着,我多半早就被大侠一掌打得臭屎都喷出来了,我被打出屎来倒是无妨,只是这满屋子都是屎味儿,实在恶心得慌,怕是要熏到大侠的尊鼻……” “别废话了,把软甲扔过来。” ”是,大侠您拿好!” 伸手将那件名为“春泥”的软甲扔了过去,这老侏儒脖子上贴有一柄可瞬间取人头颅的细小飞剑,他固然有贼心却也无贼胆了,决计不敢再多做什么手脚。 魏颉一手拿着那件泛有七彩光华的宝物春泥软甲,另一只手在上面轻轻揉捏摩挲着。 此物虽说是软“甲”,但其实质地十分柔滑,手感极佳,胜过中原各地裁缝铺里绝大多数材料上乘的绫罗绸缎。 他暗运本命真气,用接近六成的力气猛地一扯,软甲坚韧无比,连哪怕一丁点儿的损坏撕裂都没有出现。 魏颉不由得“啧啧”两声,心下暗揣道:“难怪我刚才的那一掌明明打足了十成劲力,却没能对那老侏儒造成多大的伤害,原是有这件法宝护身的缘故……” “大侠,您看这儿……我都把此等珍贵的宝贝献出来了,能否饶我一条性命啊?”赏花老祖试探性地问道。 魏颉想了想,正色道:“你快些把迷魂散还有思-春丸的解药都拿出来,我可以考虑一下饶你不死。” 侯章头忙依言将诸类解毒之物通通拿了出来。 魏颉喂那七名昏倒了的彩衣剑修以及那对衣不蔽-体的男女服下各自的解药后,扭头冲那个姓侯的老侏儒“嘿嘿”笑了一下。 蓦然间,燕子园合-欢堂内响起了一阵惨厉的叫声—— 赏花老祖双手紧捂着裆-部,杀猪般地哀嚎了起来。 魏颉收回了飞剑冰塞川以及割掉了侯章头下-体的那柄雪满山,笑着问道:“老淫-虫,做阉人的滋味儿如何?” 这时,那名身材曼妙,喂赏花老祖吃水果的女子忽然尖声大喝道:“姓侯的,我要杀了你!” 魏颉知道如今已解了体毒的她,必然一心想要杀了眼前的那个淫-邪老贼报仇,于是便作壁上观,垂手站在一旁不多干预。 危急之际,侯章头同样高声叫道:“大侠,此丸无毒,但求您能饶我一条性命!” 语毕,从兜里掏出了一颗拇指大小的白丸,往地下用力一掷—— 白色烟雾立时充盈了整间合-欢堂! 烟雾散去,堂内已无赏花老祖。 那名身材前凸-后翘的女子见姓侯的老贼已然逃之夭夭。 先是在原地愣了一会儿,随后急匆匆地走向了那个仍旧趴在地上不愿起来的阴柔男子。 她屈膝蹲地,弯腰对着光膀子的男子柔声问道:“廖哥哥,你感觉怎么样?” 那个姓廖的男子半晌不语,兀自怔怔落下泪来,语气中满是哀伤的说道:“我不想活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五十五章 上山 那名身材姣好、容貌出众的女子登时吃了一惊,嘴唇微颤,嗓音发抖道:“廖哥哥,你……你说什么?!” 皮肤甚白,颇具阴柔之美的男子哽咽道:“我已被那个姓侯的给……我还有何面目苟活在这个世上?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完便从地上挣扎着爬起,俯低脑袋,朝东面墙壁撞去,望图一死了之。 女子大惊,急忙上前将其拉住,高声劝阻道:“廖哥哥,你不可以死的啊!你若是死了,掌门他老人家一定会伤心死的,求求你了,真的别……” 廖姓男子仍不动摇,嗓音沙哑,带着浓浓哭腔说道:“樊妹妹,你放开我吧,求你放开我吧!我真的已无颜面再去见爹爹了!” “你死了我们剑派怎么办啊?!”姓樊的女子凄然嚷道。 “爹爹向来英明,届时自会将掌门之位传予别人的,你就别管了……让我痛痛快快地去死吧!” 就在男子即将挣脱的时候,女子声嘶力竭地暴喊了出来:“你不能让我肚里的孩子生下来便没有父亲!” 此言一出,廖姓男子当场愣住了,他转头看向了那名衣不蔽-体的女子,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默然半晌,用低沉的声音问道:“你……是谁的?” 女子的脸上同样沾满了莹莹泪水,毫不迟疑的叫道:“是你的啊!我在被抓到这里来之前就已经怀上了,一直没跟你说,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的!” “你没有骗我吗?这孩子当真不是……” “当然不是!”女子神色坚定地吼道,“我若真怀了那个姓侯的孽-种,我早就去死了,比你死得还早!” 男子傻傻地呆在原地,垂首缄默不语。 女子凑近过去,用男子那两条纤细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芊芊柳腰,轻轻捧起了男子那张清瘦而白皙的年轻脸蛋,嘴唇对上去亲吻了一下,继而用柔和而温软的语气说道:“没有人会知道这个燕子园里发生了什么的,就当做了一个噩梦,现在梦结束了,我们已经醒过来了,把它彻底忘掉吧,别再去想了,好吗?” 男子激动的身子发颤,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应声道:“好,樊妹妹,我不去死了,我……我要一直活下去,我要给孩子当一个好爸爸!” “廖哥哥,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我,还有我们的宝宝,都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你真好……樊妹妹,有你在,真好!” 二人相拥而泣。 魏颉在一旁看这对甜蜜恋人腻腻歪歪了半天,心下感慨道:“劫后余生,犹胜过小别新欢啊。” 嘴角淡淡一笑,转身准备从堂门口离去,后头忽然响起了那名樊姓女子的挽留声:“大侠,请留步!” 魏颉立时转过了身子,问道:“怎么了?” 女子紧紧牵着男子的手,匆匆走上前来,两人一齐跪倒在了地上。 “小女子樊闻琴。” “在下廖解佩。” 二人异口同声地喊道:“多谢大侠救我们脱离苦海!” 青衫剑客微笑着摆了摆手,将他们都搀扶了起来,温言说道:“哎呀,举手之劳,何足道也?” 为了顾及这对恩爱情侣的自尊心,魏颉便也不再多过问他们为何会被擒至此地了,仅是拱手祝福道:“我在这儿祝你们一家三口,以后日子和和美美、平安幸福……哈,我就先走了啊!” 刚踏出堂门,屋内的女子樊闻琴不依不饶的追问道:“敢问大侠名讳?” “我姓魏,名叫大胆。”魏颉又用到了那个遇到白袍少年贺鲤的时候胡乱编造出来的便宜假名。 “魏大侠,小女子……”樊闻琴恳求道,“仍有一要事相求!” 魏颉听了这话,无可奈何,只得重新折返了回去,走至屋内二人的面前,淡然问道:“何事?” 那个名叫樊闻琴的丰满女子沉吟了片刻,表情十分郑重,语气极为诚恳热枕地说道:“求大侠能够代我们辟寒剑派参加烟霞山的星斗大会!” “星斗大会……那是啥玩意啊?”魏颉挑着眉,迷惑不解的问道。 接下去的一点时间里,樊闻琴与魏颉简略讲述了关于“星斗大会”的诸般事由: 淮南道向来经济富饶、武运昌盛,共有接近五十个在江湖上声名不弱的剑道门派,辟寒剑派就是其中之一。每年八月十五中秋节那日,将会有三十二个武道剑派齐聚在烟霞山主峰星斗峰,彼此相约开展一场盛大的剑艺比武,是为“星斗大会”,又名“星斗擂”—— 擂台比武的最终胜利者,即会理所当然坐拥“淮南道第一剑派”这一响亮至极的光荣名号。 魏颉听罢解释,思索了一会儿,道:“要我帮你们也不是不行,但这场比武直接关系到你们剑派的名誉,我怕……” 廖解佩急忙朗声道:“大侠武艺盖世、剑术绝伦,若能替我们出战,辟寒剑派必能一举夺魁,荣登淮南第一剑派的宝座!” 樊闻琴亦诚挚应和道:“是啊大侠,我们剑派此番能否夺得头筹,全仰仗大侠的了!” 二人说着便又要跪地磕头,魏颉上去一把将他们扶住,眯眼笑道:“行,帮你们参赛可以,但……以后可不许到处乱说我魏大胆是你们辟寒剑派的人啊!” “那是自然,大侠尽管放心!”廖解佩正色应道。 “多谢大侠肯仗义出手,我们辟寒剑派永世不忘大侠的恩情!”樊闻琴真挚无比地说道。 “得了得了,别谢来谢去谢个没完了,耳朵都要听出茧了。”魏颉笑着道,“你们两个快去寻条干净衣服来穿吧,这个样子可出不了门呐!” 廖、樊二人正自尴尬无语,此时,那个负责看守大门的白面小男孩阴差阳错地走了过来。 魏颉嘿嘿一笑,将通灵物夺命飞尺别在了自己腰间,左手拿着那件宝物软甲春泥,身影一闪,眨眼间已来到了门外清秀小男孩的面前。 后者登时大吃一惊,瞪大眼睛瞧着眼前这名本该沦为赏花老祖鼎-炉的英俊男子,颤声问道:“你……你怎么?” 魏颉冲他“嘻嘻”笑了一下,撇嘴道:“怎么?合着你们家老祖没从大门口逃走啊,难怪了……” 小男孩愈加震惊,连嘴巴都完全合不拢了,“你说什么……” 魏颉伸手一把揪住小男孩的衣领,将其轻轻松松提溜了起来,故意装出一副恶狠狠的凶霸模样,狞声叫道:“小兔崽子,听好了!你们那个姓侯的老祖已经被我给打跑了,现在这座燕子园已归入我的名下了!” 看门男孩身在半空,两脚止不住地乱扑腾,有黄色尿液顺着裤管一滴滴地淋了下来。 魏颉往地下快速瞥了一眼,随即哈哈笑道:“这就给吓尿了?果然赏花老祖养的人没一个是有用的,都是废物!” 缓缓将那个差点被勒窒息的可怜小男孩放了下来。 “你们家老祖好-色成性,应该抓了不少男女吧,他们都被关到哪里了?快点带我去!”魏颉用丝毫不容辩驳的严肃声音命令道。 小男孩脖子被勒得发红发紫,拼命咳嗽了好久才缓过来,压着嗓子说道:“跟……跟我来吧。” 在将燕子园地牢里关押着的几十号遭擒男女尽数释放后,廖、樊二人又在那名细瘦小男孩的带领下,去换了一身洁净卫生的新衣裳,终于恢复了昔日正常人的打扮。 去园中精修马厩里牵走了赏花老祖生平最为珍爱的那匹毛色纯黑的高头大马——“八骏图名马之一”盗骊。 魏颉依旧坐着白马大白。 廖解佩和樊闻琴则共同骑乘那匹神骏黑马盗骊。 三人离了赏花老祖的巢穴燕子园,趁着茫茫夜色,往西而行。 ———— 鲁州,万源郡。 烟霞山脚下。 此山常年烟气萦绕,霞彩万丈,宛若仙家神域,因此而得名“烟霞”。 “前面就是烟霞山了。”坐于廖解佩身前的樊闻琴指着前头雀跃大叫道。 由于时限甚是宽裕,三人并不着急,一路上走走停停,正好在八月十五这日傍晚赶至了比武的地点。 魏颉乘着白马大白,紧跟在以黑马盗骊为坐骑的两人后面,抬头仰望着那座被朦胧云烟笼罩,恍若道门福地的巍然高山,不由得地想起了自己先前生活了几个月的那座长公主山,心下暗道:“公羊重器和周明泓都已经死了,如今的巽风宫里,想必已是我师傅鹤寿子一人说了算,唉,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怎么样了……” 正想着,从北边蓦然传来了一阵极其不友好的声音:“呦,原来我没看错啊,这不是辟寒剑派的废物吗?怎么得,这次还有脸来参赛啊?!” 扭头望去,只见另一条宽阔道路上,有三十几骑朝这边缓慢行来。 为首之人身穿一件暗金色软缎丝绸的衣裳,腰悬精美长剑,一副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的傲慢神态。 “谁啊这是?说话还挺冲啊。”魏颉锁着眉头问道。 “那家伙姓王名琒,是金霸剑派的当代掌门人。”廖解佩沉声说道,“去年星斗大会的时候,他跻身了前八强……” 魏颉呵呵一笑,淡淡然的说了句:“前八强啊,还不错。” 金霸剑派众人策马来到了三人的面前,那个穿金戴银的掌门王琒高高抬着下巴,神色鄙薄不屑的说道:“怎么就这三个人呐,你们掌门他人呢?” 辟寒剑派当代掌门之子廖解佩瞪视着面前这个狂妄之辈,肃声道:“我爹他身体抱恙,由我……” 话未说完,王琒便极为高傲地大笑起来:“哦哦,我知道了,定你爹他去年输得太惨了,所以今年已无颜面再参赛,在家当起缩头乌龟,把你这个当儿子的给推出来了,我说的对否?” 廖解佩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与敌意,他厉声质问道:“我与你并无仇怨,何故出言侮辱家父?” 金霸剑派掌门及其身后的三十多名剑派弟子听了这句话,一齐放声大笑了起来,全然无所忌惮。 “哈哈,我今个儿还就侮辱你爹了,你这小白脸儿又能奈我何?” 王琒戳着廖解佩的鼻子,猖狂无比地说道,“辟寒剑派的‘鼎鼎大名’早就已经宣扬出去了,你们作为淮南道三十二参赛剑派垫底的垃圾,难道还害怕别人嘲笑羞辱不成?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廖解佩表情肃穆,正视着眼前之人,语气铿锵有力的说道:“我们剑派是垫底没错,我们大大方方承认这一点,坦荡磊落,没什么好遮掩的。但你刚才所言所语,侮辱到了我的父亲,我要你立刻道歉!” 金霸剑派众人的笑声愈来愈响,领头人王琒更是捧腹大笑,道:“让我道歉?哈哈!这小白脸儿刚才说让我给他道歉,哈哈,笑死我了!就他那个也不知道带不带-把的小东西也配让老子给他道歉……” 王琒正自张大嘴巴狂笑,刹那间,有一口极浓的粘稠痰液飞速掷入了他的嘴巴里。 “呕!”王琒立时一个劲儿的用力干呕,差点没把舌头给吐出来。 “嘴巴既然如此不干净呢,不妨就用这痰来漱漱口!”魏颉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妈妈的……”王琒怒发冲冠气恼到了极点,“老子今儿剁了你-丫的!” 正欲拔剑出鞘,忽然右胳膊小臂处一阵剧痛。 低头一见,顿时猛吃一惊—— 是飞剑! 他清清楚楚的看见,有一柄焕发着墨绿色荧光的细小飞剑扎在了自己前臂的肌肉里! “六……六阶凝丹境?!”王琒嗓音巨颤,“你……你是剑……剑仙?!” 他并不知道魏颉会一门叫做《蜀道御剑歌》的神奇功法,以为这个青衫小子既然能够随意操纵飞剑,那便必然已是拥有六阶凝丹境的俗世“剑仙”了。 魏颉也不想揭露所谓的真相,心念微动,将细小飞剑收回袖中后,故作深沉的浅笑了一下,震声说道:“我乃辟寒剑派门下的一名弟子,还没拜入师门几天,是以剑术低微,今日的星斗大会,我将代表我们门派出战!” 王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世间罕见的超凡剑仙,居然会是那个废物一般的辟寒剑派的弟子?! 居然还要代表辟寒剑派出战今晚的这场星斗大会?! 这他-妈还玩个屁啊?! 王琒王掌门兀自震惊万分,霎那间有一股青绿色的异样真气将其整条右臂裹挟了起来—— 正是那股道门玄通真宝,可以大幅加速伤口愈合的“青云之气”! “这真气能令你负伤处快速自愈,大概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完全无碍了。”魏颉语气平静地说道,“你还要参加擂台比武呢,虽然到时候你一定会输,但至少不会是现在。走,上山吧!” 说完当即调转马头,奔着那座烟霞山行去了。 白马大白与黑马盗骊结伴而行。 金霸剑派的众人则灰溜溜地跟在一黑一白两马的后头…… 今夜。 星斗峰之上 皎洁月光之下—— 一场剑修与剑修之间的厮杀大战,无可避免!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五十六章 星斗峰上星斗擂 八月十五。 月圆之夜。 烟霞山的星斗峰之上,此刻堆满了无数的熊熊篝火。 淮南道内,最负盛名的三十二大剑派,今晚将要在此地,决出当之无愧的第一! 星斗大会,别名“星斗擂”,与寻常擂台比武的规则有些微的出入。 大会每年举办一次,每次共有三十二个剑修门派参加。 每个剑派只能派出一名参赛者作为代表出战—— 第一战,三十二人决出十六强。 第二战,十六人决出八强。 第三战,八人决出四强。 第四战,四人决出二强。 第五战,决出第一。 也就是说,若想要荣获“淮南道第一剑派”这个至高名号,参赛者务须在短短一个晚上的仓促时间里,连续取得整整五场斗剑的胜利! 自古兵刃无眼,一旦在赛前签定概不负责的契约,持剑上了比武擂台,高下立判,生死不计……其残酷性直接导致了部分剑派仅因一战落败,便就此断了香火与传承。 是以每一年的星斗擂,报名参赛的剑修门派以及其所派出战之人都不尽相同,其中诸多谋划策略、百般心机手段,皆不足与人道也。 今晚第一战,获胜方—— 金霸剑派、峥嵘剑派、辟寒剑派、挥墨剑派、逆洪剑派、游龙剑派、鹰腾剑派、冷霜剑派、空泉剑派、太殇剑派、寿松剑派、武鸣剑派、万福剑派、长鹤剑派、刚柔剑派、意林剑派。 十六强之中。 金霸剑派、峥嵘剑派、挥墨剑派、鹰腾剑派、冷霜剑派、空泉剑派、万福剑派、武鸣剑派八大派均由其掌门作为代表出战。 第二战,获胜方—— 金霸剑派掌门王琒,击败挥墨剑派掌门邵广。 峥嵘剑派掌门公祖雄,击败意林剑派上官若谷。 逆洪剑派岑湖,击败鹰腾剑派掌门鲁山彪。 冷霜剑派掌门高碑,击败万福剑派掌门苟成双。 太殇剑派时娄,击败长鹤剑派方子昂。 空泉剑派掌门呼延离,击败寿松剑派扈迁。 游龙剑派濮缙,击败刚柔剑派申屠寺。 辟寒剑派魏大胆,击败武鸣剑派掌门诸葛青。 八强之中。 金霸剑派掌门王琒、峥嵘剑派掌门公祖雄、空泉剑派掌门呼延离以及辟寒剑派魏大胆,皆在一百回合之内便将对手打败了。 其中辟寒剑派那名甚至连掌门都不是的弟子魏大胆,更是以雷霆霹雳般的强横手段,在短短十招之内,就将对手诸葛青从擂台上打了下去。 第三战——将要决出四强! 这就意味着,又会有四大门派的参赛选手遗憾败北,成为其他四派的垫脚石。 第三战第一场。 金霸剑派掌门王琒,对战峥嵘剑派掌门公祖雄。 掌门之争,双方都代表了各自门派中最强的战力。 败者,不仅自己颜面尽丧—— 还必将连累整个门派在淮南武林界抬不起头来! 去年的星斗擂,王琒势如破竹般的杀入了前八强,但可惜最终落了个“惜败”,没能成功跻身四强。 这一整年的时间里,他卧薪尝胆,为了提高剑术造诣,增强体魄底蕴,甚至专门跑去了一座瀑布底下独自练剑,鸡鸣即起、夜深方归,一年来日日不断,连半天的懒都没有偷过,修行之路不可谓不刻苦……而他这一年来,吃下的所有常人无法想象的艰难与苦楚,都只是为了今日的这一战! 而他对面的那位大髯汉子公祖雄,则是去年擂台比武的“龙头魁首”。 连胜五场星斗擂,一举令峥嵘剑派成为了淮南道响当当的第一剑派! 一战扬威,声名赫赫。 今晚最有可能夺得最终胜利的掌门剑修,非公祖雄莫属! 此时。 身穿金缕衣的王琒,手中拿着那柄名为“烽火”的黄等品级剑胚,挺胸立于星斗擂台之上。 站在台上另一侧的,正是去年大会的冠军,峥嵘剑派的当代掌门,绰号“万人敌”的公祖雄。 手中佩剑名为“一夫当关”,出自谢心然《蜀道难》中的那句“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两大剑派掌门皆大踏步冲向了彼此。 激斗一触即发! 台下观众人人习剑,如何看不出双方的打斗风格可谓是迥异至极—— 王琒持烽火,急如劲火。 公祖雄手握一夫当关,却算得上不紧不慢。 战至将近五十个回合的时候,王琒心下暗揣道:“先前两战,这家伙都在第五十个回合之后明显加快了进攻的频率和节奏,破敌之力大大增强,到那个时候我便再没有机会赢他了……这一场,务必要速战速决!” 既心中笃定了这个念头,身为金霸剑派掌门人的他骤然间使出了一剑“金风玉露”。 这一剑的目的,乃是扰乱敌人的视野,为下一剑大杀招“玉龙破”提前做铺垫。 果然,那名姓公祖的虬髯大汉在剑招“金风玉露”的干扰影响下,提剑护住了自己的面门。 顷刻间,王琒使出了他苦练了整整一年的奇袭必杀技——“玉龙破”,一剑直戮公祖雄的胸口要害膻中穴! 就在他即将得手之际,“万人敌”公祖雄声若洪钟,猝然间狂喝了一声。 一剑劈落—— 此招名为“突兀压神州”,不论是速度还是威势,俱在那招只求出敌不意的剑术玉龙破之上! “哐当!” 王琒手中那柄黄等品质的剑胚烽火掉在了地上,一同落地的,还有他那条握剑的右臂! 金霸剑派王琒王掌门咬牙强忍着剧痛,任凭断臂处血如泉涌,他用饱含刻骨恨意的凶恶眼神瞪了对手公祖雄一眼,随即弯腰捡起了自己那条刚被卸下来的臂膀以及黄等剑胚烽火,胸中怀着无尽仇愤与耻辱,踉踉跄跄地走下了斗剑擂台。 第三战第一场,获胜者—— 峥嵘剑派掌门公祖雄! 王琒意志力煞是惊人,在断臂的肩头用布简单包扎处理了一下后,即带着金霸剑派的一众弟子往下山行去了。 星斗峰的方形擂台之上,很快迎来了第三战第二场的比试。 这一战,逆洪剑派的大师兄岑湖,对上了冷霜剑派的掌门高碑。 岑湖今年不过二十五岁,身为下一任逆洪剑派掌门最佳人选的他,早已将门派内的最高武学《巨灵剑诀》练至了炉火纯青的通玄境界,在出战之前,又有幸得到了师父亲手赠送的一柄绝世名剑——“寒蝉”。 替师出战,年纪轻轻便以一肩之力担负起了为门派争光,挥剑扬威星斗擂的重任。 而对面的高碑如今已是半百之年,浑身霜色沉沉,作为冷霜剑派创始人的他,倾尽毕生光阴钻研高妙剑艺,终于在不惑之年自创出来了一套上乘剑术——《寒波剑法》。 靠着此套盖世剑法以及一柄蓝等品级的剑胚“拓荒”,在江湖上一口气挣下了不小的名望与地位。 这一场。 江湖晚生,对阵武林前辈。 逆洪剑派大师兄,应战冷霜剑派祖师爷。 寒蝉,直面寒波剑法。 拓荒,对上巨灵剑诀。 巨灵剑诀的威力惊世骇俗,功法讲究“势大于技”;寒波剑法的内劲匪夷所思,招式追求“气大于力”。 双方高下难分,激战至两百多个回合的时候,高碑疾速上纵,修长而纤瘦的身子一下子便掠至了一丈高处。 老者手持蓝等剑胚拓荒,猛然间使出了《寒波剑法》中的一式惊人杀招“高处不胜寒”—— 有凌冽无匹的荧蓝色剑罡斜扫而出,朝着逆洪剑派大师兄飞速袭去! 所谓“剑罡”,乃是膻中府海内的本命真气与意气台里的剑意融合而生的一种玄妙产物。 杀伤力固然极其骇人,但每次挥使剑罡招式,都需要耗费大量的本命真气与剑意。 有时候,甚至会有得不偿失、伤人更伤己的风险。 冷霜剑派祖师爷高碑既然决意用出这一剑,自然是为了在这一招之内,即取走对手的性命……然而令人全然不敢置信的是,那个名叫岑湖的年轻人,面对这般恐怖异常的凛冽剑罡—— 居然不躲也不闪,反而无比嚣张的将那柄宝剑寒蝉竖持在了身后! 就在所有人都认定那个狂悖至极的小子必将葬身在剑罡之下的时候,岑湖整个身子用力往后一仰,继而朝上方刺出了一剑。 同样的庞然剑罡从锋锐剑尖倏然而射,竟然一下便震荡开了高碑的那一招剑术“高处不胜寒”! 就在冷霜剑派掌门脚尖落地的一刹那。 又有一剑,从岑湖的那柄名剑寒蝉中荡出。 此剑乃是《巨灵剑诀》中威力第二强的招式,名唤“倚剑望玉关”。 高碑脸色骇然大变,忙将拓荒剑横在胸前,竭力抵御住了这一剑所带来的凶猛绝伦的剑罡。 年轻剑修岑湖乘胜追击,眨眼使出了生平最强的一剑“淮南夜雨多风波”。 原来他早就计划好了要接连使出两剑——一剑格挡开去对手的剑招,第二剑则借助挺身而起的力度暴然发动,叫人彻底防不胜防。 只见无数缕淡蓝色的莹洁剑气好似那淮南道清明节的蒙蒙夜雨,以迅雷闪电般的速度穿透入了冷霜剑派祖师爷的体内! 那位半百之年,面带霜色的剑术宗师身中无数剑气,猛地呕了一大口鲜血出来,就那样怦然倒在了擂台之上。 第三战第二场,获胜者—— 逆洪剑派大师兄,岑湖! 获胜一方从擂台上面以潇洒姿态掠下来后,已经昏厥在地的冷霜剑派掌门高碑也被一众弟子用担架从台上小心地抬了下去。 他的气府窍穴-内虽然侵入了大量的异种剑气,受伤极重,但侥幸并未因此而暴毙,最多不过落个终身残废的可悲下场罢了…… 第三战第三场。 空泉剑派掌门呼延离,对战游龙剑派濮缙。 呼延离原名费离,后被空泉剑派掌门呼延毅收作了义子,得其传授毕生高超武学。由于深感义父栽培恩德,便主动改姓为“呼延”。 十年前,呼延毅不幸染疾病逝,呼延离身为义父平生最钟意、最得意的徒弟兼义子,顺理成章地当上了空泉剑派的当代掌门。 站在呼延离对面的那个长着一张稚嫩娃娃脸的年轻小子姓濮名缙。 其父濮绥在去年的星斗大会上,尸首分离,甚是凄惨地死在了那个呼延离的手上。 濮绥战死擂台后,游龙剑派转眼便群龙无首。 在门派中地位最高、声望最响、阅历最厚的大弟子姜石看师弟濮缙的年岁太小,于是只手遮天,一人独揽大权,顺利地坐上了剑派掌门的位子。 今日,原是濮缙他自己偷偷从门派里跑出来参赛的。 整座烟霞山星斗峰上,游龙剑派除了濮缙以外,再无其他一人。 面对有着杀父血仇的贼人呼延离,濮缙早已做好了一切的应对准备,但求能够于台上手刃仇敌! 有趣的是,不仅呼延离与濮缙二人不共戴天,连他们所使的佩剑都是一样的针尖对麦芒—— 一柄名“向人间”。 一柄名“问苍天”。 仿佛这两名剑修命中注定就要有今晚的这一战! 比武还未开始,好像就已注定了他们必要在此地分出高下、决出生死! 开战的锣声刚一敲响。 濮缙手持长剑问苍天,好似一道怒雷般疾冲向了死敌呼延离。 使开父亲濮绥昔日传授予自己的那套剑术——“挟飞仙”。 此剑法以“挟”字打头,顾名思义,最讲究的便是挟住对手的攻势,错乱敌人的节奏。 刚开局,濮缙即如同完全豁出性命了一般,将一剑剑极具磅礴气势的可怕杀招大肆轰向了呼延离。 “挟飞仙”这套剑法创立的初衷,就是要让敌手在短短几个回合之内无法出招而快速落败。 前三四十个回合,使此剑法之人。 近乎无敌! 呼延离面对如此疯狂且凌厉的进攻,大感招架不住,索性一门心思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防守格挡之上。 他心里十分明白,眼前这名二十岁都不到的年轻人,身上背负怎样的深仇大恨,有多么想要亲手取走自己的性命为父亲报仇…… 心里冷笑道:“这小子既然这么心急,那我不妨给他来个持久战,若论持久战,我的经验可比他足多了。只要熬过前面的四五十招,到后面他肯定就不行了!呵,想和老子玩‘速战速决’这一套?想都别想!” 下定此等决心后,空泉剑派当代掌门呼延离便即只守不攻,时刻保持着自己与对手之间足够的距离,尽力抵御着濮缙那狂轰滥炸般的强烈攻势。 这位呼延大掌门的胸中已然打好了“如意算盘”,不管要再熬多少个回合都无所谓,等对手的速度一旦慢了下来,自己就立即拼尽全力压制上去,争取也将那个姓濮的臭小子宰了,送他们父子在阴间团聚! 然而,呼延离的想法存在着两个致命的误算—— 其一,少年濮缙已做好了至死都不减缓攻势的打算; 其二,呼延离过分高估了自己御敌扛伤的能力。 第三十八个回合。 濮缙一剑斩落,使的乃是剑法“挟飞仙”中的一式“我欲从之出云中”。 此剑一出,罡风呼啸,恰如庞然蛟龙从厚重无际的九天云端掠出。 呼延离手中的那柄“向人间”登时被震飞脱手,“问苍天”之上附带着的强猛无双的剑气,瞬间将其前胸割裂开了一道极深极长的口子! 可怜的呼延离全程都未出一剑,便被砍得胸骨尽碎、肝胆俱裂……当场倒毙在了星斗擂台之上! 这一战,获胜者—— 游龙剑派前任掌门之子,濮缙。 成功为父报仇后,濮姓少年泪流满面,他“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仰头对着星光璀璨的茫茫夜空朗声喊道:“爹爹,您可以安息了!” 第三战最后一场。 辟寒剑派魏大胆,对上了太殇剑派时娄!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五十七章 杀鸡儆猴 漫天月辉之下。 烟霞山星斗峰之上。 擂台比武,终于迎来了第三战第四场的厮杀较量。 敌对的双方俱是不过勉强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代表辟寒剑派出战的那个年轻人姓魏名大胆,据他自称,才刚拜入师门没多少时日。在星斗擂第一场和第二场的比赛中,他均在前十个回合内便将对手击败,轻轻松松便取得了胜利,如此破竹之势,纵是一举夺得今日星斗大会的冠军也不是什么叫人无法接受的稀奇事情。 而他对面的那个名叫时娄的秀气年轻人同样也不容小觑。 今年才二十三岁的他,其实习武极晚,据传堪堪十八岁的时候方才第一次摸剑。不过才练了五年剑的他,俨然已成了太殇剑派掌门之下的第一人。 天资禀赋之高,实在令人叹服! 台下观战的所有人心里都相当清楚明白,这一场对峙的双方,无疑都是稀世罕见的大天才,用“人中龙凤”来形容都不为过! 只要是个天才,那心气儿必然都是很高的,一旦落了个当众惨败的悲惨下场,精神上定会受到前所未有的巨大打击。中原武林历史上,由于一战败北而导致剑心破碎,终身再也提不起剑的所谓的“天才”并不算少数。 今晚这一战会否有剑道天才陨落,究竟是谁会在此处陨落,这成了当下众人最为热忱期待的事情。 辟寒、太殇两大剑道门派的代表选手都已按部就班地站在了星斗峰的方形擂台之上。 西首处站着的那名身穿深黄色丝质长衫,腰间系着缀玉锦带的俊雅公子,正是太殇剑派的天才小师弟时娄。此战所使的佩剑名“殇”,乃太殇剑派传承百年,至高无上的藏兵利刃是也。 东首处那名身穿洒脱青衫,脖子上带有一串红豆色佛家念珠的青年男子,乃是辟寒剑派的代表弟子魏大胆。他手中握着的那柄无鞘血色长剑,唤作“朝天阙”,属于红等品级的剑胚,贵重已极,天下可遇而不可求之奇珍异宝。 开战的号令尚未传下,那个叫作时娄的年轻公子蓦然抖动了一下手中的那柄“殇”剑。 一众台下的围观剑修皆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是剑芒! 但见一条金黄色的绚烂芒气如狰狞长蛇般紧紧缠绕在了锋锐剑刃之上。 似要择人而噬。 所谓剑芒,即是由浓如实质的杀敌“剑气”所化。 那柄名为“殇”的长剑传至这一代的太殇剑派掌门手中,已有足足三十余代了。每一代使用者都在剑中注入蕴藏了不少的本命剑气,以至于传到如今—— 剑气早已醇厚无匹,能够轻松化为剑芒! 时娄手里握有那柄绕着浓浓金芒的传代宝剑,一脸洋洋自得的嚣张神情,他死死地盯着对面那个可谓英姿绰约的玉面公子,暗道:“哼,之前那两场我故意压着剑芒不出,就是为了现在的这一战,怎么样?这辈子第一次见着剑芒吧,快吓尿了吧!哈哈,你们都给小爷瞧好咯,进入半决赛的必将是我!” 就在这名时姓年轻人自我感觉甚是良好的时候,对面的那个魏大胆也略微抖晃了一下手中的朝天阙—— 霎时间,有异常浓稠的深紫色真气亦如长蛇般地缠绕在了那柄血灵剑之上! “什么?这……这该死的家伙居然也有剑芒?!”太殇剑派的参赛代表时娄顿时目瞪口呆。 他并不知道魏颉剑上的那缕华丽真气,其实是阳生真人公羊重器花了二十年时间提炼积累出来的“东来紫气”,只道那条粗壮紫蛇与自己剑上的东西一样,也是极度珍贵且稀有的剑芒。 魏颉右手把持着缠有东来紫气的血灵剑朝天阙,凝视着台上对面之人,浅笑了一下,温言说道:“如何?我辟寒剑派魏大胆可有资格与你一战么?” 时娄从这句简单言语中听出了些许讥讽嘲弄的意味,用鼻子吐了口气,咬牙应道:“能否一战,一战便知!” 铃声乍响,双方开战。 两名天赋异禀的年轻人紧握手中佩剑,骤然间纵身前冲,疾朝对手掠去。 时娄急不可耐,刚开局便使出了一剑奇袭“流云闭月天霜晚”。 先是虚晃一剑。 攻右为假。 击左为实。 一剑斫向了魏颉的左肩。 “中了!”时娄心头大喜,心道这下必能成功砍掉魏颉的一条胳膊。 怎料那柄削铁如泥的祖传名剑“殇”居然丝毫没能透穿对手的身体。 一剑的刚猛力道被当即消散卸去,就在他震惊万分之际,劲风呼啸,对手魏大胆一剑已朝其头顶劈落—— 一剑狂人跪! 时娄虽及时用那柄缠绕有金色剑芒的“殇”挡下了血灵剑朝天阙,但汹涌澎湃好似滚滚大潮般的东来紫气仍毫不容情地贯穿了他的那颗颈上脑袋。 太殇剑派的大天才时娄一下子便丧失了所有的意识,膝盖弯曲,继而“咚”的一声,就那样跪倒在了擂台上面。 其跪地姿势,与那位巽风宫柔阳宗的“狂人”周敬修几乎一模一样! 仅用了两个回合内就将对手秒杀了的魏颉魏大胆微微一笑,拍了拍左边衣服的肩膀处,自言自语道:“还不错嘛这春泥软甲!姓侯的那老贼没骗我,果然是件好宝贝!” 夜已深了。 星斗峰之上,总算决出了四强,分别是—— 峥嵘剑派当代掌门,公祖雄。 逆洪剑派大师兄,岑湖。 游龙剑派掌门之子,濮缙。 辟寒剑派弟子,魏大胆。 正式决出此番大会二强的半决赛,于此刻拉开了序幕! 第四战,第一场。 站在擂台西首处的,是以茫茫剑气击昏了冷霜剑派创始人高碑的逆洪剑派大师兄岑湖。 立于东首处的,是在短短不到四十个回合内便将空泉剑派掌门呼延离当场斩杀了的游龙剑派前任掌门濮绥之子濮缙。 岑湖把持一柄镇派宝贝寒蝉剑,使动巨灵剑诀,欲以芥子之身,操御万千山岳之力。 濮缙手握问苍天,施展剑法挟飞仙,望以凡人之躯,撼动无上天神之威。 这注定是一场生死只在方寸之间的恶战! 星斗擂台之上。 兵刃相交,战况激烈无比。 双方厮杀至七十多个回合的时候,濮缙再次使出了取走呼延离性命的那一剑“我欲从之出云中”。 岑湖面对这般声势浩大的一记斜劈,猝然仰后身子,不假思索的刺出一招“倚剑望玉关”,格挡开了这一恐怖绝伦的致命杀招。 濮缙一剑没能得手,毫不气馁,仍不愿按寻常套路出牌,眨眼间便又挥出了蕴含全部真力的一剑,剑法“挟飞仙”中的至强必杀技——“此意在人间”! 岑湖也急忙使开了生平最强一剑——“淮南夜雨多风波”! 两股挟杂风雷怒意的磅礴剑罡猛地撞在了一块儿,四周观战的剑修群豪只觉有凌厉无俦的疾风在不断吹刮脸庞! 两剑僵持片刻,即有一剑开始渐渐后退了! 岑湖额头上面不由自主的渗出了黄豆大小的冷汗。 他知道自己这孤注一掷的一剑决计已无法取胜,为了保全自身宝贵性命,只好快速往后方撤去。 就在剑罡顷刻便要削掉岑湖脑袋的那一刻,他主动后仰,从擂台之上重重摔了下去。 勉强避过了这原本定会葬送自己性命的一剑“此意在人间”。 看着那座被削掉了一个不小边角的擂台,岑湖脊背处一阵恶寒发凉,他朝仍然挺身站在台上的那名年轻胜利者拱手行了一礼,语气恭谦的朗声道:“岑某人,今日服输了!” 就在此时,那个成功跻身进入半决赛的濮缙“噗”的一下喷出了一大口深黑色血液。 颜面落地,“啪”的一下摔在了地上。 原来,他为了能够给父亲濮绥报血海深仇,不惜自损本命元神,甘冒极大的逆天风险,修炼了一门唤作“燃命术”的神秘内功。 这门内家功法可令修炼者在很短的时间内修为暴涨,但随之而来的惨痛代价就是,习此功法者在使出强大招式的同时,体内五脏六腑也会受到异常猛烈的冲击。 濮缙先前就是靠着“燃命术”换来的短暂力量,才得以连续获取四战的胜利。等到这一场比武结束,他那具不到二十岁的年轻躯体终于承受不住了。 浑身筋络血脉根根寸断。 脏腑器官俱破裂成块。 就此命丧星斗擂台! 因为他在身死前就已将逆洪剑派大师兄岑湖从擂台上面逼落,所以这一战,仍算是少年濮缙的胜利。 但又因濮缙已死,即算他直接放弃了进入擂台决赛的资格,这也就是说,下一场比赛—— 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终极决赛了! 负责星斗大会的工作人员将濮缙的尸首从台上抬下去后,第四战第二场的比赛,眼看就要开始了。 这一战的双方。 一方,乃是去年星斗擂的龙头魁首,绰号“万人敌”的峥嵘剑派当代掌门公祖雄。 另一方,则是连续四场都在十个回合内便以雷霆之势打败了对手的辟寒剑派弟子代表魏大胆。 虬髯大汉公祖雄,右手中握着那柄送葬了无数剑修亡魂的名剑“一夫当关”,雄赳赳气昂昂,步履矫健地迈上了星斗擂台。 身穿碧青色长衫的俊秀公子魏颉亦手持血灵剑朝天阙,踏着稳健沉著的步伐来到了擂台之上。 就在两人对视,大战一触即发之际,有一道身影从天边疾速掠至了台上。 就那么站在了公祖雄与魏颉的中间。 二人定睛看去,只见来者竟是一名黑发女子。 女子身材挺拔,丰胸细腰,穿有一件土里土气的粗劣布裙,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 五官端正,面容姣好。 表情闲适放松,两眼半睁半闭,给人一种颇为散漫、慵懒的感觉。 腰间悬佩着一柄银色外鞘的精美长刀。 魏颉猛吃一惊,只因他深知眼前之人正是那位“刀圣”关昭的独生爱女——关樱! 那日在沂州云顶郡天门城,魏颉胸口处受此女的拳罡所创,若无膻中穴-内的六道无上剑气护身,多半那会儿就要稀里糊涂地死于非命了。 魏颉注视着眼前这个和小萝卜卜倩徒手打过一架,拥有“七阶地煞境小圆满”高深境界的女子刀修,心下暗揣道:“她怎得会在此地?莫非是来找我的……不对不对,我与她素来无冤无仇的,她没理由来寻我呀?况且她也不可能知道我在这里。” 刀圣之女关樱有意无意地往魏颉的脸上瞥了一眼,随即语气甚为平淡的说道:“你也在这儿啊。” 魏颉听了这话,始知她并非是特意来寻找自己的,于是便咧嘴打了个哈哈,笑着应声道:“是啊是啊,不知关……关女侠来此地所为何事?” 关樱沉默了片刻,接着高声大喊道:“我今番专程前来此地,不为别的,只为了夺取诸位意气台内存储的‘剑意’,凡是乖乖将自己的剑意奉上者,我便可饶其性命,若哪个胆敢动手反抗,我定叫他没法活着下山!” 此言一出,位于烟霞山星斗峰上的数百名剑修尽皆哗然。 绰号“万人敌”的公祖雄更是勃然大怒,他将手中那柄名为“一夫当关”的长剑对准了关樱,厉声怒喝道:“你这丫头分明是个用刀的,要剑意做什么?!” 荆钗布裙的关樱面无表情,不过冷冰冰地问道:“你给还是不给?” 面对如此紧迫局势,公祖雄身为一代武林豪杰、剑道巨擘,焉能说出半个“给”字? 身为淮南道峥嵘剑派当代掌门的他,陡然间提高了嗓音,正色道:“一名剑修若没了剑意,那还能提得起剑么?自然是不会给你的!” 关樱轻哼了一声,动作缓慢地拔刀出鞘。 那柄刃身呈漆黑色的名刀刚一出鞘,立时有一股极其寒冷阴森的可怖气息奔涌了出去。 寒气转瞬便在擂台上肆意蔓延。 虬髯大汉公祖雄瞬间被冻得浑身发颤,抖如筛糠。 关樱将刀缓缓提起。 公祖雄知道这一下必然非同小可,由于不清楚这名衣着土气的习刀女子究竟有多少真实实力。 权衡利弊后,他决意全神贯注于严密防守之上。 将那柄宝剑“一夫当关”死死地护住了面门。 当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霸道气势。 关樱手持漆黑长刀。 斩落了第一刀。 平平无奇的一刀。 顷刻间,有莫大的浓黑色刀罡从那柄凶刃之中激荡而出—— “嘭!” 宝剑一夫当关怦然粉碎! 去年星斗擂的冠军魁首,峥嵘剑派掌门公祖雄—— 被当场一刀两断! 刀圣之女。 杀鸡儆猴。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五十八章 三刀 “万人敌”公祖雄。 不敌一人! 眼见昔日擂台的龙头老大,峥嵘剑派的公祖掌门被那名狂妄至极的布衣女子一刀腰斩,星斗峰上的剑修群豪尽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众英杰好汉噤若寒蝉。 有几个向来尊师重道的峥嵘剑派晚辈弟子见师父惨遭敌人斩杀,不由得心痛万分,手中提着出鞘长剑,破口大骂地朝擂台这边跨着大步奔了过来。 他们可以接受自己的师父堂堂比武落败而亡,但绝不能接受师父死得如此窝囊,如此莫名其妙! 身穿荆钗布裙的刀修关樱瞧着那群义愤填膺的峥嵘剑派末代弟子,姣好脸蛋上不起丝毫波澜,仍旧面如止水,只是轻声呢喃了一句:“勇气可嘉,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一并站在擂台上的魏颉听见了这句话,知道此言是何意—— 敬师,固然勇气可嘉。 愚孝,那就是脑子不太好使了。 刀圣之女关樱再度轻描淡写地挥出了一刀。 浓黑色刀罡顷刻间扫出。 冲在最前头的那几名峥嵘剑派弟子立时变成了一具具胸口热血未凉的尸体。 抬手杀剑修。 视人命如草芥! 气质慵懒的女子刀修手握那柄漆黑长刀,朝四周简单而随意地环顾了一圈,继而朗声道:“还有谁想要去死的,尽管上前一步,我一刀送他归西!” 此时,那个取得了星斗大会第四名好成绩的逆洪剑派大师兄岑湖见情势不妙,悄悄附耳上去,对着自己身边的那位逆洪剑派老掌门说道:“师父……咱们快撤吧!” 这话虽然说得甚轻,却也一字不漏的传入了关樱的耳朵里,生性-冷淡的她细哼了一声,对擂台下面那个密谋偷偷开溜,妄图逃命的家伙出言警告道:“刚才忘记说了,除了反抗以外,但凡是逃命者,我也一样不留其性命……你小子若是想撤,那就尽管撤便是了!” 岑湖明白今晚当真是在劫难逃,眉头倒竖,怒瞪着立在擂台正中央的刀修关樱,凄然大声吼道:“你这厮莫要仗势欺人!” 刀圣之女难得露出了一抹淡淡的浅笑,“你说我仗势欺人?呵,笑话,请问我仗了谁的势?再者说,我还就欺负你了,怎么地吧?!” 关樱其实是一位容貌颇为出俗的漂亮女子,只是平日里都习惯性摆着一副死鱼般的臭脸,眼神黯淡无光,拒人于千里,不,万里之外。 这一笑,整个人的气质瞬间便大不一样了。 站在一边的魏颉,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那张被周围火光照映得有些发红的俏脸,心下暗道:“这关樱笑起来还真是很好看呢,也算对得起她的名字了……哎呀,魏颉啊魏颉,你可真是色心不死啊,都到这种要死要活的时候了,居然还在对人家姑娘的容貌评头论足,人家好不好看与你又有何干系?” 站在擂台之下的逆洪剑派大师兄岑湖顿时气得浑身发抖,他用力咬了下牙齿,狂怒道:“好,既如此,那我宁愿战死!” 说着便手持佩剑寒蝉,疾速掠上了星斗擂台。 无需多言,当即使开了生平最强一剑——《巨灵剑诀》中的“淮南夜雨多风波”。 一道道细小如绣花针线般的荧蓝色剑罡,陡然间泼洒向了立于台上的布衣女子。 以“天下第一刀修”为最终目标的关樱面对岑湖的必杀一招,竟全然视而不见。 眼神依旧冷漠得半分不通事理,叫人不禁由衷怀疑她究竟有没有正常人的情感。 待凶猛剑罡离自己仅剩不到半丈之距时。 她才慢悠悠地推出了一掌。 霎那间,怒海狂涛的惊人掌罡与莹蓝色的剑罡砰然相撞,掌罡对剑罡,后者刹那间便被冲消散尽,可谓是不堪一击! 岑湖见罡气抵挡不住那股可怕无比的掌力,及时提起兵刃,用寒蝉剑护住了自己的前胸要害。 然而,他毕竟不像魏颉一样胸口膻中穴-内暗藏了六道硬度天下无双的无上剑气。 仅以寻常肉体之躯,硬扛七阶地煞境武夫的一记掌罡。 “螳臂当车”这个通俗成语说的正是这种愚蠢且不自量力的行为。 眨眼睛,逆洪剑派大师兄岑湖已被震飞了出去,身躯宛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重重摔在了人堆之中。 将死未死,只差不到半口气就要归西了。 故意下手轻了点儿的关樱人影一闪,来到了那名半死不死的剑修岑湖面前。 她俯下身子,伸出手掌贴住了岑湖的胸口。 有淡薄到肉眼几不可见的白气飞速涌入了关樱的掌中。 不一会儿,那个二十三岁的年轻剑修停止了一切挣扎。 垂死前由于激痛而紧绷着的身子也彻底放松了下来,就此一命呜呼。 “岑湖!我的好徒儿啊!” 逆洪剑派老掌门见得意大弟子悲惨殒命,凄绝地吼叫道:“你这妖女,你……你还我徒儿!” 关樱朝那个老家伙快速瞥了一眼,点了一下头,语气平淡的说道:“好,我这就送你去见你徒儿!” 纵身上前,“啪”的一声脆响,一掌拍在了逆洪剑派掌门的前胸。 老掌门嘴巴里登时喷出了猩红色的新鲜血液。 表情极度狰狞痛苦。 这种痛苦,不单单是肉体上的。 更多还是精神上的。 身为一名毕生辛苦练剑的剑修,意气台内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些许“剑意”,当下正如溃堤洪水般疯狂外-泄涌出。 这换在其他任何一名武道剑修的身上,都是莫大的耻辱! 不多时,关樱又吸干了眼前之人的剑意。 右掌劲力微微一吐。 逆洪剑派的老掌门即刻也倒飞了出去,怦然摔在了远处的地面上。 可怜他一代剑术宗师,最后连哼都没能哼出一声,便即带着满腔的不甘与愤怒盍然而逝。 如今烟霞山星斗峰上的一众剑修,再无一人敢轻举妄动—— 大会前届魁首公祖雄被一刀腰斩,死无全尸。 逆洪剑派掌门及其大弟子被一掌击毙。 眼下情势之凶险,实在已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恐怖地步了! 偌大的一座山峰之上,除了四周篝火燃烧发出的“呲呲”声外,竟再无别的任何响动了。 数百名剑修豪杰,各个儿都被吓到了连吞咽口水都不敢太过使劲的程度。 手里握有漆黑长刀的刀圣之女又轻笑了一下,带着浓烈讥讽意味的问道:“怎么了?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你们这是……心甘情愿的要把剑意贡献给我的意思咯?” 群豪敢怒而不敢言。 他们心里深知,此时谁若敢再冒出一个“不”字,下场决然不会比公祖雄、岑湖以及逆洪剑派的掌门要来得好。 见再无一人胆敢抗逆自己,刀修关樱的心情甚佳,虽然眼睛仍是半睁半闭的状态,但脸上的神情与适才相比,已经变得要温和得多了。 “既然你们都这么乖这么听话,那我不妨告诉你们,我最近新练的这套功法呢,叫作‘苦凌诀’。创下此功法的人和我一样也是一名刀修,他全家都不幸被那个‘天下第二大魔头’凌云罡给杀了,为了给家里人报仇,他花费了十几年功夫,创出了这套能将剑修的剑意转化为刀修刀意的功法……可惜啊,他实在太弱了,纵然有这套厉害的功法也不济于事,依旧是报不了仇。后来他找到了我,将此套神奇功法及其毕生的刀意都灌入了我的体内,作为酬谢,我答应他日后总有一天会去亲手宰了那个姓凌的魔头!” 她用十分轻松的语气阐述着这件事,“我听说此地要举办一场什么星斗大会,聚集了淮南道三十二个有名的剑修门派,哎呀,那么多的剑修,如此多的剑意,我倘若不来,岂不是都白白浪费了?” 关樱稍微顿了顿,蹙着眉头说道:“唉,你们这里的人太多了,我一个一个地吸未免效率太慢……再给你们露一手吧!” 她将那柄漆黑长刀高高举过头道:“好你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臭小子,居然跟我提起条件来了。行啊,我给你机会当这个好人,我虽答应饶了你,可没说饶了他们两……不,三个!你若想要救他们,便需扛下我三刀,你若能扛我三刀不死,我便可以不要他们的剑意。” 魏颉心下嘀咕道:“那个尚未出世的胎儿又有什么剑意了,这也能算三个?这分明就是趁火打劫嘛……”虽然这般想着,但他很是清楚,此刻绝不可再出半句忤逆之词了,否则大事不妙,莫说好人当不成,搞不好-性命还得留在这里。 于是只好又深深行了一礼,沉声恳求道:“还望女侠刀下留情……” “废什么话!” 关樱的嗓音掷地有声,她将高举在头顶的那柄名为“星霜”的绝世名刀猛地挥落,暴喊了一声:“拽星——坠!” 万里无云的浓浓夜幕中。 仿佛有无数颗璀璨光辉的明星蓦然间坠落,掷往人间。 不计其数的星辰汇聚成一条巨型光柱,直直砸向了站于星斗擂台之上的青衫剑客。 “我滴个妈呀!”魏颉大吃一惊。 他虽已做好了各种应对刀罡的心理准备,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姓关的女子刀修居然会丧心病狂到把天上的星星拽下来砸自己。 魏颉忙将膻中府海内的本命真气、极寒极阴的东来紫气、治伤延寿的青云之气以及御毒祛病的九幽之气……毫无保留地附着在了那柄品质最为珍贵的血灵剑朝天阙之上。 全力护住了穿有宝物春泥软甲的身体,誓要仅凭一己之力挡下这一刀! 一根粗如合围之树的耀眼星柱骤然坠下—— 伴随“轰”的一声撼天动地般的雷霆巨响,整座星斗擂台都被震得化为了一片齑粉! 尘嚣飘散后。 魏颉仍然站立着。 只是眼神甚是恍惚,口中血如泉涌,胸前的碧青衣衫上沾满了血渍污秽。 他嗓音颤抖地说道:“还剩两刀……一并来了吧!” 关樱秀眉一挑,尖着嗓子质问道:“你这是求死?” 嘴巴里全都是鲜血的魏颉勉力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脸,低声道了句:“来吧!” 手持漆黑长刀“星霜”的刀圣之女心中思量道:“哼,今日这小子的性命多半是保不住了!既然他自己求死,那我便成全他好了!” 转瞬又挥落了两刀。 又有两条金光夺目的星辰巨柱从夜空中疾速坠落。 魏颉尽力甩动手中的血灵剑朝天阙,对准两道粗壮无伦的光柱劈出了两剑。 有两股磅礴无俦的白色气浪猝然间自剑尖划出。 直奔穹顶而去。 这下子轮到擂台上面的关樱吃惊了,“什么?这是……刀意?!” 以手中剑,劈出两式意气刀法。 一刀,名暮去。 一刀,名朝来。 正是那日夕阳酒铺内“刀神”古道所赠之物。 两缕威势熏天的庞然刀意与巨型光柱猛地撞在了一起。 蓦地里炸裂开来—— 这一刻,烟霞山星斗峰上方的夜幕天空,恍若燃放了世间最震撼、最绚烂的烟花爆竹! 夜空明亮好似白昼。 光彩渐渐散去。 青衫年轻人仍旧单手持剑,立在废墟深坑之中。 岿然不倒。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五十九章 遥见仙人彩云里 刀圣之女关樱手握那柄刃身呈漆黑色的名刀星霜,一脸惊诧地望着青衫魏颉,大声质问道:“你小子……从哪儿得来的如此强劲的刀意?!” 魏颉立于星斗擂台化成的一片废墟之中,努力将喉头里的一口狂涌上来的鲜血咽了下去,接着便将自己在林间酒铺内与“刀神”古道意外相识之事简单说了出来。 最后正色言道:“古大侠将那两缕宝贵的刀意赠予我后,便即动身前往了北方天烛国上京,要效仿令尊一刀诛万贼的英勇事迹。” 身穿粗劣布衣的刀修关樱听完他的这番话,低头默然了半晌,忽道:“天烛国,又是天烛国……好,既然我爹和刀神古道都已去过天烛国,那我不妨也去那里一趟好了!拿狼蛮族人的狗血,来祭我的星霜!” 魏颉用力鼓掌,不吝赞词地说道:“当真是虎父无犬女啊,关女侠魄力非凡、豪气盖世,实在叫人心生崇拜敬仰之情呐!” 关樱微微抿了抿嘴角,笑着“哼”了一声,“你小子的马屁功夫倒也练得真是不错!行,我这人从不出尔反尔,既然你扛下了我三刀,那我便放了他们三个好了。” 说完即朝辟寒剑派的廖解佩以及怀有身孕的樊闻琴那边招了招手。 二人身上的那股极寒真气顷刻间散去,又重新飘回了关樱的掌心。 “樊妹妹,你身子怎么样,要不要紧啊?”廖解佩甚是急切地问道,依旧源源不断地为爱人输送着体内的本命真气。 樊闻琴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脸色逐渐红润了起来,她轻声微笑道:“好多啦,已经没事了廖哥哥,你不必太担心我了。” 关樱面无表情地看了这对情比金坚的恋人一会儿,冲着仍站在深坑里的青衫剑客喊道:“喂,你快些把他们两个带下山去,别待在这儿耽误我办正事!” 魏颉喏了一声,将血灵剑朝天阙归入金鞘之中,随即带着廖、樊二人往山下掠去了…… 烟霞山星斗峰之上。 数百名武道剑修几乎被霜寒之气冻成了结实而僵硬的冰块。 刀修关樱瞧着周围那群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可怜虫”,嘴角又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施展神奇秘术“苦凌诀”,将星斗峰上所有人体内的异种剑意尽数吸收榨取,及时储存下来,进而转化为意气台内的本命刀意,供自己随意挥发使用。 淮南道极富盛名的众多门派的精锐剑修们,全都因此而沦为了终生再也提不起剑的废人! “爹,你女儿如今已入‘地煞境大圆满’了!” 意气高涨的关樱仰头望着茫茫苍穹,她的嗓音低沉且严肃,“待我跻身陆地尘仙境界,定要去手刃了那个姓嬴的家伙,不仅仅是为了给您报仇,还是为我自己,不杀了所谓的‘剑圣’,纵是成了那‘天下第一刀修’,也没有什么意义……” 这一晚,变故奇巨。 淮南道大部分剑派精锐尽丧,从此一蹶不振! 刀圣之女关樱,成功跻身七阶地煞境大圆满修为,决意孤身赶赴北方天烛国,好生大闹一番。 半山腰。 魏、廖、樊三人正在往山下匆匆赶去。 廖解佩虽是男儿身,却生来极为多愁善感,一想到今夜魏颉助辟寒剑派大扬声威在前,保住了自己与爱人的珍贵剑意在后,不由得热泪盈眶,拱手朗声道:“魏大侠,你……” 魏颉好像早就预料到他会说什么,提前摆了摆手,嘴角小幅度上扬,淡然说道:“莫要多谢我了,我这人呢,向来喜欢从一而终,既然在山上的时候我是你们剑派的魏大胆,那我就有理由帮你们出力。” “大侠,你身上的伤……”孕妇樊闻琴犹自忧心忡忡。 “没事啦,你忘了我给金霸剑派掌门治伤的事了?我体内有相当丰沛的青云之气,区区一点小伤,不多时便好了,何足挂齿!” “太好了……没事就好。” 樊闻琴适才在山上见魏颉吐血染湿青衫,心下当真焦急,而今听其这般言语,总算是松下了一口气。 “倒是你啊,肚子里都有孩子了,就别到处乱跑了,安全才是第一位的。”魏颉温言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保胎,然后给你的廖哥哥啊,生一个大胖小子下来,这样你们辟寒剑派就有传承了。” “大侠,其实……我比较喜欢女儿。”廖解佩挠着头皮说道。 魏颉顿时哈哈大笑,拍手道:“好,女儿也好!爹娘都这等品貌脱俗了,生个女儿出来还不得美到天上去啊?” 三人很快来到山脚下后。 魏颉继续策马往西北方赶路。 而廖解佩和樊闻琴夫妇则骑着从赏花老祖那儿偷来的神骏黑马盗骊往东而行,朝着辟寒剑派的本部基地去了。 就此分道扬镳。 ———— 万源郡乃是淮南道鲁州的中心大郡,因有丰富的河流水源交汇于此而得名。 那一日,魏颉身着崭新青衫,神采奕奕,骑乘雪白骏马大白,行于该郡的边界之地。 忽然眼前出现了好大一座湖泊。 纵马行近。 湖畔立有一块巨型青石碑,上头篆刻着“盈盈湖”三个红色大字。 举目往远处眺望。 但见此湖极是寥廓无边,一眼望不到尽头。 细风飘来,吹得清澈澄绿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暖阳洒将下来,风光旖旎,瑰丽无限。 整座湖泊被阳光映照得宛若一块嵌在大地上的晶莹透亮的五彩宝石。 “我也曾有幸见识过江南西子湖的美好景色,本以为那便是天下美湖之极致了,想不到这盈盈湖与其相比,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魏颉正自由衷感慨,不远处一艘小渔船缓缓向岸边行来。 他有心到湖中览景,立时便从马背跃下,将马缰拴在了湖边的一棵大树上。 走至湖畔,朝渔船尽力挥手,嗓音遥遥传去,他高声喊道:“船家,这边儿!” 小船慢慢驶了过来。 魏颉从兜里掏出了一锭银子,笑着递了过去,“船家,这湖中的美景实在引人入胜,不知能否帮个忙,载我于湖中游上一番呢?” 放网捕鱼的中年船家生平第一次见着那么一大锭的雪花纹银,登时两眼绽光,连忙双手接了过去,美滋滋地说道:“公子哥,尽管上来便是!” 魏颉坐上那艘小小的渔船,中年渔夫划动船桨,又往湖中央划去了。 过了约莫一碗茶的功夫,魏颉已然饱览湖中绝好风光。 恍惚间,不远处竟出现了一片呈现绚丽彩色的浓重云雾。 朦胧里隐约可看见雾中匿有一个小岛。 “哎,那是什么啊?”魏颉奇道。 “那是这座盈盈湖的湖心岛,可正经是个神仙一般的去处!”艄公竖起了个大拇指,“整座岛外边儿都被五颜六色的烟雾罩着,岛上不仅有诸般仙花异草,还有百种珍奇鸟兽……” 魏颉笑了笑,问道:“既是这等的仙家处去,怎么不见有多少人登岛游玩?” 渔夫稍作摆手,继而叹了口气,“唉,犹记得昔日,还是有很多人慕名前来游岛的,只是三年前……这岛上,来了个可怕得紧的女魔头!” 魏颉一下子便提起了兴趣,“女魔头?” 船夫脸露惨淡愁容,低声道:“这事儿,其实我也是听说的。三年前,有十几个靠猎兽为生的汉子上了盈盈岛,结果半头珍兽没捕到不说,偏生就造了个大孽,遇上了那个从天而降的杀人女魔头……十几号人呐,就只留了一个活口!那女魔头让那人活着出去好好宣扬一番,盈盈岛以后归那魔头所有,游湖观景虽然无妨,但若胆敢踏岛半步,那便只有一个字——死!” “好一个霸道不讲理的女魔头!”魏颉搓着手问道,“那个幸存的汉子可曾见着了魔头的长相?” “不曾,听那人说,那女魔头身穿一袭白衣,出手极是迅猛无伦,眨眼间便把十几号人全给杀掉了,杀完人后当即人影消失,仅隔空留下了‘登岛者死’的警告……”艄公沉声道,“不过据说那女魔头的嗓音极其优雅悦耳,如同天宫仙乐一般,可惜除了那个汉子外再没人听过了。” 魏颉低着头想了想,不禁玩心大奇,嘿嘿笑道:“既是个声音好听的女魔头,那我不妨去会她一会!” 艄公大吃一惊,表情骇得真可谓是面无人色,颤声道:“你……公子莫非在说笑?” “不不不,我真的打算登岛。”魏颉微笑道,“那个女魔头若是长得漂亮,我便将其据为己有;倘若不漂亮呢,那我便一剑杀了,就当是为民除害!” 渔夫只觉眼前之人定然是害了失心疯,忠言相劝道:“公子有所不知,那女魔头的修为极是高强,莫说江湖武人了,就连朝廷派遣的官兵上了岛去,都是只有一个‘死’字!这三年来,官府也陆续派了不少人上岛,个个儿都是有去无回啊……” “想不到这女魔头如此厉害……”魏颉心下暗揣道,“哼,有什么好怕的,我膻中府海内尚有四道无上剑气,就算真打不过,难道不能用剑气把她给杀了?眼下我若说不去了,非得给人看扁了不可!” 于是肃色道:“两点,第一点就是本公子并非一般的江湖武人,我已有四阶洗髓境的修为了;第二点,朝廷的官兵算个什么卵-东西?小爷我早杀过不少了!” 船公听他这般狂悖狷傲的言论,当场瞠目结舌,半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魏颉吹完牛皮大话,胸中大感愉悦,拍了拍中年船夫的肩膀,快意说道:“多谢你把我送到这儿,你自行离去便是,我且上岛一游!” 讲完便即施展开了轻身功夫,踏着莹澈的盈盈湖水,抵达了不远处那座被彩色云雾包围着的朦胧岛屿。 刚踏上小岛的时候,青衫剑客全神贯注,手中紧握着那柄出鞘血灵朝天阙,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唯恐一个疏忽,便要命丧孤岛。 随处走了一会儿后,发现此岛果然超脱世俗,与寻常湖心岛屿大不相同。 岛上有芳花香蕊、狂蜂彩蝶。 亦有溪流山石、珍草奇木。 更有诸多俗世间难寻难觅的独特异兽—— 比如山间赭色皮毛的豺狼、水底通体雪白的鲛鱼、树上浑身通红发紫的猿猴等等。 只是不知怎的,那些模样特异的小岛野兽见到魏颉这名“不速之客”时,并无半分攻击的敌意,皆是一副极为友好和善的样子。 魏颉手里握剑,在岛上行了半柱香的功夫,除了见识到许多先前从未见过的动植物外,却是连个“女魔头”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就在他以为传闻是假的时候,前头传来了一阵不小的打斗动静。 魏颉握紧手中朝天阙,顺着打斗声传来处小心翼翼地行了过去。 拨开遮挡视线的杂草灌木丛。 终于看清楚前方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见一名身穿毡青衣裳的高壮汉子,正以手中的那柄泼风大砍刀,与一头体型异常庞大的丹顶白鹤展开着厮杀激战。 不远处停了一头皮甲乌黑发亮的异种犀牛,犀牛背上坐了一个穿有洁白罗纱裙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的身材十分细瘦,一张白里透红的瓜子脸蛋,杏眼桃腮,煞是俊俏可爱。 她骑于黑犀的后背,津津有味地观看着大汉与巨鹤之间的那场人-兽激斗。 那名汉子霸气外露,一柄巨型砍刀舞得是虎虎生威。那只丹顶白鹤同样不甘示弱,以尖锐长喙和一对翅膀作为武器,疯狂肆意地发动着雷霆般的强猛攻势。 魏颉隐身于灌木丛之后,望着前头发生的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着实有些惊骇,暗道:“这岛上多的是奇珍异兽,一头白鹤能与人厮斗倒也不足为奇,但那个身穿白裙的小姑娘……莫非她便是住在这岛上的女魔头?” 那名身穿毡青衣衫的持刀汉子蓦然大喝一声:“死!” 一刀劈落。 斩中了丹顶巨鹤的胸口。 鲜血瞬间溅射出来,白鹤受了严重的外伤,惨叫一声,摔在了地上。 汉子紧握泼风砍刀,怒视着骑乘在黑犀背上的小姑娘,厉声大喝道:“你这个杀-千刀的女魔头,我宰了你给我弟弟报仇!” 白裙小姑娘冷哼一声,不紧不慢地从腰间取下一支精美的白玉长笛。 吹奏了起来。 随着悠扬婉转的美妙笛声响起,那头胸口染血的巨鹤竟缓缓从地上站立了起来。 刚一站定,骤然间倾力往前方猛扑而去。 大汉见其来势汹汹,急忙提刀格挡防御。 怎料那巨鹤的气力不知为何竟然强劲了数倍之多! 双翅同时拍至。 手中大刀被刹那间打落。 汉子的那颗项上人头顷刻被砸碎,哼都没来得及哼一下,便即脑浆迸裂而死! 那头丹顶白鹤眨眼杀人后,再度悲凄地哀鸣了一声,伤口处血流过多,整个庞大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又慢悠悠地倒了下来。 就此颓然死去。 魏颉正自震惊于那只玉笛的神妙功效,忽听得那名白裙小姑娘冲这边大喊道:“喂,那边的,快别躲了,给我出来!” 魏颉心下咬牙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就是个小丫头吗?看我用体内的无上剑气杀了她!” 坦然无畏地从那片灌木丛的遮蔽里走了出来,随时做好了发射剑气诛杀敌人的准备。 岂料他刚一走出,那名“女魔头”当即尖声叫了出来。 她用玉葱般纤细的手指着魏颉,嗓音颤抖地说道:“你……你究竟是谁?!”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六十章 终日逍遥 以黑犀为坐骑的白裙小姑娘,当下胸口起伏不止,气喘如牛。 她竭力令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下来,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魏颉稍加思量,觉得并没什么谎报名姓的必要,便坦言道:“我姓魏名颉,自正气……” “哇啊!”身穿洁白罗纱裙的俊俏小姑娘又惊声叫了出来,“你……你爹,可是大禹王朝狼煞大将军魏魁?!” 魏颉心下虽然疑惑,但到底还是点头“嗯”了一下。 立时有滚烫晶莹的热泪从白裙小姑娘的眼眶里掉落,她涕泗横流、梨花带雨,哽咽着说道:“太好了……终于被我在这儿遇到了……真的太好了!” 魏颉更是迷惑万分,试探着问道:“什么太好了?” 骑乘黑犀的小姑娘脸上挂有莹洁透明的泪珠,嘴角却逐渐上扬,她变得满脸笑意,注视着那个茫然失措的青衫剑客,用十分亲昵的声音说道:“魏哥哥,跟我走吧!” 魏颉被她这一声“魏哥哥”叫得懵了,全然做不得回应。 但见白裙小姑娘挥动了一下衣袂两袖,霎时间,有五彩斑斓的绚丽烟雾从其袖口中飘荡而出。 很快将方圆十丈左右的地方都笼罩了起来。 魏颉只浅浅地吸了一口彩烟,立刻便心神飘忽,慢慢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不知沉睡了多久。 魏颉从迷蒙黑暗中悠然醒转。 眼睛尚未睁开,鼻子已猛地嗅到了一股极其沁人心脾的馥郁浓香。 “这是什么香啊,从来没有闻到过……” 魏颉心里思索着,缓缓将两眼睁了开来。 此刻的他,正躺在一张柔软无比的床上,那是一张足可容纳十几人酣睡的巨型床铺。 宽敞空阔的大屋里,挂满了粉红色的薄纱绸缎,周围的气氛委实妙不可言。 金猊香炉里飘出丝丝缕缕的浓香烟雾,更给这间屋子增添了不少朦胧玄幻之美。 魏颉瞧见自己的血灵剑朝天阙和定心佛珠都被摘下并挂在了西首的墙壁上面,准备下床去拿取。 “吱呀”一声,屋门被推开了。 有一名身材堪称惊艳无伦的白衣女子,迈着婀娜多姿的诱人步伐,从外头缓步走入了屋内。 魏颉两眼发直,片刻也不愿再挪开视线。 只因眼前这位女子的美貌容颜,实在是生平仅见—— 一张杏仁小脸,五官精致得丝毫不像尘世凡人。 皮肤异常白嫩,仿佛轻轻一捏,即能掐出-水来。 满头浓密柔顺的秀发,便似有墨黑瀑布从道,“那个,沈岛主,你为何要喊我……魏哥哥?” 沈腰浅笑了一下,回应道:“我以前就是这么喊你爹的,我喜欢如此喊他。” 魏颉猛吃一惊,双目瞪得溜圆,嘴巴大张大启,下巴都有点合不拢了。 “你爹他,是这个世上最好最好的男人,没有之一。”盈盈岛岛主沈腰沉重地叹了口气,“我早在十年前便对他一见倾心了,可惜他……唉!” 魏颉身为魏魁的独生子,深知眼前这名出俗女子为何要哀声叹气—— 三年前,有着“狼煞”之称的大禹王朝大将军魏魁,为了守住北方少咸山碎肉城,不惜自我兵解,以性命镇退了天烛国著名将领耶律巫沉率领的狼蛮族甲士大军。 瞧着沈腰那副明眸含泪的凄楚模样,魏颉的一颗心也跟着紧紧揪了起来。 “十年,我为了做你爹的‘贤内助’,跑去南海修炼了整整十年,将几百座岛屿上的灵气尽数吸干,才勉强算是摸到了‘九阶尘仙境’的门槛。”沈腰满脸俱是忧愁的神色,“当我满心欢喜,准备去助你爹北伐天烛的时候,我得知了他兵解碎肉城的消息,我十年来的一切努力,顷刻间化为了东流之水!” 魏颉听到这儿,心道:“想不到沈岛主她竟有陆地尘仙的修为,难怪这等霸道……” 正想着,身穿顺滑白绸的沈腰猛地扑了上来,一把将眼前之人紧密抱住了。 这一下当真非同小可,魏颉惊得浑身剧颤,他试图挣脱怀抱,却半点儿也动弹不得。 “沈……沈岛主,你自重啊!男女授受不亲,你不……” 话未说完,嘴巴已被一只冰肌玉掌给捂住了。 “魏哥哥,你和你爹……实在长得太像了!”沈腰的嗓音温柔妩媚且动人心旌,“我为了这一天,为了这一刻,已足足等了十三年了,我……我再也等不及了!” 魏颉破天荒头一遭的与此等绝世美女密切相拥,加之饮了些热辣酒水的缘故,神志混乱到了极点,竟鬼使神差地伸出双臂搂住了身前女子的纤纤软腰。 沈腰将捂人嘴巴的玉手揭了下来,再度环抱住了魏颉的身体。 男女。 对视。 沈腰微微一笑,双手捧住了魏颉那张甚为白净清俊的脸,凑近过去,对准魏颉的嘴巴,将她那两瓣映日绛唇轻柔地贴在了上面。 弱冠之年的青衫客,登时便觉一股窒息之感,蓦然间脑海里一片空白,甚至连自己身处世间何地,自己姓甚名谁都遗忘了个干干净净。 陆地尘仙的“嘴上”功夫,如何叫人能够抵挡得住呢? 二人颠鸾-倒凤,忘乎所以,浑不知天地为何物。 过了良久。 魏颉再度醒来时,已被披穿好了那件碧青色的合身衣衫。 他从榻上坐起。 面前是同样披好了雪白薄纱衣物的盈盈岛岛主沈腰。 媚眼如丝的沈腰将那串红豆色的定心佛珠戴回了魏颉的脖子,随后又从自己的纤细手腕上摘下了一只翠绿色的晶莹玉佩,递了过去,笑吟吟地说道:“此玉佩名为‘神京’,别看它体型小,里头蕴藏了南海群岛极其丰富的灵气,对你的修行颇有帮助。来,我这就教你‘元神出窍’的法门,等你学会了,便能以元神的形态随意出入其中。” 青衫魏颉靠着三尺玲珑心的至高悟性,不消多时便成功学会了将肉身与元神彻底剥离开来的高深技巧。 一点金光闪动。 元神从眉心间悠然飘出。 成功进入了神京玉佩的内部。 艳阳高照,在一片无边无垠的汪-洋海面之上,有数百座大大小小的奇异岛屿,每一座俱是灵气十足,显然对修行裨益甚佳。 魏颉飘然而掠,在南海诸岛上游玩了足足半日有余,终于舍得离开玉佩,重新返回了原身之中。 但见床榻边立了一个巨大的烤架。 上头摆了好大一只金盆。 下头则是一丛熊熊燃烧的火焰。 有趣的是,火势虽盛,却并无浓烟飘散。 仔细一看方才发现,原来烤架最底下没有木炭之类的物事,催生火焰的竟是一条活生生的小型蛟龙! 此时白衣岛主沈腰推门而入,微笑道:“魏哥哥,这么快就回来啦,玩得如何?” “南海诸岛,风光瑰丽无限,晚辈当真是长见识了啊!”魏颉咧嘴笑道。 沈腰巧笑一声,走近了烤架,从那只黄金大盆里捞出了一样物事。 魏颉定睛一瞧,心下奇道:“哎,这不是我的朝天阙么?怎么……” 沈腰用羊皮毛巾拭干了血灵剑上的水渍,将之拿给了坐在床上的魏颉。 青衫年轻人手握金剑剑柄,拔剑出鞘。 霎那间,有铮铮龙鸣之声发出,骇人心魄。 “这……”魏颉不可思议地看着那柄变得有些生分了的血灵宝剑。 沈腰扭腰坐至了魏颉的身边,说道:“这血灵剑胚本就是举世稀少的宝物,现在我用秘术‘炼龙之法’为其额外附加了一层‘龙气’,如此一来,此剑下可斩凡间君王,上可杀仙界神明!” 魏颉听她这般说,转头看向了那条沐浴在烈焰中的赤色小龙。 随着沈腰一声呼喝,那条小龙立即吸尽周身所有火焰,掠起飞到了床榻之上。 瞧着趴在床上模样颇为乖驯的小赤龙,魏颉忍不住说了句:“好可爱啊它。” “你喜欢啊?那我把它送给你好了。”沈腰又轻声念诵了几句咒语,赤龙即刻迈动它那十分短小的四肢,一溜烟爬到了魏颉的怀里。 魏颉摸了摸小龙身上软软嫩嫩的鳞甲,小龙大概觉得挺舒服,也跟着用脑袋蹭了蹭魏颉的肚子。 “行了,我已让它改认你作主人了。” 沈腰又推出了一小团彩雾,将赤色蛟龙裹挟起来送入了神京玉佩之中,“它现如今还甚是年幼,修为尚浅,你且让它多吸收些海岛上的天地灵气,待其完全长大,便可有睥睨众生之威、横扫千军之力了!” 语毕便即从软榻上站了起来,她伸手揉了揉魏颉那颗青丝如黛的脑袋,声音宠溺地说道:“魏哥哥,我走啦,以后你要保重自己哦。” “沈岛主,你……你要去哪儿?”魏颉急切的问道。 沈腰淡然一笑,道:“我留在人间的心愿已经达成了,所以,我要飞升啦!” 魏颉之前从刀圣关昭与刀神古道的口中,有明确地听过“飞升”这一词汇。 虽然亲耳听过,却也对之极为陌生。 飞升,何为飞升? 又要如何才能飞升? 眨眼间,沈腰已然掠出了那间寝屋,魏颉也赶忙大踏步追了过去。 屋子坐落于盈盈岛的山巅至高处。 走出屋外。 整座湖中小岛的绝好风光景致一览无遗,恍若置身仙境上方。 此刻,白衣随风飘荡的小岛岛主沈腰,正脚踩七彩云雾凝聚而成的阶梯,一步步地往天空苍穹行去。 在离地高足千丈的时候,她用响彻天际的声音大喊了一句:“我——愿——飞——升!” 四字一出,一道璀璨至极的白金色剑气陡然间从西方掠至。 一剑。 轻轻松松便破开了天门。 无数仙界灵气、天宫机缘,从那扇威严雄伟的金色巨门中洒落,散入了广袤无垠的人间大地。 沈腰朝着西方打了个招呼,声音远远地飘传了出去:“多谢啦,我这三年,没白耗!” 话音甫毕,白衣仙子沈腰在那一团绚彩异常的浓雾的托举下,以华丽曼妙的神人姿态。 来到了琼霄三十三重天之上。 荣登仙箓。 飞升成圣。 ———— 天宫。 飘然亭内。 有无上剑仙两名。 一人着风流青袍,手握仙剑“白绫”。 一人着素雅白袍,手握仙剑“青莲”。 天下天下,唯有持剑的剑仙最不能以常理而论。 只因剑仙杀力无双,一剑—— 轻则劈山断江, 重则天崩地裂! 而此时此刻,在亭中正对峙着的两人,更是剑仙中的剑仙。 无上剑仙! 分别是“剑圣”嬴秋的二弟子和大弟子。 杜擘,与李太清。 自拜师第一天起,他们便开始了这样的“对练”,只比技艺高低、剑法深浅的对练。 虽然不分生死,堪堪点到为止,但由于他们的修为实在太过高强,以至于每次打斗都会造成极其恐怖的破坏损耗。 仙界物资丰盈不比凡间,却也仍是禁不起他们三天两头的肆意摧残。 众神主宰为了减少天宫内部的损失,特地为他们修建了一座名为“飘然”的巨型亭子。 该亭有至尊法阵结界加固,能够抵挡住莫大的剑气冲击。 两名身材修长、气质超脱的无上剑仙,岿然立于飘然亭中。 皆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彼此的眼睛。 无需多言,随时都可开战。 就在二人剑拔弩张,倏然间便将动手战斗之际,一个甚是甜软腻人的嗓音从不远处飘了过来—— “李郎!” 李太清听到恋人的呼唤声,立时收束起了周身散发出来的磅礴剑气。 杜擘也紧跟着将所有剑气都聚拢回了体魄之内。 “纤儿,我在这儿!”李太清当即归剑入鞘,朝着声音传来处招手高喊道。 只见一名身穿蓝衣的高挑仙女,迈着轻盈如蝶的灵活步子,快速来到了飘然亭这边。 这座仙人居住的天宫里,能够令李、杜两位超凡大剑仙说收手就收手的,恐怕五根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浩霞仙子”周云纤自是其中之一。 她蹦跳着来到了道侣李太清的身边,小鸟依人的拉住其一条胳膊,边摇边问道:“李郎,想我了没?” 无上剑仙李太清一脸爱意地看着身旁的周云纤,语气极是温和,他柔声笑道:“想啊,都快想煞我啦!” 杜擘大声咳嗽了一下,皱着眉头点明道:“喂,你们半个时辰前还腻在一块呢!” 周云纤狠狠打赏了杜擘一个白眼,接着对爱人说道:“我也好想你呢,李郎!” 李太清伸手轻刮了浩霞仙子的粉雕鼻头一下,“纤儿就是为了问这个才过来的么?” 周云纤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嘟嘴道:“是,也不是……师父他老人家最近又送了一个女的飞升上来,你可听说了吗?” 李太清“嗯”了一下,道:“听说了,好像叫……沈腰是吗?” “对,听名字就狐里狐气的。”周云纤撅着嘴巴道,“李郎,你觉得她长得如何?与我相比哪个更加美貌些啊?” 李太清哈哈一笑,大手一挥,朗声道:“不怎么样!和我家纤儿一比,那是有云泥之别了!” 周云纤听得甚是受用,甜滋滋地说道:“李郎最好了,我也觉得那个姓沈的长得不好看!” 站在旁边的剑仙杜擘“呵呵”了一声,讥讽道:“我瞧着倒是不错,单论容貌,比起周大仙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浩霞仙子猛一跺脚,扯着嗓子辩驳道:“你……你胡说!” 杜擘也学她的样子翻了个白眼,摇头晃脑的说道:“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没点数么?” 周云霞气得要死,使劲儿拽了拽李太清的胳膊,手指着杜擘叫道:“李郎,你看他!” 李太清出言安慰道:“哎呀,纤儿,杜兄那是开玩笑的。” 周云纤知道李郎今番已不会帮自己出气,一把撒开其胳膊,抬起玉琢般的手掌就冲前方击去。 杜擘侧身躲开第一下威力无穷的“狂醉掌”后,小声嘀咕了一句:“容貌上有所不及,脾气上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说完便施展仙家神通,驾着佩剑白绫疾速离去了。 周云纤听到了他最后的那句话,理所当然的恼羞成怒,大吵大嚷着疾追而去。 李太清见到这等熟悉的情形,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招手高叫道:“纤儿,等等我!” 同样脚踩仙剑青莲,纵开了宽厚的层层云海,顺着二人的轨迹追赶去了。 天上。 有剑仙三名。 终日逍遥。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六十一章 你配吗? 魏颉离开盈盈岛后,又踏上了赶赴猿猱山青泥寺拜访一衲禅师的行程。 这一路走走停停,青衫剑客每日基本上只有两件事。 一件是靠着剑仙李太清赠送的那卷《蜀道御剑歌》上面记载的独到法门,精心“驯养”那柄从赏花老祖侯章头那里得来的通灵物夺命飞尺。 另一件,便是不断刻苦修行了。 天下武道修士,一旦跻身了二阶跃灵境,便可通过汲取日精月华,乃至天地间的丰沛灵气以供己身提高修为。 试问天地间何处灵气最盛? 自然是那些踪迹隐秘的仙家洞府,或是海中人烟罕至的奇异岛屿了。 每日的寅时和卯时,魏颉总会先令肉身处于安眠状态,继而操纵本命元神离窍而出,进入那枚沈腰所赠的唤作“神京”的仙家玉佩之中,于南海群岛上专心修炼。 由于神京玉佩里头自成一番别样天地,与外界凡尘全然不同,而魏颉又是以元魄神魂的形态出入,所以身在其中的他,即使仅有四阶洗髓境的修为,也可轻松做到凭虚御风、逍遥云隐。 日复一日地在岛上修行,贪婪且肆无忌惮地吸收南海群岛的珍贵灵气,不用像寻常修士那样害怕为天地道义所忌惮打压,也不用担心会出现任何阻碍进展的瓶颈限制,成长提高的速度可谓是日行千里。 魏颉牢牢记得剑圣嬴秋那日临走前的好心叮嘱,四阶洗髓境虽然离九阶陆地尘仙尚有天大的距离,却无疑是九大境界里面极其重要而关键的一境,此境的底蕴和根基扎不扎实,将直接关系到之后几境的成就与造诣,是以魏颉半日光阴也不敢荒废虚度,终日辛苦打熬筋骨、淬炼体魄,争取要凭借最佳的状态跻身五阶脱俗境。 一旦晋升脱俗境,便算拥有了自称“非凡之人”的资格凭证,更是能够抬头即望见那个名为“六阶凝丹境”的高耸入云的仙门天堑了。 因为先前已有过将飞剑冰塞川、雪满山驯服的经验,再加上体内有重宝三尺玲珑心的绝佳根骨相辅佐,魏颉的“炼尺”进度,同样异常迅速。 那柄飞尺通灵物的前任主人本就并非什么有为德才之辈,不出短短一个月,它便识相地抛弃了原来的主人侯章头,乖乖弃暗投明,改认魏颉为主,供其随心所欲地驱策使用。 魏颉从书生杨春那册《六月飞雪集》中的那句“咫尺越山海,其如千里何”中得到了灵感思路,将那柄夺命飞尺取名为“越山海”,与冰塞川、雪满山双剑一样,都是三个字的辈分,谁也别瞧不上谁。 魏颉策马离了万源郡,便算是行出鲁州了。 瑜州。 大禹王朝第二强藩琅琊王嬴関的三州封地之一。 这一日,阳光明媚,微风不燥。 魏颉骑乘着白马大白,来到了瑜州贡章郡里的一座声名不显的祥和小城。 他素来颇有闲情雅致,明明自己是受到大禹朝廷通缉的死罪之身,十分容易招惹官家的盯梢、围堵,世间犹有不少眼红手热的仇家垂涎其头颅,虎视眈眈……可他每经过一座城池、一个好地方,必会去那边的富丽繁华之所或是风景优美之处逛上那么一逛。 于他而言,若是不多见识些新鲜有趣的事物,看些世间少有、仙界更无的绝好景致,那便对不起自己的这一趟“江湖行”了。 虽是亡命天涯,却也不能倦了这天涯啊。 在那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城中闹市里,骑着白马的青衫魏颉有幸观看到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戏曲演出—— 滇戏。 此类戏种并非本土诞生,最早是从西南大黎国引入,后来流传播散甚广,变得在中原各地皆相当风靡。该戏剧饱含多种声腔和部分杂调,讲究“雅俗共赏、古今同趣”,听起来没有多少费劲耗神的门槛,就算是第一次看戏之人听上那么一曲,都会有一种回味无穷的奇妙感觉。更有夸张甚者,传闻只听了一回滇戏,曲子的幽淡余音便在脑海中萦绕了足足三日,方才彻底消绝。 今日台上演员表演的这一出经典戏码,当真算得上是名声在外,剧名不俗不雅,简简单单唤作四个字——“黛玉焚香”。 话说这个小女子刘黛玉本是一名富贵人家的娇弱千金,本该一生都平安喜乐、吃喝无忧,怎料时运不济,后来竟因父亲犯事被砍头,而落了个家道中落的悲苦下场。 年仅十六岁的她,被迫嫁到了当地富商贾家为小妾,贾家轻贱于她的下作身世,故对其百般折辱、打压,黛玉的日子过得只能用“水深火热、生不如死”八个字来形容。 她本就是个性子甚为优柔多愁的善良姑娘,平日里纵然是看到树上的一朵小花掉落在地的,都会暗自神伤,亲手在路边挖个小坑将落花掩埋安葬。 某一日丈夫贾石出门公办,身为小妾却也有一间独立屋子居住的刘黛玉,孤自一人待在屋里头焚着上等好香,念及生平坎坷命运,落泪不止,于是就有了这一幕堪称世间名画的“黛玉焚香”。 刘黛玉的扮演者是个一样不过十五六岁的细瘦小丫头,身穿一件瞧着做工还蛮精致的石榴红箭袖袄子,正是书里刘黛玉平日里最喜爱穿的衣衫。 那丫头好看,长了张俏生生的鹅蛋小脸,两腮上面扑了薄薄的脂粉,嘴唇上抿了鲜艳红纸,用眉笔画浓了两条柳叶眉毛,两颗水灵大眼睛扑棱扑棱地直闪,颇为灵动有神。 台下观看听曲的百姓不下五十人,乌压压一片,她年纪如此之小便上台演戏,还出演这等困难的独角戏分,不见半分畏众怯场,一看台词功力就是相当扎实,显然虽年纪不大,但登台演出的经验已经积累得不少了。 魏颉挺直腰板坐在高头白马的后背上,比其他站着看戏的围观路人要高出许多,得以清楚地瞧见台上那名小丫头的出彩表演。 这一场剧目难度最高的部分,无外乎便是所有负面情绪堆积至道:“哼,足够了,我看她也该有十五六岁的年纪了罢?能用就行了,本公子啊,从来便不挑食!” 此等严重侮辱人格尊严的话一出口,登时惹得一众戏班弟子怒目而视。 涂粉的小丫头更是吓得躲在了父亲的背后,战战兢兢地不敢露头。 而那个一身衰弱老骨头,瞧着很是不经用的中年男人却并无多少脸部的神色变化,只是那双本就不怎么大的修长眼睛,眯得更是狭小了。 年轻公子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那三百两银子就当是定金,待我把你女儿娶进门做第六房小妾后,自会再给老倌你几百两银子当养老钱哩!” 中年男子沉默片刻,语气冰冷无情地吐了几个字出来:“公子请回吧,我是断然不会把女儿嫁给你的。” 年轻公子眉头当即一挑,扯开嗓子厉声喝道:“好个不识趣的大胆刁民,你可知本公子是谁?” 他转而对身后的一名魁梧恶仆说道:“你,快去告诉他老子是谁!” 那个被指名的高大武奴大声冲台上吼道:“我们家公子可是这贡章郡胡太守的独生子,胡绾,胡大少爷!” 周围看戏的众人得知其尊贵身份后,皆心中暗道:“原来是那个胡太守的儿子啊,难怪能够飞扬跋扈到这种程度……” 贡章郡乃瑜州数一数二的大郡,其郡守胡桢夏更是与那位强蕃琅琊王嬴関都有不错的交情,靠着和藩王的那层扯不断的“铁”关系,胡太守身在贡章,从来便是那只手遮天、呼风唤雨的至高存在,曾说过“我让何人三更死,谁敢多活到五更”这类凶残无伦的狂放言语。 因此,那些恨得牙痒痒的地方老百姓,敢怒不敢言地给胡桢夏冠了个“胡阎王”的诨名。 其子胡绾含着金钥匙出生,惯来便纨绔至极,最爱干那些耀武扬威、欺男霸女的短命勾当,曾在街头把一个身怀六甲的可怜孕妇一脚踢死,并差遣一众手下将那个孕妇的丈夫活生生剁成了一滩肉泥,喂给街边的野狗吃了。 如此滔天恶行、如此横行霸道,也难怪会被当地人称作为“贡章小霸王”了。 若非那个滇戏班子是从外地赶来此处,多半一听到“胡绾”这个名字,便要吓得够呛。 见自己的赫赫威名居然没能唬到他们,贡章小霸王着实有些不爽,呼唤恶仆道:“去啊,还不快把那个小丫头给老子抢过来!” 七名体格雄健的恶仆听从主子的吩咐命令,手持棍棒就朝台上大踏步冲了过去。 那群尊敬师父的戏班子弟忙对老班主喊道:“许班主,你快些带着小霜儿离开吧,我们在这里挡着!” 话未说完,站在台子最前头的几名弟子已被棍棒结实的砸中。 他们手无寸铁,又都是靠沿街唱戏卖艺吃饭的,如何能是那群专门以打架为生的恶仆的对手? 眼看就只有白白挨打的份了。 长棍一记记挥舞下去,舞台上尽是戏班子弟们的惨痛哀嚎。 台下的小霸王胡绾瞧得极是痛快酣畅,连声叫好道:“好,打得好啊!都给我往死里打,哪个出力越多,我给他的赏钱越多,哈哈!” 一众恶奴听到“赏钱”二字,皆是情绪高涨、精神振奋,个个儿加重了抡动棍棒的力度。 “啊——” 此刻,那个在贡章郡里完全可以横着走的年轻小霸王惨叫了一声,接着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往前扑了过去。 结结实实地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不出意外的磕掉了两颗大好门牙,满嘴都是鲜血。 只见一名穿着磊落青衫,皮肤白得好似羊脂美玉般的公子身形挺拔地站立在胡绾的后面。 适才正是他从后头蓦然飞起一脚,将那个不可一世的贡章小霸王给踹飞了。 胡绾看着地上那两颗沾了泥土和血液的门牙,扭过头望了眼那名丰神俊逸的青衫公子,发疯似的破口大叫道:“都他-娘的给我上啊,给老子把这家伙剁成肉酱,喂猪!喂狗!” 七名持棍恶仆接二连三的从舞台跳下,大喝着朝那名青衫剑客奔去。 魏颉脸上流露出极度蔑视、鄙夷的神情,冷哼一声,身形轻轻一掠。 瞬间来到了七人的面前。 眼下的他,已然坐拥四阶洗髓境的高深修为。江湖上许多威名显赫的武林门派,靠着一位或数位三阶百尺境的宗师级高手便可稳稳地坐镇并号令一方了……更何况是传奇盖世,离超脱凡人之躯的五阶脱俗境仅剩不多距离的第四阶境界呢? 三拳两脚之后。 七个为虎作伥的恶仆或脑袋中拳、或躯干挨腿,无一例外都昏厥在了地上。 魏颉轻描淡写地秒杀了七名身材魁硕的持械大汉后,微笑着缓步走至了小霸王胡绾的身前。 胡绾见几名手下都被快速放倒,本有心撒腿跑路,无奈适才腰眼里吃了一脚,当下实在疼得厉害,再也走不动路了。 只能任人像提小鸡仔似的给提了起来。 “大……大侠,饶……饶我!”胡绾门牙脱落,加上惊吓过度,几乎讲不清楚话了。 魏颉瞧着那个快要怕得尿裤子了的贡章小霸王,赏了他几个生脆响亮的耳光,将后者那张本就长得不好看的脸抽打得如同臃肿肥硕的猪头一般,挑眉骂道:“你算个什么玩意儿?人家小姑娘生得又漂亮,唱戏又好听,凭什么要嫁给你这种人?你配吗?!” 说着即又伸出一脚将其踢了出去。 胡绾被踢飞出一丈多远,稍微扭动了一下身子,便即一动不动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六十二章 孽徒 眼见那个向来目中无人到了极点的小霸王胡绾及其几条恶仆狗腿子都被那位白净俊俏的青衫年轻人三下五除二打倒。 围观的一众百姓无不掌声雷动,欢呼声不绝于耳,便好似观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精彩大戏一般。 毕竟那个姓胡的家伙仗势欺人,名声一贯便臭不可闻,如今被打成一条死狗,如何能叫人不快意至极呢? 那名皮肤白皙,身着碧青色衣衫,脖子上戴着串红豆色佛珠的年轻公子掸了掸自己的双手和衣袖,仿佛是因为和那几个猪狗一般恶心的家伙打斗后,令他的手跟袖口都变得肮脏了。 掸完后,他快步走上了那座舞台,给一众挨了棍棒的滇戏子弟都把了脉,语气轻松地说了句:“无妨,伤得都不重。” 说着便操纵起了体内的青云之气,用那股珍贵至极的道门真气为众人认真疗愈起了棍伤。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魏颉在每一个受伤之人的身体里都灌入了不少的青云真气。 那股气息本就是天地间治愈伤患的绝佳圣物,那些原先疼得仿似周身骨头都断裂了的人,此刻已感觉身上再无什么要紧的痛楚,纷纷从地上站立起来,心怀莫大感激,朝着魏颉拱手拜礼。 身穿洒脱青衫的魏颉摆了摆手,笑吟吟的表示那不过是区区举手之劳罢了,何必多谢呢? 此时那名身穿绛红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拉着他的宝贝女儿走了过来,拱手朗声道:“在下许秋山,多谢大侠相助之恩!” 又低头对女儿要求道:“霜儿,还不快谢过大侠!” 那个名叫“霜儿”的小丫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比她高了将近一个头的魏颉,用甚是娇软可爱的声音说了句:“谢谢大侠!” 魏颉近距离第一眼瞧着她那张化了淡妆的鹅蛋小脸,不由得想起了那个酷爱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卜倩,心里的第一反应是:“唉,不知道小萝卜现在怎么样了……”忽听到小丫头的一声“谢谢大侠”,方才回过了神来。 许灵霜除了个头和卜倩一样小,眼睛和卜倩一样大以外,声音也与之有几分相似,只是卜倩的声音极是开朗活泼,甚至带着点叫人暗暗发笑的憨傻味道。而眼前这个立在父亲身边的红裙小丫头,却拥有一副相当软糯可人的美好嗓子,声音里天然带着些胆小怯弱的感觉,便好似那生活在富贵人家里头,终日饱受欺凌,吃不饱也穿不暖的卑微丫鬟一般,让人初听其声,心中立即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强烈“保护欲”。 也正是因为她天生嗓音如此,才能够那般完美出色地演绎出戏中“刘黛玉”的角色,适才几乎所有场下观众在听完她的那一幕堪称浑然天成的妙绝表演后,都有一种类似的神奇感觉—— 她不是在演,她就是那个身世无比悲苦,多愁善感到瞧见一片落花飘地都会低头独自啜泣的少女刘黛玉! 只因面前这个穿着石榴红箭袖的鹅蛋脸小姑娘和卜倩在气质上过于相像,再加上其那副柔弱无力的娇态嗓音,实在令人不自禁的心生怜爱、疼惜之意,魏颉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的小脑袋上面轻轻地揉搓了几下。 小丫头被这样子抚摸脑袋,并无半分抵触反感,脸上反而挤出了一个甜甜的如蜜浅笑。 魏颉一看,心下暗叹道:“这一笑,更像了……”微笑着弯下腰去,两手撑住膝盖,问道:“你叫‘霜儿’?是好事成双的‘双’么?” 脸上涂着漂亮妆彩的小姑娘立刻摇了摇小脑袋,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是霜雪的‘霜’。” 魏颉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又问:“那你的全名是什么呢?” “许灵霜。”俏脸小丫头酥声说道,“许,是许定终身的‘许’,灵是钟灵神秀的‘灵’,霜的话你已经知道了。” 魏颉一听她这么说,微微一笑,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小霜儿,想不到你还知道挺多成语的嘛。” “我爹平时经常让我读书的,我爹说过了,我们虽是走江湖跑码头的,但也需要读书,这个世道啊,读书人可比江湖人吃香多了。”许灵霜正色道,“大……大哥哥,你叫什么呀?” “大哥哥”这个熟悉的称呼一出,魏颉心头猛地一颤,恍惚间,便好似是那绿衣少女卜倩站在面前喊自己“大哥哥”一样,那些快乐且美好的短暂时光恍若走马灯般的在其眼前快速闪过。 魏颉痴痴的呆立半天,直到许灵霜再度呼唤自己时才又回过神来。 “大哥哥,你怎么了啊?”许灵霜疑问道,“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魏颉随意揉了下眼睛,强笑道:“呃,天气太干了,有点容易流眼泪……那个,我姓魏,名大胆。” 许灵霜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显然并不怎么好听的名字,抿了下嘴巴,甜笑着道:“那我喊你‘大胆哥’好不好?” 魏颉心下肯定道:“这个好,他若是要喊我大哥哥,那我可真受不了了。”便道:“行啊,你就这么喊我吧。” 魏颉又与老班主许秋山简单攀谈了一会儿,得知他们一伙人也要往西边走,正好和自己顺路,他本就对那个名叫许灵霜的俏姑娘留有好感,便提议与众人结伴而行,整个滇戏班子都对魏颉心存巨大感激,岂还有推辞拒绝之理? 一路上,青衫年轻人跟随着滇戏班子在各地街头搭台演出挣钱。 魏颉可从来没有唱过戏练过曲儿,自然不可能与他们一同登台表演,所谓“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这东西啊,决计速成不得,否则丢的不仅仅是戏班子的颜面,还会影响到滇戏这一著名戏种的口碑。 台上虽然没办法亮相,台下总归还是能学点什么东西的。 唱滇戏最关键的就是“嗓音”这一环,班主许秋山不止一次称赞魏颉的嗓子好,天生的温润如玉,是个十足的唱戏材料。 魏颉从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多么好听,从小到大头一回被人这样夸,情不自禁的有些飘飘然忘乎所以,被老班主连哄带骗着开始努力练习一些简单的曲子了。 一颗三尺玲珑心足有百多个机窍,所以魏颉学任何东西都远比常人来得迅速,他和滇戏班子一同赶路的这十来天里,靠着极强的领悟能力,将唱戏的一些基本功以及最经典的几首曲子都练得滚瓜烂熟了。 一众“同门”弟子悉对其崇拜万分,毕竟光是那点东西,他们当年练的时候就不知吃了多少苦头,下了多少苦功才算勉强学会,说得难听点,有些练了好几年的人在基本功这一块儿,都没有魏颉这个“新手”来得扎实熟练。用老班主的话来形容,魏颉实乃天生天赐的“戏骨”,绝对是属于那种老天爷赏饭吃的类型。 魏颉没有透露自己身负神物“三尺玲珑心”这件事情,他向来脸皮并不薄,心安理得地将众人对自己的那些夸张赞誉通通消受了下来。 一路上,班主的宝贝女儿许灵霜每天都想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法子和魏颉聊天,有时候实在黔驴技穷,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了,便傻兮兮的没话找话,比如“今天的天气真好,大胆哥你觉得呢”,再比如“大胆哥你身上的这件衣裳真好看,是自己买的吗”之类的废话,魏颉还算挺喜欢这个生就了一对水灵大眼睛的小丫头,也乐得与她天天没话找话聊。 每日中午饭点,许灵霜必拉着魏颉坐在自己的身边,还特别殷勤主动地往其碗里夹一些好的肉菜伙食,每当有嘴欠的弟子发出“啧啧啧”的声音时,这个嗓音软软的小丫头总会梗着脖子大声辩解:“你好好吃饭行不行啊?啧什么啧,口水都飞出来了!这些肉本来就是大胆哥花钱买的,我夹给他点儿怎么了?” 这时候,当惯了“老好人”的班主许秋山就会深埋着头,用力往嘴巴里扒拉大白米饭,只字不言。 大家伙儿在一起的日子其乐融融、和和美美,不多几天,已快走出贡章郡了。 这一天傍晚,滇戏班子演出完今日的戏剧曲目,准备收工回摊的时候。 变故发生了。 有五十余匹铁骑从远处匆匆行来,马蹄阵阵,气势汹汹。 为首之人身穿华贵织锦绣袍,胯-下骑乘一匹毛色纯正的神骏黑马,可谓派头十足。 几十名雄赳赳气昂昂的霸气骑兵跟在那位一看就身份不俗的锦衣男子后头,将所有围观看戏的百姓都喝退散开了。 此间除了滇戏班子的众人外,就只有几十匹壮实大马,以及骑于马背上的朝廷士兵。 那些士兵个我饶还是不……” 话未说完,那个跪在地上的披发汉子骤然发难,挥动起了手中的两条金属铁链。 长链便似两条凶猛至极的深灰色狰狞巨蟒。 两个链头同时掷在了姓陆的桃花眼男子胸口—— “嘭”的一声,风流男子当即倒飞了出去,同样也大呕了一摊血出来,单膝跪倒在地! 再看萧索这边,明显此招也彻底耗尽了他的气力,无法再度挥起铁链,整个人如泥鳅一般软塌塌的趴在了地上。 “快,黄师弟,把‘北极散’给我!”单膝跪地的陆姓男子嘴角渗血,冲唯一站着的那人喊道。 那名姓黄的男子俯视着伤者看了一会儿,猝然间飞起一腿,不偏不倚地踢向了陆姓男子的胸口要害! 所幸后者用双臂格挡住了这腿,没有受什么过于致命的大伤。 “黄簪!你……你这是做什么啊?!”陆姓男子受下了这唐突的一腿,连连后退,极度严肃地暴喝道,嘴角的鲜血却是越流越多了。 那个名叫“黄簪”的男子呵呵一笑,狞声道:“陆师兄……不,陆正!今日我就要了你的性命!” 姓陆名正的俊气公子满脸惊恐,斥问道:“你小子是不是疯了啊?!” 黄簪仰头哈哈大笑,神情快意,随后伸出一指,戳着单膝跪在地上的陆正道:“你说我疯了?呵,我疯了……是,我就是疯了!这么多年来,你小子享尽了偏心和关爱,仗着师父是你的亲爹,得了多少本不该属于你的好处?老子在师父门下矜矜业业干了这么些年,多少次出生入死,多少次为师父肝脑涂地,勉强才挣来个‘四品镇抚’的官职,你小子呢?平时里没少玩女人,没少过滋润日子吧,要论为‘金鸾卫’做出的功绩,你比得上我黄簪的一半儿吗?!你爹个杀千刀的偏心眼儿,以公谋私,居然让你这个废物当上了‘从三品佥事’……不公平,太不公平了!老子不服气,绝不服气!” 魏颉站在舞台之上,听到此人的这一番暴躁无伦的言语,心下惊讶道:“奇了,金鸾卫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金鸾卫,原名铜雀司。 太子嬴勾顺位登基称帝后,铜雀司得到了天子的重用提拔,职权可谓是水涨船高、平步青云,鉴于其本名略显不雅,如今已改名为“金鸾卫”。 此机构主要统领管辖宫廷仪仗队与皇家大内侍卫,从事并负责侦查、缉盗、逮捕、审讯等地下活动,也参与刺探军情、策反敌将等隐秘晦涩的工作。 其首领为“金鸾卫指挥使”,官职正二品,大禹朝廷内地位仅次于一品宰相祁密,直接受皇帝指派任命,有资格抓捕任何人,甚至包括那些身份彪炳煊赫的皇亲国戚。 黄簪的情绪甚是激动,愈喊愈大声:“老子本来打算回去的路上再想办法要你小子的命,谁能料到啊,你这短命鬼竟会大意到被那个没用的萧索给打伤了!当下取你的性命,已是易如反掌,嘿,真乃天助我也!” “黄……黄师弟,这事儿当真没得商量了么?”陆正试图劝其回心转意,“我们毕竟同门一场,你能否……” 黄簪浑然不为其所动,笑得愈加放肆癫狂,“不行,不行!今日你是一定要死在这里的了,我呢,先一掌毙了你这个废物,再去割下萧索的狗头,等回到本部交差邀功的时候,我就说你中了萧索设下的陷阱,不幸遇难身死,哈哈,妙哉!” 陆正怒极,瞪着眼睛狂喝道:“黄簪,你如此凶恶歹毒,全然罔顾同门情义,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就不怕我爹他知晓此事么?” “你说我师父他老人家?哼,我在这里做掉了你,师父他远在国都天启城,怎么可能会知道……” 黄簪正自得意地说着,突然间身子一抖,后背寒毛根根炸起,恰如被闪电击中了一般。 只因他听到了一个再耳熟不过的雄浑嗓音从东面遥遥传了过来: “黄簪,你这孽徒,谁说我不知道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六十三章 焰光冲天 金鸾卫四品镇抚黄簪被那声“你这孽徒”吓得浑身一颤、毛骨悚然,情知大事不妙,当即双膝变软,“扑通”一下就跪倒在了地上。 只见一个甚是伟岸高大的身影,以优美、闲雅的潇洒姿态从远处翩然而至。 来者身穿一件厚实的深紫色狐皮大氅,腰系绣彩缀玉金缕带,体格健壮恍若精钢铁门,长相容貌威严十足,一看便知是身份尊崇,久居上位之人。 一直站在台上的滇戏班主许秋山一见那到人,他本就不怎么结实的瘦小躯体顿时抖晃了一下,随即开始大口喘起了粗气,仿似一头不堪重负的犁地老耕牛牛。 许灵霜见父亲变得如此异样反常,忍不住小声发问道:“爹,你怎么了?” 许秋山摆了摆手,强装镇定地说道:“没事的,霜儿,爹没事。” 黄簪见师父居然亲临此地,骇得是全无人色,磕头如捣蒜,喊道:“师父,弟子……弟子适才是开玩笑的,师父莫要当真啊!” 此时,那位单膝跪地的风流公子陆正从兜中掏出了一个制工精美的白瓷瓶子,从里头倒出一粒淡蓝色的小丸,用食、拇两指捏着,嘴角勾起,冲着脸色煞白、额头磕红的黄簪说道:“喂,瞧瞧这是什么?” 黄簪仅仅看了一眼,立即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嗓音发颤道:“南斗水圣丹?!这,这不是……” 这会儿在地上像泥鳅一样趴了很久的铁链萧索也站了起来,他拍手掸落了身上的灰尘,淡淡然说道:“那东西一直就放在陆师兄那儿,我压根就没偷。” 黄簪瞧见那个原本应该身负重伤而命不久矣的粗陋家伙居然轻松地再度站了起来,更是惊诧得连半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陆正将那颗贵重至极的超品丹药送入了口中后,缓缓从地面站起,双手负在身后,微笑着说道:“我爹早就发现你有心有反意了,为了试探你才故意安排了这么一出戏,先是传出萧师弟偷了南斗水圣丹的假消息,然后派我和你一同出门缉拿他,想看看你在关键时刻会有何反应。” 暗运一口真气,彻底吸收那粒丹药的神奇效力,将适才受了黄簪那一腿的伤势尽数化解了,继续说道:“我和萧师弟事先在嘴巴里放好了假的血包,并轻轻地互换一击,伪装成一副重伤难愈的模样……果然把你小子奸诈恶毒的狼子本性给钓出来了!” 萧索抬起那条缠满精铁锁链的粗壮手臂,指着跪在地上的黄簪怒骂道:“姓黄的,师父让我演这出戏的时候我本还挺犹豫的,觉得如此试探自己的同门兄弟不甚妥当,哼,现在我算是看清了,狗屁的兄弟!你呀,当真该死!” 黄簪听了他们的话,但觉一阵地转天旋,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堕入了一个专门为自己准备的圈套陷阱之中,深知此刻再多做任何辩解均已无益,只一个劲儿地哀声苦求,望师父能看在多年师徒情谊的份上,大度饶了自己的性命。 那位身穿紫色狐氅的高大男子低头凝视着黄簪良久,沉声说道:“看在你小子昔日为我办成了那么多事的份上,就饶了你罢!” 跪在地上的黄簪一听其愿意饶自己不死,大喜过望,连声叫道:“多谢师父,多谢师父!” 金鸾卫总指挥使说话的语气并没有些微起伏,肃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给我爬过来。” 黄簪迟疑片刻,即像条黄狗似的三下五除二地爬向了自己曾经的恩师。 姓陆的总指挥使看了眼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前徒弟”黄簪,伸出一手,往下轰出了一掌。 凌厉掌罡瞬间穿透并进入了黄簪的后颈要害。 黄簪“唔”了一声,随即喷了一大口血出来。 这一掌,无情且沉重地击碎了他的脊梁根骨,从今往后,黄簪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了。 “滚吧,不取你的性命,已是为师最大的仁慈了。” “是,师父……”丧家犬般的黄簪一点点地向远处爬去了。 待逆徒离开后,身形魁梧的紫氅男子朝舞台上面望去,微微一笑,朗声招呼道:“许焰,别来无恙啊!” 此言一出,同样站在台上的青衫魏颉猛吃一惊,心下暗道:“许焰?难道是那个天下第八大魔头,号称‘赤焰魔君’的许焰?!” 这时,那名穿着绛红色袍子的矮小滇戏班主点头应了一声,眯眼说道:“是啊,陆成霜,你不也还没死吗?” 魏颉震得周身一颤,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位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十数日,平时里少言寡语到有些不近人情的中年男人,居然会是那个名震江湖的大魔头许焰! 原本目光晦暗的“许秋山”当下眼神烁立,双目中疾射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凛冽寒光。 他正目不稍瞬地注视着台下的陆成霜。 不仅是魏颉,戏班的其余子弟见到老班主变成这副异常瘆人的可怖模样,尽皆脸色骇然。站在“许秋山”身边的那个小丫头许灵霜,从侧面见到父亲因为绞尽牙关而高高鼓起的腮帮子,着实感到遗憾有些害怕,她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父亲的衣袖,细声细气的道了句:“爹,你……” 天下十大魔头里排行第八,有着“赤焰魔君”这个狂傲绰号的许焰立时低下了头,改换了一副十分温柔的和煦笑容,他用习惯性的轻柔动作摸了几下宝贝女儿的小脑袋,温声说道:“霜儿,对不起,原谅爹爹一直瞒着你,其实你爹爹我……唉,先不说这些!” 许焰转而望向了台下的金鸾卫总指挥使,厉声喝问道:“陆成霜,六年了,你的境界可还停留在六阶凝丹境大圆满?” 姓陆名成霜的高大男子“呵呵”一笑,表情自信沉稳,不愠不怒地回应道:“不错,和六年前一样,还是凝丹境,仍比你尚低了一境!” 顿了顿,又咧嘴补充道:“你不妨再来杀我一次,这次可没有碍事的人了!” 这话一出,“赤焰魔君”许焰的两眼中登时便如要喷出红火一般,他用力一咬牙,将女儿许灵霜推给了立在身边的魏颉,低声道:“小兄弟,我女儿就交给你了!” 说着便一个燕子展翅凌空拔高,跃至舞台的最高处,从道:“陆正萧索,你们负责去宰了那个孽种小丫头,至于那个该死的许姓魔头,就由我来亲手诛杀!” 说完,也朝着前方大踏步疾冲而出。 一红一紫。 一矮一高。 一名江湖魔头。 一位朝廷大员。 时隔六年,这一对此生必定要分出个你死我活的仇敌,今日总算又要展开决斗厮杀了! 体格明显远占优势的陆成霜不用任何武器,仅赤手空拳与那个小老头模样的红袍魔头搏斗。 号称“赤焰魔君”的许焰双手握有金色硬鞭,持续不绝的巨声咆哮着,发出绝非寻常人能发出来的野兽嘶吼。 这吼声气势汹涌、后劲绵延,乃是一种催人神志的高深功法,唤作“金犼功”,人间有巨型凶兽名金犼,其叫声如奔雷,唾液腐蚀性之强,连坚硬无比的钢铁都能软化,可谓极度强横凶猛。 而修习此功法的许焰虽不具备那般化铁如泥的猛厉唾液,但他的吼声能对眼前特定的一名敌人产生心神的强烈“腐蚀”效果,恰如铁匠铺里冶炼打磨刀剑,将人心当成兵刃,一点点将之磨损、磨坏、磨烂。 许焰身为天下名声极其响亮的超级大魔头,早年间便有了七阶地煞境的深湛修为,对付七阶以下的寻常对手,用此功法即可做到“得心应手”,基本不用吼上几声,对方即会心神巨损,五脏六腑都受到猛烈无伦的侵害,最终窍穴尽数崩溃,直接倒地身亡! 然而在此处,修为不过仅有六阶凝丹境的陆成霜在面对一阵阵如同怒海狂涛般的激烈吼声时,居然能够做到泰然自若、镇定安神,半分也不受其干涉和影响。 赤焰魔君出身武林名门霸炎堂,自幼便熟读天下武学秘籍经典,尤其精通各种上乘鞭法,每一套都练的是炉火纯青、造化深厚。面对那般惊世骇俗的高妙鞭法,陆成霜始终保持着自己良好的精神面貌,依旧是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用沉著冷静的高人风范,以蒲扇大小的双掌拨动着双鞭的磅礴攻势。 官居庙堂正二品的陆成霜在大禹朝廷受到皇帝陛下的重用与提拔,加上金鸾卫管辖范围极阔的缘故,陆成霜除了有“金鸾卫总指挥使”这个官威雄霸的头衔外,还拥有一个在江湖之上流传甚广的豪气绰号——“天边金掌”! 庙堂之上,黄紫公卿,官场大员遇之皆须行礼。 江湖之上,天边金掌,武林豪杰见之都要低头! 陆成霜凭借强韧无俦的体魄、坚硬如铁的心神扛御着许焰那份绵延不绝的吼声,两只宽厚的大手作掌状,配合华丽灵巧的轻功步伐,顺利贴至了敌人的身前。 所使的第一套掌法名为“桃华碎玉掌”,姿态曼妙清雅有若桃华漫天,劲力透骨可令珠玉碎裂,一旦练至此掌法的最高境界,一阴一阳两股真气可随意切换调运,刚与柔完美结合,堪称天衣无缝。 许焰却好像知晓他这套掌法的奥妙所在,一鞭顺势拨开了“桃华之劲”,将双鞭横放作格挡态势,挡下了随之而来的那股“碎玉之劲”。 陆成霜见此招无用,瞬间切变为其他强劲掌法,紫色狐氅霎时间膨胀了起来,他那原本就十分魁梧的身材变得愈加大得恐怖,脚步猝然一踏,地面“咚”的一下被踩出了一个深深的坑陷,金鸾卫总指挥使身形前俯,双掌齐出。 虽是双掌,可每只手掌中俱包含有九种迥然不同的雄浑劲力,力道强大如若陨石划破长空从天而坠,无愧于“九鼎裂空掌”之赫赫威名! 身材矮小瘦弱的红袍中年人双手紧握金鞭,两鞭一齐往正前方向一戮—— 一力破万法! 两股属于赤焰魔君的本命真气倏然从双鞭鞭首处激荡而出,转瞬便将陆成霜的一十八种异种真气打了个稀散! 陆成霜掌力被破,忙不迭疾速倒退,在危急关头使出了一套“幽灵净魂掌”,掌力阴柔无匹便似那无骨幽灵,以柔克刚,勉勉强强化开了许焰的双鞭真气。 “不愧是在七阶地煞境待了十几年的老家伙,当真不好对付啊!” 陆成霜心里嘀咕了一句,继而深吸一口气,朗声对身前几丈处的那个剑眉魔头喝道:“许焰,这招你可受好,当心老骨头别散架了!” 言语甫毕,“天边金掌”陆成霜石破天惊地同时使出了四套上乘掌法! 道门掌法两套。 佛门掌法两套。 陆成霜作为大禹国正二品官员,身居庙堂高位多年,与朝野中释、道两家的大师关系交好,曾有幸从道家佛家两位武学高手身上各学到这两套出神入化的掌法。 道门紫霞掌、凭虚掌。 佛门涅槃掌、慈悲掌。 四套掌法皆是释道两家功术集大成的招式,扬长避短并查漏补缺多次后方才诞生,差不多没有什么大的缺陷,威力则更是相当不俗。 一掌出,如紫霞盈天。 一掌出,如驭风凭虚。 一掌出,如佛子涅槃。 一掌出,如高僧讲经。 四掌既出,佛道武学共融! 有着“赤焰魔君”绰号的许焰膝盖弯曲,摆了一个相对稳扎稳打的架势,以腹部丹田运气,配合膻中府海内的雄厚本命真力,将异术金犼功发挥到了最强之境,原本无形的声浪顷刻间便凝成了实质,一头金色庞然犼兽以玄妙气息的形态朝着前方奔去。 “气犼”对上了四掌真气聚拢而成的“巨掌”。 许焰提臂将手中硬质双鞭摆成了一个“十”字,真气激涌好似那滇南泽龙门处的滔滔江水,两臂往前一推,十字气浪与金色巨犼融为一体,气兽体型变得更是匪夷所思,比周围的民舍房屋要大出数倍有余! 四掌真气剧烈晃抖,随时都有可能四处散去,就此湮灭消亡。 眨眼已到了此番生死决斗的紧要关头,陆成霜面容阴沉肃穆,他不甘示弱的发出了一记震天长啸,再度劈出一掌。 此掌名“魁星”,是将一百零八种纯阳掌法悉数融合而成的产物,百余种强猛掌罡一层层叠加重合,拧成一股中坚力量,其声势之浩然壮大,实在无与伦比。 道门、佛门四掌,外加纯阳掌法魁星,共计五种高等掌法结合成了一只十余丈高的气态巨掌。 巨掌对上巨兽。 这一方人间,有无数肉眼可见的气息疯狂乱窜乱涌,天昏地暗,莫过于此! 与之同时,青衫剑客在不远处甚感艰难地以一敌二。 魏颉受许焰许班主委托,势必要竭力维护许灵霜的性命安全,他将红裙小丫头背负在了自己的身后,毫不吝惜自身内力,用东来紫气将少女整个人紧密包裹了起来,保证其不受厮杀的波及。 身前敌人有二。 一人套有暗褐色棉织物,不修边幅,姓萧名索。 一人穿着宝蓝色轻罗衫,衣冠楚楚,姓陆名正。 魁梧大汉萧索浑身肌肉鼓鼓囊囊,两条铁臂之上缠绕着两根粗如长蛇的链条,挥舞间“噼里啪啦”的裂空声不绝于耳。 风流公子陆正身材纤瘦颀长,与父亲陆成霜一样,赤手空拳并无半件武器傍身,仅以灵活迅捷到了极点的一双肉掌对敌作战。 魏颉祭出了飞剑冰塞川、雪满山以及飞尺越山海,靠着三件稀世罕有的通灵物对战挥动铁锁的大汉萧索,飞剑与金属链条相互碰撞,铿锵声不断。 先行拖住一人,再抽出血灵剑朝天阙,伴随铮铮龙鸣之声,身后负着一人的青衫剑客魏颉,力战蓝衣公子陆正。 陆正从小便受到父亲陆成霜的悉心教导,生平不知已习练过了多少深奥绝世的掌法,这个好高骛远的小少爷信奉宁缺毋滥的理论,往往某一种上乘掌法还未练得足够娴熟,便开始转而修炼另一种掌法了。积累了这么多年,若单论会使的掌法数目,陆正与陆成霜相比,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短短片刻光景,官拜金鸾卫从三品佥事的陆正便已快速施展出了十几种全然不同的掌法。 魏颉虽从未练过什么掌法,却也知道陆正使的乃是难得一见的精妙武学技艺,于是静心观察,一边出招对敌,一边靠着玲珑根骨“偷师”陆正的招式,对他而言,眼前的这名风流俊公子,无疑是个会动的“两脚武库”。 青衫年轻人一心两用,既要御使飞剑、飞尺抵御萧索的锁链猛攻,又要用平生最擅长的上乘剑术“大漠星辰诀”,与那位修为境界并不低于自己的含着武道金钥匙长大的陆正搏命。 蓦然间,蓝衣陆正用右手发出了一记柔若无骨轻飘飘的掌法,魏颉着急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刚格挡开此掌,便不顾风险挺剑前冲。 一剑直刺之际,防守便有所懈怠了。 而仅仅是片刻的疏忽闪失,对于武林高手来说,已然足以致命! 陆正从兜中摸出了三只淬有杀人剧毒的尖锐飞镖,直朝魏颉的颈部急速射来。 身为有着四阶洗髓境修为的江湖武夫,魏颉在最最危险的一刹那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他骤然仰头,三柄见血封喉的剧毒飞镖堪堪从其鼻间几寸之上划了过去。整个身子皆被东来紫气裹挟着的许灵霜负在魏颉身后,这么一仰,险些从“大胆哥”的后背摔落下去。 魏颉不由得渗出了满头冷汗,刚才但凡迟疑片刻,反应慢掉半拍,自己以及身后的那个小丫头就都要丢掉性命了…… 他兀自后怕,忽有惨绝人寰的哀叫声从舞台上面传来。 魏颉偏头望去,一望之下登时惊怒交加,但见那个用来表演的滇戏舞台上,与其同行了十几天的戏班伙伴们,正在被一众精悍横戾的朝廷士兵用凶器利刃砍杀着! “一个都别留,全都给我砍死了!”贡章郡太守胡桢夏骑于那匹高头黑马的后背上,泄愤般地大声命令着手下,几十名奉命行事的士兵手持明晃晃的官刀,对着那群手无寸铁的滇戏子弟们肆意行凶,锋锐的夺命砍刀不断地挥下。 人头滚滚而落。 残肢遍地,鲜血铺台。 耳边听着巨响的哀嚎声,眼中看着昔日同伴临死前那悲惨恸人的可怜姿态,魏颉脑子里“嗡”的一下炸了开来,他立在原地恍惚霎那,接着声嘶力竭地狂吼了一声:“住手啊!” 嗓音刚一出口,露出了些微的细小破绽,陆正和萧索瞅准大好机会,同时联手发难。 陆正先是身形上掠,自上而下推出了一记掌罡,罡气熏天,威势震人,好似誓要凭借此掌,即将眼前的敌人击毙轰杀。萧索趁飞剑飞尺缺失主人牵引的那一珍贵间隙,操使两条粗硕铁链朝魏颉的头顶天灵盖掷落。 两股方向不同的力道几乎对准了同一点。 在魏颉分心大喊的时候发起的这一从所未有的迅猛强攻,若是结结实实的打中,中招者必然粉身碎骨—— 千钧一发之际,魏颉终于躲避了开去! 是身后的少女许灵霜紧紧搂了魏颉的脖子一下,令其从同伴身死的哀恸震怒中清醒过来,在最后一刻,魏颉躲开了陆、萧二人的合攻。 “轰!”掌罡与链条一齐砸在了地面之上,土地陡然塌陷一个巨坑,尘嚣飞扬。 泥尘雾气里,站在坑外的青衫剑客御动飞剑与飞尺,再度向锁链大汉萧索攻去。 紧接着,手持血灵剑朝天阙,尽力使出一剑“孤烟直”,直戮蓝衣公子陆正的面门。 意气既出,举世无双,挡无可挡,避无可避! 陆正大吃一惊,疾往右方避去,一道笔直的雪白剑气弹指间自其身体左边堪堪刺过,那件做工精细的宝蓝色罗衫一下子便被割裂了开来。 陆正生平头一回见着如斯“完美”的神妙剑招,心下万分惶恐道:“这小子的剑术怎么变得这般厉害了?!” 陆公子严阵以待,再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唯恐因为一丁儿点的失误而导致自己丧命于此。 就在大汉萧索苦战飞剑飞尺,魏颉准备乘胜追击的时候,有一阵炽烈至极的滚烫热浪从不远处飘了过来。 焰光冲天!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六十四章 血债自然由血偿 魔头许焰的掌心之中,有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奔涌而出,很快将那两条纹理精巧华美的金色硬鞭裹挟了起来。 猩红色的血液倘满了分布在鞭上的纹路,金鞭彻底变成了“金底赤纹”的独特模样。 霎那间,天下第八大魔头施展臻至巅峰境界的金犼功,发出了一记足可令任何敌人都为之心神战栗的惊天狂吼。 金鸾卫总指挥使陆成霜仅仅恍惚失神了片刻,便看见许焰的手中双鞭上覆盖了一层火光熊熊的烈焰,两根模样美观的金色硬鞭,眨眼已被赤焰全部笼罩了起来。 但见许焰那对满是可怖红丝的眼睛里流下了两缕极是吓人的血流,两眼皆有,鲜血如红色小蛇般的顺着脸颊缓缓淌了下来。 紧接着,魔头那原本黑白交杂的蓬乱头发竟慢慢便成了暗红发紫的奇异色彩,不甚浓密的胡子以及两条长剑状的眉毛也都一根不留地变成了远异于常人的近乎葡萄美酒的梦幻颜色。 形象上,已彻头彻尾地符合“赤焰魔君”这个江湖人赠送的响当当的霸气绰号了。 魔头许焰的手里握着焰光耀眼的金色双鞭,眼中虽然血流不止,可那宛若剔骨刀子般锐利的眼神并没有因此而产生半分变化,依旧是那么的叫人胆寒,令人一看便不由自主的浑身发颤,整副套着绛红袍子的躯体恍如一具从地-府修罗殿里挣扎着爬出来的夺命凶神、鬼尊阎君。常人绝对不可能会拥有那样恐怖瘆人的眼睛,除非是那神智尽丧,一心只想着夺人魂魄、啖人血肉的夜叉罗刹! 原本身材十分矮小瘦弱,看来仿似一推便会就此倒地不起,甚至直接一命呜呼的中年男人,在面对那个生平最大仇家死敌的时候,毫无保留地使出了自己平生最强的秘术绝学——“燃血魔典”! 此魔典仅许焰一人会,乃是一门极其强横且不讲道理的杀人功法,江湖上不知有多少魔道子弟梦寐以求能掌握该套绝世神功,继而凭靠一身无双赤焰独步武林,所向披靡。 此功法的真正高明之处在于,一旦顺利练成该功,即可在短时间内修为暴涨,不仅能将自身的新鲜血液转化为熊熊燃烧的烈焰,附着在武器上以伤敌破贼,更可令自己的身躯体魄飞快的得到一遍“重塑”,周身的骨骼、毛发、血肉、脏腑、经脉等等,各种与人体有关之物,皆会在那一刻转变为所谓的“赤焰”。 血流不止—— 所换来的是,脱胎换骨般的“进化”! 表面看起来虽只不过是毛发变成暗红色,眼中渗出点鲜血而已,但实际上身体内部的变化之大,完全能用“翻天覆地”这个夸张的四字成语来形容! 之所以此功法被称为“魔典”,是因为该武学的进化效果不能够长久保持,最多一柱香的功夫便要重新恢复寻常人的平庸体质,而且每使用一次魔典,就注定会有大量的己身血液流失,所以每次使完后,都必须要及时生食他人之血,以血补血,若是补得不够到位,那么下一次再使出此功,就没办法达到预期的神奇效果了,甚至搞不好还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对施功者本人造成巨额的伤害,以至于有性命之虞! 长达六年没与人动过手的江湖魔头许焰,体内积压的“血气”自然已是丰沛澎湃至了极点。 此刻的他,双瞳变成了猩红的狠恶颜色,随着眼睛里的鲜血愈流愈多,红袍中年人的体格也在一点点变壮、变强,块头以肉眼可辨的惊人速度变得结实了起来。 瞧着许焰当下这副半人半鬼、近妖近魔的狰狞模样,号称“天边金掌”的陆成霜嗤笑了一声,语气间仍不改轻蔑鄙夷之意,扬着下巴嘲弄讥讽道:“你果然还是用了啊,呵,你就是老用这种古怪伤身的功法,你老婆才会不要你的呀!” “赤焰魔君”许焰再度摧动内功金犼,一吼发出,声震寰宇,金红双鞭完即后脚一蹬,将地面砖块踏了个粉碎稀烂,魁梧彪悍的人身须臾化作一团绚丽巨火,朝着前方呼啸奔去—— 魔君许焰,不惜一切代价,自残一般摧坏周身窍穴经络,主动燃尽了胸口里积蓄的所有血气! 不远处的青衫剑客依旧在与陆正、萧索二人激战拼杀。 魏颉一意两用,再加之背上还有个大累赘的缘故,出剑无法随心所欲,以一敌二,危劣态势着实不小。 幸而通灵物飞剑、飞尺的威力不俗,铁链大汉萧索没法快速突破三件宝贝的夹击,而那位蓝衣公子陆正虽掌法精妙,出招变化无穷,却对剑圣嬴秋传授的那一记意气剑招“孤烟直”没有什么应对之法。 这一战,倒也没办法轻易分出胜负。 魏颉一边苦苦应战,一边心里暗中打着算盘。 许班主正和陆成霜战得是难舍难分,滇戏班子那些无辜的同伴们正在遭受朝廷官兵的残忍屠-戮,背上的少女许灵霜随时会遇到不可控制的危险,眼下最是应当“速战速决”的时候……然而,谈何容易? 若想要取胜,就务必要击败眼前的陆、萧二人,而以魏颉目前四阶洗髓境的修为来说,绝无可能同时战胜两大高手,唯有率先干掉其中一人方可。 陆正得承父亲教授的高妙武学,以各种诡异奇绝的上乘掌法作为主攻,结合诸般暗器毒物巧施偷袭,算得上是极难对付。 萧索身形魁岸壮实,以臂上所缠绕的钢筋链条为攻防武器,以气势为先,以神力为佐,叫人难以正面相敌。 况且陆、萧二人早已是多年的师门同伴,彼此出招时配合得异常默契,陆正势弱时,萧索便加强攻势,反之亦然。 魏颉保护自己以及背上许灵霜的安全,苦力支撑到现在已是极限,哪里还有于那么短的时间内突破两人围攻的可能性? 情况紧急万分,就在他考虑要不要祭出蕴藏在膻中府海内的无上剑气的时候,战况转机出现了—— 不远处,“天边金掌”陆成霜陡然发出了一记惨烈绝伦的呼声,嗓音中满满的尽是不甘与痛苦。 “爹!” “师父!” 陆正与萧索几乎一齐脱口叫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六十五章 秋山春水 陆成霜与魔头许焰,这对命中注定的死对头,此时此刻都已倾尽了全部的气力。 陆成霜打完了九九八十一记“大日如来掌”,多年来依靠体内金丹熔炼出来的本命真气已损耗了八成,他趁着许焰负伤的大好机会,破釜沉舟般地将膻中府海内的真气一口气逼了出来,金息尽数裹挟于粗壮双臂,似这般挥击而出的每一掌,皆有莫大的破敌威势。 许焰尽力施为邪派功法“燃血魔典”,同样毫无保留地将自己体内原本所剩不多的珍贵血气通通摧生了出来,以血化焰,大半个魁梧身体都陷于炽热熏人的火焰之中,双臂操纵着两条早已粗硕至极的庞然焰蛇,人与蛇俱是狰狞异常、恐怖绝伦。 一人金息流溢。 一人烈焰缠身。 一人府海里真气空空如也。 一人经络内血液荡然无存。 金掌,对上赤焰。 二人竭尽全力,再无半分阴谋手段、卑鄙诡计可言,仅是依凭着自身本有的浩大真气,在正面与敌人交锋拼斗,一决高下。 双方大战之间,周围房屋恰若遭到了神罚天灾一般,变得甚是支离破碎、坍圮残败,幸而住在附近的平民百姓都已被提前疏散,若是有人离开不及,此刻仍留在了屋中,那么等待他的,必然是惨遭碎尸的悲戚命运! “天边金掌”陆成霜倾力而为,牙关紧闭,整个人止不住颤抖,以自己的那对金色双掌力敌两条雄焰赤蛇,脚下的路面已深深塌陷,双足已被埋至了脚踝处。 随着本命真气不断外泄,陆成霜那副魁壮身子的抖动程度愈发强烈,在六阶凝丹境固步自封十余年的他,心知肚明自己此时决计已再坚持不了多久,最多小半盏茶的功夫,便要气机全然枯竭干涸,沦为一介废人……但他仍尽己所能地咬牙坚持着,只因他知道身前的那个毛发尽红、脸色惨白的老魔头也已快要油尽灯枯赶赴黄泉,没什么厉害的花头好耍了。 只要再多挺一会儿,那个该死的赤焰魔头必将会流干周身的血液,被活活耗毙! 哼,什么狗屁燃血魔典,不过是一种伤身损命,白白耗费血脉的垃圾功法罢了,岂能胜得过我的“丹炉大法”? 心中存有此等想法的陆成霜,流淌在两掌上的气息变得更加雄浑醇厚,耀眼夺目的金色浪潮霎时向着四面八方奔涌而去,将势气磅礴的赤色烈焰压制得无法向前。 天下第八大魔头许焰由于失血太过严重,心脏砰砰直跳浑似有人持棍棒在胸口处大力擂鼓敲打,握鞭的双手抖如筛糠,几要拿捏不稳。 正如陆成霜心中所想的那样,许焰确已坚持不了许久,不多时便要失血过多倒地身亡了。 眼下这场“血战”只有两个结果,一是陆成霜的真气先一步耗尽,被烈焰焚毁身躯;二是许焰率先流完周身血液,被金掌击碎体魄。 就在胜负马上便要揭晓的时候,陆成霜猝然发出了一记凄绝惨厉的叫声,口中蓦地呕出了大量的鲜血。 因为真气外输渠道受阻,顷刻间,炽热无伦的焰息反制住了金色气浪。 此方天地,渐渐被熊熊火光充盈了起来。 身穿贵重紫氅的陆成霜脚步虚浮,身子晃悠悠站立不稳,但他仍勉力举着胳膊,尽可能地抵御着前方魔头发出来的滚滚赤焰。 一生在庙堂与江湖皆赚得了不俗威名的陆成霜,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露出了一副自嘲般的惨淡微笑,头也不会的道了句:“黄簪,想不到为师会死在你的手上。” 一个冷冰冰的男子嗓音自其身后幽幽传来:“你也配做我的师父?” 只见一名身穿绣着金丝纹路裰衣的长发男子,挺直腰板站立在金鸾卫总指挥使的身后,两眼中满是轻蔑和鄙视的神情。 此人正是那个已被废掉了脊柱根骨的黄簪,适才他被师父陆成霜以“惩戒”的由头,粉碎了习武之人最为重要的修行根骨,原已注定要当一辈子废人的他,在被逐出师门后并未立即离开此地,而是选择在附近找了个隐蔽昏暗的地方躲藏起来,服下了随身携带的内家至宝“北极散”,靠着此物的通天灵力,操运体内气机,勉勉强强地恢复了一点点的内劲。 只有一点点,足矣。 趁着“前师父”陆成霜一门心思在正面防御着魔头许焰,黄簪暗施歹毒袭击,一掌结实地打中了陆成霜的后背要害。 对于正在与人比拼内力、较量真气的人来说,最最忌讳的便是遭人偷袭,一旦在此种全神贯注的紧要情况下身受重伤,那便恰似站在陡峭悬崖边上被人残忍推了下去一般,除了跌至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摔个粉身碎骨外,还能有什么好的下场呢? 陆成霜后心根骨处中了强猛无俦的一掌,伤势着实不轻,再也无法顺畅地运输本命真气,金色气息难以凝结,迅速往周围消散了开去。 双臂颓软下来,转瞬即被两条巨型焰蛇砸了个粉碎。 两条臂骨首先碎裂。 接着轮到胸腔与肋骨。 再然后则是头脑和下肢…… 全身上下,皮肤尽裂,骨骼尽碎,筋肉尽毁,死无全尸! 满头赤发飘扬,脸色惨白如纸的天下第八大魔头,当下发了疯似的舞动着手中的烈焰双“鞭”,即使他知道那个最大的仇人陆成霜已然命丧黄泉,但他仍毫无就此停手罢休的打算。 多年来的血债血仇如今总算得报,许焰张狂且肆意地癫笑着,不停地鞭抽着陆成霜那具显然已不近人形了的模糊尸体。而那个害师父悲惨殒命的黄簪则因逃亡不及,被几十丈长的锋锐火蛇打中了腰间,他本就已不剩下多少修为,体魄与普通人并无多少差异,挨上这么沉重的一下,自然是刹那间身体便裂成了上下两部分,当场暴毙! 眼见陆成霜惨死于赤发魔头之手,陆正急欲奔上去和许焰拼命,誓要为生平最敬爱的亲生父亲报仇雪恨。 蓝衣公子向着同伴萧索递了一个容易领会其内在含义的眼神,随即灌注真气入掌,竭力向魏颉推出了一记强攻,在魏颉提剑格挡此招之际,陆正抽身朝赤焰魔君疾掠而去。 大汉萧索挥动钢铁链条,及时为大师兄打好了掩护。魏颉则握着血灵朝天阙,挺剑上前,配合三件通灵物,独战萧索。 几乎就是一个照面。 风流公子陆正即被杀红眼睛的许焰震飞了出去,若非是他体内尚有“南斗水圣丹”的神妙余效,这一下多半就要取了他的身家性命! 魏颉见陆正已走,察言观色片刻后,冲着面前的那名铁链汉子高声叫道:“喂,我不想和你打了,快些去救你家少爷吧!” 说完,青衫剑客主动撤回了飞剑与飞尺,身子疾往后退去,和敌人拉开了足够安全的距离。 大汉萧索救人心切,在确认这小子并没有在使诈耍滑后,朗声道了句:“好,多谢!” 以右臂铁链为自己作掩,大踏步奔向了被焰蛇震飞的大师兄陆正。 魏颉顺利摆脱了陆、萧两人的联合夹攻,暗自松了口气,他身上背负着许焰之女许灵霜,朝另一边发出了一记震天价般的斥喝声,脚步疾掠,握紧血灵宝剑,杀向了在不远处作壁上观的贡章郡太守胡桢夏。 长剑之上,附有玄妙龙气。 铮铮发龙鸣之声。 身穿华美锦衣的胡太守见那名青衫仗剑的玉面小子一脸怒不可遏的神情,气势汹汹地朝自己冲杀过来,登时骇得脸色大变,急忙命令身旁的一众侍卫抵御来敌,自己则猛力拉动缰绳,慌不迭策马而逃。 魏颉祭出了飞剑两柄与飞尺一条,恣意挥舞龙吟血灵剑,斩杀前路众兵恍似那砍瓜切菜、屠猪杀狗一般,提剑随心杀人恰如虎入羊群—— 无一人能挡,无一人不可杀! 昔日在濠州月渠镇口,仅有二阶跃灵境修为的魏颉,在少女卜倩的帮助下方才勉强击退了追来的官兵,而今时已有四阶洗髓境的他,面对一群境界不高的普通持刀侍卫,岂会有半分不敌之理? 拦路者尽死! 身后负着一人的魏颉成功突出刀械重围,追至了疾逃骏马的后方。 朝天阙作为红等品级的剑胚,堪称是锋锐无双,一剑斜斩,连皮带骨的劈断了胡桢夏坐骑大马的两条后腿。 马嘶凄厉,贡章郡太守“胡阎王”从马背上失衡滚落下来。 胡桢夏整个臃肿的身子重重摔在了地上,只觉浑身跌得剧痛无比,浑似根根骨头都散架了一般,连爬都再也爬不动了。 脖子上蓦然被架了一柄血腥味极其浓郁刺鼻的血色长剑。 魏颉右手握剑,朝那些滇戏班子同伴的尸首所在处望去,眼眶湿润,神色悲凉,用力咬了咬牙,沉声说道:“且安息,我这就给你们报仇!” 语罢,遂用极为缓慢的切割速度,一点点地割掉了狗官胡桢夏的那颗项上头颅。 人头刚脱离脖颈,魏颉当即飞出一脚,像踢皮球似的将胡太守的那颗狗头踢远,不知落到何处去了。 双臂之上缠着金属粗链的大汉萧索虽然勉强为大师兄挡下了许焰的一招,但两条铁链也瞬间被高温高热的滚烫烈焰融成了液态铁水。 没了傍身武器的萧索急冲刚站立起身的蓝衣陆正喝道:“大师兄,师父已经死了,你快点离开此地!我来给你垫后!” 胸口处沾满肮脏血污的俊俏公子陆正心念急转,果决当机立断,高声道了句:“好兄弟,我去也!” 陆正凭靠着刚恢复不多的精神和真力元气,蓝影如风,向东面方向快速逃去了。 大汉萧索再无铁链护体,只得运灌真气充盈全身,企图纯粹以肉身硬扛下那两股赤焰热息。 两条可怖焰蛇先后而至,当真是势不可挡,眨眼间便将身材壮硕如熊的萧索一竖一横的劈成了四块,尸块残肢轰然掉落在地,死状可谓相当凄惨。 魔头许焰狂笑着取走了陆成霜、黄簪以及萧索三人的性命,本欲赶去追击那名出逃了的蓝衣公子陆正,躯体却终于支撑不住,笑声逐渐低微,身上的赤焰亦慢慢退去,双鞭“哐当”一声脱手落地。 赤红如血的须发恢复了原先的那份黑灰色,面容却仍是病态至极的惨白,脸颊两腮都深凹了进去,几无半分血气可言。 他挣扎着走向了属于陆成霜的那堆已然不复人形的糜烂碎肉,伸手呈爪形,从中猛地剜出了一颗血迹斑斑的硕大金丹,握紧金丹,长舒了口气,仰天栽倒了下去。 魏颉手刃私自调兵的恶官胡桢夏后,环顾四周再无敌人,将一直负在自己身后的许灵霜轻轻放了下来,回收了附在她身上的那股道门东来紫气。 年仅十六岁的石榴裙女孩迈着急促且焦虑的小碎步,抽抽噎噎地跑向了自己的父亲。 人称“天下第八大魔头”,被冠以“赤焰魔君”这一威风绰号的许焰,此刻如一具了无生机的冰冷尸体般的平躺在地上,手中握着陆成霜体内温养多年的那颗天底下最大的凝真金丹。 红裙小姑娘双膝跪倒在父亲身边,不说话也不伸手,只是一味地低声抽泣着,晶莹清泪从她两颗明亮的大眼睛里滚落,滑下光洁如璧的脸颊,一滴接一滴的掉在了地上。 许焰那件本就呈绛红色的便宜袍子已被血液浸透,除了衣裳,他那干瘦嶙峋的上半身也都沾满了猩红色的鲜血。 魏颉慢步走至了此处,将血灵剑重新归入鞘中,垂首凝视着性命已如风中残烛的许老班主,神色凝重,沉默不语。 许焰眯起浑浊不堪的眼睛,看着自己那个心爱无限的宝贝女儿,惨白凹瘪的脸上十分艰难地挤出了一丁点儿笑容,嘴唇颤栗,似要尝试着开口说话。 许灵霜泪流不止,俯身低下脑袋,侧耳去听。 魏颉有不弱的修为在身,即便站立着也能够听清那些细若游丝的言语。 那位命在须臾的中年男人有气无力地说道:“霜儿,我杀害了你的亲生父母,你可怨我?” 听了此话,魏颉骤然大吃一惊,小丫头许灵霜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声音发颤道:“爹,你……你说什么啊?!” 许焰笑意不减,缓缓道来:“十六年前,你娘丁春水被人弄大肚子后抛弃了,她走投无路,本意投河自尽,是我路过并救下了她……嗯,那个让你娘怀孕的男人,正是陆成霜。” 许灵霜一双秋瞳瞪得溜圆,张大嘴巴,满脸的不敢置信。 许焰继续娓娓道来:“那会儿我还是武林中声名显赫的人物,被好事的魔道子弟称作‘赤焰魔君’,行走江湖多年,也算见过不少世面。但说实话,你娘是我这辈子遇到过的最美丽的女人,尤其是她的那对眼睛,仿佛将日月星辰尽收其中了一般。我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即便她肚子怀着别人的孩子,我依然深爱着她!” “作为魔道中人,自然免不了到处遭人追杀,我为了你娘和她腹中胎儿的安全,决意就此隐退江湖。她叫‘春水’,那我便改名‘秋山’,她会唱滇戏,我也努力去学,等到学得差不多了,便拿钱出来和她一起开了个滇戏班子……我仍旧是江湖人啊,只是改成靠卖艺为生了。从那时候起,武林少了一个赤焰魔君许焰,却多了一个滇戏班主许秋山。” 许焰的眼里流露出温柔甜蜜的神情,“后来她娩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婴,眼睛像她的一样好看,我们给她取名‘灵霜’。我虽然知道那并是非自己的种,但我仍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养。恍惚间十年过去,那一晚,春水在睡梦中喃喃低语,我隐约听到她在不断地重复念叨着‘霜’这个字,我以为她在喊女儿,也就没有在意,怎料后来她居然在霜这个字的前面加了一个‘成’字……原来她叫的不是灵霜,而是成霜!” 一旁的魏颉听得甚感揪心,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呵,那时候我才终于醒悟过来,原来春水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她心里喜欢的一直都是陆成霜那个狗男人!”许焰的语气里满是哀怨与愤怒,“我实在忍无可忍,趁着浓浓夜色,手提双鞭,要去找那个姓陆的家伙搏命!那一战,确实是我占了上风,就在我即将杀死陆成霜的时候,春水跑了出来,那天夜里她发现我孤身离去,便就一路暗中跟随,想要阻止我杀人……她为她真正的心上人挡下了我的致命一击,赤焰贯穿了她的胸膛,我许焰,亲手杀死了自己生平最爱的女人!” 许灵霜嘴唇动了动,呜咽着轻声道:“娘……” 虚弱到极点的许焰点了点头,微声说道:“我六年前,我亲手杀了你娘,而今天,连你的亲生父亲陆成霜都死在了我的手上……你,可恨我?” 花样年华的少女许灵霜竟是片刻都没有犹豫,她脱口而出:“爹,你别这么说!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亲爹!” 许焰注视着自己多年来的宝贝“女儿”,淡然笑道:“霜儿,我这辈子……能与你父女一场,值了!” “什么,这辈子?!”许灵霜顿时大感不妙,“爹,你……” 许焰笑意融融,道:“你娘临终前,曾嘱咐过我两件事。一是让我日后务必将你抚养长大;二是此生再不能做吸人血增强内力的勾当。我失手打杀了她,这等简单的遗愿,又岂能不答应呢?于是我便在自己体内的十二大要穴-里钉入了十二道‘寒冰剧毒’,我习练的功法名为燃血魔典,对世间阴寒之物最是忌讳,身中剧毒后,只要不催动魔典,便不会有事,而一旦运功发劲,寒毒和赤焰真气发生冲突,一柱香的功夫内,必定会落个血液流干而死的下场……” “不会的,爹!你……你不会死的!”许灵霜泪流满面,嗓音极是凄惨。 许焰的眼睛往边上瞟了几下,用微弱的声音吩咐道:“霜儿,把我的双鞭拿过来。” 许灵霜照着“父亲”所说,将那两根雕有精美纹路的赤金色硬鞭从地上捡起,递了过去。 许焰已悠然闭起了双眼,只剩下嘴巴在动:“这金鞭,一柄名‘思-春’,一柄名‘念水’,合在一起便是‘思念春水’。它们的柄部都有一个机关旋钮,只要拧动一下就能打开,其中暗藏了两本武学秘籍,一本是我的《燃血魔典》,另一本则是陆成霜的《丹炉大法》。我于数年前意外发现,只要靠着此功法里的熔炼金丹之术,结合燃血魔典的异能,便可凭空生发并存储血液,再也无需借助他人……可惜我承诺过你娘的,永世不再使用魔典,故此从来没有真正试过将两个功法相融合。” 讲完这一长串的言语,闭上眼睛的许焰双手紧握那颗从陆成霜尸体中剥夺出来的硕大金丹,运出最后一口残余的本命真气,原本满是血渍的金丹很快变得洁净无暇,隐隐散发出了微淡的美好光芒。 “霜儿,张嘴。”许焰捏着金丹的手举了起来,“只要彻底吸收了这颗金丹的效力,修为足可一举跻身四阶洗髓境,运气好的话,甚至连五阶脱俗境都不是什么梦想……” 眼睛哭红的许灵霜张着嘴巴凑了过去,一口将那颗鸡蛋大小、流光溢彩的宝贵金丹吞入了腹中。 许焰喂完女儿金丹后,气若游丝地问了句:“姓魏的小兄弟,你还在么?” “我在。”魏颉立在他身侧正声回应道,“许前辈,您是有何吩咐么?” 许焰轻微“嗯”了一下,声若蚊蝇的说道:“霜儿她半点武功也不会,炼化那颗金丹需要不少的时间,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拜托你照顾一下她了。” 魏颉微微一愣,皱眉道:“什么?” “看得出来霜儿蛮喜欢你的,把她交给你,我放心。”许焰诚恳地说道,“我许焰这辈子没求过人,今日是第一次,算我求……” 一口气没提上来,竟是怎么样都说不出话来了。 魏颉见其如此状态窘迫,知道自己若再推脱着不肯答应,许焰决然是要死不瞑目了,连忙应声道:“许前辈,我会照顾好小霜儿的,您放心吧!” 许焰不再言语,只是合目浅笑,突然间嗓音恢复了昔日的洪亮,魏颉不用猜便知这是一个人临死前才会出现的“回光返照”。 昔日的赤焰魔头在离世前用尽最后的一丝气力,喊出了生命里的最后一句话:“春水啊,我许秋山不后悔娶你!” 说完,喉头“嗝”了一下,脑袋往边上一歪,就此溘然而逝。 许灵霜见其咽气,立时趴在父亲干瘪的胸口嚎啕大哭了起来。 少女一直哭到昏厥为止。 经此事件,天下十大魔头只剩下七位。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六十六章 天下禅宗第二 短短一日之内,少女许灵霜那本就不大的世界,地覆天翻。 往日里关系融洽,同餐同饮的一众戏班伙伴尽数丧命于朝廷官兵的刀剑之下,无一人幸存。 得知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其实姓陆名成霜,而自己向来尊敬喜爱的母亲丁春水居然是走投无路才去委身嫁人的。 看到了平日里脾气好到不行,连句重话都不会说的“父亲”许秋山凭借赤焰魔功手刃多年仇敌,肆意大杀四方的恐怖姿态。 第一次亲眼目睹那般血腥残忍,生死只在须臾间的厮杀决斗。 第一次认识到人命原来是那样轻如草芥、毫不值钱的东西。 第一次了解到自己的身世和命运。 第一次搞不清所经历的那些事情,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一切的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了! 许灵霜虽已跟随养父许秋山行走江湖多年,但她毕竟尚且年幼,心智发育仍不够成熟健全,面对此等巨大的变故与精神上的冲击,实在是难以扛御得住。知道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的红裙少女,身子软绵绵地趴在许秋山的尸首上面,无所顾忌地扯动那副本该用来表演滇戏的细嫩嗓子,声嘶力竭地恸哭着。 她的嗓音本就甚为尖锐,此时纵情嚎啕,哭声之凄厉惨绝,当真非比寻常。 魏颉单膝跪在许灵霜的身边,垂首低眉,一言不发。 只因他也亲身经历过“丧父”之事,深知家属死于非命对尚还留存在世间的人来说,该是一种怎样撕心裂肺的剧烈痛苦。这种痛,只有自己去慢慢地体验,一点点地消化,旁人除了在边上默默陪伴,等待其凭靠着自己的力量走出阴霾沼泽以外,什么忙也帮不了。 苦海有涯,当自渡之。 小丫头虽服下了一颗价值连城的硕大凝真金丹,但她终究骨架单薄、身子孱弱,心神抗压的能力也不够强,最终还是哭得闭目昏厥了过去。 青衫剑客背起沉沉昏睡的许灵霜,将两根藏有稀世武学秘籍的赤金硬鞭别至自己的腰间,再将老班主许秋山以及一众滇戏子弟的尸首驮至了那些官马的背上。用缰绳牵制住几十匹官家的名种好马,胯-下那匹白马大白在最前头带路,趁着黄昏暮色,直往城外的郊区行去了。 行了约莫一个多时辰,魏颉来到渺无人烟的荒郊野外,费去不少人力功夫挖了一个甚深的大坑,将几十名不幸惨死的滇戏同伴合葬在了里面。 又在不远处单独另挖了一深坑,庄重严肃地掩埋了那位原名“许焰”,江湖人称“赤焰魔君”的滇戏老班主。在墓前立了块石碑,用锋锐血灵剑纂刻了几个工整的大字——“丁春水之夫,许灵霜之父,滇戏班主许秋山之墓。” 等一切安葬事宜皆完毕后,天色已极是暗沉,野外鸦声阵阵,魏颉策马带着许灵霜又重新返回城镇,走进镇上的一间寻常客栈,在里头留宿了一晚。 第二日清晨时分,小丫头方才悠悠醒转,因为昨天哭得太狠,睡了一觉以后,上下眼睑高高重起,那对原本水汪汪的明亮大眼睛都被眼袋给硬生生的挤小了。 魏颉简单跟许灵霜讲了一些关于丧葬的事情,然后带着她去随意吃了些东西垫肚子。 餐桌上,向来话不少的魏颉一直保持缄默,不单是没说话,连头也没抬几次。 心情着实不佳,连酒都没怎么喝。 许灵霜遭逢巨大变故,更加没什么食欲胃口,低着头没扒拉几口米饭就不吃了。 用过餐后,脸色阴沉似雨天,心情落寞如死水的二人,一同前往了昨晚就到过的那一处郊外墓地。 在“父亲”的坟墓前,十六岁花季少女许灵霜磕足九个响头,又结结实实地大哭了一场。 这次魏颉不再选择沉默,而是温言相劝,告知许灵霜那个名叫陆正的家伙尚且苟活在人世间,还要等她早日练功有成,亲手诛杀那个仇人之子,才算真正了却许老班主的心愿。 许灵霜抽抽嗒嗒地停止了哭泣,伸手接过魏颉递上来的两根金鞭——思-春和念水。 紧握养父许焰的宝贵遗物,碧玉少女用力咬了咬嫩红色的纤薄嘴唇,清澈如水的明眸里绽放出本不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坚毅眼神,她用哭了太久而变得有些沙哑粗糙的嗓音问道:“大胆哥,我能和你一起闯荡江湖吗?” 看着那名鹅蛋脸的俏丽小丫头,本就受了老班主临终嘱托的魏颉微笑着点了点头,爽然道:“行啊,我本就孑然一人,平日里寂寥得很呐,咱俩若是一同行走江湖,路上便可有个说话喝酒的伴儿了,多好!” 穿着石榴红裙子的细瘦丫头眼眶红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魏颉那张清俊白皙的脸,扑过去一把环抱住了魏颉的腰身,小脸紧贴在青衫剑客那宽厚的胸膛之上,用几不可闻的微弱嗓音说道:“大胆哥,我只有你了……” 身穿碧青色薄衫的魏颉如同被人揪住了心口处的一块软-肉,同样伸出双臂轻轻搂住了少女许灵霜那副娇若无骨的身躯,柔声说了一句:“我也是。” 这一日清晨。 青年,与少女。 青衫与红裙。 共同乘坐着一匹毛色雪亮的高头白马,踏上了赶赴西北的旅程,与彼此相伴同行。 浪迹天涯。 ———— 魏、许二人很快便行出了贡章郡,一路上,许灵霜没日没夜的刻苦修炼,照着魏颉的意思,先行练习绝不会对人体有任何损害的“丹炉大法”,依靠里头的熔炼秘术,一点点地淬炼、烹熬体内的那颗硕大无比的凝真金丹,准备等将金丹大部分炼化吸收,修为顺利跻身三阶百尺境后,再去修炼许焰的那套“燃血魔典”,届时不仅练起来必将事半功倍,而且不易对身体造成什么严重的损耗。 许灵霜与金鸾卫总指挥使陆成霜有着浓稠的血脉关系,所以那颗金丹在前者的体内很好地安下了家,每日被逐步炼化一点,炼丹者的体魄境界也就会跟着变强一分。魏颉明白空有内力和真气,而没有武学技艺是决计不够的,出于一片好心,凭依身体里的三尺玲珑根骨,以及那份强之极矣的模仿能力,竟成功将“大漠星辰诀”这套上乘剑诀融入了从许焰那儿偷学来的部分鞭法之中,结合碧泉经之中“生生不息”的要旨口诀,依葫芦画瓢地自创了一套鞭法招式出来! 因其里头包含了修养存储并合理运用青云真气的法门,故魏颉给这套独创武学命名为“青云鞭诀”。 先是自己练得万分纯熟,再一招一式、一板一眼的教给了少女许灵霜,小丫头有天底下最大金丹的效力加持,根骨灵性之佳其实并不比魏颉来得要差,那套鞭诀也算不得如何高深艰涩,她没学多久便已耍得有模有样,甚至具备一些习武多年的人才会有的华丽风采了。 得蒙魏颉传授“元神出窍”的仙家法门后,白日里一大半的时间用来内外兼修,既练丹炉大法,也练青云鞭诀,剩下的一小半时间,则分离本命元神,和魏颉携手进入神京玉佩内部的那一方“广阔天地”之中,即便还未跻身能够练气的“二阶跃灵境”,仍可大肆汲取南海诸岛上的丰沛灵气,加以提炼吸收,一日千里地提升己身境界。 不到十日,少女许灵霜就成功入品,修为达到了一阶筑身境,其成长进展之迅猛,连魏颉都忍不住发出赞叹,说照她现在这个神速,用不了多久即可拥有三阶百尺境这一“宗师”修为了。十六岁的小宗师,放眼茫茫中原大地,都是凤毛麟角般的稀有存在。 当然,像魏颉这种二十岁出头便跻身四阶洗髓境小圆满的超级大天才,在尘世间更是少之又少、寥若晨星。 这一日,二人纵马来到了瑜州的襄阳城。 此城位于汉河南岸,三面靠山,一面临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自古便是军事重垒、兵家必争之地,有着“流水的汉河,铁打的襄阳”之盛誉。 出城西便是临汉门,乘船渡过那条极长、极宽,历史上曾抵御过无数兵将的西门护城河后,魏颉和许灵霜登上了那座靠着道:“小霜儿,那头老虎就交给你来打死了!” 许灵霜微微一惊,神色变得略显慌乱,急忙道:“我……我不敢。” 魏颉轻哼一声,装成一副很是不屑的样子,撇嘴道:“喂,你现在可有‘一阶筑身境小圆满’的修为了,不就是区区一条大虫嘛,这都不敢打?” 许灵霜犹豫片刻,终于鼓足勇气,咬牙道了句:“那我试试。” 说着便即拔出了别在腰间的那两根赤金色硬鞭,一手把持一根,从白马背上飞掠了下去。 魏颉见之如此魄力,心下赞许,大声鼓励道:“你尽管放手开打便是,有我在,保管不会让你受伤的!” 许灵霜得了这句承诺,顿觉胸中胆气大增,面对那头随时要猛扑上来的吊睛白额猛虎,左手紧握思-春,右手持着念水,摧动体内的金丹真气,做好了施展那套并未与人实战过的武学“青云鞭诀”的充分准备。 就在一人一兽即将展开一场激烈搏斗的时候,有一声悠悠扬扬的佛号飘至了此间。 扭头望去,只见口呼“阿弥陀佛”的是一个身穿米黄色粗制僧衣,脖子上挂着串深黑色佛门念珠,脚踩浅灰色布鞋的矮胖和尚。 那和尚个头不高,身材臃肿不堪,粗劣僧衣固然甚是宽松,却也挡不住他那外腆出来的肥油肚子,脸上堆肉极多,胖得几乎没有了下巴。单论其长相,说得好听点可以称作“吉人自有福相”,难得点便只有那“肥头大耳”四个字了。 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可喜可乐的事情,胖和尚的脸上满是浓浓笑意,嘴巴咧得快要碰到耳根,那对本就不大的绿豆眼睛更是被挤压得仅剩下两条细眯缝隙,叫人不禁怀疑他到底能不能看得见东西。 骑乘白马的魏颉见其脑袋上面道:“礼不礼的,本就无妨。” 青衫剑客低垂着首脑,言语恭敬谦逊地说道:“晚辈敢问大师法号。” 和尚仰头一笑,正视着站在自己身前的那名青衫年轻人,眼神里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感慨之色,语气颇为平淡地报上了自己的法号:“贫僧出身静净寺,得蒙恩师赏识,赐号‘甘露’。” 魏颉猛地抬起了脑袋,望着眼前那位笑意融融的和蔼僧人,心下惊讶道:“难怪此人这般神通非凡……原来竟是那位‘天下禅宗第二’,静净寺的甘露大师?!”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六十七章 剑佛 中原八大禅宗,西域两大密-宗,合称为“佛门十大宗”。 天下禅宗之表,是那猿猱山青泥寺住持,人称“释圣”的一衲禅师。 天下禅宗第二,即是当下这位怡怡然立在魏颉面前的甘露禅师了。 作为灵慧山静净寺的当代方丈,甘露禅师在中原的名声自然小不了,各种传奇往事、名人轶闻层出不穷,由于禅师本人长得慈眉善目且尤其爱笑,故有心怀虔诚的佛教信徒特意为其冠了个“佛慈”的顺口名号,若单论受世人喜爱的程度,以“肚大能容”著称于世的甘露理所应当地胜过那位生平最擅长苦行的一衲禅师。 据传说,那“佛慈”未出家时的俗名叫吴理珍,字浩渺,他曾经不过是静净寺里的一名寻常刻碑工匠,手艺还算不错,在寺内勤勤恳恳刻了十多年的石碑,纂下了成千上万个香客的名姓,终日饱受山上晨钟暮鼓的悠悠熏陶,受益匪浅。有一天忽然顿悟,开了修行明理的“机窍”,笃定刻苦习禅的志向,九叩其首,终于顺利拜入了庙中头号禅师甘霖方丈的门下。 拥有先天佛骨的他,是个命中注定的练武材料,又因其品性温良、虚心谦恭,受到了师父特别的青睐关爱,方丈甘霖先是于半夜三更唤其至后院灌那么一大包了,纵是指甲盖大小的一丁点儿,都能天克佛门气数。等到时候我与那贼和尚厮杀之际,突然撒出一整包的冲天香,塔顶的一方天地便会瞬间变为甘露和尚的‘压胜之地’,他佛门功法施展受限,焉能敌得过我那柄能连大金刚印都能破开的神剑?再加上你从背后暗施偷袭,届时咱兄弟俩儿联手对敌,刀剑合璧,嘿嘿,此战的胜率绝对不低!” 银甲汉子这时才清楚兄长在出门前提前备着的那一大包深棕色药粉原是那般神奇强大之物,不禁拍手笑道:“妙啊,哥,这下当真有希望能赢了!” 虬髯汉子高声大笑:“混江湖的,就讲究一个‘撑死胆儿大的,饿死胆儿小的’,嘿,等干掉了那甘露和尚,咱兄弟俩可真就露脸了呀!到那时,中原武林谁人不知霍元巢、霍元窠这两个鼎鼎大号?” 披穿轻重双甲的两位汉子分别名为霍元窠和霍元巢。 这两兄弟原是中原最大匪寨九龙山的一、二把手,修为皆是不俗,与前来围剿山寨的众多朝廷官兵厮杀过不下十场,战绩尤其煊赫,甚至曾令大禹先帝嬴旬说出了“九龙不除,如疽附吾骨”这般头疼到无奈的言语。 弟弟霍元窠本就骁勇无匹,加之其拥有一柄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上等名刀“镇三山”,以及一件品质极高的坚硬宝甲“银霜”,更是浑然不知何为恐惧,即使面对再多再猛的敌人也不会产生半分畏怖,曾接受哥哥霍元巢的安排,跑去九龙山西面要塞“豺狼口”,身后无一兵一卒,仅凭一己之力,便不可思议的抵御住了千余名官府精兵的倾力攻杀,留下了“一夫当关守九龙”的威风传说。 相比较悍勇有余,智谋却显不足的莽夫弟弟,年级长上几岁的霍元巢可谓是智勇双全,撇开早年间便已臻至七阶地煞境的高超修为不说,身为九龙山寨当家寨主的他曾多次带兵遣将,率领山寨一众兄弟扛御住了朝廷重兵的数次大力围剿,巧施歹毒计策,于东面山谷要塞“燎骨口”处堆柴纵火,将数千名入谷官兵活活烧死,几乎胜之不武。 那一战后来被天桥底下的说书人编成了著名条目,叫作“匪首巧施计,火烧燎骨口”,只因故事太过精彩痛快,每每讲起时围观的听众总是爆满,是以即便官府屡次禁止此条目,也总有要钱不要命的说书先生冒着被抓的风险去给百姓们大讲特讲。 霍元巢身上披穿的那副重型铠甲名为“金叶”,该金甲的品秩本就不低,比那件银霜宝甲还要优上一级,足可称作“神甲”,后该甲之上得到了“佛门大金刚印”的真气加持,强度更是大幅增高,单论御伤扛敌的能力,此物绝对可称的上是登峰造极、盖世无双。 除了那件披在身上的无敌金甲外,这个曾经的九龙山群匪老大,腰间所佩的那柄镶嵌宝石的金鞘长剑更是惊世骇俗,竟是那柄传说中的“天下八大神剑”之一,名为“阳鼎”。 该剑神通非凡,能够幻化成一柄通天彻地的巨型凝真气剑,便似那本命元神外形显化一般,一剑劈落,可开山断江、千军辟易! 此等霸气的铠甲与神剑,给了霍元巢舍弃排入“天下十大魔头”之列这个绝佳扬名机会的胆气和魄力,数年前便豪气干云地放话整座江湖,他霍元巢可不做什么天下第几大魔头,要做就做至最好,要当就当到第一——武林第一山寨匪首,世间第一水泊草寇! 元巢、元窠两兄弟凭靠着绝世的武力和出色的谋略,还有寨中诸多好兄弟们的共同努力,联合镇守了九龙匪寨多年,未尝一败。 三年前,山寨三把手“独眼天王”曹丐禁受不住朝廷所派说客的奸言蛊惑,居然鬼迷心窍地打开了北面要塞的一处关隘,引大量精锐官兵入山。事发过于突然,山寨一二把手纵然本事通天,却也再无回天之力,剿匪官员受到上头“无需多留活口”的滥杀指示,命令攻山的众多士兵屠山灭寨、鸡犬不留。那一战之后,九龙山彻底沦陷,寨中的一众结义兄弟也都就此殒命殆尽。 霍氏两兄弟竭尽全力,好不容易才突出重围,从数以万计的精良军队的围剿中挣得一条宝贵性命,从火光冲天的九龙山顶一路逃了下来。 山寨被攻破踏平后,兄弟二人走投无路,有幸蒙获猿猱山青泥寺方丈一衲禅师的好心收留,得到大师准许后,改名换姓地隐匿在了寺中,不出家,带发修行。 三年时光转瞬即逝,霍元窠在老僧一衲的悉心教导下,修为跻身至五阶脱俗境小圆满,而哥哥霍元巢更是习得了佛门最强的内家功法,从此有“大金刚体魄”加身护体,修为直达地煞境大圆满,半步九阶天罡境。 两个多月前,兄弟二人主动出师结束苦修,离开青泥寺时,弟弟霍元窠恭敬谦逊地给一衲禅师磕足了八个响头,脑袋砸得青泥寺前的石砖碎了数块,而那个虽极感师恩却又不想跪地磕头的霍元巢则用力拔去了原本俗家外门子弟无须剃掉的三千烦恼青丝,满头秀发被全部拔光一根不留,鲜血淋漓,就此顶了一颗甚是招摇扎眼的大光头四处行走。 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之前被误传早已死于官府围剿,却又在三年后宣布复出的霍氏两兄弟,以近乎脱胎换骨的全新境界和佛门功法,在江湖上掀起了一阵着实不小的杀戮旋风,世人尽皆知晓,九龙匪寨虽已倾巢覆灭,山上的那两名姓霍的孽贼匪首却是未死! 练就至强防御功法佛门大金刚印,又变成了秃顶的大髯霍元巢,身穿一件旷世宝甲金叶,手持一柄稀有神剑阳鼎,仅仅几十日光景,便接连击败了数位用剑的武林高手,真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他,还给自己封了个十分狂妄的绰号——“剑佛”! 为了快速扬威中原,在这方广袤的江湖再度挣下一片立足之地,自命不凡的“剑佛”霍元巢,毅然决然地向修为境界犹在自己之上的那位“佛慈”甘露禅师递上了一纸挑战书。 二人先前并无半分私仇旧怨,此战别无他求,只为扬名一事。 霍元巢战前就宣告江湖中正邪两派无数的高手豪杰,发誓定要亲手诛灭那个所谓的“释圣第二”,生死不论,不成功便成仁! 即将到达东郭山山顶的时候,满面雄髯的大汉霍元巢意气风发,对紧随自己身后的弟弟高声问道:“元窠,你可知何为真无敌?” 身穿银甲的胡茬汉子沉默不语,不是不想答,而是不知该怎么答。 听得金甲大汉霍元巢嗓音雄亮,他放声大笑道:“什么是真无敌?逢佛杀佛,遇祖杀祖,见罗汉杀罗汉,就算是那九天诸圣亲临凡间,吾也可一剑斩之,这便是真无敌!” 霍元窠作为曾经的九龙山二把手,经历过抛头颅洒热血的大战,本就胆色不俗,如今被兄长情绪渲染,只觉胸臆中填充了世间所有的豪情壮志,大声应和一句:“好!” 大髯霍元巢仰头狂笑,望着不久便要抵达的东郭山顶,停下了疾行如电的脚步,只见他眼神里流露出甚是激动喜悦的神情,噌的一声,“剑佛”掣出那柄名为阳鼎的超凡神剑,右手紧握剑柄,剑尖直指此地最高处,纵声叫道:“待我今日,剑斩甘露!”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六十八章 致命的疏漏 清晨,阳光温煦。 东郭山山巅。 落雁塔塔底。 立有两名魁梧高大,体格健壮远胜常人的披甲大汉,一人穿金甲、腰悬金剑,一人着银甲、腰佩狭刀。 正是昔日中原最大匪寨九龙山的一二把手,自称“剑佛”的佛门剑修霍元巢及其本家弟弟霍元窠。 满脸虬髯的大汉霍元巢瞧着那座遮天蔽日般高耸的落雁名塔,与站在自己身边的亲弟弟相视一笑,旋即深吸了一口气,势若雷震,他放声大喝道:“我霍元巢已前来赴约,甘露和尚,你可到了么?” 一个相当和蔼可亲的温润嗓音从几十层宝塔的最高处悠悠传落至底下:“霍施主,贫僧自昨日傍晚起便在此处相候了,你可让我好一番苦等啊!” 霍元巢不以为然地报之哈哈一笑,拍了弟弟的肩膀一下,眼神简单示意一二,继而抬头望向那高耸入云的塔道:“静者歇却狂心,净者一尘不染,霍施主,静净,方可境晋啊!” 落雁塔废话,老子不上塔顶,跑来这儿做什么?你快点给我滚开,误了老子的大事,看我不把你剁成肉酱喂狗!” 魏颉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日在濠州郊外的溪水旁,那个五短身材的蓬发魔头“青白眼人”阮苍龙也曾恶狠狠地扬言要将自己剁成肉酱喂狗,可那厮最终却是落了个和“沧海凶神”司徒鲛同归于尽的无奈结局。 看着站在面前不远处的那个银甲汉子,魏颉忍不住嗤笑了一下,冲前头朗声叫道:“这塔顶呢,肯定是不会让你上去的,至于能不能把我剁成肉酱喂狗,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霍元窠的脾性一贯不好,听完魏颉的这番话,气得咬牙切齿,直欲跳脚,那对锐利双眼中射出了杀意满满的可怖目光,披甲汉子狂怒地咆哮道:“你小子这是自寻死路,投胎以后可怨不得我!” 握刀的右腕陡然一震,那柄宝刀“镇三山”之上瞬时便覆盖了一层浓厚的凝霜,又有缕缕白色雾气从刀刃口升腾而起,直达该层楼的顶端天花板。 瞧这阵势,青衫魏颉深知一场恶战决计是在所难免了,拔剑出鞘,朝天阙从金鞘中快速脱出,浓烈刺鼻的血腥味登时四处飘散,铮铮龙鸣之声在此层塔楼里悠悠回荡。 将体内剩余的那部分“紫霄真气”御送至血剑刃身,锋锐剑刃上面立时焕发出了深紫深红的光泽色彩,其绚丽姿态,堪称惊艳绝伦。 朝天阙与镇三山。 若单论外观和品相,无疑只趋于伯仲之间。 青衫持剑人与银甲握刀客,差不多在同一时刻发出了一记震耳欲聋的啸声,其音之巨、其势之威,令立在一旁的许灵霜当场腿脚发软,居然有些难以站稳。 石榴裙小丫头眼神一晃,只见一青一白两道华丽光影对冲而去,不到呼吸间的功夫,即有激烈无比的清脆兵击声炸响起来,乒乒乓乓,着实震人耳膜,许灵霜不得以用力紧捂住双耳,以防那本就不甚坚强的心神境界受到不必要的损伤侵害。 魏颉明白此战非同小可,务必要倾力而为,一上来便使开那套上乘剑术《大漠星辰诀》,不断转化“黄沙遮天式”和“九星曜日式”的各种精妙剑法,势气与技术并存,巧劲与猛力同出,即使知道修为比不过敌手,也大有与其决战血拼之力,不至于落于致命的下风。 霍元窠的武学境界确实要比魏颉高出一些,但若论起兵击技艺,与那青衫年轻人相比,差得还真不止一星半点儿。 昔日霍元窠跟随哥哥在猿猱山青泥寺中修炼时,也曾有专门练习过部分藏经阁内的佛门刀法,比如梅花刀、卧龙刀、扫堂刀等等,但那些刀法实在平庸得紧,纵然投入大量精力和时间,练至了其中的最高境界,也难以扛御住超凡剑术“大漠星辰诀”的强厉攻势,更何况他不过是浅尝辄止,学一点就不肯学了。 身为九龙山匪寨二把手的霍元窠秉性使然,性子粗放不羁,习武更是对那些灵巧费神的上乘技艺嗤之以鼻。在他看来,若是真男人、真豪杰,就不该心存取巧的娘们儿想法,就该花最多的时间刻苦打磨体魄、熬炼筋骨,追求那“一力降十会”的无双境界,只要势气力道足够,刀法技术不够精湛也能弥补得来。 当年在九龙山地势最为险峻的要塞豺狼口,霍元窠正是靠着那股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霸道魄力,以及“浑身是胆、视死如归”的英猛勇气,仅凭一人一刀,便成功退却了千余名朝廷精锐士兵的全力冲锋,守住了西面的塞口山谷,不令王朝的一兵一卒入山。 落雁塔内部最高层的这一战,魏颉的剑术高出一尺,而霍元窠的武道气势更胜一丈! 一剑一刀。 全力互杀! 魏、霍两人互拆招式,转眼便交手至了一百多的回合。 魏颉由于剑术技艺高出不少,且防守躲闪更是精湛,百招过后,仍未被劈中哪怕一刀,而那名束发汉子霍元窠倒是被血灵剑斩到了数下。 若非霍元窠身上那件名为“银霜”的宝甲品质绝佳,可抵御住莫大的杀力,只怕他当下已因受伤过重而倒下了。 经过几轮来自血灵剑朝天阙强猛剑击的冲刷洗礼,宝甲银霜上留下了数道或深或浅的凹印痕迹,每多留一痕,宝甲的品级必会下降一分。 随着战斗不停推进,宝甲的损伤也愈来愈大,向来珍爱此甲的霍元窠虽心疼得要死,但也丝毫不影响他拼命挥刀,誓要尽快击杀眼前那个青衫浑小子的决心。 蓦地里,魏颉抓住良机刺出一剑“孤烟直”,意气迅猛无匹,“咚”的一下,一剑在那副价值连城的银霜甲上面戮出了一个颇深的大凹坑。 霍元窠顿觉中剑的前胸处剧痛无比,如遭锤击,但他毕竟是个身经百战的草莽硬汉,这点程度的疼痛倒也能消受得下,披甲汉子刹那间暴喝一声,竭力向前方猛地踢出一脚,踹中了那袭青衫的小腹,借着那股不小的蹬劲儿,两人拉开了足够的距离。 魏颉腹部冷不丁中了一腿,幸好敌人出招的脚步不够完美,力道不甚充分,这一下倒也并没有给他造成多大的损伤。青衫剑客遂以血灵剑护住前胸,接连后退数步,勉强卸掉了这一腿的强劲力道。 但见那银甲汉子霍元窠躬着腰站在前头,浑身微微颤抖,浓白色的莹莹霜气飞速裹挟住了那柄宝刀“镇三山”,眼神里射出寒光的他并不言语,只是阴恻恻地冷笑了数声,随即持刀的右臂大幅度一甩—— 三颗体型不小的雾状白球从刀尖荡了出来,直向魏颉急速袭来! 青衫年轻人急忙摆了个稳扎稳打的御敌架势,横剑在胸,运足了本命真气,决意硬扛下那三颗显然威力惊世骇俗的雾化白球。 伴随着凌冽劲急的刀罡,三颗真气大球已然掠至了魏颉的面前,怦然撞在了那柄在剑胚里品质最高的血灵朝天阙之上。 霜气为剑罡和剑意迅速侵蚀冲刷,消散极快,被迫朝四处激荡而去。 有不少气息波及到了那名石榴裙小丫头的身上,若非许灵霜体内有魏颉提前注入的部分“紫霄真气”,仅有一阶筑身境的她,多半难以承受得住这些汹涌磅礴的“流霜”。 三颗真气霜球很快被消磨掉了一大半,就在魏颉准备一鼓作气将其击碎之际,三球中的一球竟以肉眼几不可见的电速脱离了剑刃,往右边疾窜而去。 魏颉大惊,心下立即暗道一句“不好”,忙以本命真气击散震裂了剩余的两颗霜白小球,接着骤然间转身—— 仍是晚了一步! 那颗脱离开去的霜球以常人无法想象的恐怖速度撞击在了魏颉的后心,“磅”的一下剧烈响动,青衫客登时惨呼一声,整个身子如一棵轰然颓倒的树木一般往前摔去。 石榴裙许灵霜当即大惊失色,骇得面容煞白,望向颜面触地,身后冒着腾腾白雾的魏颉,悲戚万分地嘶声叫了出来:“大胆哥!” 她转头瞪向那个害了自己大胆哥的罪魁祸首,见霍元窠正欲再度挥刀杀人,情急之下再也顾不得什么,掣出腰间的金鞭思-春、念水,大踏步疾冲了上去。 看到青衫剑客被自己一击打倒,霍元窠胸中痛快得当真无以复加,爽得头皮发麻,嘴角都不禁上扬了起来。而此刻那个一看就没多少修为的红裙小姑娘居然不知死活的向自己冲来,他便饶有兴致地挥出了一击普通刀罡,打算先行劈死了这个模样秀气的俏丫头,再去取走那个倒在地上的臭小子的性命。 就在大汉霍元窠松懈防备,以为必然能轻易得手的时候,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就那样发生了—— 一柄尺子形状的通灵物拖曳着淡淡光彩流萤,从那名青衫小子的右手袖口乍然飞出,夹杂有肉眼可见的妙绝真气,一下便震荡开了那股原本可将人一刀两断的罡气! 霍元窠为眼前这一幕所震撼,心神有了极其短暂,甚至可以完全忽略不计的恍惚。 不过是片刻的疏忽。 已足够致命。 当他意识到大祸临头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两柄体型十分细小的夺命飞剑,避开了那副亮银色轻制铠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惊人速度,深深扎进了位于霍元窠后颈根骨处的两个重要窍穴之中! 飞剑本就带着不俗的杀力,纵是刺入肌肉里都会对人体造成不小的损害,更何况是被称为“绝对要害”的颈部根穴呢?两处窍穴被封,等于是暂时性地被废去了周身根骨,再不能使用点滴内力,与一个废人别无二致。 莽夫霍元窠如同一具木头人般的杵在原地。 青衫魏颉从地上爬了起来,笑嘻嘻地走至那名银甲汉子的面前,一把夺过其手中那柄覆着厚实白霜的稀世宝刀,抬头问道:“可还有什么遗言么?” 那个曾经一刀退却千人的魁梧大汉用鼻孔重重出了一口浊气,就算知道自己立刻就要殒身毙命,仍是不肯低头求饶,霍元窠高翘着他那长满了胡茬的下巴,骂出了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脏话:“我去你奶-奶的……” 魏颉不愿听他多骂,仅是低声赞了一句“是条汉子”,便即用左手挥动那柄狭刀镇三山,一下子割去了霍元窠的那颗项上头颅。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六十九章 晨露 魏颉一刀削掉霍元窠的颈上脑袋后,将两柄细小飞剑冰塞川、雪满山以及通灵飞尺越山海重新收入了袖子里面,将血灵朝天阙也归进了金色剑鞘之中。 用右手掸落了青衫上面沾着的部分泥尘,还没掸干净,身子便被人从前面紧紧环抱住了。 除了那个石榴裙小丫头许灵霜外还能有谁? 适才她误以为魏颉真的被敌人一击夺走了性命,心中在一瞬间悲哀绝望到了出手过招了,纵是呼吸、运功那般简单之事都将会变得滞涩困难无比! 既以冲天香为阵,那便可称作“冲天香阵”。 身披黄金甲的雄髯大汉心下甚是得意张狂,那个贼和尚身处阵中,必定遭到“跌境”,初入八阶天罡境的他跌上那么一跌,那岂不是和自己差不多了?再加上弟弟霍元窠从背后施展偷袭,兄弟二人于塔顶配合默契,联手对敌…… 此战,必胜! 打着此般如意算盘的霍元巢不断加快着进攻的频率和出招的节奏,一预料到即将会到来的美好胜利,他那张雄髯密布的粗犷脸庞便即浮现出了幸福快意的甜蜜笑容。 然而,事实却与他预想的结果全然不相吻合—— 自己的那个倒霉弟弟并没有及时赶到塔顶对敌人施以必要的偷袭,而那个杀千刀的甘露和尚居然也完全没有跌境的危劣迹象,依旧只凭借两指,便轻描淡写的抵挡住了自己所有的高明剑招! “剑佛”霍元巢差点没被气疯,他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脾气贯来直率的他索性出言问道:“喂,甘露和尚,为何我的‘冲天香阵’对你半点效用也没有?你……你到底练了什么该死的鬼功法啊?!” 慈眉善目的甘露禅师仍然不愠不怒,一边以双指招架着剑佛的凌厉剑招,一边微笑着回应道:“贫僧适才明明已说过了,净者,一尘不染,既已不染一尘,又岂会沾染俗物,落入你的阵中?” 那甘露大师潜心修习禅理“静净”多年,若单论心境之稳固坚韧以及体魄之纯净无垢,几乎已快要臻至那“身前无人”的传奇境界了。半年前,高僧凭靠着师父甘霖禅师赠予的佛门莫大气数,顺利跻身八阶天罡境,由于消受的释家气数过多—— 一入天罡,即为圆满大天罡,半步登临九阶陆地尘仙! 修为境界越往上,境与境之间的差距便越是大得吓人,天罡境大圆满与地煞境大圆满,虽只刚好相差了一境,但其实两境当中的底蕴与内在,已算有那“云泥之别”了。 真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也就是为何那份由地煞境剑修的本命真气与道门珍贵符箓融炼而成的剧毒“冲天香”会对甘露禅师丝毫无用的原因了。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正如大师自己所说,既已一尘不染、纯洁无瑕,又岂会因遭身外之物的影响而被压胜呢?以“境晋”的佛理入天罡,又怎可能会如此随意地就跌境呢? 山匪头子出身的大髯霍元巢完全听不懂那个肥胖僧人的禅机言语,也半点儿也不愿意去尝试着听懂。他此时正竭力思索着该如何对付甘露和尚那套诡异绝伦的佛门指法,忽然余光瞥见了某个颇为熟悉的东西…… 转头看向一侧。 顷刻间震惊得无以复加。 霍元巢瞳孔放大,满脸不可思议地瞧着那一袭飒然青衫。 那名身穿碧青色衣衫的年轻男子的手里,赫然提着一颗刚被割下来没多久,还在不停往下滴着猩红鲜血的大好头颅—— 那正是霍元巢的亲弟弟,霍元窠的颈上人头! 一生桀骜不愿输人的“剑佛”,仰头望向白云飘飘的蓝色天空,目眦尽裂,嘴巴张得极大,从丹田内部挤出了一股雄浑浊浓的气息,霎时吼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元窠,你怎么就死了啊!” 此声实在太过洪亮,莫说境界不高的少女许灵霜了,纵是有着四阶洗髓境大圆满修为的青年魏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震得浑身抖颤了一下。 秃顶雄髯的大汉霍元巢吼完以后,又扭头瞪向了那个残忍杀害了自己亲弟弟的“凶手”,眼神中尽是腾腾杀机,魏颉所在的位置离他尚有不少距离,却也被那股恐怖至极的磅礴杀意威慑得打了个寒战。 自称“剑佛”的男子高高地举起了手中那柄天下八大神剑之一的“阳鼎”,骤然间,那条几十丈长的庞然金蟒飞速脱离了剑刃,笔直窜天而起。 那团金芒升空,霍元巢同样持剑往苍穹疾掠而去。 在不知高约几何的苍茫穹顶之上,霍元巢的整个披甲身子皆被浓浓金光笼罩了起来。 紧接着,那个一心想要杀人泄愤的地煞境剑修不惜损耗宝贵的寿命,结合那套佛门的至强功法“大金刚印”,外显本命元神,竟神乎其技地在空中幻化出了一尊足有数百丈高的巍峨金身法相,那尊“阳神身外身”被无比璀璨的玄妙彩光萦绕周身,其形态便恰如体格被放大了几千几万倍的霍元巢! 眼下单论姿态形象完全当得起“剑佛”这一光荣称号的阳神霍元巢,身处雾霭飘渺的九天云端。 既不言也不语,只是缓缓地推出了一掌。 单掌朝下,双腿朝天。 整个数百丈高的巍然身躯就那么俯冲而下。 无数条或粗或细的彩线如流萤般四处飘荡,气浪翻滚,声势熏天,恍如一条汹涌澎湃的涛涛江河从天而坠,直落人间大地—— 随着迫离地面愈来愈近,那尊阳神法相的庞然金掌竟匪夷所思地形变成了一柄百余丈长的绚彩-金剑,便好似那柄神剑阳鼎亦被放大了几千几万倍一般! 百丈金身法相以臂作剑,头下脚上,伴随滔天威压,从千丈上空疾速坠落。 金剑剑尖,直指落雁塔顶! 此等场面太过惊世骇俗,纵有四阶洗髓境修为的魏颉都被震撼得浑然不知该怎么办了。 阳神霍元巢那尊如同山岳般巨大的恐怖躯干,正在一点点地逼近塔顶,足以令普通人站立不稳的猛烈罡风吹得魏颉和许灵霜脸颊生疼,再看向那位人称“释圣第二”的甘露禅师…… 他居然在双手合十,低头小声地默念着佛经?! 魏颉和许灵霜无不心生惶恐惊怖之意,这对年纪差了四岁多的年轻男女,紧紧拥抱彼此,拼命抵御着从上空袭来的阵阵无情强风。 就在魏、许二人觉得不多时就要被那股恢宏力道压制得骨断筋折之际,甘露禅师蓦然打开了合十的厚实手掌。 即便有强大罡风的侵袭吹刮,禅师仍是不改脸上那贯有的慈祥笑容。 他两腿岔开,双臂伸展,身材臃肿的矮胖僧人面对那尊疾坠而下的巍峨阳神,惜言如金般的只吐出了一个字。 这个字,瞬时便响彻在天地间,仿佛是那西天净土极乐世界的佛陀本尊开了无上金口—— 那是一个“起”字! 起字一出,此方大地清晨所积累的颗颗露珠尽皆离开了草叶山石。 一滴。 两滴。 三滴。 几十滴。 几百滴。 千万滴。 无数滴山间清晨露水被甘露禅师呼唤而起,很快便凝聚汇集在了一起。 在法相的那柄金剑与落雁塔顶之间,出现了一条纯净而透亮的细线。 这条所谓的“线”,其实并不细。 直径约莫与常人的手臂差不太多,只是与那足足百丈有余的巨型金剑相比,就真的细若游丝了。 那条“细”长的线,两头俱是尖锐无匹,呈现出一柄无鞘飞剑的形态。 甘露禅师双臂往上一抬。 那条由晨露凝成的无鞘飞剑,穿透层层气浪威压,倏然刺入了那柄法相金剑之中。 那尊霍元巢不惜损耗寿命也要显化出来的阳神身外身,眨眼间即被露化剑气贯穿—— 天地间骤起“嘭”的一声巨响,巍峨金身顷刻即被炸得支离破碎! “剑佛”的本命真气无处可去,如丧家之犬般朝四面八方胡乱奔涌。 落雁塔上方千丈处的广阔天空,在这一刻绽放出了一束最最瑰丽夺目、光辉耀眼的金色烟花! 待烟花彻底散去。 有一个胸口铠甲被洞穿,不知性命如何的秃头大汉从空中摔下。 直直坠向人间。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七十章 大梦一场 人称“释圣第二”的甘露禅师,以八阶天罡境大圆满的深湛修为,凝聚东郭山间清晨的点滴露水化作无鞘飞剑。 一剑穿空,成功击碎了霍元巢元神显现出来的那尊百丈金身法相。 大战结束,阳神轰然破碎湮灭。 一具生死不明的魁梧身躯以极快的速度从半空中笔直坠地,眼看不多时便要以肉体撞至大地,当场摔个粉身碎骨。 此时此刻,披穿米黄色僧衣的“佛慈”甘露又展开双臂,往上空缓缓推出了一股珍贵的佛门真气。 一股肉眼可见的厚重气浪腾空而起,极大地减缓了那名披甲大汉的下坠趋势。 不多时,早已失去了意识的金甲霍元巢在茫茫气息的紧密裹挟之下,四平八稳地掉在了落雁塔道:“我怎么一点儿都没感觉到累呢?有诗云‘竹杖芒鞋轻胜马’,这就说明啊,拄竹杖曳草鞋,足可轻便胜过骑乘天下所有的马匹!” 面如黑炭的小道士撇了撇嘴巴,心下甚是不爽,没好气地小声嘀咕了一句:“你有修为在身,自然不觉着累咯,站着说话不腰疼……” 身穿蓑衣的男子当即停止了脚步,扭过身子,弯腰屈膝,让自己刚好能正视着那个站在身后的圆脸小道士。 那名边走路边吟唱的披蓑男子容颜温文尔雅,脸庞清俊且略显瘦削,眼角和额头皆有些肉眼可见的细纹,灰白胡须,岁数估摸着已逾半百之年。 虽然看上去岁数不小,但眉宇之间仍存有一股淡淡的专属于年幼孩童的天真稚气。 清瘦男子先是眯起眼睛微微一笑,蓦然间屈指在面前那个小道士的脑袋上砸了一记清脆响亮的“糖炒栗子”。 “哎呦喂!”黑炭小道士吃痛得厉害,捂着额头上挨打的那个地方,疼得哇哇直叫,“师兄,你要打死我啊你?!” 那名中年男子眼神散漫,嘴角却是上扬着的,他在砸人板栗的指弯处吹了口气,似乎对刚才那一下的手感颇为满意,说道:“章师弟啊,你这都第几次吵着要买马了?我且问你,你是出来游山玩水的,还是出来修行磨砺的?” 小道士埋着圆圆的脑袋不肯抬头看人,嘴巴仍是高高的撅着。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确实,我们此番出行,明面上的目的是帮师父找人,但你要知道啊,你师兄我的修为可高着哩,本可凭借上乘功法‘逍遥游’元神出窍,足不出户,躺在床上靠本命阴神去中原各地寻人的,哪儿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那么辛苦?每天都饱受风吹日晒,睡不好吃不饱的……” 脚踩草履鞋的中年男人很是没有高人风度地擤了一下鼻涕,并用力抹在了那件宽大蓑衣上面,“所以说啊,这一趟山下之行,是我这个做师兄的,在以‘护道人’的身份陪你出门历练,让你在绝对安全的条件下,充分感受这方江湖的独到之处,切身体验这尘世间的人情冷暖,你到底懂不懂我这个做师兄的良苦用心啊你?!” 那个姓章的小道童垂首缄默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来,“师兄啊,历练归历练,咱们这半年来都走过那么多地方了,什么样子的人也都见过了,可那个所谓的‘玲珑在心’之人,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出现过,照这样下去,只怕……” 踌躇片刻后,终于说出口道:“只怕等我胡子都像你的一样白了,还是找不到!” 高大的中年男子面容“和善”,手法轻柔地抚摸着小道士刚才脑袋上挨敲的那个地方,猝然“咚”的一声,又有一记结实的板栗朝相同的位置敲了下去。 圆脸小道士即刻疼得流出了眼泪,咬着牙叫道:“师兄,你……” “我什么我?你小子还有脸说话?”斗笠男子显然心情极是不好,“哀莫大于心死,我们这才不过找了区区半年,你就觉得这辈子都找不到了,有你这么没志气的人吗?!亏你还是我的师弟呢,给我打精神来行不行啊!” 小道士挨板栗的头八道吧!反正我回去以后第一件事儿就是去找师父,让他老人家给我评评理!你那套歪理,就攒着跟师父去说吧!” “你……”灰白胡须的中年男子知道师父向来最偏爱这个不过才十几岁的“关门弟子”,若真到了那个时候,多半当真是要替他出头,狠狠教训自己一番的。 既然大势已去,注定免不了要被师父责罚,不如趁现在还没回去的时候赚些便宜。 蓑衣男子取下了腰间酒红色葫芦的盖口,默念了几句玄奇拗口的道法秘诀,眨眼便有一张小小的杏黄色符纸从葫中飘了出来,一下子便依附在了黑炭小道士那张圆饼般的脸上。 符纸一上脸,身穿靛青色棉袄的小道士立刻跃空而起。 整个人悬停在了离地约莫两丈多高的位置。 头下脚上。 如倒栽葱一般。 “此符箓名为‘倒悬’。章师弟,你不是嫌走路太累了么?现在好了,你不用再走了,还不快谢谢你师兄我?”中年男子抬头望着身处空中的那名小道士,笑吟吟地说道。 那圆脸小道士被倒挂在半空,只觉眼睛鼓胀、脑袋充血,说不出的难受。 饶是如此,他仍然十分强硬,不愿多说半句求饶的话,冲站在地上的那个“师兄”破口大骂,每一句都是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你再骂!你……你多骂一句,我就多吊你一会儿!”披蓑男子的脾气本就挺臭,被骂得实在有些窝火,忍不住威胁道。 “我就骂了,怎么着?!我骂得就是你个乌龟儿子王八蛋!”小道士天生硬骨头,脾气同样倔得可以,“你有本事就把我吊到死为止!” 接着又是一连串难听至极的辱骂言辞,便似有一桶屎-溺粪水当头泼洒而下,淋得人浑身恶心发臭。 “你小子别……别逼我骂人啊!”中年男子勃然大怒,“我可告诉你,不骂你那是因为你师兄我修为高深,心性练得足够到家!我若是一开口骂人,那非骂得你心态炸裂,道心崩得一塌糊涂不可!” 身在半空中的小道士往地下喷了一大口唾沫,厉声喝道:“你就吹吧,有本事你把我放下来,让我站着跟你一块儿骂,看看谁先道心崩塌!” 中年男子大声应了句“好”,将师弟缓缓放下来后,重新回收那张道门符纸入了“自在”葫芦之中。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 这对身高足足差了一个头,岁数差了整整四十年的道门“师兄弟”,在漆竹林中用各种污-秽鄙陋、不堪入耳的下三滥言语对骂了好半天。 两人的脸上都沾了不少来自对方嘴巴里的口水唾沫,由于骂得太过激烈,生怕慢了半拍而被对方多占便宜,即便满脸都是粘糊的新鲜唾液,也没时间去擦干抹净,大抵算得上是字面意义上的“唾面自干”。 就在二人骂得正处兴头上的时候,脚步声渐近,有一匹毛色雪白的大马从不远处行了过来。 见有人行近,那对脾气皆臭的师兄弟勉为其难的停止了激情对喷,“默契”的把头扭至另一边,然后用衣袖彻底擦干了脸上的口水。 那匹高头白马的马鞍之上,一前一后骑着一对年轻男女。 女的身穿一件石榴红裙子,腰际别有两根赤金硬鞭。 男的则是一袭碧青色薄衫,腰间悬着金鞘长剑一柄。 女美。 男俊。 单论体态身段以及长相容貌,两人皆是甩开了寻常人好几条街。 那个圆脸小道士适才被“师兄”在半空吊了挺久,胸中挤压的火气和郁闷着实不少,这会儿又被打开了“骂匣子”,几乎要收管不住嘴巴,当下就盼着那对俊美男女快些远离此地,好让自己能够继续开口骂人。 怎料当那匹神骏白马行至此处时,那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清瘦男子两眼中绽放出了异常振奋的光彩,他陡然大叫一声:“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是被我找到了啊!” 他甚为激动地快步奔上前去,来到了骑乘白马的那两人前头。 拦路而站,端正脸部神态,接着用有点儿古怪的语气,十分唐突地说道:“浮生若梦,若梦非梦,浮生何如?如梦之梦!贫道今日赠你忘我之大梦一场,如何?”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七十一章 心斋 这一日黄昏,有夕阳霞光万道,西面天空似有那火焰熊熊灼烧,绚彩无边。 瑜州西北部靠近玎州的那方风光不错的地界,有好大一片漆竹林子。 青衫剑客魏颉与那红裙少女许灵霜本着赏景的目的来到此地,骑乘着那匹脾性温驯的高头大马大白,行入了林中。 一入竹林之中,天顿时暗了。 抬头望去,才知是一根根高耸入云的笔直墨竹蔽日遮天,挡住了夕阳洒将下来的那些温暖与光亮。 蓦然间,有冷冽的西北风袭来,吹得林间万千竹叶瑟瑟作响,令人陡生寒意。 “你冷了么,小霜儿?” 魏颉温言问道,他此时的修为境界已臻至四阶洗髓境大圆满,加之周身有浩荡强横的“紫霄真气”护体,丝毫无惧酷热与严寒,即使入冬也只穿了件相当单薄的碧青色长衫,好似在公然与今年这个冬天叫板。 而坐在魏颉身前的小丫头许灵霜却是修为不高,况且那条石榴红裙子和青衫一样纤薄得紧,并不如何保暖,一阵西北寒风吹刮而过,花季少女很明显的浑身快速颤抖了一下。 “嗯,有点。”许灵霜小声应道,“这林子里头怎么比外面冷这么多啊……” 魏颉也不言语,只是握住策马缰绳,紧了紧笼住红裙小丫头的两条胳膊,运出部分本命真气,将少女许灵霜的身子包裹了起来,保证其不再感到寒冷。 “这下还冷么?”魏颉低头凑了过去,微笑着询问道。 坐在白马背上的少女扭过头来,近距离看着身后那位青衫公子的年轻脸庞,只觉后者便连再寻常不过的吐息都是好闻的,喜笑颜开道:“不冷了,大胆哥,一点儿都不冷了!” 又纵马行了一会儿,竹林前头传了一连串甚为难听的粗鄙语言,细细听来,乃是两个人在与彼此激情对骂。 魏颉出身市井街头,更是曾与一众没什么文化的守塔侍卫厮混了两年,能算是深谙“骂人”之道,可冷不丁听到这么多新鲜的侮辱词汇,也不禁觉得颇为有趣,便有意过去一看。 骑马行近,瞧见前头的林子里,面对面立着两人。 一人戴斗笠,穿蓑衣,拄竹杖,曳草鞋,腰间悬了个刻有“自在”二字的酒红色大葫芦。 一人身上套着条靛青色棉袄,头扎道门小髻,大饼脸似圆月,皮肤黑如煤炭。 二人的身材体格甚是迥异,见魏颉和许灵霜策马上前,立即便停止了满口屎-溺的对喷谩骂,都把头扭至一边,用衣袖将整张脸都快速涂抹了一遍。 魏颉瞧得愈感兴趣,正准备礼貌地出言打招呼,怎料那个戴笠披蓑的高大男子猛地抬头望向了自己,男子的双眼中瞬时就绽放出了亢奋无比的光彩,他朗声叫道:“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是被我找到了啊!” 中年男人叫完那句话后,快步匆匆跑了过来,拦路站在了白马的前头,他那张清俊瘦削的脸上已全乎是庄严而郑重的神情,用略显古怪的语气说道:“浮生若梦,若梦非梦,浮生何如?如梦之梦!贫道今日赠你忘我之大梦一场,如何?” 魏颉委实一头雾水,忍不住“啊”了一声。 此时那名个头不高的黑炭圆脸小道士也兴冲冲地赶了上来,先是使劲打量了马背上的青衫魏颉一番,随后向那位蓑衣男子询问道:“师兄,他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玲珑在心’之人么?” 中年男子面带欣慰笑意,点头应道:“正是。” 小道士兴奋地拍起了双手,边拍边叫道:“妙极妙极,终于被我们找到了,这下可算是能回去了!” 魏颉忽听得“玲珑在心”这四个字,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蕴藏在自己体内的那颗天地至宝“三尺玲珑心”,心中不由得更是疑惑万分,全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须鬓微白的高瘦中年人拱手作了一揖,缓言说道:“贫道姓徐名行,号无涯,自武行山龙虎宫而来。” 魏颉一听此言,顿时大吃一惊,只因他现在知悉了眼前这位自称“贫道”的中年男人是何等不凡的道门大材—— 徐行,道号无涯。 师承武行山龙虎宫创教无上祖师,“道圣”张念慈。 作为张天师开山大弟子的徐行,在龙虎宫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未及花甲之年,便已算得上是当今天下正一派道统当之无愧的第二号人物,足可被凡世百姓尊称一声“真人”了。 拜入道家正统之前,年轻的无涯真人曾屡次回绝友人的引荐,主动舍弃了各种上位晋升的宝贵机会,拒不入朝做官,为了避世而专门在深山里修建了一座田园来隐居生活,因园中种满了墨黑笔直的漆竹,故将那座园子命名为了“漆园”。 后有幸得蒙正一派始祖张念慈收作大弟子,就此开始修习风水堪舆、养生炼气、操符引箓等奇秘异术,算是步入了道教正途。三年前将毕生所学精炼汇总,写成了一本《南华真经》,该书一经问世,即被王朝内众多道家信徒敬奉为“天下道门奇经”、“玄典”、“包罗万象之书”。 因性格极是张狂孤傲,一生只追求“逍遥自在”四字,甚至在友人妻子的葬礼上击缶高歌,事件广泛流传,他也因而被世人冠了个“道傲”的不羁头衔。 “画圣”吴稻荷的名作《疏狂图》总共画了一十八位豪迈狂狷的江湖人士,这位“道傲”就居于画卷正中央最显眼的位置,仿佛那些背景里的笔直漆竹和另外十七位狂人豪杰,都心甘情愿的充作了他的衬花绿叶一般。 徐行在中原正统道家的光荣尊位,几可与那位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的“佛慈”甘露禅师在佛门的身份地位相媲美。 一旬时光之前,魏颉在东郭山山间意外遇到了那位“释圣第二”甘露禅师,今日在这片广袤的漆竹林中,竟又再巧逢“道圣第二”。 这等机缘,真是无巧不成书! 魏颉初次得知眼前之人的身份,忙不迭带着少女许灵霜从白马背上跃了下来。 “晚辈魏大胆,见过无涯真人!”魏颉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地大声喊道。 人称“道傲”的徐行微笑着靠近上去,将魏颉的身子扶正,语气和缓地说道:“小友无须多礼,我二人已在中原各地寻你半年有余了。” 那个身穿靛青色棉袄的圆脸小道士也凑了过来,应和道:“是啊是啊,这半年来我们哪哪儿都逛遍了,就为了找你呢!” 徐行伸手搭在了面如黑炭的小道士肩膀上,向魏颉介绍道:“此子乃是贫道恩师于百岁之年收下的关门弟子,天生道脉之属,是命中注定的我辈中人,除了脾气臭点、性子懒点外,没什么大的缺点,姓章名珪,道号御虚。” 号“御虚”的章珪翻了个白眼,立时反唇相讥道:“哼,说的好像你脾气很好,性子多不懒似的!” 魏颉起初并没有怎么在意那个身材颇矮、其貌不扬的黑脸小道士,这会儿听了此番介绍,始知这名大约只有十来岁的小男孩的身份竟是这般不俗。 其实细细想来也对,若是身份寻常之人,焉敢与那位“道圣第二”如此不客气的对骂? “不知两位前辈花费了那么久的功夫,寻晚辈有何要事?”魏颉开口问道。 那个名叫章珪的小道士既然是那正一派道统第一人“道圣”张念慈的关门弟子,魏颉如今喊他一声“前辈”,也没有吃亏到哪里去。 两鬓及长须皆已分布银丝的徐行悠然解释道:“也无什么要事,只是半年前师父他老人家夜观天象,算到江湖上出了个‘玲珑在心’之人,且此人未来必将会对道家正统产生巨大的影响,于是便要我亲自寻访到那人,赠他一场‘心斋’,好让他对自己的前世今生有个大概的印象,以免日后误入歧途,白费了一身通天根骨事小,毁坏了道教根基事就大了。” 朝身边的黑炭小道士撇了一眼,道傲继续说道:“其实贫道会一门名为‘逍遥游’的神奇功法,可令阴神出窍,使之云游四方,无须下山亦可在各地寻人,甚是方便……唉,只是半年前师父特别嘱托了一句,叫我务必带着他的那个宝贝关门弟子出去历练一番,让我的这个小师弟好好体验一下这人世间的诸般酸甜苦辣咸,我没胆子违拗师命,这才不得不出了这一趟远门。” 圆脸小道士章珪当即在徐行的那件粗劣蓑衣上面狠狠“呸”了一口,骂道:“分明是你天天半点正事也不干,就知道在山上养鸡、养鸭、养耗子,扰了师父他老人家的清静,这才会把你差遣出来的,只要你还在山上一天,这龙虎宫里啊,就连半点清静都没有!” 徐行瞪了这个口无遮掩的小师弟一眼,怒喝道:“你懂个屁啊你!谁说我不干正事了?养那些珍奇灵兽就是我的正事,你小子啥不懂,整天就知道胡咧咧!” “呸呸呸,你才整天胡咧咧呢!”章珪丝毫不甘示弱。 眼见情势不妙,这对活宝师兄弟恐怕又要大吵起来,身在一旁的魏颉连忙插话问道:“哎,那个,无涯前辈,恕晚辈愚钝,能否稍微讲解一下何为‘心斋’?” 徐行本欲再好好训斥那个孽师弟章珪一通,既然此刻魏颉发问,也便只好转而回答道:“所谓‘心斋’,即是摒除脑海里的杂念,使心境虚静纯一,从而明大道、悟真理……哎呀,讲太多了你也听不懂,反正就是说呢,若身处于心斋的绝佳状态里,舒舒服服的做上一梦,那么在这南柯一梦里,人就能够隐约地晦朔和推演一遍自己的前世今生,明悟一些原先并不了解的道理,感知一部分己身命运,嗯,大抵就是这样,懂了吧?” 魏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敢置信的问道:“当真如此玄奇?” 道圣首徒“哈哈”一笑,朗声应道:“那是自然,所谓道法,自然是玄之又玄,奇之又奇的啦!” 道圣关门弟子撅起嘴巴,表情极是轻蔑不屑,低声嘀咕了一句:“啦啦啦,啦你个大头鬼啊啦……” 徐行怒发冲冠,冲这个“大逆不道”的黑炭圆脸小师弟厉声吼道:“章珪,你小子这是找骂!” 魏颉急忙劝阻道:“前辈前辈,莫要动气,莫要动气啊!” “道傲”徐行实在恼得厉害,猛然往地上跺了一脚,竭力沉住胸中的愤懑之气,又怒瞪了师弟一眼,喝道:“你等着,一会儿我再骂你!” 道号“御虚”的龙虎宫小道士吐出舌头扮了个搞笑的鬼脸,显然对大师兄的这番威胁毫不在意。 徐行指示魏颉照自己说的去做:“魏小友,你且盘膝坐在地上。” 魏颉顺依其言盘腿而坐。 “道不欲杂,杂则多,多则扰,扰则忧,忧而不救。盖须疏沦其心,摒弃情欲,澡雪精神,除却秽累,掊击其智,断绝思虑。”中年道士徐行慢悠悠的说道,“以虚为要,意念专一,排除世间纷扰,但听呼吸之声,功夫渐深,意念连成一片,一呼一吸,无不与道相结合,顺其自然,混沌无觉,终入虚无忘我之心斋境界。” 言语之间,从那个刻有“自在”的酒红色大葫芦里御出了一张覆有玄妙道门真气的雪白色符箓。 徐行口中默念道诀。 那张雪白符箓很快便飞至了青衫剑客魏颉的头是分别叫做金符、木符、水符、火符、土符、阴符、阳符……” 魏颉一把接过了那七张彩色符箓,细细观看一通,只见每张上面都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自己完全看不懂的文字图案,疑惑地问道:“这该如何使用呢?” 少女许灵霜又将无涯真人传授的那几句操引符箓的道门秘诀说了出来,魏颉玲珑在心,悟性上佳,区区几句简单至极的道诀,自然是连学都不用特意去学,一听即会、一会即精。 “大胆哥,徐前辈还说了,这些符箓珍贵得紧,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使用。”许灵霜面容严肃地叮嘱道,“还有啊,不管你刚才做梦梦到了些什么,都万万不可与他人讲起,若是不慎泄露了天机,扰乱了世间因果,说不定会引来莫大的劫数!” 魏颉沉声“嗯”了一下,脑海里一遍遍回忆着在“心斋”状态时做的那一场忘我之大梦。 “徐前辈事先有言称,心斋能让人晦朔并推演一遍自己的前世今生……难不成我这辈子或是上辈子与那些天道神明都有牵连?”魏颉越是拼命回忆,越觉得生平所历的诸般大小事情与梦里的那份奇妙境遇相比,实在是有些平淡如水,不值一提了。 看着那一袭青衫垂首沉思的认真模样,石榴裙少女许灵霜的嘴唇微微颤动,尝试了好几次,终究还是没有把那句话说出口,轻轻咬了下后槽牙,决心就这样把那话永远留存在自己的肚子里。 那是无涯真人徐行临走前额外赠送给许灵霜的一个“道理”。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七十二章 好久不见啊! 玎州,盘蛇郡,秦淮城。 此城风光天下皆闻,其盛名不在国都天启城之下。 城中有楼,名黄鹤楼,乃王朝第一雄楼。 城中有河,名秦淮河,乃淮南第一名河。 城中有庙,名夫子庙,乃中土第一文庙。 时值初冬时节,昼短,而夜长。 魏颉正是充分考虑到了这一点,趁着夜幕尚未低垂,骑乘大白,与少女许灵霜一同策马入城。 一入秦淮城,二人直奔城中那座与飞仙楼、洛神楼并称为中原三大雄楼的“天下江山第一楼”——黄鹤楼。 此楼坐落于蛇山之巅,濒临楚江,高五层,攒簇尖?” 蓝衣儒士那张清瘦的脸有些微红,他摇头晃脑的说道:“黄酒生性温和,风格古朴且厚重;而儒家传承人间真善美、忠孝德,两者底蕴相通。儒家讲究中庸之道,宣扬仁、义、礼、智、信等人伦道德;而黄酒集甜、酸、苦、辛、鲜、涩六味于一体,正符合‘中庸调和’的儒家思想……” 魏颉点了两下脑袋,应声道:“原来还有这种说头啊,长知识了。” 孟颖川抬头“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黄酒,脸变得愈发红了,而立之年的他望向那条横亘在远处的涛涛楚江。 怔怔出神,再无言语。 魏颉觉察出了蓝衣儒士的异样,试探性的问道:“颖川兄,可是有心事?” 孟钰轻轻“嗯”了一声,低下了头,沉着嗓子说道:“剑乃兵戈之物,落剑,即需求和停战、割地退兵……魏老弟,此种说法,荒谬吗?” 魏颉身为曾经的落剑城搁剑塔守将,自然对此等说辞典故无比熟悉—— 两年前,无上剑仙李太清的佩剑“青莲”被其好友杜擘失手打落人间,刚好就掉在了濠州名地建阳城中,大禹王朝的年轻皇帝嬴勾听信了奸相祁密的谗言,先是将建阳古城改名为了“落剑城”,后又以“顺应天神旨意”为借口,主动罢战讨和,与北方天烛国签订了极其不平等的条约文书,割让了包括碎肉、止息、广陵在内的六座边关雄城,令无数平民百姓流离失所,沦为异国番邦之人的奴隶。 “自然是荒谬绝伦!”魏颉咬牙切齿的说道,“小皇帝固然昏庸无能,但此事件背后真正可恨的家伙,却是那个‘天下第一狗贼’祁密,若非是那厮用妖言妖语蛊惑了当朝天子,那等匪夷所思的可笑说法焉能成立?” “是啊,若非有那祁密当权,天子何至于签下那般丧权辱国的割地文书?!”孟钰情绪跟着激动起来,“两年前,得知六座城池被白白割让给了天烛国后,我独斟独饮了一夜,酒醉后胡乱说了一句‘宰相肥而天下瘦’,那句话多半是被天启城中祁密的眼线听去了,从那之后,我在朝中处处受到针对和排挤,官职也是一跌再跌。直到半年前,皇帝为了接迎静净寺前任方丈甘霖禅师的尸骨入宫,大肆铺张浪费、劳民伤财,我一纸上书加以谏阻,却因此被祁密抓住了把柄……最终我虽苟全了性命,却也被贬官至此,做了这秦淮城里的一个小小七品知县。” 说罢狠狠往嘴巴里灌了一口酒。 魏颉义愤填膺,猛地捶了一下栏杆,怒骂道:“祁密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牲,当真伤天害理到了极点!” 蓝衣孟颖川低头默然良久,蓦地抬起脑袋,咧嘴而笑道:“古今多少能人异士尚且都怀才不遇,有几个运气不好的甚至连身家性命都丢了,我孟钰不过是遭了贬谪而已,又有什么干系呢?与其待在天启城里处处受人掣肘,还不如官小来得快活自在……君子固穷,当安之、乐之、去之,无怨无悔也!” 说着便高举黄酒酒坛,“来,魏老弟,且饮!” “好,咱们喝个痛快!”魏颉亦举坛高声叫道。 过不多时,两大坛醇浓厚重的美酒就已见了底。 魏颉兴致不浅,故意不用体内的本命真力震散酒意,就让自己保持着那么一个“醺醺然”的微妙状态。 那个儒士孟颖川却是醉得很厉害,满脸通红,大口喘着粗气。 不知怎的,那名瘦弱书生忽然间挺胸昂首,抡起一条纤细胳膊,“嘭”的一声,大力捶打在了结实的墙壁之上。 魏颉微微讶异,忙问道:“颖川兄,何故如此啊?” “魏老弟,莫要管我……我要捶碎这座黄鹤楼!”孟钰显然已酩酊大醉,毫不吝惜自身力气,一拳接一拳地猛砸着墙面。 他一介文弱读书人,贯来便是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未有半分修为在身,纵然打得再费劲儿,也不过是徒劳无功的捶下些许墙皮墙灰罢了。 那两个跟随孟钰一起登楼的年幼儒童,看着主子酒后擂墙那半分不像个读书人的疯狂行径后,无不摇头叹气,更有一名小童摆了张难看的臭脸,低声念叨了一句:“这家伙又醉得不轻……” 儒士孟颖川胡乱捶打了半天墙壁,拳峰肿胀-破损,气喘吁吁如老牛耕地,稍微缓了一缓,意气涌上心头,忍不住即兴吟诵起了诗句—— “百尺高楼已捶碎,黄鹤仙人无所依。” 转头看了眼自己带上来的两名侍童,舒朗一笑,接着大声言道:“一州笑我为狂客,稚童往往来相讥。” 魏颉知其醉酒吟诗难能可贵,有意将此诗句留存于世,便御出了袖中的冰塞川、雪满山两柄细小飞剑,小剑挟风舞动,在西面墙壁那朵巨大莲花旁,将孟钰的诗一个字一个字的工整纂刻了上去。 醉眼惺忪的蓝衣儒士孟颖川瞧到魏颉御剑在墙上刻字的那一幕,略微吃了一惊,脚下终于支撑不住,软塌塌的瘫倒在地上,四仰八叉,整个身子摆成了一个“大”字。 面红耳赤的他,目光浑浊地望着黄鹤楼最高层的天花板,补齐了余下的两句—— 作诗调我惊逸才,飞剑弄舞莲花旋。 待取明朝酒醒罢,与君烂漫报春啼。 作完这一首七言律诗,酒后大醉的孟钰再没了任何动静,就那样在地上沉沉昏睡了过去。 两名“遇人不淑”的小儒童皆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了半天,最后二人合力,心不甘情不愿的将烂泥一摊似的自家主子从楼上驮了下去。 待孟颖川被两个侍童背负着从楼顶带走后,魏颉和许灵霜又在原地逗留了一会儿,趁天色尚未完全昏暗,也都离开了黄鹤高楼。 夜幕降临,凉意骤增,气温大幅下降。 魏、许二人在城中的闹市里寻了一家客栈,跟老板要了两间上等客房,就那样住下了。 魏颉酒意清醒,脑海中不断回忆着那位儒士孟颖川遭遇贬谪的悲惨经历,以及自己昔日负责镇守搁剑塔的那段憋屈岁月…… 思绪万千,心潮跌宕起伏。 在枕塌之上翻来覆去,横竖就是睡不着。 既然难以入眠,那索性就不眠了吧! 重新披戴好了种种衣物,腰间悬着那柄血灵剑朝天阙。 三更半夜,青衫剑客缓缓推开了房门,打算趁着少女许灵霜在隔壁屋子熟睡,独自一人骑白马于城中散心,排遣一下胸口的烦闷之意,熬过这个决计无法入睡的漫漫长夜。 刚来到后院的马厩,魏颉顿时吃了一惊。 只因在那月色朦胧里,他赫然看见了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的蒙脸汉子,在用小刀一下下切割着拴住白马大白的缰绳—— 盗马贼! 魏颉心下大怒,冲那袭黑影猛地大喝一声:“呔!小贼,敢来盗你祖宗的马!” 那黑衣人悚然一惊,忙不迭地停止了手里刀割缰绳的活计,施展不甚熟捻的轻身功夫,妄想跃墙而出。 魏颉又非什么老好人,断然不会给他这个逃走的机会,身形轻微一纵,脚步瞬移,眨眼便来到了那盗马汉子的后头。 伸指。 瞬时即点中了黑衣小贼背心处的要穴。 “大侠……饶,饶命啊!” 盗马汉子窍穴被封而无法动弹,像条死狗似的重重摔在了地上,当场跌了个七荤八素,深知此番大祸临头的他,如丧考批一般,用颇为尖细的嗓子哀声求饶道,“我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小儿……实在是过活不成了,才斗胆出来干这短命勾当的,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这一次吧,从今往后再也不敢了!” 魏颉一听到此人的声音,只觉相当熟悉,浑身不由得颤抖了一下,紧锁着眉头,弯腰俯低下去,揭去了那个汉子的深黑色面纱。 月色清淡。 马棚之下。 此时此刻,那名倒霉的盗马贼将青衫剑客的脸看了个一清二楚,登时目瞪口呆,从嘴巴里慢慢地挤出了两个早已念惯了的字:“头儿!” 魏颉的神情十分严肃,他居高临下俯视着那个倒在地上的“老朋友”。 半晌,也缓缓吐出来了一句话—— “杨-得志,好久不见啊!”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七十三章 正人君子 那个意图在半夜偷盗白马的黑衣小贼,正是昔日看守濠州落剑城搁剑塔的守卫士兵之一,那个在篝火旁被魏颉即兴封为了“正二品副官”的杨-得志。 “喂,你小子不一直是个孤家寡人吗,什么时候家里多了个‘八十老母’和‘八岁小儿’啊?”魏颉无不冷嘲热讽的问道,“咋的,几个月没见,跑去别人家当赘婿了?” “头儿……不不不,魏大将军!”杨-得志满脸献媚讨好,“咱这不是为了活命故意扯了个小谎嘛,当不得真的!” 魏颉脸上的表情平静如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是为了活命啊,那可以理解。说说吧,为何来盗我的马?” “身上实在缺钱了嘛,就想着偷上几匹好马去换些银子花花。”杨-得志继续套着近乎,“若早知道那是魏大将军的马,小的就算长了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碰呐!” 魏颉“嗯”了一下,沉声道:“用不着一百个,你一个胆子就够大了的。” 杨-得志的脸色立时变了。 魏颉用甚是冰冷的语气问道:“那一晚,你偷……不,抢了我家多少东西?” 霎时间,杨-得志面容惨白、全无人色,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先是抢掠了我家的财物,而后又跑来这儿偷我的马,嗯,你小子的胆子可真是比天还大啊!”魏颉的眼神蓦然变得阴狠决厉了起来,“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可以让你自己选一种死法,快点选吧,趁老子现在心情还不错。” 黑衣杨-得志惊骇万分,先是觉得自己必然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在这儿遇到了那个姓魏的煞神灾星,又恼恨眼下穴-道被封,周身无法动弹半分,连“跪地磕头”这一最终武器都使不出来了。 “饶……”杨-得志刚说出一个“饶”字,耳畔即有铮铮龙鸣之声炸响,鼻息闻到了一股刺激性很强的血腥气味,一柄出鞘的血色长剑就那样架了自己的脖子要害上面。 魏颉手中握有朝天阙,凝视着那位倒在地上的“故人”杨-得志,阴鸷冷笑了数声,沉着嗓子说道:“我也懒得让你选什么狗屁死法了,选来选去也怪麻烦的,不如直接割了你脑袋来得轻松,你欠我的债着实不少,这一剑下去——了账!” 这下杨-得志真的是恐惧至极,背部要穴虽受到指力的封印桎梏,浑身肌肉却仍不自觉的微微颤栗了起来。 魏颉鼻子甚灵,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尿骚-味”,瞥眼一瞧,但见那黑衣盗马贼的胯-部有流水涓涓而下,好似那山林间的一条小溪。 “你小子呀,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这就给你吓尿了?哈哈,哈哈!”青衫魏颉归剑入鞘,“吓吓你而已,瞧你那副胆小如鼠的样子!咱们毕竟曾经是朋友,我这人向来这样,宁可他人待我不义,不可我待他人无情。你的命啊,我不要!” 说完便伸指解开了杨-得志背心处的穴-道。 精神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的杨-得志衣服已被冷汗浸透泡湿,极为勉强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望着那个宽宏大量饶恕了自己性命的青衫公子,杨-得志嘴唇微颤,努力开口道:“魏大将军……” “喊我‘头儿’就行。”魏颉微笑道,“而今我连搁剑塔守将这个芝麻小官儿都没得当了,还谈什么‘大将军’?” 杨-得志看着眼前这个以德报怨的二十岁年轻人,面对这个曾经的搁剑塔守将头目,他眼眶微润,发自内心的感到惭愧与羞耻,行了一个江湖人最高规格的“抱拳礼”,朗声说道:“头儿,今日你不计前嫌,饶恕了小人的性命,这份天大的恩情,小的这辈子定然报答……” 青衫剑客嗤之以鼻,笑着说道:“别别别,别这辈子了,你现在就给我还了吧,你身上还有多少银子,都给我拿出来,给你大哥我当过路的盘缠使用。” 魏颉此话本来只是随意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并没有真想要敛财拿银子的意思,可那杨-得志却信以为真,当成是“头儿”在给自己下达一个强制性的命令。 那黑衣汉子无比尴尬的挠了挠头皮,道:“头儿啊,小的现在身上实在是没银子……有一分算一分,全都扔到那销金窟里去了。” 魏颉曾与杨-得志等人共事过整整两年,自然明白所谓的“销金窟”就是指那青楼的风花雪月之地,既然陷入了那种无底洞里,那理所当然的是要花钱如流水了。 魏颉抬手赏了杨-得志一记清脆的板栗,一脸怒其不争,责骂道:“之前就跟你们讲过了,窑-子那种地方少去去,身上有多少银子都给你压榨出来,半分都攒不下来,你呀,死活就是不听!” 杨-得志摸了摸脑袋上挨砸的地上,赔笑了一下,转移话题道:“头儿啊,今儿真是赶巧,约莫再过不到一个时辰,这城里最有名的院子‘紫嫣楼’里,有那花魁窦妙的跳舞表演,那个姓窦的小妞算是有底线,卖艺不卖身,常常在一个地方没待多久就要转到另一个地方去,正所谓人往高处走嘛,而且性子挺傲,一月也就看心情演出那么一两回,可难见着哩!” 魏颉“呵呵”笑了一声,挑着眉问道:“你小子啥意思啊?咋,听你这话,想拉我去窑-子里看戏?” 杨-得志连忙点头应道:“对啊对啊,头儿,那可是花魁啊,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着的,要不是小的在那楼里砸了好几百两银子,决然是不让看的!” 魏颉嘴角抽动,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古怪模样,讥讽道:“好几百两,你小子出手够阔绰的呀!” 杨-得志知道自己又不小心说错了话,只好呆呆地杵在原地。 魏颉用鼻子出了口气,语气淡然的说道:“你不知道我这人向来不逛窑-子的吗?” 杨-得志低三下气的说道:“哎呀,头儿,不是逛窑-子啊!就是去楼里喝喝酒,听听小曲,看看花魁跳舞,仅此而已……” 魏颉先是盯着眼前这个逛惯了花柳之地的杨-得志半天,接着又抬头看了一眼暮意苍茫的天空,此夜尚十分漫长,左右思量了一番,勉为其难的答应道:“行,反正我也睡不着,不妨就陪你小子走这一遭,事先说好了,我可是正人君子啊,除了喝酒、看花魁以外的事情决计不干,莫要以为我会像你一样乱七八糟!” 杨-得志一见其松了口,大喜过望,连声应道:“是是是,头儿,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嘴上虽这么说,但其实心里想的却是:“头儿一贯守身如玉,活了二十多年都还是雏儿呢,当真可怜呐……不行不行,这回我须得想个法子,让他好好享受一下这女人的滋味儿!” 于是魏颉与杨-得志同乘一匹白马大白,趁着浓浓暮色出门。 此时,夜已深了。 二人骑马行于秦淮河畔。 明净且洁白的月光投影而下,水面如有烟雾笼罩,正应了那句“烟笼寒水月笼沙”的唯美说法。 河对岸。 灯火通明,有曼妙歌声遥遥传来。 这一座大城,彻夜不寐。 “诗圣”谢心然曾在此地留下过一首名诗,曰“落拓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玎州梦,赢得秦楼薄幸名。” 楚腰,即是指那些生活在楚江边上的女子的纤细腰肢。 所谓“秦楼”,即是青楼的谐音。 天下青楼,分为官办和私营两类,其中官办青楼又被称为“市妓”,乃国家重-税之地。 秦淮城能像如今这般富庶繁华,还要仰仗此地有整个中原最多的市妓。 “哎,你刚才说我们要去哪里看那个花魁来着?”骑在马背上的青衫魏颉忽然问道。 此时那个杨-得志已脱去了那件偷盗专用的黑色紧身衣,换了一身颇为得体气派的杏黄色袍子,听到魏颉的这个提问,兴致一下便起来了,笑着应声道:“这秦淮城内有‘紫红金春’四大青楼,其中春意院有最多的歌妓,金雅阁的酒水最好喝,红杏楼里的姑娘最热情,至于紫嫣楼嘛……嘿嘿,那是样样都好,无一不好,足可当得起‘淮南道第一青楼’的响亮名号!” 魏颉“啧啧”了两声,讽刺道:“厉害啊你,这等如数家珍,不愧是风月场里的高人呐!” 杨-得志脸皮厚得可以,咧嘴笑道:“像我这种被朝廷通缉的逃犯,指不定哪天就嗝屁了,若不趁现在还活着好生享乐一番,临死前定然懊悔不已,觉得自己这辈子都白活了。” 魏颉冷笑一下,低声损了一句:“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紫嫣,取“姹紫嫣红”之意。 此楼依水而建,规模之宏大,在城中当属第一。 外头挂红披彩,门楣上有一块檀香木匾额,写着“紫嫣楼”三个十分显眼的亮金大字。 大门处贴有一副红底黑字的工整对联,上联是“风月无边胭正红”,下联是“醉生梦死脂正浓”,横批——“天下第一快活”。 魏颉下马以后,将大白拴在了门口的石柱上面,与那个单论形象已经很是“人模狗样”的杨-得志一同迈步走了进去。 青衫,与黄袍。 一入楼中,便闻四周莺莺燕燕。 既有推杯换盏之语。 又有巫山云雨之声。 更有一阵阵芬香至极的软腻气息扑鼻而来,叫人忘乎所以。 果真是个恩爱无休之地、倒凤颠鸾之所。 紫嫣楼的老鸨见有衣着华丽的客人进楼,忙不迭地赶过去招呼。 只见那名浓妆艳抹,穿得可谓花枝招展的妓院老鸨,咧开了她那张艳红亮色的嘴巴,大冬天摇着绣花扇子,扭着那两瓣圆润屁-股,一脸谄媚地迎向了魏、杨二人。 “哟,这不是我们的杨爷嘛,有日子没来啦!”老鸨一见来者是那个向来出手相当豪阔的杨-得志,满脸谄媚,几乎连眼睛都快笑没了。 “那个,花魁窦妙的演出是不是还要再等半个时辰啊?”杨-得志仰着下巴说道,“快去叫些漂亮姑娘来陪我们喝会儿花酒!” 说着眼神简单示意了一下身边的那位青衫公子。 魏颉撇了撇嘴,从兜里掏了两枚金灿灿的大元宝出来。 许秋山及其一众弟子尽皆不幸殒命以后,滇戏班子的公众财物就悉数归了班主之女许灵霜所有,而魏颉凭借着与小霜儿的那层亲密关系,可随意调动使用那部分钱财,加之先前的一些存银,身上其实还算是蛮富裕的。 老鸨瞧着那两枚硕大的金元宝,眼珠子差点没从眶里掉下去,使劲儿咽了口唾沫,眉眼弯弯的问道:“姑娘有啊,我们紫嫣楼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姑娘,不知二位爷想要什么类型的?” 杨-得志兴致勃勃地说道:“自然是胸大屁-股大,腰细,嗓子好听的,还有……皮肤水灵的。” 老鸨应了个喏:“得嘞,我先喊几个姑娘来陪二位贵人喝点儿酒,等半个时辰一到,我再过来喊两位去胜仙屋里瞧那花魁弄舞?” “好,我们就在这里先等上一会儿罢。”杨-得志一脸“小人得志”的快意神情,“酒和姑娘,多多益善,保管少不了你的银子!” 老鸨听到“银子”二字,立刻眉开眼笑,弯腰伸手指引道:“两位这边儿请!” 魏颉和杨-得志在青楼老鸨的引路下,在两张空桌旁坐定,很快便有六个妆容艳丽的彩衣女子端着精致酒壶走了上来。 三三而分。 魏颉眉头紧皱,脸上明显浮现出不悦的神色,冲围上来的三名酒妓肃声说道:“不必管我了,我独自一人饮酒便是。” 那三名彩衣女没什么眼力价儿,即使听了这话,仍在“咯咯咯”的娇笑个不停,其中一女更是将那只纤手轻轻搭在了魏颉的肩头,凑近上去,腻声软语邀酒道:“公子哥儿,一个人喝酒多闷呐,让奴家陪你喝吧……” 魏颉鼻子里闻着浓烈且刺激的香氛气息,那股足以令寻常男子定力尽丧的奇妙味道,全然对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产生不了什么大的影响,只徒增其心中的厌恶和反感罢了。 见魏颉的脸色甚为难看,杨-得志心下一阵担忧惶恐,急朝另外那三名彩衣陪酒女喊道:“喂喂,都他-娘的到我这儿来,没看见我家魏公子今儿心情不好么?!” 那三名睁眼瞎的女子这才悻悻然地离开魏颉,来到了杨-得志的酒桌旁。 接下去的一段时间里,身穿华贵黄袍的杨-得志总算“壮志得酬”,在六女的陪伴之下喝起了好一顿花酒,席间行诸般酒令,开着各种不堪入耳的鄙俗荤-玩笑。 觥筹交错间,饮酒的姿势体态更是千奇百怪、匪夷所思。 魏颉则是一人一桌,拿着个镀铝酒壶自斟自饮,从始至终都目不斜视。 无愧于“正气”之字讳。 当得起“正人君子”之名号。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七十四章 花魁献舞,金刚遇难 “正人君子”魏颉与“小人得志”杨-得志饮了约莫半个时辰的酒水,紫嫣楼老鸨又扭着腰,迈着妖娆的步伐,满脸堆笑地走了过来。 “二位爷久等,那窦花魁的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老鸨咧着鲜红嘴唇说道,“烦请两位贵人移步胜仙屋。” “好嘞,可算是盼到了。”黄袍杨-得志喜滋滋地从位子上站起,“魏公子,走,咱们看花魁跳舞去!” 青衫魏颉独自喝了半天的闷酒,本就心情不佳,总算等到了看表演的时候,答应了一声便即离开了酒桌。 紫嫣楼内部最大的屋子。 胜仙屋,取“身在凡间,胜过仙界”之意。 刚来到屋子门口,魏、杨二人便被八名手持棍棒的魁梧大汉拦住了去路。 “这群家伙拦在门口做什么?”杨-得志没好气的问道,“凶巴巴要死,看着怪碍眼的……” “杨爷,您可千万别见怪,这是我们楼里最近雇来的八名金牌打手,唤作‘紫嫣八棍’。只因窦花魁声名在外,时不时就有些不要命的来抢人,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安排他们守在门口的。”老鸨弯腰赔笑道,“这八位啊,乃是淮南道神猿门里最道:“力气这么小,吃饭了吗?” 那名挥棍大汉猛吃一惊,急匆匆地往后方连退了数步,勉强站稳脚根,大汉颤声问道:“这……这是佛门的大金刚印?” 红脸男子晃了几下酒意满满的脑袋,似老兽般喘了几口粗气,面容狰狞地嚷道:“大金刚印?我去你-奶奶的大金刚印!” 他猝然长啸一声,张牙舞爪地朝着前头的持棍大汉扑了过去。 为首的大汉骇极,匆忙提起手中的长棍加以格挡。 四条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流从肥矮男子的右手指缝间蹿出,如鲤鱼般缠绕在了那根木棍之上—— 登时将棍子前端的部分截成了无数个细碎小段! 癞痢头男子高高跃起,左手“啪”的一下罩在了那名大汉的脑袋上。 又有四条白鱼倏然滑出。 可怜大汉的那颗宝贵人头瞬间被切西瓜似的切割成了数块。 红白乱溅,场面异常血腥可怖! 窦花魁一介女流之辈,顷刻吓得两腿发软、浑身乏力,杵在舞台上走不下去了。 屋内其余的几十名观众,皆鸟作兽散,往门口奔逃而去,只恨爹妈为何不早给自己多生两条腿。 杀人手段极其残忍的男子神色悲愤,大声嘶吼道:“老子这辈子最他-娘恨的就是佛门金印,要是没有那门该死的功法,当年我师父青羽神君就不会输了!” 台下的魏颉一听到“青羽神君”这个四字名号,心中顿时了然—— 淮南道有高山名“紫靖”,此山共有东、西、北三座主峰,其中西峰又名“佛陀峰”。据江湖传闻,青泥寺方丈一衲禅师曾登临过该峰之巅,以甚深修为法力,成功击败并降伏了青羽神教创教教主邓瞬,尽显佛陀气象。 “喂,你是‘青羽神君’邓瞬的大弟子任我啸罢?”魏颉朗声问道,“你刚才其实是靠着祖传的内家武学‘硬气功’扛下了那一棍,并非是有什么佛门的大金刚印,对吗?” 那名身穿黄老虎皮的肥矮男子看了青衫魏颉一眼,仰着下巴笑道:“呦呵,你小子认识我?不错不错,爷爷我正是青羽神君座下头号弟子——‘生铁雕’任我啸是也!” 魏颉点了点头,又问道:“嗯,那当年击败了你师父的人,便是那位青泥寺的一衲禅师吧?” 任我啸狠狠往地上跺了一脚,咬牙切齿地骂道:“没错,就是那个头道:“啊啊啊,我的眼睛,好疼疼~” “娘了个腿的!老子今日非宰了你这王八羔子不可!” 任我啸暴跳如雷,也不顾上眼睛这边的新鲜伤势,毫无顾忌地朝着前头猛扑了过去。 生铁雕。 誓杀魏颉!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七十五章 绕指柔 适才魏颉趁着任我啸对花魁施以轻-薄之际,祭出了那柄剑仙李太清所赠的名为“冰塞川”的细小飞剑。本意是想要一剑洞穿那淫-贼的眉心,怎料那头死肥猪的气功造诣实在太过深厚,又在最后一刻偏了一下脑袋,这才造就了此刻只有一颗左眼瞎掉的结果。 瞧见那个身穿黄色斑斓虎皮的肥矮魔头朝自己倾力冲来,魏颉深知此战必是凶险万分,故而断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怠慢。 撤剑出鞘。 龙鸣铮铮。 青衫剑客手握血灵朝天阙,摆开一副迎敌姿态,直面“生铁雕”任我啸。 那矮魔向前疾纵时双臂向外伸展,中门顿时打开,要害尽露! 魏颉岂肯坐失此等绝好良机?当即施展起上乘剑术《大漠星辰诀》中的“黄沙遮天式”—— 气势当先。 一剑破空。 龙鸣声怦然大作,剑罡磅礴激荡而出,笔直射向前方敌人胸口处的膻中要穴! 那任我啸果真不是甚么等闲之辈,倚仗家传硬气功护体,面对汹涌至极的剑罡全无退意,将双臂死死护在了胸前,保证要害窍穴不会受到罡气的迅猛侵蚀。 第一记强横剑罡就这样砸击在了任我啸的臂膀之上,“嘭”的一记大响,恍似两块坚硬无比的金刚铁石发生了剧烈碰撞一般。 眼看两人的距离被拉近,明白自己近战能力不够强的青衫年轻人微微一惊,继而往后方疾掠,尽可能地远离那个杀人如砍瓜切菜的任姓魔头。 “杨-得志,这里由我来应付,你速速离开此地!”魏颉唯恐同样身处屋内的那名“故友”遭到战斗波及,边后掠边大声急喊道。 身穿黄袍的杨-得志见魏、任两人开战厮杀,早已萌生逃离之意,眼下听得魏颉呼喝的这句言语,如蒙大赦,急忙拱手道了句:“头儿,大恩不言谢,你……多多保重!” 言毕,匆匆而退。 待杨-得志离开了已不幸沦为修罗场的胜仙屋,魏颉暗自舒了口气,怎料骤然间寒毛倒竖,瞳孔暴涨—— 仅一眨眼的功夫,那虎皮矮胖子身形拔高,双手指尖共有八条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流陡然蹿出。 八条气流。 恰似八条白鱼。 正是这几条看起来体型娇小羸弱,杀伤力并不如何强劲的气态白鱼,在短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里,就将人人俱有二阶跃灵境的“神猿门八大金刚”肢-解成了满地的血肉与尸块! 此时此刻,青衫魏颉全神贯注。 他务必要保证自己不被这几条白色的小家伙触碰到身体。 只因他知晓一旦被碰到,纵有宝物软甲春泥护身,也保不齐会落个“死无全尸”的悲惨下场! 任我啸俯冲而下,魏颉纵身上跃。 兔起鹘落。 八条灵活白鱼掠过之处,木板割裂破碎,满地尽是极深的凹陷划痕! 魏颉果断祭出第二柄飞剑“雪满山”,深蓝、墨绿两柄流光溢彩的杀人飞剑在任我啸的周身不断盘旋萦绕。 每一剑出击,都直刺要害,毫不拐弯抹角。 可每一剑又都被生铁雕顺利格挡亦或是避了开去。 魏颉靠着两柄稀世少有的通灵飞剑与肥矮魔头拉开了足够的距离,身处安全之地的他,出敌不意地使出了“剑圣”嬴秋传予自己的那一式意气剑招——孤烟直! 堪称天衣无缝的完美剑招。 可谓威势熏天的无双罡气。 一剑直戮。 简单而粗暴。 正在苦苦应付两柄飞剑的任我啸面对那一剑的前刺攻势,登时慌了手脚,虽然及时做出了一定的防御反应,却还是遭到了不小的创伤损害。若非他有独门硬家气功护体,这一下,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其貌不扬的虎皮矮汉被剑罡击中,接连倒退了数步,嘴角流淌下了一条狰狞的猩红血液。 “哇呀呀呀呀呀!”任我啸先是抹去了嘴巴里渗出的鲜血,随即如同发疯似的乱喊乱叫了起来。 仅剩一目的矮肥汉子挥舞两条粗短胳膊,肆意操纵手上的八条诡异白鱼,竭尽全力抵御着两柄攻势不止的细小飞剑。 一步。 又一步。 还是一步。 生铁雕疯魔般的狂声喊叫,往前逼近的脚步却是在逐渐加快。眼下这名“青羽神君”邓瞬门下的头号弟子心中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紧迫到那个白脸青衫的臭小子身前,将之切割成十七廿八块以宣泄己愤! 魏颉明知自己若论近身搏斗,决计不是任我啸的敌手,为了保住当下的巨大优势,他如何肯给那个矮胖子靠近自己的机会? 青衫客不停地递出早已练得纯熟无伦的各种高妙剑招—— 侧重势气的黄沙遮天式。 讲究精准的九星曜日式。 两两结合。 相辅相成。 这等神奇剑术,谈不上“完美无缺”,却也可算得是“世所罕有”! 任我啸既要对抗两柄能够轻易取人头的华丽飞剑,又要抵御接二连三朝自己袭来的那些深奥剑招。 苦战,莫过于此! “生铁雕”任我啸作为青羽神君座下首徒,往日的修为其实并不低,可惜当年在紫靖山西峰,他亲眼目睹师父邓瞬惨败给了“释圣”一衲禅师,由此道心受损,境界也随之飞速下跌,从有望跻身六阶凝丹境一路跌至了五阶脱俗境小圆满。 随后的几年里,邓瞬真正做到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跑去猿猱山青泥寺里出家苦心修行。而任我啸人如其名,性子向来无拘无束惯了,不肯就此避世隐居,仍在江湖上面到处厮混。 身边没了师父的督促栽培,任我啸再也不愿在修行这件事上多花功夫了,虽然练功着实偷懒了,但“惹事也不怕事”的原则依旧没变,平日里遇到打得过的就打,遇到打不过的就跑,若是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那大不了就是一死——哼,贪生畏死还叫什么“大丈夫”? 转眼多年过去,疏于习武的任我啸虽还一如往年那般“任我且行且啸”,但其修为其实已倒退至最低限度的五阶脱俗境了。 而魏颉身为一名四阶洗髓境大圆满,半步五阶脱俗境的剑道修士,内外兼修,常年来练功不辍,加之接二连三的奇遇使其境界稳固远胜常人…… 这一战,任我啸占下风不仅没什么稀奇的,甚至可以说是理所当然! 青衫剑修心念疾动,冰塞川、雪满山两柄细小飞剑听从指令,从左右异侧同时刺向了生铁雕头屠龙手这名字好听归好听,就是有些俗气了,我须改上那么一改。”思量了一会儿,朗声道:“有了!古语云‘纵你有百炼钢,也难敌我绕指柔’,此功法不妨就改名为‘绕指柔’罢!” 任我啸不仅被刺瞎了左眼,被废掉了本家硬气功,被自腕部齐齐割断了两掌,现今连功法屠龙手的名字都被改掉了,“欲哭无泪”四个字,大抵就是用来形容当下他这般可悲处境的。 魏颉看着地上的那一摊烂肉,神色怜悯的说道:“你也怪可怜的,都成这副模样了……唉,本公子今儿发发慈悲心肠,就不赶尽杀绝了,你走吧!” 任我啸本以为今日败在眼前这个青衫小子的手上,必然是有死无生,怎料此时生机重燃,遂不可思议地试探性问道:“当真不取我性命?” 魏颉做了个对天起誓的手势,道:“千真万确,半分不假。” “好,那我走了!”身负重伤的任我啸瞧了魏颉最后一眼,接着从地面跃起,一言不发地奔向舞台,猛地纵身而掠,从屋顶上方那个塌方的大洞里逃离了。 魏颉轻呵一声,跟着身形一纵,那袭青衫瞬时也来到了台上。 走至那名仍处在巨大震惊中没缓过劲来的窦姓花魁身边,青衫年轻人伸手搂住了花魁水潺潺软乎的细柳腰肢,凑近柔声说道:“窦姑娘,已经没事了。” 身穿翠水薄烟纱的窦妙这才终于回过神来,在确认自己已彻底安全后,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有着惊世容貌的她扑在青衫魏颉的怀中,涕泗横流,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伊人泪”。 魏颉轻抚着花魁的滑-嫩后背,用十分温和的语气安慰道:“快别哭了,窦姑娘,哭得多了可就不好看啦!” 窦妙作为凌驾于天下群妓的花魁之首,一向最在意自己的容貌长相,很快便抽抽嗒嗒地止住了哭泣,抬头看了眼那名玉面潇洒,救了自己性命的年轻人,心中忽得升起一个美好旖旎的甜蜜念头:“这位年轻公子生得真是好看啊,我若能与他行周公之礼该有多美……” 念头刚起,魏颉嘴角微翘,好似看破了她的心中想法,笑着提议道:“咱们一块儿去喝一杯如何?” 窦花魁正有此意,连连点头道:“嗯呢,今晚我定好好侍奉公子!” 这一晚,城中紫嫣楼的上等包房内。 “正人君子”魏颉与“头牌花魁”窦妙对饮对酌,闲聊不断。 酒意上头便即大被同眠,无拘无束。 待到东方鱼肚白,青衫客重新穿好衣物,独自一人离开了秦淮城第一青楼紫嫣,骑乘白马大白返回了原先住着的那间客栈。 等天完全亮了,少女许灵霜才从梦乡中睡醒过来。 起床简单用过早饭后,魏、许二人又纵马踏上了赶赴猿猱山青泥寺的路程。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七十六章 武人与读书人 秦淮城城西的夫子庙,是一组规模宏大、占地极广的古建筑群,位于秦淮河北岸,为祀奉千年前的那位儒家至圣孔夫子而专门修建。 位列王朝内四大文庙之首,又被百姓称为“中土第一文庙”。 是夜。 凉意不浅。 暮色深沉。 有一名穿着深蓝色普通长袍的瘦弱儒士,在两个年幼侍童的陪伴下,徒步来到了那座圣人孔庙的所在之地。 经过开凿秦淮河而成的“泮池”后,一处高大庄严的白玉牌坊立在前头。 共有六柱三门。 六柱上头皆布满独特云纹,形即华表。 三门之间俱嵌有牡丹花砖刻浮雕,精美绝伦。 牌坊道:“你问是谁派我来的?呵呵,你自己心里难道没点数么?” 读书人孟颖川思索片刻,蓦然瞪着眼睛问道:“莫非……是那当朝宰相祁密?!” 刘传嗣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高高竖了个大拇指,笑着赞许道:“不愧是昔日的正三品大员,果真聪明,一猜就给你猜中了!” 儒士孟钰紧咬牙关,吱吱作响,惊怒交加的大叫道:“祁密那佞贼……我不过是说了他一句坏话而已,何苦非要赶紧杀绝啊!” 姓刘的著名杀手撇了撇嘴巴,淡淡然说道:“祁大人留你在这儿秦淮城里多苟活了半年,已算是仁慈之至了,你也就知足罢。” 说完,刺客缓缓走了上去。 他大方地将手中那柄极其细长的蓝等剑胚主动递到了孟颖川的手里,咧嘴笑道:“喏,这柄‘罹棘艰’乃是削铁如泥的名-器,你拿着它来砍我,我保证不还手,你若有本事,尽管杀了我便是!” 蓝衣儒士双手紧紧握住剑柄,盯着眼前那名口气遮天的黑衣刺客看了良久,一咬牙,猛地甩开臂膀,大力挥剑朝刘传嗣劈去。 “呼”的一声,长剑劈了个空,连刘传嗣的衣服都没能碰到一下。倒是孟钰脚根不稳,差点被长长的剑身带动着摔到地上。 “喂,你行不行啊到底?白给你杀我的机会都不中用!”黑衣杀手刘传嗣玩性大增,“这样,我再倒数十个数字,你若能杀了我呢,那最好,若不能杀了我,那我也就只好勉为其难的把你给弄死咯——开始!” 随着刘传嗣喊出那个“十”,孟颖川大喝着抡起胳膊又砍出了一剑。 理所当然的又被轻松躲了开去。 “九!” 一剑挥下,还是无用功。 “八!” 仍没有伤到敌人半根汗毛。 “七!” “六!” “五!” 儒士孟颖川生平除了提笔弄墨外,甚至连稍微繁重点的体力活都从未做过,那柄蓝等剑胚足有将近二十斤左右的重量,他仅仅将之拿在手里就已甚感吃力,更别提要挥着剑去斩人了。 而那个身穿夜行服的杀手刘传嗣却早就过惯了刀口上舔血的亡命日子,生平与人交战拼杀不下百次,打斗经验丰富,能够提前预判每一剑的来势,再结合那门上乘轻功“魅影身法”加以灵活闪避,纵使是一般的寻常武夫都根本碰不到他。 而像孟钰这样的文弱书生、武学门外汉若想要打中他一下,那无疑更是难逾登天了! “四!” “摧心剑”刘传嗣怀着猫戏耗子的恶俗心理玩弄着自己的那个“猎杀目标”,孟钰挥剑挥得越是猛烈尽力,他瞧着便越是心情愉悦、浑身舒畅。 “三!” 剩余的几个数字,刘传嗣故意喊得极慢极缓,他想要让眼前的这个蓝衣儒士多挣扎几下再去死。 “二!” 嘿嘿,你吖来砍我呀! 我站着让你砍你都砍不到! 天底下的读书人怎么都这么没用啊! 还好老子当年练的是剑,你他-妈读书破万卷有屁用啊?还不是挨不过我一剑? “一!” 最后一个数字报完。 眨眼间,刘传嗣一个跃身纵高,如黑猫疾蹿,已稳稳地站在了那尊儒教孔圣人的铜像之上。 黑衣杀手威风凛凛的立于大成殿内最高处,他挺直腰杆,俯瞰着地下的那个已经快累得不行了的蓝衣儒士,放声大笑道:“废物,真是个十足的废物!不单单你是个废物,连被我踩着的这个‘儒家圣人’,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废物!你们这种光读书不习武的废物,就只配被我辈武人踩在脚下羞辱、践踏,哈哈,哈哈!” 蓦地里,那尊高达三四丈的巨型铜像不可思议的绽放起了极为耀眼的神圣光辉,整座大殿内部都被映照得无比亮堂。 “摧心剑”刘传嗣大吃一惊,急忙展开轻身功夫,从塑像上头掠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七十七章 天下九成浩然正气 但见一名全身沐浴着淡淡金光的神秘男子从圣人铜像中悠然走了出来,以极是稳健沉著的姿态来到了手持长剑罹棘艰的孟钰的面前。 男子个头高大,肩膀极为宽厚,脖子前伸,略微有些驼背,上身长而下身短,双臂自然垂落,明显超过了膝盖很多。 五官则由于光线的缘故,模糊不清,无法看得真切。 衣冠,皆十分正式。 金光男子站至蒲团前头,对着蓝衣儒士孟颖川轻轻挥动了一下手臂。 宽大的衣袖拂过后者的头顶,孟钰顿觉眼前一片茫然,天地仿佛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无物—— 霎时,他的眼前出现了异常清晰的奇幻景象: 有人坐于杏坛授业解惑,三千学生垂首恭听; 有人因爱徒白日里睡觉,骂其朽木不可雕也; 有人竭力抵制新律变法,气急败坏击鼓而鸣; 有人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斥是可忍孰不可忍; 有人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自比于百岁老彭; 有人闻武城传弦歌之声,戏称割鸡焉用牛刀; 有人终日不食不寐以思,始知唯有学之方可; 有人宽容真诚心怀善念,躬自厚而薄责于人; 有人坚守道德宁愿受穷,视不义之财如浮云; 有人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有人讲究操守重视品行,问心无愧不忧不恐; 有人崇尚中庸过犹不及,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有人遭遇匡人半路围堵,以己为罪替人开脱; 有人被楚狂以凤歌嘲弄,欲与交谈而不可得; 有人因大弟子不幸早世,仰头嚎啕曰天丧予; 有人知苛政猛于山间虎,穷尽一生推行仁政; 有人东奔西顾四处传教,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有人道之不行已知之矣,愿他日乘桴浮于海…… 而立之年的孟钰被震撼得无以复加,手中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膝盖一屈,“咚”的一下,跪在了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 这时,一个温顺而谦和的声音在其耳畔响起:“尔可愿传我浩然气数?” 孟钰亲眼见到了仰慕已久的文圣孔-子,激动得浑身颤抖,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在……在下……愿……愿意!” “哈哈,好啊!”孔-子纵情大笑了起来,“愿意就好,愿意就好!” 孟颖川仰视着眼前的这位衣冠整齐,全身都沐在金光里的魁梧男子,言语恭谦且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先生……您当真便是千年前的那位儒家创教之人?” “称不上什么‘创教之人’,我不过是尽了自己的绵薄之力,传扬周公的礼法制度罢了。”儒学圣人用极度洪亮的嗓音回应道。 孟钰踌躇片刻,又开口问道:“晚辈无意冒犯,只是据史书记载,先生早在一千年前便已仙逝了……” 孔夫子再度放声而笑,道:“不错,我的肉身确已在千载之前被人打碎,而今旦凭一缕元神残魄苟活于人间。” 儒士孟钰一惊,连忙问道:“不知是何人害了先生?” 夫子沉吟半晌,答曰:“害我者,乃墨、法、兵、阴阳家四教圣人。” 吞吐清晰,字字如雷贯耳。 “四教圣人?!”孟颖川显然被这个答应吓了一大跳,“为何……为何四教圣人要害先生?” 儒圣缓慢地点了点头,沉声应道:“只因我那几名得意弟子皆先我而去,四教圣人趁我尚未定立传人,集合四家之修为,联手将我的肉身摧毁殆尽,为的便是瓜分我儒家的‘气数’!”顿了顿,接着说道:“我的肉身虽遭彻毁,但所幸保住了部分元神残魄,本命气数并未损失太多……” “居然有这样的事?!”孟钰无不愤慨地喊道,“亏他们还敢自称‘圣人’呢,这不分明就是强盗嘛!” 面容模糊的孔夫子继续说道:“四教圣人的‘分赃’图谋破灭后,四人俱一心想要控制并占有我的元神,以独享儒家正气。我肉身已丧,再无半分还手之力,为了不被他们发现,我只好独自守着莫大的气数,在天地间东躲西-藏,便如一条丧家之犬……” 孟钰本就一直跪在地上,听到这儿,狠狠地用拳头捶击了一下青石地面,咬牙骂了句:“可恶啊!” 至圣先师的语气仍是相当平淡,“我躲到超过一百年的时候,墨家首先放弃了对我的追杀;三百年时,兵家也不再找我的麻烦了;到了约莫六百年的时候,法家也停止找寻我的藏身之地。四教之中,只剩下精通异术的阴阳家的后人,笃定我的元神尚在人间,不愿就此善罢甘休,时至今日,仍在不断地察查我的所在……” “真是欺人太甚!”怒极的孟钰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一千年了还不松嘴,莫非是属王八的?!” 孔夫子轻叹了一口气,哀声道:“一千年来,四教代代相传,薪火旺盛,唯我儒教,出的就只有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究其根源,全在于我啊!” 这位受到中原所有儒家子弟供奉尊敬的至圣师表,忽然提高了嗓音,他震声道:“儒家的气数,又被称作‘浩然正气’,而我一人,便占尽了世间九成的浩然正气!我孔-丘,愧对天下的读书人啊!” 孟颖川脸色大变,慌忙辩道:“先生,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若非有您坚守,儒家的正气早被别的教给抢去了!” 儒家至圣默然看着跪在地上的那名蓝衣读书人,忽道:“我,已经快要守不住啦!” 言语中,透露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之感。 “怎,怎么会……”孟钰颤声道,“先生,您……” “我尽享一教气数,得以长久留存天地之间,苟延不灭。但即便如此,一千年也差不多就是极限了。”孔-丘肃声叹道,“而今我的元神一天比一天虚弱,不仅随时都有寂灭消亡的可能,连隐匿气机的能力也变得愈来愈差了,一旦被阴阳家的后人发现了我的踪迹,他们必然火速赶来,不把儒家正气全数侵吞誓不罢休!唉,我本已做好了自主遣散元神的打算,将气数分入这座天下,虽然最后难免还是要为人掠夺,但总也好过被阴阳一家全都抢去了……” 圣人悠悠抬起那只泛着微弱金光的大手,指向了跪在石板上的孟颖川,“直到你的出现,事态貌似又有了转变。” 孟钰大感惶恐,嘴巴张得有些难以合拢,结巴道:“什,什……什么?” 儒教孔圣温言说道:“你乃我教‘亚圣’之投胎转世,本就心境和融、莹彻无瑕,后天又用功志学,二十余载苦读不辍,胸中怀有鸿鹄之志,不甘于一生庸碌平凡,试问这天底下,可还有比你更适合传承我儒家气数的人了?” “先生,晚辈……”孟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晚辈何德何能……” “莫要多言了!”夫子严肃道,“你既已拜入我儒家门下,为何不自称‘学生’?还这般违拗偏执,不肯遵从我的心意?” “亚圣”转世的孟颖川即刻噤声,额头死死抵在了青石板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儒家千古第一圣”孔-子将自己的双臂同时往下一震,衣袂鼓荡飘展,有浓浓的金色粉状物从两个阔大的袖口中倾泄而出,恰如天河瀑布一般。 尽数散落在了孟钰孟颖川的身上。 身着蓝色儒衣的他,很快被耀眼金粉彻底裹挟,整个人逐渐漂浮上升了起来。 待粉末朝四周飘散而开,一个崭新的身体从半空缓缓落地。 只见孟颖川全身皆呈现出了如同翡翠般莹洁的碧绿色,衣着和容貌也与往日大不相同—— 戴高冠。 穿长衫。 系博带。 身材,高挑闲雅。 容颜,清秀俊美。 恍若从上古画卷中走出来的神异人物! 刺客刘传嗣心知大事不妙,忙爬过去从地上拾起了那柄“罹棘艰”,撒开步子,竭力施展起“魅影身法”,慌不择路地就逃离了那座孔庙大成殿。 “这,这……”孟钰不可思议地瞧着自己身上的那些焕发着萤绿色光彩的绚丽衣物。 孔-子言语温煦地说道:“我已将自身蕴存千年的气数都转入了你的体内,现今的你,已坐拥天下九成的浩然正气了!” 孟颖川“扑通”一下再度跪倒在地,磕头叫道:“晚辈……不,学生谢过先生!” 大成殿内,铜像之前。 孔圣那具极高极宽厚的金色身躯开始一点点暗淡下去,“终于啊,一千年了,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先生!”翡人惊恐万分地大喊起来,“先生您……不要……” “我已无任何气数傍身,元神残魄再也支撑不住了。”儒教始祖的声音也渐渐微弱了下去。 孟钰面露愁容,哽咽道:“学生向来崇敬先生,还没和先生说多少话啊,您怎么就……就要……” “想和我说话么?那就去读书吧。”圣人的声音已淡得近乎无法听见了,“我想说的话,都在书里面了!” “会的,学生一定会好好读书的!”孟钰垂泪道,“先生……” 那位享誉天下,被世人尊称为“儒圣”的教书先生,在元神须臾便要消散之际,胸中并无丝毫遗憾,他用极其畅快的语气,留下了仅有三个字的遗言:“仁,存矣。” 亲眼看着先生的身体伴随这三个字烟消云散,高冠博带的“亚圣”孟颖川伏倒在地,放声大哭。 良久,孟钰哭声渐歇,他尝试着隐匿起浑身不断往外涌溢冒出的莹莹绿光,随后慢慢从石板地上站了起来。 此刻的他,意气风发到了极点,仿似天地日月、江河湖海都蕴藏在了自己的胸中。 孟颖川闭着眼睛努力感受了一会儿,睁开双眼,那张俊秀脱俗的脸上显出甚是欣慰的神色,他仰头望向大殿内孔-子的铜像,激动无比地叫道:“先生,原来苍天之下、人烟遍及之地,皆有我儒家气数!” 孟姓儒士眼神坚毅,高声喊道:“学生绝不辜负先生的殷切期望!” 刹那间,身材高挑的孟钰疾速飞掠出了那扇巨型殿门,随即轻轻一纵,来到了大成殿的歇山式屋脊之上。 星空下。 夜幕里。 这位亚圣转世投胎,如今又获得了“天下九成浩然正气”的儒家后辈子弟,站在六丈高的屋顶上面竭力大喝一声——“书来!” 声震寰宇。 那一夜的秦淮城。 有无数本被洁净绿光萦绕起来的儒家经典书籍,浩浩汤汤地飞向了那座专门供奉夫子的孔氏文庙。 天空如若罩了一张绚烂无边的“绿幕”。 景象之壮观。 千古罕见! 城中有幸见到这一场景的百姓纷纷跪拜磕头,只道是儒教圣人显化。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七十八章 何为侠义 玎州。 穹山郡,礼阳城。 此城位于长江中下游,四周都被穹山包围环绕,极是易守难攻,由于其地理构造与北方天烛国那座号称“固若金汤,飞燕犹不得过”的当阳城相类似,故也有“北当阳南礼阳”的著名说法广泛流传。 礼阳城既受益又罹祸于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气度不凡的风水佳境,屡屡遭受兵戈之灾,却总能不可思议的从瓦砾荒烟中重整昔日繁华。历史上曾数次庇护华夏之传统正朔,为中原政权提供了休养生息、恢复元气的重要根据地。 礼阳富庶,不在秦淮城之下。 城中最多美食,魏颉与许灵霜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免不了嘴馋爱吃。清晨时分入城,一直吃到差不多黄昏降临,一大一小两张嘴巴基本都没停过。 皮薄馅足的小笼包、清润爽口的煮干丝、亦鸡亦蛋的活珠子、酥脆鲜美的牛肉锅贴、入口即化的赤豆酒酿、暖肠养胃的鸭血粉丝汤、唇齿留香的桂花糖芋苗、佐料丰富的什锦豆腐涝…… 眼下差不多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魏、许二人同骑一匹神骏白马,在礼阳城中的一条宽阔大街上仔细“觅食”。 有些奇怪。 为何此时的闹市街头这般清清冷冷,不仅没有吆喝叫卖声,连过路的沿街行人都看不着几个? 魏颉五感通透,鼻子猛地闻到了一股浓郁诱人的肉香,不由得口中生津,顺着气息飘来的方向望去,但见路边停了一辆专卖熟食的小推车,车头挂着一块寻常木牌,上头写有“酱香烤鸭”四个墨水字。 青衫剑客翻身下马,牵着缰绳走了上去,来到推车前,向摊贩询问道:“你们这烤鸭怎么卖啊?” 小贩抬头看了眼青衫魏颉以及坐在马背上的红裙许灵霜,见这两人品貌超凡,必然不是什么平常之辈,连忙回应道:“这位爷,您是要切片儿,还是整只吃?” 魏颉笑了笑,道:“切片吧,整只怎么吃,难不成要我抱着啃么?” “您要多少?”小贩又问道。 魏颉瞧他推车台面上铺了不少已经切好的鸭肉,指着那些现成的新鲜肉片说道:“你这台子上的,我全要了!”说完从衣兜里掏出来一块不小的雪花银锭,慷慨地递了过去,“银子不用找了,烤鸭给我拿两个大袋子装。” 小贩双手捧着那块颇为值钱的银疙瘩,心下激动道:“今儿这是遇到贵人了呐!”他将台面上的烤鸭片全都夹到了两个事先叠好的纸袋里,恭恭敬敬地拿给了那位身穿潇洒青衫的俊逸公子,“爷,您拿好。” 魏颉接过以后,先给了许灵霜一袋,自己拿住另一袋,看着袋中淋满秘制酱料的肥美鸭肉,即使肚子其实并不太饿,仍是禁不住食欲大增,忙用木签子戳起了一块连皮带肉的,往嘴里送去。 鸭片刚一入口,甜酸的红卤秘料顷刻充盈整个口腔,轻轻一咬,油汁流淌遍了齿舌,再嚼几下,只觉嘴里的烤鸭皮酥肉嫩,极是细腻爽-滑。 魏颉边吃边点头,大声称赞道:“鲜甜味美,肥而不腻,好吃!” 许灵霜坐于马鞍上面津津有味的嚼着鸭肉,亦发自内心的点头道:“早听过礼阳城酱香烤鸭的名声,今日一吃,果然名不虚传呢!” 小贩获银不少,又听得两人这等盛赞,喜笑颜开,美滋滋的说道:“小的祖上便是做这酱香烤鸭的,手艺传至小的这一辈,已是第二十三代了……” 魏颉“嗯”了一下,遂出言问道:“话说这不是已经到饭点儿了么?怎的街头这般冷清,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那烤鸭摊贩一听这话,脸色立时沉了下来,哀声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说道:“他们都去刑场看杀头了。” 魏颉一怔,挑眉问道:“杀头?杀谁的头?” “还能杀谁的头,自然是那位郑瑞郑青天的头咯!”小贩愁眉苦脸道,“郑老爷是我们这礼阳城的父母官,可清廉着嘞,自号‘两袖先生’,两袖清风只知以民心为心,铁面无私不识何为中饱私囊,他的这句座右铭,就连我们这儿的小孩子都会背……唉,就因为那郑老爷执法太过严格,不懂官场上的各种变通,这些年来得罪了不少人。上个月,被人陷害题反诗谋逆,先是被上头罢了官、入了狱,随后一纸状书下来,给判了个杀头的死罪,今日酉时押赴菜市口行刑。” “居然还有此等冤屈之事?!”魏颉扬起眉头叫道,“那你为何不跟他们一块儿去看?” 贩鸭男子不禁垂泪道:“好几年前,我娘得痛风病去世了,那会儿我家已然穷得揭不开锅,连填饱肚子都成问题,哪还有多余的银子买棺材?我是实在没辙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跑去衙门找了郑老爷,谁想那位青天大老爷听了我的遭遇后,二话没说就自掏荷包,给我十五两银子,让我去买口好的棺材把娘给葬了。去年我凑够了银子要去还他,郑老爷哪里不肯收,让我自个儿留着,去找媒婆说个好点的媳妇儿……唉呀,郑老爷对我此般天大的恩情,要我去看他被砍头,这如何能做到啊?!” 魏颉听了小贩的这一番发自肺腑的真挚言语,心下暗道:“那郑瑞,当真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啊……” 正如此想着,一个粗犷且熟悉的嗓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魏兄弟,真的巧哇!想不到能在这儿碰到你!” 青衫魏颉立刻扭头望去。 只见喊话之人身穿一袭森然黑衣,面罩遮脸纱布,头戴斗笠,体格极是宽厚魁梧。 那人走近后,一把摘下了些什么,忽盯着魏颉的脸看了起来,也不讲话,两颗眼珠子轱辘轱辘的转个不停。 魏颉被他瞧得身子发毛发怵,问道:“公冶兄,你看我做甚?” “魏兄弟,跟我来!”公冶锦一把拽住青衫剑客的胳膊,使劲儿把后者往附近的一个巷子里带去。 魏颉也知这个穿黑衣的家伙多半没有恶意,也就放心的跟着他去了。 二人就这样来到了一个静谧无人的幽暗小巷之中。 “魏兄弟啊,你可知道,我辈之人行走江湖,最重要的两个字是什么吗?”公冶锦神情严肃且郑重的问道。 魏颉摇了摇头,坦言道:“不知。” 公冶锦直视着魏颉的眼睛,片刻不移,掷地有声的说道:“是那‘侠义’二字!” 魏颉平平“哦”了一声,并未表现出多少情绪变化。 “魏兄弟,咱们可算是朋友?”公冶锦厚着脸皮问道。 魏颉想了想,不好意思说“不”,于是勉为其难的“嗯”了一下。 公冶锦咧嘴而笑,露出满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他拍着面前这位“朋友”的肩膀,朗声说道:“既然是朋友,那我们之间就有‘义气’。然则侠义侠义,光有义气可不够,还要有‘侠气’才行!魏兄弟,你可知何为‘侠气’?” 魏颉略作思考,开口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雪中送炭,有恩必报,不贪图富贵荣华,萍水相逢把命交,救世间苍生于水火之中……” 公冶锦舒朗大笑,又重重的在魏颉肩膀上拍打了几下,叫道:“好,好哇!魏兄弟,你说得极好!这眼下,就有一个让我们‘一逞侠气’的绝好机会!” “什么机会?”魏颉奇道。 公冶锦“嘿嘿”一笑,继而嘴巴里吐出了三个常人绝不会轻易说出口的字——“劫法场!” 魏颉一怔,下意识的“啊”了一下。 公冶锦顿了顿,好像是为了将“劫法场”这三个字的分量加重一些,他又用更高更洪亮的语调说道:“今日酉时三刻,城西菜市口,咱们一块儿劫法场!” 魏颉低头捏了捏眉心,不置可否。 公冶锦继续补充道:“这礼阳城的知县老爷名叫郑瑞,是个出了名的清官,百姓都称呼其为‘郑青天’……唉,也不知怎的,就给他得罪了上头的人。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随便一开口就能弄得你生不如死,先是从郑瑞之前写的一首爱国边塞诗里挑刺,一句‘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边疆六城关’,偏说那吴钩二字乃是‘无勾’之意,暗讽当朝天子嬴勾,指控郑瑞意图颠覆朝廷,谋权篡位!” 魏颉听到这儿,胸中顿生愤懑之情,腹里暗骂道:“好一个杀人不用刀的‘文字狱’!” 公冶锦接着说道:“一纸控诉状书递至了宰相祁密那儿,你也知道,姓祁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朝中是何等的权势熏天?直接就给那郑瑞罢了官,随后二话不说就给判了个秋后问斩的死罪……” “又是祁密那个王八蛋?!”魏颉登时勃然大怒,“祁密那狗-奸贼到底还要陷害多少无辜之人才肯罢休啊?” 瞧着青衫剑客那副咬牙切齿的狰狞模样,公冶锦也不由得义愤填膺,厉声骂道:“可不是嘛,老子总有一天要杀进宰相府里,亲手弄死那个姓祁的杂-种龟儿子!” 魏颉愈想愈气,额头上面筋脉忿张,满腔热血几乎要从脑门里满溢出来,他猛一跺脚,大声说道:“走,咱们这就劫法场去!” 公冶锦大喜,伸手在魏颉的肩膀上捣了一拳,赞扬道:“好,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果然有侠义之风!”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七十九章 杀人者 酉时二刻。 礼阳城西面菜市口。 初冬未有雪,天地萧索极。 广场高台之上,跪有一名手脚皆被钢铁镣铐栓住,身穿一件血迹斑斑的囚服,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 即使再过一刻钟就要赶赴黄泉,男子的表情依旧十分从容自若,脸上并无多少悲苦、哀伤的异样神色,连日里诸般生不如死的惨痛酷刑,令其心中已再无半分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存的眷恋。 生,既已不如死。 那么死,才是解脱。 戴枷负镣的男子身后,立有一名肌肉发达的魁梧大汉,那大汉穿有一身粗麻赤色的行头,头裹红方巾,以鸡血涂遍了整张脸,怀里捧着柄明晃晃的无鞘鬼头刀,身形外貌恐怖得好似夜叉、恶鬼一般,叫人一看就心生惧意。 大汉是当地鼎鼎有名的优秀刽子手,一生所斫的大好头颅不计其数。砍头技术绝佳,一刀下去总能“藕断丝连”,受刑者的脑袋虽已和脖颈分离,却仍能有一层薄皮牵连着不让人头落地。 而不多时即要被公开处以极刑之人,正是那位玎州著名清官,礼阳城昔日的地方父母官——号称“两袖先生”的知县老爷郑瑞郑青天。 由于审判文书下达的时间过快,没能及时将死刑犯押赴京师天启城斩首,故调派至此的朝廷官兵实在有限,悉数分布在处刑台的东、西两侧,大概只有不到两百号人。 今日负责监督处刑的监斩官乃是当朝刑部军机大臣果毅,官居正四品,是正一品宰相祁密的忠实爪牙之一。 穿有一件深绯色绣纹云水官袍的军机大臣,这会儿正舒舒服服的端坐于高台的北首处,身前摆了一张匠人精雕的长方桌子,上面放有朱墨砚台和笔架,笔架上搁放了几支新笔,旁边是一个竹签桶子,里头的每支签上都写有一个黑色的楷体“斩”字。 守护在监斩官果毅旁边的,是一名披穿有艳红锦袍的高大女子,那女子肩宽背阔,体格极其壮硕魁岸,身高足有九尺的她,皮肤保养得却是无比白皙,形象上面可谓完全符合贴切她的那个霸气绰号——“白玉金刚”。 此人姓张名玉蕾,乃是凉州魔虹拳派前任掌门“无双金刚”张玉龙的独生女。 三年前,张玉龙因练功走火入魔不幸暴毙在家中,拥有三阶百尺境大圆满修为的张玉蕾晋升为一派之主,靠着一身刚强霸道的雄浑体魄,以及两颗足可碎石开山的金刚拳头,顺利镇压住了宗门内部那些蠢蠢欲动的弟子,铁腕之下,门派众人莫敢不从。 一年前,大约是觉得吃公家饭更有前途、更利于发展,张玉蕾主动带领魔虹拳派的所有子弟依附投靠了大禹朝廷,开始忠心耿耿的为官府办事效力。 而今日簇拥在台下的,都是特地跑来这里观看郑瑞被杀头的礼阳城百姓。 人山人海。 为何偏偏要挑在菜市口这种人流异常密集的地方行刑?自然是为了起到那“杀鸡儆猴、斩一慑百”的作用。 酉时三刻一到,报时官扯破嗓门大声喊道:“行刑时候到——” 验明犯人正身后,监斩官果毅自笔架上取下一支新笔,沾上浓浓朱墨,左手从竹筒里取出一根签子,手握朱笔,在签头的黑色“斩”字上面涂抹了一划,用力将那支斩首令签抛了出去。 随着行刑命令下达,有人上台递给了侩子手一个红色托盘,上头整齐的摆有三个白瓷盅。 一盅水、一盅酒、一盅茶。 清水漱漱口,吐了。 含上一口酒,喷在鬼头刀的刀刃上。 最后一碗茶,喝进肚子里。 持刀大汉胳膊上的肌肉膨胀暴起,紧握着手中那柄沾了酒水的凶恶巨刃,对准囚犯郑瑞后脖颈的关节连接处,顷刻间猛力挥下—— “咣当!” 一柄戒尺形状的通灵物从远处疾速掠至,一下便将侩子手握着的那柄沉重鬼头刀给撞飞了出去! 台上台下众人皆大感震惊之际,有两名男子施展超绝的轻功造诣,脚下踩着围观百姓的肩膀,朝处刑台这边快速奔袭而来。 两名男子,一前一后。 前头之人身穿洒脱青衫,戴佛珠,腰悬金剑,容貌俊美堪称惊为天人。 后头之人穿有深沉黑衣,戴斗笠,赤手空拳,相貌俊朗可谓世所罕见。 游侠魏颉。 侠盗公冶锦。 坐在台上的监斩官果毅见那两人不断靠近高台,急忙下达命令道:“快拦住那两个家伙!” 镇守在左右两侧的一众披甲佩刀的士兵尽皆拔刀出鞘,大步向前奔掠,意图阻拦青衫客与黑衣人的到来。 “拦住我们?呵,就凭你们?”青衫剑客冷笑一声。 语毕,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金灿灿的道门符纸,正是那日漆竹林中“道傲”徐行临别前赠送的七张珍贵符箓之一——阳符。 魏颉口念牵引符箓的玄奇道诀,那张金色符纸不可思议的焕发出了极度华丽耀眼的光彩,拖曳长长的流萤,逐一在冲锋士兵的头道:“日后魏兄弟若遇到灵性尚佳的小子,不妨就把我这功法传了他,也算是帮我收个徒儿了。” 他已知眼前的这个青衫年轻人禀赋奇绝,在练功方面的天资造诣不仅远远在自己之上,纵然放眼整个中原江湖,都是凤毛麟角般的稀少存在,家传武学交到了此人的手里,无疑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扬光大,至于当不当这个所谓的“便宜师父”,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了。 魏颉辞别郑瑞、公冶锦二人后,折回了礼阳城中的一家客栈。 见到提前被安置在客栈里的少女许灵霜后,他先是笑着问了一句“有没有想我啊”,得到真挚而肯定的回答后,魏颉摘下了那对莹洁光彩的神奇玉镯,捉住小姑娘两条白藕般的纤纤细手,逐一给她佩戴了上去。 石榴裙小丫头得了这般漂亮且实用的华美礼物,当真是喜不自胜,高兴的一把环抱住了面前的那名弱冠男子。 青衫魏颉手法轻柔的抚摸着碧玉少女的顺滑秀发,语气宠溺的问道:“小霜儿,之前你不是说想要好看的首饰么,现在有了这对镯子,可还喜欢吗?” 红裙许灵霜用天生娇软细腻的嗓音叫道:“喜欢,太喜欢了!”顿了顿,又雀跃的说道:“最喜欢你了,大胆哥!” 魏颉笑意融融,面色温煦祥和,随意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嘴巴微微启动,终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离开客栈后,二人继续骑马赶路去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八十章 梁山伯与祝英台 约莫在半年前,濠州落剑城搁剑塔被剑仙杜擘炸毁,身为护塔守将的魏颉理所当然犯下了渎职之罪,按大禹律当斩。 之后又在月渠镇,被误当成了那个“沧海凶神”司徒鲛,不得以于月渠镇口擅杀官兵十余人,此举更是连满门抄斩诛尽九族都不为过的死罪中的死罪! 这一路,若非有金梁王麾下第一文人谋士胭脂公贾流贾子车于暗中帮忙遮掩庇护在前,大伯父东方梧桐写信引荐去道门长公主山巽风宫暂避风头在后,魏颉断然没法似今日这般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多半早就被官府擒拿归案,或是就地正法了。 玎州礼阳城菜市口劫法场,与江洋大盗公冶锦联手救下了题反诗的谋逆贼子郑瑞。视律法如无物,公然挑战王朝权威,于闹市血腥屠杀持械甲士六十余人…… 这么一来,魏颉魏正气可真的算是露大脸了! 此番堪称“惊世骇俗”的滔天巨祸,将那位高坐国都天启城金銮殿的九五至尊都给震动了,当朝天子嬴勾在仔细询问过宰相祁密的意见想法后,大笔一挥,玉玺一盖,降下一道王朝无人可逆的皇帝圣旨,敕令各地州郡府县的官员,务必要尽快把那个恶劣、暴虐到了极点的魏姓贼人擒获归案,以正中央朝廷之无上威严。 圣旨既已下达,玎州附近各城的城墙上头都贴满了魏颉的巨额悬赏令,“侠盗”公冶锦瞧着纸张上面官家请著名画师精心绘制而成的生动肖像,当真是又馋又眼红,气得一个劲儿地翻白眼—— 他妈-的,本大爷多年来矜矜业业与官府朝廷为敌,犯下的大案小案也算不少了罢,从那些富贾乡绅、要员老爷的家中盗取的海量金银财宝都能堆成一座山了。可到头来,悬赏金却勉强只能够上那个青衫小子的零头,凭什么?!还有啊,为啥要把我的肖像画得那么丑,给他画得就这等好看?究竟是哪位“高手”绘的我们二人的图?来来来,把脑袋凑过来,我这人脾气挺好,保证不打死你……唉,这世道啊,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忒也不公平了!果然要想出大风头,让中原百姓人人知道你,还就偏得去惹那个皇帝老子不可! 世事无绝对,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忧”。 黑衣侠盗犯罪不断企图脱颖而出,就巴不得悬赏金越高越好。 青衫剑客低调行事不想引人注目,整天盼着知名度越低越好。 为了避免拦路官兵的搜查与逮捕,魏颉和许灵霜不得以改头换面,提前做足了“乔装易容”的功夫。 他们先是寻了家手艺好到有口皆碑的裁缝铺子,找店内老板专门定制并现做了两套西域男女的漂亮衣裳。西域虽有疆土万里,版图甚是辽阔无际,大大小小共有几十个不同的民族国家,但各国服饰的特色却总是大同小异,只要是出身西域,穿戴之物便不会有过于明显的分别。 当然,“大同小异”这四个字也仅局限于西域,若是跑来与中原百姓的各色衣着相对比,其颜料考究、文化内涵等等都存在着极其显著的差异,几乎到了一看你的穿衣风格、首饰装扮,就能知晓你是从番邦异域而来的程度。 少女许灵霜本就没有受到朝廷的通缉悬赏,故而改换了件颇具异国风情的朱丹色霓裳小裙后,再简单地用深红薄纱遮挡了面目即可,而魏颉身为连当朝天子都特别吩咐要“重点关注”的对象,自然就不能那么草率的处理了。 他脱去一袭碧青长衫,改穿了件图案十分华美的孔雀蓝绸缎袄子,套了条宽松直裆桶裤,头戴一美中不足的地方,那也有。就是太过于儒雅潇洒了,卫京那份威猛霸道的武夫气势不够到位。 这其实也怪不得他,毕竟没有亲身上过战场杀贼的人,又能演出多少那位百战沙场的“绿袍战神”的兵家底蕴呢? 魏颉立于台下观看着那场川戏条目绿袍传,心里忽然回忆起了自己的那位在沂州锦瑟城王府里任职,官拜一等品爵凤栖公,麾下统帅数以万计“龙神军”的大伯父—— 东方梧桐一代儒将,向来喜穿素洁白袍,加之其天生肤白如玉,更是被一众江湖武夫起了个“玉面人龙”的风流绰号。卫京与人沙场厮杀总是绿袍加身,而东方梧桐每次亲临战场也都必着一袭白袍,故百姓纷纷猜测,后者多半就是前者的重生转世,人间虽已再无“绿袍战神”卫京,大禹王朝却还有“玉面人龙”东方梧桐! 至于其他一些莫名其妙的胡乱猜想,比方说那东方梧桐其实是东海龙宫里的白龙转世,亦或是西方白虎帝君下凡投胎什么的,只因太过异想天开、荒诞不经,相信此种说法的人着实少得可怜。 舞台之上的演员身形灵动,翠嫩绿袍飘摇不止,恍惚间,魏颉不知怎的竟想起了那个昔日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小丫头卜倩。 一袭葱绿色薄衫,两根羊角辫子。 一张圆脸蛋,两颗黑珍珠。 萍水相逢即深种情根,在月华江的船头上贡献少女初吻。 依靠着“先天地煞境”的禀赋修为,在五次生死关头及时出手,救下了“大哥哥”的宝贵性命。 最后害怕会因自己的“狂病”连累身边挚爱之人,一夜白头,挥泪吻别。 如此大恩大惠,如此似海深情,魏颉要如何才能将“小萝卜”从自己的心里彻底抹去呢? 憧憬着神勇披靡的大伯父东方梧桐,思恋着天真活泼的小萝卜卜倩,魏颉的脑海里思潮更迭起伏,情绪跌宕连绵,怔怔地站在原地发愣出神。 身旁的那名碧玉少女许灵霜同样神情飘忽、心事重重,望着在台上那个激情唱曲的年轻小生,心中不断追忆着往昔与养父许秋山以及一众滇戏班子师兄弟们沿街表演,行走江湖讨生活的那段辛苦但是甜蜜且充实的时光。 而今物是人非,曲已不是滇曲而是川曲,至于人……“父亲”许焰与死敌陆成霜同归于尽,戏班子的其余几十名成员则尽数葬身在了贡章郡太守胡桢夏所派士兵的凶刃挥砍之下,整个戏班死绝,无一人有幸存活。 小姑娘家家的不比有泪从不轻弹的江湖儿郎,生来便情感丰富而内心脆弱敏感,今时今日于此地触景生情,如何能不潸然泪下呢? 起初她不过是眼眶发红、鼻头发酸,接着即有晶莹泪水滚滚而下,且愈流愈多,很快就将那张用来遮脸的深红面纱给染湿浸透了。 种种可怕的不良情绪,无尽的委屈、不甘、恼恨、羞耻……同时涌上心头,如拍案潮水般将人的理智和矜持悉数冲刷而去。 许灵霜再也顾不得什么了,仰着青丝浓密的脑袋,扯开尖细的嗓子放声大哭起来,引得周围看戏的百姓们侧目围观。 魏颉玲珑在心,一猜便知她是因为想起了往日的沿街表演生活而心产感伤之情,这才会控制不住泪阀失声痛哭的。身穿孔雀蓝绸缎的他凑近过去,伸出一条结实的手臂,紧紧搂住了穿有朱丹色霓裳小裙的少女许灵霜。 并不画蛇添足的多出什么安慰言语,只是搂着,仅此而已。 哭吧,哭再大声都没关系的,有我在呢。 小丫头埋头在魏颉的怀里尽力嚎啕着,忽有一连串不礼貌的刺耳口哨声从其身后传了过来。 脸涂黄蜡,眉须皆作浓金色的魏颉扭头一看,但见后头吹口哨的是几个长相猥琐不堪,容貌足可用“獐头鼠目”四字来形容的丑陋家伙,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厌恶之感,随即朝他们瞪视了一眼,又转过了头去。 怎料那几个恶心巴脑的玩意儿极不知趣,被瞪了一眼后仍不停止那阵令人感到不适的吹嘘口哨,魏颉并不想惹事,又扭头过去,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基本原则,用自己都半句也听不懂的“西域语”,冲着那几个无礼之徒胡乱“叽里呱啦”地大吼了一通。 那几个丑东西听了这么一段怪腔怪调的“蕃骂”,当即变本加厉,不绝于耳的口哨声中掺夹了许多下作而龌龊的卑劣言语: “哎呦呵,这一通鸟语,还真他-娘是西域来的人哎!” “可不咋滴,你瞅他们身上穿的衣裳就知道,摆明了就是西边小国家的人嘛!” “这外国小妞儿长得可真带劲儿呐!这腰身,这屁-股蛋儿,啧啧,真绝了!” “哥儿几个可好久没开荤了,要不把这妞儿给抢了?反正又不是从天烛国来的狼蛮子,区区西域小国,好欺负着呢!” 听着此等粗鄙下流之词,许灵霜抽噎着停止了哭泣,神情转而变得愤慨、憎恶,薄纱遮住下半张俏脸,用那对露出来的通红眼眸瞪视着那群杀千刀的“登徒子”。 魏颉本就心下对他们那伙儿人极其反感,当听到了那句“反正不是天烛国的蛮子,所以好欺负”,登时气不打一出来,这般的欺软怕硬、畏强凌弱,中原血性男儿的大好脸面和浩然骨气都被他们给丢尽了! 正咬着牙打算冲上去狠狠教训他们一顿时,忽的转念一想,靠至许灵霜的左侧玉耳旁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嗓音沉声说道:“小霜儿,你去赏他们一顿拳脚,只要不打死人就行,挑狠的来。” 少女仅是愣了片刻,继而点头应了句:“嗯,好。” 历经沿途苛刻而艰苦的修炼,此时的许灵霜已顺利“开窍”,炼化了半数本属于陆成霜的那颗硕大无伦的凝真金丹,本命真气已能在体内流畅自如的游走一个大周天,就这样拥有了“二阶跃灵境”的不俗修为。 魏颉曾经还处在一阶筑身境的时候,便能一下就将绰号“掼死熊”的刘开山摔倒在地,眼前那几个瘦不拉几的登徒之辈估计一起上都没法推动那个巨汉刘开山,而眼前这个被他们成功惹怒了的女性对手,却有着二阶的境界…… 这下指定是没有好果子吃了! 身穿朱丹红霓裳小裙的蒙面少女缓步走上前去,她面色冷静镇定,姿态沉着稳健,显是一派“小宗师”的高手气场。 见其竟有熊心豹子胆敢上前来,那群该死的街头流氓愈加兴奋雀跃,哨声此起彼伏,更有人浑不怕死的叫道:“哎呦,瞧见没,那小妞儿朝咱们走过来了哎,咋的?难不成还想打人呐?就她那细胳膊细腿的,能打得过谁?就算上了床也不一定能在老子的冲刺之下熬过三百个回合……” 那厮原本正叫得口无遮掩、狂妄自得,不知怎的,竟霎时闭紧了嘴巴。 令他顷刻间噤声的,是那来自少女许灵霜身上的惊人异变—— 只见那名蒙脸女子怒目而视,攥紧左右双拳,拳面之上倏然覆盖了一层晶洁莹澈的华丽光泽,宛若七彩琉璃,又似羊脂美玉! 这“西域”娘们儿并非等闲之辈啊! 可惜,他们意识到这一事实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眨眼间,一袭红光闪至,“砰”的一声,那个嘴贱提及床第之事的家伙胸口中拳,整个人弯弓如虾,就那么轰然倒飞了出去,肋骨断折好几根,吐出一地的猩红鲜血,转瞬便丧失了意识。 其余几个过足了嘴瘾的小流氓见到此般恐怖吓人的阵仗,无不骇得头皮发麻,各个儿拔腿就跑。 许灵霜既下定决心要出击动手,就断然不会给他们这个逃跑的机会。 红影疾掠,她雨露均沾的赏了那几个实在恶心人的家伙一人一下。 一人天灵盖遭受手刀凌厉劈落,脑壳内部巨颤,七魂六魄皆散至天外。 两人脖颈动脉要害处被金刚般坚硬的拳头猛然砸击,神识尽丧。 另有两人更是凄惨,下面那个“丑东西”被少女一脚撩阴踢中,真正是鸡飞蛋打,当场悲哀惨呼一声,口吐白沫昏倒在地。 最后一人被许灵霜以轻功造诣追赶至了身前,腹部吃了威力不轻的一掌,五脏六腑如被铁锤捶中,疼痛已极,呼吸骤然为之一窒,颜面着地摔了下去。 朱裙少女三拳两腿-之间,即叫七名地痞无赖受到了应有的严酷惩罚!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与人动手,以膻中府海内的本命真气以及武学招式击退敌人。事后,许灵霜平复住体内奔腾不息的气机流转,元神逐渐安稳下来,她表情呆滞,待而原地懵然无言而立。 身披孔雀蓝绸缎袄子的魏颉走近上来,伸手搂住了花季少女那芊芊似二月柳树的腰身,柔声说道:“要上台去唱一曲吗?” 许灵霜甚感讶异,修长睫毛忽闪了几下,娇滴滴的问了句:“真的可以吗?” 魏颉爽朗一笑,拍着胸脯说道:“这有什么的?走着!” 两人飞身来到台上,魏颉从兜里掏出十五两银子递给了那个川戏班子的班主,表示自己别的不要,但求借舞台一用。那老班主手中捂着那块大银疙瘩,不自禁眉开眼笑,欣然答允下来,暂时撤去了演出川剧《绿袍传》的戏班众人,将那座戏台子大大方方的让了出来。 魏、许二人并肩立于宽阔平坦的台面,魏颉訚訚而笑,温言问道:“小霜儿,你要唱哪一首曲子?” 朱丹裙小丫头偏着头想了想,咧嘴一笑,叫道:“梁祝!” 魏颉毕竟曾跟着许老班主他们一伙人结伴过一段时间,同行期间除学了点戏曲的基本功和变调唱腔外,对滇戏里面的一些经典剧目也知悉了七七八八。和小霜儿携手共闯江湖的这段时间,跟着这位连《黛玉焚香》那种高难度戏码都能驾驭的滇戏前辈更是学到了不少值钱的东西,唱功本事可谓是突飞猛进、成长神速,距离“登堂入室”也相差不远了。 前段日子二人骑马行经一处烟火奇罕的幽秘山谷时,意外瞧见了两只相伴而飞,翩跹舞动翅膀的彩蝶,少女不由得兴致大起,非要和马背上的魏颉同唱一曲名剧《梁山伯与祝英台》,魏颉拗不过她只得答应,两人一唱一和,于无人空谷中完成了一整段难度并亚于《黛玉焚香》的“梁祝”。小丫头嗓音美妙悦耳胜过丛林里的万千莺燕,一曲唱罢,白马周围竟然翩飞围绕了许多不同品种的华彩蝴蝶,场面壮观,堪称世间之奇绝景象。 舞台上的魏颉点了点头,淡然应道:“梁祝便梁祝了,反正又不是没唱过!” “这次可不许跑调了!”许灵霜眯眼笑道,语气亲昵。 “这……我尽量吧。”魏颉撇了撇嘴,很是没有底气的说道。 这一次还是和山谷里面一样,没有任何管弦丝竹之类乐器的伴奏,二人立于台上,依旧只用肉嗓子高声清唱。 许灵霜自幼练曲演出多年,一曲唱罢能引彩蝶绕身,其功力之深厚自不必多言。魏颉天生嗓音温润,加之玲珑根骨傍身,禀赋奇高,学起东西来远比常人来的快很多,即便是“梁祝”那种程度的困难曲子,练过一两次以后也就差不多熟练了,况且负责饰演梁山伯这一台词相对较少的男性角色,对音调是否足够婉约悠扬倒也并无过高要求,还不至于逊色身边的那位女性搭档“祝英台”太多。 “一年春事,桃花红了谁。 一眼回眸,尘缘遇了谁。 三两艳事,谁言年少恩爱总白头。 钟情事,死方休,莫言轻狂,点点谁人负。” 一曲唱毕,台下观众无不听得瞠目结舌,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更有不少看戏的百姓心中暗自感叹道:“娘嘞,西域人都这么能歌善武的吗?”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八十一章 酒肉之恩 许灵霜虽自幼在“天下第八大魔头”赤焰魔君许焰的陪伴呵护之下健康长大,但从来对养父昔日在江湖武林中的煊赫地位半分也不知晓清楚,更别提自幼练武修行这等一听就和女孩子家家全然无半毛钱干系的粗鲁事情了。 那一日在贡章郡里发生的那场惊天巨变,若非是其亲生父亲“天边金掌”陆成霜花费多年苦功寻找到了仇人许焰的行踪,带着陆正、萧索两名修为不俗的徒弟千里迢迢赶来亲手诛杀死敌,但凭区区一个贡章郡太守胡桢夏以及他那几十名战力孱弱的废物私兵,焉能那么轻而易举的就将一整个戏班的成员子弟全数歼灭屠尽,一个不留呢? 经此残酷事件后,原本懵懂无知的少女除了知悉自己的真实身世背景外,还醍醐灌自古就有最多“咸猪手”的菜场闹市口,再比如远近闻名的那些黑茶馆黑客栈…… 反正呢,她如今就秉承一个行走江湖最最简单基本的原则,那就是——“不惹事也不怕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主动挑事打架,但只要有见色起意的登徒子、心术不正的地头蛇、管不住手的小流氓或是不守规矩的老混蛋自讨苦吃的上来寻衅滋事,那么就真的不好意思了,今儿本姑娘不把你肚子里面的几泡臭屎打出来算你拉得干净! 许灵霜是何许人也? 姓许,其养父乃是天下第八大魔头,号称“赤焰魔君”的许焰。 名灵霜,其生父乃是朝廷正二品大员,绰号“天边金掌”的陆成霜。 论血统、论出身,哪一个次了? 虎父,岂会有犬女?! 朱裙小丫头除孜孜不倦的迷恋上了“打架斗殴”这一不良嗜好外,近日在她身上还发生了一件令魏颉都着实感到不可思议的神奇事情。 那条盈盈岛岛主仙子沈腰飞升离别前赠送的小型赤龙,在贪婪吸收了巨量南海群岛的仙门灵气后,身材体格很快就暴涨到了几十丈的长短,已彻底长成一条能够腾云驾雾,口吐熊熊烈火杀敌破阵的巨型赤色蛟龙了,能否真正做到沈腰说的“横扫千军”这还是个未知数,但至于“睥睨众生”四个字,它确乎是已然做得够够的了。 令人难以理解的是,被赤龙“睥睨”的众生里面,居然也包括了它的当家主人魏颉! 蛟龙之属血脉由天上来,本就高高优越于世间万兽生灵,魏颉虽已学会了侠盗公冶锦的那套家传秘法“灵犀语术”,却始终无法与之对话沟通,努力尝试了好几次,无一例外都是十分尴尬的对牛……不,对龙弹琴。也不知是魏颉用功的方式有重大问题,还是许灵霜禀赋特异,生来就深谙“驯龙”一事,竟在稍微粗浅地学习了几句灵犀语术的口诀要旨后,就真的让那头巨龙变得无比温驯且听话,心甘情愿的沦为胯-下坐骑,载着魏、许二人升空遨游了。 两人一前一后稳稳地骑于庞然赤龙的结实后背,在神京玉佩内部的那一方广阔天地间肆意穿梭,魏颉忽的握紧拳头往那层厚重的赤色龙鳞甲片上狠狠捶砸了一下,继而没好气的低头斥骂道:“沈岛主临行前分明亲口说过我已是你的主人了,你这家伙倒好,不听自个儿主人的,反倒跑去听别人的命令,真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呸,白眼龙!” 同样坐在龙背上的少女许灵霜不由得身子花枝乱颤,“咯咯咯”的娇笑个不停。 “哎,小霜儿,这条龙既然这么听你的话,你给它起个名字呗?”魏颉饶有兴致的提议道。 朱裙小丫头“冥思苦想”了一会儿,蓦然蹦出了个“好”点子,她轻柔地抚摸着那一片片鲜艳赤鳞,笑容温馨而甜腻,微笑着说道:“咱们骑的马儿通体毛色雪白,所以你叫它大白,那这条龙的皮肤是红色的,那不如就叫它‘大红’吧!” 魏颉当即哑然失笑,转念想起了那个傻兮兮给毕方神鸟取名为“小火苗”,给白马取名为“小白”的绿衣小丫头卜倩,甚是无奈的撇了撇嘴,打着商量说道:“你这……叫大红……是不是有点不太顺口啊?” 许灵霜若有所思的颔首想了想,小脑袋里又蹦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她拍手朗声道:“好嘞,那就叫‘小红’!” 魏颉一听这个名字,顿时再无半分正儿八经取名的雅致心情,兴致索然的淡淡应了句:“行,就叫小红吧,大白小红,挺好听的。” 许灵霜美滋滋的摩挲着巨龙的粗糙脊背,为自己给这条巨型赤龙取的“好听”名字感到沾沾自喜、洋洋得意,高叫道:“小红,你飞得不够快哦,再快一些!” 那头被命名为“小红”的朱鳞巨龙浑身火鬣飘忽若滚滚赤焰,嘶声发出了一记尾音极长的深沉吟啸,也不知它究竟对自己的这个名字满意还是不满意。 总归在朱裙小丫头的一声“敕令”之下,那头腹蕴烈火的庞然巨-物毫不犹豫就加快了往前飞行的速度。 如风似电。 赤龙长鸣。 ———— 玎州,七步山脚下。 据传此山之上盛产一种奇凶无比的毒蛇,头大成三角形,尖吻,牙极长,蛇皮的花纹呈菱形,尾部生有特异硬物,可发出“嘶嘶嗦嗦”之声。该蛇的名字颇为古怪,叫作“七步蛇”,只因凡不幸被此蛇毒牙咬中之人,断然走不出七步距离,届时必要当场毒发身亡,倒地而死。 十年前,有位姓英名隼的豪杰壮士持长枪独身赶赴此山,仅凭一己之力,短短半日内就屠宰杀灭了山里的全部珍奇蛇种,一条不留。就此七步山算是彻底绝了蛇患之灾,既已无七步蛇,那所谓“七步”的山名也就变得有名而无实了。 “这气候啊,真是一天比一天冷了。” 马背上的魏颉兀自呢喃道,“明明这么冷了,却还是不见有半点雪落下来,无趣啊无趣!” “大胆哥,你很爱看雪吗?”坐在前面的许灵霜歪着小脑袋询问道。 “对啊,我特别喜欢在雪地里面练剑,想想那画面——举世皆白,天地间仿佛只有我一人,一舞掠起千堆雪!哈哈,那是何等的快意潇洒呀!” 魏颉仰头欣慰说着,忍不住拿起了别在腰间的那只随身携带的寻常酒葫芦,摇晃几下,发现壶里已经空空如也半点不剩,不禁皱眉抱怨道:“居然喝没了……唉,这种天气不让我喝酒,还不如一剑杀了我呢!” 天下游侠儿,自古便可杀亦可死,唯独万万不可无酒。 魏颉深感痛苦,强忍着腹中万条“酒虫”的勾引诱惑,缄口不再说话,又继续纵马向前行进了约莫半里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被彻底馋疯渴死的时候,一家店面规模小小的酒铺赫然出现在了前头。 看到那家丝毫不亚于“救命之所”的小型酒铺,魏颉猛地一拍大腿,喜叫道:“好嘞,这下有酒有肉了!” 身着西域奇服,外貌十分特异的魏、许二人先后跳下了马鞍,将白马大白拴在酒铺门口后,结伴一同走了进去。 此时正值晌午,店内却甚是清冷,里头满是空桌和空椅,连半个来这儿打牙祭的顾客也无。 “小二,好酒、好肉尽管端上来,不差你银子!” 刚一坐定,身穿孔雀蓝绸缎袄子的魏颉就扯着嗓子大声嚷道,一副迫不及待要大快朵颐的饥渴样子。 不多时,一名脸色相当难看,面容惨淡且带有沉沉暮色的中年男人从里屋慢步走了出来。 只见他头发散乱蓬杂也不打理,嘴角下巴处的胡子积蓄了不少,模样邋里邋遢倒与一般的街头流浪汉相类似,两眼恍惚而无神,满身皆散发出刺鼻熏人的浓浓酒气。 外貌甚是“落魄”的男子对二位顾客的异域打扮毫不在意,他眉眼深深低垂,嗓音发哑的说道:“这家店马上就要关门了,你们还是去别处罢。” 魏颉当即就不乐意了,双眉倒竖起来,大声喊道:“这附近也没别的酒店了,我们还能去哪儿啊?老板,你就行行好呗,随便上些酒肉来给我们垫垫肚子就行,放心,短不了你的银两!” 不修边幅的中年男子站着踟蹰半晌,轻叹了口气,答应道:“行吧,你们等一下,我去准备。” 过了一会儿,男子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盘子从后院缓悠悠的走了出来。盘中摆有两叠切片好了的喷香熟牛肉,以及两大坛色泽清冽的酒水。 “妙极,妙极!”魏颉大力拍案叫好,又从兜里取出几两碎银子,朝着店老板伸手递了过去。 “不用了,这顿就当我请你们的了。”男子语气和缓,拒不收取一银一两,简单的将盘子放在桌上后,就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魏颉坐在位子上愣了愣神,继而笑着朝男子离去的方向竖了个大拇指,赞扬道:“老板豪气,白请我们吃酒肉!既如此,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说完伸爪子抄起了碟中的一片牛肉塞进嘴里,津津有味的嚼了几下,端起酒壶,就着一口清爽米酒咽入了肚中。 “爽!”魏颉快活舒畅的叫道,“这种冷天气,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真是太过瘾了!” 魏颉一向就以“游侠浪子”自居标榜,用餐时贯来放肆不羁,显露男儿本色倒也无伤大雅,毕竟游侠舞枪耍剑行走江湖,又非提笔写字纸上做文章的墨客儒士,要甚么端庄雅观、大家风范呢?而许灵霜作为一名学习滇曲多年的妙龄少女,天来食量本就不大,加之眼下腹中并不如何饥饿,故而无论是喝酒还是吃肉都只用小口,小酌小咽,在腔调和姿态上面都与身边那个素来喜欢无拘无束的家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魏颉见她今日格外矜持作态,略感疑惑的问道:“怎么了小霜儿?没胃口吗?” 许灵霜浅浅吞下一口清酒,小幅度点了点头,应道:“可能是先前已吃过干粮了,所以还不太饿。” “不饿是吧,那你的那碟牛肉归我了?” “好,大胆哥你慢点吃哈。” “嗯嘞!”魏颉坦率直言,不愿多说什么假惺惺的客气话,一得同意许可就大大咧咧的将那盘新鲜的切片熟牛肉挪动到了自己的桌子面前,一人独享两大盘子的鲜肉,饮酒吃肉,快意受用至极。 又吃了没多久,经过一番狼吞虎咽、云残风卷之后,桌上的两个牛肉碟和米酒壶都已见了底,魏颉肚量不小,正吃得鲜甜口滑,只欲再吃,于是又高声喊道:“老板,可还有酒肉么?再上一些罢,我们多加银子便是!” 反反复复叫喊了好几声,根本无人回应作答。 “怎么回事啊……”魏颉蹙眉奇道,“哎,怪了,这是什么声音?” “什么?”许灵霜亦大感奇怪。 “有哭声,还有,打耳光的声音……”魏颉侧耳说道,“走,我们快过去瞧瞧。” 语毕,便即一把拉起座位上的少女许灵霜朝着后院快步走了过去。 二人一起进入后院,望见那名中年店老板垂首站在一棵枯槁凋萎的老树底下。 他右手握着一柄有些裂口卷刃的铁制匕首,左手则不停地扇着自己的左边脸颊,啪啪作响,生脆无比,每一下都极是用力,仿似真的要将自己硬生生抽昏过去一样! 男人边抽打脸颊边自言自语地哀声埋怨道:“你怎么这么没用啊!瞧你这个窝囊废的软弱样子,怎么去给稼儿报仇啊?!” “报仇?”魏颉心下疑惑道,“稼儿又是他的什么人?” 自扇耳光的男子呜咽啜泣了一会儿,又用那柄已不太锋利的卷刃匕首在那棵枯树的树干上面尽力戮了起来,边戮边咬牙切齿的喝骂道:“郁强龙,我李穆今生今世定要亲手宰了你!” 魏颉缓步走上前去,面色平静温和,出言好心问道:“老板,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掌柜连日精神萎靡导致其反应迟钝,这会儿才意识到了魏、许二人的存在,瞪大双眼,手中握着铁制匕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们没有恶意的,不过是想要稍微了解一下。”魏颉温言道,“说不定有我们可以帮上忙的地方呢?” 李穆凝视着魏颉半晌,眼神里好不容易焕发出的些许光芒又逐渐暗淡了下去,他沉重地叹了口浑浊的粗气,摇了摇头,自暴自弃的说道:“这事儿,我就算说了,你们也决计帮不上忙的。” “说说嘛,凡事都有万一,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能不能帮上忙?”魏颉依旧坚持好言鼓励道。 李老板又垂下了那颗头发乱糟糟的脑袋,愈显其整个人颓废没有精气神,他低沉着嗓子说道:“我原本有个女儿叫李稼,年方二八,尚未婚配。一年前,这七步山上来了一窝土匪草寇,为首的贼人唤作‘断头虺’郁强龙,他看上了我的女儿,随手甩给我二百两银子后,就将稼儿强掳了去。上个月,稼儿一瘸一拐的回来了,衣服破碎褴褛,浑身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少掉了半截舌头,连话也不会说了,在家中短短住了三天便上吊自尽了……” 说至这里时,埋着头的中年男子早已泣不成声,他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勉强继续道:“稼儿死后,我给了酒铺里的每一个伙计一笔遣散费,让他们各奔东西去了。只因我已下了必死的决心,要一个人上山去与那姓郁的恶贼拼命,给我那黄泉下的女儿一个交代!” 听到这儿,魏颉凑过去上去伸胳膊搭住了李穆的肩膀,脸上露出恬淡笑容,说道:“老板啊,我们正愁没法报答你的‘酒肉之恩’呢,这不,机会来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八十二章 灵杰双侠 中年店老板顿时呆若木鸡,他怔怔然地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那个头戴熊皮蕃帽,长有浓密金眉金须的“西域公子”,着实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什,什么?机会……” 魏颉面露浅笑,点了点头,朗声应道:“对呀,感谢老板你给了我们一个偿还酒肉之恩的机会,你的血海深仇,就由我们来报啦!” 满脸霜色的李穆瞪圆了两颗眼珠子,他上下左右的反复打量着眼前之人,想努力确认这个家伙究竟是不是患了失心疯在说胡话。 魏颉哈哈一笑,咧嘴说道:“怎么?老板信不过我们?” 酒铺老板连忙摆手辩解道:“不敢不敢,只是……公子可能不知,那伙贼人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实在不是容易对付的啊!” 魏颉仰头大笑了一声,扭头拍了一下朱丹裙小丫头许灵霜的肩膀,“来,小霜儿,给咱们店老板露上一手。” 许灵霜歪了歪满头青丝的小脑袋,眼神清莹的问道:“怎么样算露一手?” 魏颉随手指了指旁边的那颗虽然枯败却仍有一丈多高的老树,扬了扬胳膊,笑道:“一拳,来上一拳就好。” 许灵霜轻声“嗯”了一下,毫不犹豫的握紧粉嫩双拳,那枚金刚白玉镯登时发挥其法宝神效,少女的两颗白净拳头之上瞬间覆盖了一层彩光莹澈的华丽色泽,继而两腿分开摆出一个稳健扎实的拳架,正是那套魏颉独创武学“长啸拳”的开篇起手式。 转瞬,一拳倾力轰出。 肉眼可见的罡气汹涌而发,直袭老树的中段树干。 “嘭”的一声震耳大响,木屑碎粉飞扬,丈余长的大树轰然倒了下来! 眼前这惊世骇俗的一幕,令从未见过大世面的中年李穆当场目瞪口呆,恍若目睹武道仙人的神迹手笔一般。 “来,老板,轮到我给你露一手了。”魏颉嬉笑着走上前去,来到那大半截断裂的老树旁边,缓缓弯下腰去,伸出右手紧密贴在了那层纹理纵横的粗糙树皮上面。 专心发动那门从生铁雕任我啸那里偷学来的稀世功法“绕指柔”,蓦地里,有四条纯白色的剔骨剥筋鱼从其右手掌心中钻出,倏然将巨大的枯树木段切割成了无数小碎块。 “啊……”李穆惊异万分,如见天界神明下凡,慌忙跪倒在了地上,朝着魏颉和许灵霜大力磕头道:“二位大侠好神功,求大侠替我当家做主啊!” 少女许灵霜上前将他搀扶了起来,微微甜笑道:“那个姓郁的狗贼作恶多端,我们杀他乃是替天行道,店主你就不必多礼了。” “二位大侠倘若真能帮我报了这大仇……”李穆的两眼中淌下滚滚热泪来,他嗓音颤抖的说道:“若真能如此,我愿意下半辈子给大侠当牛做马!” 魏颉快意大笑,摆手回绝道:“不必不必,我们江湖侠义辈,向来都是仗义出手,从不求人回报的,对吧,小霜儿?” 许灵霜声音甜腻,眯眼而笑,娇声应道:“对呀老板,你呢,就还继续在这儿开你的酒铺好了,我们不用你来做牛做马的。” “太谢谢了,真的太谢谢了……”李掌柜低着头一个劲儿地恳切感谢道。 “哎,别干说了,把好酒好肉通通都拿出来吧。”魏颉甚是直率的说道,“再厉害的大侠,也须得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上山杀贼啊!” “是是,二位先去里屋坐着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准备。” 之后李老板慷慨至极的将店内所有珍藏酒水都拿了出来,新鲜牛肉更是不要钱似的贡献给了二位大侠。许灵霜胃小本就已吃不了多少了,故而绝大部分的好酒好肉都进了“大侠”魏颉的肚皮里去。 待到酒足饭饱后,魏、许二人别了满怀殷切期盼的李穆李店主,策马离开山脚下的那间小酒铺,心中既已笃定了明确的杀贼目标,也便不多拐甚么弯路,直往山上赶去了。 临近傍晚,天边已显有暮色。 二人纵马赶路,于已无七步毒蛇的七步山间穿行。 “为偿一饭之恩,仗义出手,主动上山讨伐山贼。” 魏颉一脸闲适的神情,“小霜儿,咱们现如今干的这件事儿,可称得上是‘游侠本色’了吧。” 许灵霜笑嘻嘻的应了一下,道:“那是自然咯,大胆哥你不一直都是货真价实的江湖游侠么!” 魏颉听得这般绝好赞词,心里美滋滋的无比受用,嘴上却仍“口非心是”的自嘲道:“你这话可未免太过恭维我啦,我一个被朝廷钦定格杀勿论的重金悬赏犯人,哪儿算得上什么游侠呢?我也就是随口一说罢了,小霜儿你可真会夸人!” 顿了顿,不忘特意补充了一句:“当然啦,你若真这么想我,那也无妨……” “叮铃铃——” 他正兴致勃勃的说着,忽有一阵轻灵悦耳的铜铃声传了过来。 原是胯-下白马的马脚不小心绊到了一根离地不高的纤细黑色丝线,丝线上绑着的几个铜制铃铛一齐摇晃震颤响动,声不绝耳。 不多时,十余名神情凶狠的持械汉子从草丛里猛然跳了出来。 个个手中都擎有一柄明晃晃的大砍刀。 为首的一人举着大刀,狞声喝道:“哪儿来的小贼,敢擅闯我们吞象寨的地界,这是赶着投胎了?” 在其身后的一人忽然雀跃的大叫了起来:“快看,那娘们儿身段好着哩!” 十余人一齐看向那名坐于马鞍上的朱丹裙少女许灵霜,仅一看,眼睛立马便陷进去拔不出来了。 “瞧这衣裳,分明是个从西域来的俊俏小娘子嘛!” “爷们活了三十多年,可还没玩过西域小妞呢!也不知与咱们中原的女子相比如何?” “啧啧,这小妞够正够水灵!这要是拉到黑市去卖,少说能卖个四五千两呐!” “不止不止,至少能卖八千多两!” “那男的穿得也挺人模狗样的,估计包里装了不少银子呢!” “发了,这下咱们哥儿几个可真发了!” 一伙持刀汉子七嘴八舌,聊得甚是激动热烈,如若菜市场挑拣蔬果的大爷大妈一般。 毫无疑问,这是一群杀人谋财、拐卖妇女的山匪草寇。 魏颉微微凑近身子,对坐在前面的许灵霜轻声调笑道:“你觉得你自己能值多少两啊?” 许灵霜不由得赧颜一笑,假嗔回应道:“那我估计比你贵点儿。” 魏颉淡淡然笑了笑,转而冲着那一伙明显是当真急着来投胎的山贼们喝问道:“喂,你们几个,谁是郁强龙?” 为首的那名汉子面容凶恶,梗着脖子斥骂道:“你吖居然敢直呼我们老大的名讳,找死啊?!” 魏颉嗤之以鼻,翻了个白眼,不屑的说道:“你们老大是皇帝么?连直呼名讳都不行?” “兄弟们,上!”为首的汉子愤怒的大声施发号令,“给我把这男的活生生剁成烂泥!” 匪徒人人霸道雄壮,阵势不凡的向着魏、许二人踏步冲杀了过来。 “又有实战的机会了哎,嗯,这次不用再留手了,十五个狗杂-种,只留一个活口就行。” 语罢,魏颉动作和缓的推出一掌,将温存蕴藉在体内的那股阴阳协调、日月交泰的“紫霄真气”尽数覆盖在了许灵霜的全身表面。 那一袭朱丹红裙得释道两家的珍贵真气护体,体魄变得稳固无比,胆气骤增,立时掣出两柄提前别在了腰间的赤金色硬鞭。 左手紧握思-春,右手把持念水。 赤影忽闪。 眨眼间已急掠上前。 脸蒙赤纱的少女毫无怯意地冲向了十五名持刀匪徒。 那群过惯了杀人劫财勾当的贼人同样势气不俗,数柄精钢大刀劈风而落,直奔许灵霜的天灵盖砸了下来。 明晃耀眼的刃身斫在双鞭之上,陡然发出一阵“哐啷哐当”的清脆响动。 许灵霜提臂格挡开第一波刚猛攻势,运足内力蓦然提起一脚,结实地蹬在了为首那名粗鲁匪徒的脑袋上。 那冤-孽贼子的头颅当时就分离颈部和身体,被狠狠踹飞了出来,无头尸身带来的强猛冲击力将那家伙身后的好几个人都撞得摔倒在地,站立不起。 身穿朱丹色小裙的花季少女身形奇快,顷刻使开了那套大胆哥魏颉以大漠星辰诀和碧泉经为基础开创出的上乘武学“青云鞭诀”,有淡青色的玄妙气息肆意流转双鞭。 乒乓声此起彼伏,青气所经之处鲜亮刀刃尽皆怦然破碎,支离残裂的铁片散落一地。 晃眼间已有五名山贼被形若青蛇的茫茫真气扫中身子,当场骨骼碎裂、筋肉割断而亡,死得堪称惨绝。 许灵霜拧动腰髋转身后蹬,再度飞出凌厉一腿,踹中一人的小腹丹田,那可怜的汉子五脏六腑俱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击,当即口吐海量鲜血,颜面着地倒了下去,浑身抽搐几下后便不动了。 此时又有四人的泼风大刀挥劈而下,从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夹击围攻,一刀刀死命砍在了红裙小丫头的身上。 紫霄真气雄浑无比,一柄柄杀人锋刃全然透不得入,许灵霜以体魄硬扛下了一记记猛烈刚强的刀砍,毫发无伤! “砰砰”两下,少女步伐灵活敏捷,朝左右两边先后快速递出了两发霸气肘击,精准无误地打碎了两个贼人的颌下喉管,霎时地下又多了两具热乎的山贼尸体。 双鞭一齐前刺,“噗”的一声,两根昔日赤焰魔君许焰的趁手兵器,就那么同时戮进了两个该死匪徒的前胸膻中穴,胸口要穴处突兀多了两个不小的血窟窿,哪儿还有命在? 许灵霜大幅纵低身子,脚步瞬时扭转,带动上半身画了个圆圈,赤金双鞭刮过两个倒霉蛋的下盘,青云真气化成的罡蛇如凌锐砍刀一般轻松斩断了那两人的四条粗壮大腿,杀猪似的惨叫从断腿二人的口中发出,可谓是凄厉绝伦。 “继续继续!”骑于白马背上的魏颉欣慰拍手道,“再干掉两个就行了。” 许灵霜冲上去“咚咚”踏出两腿,葬送了那两个犹自发出聒噪哀嚎的悲催贼寇,接着微一侧身,堪堪躲了双刀的夹击,两手递鞭,顺势往前准确挥落—— “咚!” 那两个联手配合还算有点默契的挥刀汉子都被赤金硬鞭来了个“当头棒喝”,坚硬颅骨碎成七七四十九瓣,莫说颅内软乎乎的脑子了,甚至就连眼球都从眶里挤压爆飞了出来,若非许灵霜身上覆遍有神圣无瑕的紫霄真气,必然是要被溅得满脸满身都是鲜血的了。 拦路者启衅者共有一十五人,转眼就只剩下一人了。 今日这一战,是碧玉年华的少女许灵霜第一次尝试不留半分余地的亲手取人性命。江湖武夫杀人夺命本就寻常,况乎是那种土鸡猪狗般的山间匪人?纵然杀得再多也没什么要紧。 她此刻正静静地瞧着地上那十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脸色平静如水,看不出半分波澜起伏和情绪动荡。可能是近段日子接二连三的实战打斗,亦有可能是昔日丧父血案带来的可怕影响,或者是大量炼化异种金丹产生的不良弊端,反正她杀完人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觉得原来人命果真是那么不值钱的轻-贱东西,一个鲜活富有勃勃生命力的人,杀起来原来是如此的轻松容易,随便一下就能彻底要了他们的大好-性命…… 这会儿魏颉也已飞身掠下了马背,来到朱裙少女许灵霜的身旁,左手负后,右手竖大拇指,由衷赞赏道:“不错,这一场打得相当不错,再接再厉!” 走至仅剩的那名已然被同伴的身死吓傻了的汉子面前,年轻人换了个阴沉严厉的脸色,肃声说道:“之所以留你一条狗命,是因为我们不认识去山寨的路,所以你若想活命的话,就乖乖带路吧。” 那个失了兵器的汉子若小鸡啄米似的快速点了几下脑袋,应声喏道:“你们跟我来吧。” 魏、许二人在那家伙的带领下,顺顺利利来到了位于七步山山回这七步山便持鞭朝堂内的众人疾步猛冲了过去。 约莫过了半壶酒的功夫。 满满当当一屋子的绿林山匪,除了堂堂寨主以外,无一人幸存。 那个顶着颗铮亮大光头的男子面如土色,两腿发软发酸,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倒是魏颉率先开口,他笑意粲然的说道:“我们两个呢,江湖人称‘灵杰双侠’,是你们这伙儿贼人命里注定的煞星!”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八十三章 沥泉 那个由于喜欢把人头当成酒杯,而获得了“断头虺”这一可怕绰号的吞象寨寨主郁强龙向来极是擅长见风使舵、审时度势,此刻见自己的一众得力干将、结义兄弟全部战死牺牲后,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果断远远地抛掉了手中握着的那柄还没来得及挥舞砍人的精钢九环大砍刀,以十分娴熟老练的动作屈膝跪了下来。 继而磕头如捣蒜,咚咚作响。 那颗怕死的大光头边磕边哀声求饶道:“小人与二位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求大侠宽宏大量,饶了小人的一条狗命吧!寨中颇有些金银财宝,二位若想要尽管拿去便是……” 忽意识起眼前的那袭杀人如麻的持鞭朱裙乃是爱美的女流之辈,连忙又额外多加了一句:“首饰,漂亮首饰也有很多的,都是官家人用的,好东西啊!” 马背上的剑客魏颉冷笑一下,语气玩味的说道:“你傻啊,把你杀了,那些金银首饰不也全归我们了?” 花季少女许灵霜则是眉头微蹙,那张玉雕似的俏脸上满满的尽是鄙薄、蔑视的不良神色,缓缓吐出了几个字:“你们的东西我可不要,嫌脏。” 光头郁强龙的脸上几乎已瞧不见半分属于正常人的健康血色了。 魏颉嗤笑数声,扬了扬如刀削成的下巴,高声说道:“姓郁的,我们二人这次上山呢,主要就是来捉你这个伤天害理的王八蛋的,至于杀光你那些手下喽喽嘛,不过是顺便为之罢了。” 跪在地上的郁强龙一听这话,登时心若死灰,绝望透?” 魏颉思量了一会儿,轻“呵”了一声,宽容大量道:“既是临死前的愿望,便就依了他也无妨!” 郁强龙顿时大喜过望,觉得自己又有了希望,磕头谢道:“多谢大侠成全!” “走吧,我也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泉,能产出那等神奇的水。” 魏颉挥手示意许灵霜坐上马来,“小霜儿,咱们走吧!” 一袭朱裙依言再度掠上马背。 “是,二位大侠跟着过来便是,小的负责带路。”郁强龙用不逊色仆人奴才的卑微口气献媚的说道。 魏、许二人一后一前骑于白马马鞍,在匪首断头虺的领路下,在山间穿梭绕弯,不多时就来到了一个十分隐秘偏僻的狭小山洞。 “呦,我本来以为你还有什么奸滑歹毒的诡计呢,原来当真还有一处常人无法寻到的秘境在这儿。”魏颉笑吟吟的说道。 “大侠哪里的话,小的哪儿有那胆子啊?”一直在白马前头引路的贼寇郁强龙强挤着笑容答道,“穿过此洞,即能看到一片崭新的广阔天地了,那风光……” “闭嘴。”魏颉打断道,“还是你在前头带路。” “是是是。” 郁强龙应完声,便即只身走入了昏暗不见半点亮光的狭窄山洞中。 魏颉将体型庞大的爱马大白拴在洞口后,拉着少女许灵霜的小手,与之一同跟着进去了。 在阴暗且潮湿,周围能清晰听到“嘀嗒”水滴声的漆黑山洞里走了一段时间,前头忽然出现了并不刺眼的微弱光亮。 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出得山洞,有“哗啦哗啦”的湍急水流声传来。 顺着声音传来处望去,只见一条颇为壮丽的瀑布从崖壁上垂落,水流汇成了一眼不小的清泉。 泉水相当澄澈,甚至能看见泉底各种色彩异样的卵石与那些自由自在随处畅游的可爱小鱼儿。 “喂,姓郁的,这便是你说的那口‘神泉’么?”魏颉问道。 郁强龙咧嘴媚笑道:“正是,此泉之水异常甜美,大侠不妨尝尝!” “行,我尝尝。” 魏颉走了过去,来到那眼清泉的旁边,他正准备俯身用手舀水来喝,忽抬头问道:“郁大寨主怎么不喝啊?” “这……”郁强龙的脸上当即露出了无比尴尬的神色,“这等好东西,自当让大侠先来品尝为妙。” 魏颉狠狠-干笑了几声,上前一把揪住了那厮的衣领,叫道:“别客气,你也过来,咱们一起喝!” 说着一把将郁强龙的那颗大光头往泉水里用力摁了进去。 “喝,使劲儿喝啊!”魏颉瞪着眼睛大叫道,“你不是爱喝吗?我让你喝个够!” “咕嘟咕嘟……”郁强龙一整个儿反光的大脑袋都浸泡在水里,口鼻灌水喘不上气来,双手拼了命地胡乱扑腾。 “嘶——” 蓦然间,一个硕大无伦的蛇头从瀑布中猛冲了出来。 巨兽那对眼瞳好似赤色灯笼两盏,张开足可生吞活人的血盆大口,猩红信子震动颤鸣不止,发出骇人响声,两根足有人手臂般粗细的锐利尖牙顷刻激射出两股浓黑色的浑稠液体,朝着郁强龙这边泼洒了过来。 魏颉固然反应力极强,揪住那个已然喝饱了水的山匪头子疾速掠至一旁,堪堪避开了那一股子显然万分致命的浓黑毒液。 那条浑身呈五彩颜色的斑斓巨蟒从位于瀑布后方的隐匿洞穴中钻了出来,剩下半条身子仍处在洞中,它一击未中,心有不甘地晃动着那个粗壮至极的恐怖蛇身。 嘴里不断吐着猩红信子,发出“嘶嘶”的瘆人响动。 “我懂了,你劝我喝泉水是假,想让我为这条毒蛇所害才是真罢!”魏颉手法温柔地摸着郁强龙那颗光秃脑袋,“哼,你这家伙,花花肠子还挺多的嘛!” “大侠,我……我没……”断头虺愁眉苦脸,仍在试图为自己开脱逃罪。 “没你个头!”魏颉不愿给他辩解的机会,一记手刀劈昏了这个狡猾且该死的大光头,扭头冲另一边的许灵霜喊道:“小霜儿,我吸引毒蛇的注意,你来干掉它!” 许灵霜失声惊道:“啊?!那条蛇可太大了,我……” “别跟我说你不敢!”魏颉不留情面地暴喝道,“许班主这会儿在天上看着你呢,你须得拿出点勇气来!” 许灵霜登时振奋起来,眼神坚定的道了句:“那我试试吧。” 她将两根赤金色硬鞭思-春和念水从腰际取了下来,一手紧紧把持一根,运起体内的青云真气附着于武器双鞭之上。 注意力高度击中,做好了全力应战对付那头噬人巨蛇的准备,用尖细而勇敢的嗓音大喊道:“有本事就来我这儿啊!” 七彩巨蟒再度喷出了一大口纯黑的浑厚毒液,这一次的目标理所当然的换成了手持双鞭的朱丹裙少女许灵霜。 那袭朱裙身法迅捷纤,同样在一瞬间撤开脚步,不令自己的身上沾染半分蟒蛇剧毒。 眨眼魏颉已握着血灵剑朝天阙来在了许灵霜的身前,他盯着巨蛇冲身后的小丫头肃声叮嘱道:“我想办法把蛇头引向西边,你看准时机从东边偷袭,务必要做到一击得手!”霎时施展轻功身法,凌空踩踏迈起了步伐,动作轻灵迅速,着实令人眼花缭乱。 那条彩蟒毕竟是山中成精多年的灵兽,反应倒也敏锐得紧,锋利獠牙外展,一下又一下地向剑客魏颉喷射着墨黑毒液。 龙鸣阵阵,血灵舞动,剑气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强劲屏障,将一股接一股的剧毒液体挡了开去,浑身衣物得以不受半点腐蚀侵损。 经过一番费劲的纠缠,魏颉总算成功将蛇头引至了西首,与此同时,少女许灵霜也顺利抵达了东首的宝贵位置。 “上!”魏颉猝然大喝一声。 许灵霜刹那间掠向了那头庞然巨蛇的后颈部位,缠有青云真气的魔武双鞭齐落,“噗呲”一声,深深的钻扎入了彩蟒的颈首要害。 巨蛇窍穴遭受重创,上半条身子怦然摔落砸在草地上面,粗长尾部则从瀑布内的洞窟里滑下,就这么掉进那眼清澈的泉水之中,“啪”的一声,顿时溅起了数尺高的水花! “漂亮!”魏颉欣喜若狂的庆祝道,“小霜儿,干得真漂亮!” 此时的许灵霜面色红润无比,只觉整个人的精神异常亢奋,皮肤渗出的淋漓汗水将那件朱丹色霓裳小裙彻底浸透,身体外部有紫霄真气覆盖遍及,内部则有一阵接一阵的温热暖流奔涌不息……如此妙绝神奇的体验,当真算得上是此生绝无仅有。 许灵霜亦甚感喜悦,激动得差点要跳起来,她高声大叫道:“我做到了!大胆哥,我现在有三阶百尺境的修为了!” 魏颉快步走至喜形于色的少女身边,搂着后者的柔暖肩膀笑道:“现在知我为何不用灵犀语术喝退巨蛇了罢,人呢都是这样的,你若是不好好逼自己一下,这层境界的‘窗户纸’就会一直捅不破,可麻烦着呢!”当初他正是在泥螺山上力战那头上古异种夔兽,短时间内跨越了所谓“精神层面”的那堵阻塞障碍,生理极限得到突破迈进,这才成功晋升至了三阶百尺境的修为境界。 魏颉也没有刻意去想在泥螺山上发生的那一场人-与兽的苦战,不知怎的竟又有挥之不去的清晰记忆狂涌上来,脑海中再度浮现了那日绿衣小丫头卜倩及时出手以掌击杀凶夔,保护了自己身家性命的画面。 正自惆怅着思念往昔,又有一阵不合时宜的“嘶嘶”声从旁边响了起来。 转头看去,但见那条颈部要害根穴被贯穿了的七彩巨蟒犹然尚未暴毙,当下正竭力往上抬着脑袋,仿佛要重新发起攻势。 魏颉当即雷霆动怒,竖起眉头斥骂道:“好你个孽-畜,居然还敢不死?!” 手握血灵朝天阙,使开一剑意气招式“孤烟直”。 罡气笔直而去,声势浩大。 “噗”的一声,轻松刺透鳞甲,倏然便洞穿了那颗庞硕至极的狰狞蛇头! 魏颉仗剑纵身掠而上去,又对准巨蛇的头颈处重重劈砍下了一剑,这次是完全将整颗异兽的脑袋都给斫断了。 脚下踩住斑斓巨蟒那颗和人身体差不多大的蛇首,啐了一口,瞪眼骂道:“畜-牲,这下你还死不死?!” 随意瞥眼一看,忽瞧见有一根细长的物事顺着往外喷涌的鲜红血液从巨蛇断颈处滑了下来。 魏颉大奇,将手中血灵剑归入鞘中,接着走上前去,一把将那件被血染透的物事全部拔了出来,原是一杆八尺有余的坚硬长枪。 经泉水冲洗干净后,细直枪杆泛出了亮蓝色的华丽光泽,制作此枪的匠人用金粉在上头绘有各种奇异图案,菱形锥头脊高刃薄且锋锐无匹,整体造型堪称精巧美观、举世少有。 “是沥泉!” 魏颉双手握着那杆不甚沉重的亮蓝长枪,喜出望外的叫道:“英隼的沥泉枪,竟然会在这条蛇的肚子里……” 许灵霜也学着大胆哥的样子将双鞭泡在泉水中反复冲洗了一番,除去上头沾的腥臭蛇血后,又别回了腰间,听得魏颉那般惊喜雀跃的叫声,满怀好奇的走了上来,盯着那杆亮蓝长枪发问道:“英隼?沥泉?” “传闻当年有个名叫英隼的使枪高手向我爹发起过一场挑战,要以枪技之高低,决出谁才是天下用枪的第一人。那位姓英的前辈最终惨败于我爹之手,那一战过后,他心灰意懒,再无半分武道追求,公开宣布金盆洗手、隐退江湖。”魏颉低沉着嗓子说道,“爹爹曾跟我讲起过他用的那杆神枪,唤作‘沥泉’,长约八尺三寸,杆部粗细绝不超过手腕,通体呈华丽的亮蓝色,上有暗金色的异兽纹彩图案,也不知是蛇是蛟还是龙,枪头银光耀眼,脊极高而刃极薄,吹毛断发不逊色于世间名剑……既然这般吻合,料来就是此物了,想不到会这么巧的在里遇到啊。” 讲到这儿忍不住笑了出来,神情惬意的说道:“既然天意如此,那我也就勉为其难的将这杆神枪收下咯,英前辈,你的沥泉枪现在归我了!” 许灵霜歪着小脑袋,讲出了一个傻傻的问题:“大胆哥,你会使枪法么?” 魏颉“噗呲”一声,不禁仰头大笑起来,单手把持亮蓝长枪,顷刻间抖擞了个煞是漂亮的枪花,嘴角上扬的说道:“小霜儿,瞧好咯!” 身子疾纵,掠至一旁的宽阔空地,舞弄起手中稀世神枪,使开了一套父亲魏魁在儿时便传授给自己的独家枪法。 那一袭孔雀蓝华贵绸缎,搭配那一杆亮蓝色精美长枪。 蓝影飘忽如魅影,枪罡回旋似飓风。 寒星点点,银光皪皪,泼水而不能入。 招式变幻莫测,出击神化无穷。 其舞枪姿态,竟犹胜过持剑使动上乘剑术大漠星辰诀时的那份潇洒快意。 魏颉自幼年起便在枪技的打磨练习上面投入了极大的苦功夫,风雨无阻,十余年寒暑勤练不辍,如今早已臻至了“熟则心能忘手手能忘枪”的出尘境界,撇开那份玄而又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枪意”不说,单论枪法技术,魏颉其实早已算得上是登堂入室、造化匪浅了。 遥想当年,被朝廷封为“狼煞大将军”的魏魁征战沙场所向披靡,他胸中究竟是怀着怎样的豪情与自负,才能说出“一杆魏家枪,天下无敌手”那样霸气的言语来的呢?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魏颉的舞枪动作逐渐放缓,奇幻而特异的身法脚步也停歇了下来,年轻人单手握着沥泉长枪站定在原地,他深吁了一口气,蓦然想起那日金梁王府春心池上东方梧桐朗声喊出的那句话,他嘴角露出一抹自傲自豪的浅淡笑意,也学着大伯父轻声说道:“天下枪法,无出魏家枪左右。” 身穿朱丹色霓裳小裙的少女许灵霜乐颠颠的跑了上来,满脸尽是崇拜欣赏的花痴表情,探着个脑袋,用娇丽可人的嗓音问道:“大胆哥,你枪法既然都这等厉害了,为何平日里从来不见你使过啊?” 魏颉同样满脸堆满笑容,余光瞧了眼腰间的那柄佩剑朝天阙,又撇头看着身旁的那个朱丹裙小丫头,也不正经回答,而是笑着反问道:“只要一说起江湖游侠,人们的脑子里第一时间蹦出来的永远是使剑之人,而非耍枪弄棒的,你可知是为什么?” 许灵霜睁大两颗清水般的明亮眼睛,摇了摇头,表示浑然不知。 魏颉看向了手中的那杆亮蓝长枪沥泉,微笑着说道:“枪适用于宽敞地带以及战场上的明面厮杀,剑则更利于在狭小巷弄里的搏命较量,行走江湖呢其实很少会有人跟你来那所谓的‘光明一战’,更多时候遇到的都是些擅长诡计谋划和搞突然袭击的家伙,这种情况下枪需要距离才能发挥威力的这一弊端就暴露出来了,比方说你睡觉时有敌人来刺杀你,这时候你希望床边是一柄短剑还是一杆长枪?答案已经很明显了罢!” 顿了顿,笑意灿灿的补充道:“再者说了,枪又被叫作‘百兵之贼’,而剑则被称为‘百兵之君’,一贼一君,你说我用哪一个更显侠客风流?”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八十四章 醉卧美人膝 许灵霜幸运的于瀑布旁顺利跻身了三阶百尺境修为,而魏颉更是机缘不凡,竟意外从七彩斑斓巨蟒的身子中获取了昔日武道大能英隼的神枪沥泉,这一趟七步山之行,当真是受益匪浅。 二人拖着已然昏厥过去的“断头虺”郁强龙出了那处无人知晓的隐匿山洞,再度骑行返回了那座已被魏、许这对“灵杰双侠”联手杀得鸡犬不留的吞象匪寨,毫不客气的将寨中值钱的金银首饰一扫而空,用一个个结实的大箱子装好并运到车上,再策马慢慢赶下了七步山。 换用魏颉的戏谑话来说就是,死刑通缉犯洗劫土匪山寨——标准的“黑吃黑”!许灵霜酷爱珠宝首饰之类的华美物事,而魏颉虽素来不甚钟情于金银财宝,但毕竟闯荡江湖身上没点银子实在不方便装阔,这人啊跟谁都能过不去,就是别跟钱过不去呀。 来到七步山脚下的那间规模小小的清冷酒铺,魏颉先用一大盆凉水浇醒了那个早就该死的光头山寨匪首郁强龙,而后又用强横指力封住了那贼人的周身关键穴道,再用细小飞剑挑断了那厮的手筋和脚筋,保证其再也无半分反抗和挣扎的余力,然后放心地将之交给了那位中年丧女,一心渴望报仇解恨的店老板李穆。 善始善终的完成了这一桩仗义出手的“侠客事”后,魏、许二人骑着白马大白再度离开了山下酒铺,至于李穆最终要如何为自己的宝贝女儿李稼报仇,是用滚油浇灌郁强龙的肠道,还是直接血腥点地选择用刀活剥了仇人的皮,这就不在魏颉和许灵霜的考虑范畴之内了。 这一晚,二人纵马绕开着便收回了血灵剑,抬起一脚踹中鲍海胆的臀-部,将之一下子踢出了房门。 鲍海胆幸有屋外众人上前搀扶,这才没有因前扑撞地而摔伤,踉跄着勉强站定后,冲门外的一伙儿兄弟挥了挥手,悻悻然道了一个简单的“撤”字,便即拉起锦缎女子的手往楼下走去。 怎料那名前凸后翘的美艳女子忽然开始大力挣扎起来,拼命扭动性感诱人的娇躯,鼓鼓囊囊的胸口随之上下抖颤不止,她凄然喊叫道:“英雄!小女子本是良家,被这秃头恶人强抢至此,求英雄救我脱离苦海,小女子愿……愿以身相许!” 鲍海胆勃然大怒,立时翻脸喝骂道:“你乱叫什么啊?!信不信老子撕烂了你的嘴!快跟我走!” “喂,一头蛟,把那个女的留下。”屋内的魏颉朝外头朗声道,“不留下也行,把你的性命留下。” 鲍海胆仅仅犹豫了片刻,很理智的在女人和性命之间选择了后者,就此松开身边那名绝美女子的手,带着持刀众人匆匆逃下了楼去。 身材奇佳的女子迈着婀娜魅惑的步伐来到了房内,二话不说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向着魏颉拜谢道:“小女子孟幻,谢英雄搭救之恩!” 魏颉伸手将其搀扶了起来,快速瞥了眼她那实属壮观的傲人胸脯,笑道:“别自称什么小女子了,你可半点也不‘小’啊。来来来,‘大’姑娘,快来陪我喝上一杯。” 二人同桌而坐,魏颉笑吟吟的端起一只精巧小酒杯,递到了孟幻的嘴边,道:“来,‘大’姑娘,我喂你喝一杯。” “英雄,小女子自己来便是。”孟幻双手接过酒杯,浅浅饮了一口,有酒水从嘴边“不慎”溢出,顺着棱角分明的尖下巴滴到了前胸的大好位置。 孟幻娇声叫了记“哎呀”,忙伸出芊芊玉手在自己胸口的那两只温软“玉兔”上面胡乱擦拭了几下,擦完后又把左手缓缓放了下去。 魏颉瞧着眼前这颇为香-艳的一幕,微微一笑,说道:“快别喊我‘英雄’了,担不起那两个字,随便叫我一声‘公子’就好。” 孟幻点了点头,脸上同样带着一抹甜笑,她柔声应道:“是,公子。” 魏颉又给孟幻斟了一杯酒水,赞赏道:“你叫孟幻?孟幻梦幻,不错,这名字起得真心不错,好听!” 孟姓女子笑意更浓,抿嘴低眉眼观酒杯道:“小女子多谢公子称赞。” 魏颉随手拿起自己的酒杯,递了过去,快意道:“来,本公子敬你一杯。” 孟幻刚一举杯,魏颉便将自己端酒杯的手穿入了她的臂弯,将两人的胳膊紧紧勾在了一起。 “喝个交杯如何?算是我今番救了你的酬劳。”魏颉凝视着孟幻的眼睛温言说道。 孟幻羞涩一笑,鲜艳软嫩的红唇凑近杯口,双眸却片刻不掉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俊气年轻人,眼神似水般蕴含浓浓柔情。 “你的眼睛里,有西湖的风情。”魏颉温声道,“真美。” 孟幻盯着魏颉那双足可令无数妙龄女子沦陷的瑞凤眼桃花眸子,一时之间神情恍惚、心湖荡漾,没找到好的形容词汇,只是点头“嗯”了一下,轻声说道:“公子,你的眼睛也好美。” 二人交臂饮尽中酒。 两人的臂弯仍旧腻歪的勾在一起,魏颉那张俊朗出尘的年轻脸庞近距离对着“大女子”孟幻,他嗓音温润的问道:“孟幻,在这里遇见你这样的姑娘,真是梦幻啊,你可知我现在想干嘛?” 孟幻舔了舔被酒水沾湿的肉嫩嘴唇,眼神直勾勾的注视着魏颉,说道:“小女子不知。” “你的身材,配上你的容貌,真可称得上‘绝色’二字,若天下女子满分二十分,那你少说也有十六七分了。”魏颉邪笑一下,“这般难得一见的女子,我实在舍不得杀啊!” 此话一出,孟幻登时被吓了一大跳,后背上被惊出一层层冷汗。 “公子,你……你说什么啊?”孟幻嗓音发颤道。 “我说,我现在想杀了你,可又舍不得杀,正在犹豫要不要动手。” 魏颉将胳膊从对方的臂弯里抽了出来,嘴角勾起弧度,笑问道:“你也是这样的么?本打算杀我,却忽然有点舍不得杀了?” 孟幻脸色发白,嘴唇微微颤动,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从你刚才进屋起我就看出来了,你其实有修为在身,并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魏颉云淡风轻的说道,“我现在好歹有四阶洗髓境大圆满的修为,这点洞察虚明的本事还是有的,你要瞒过我,只怕没那么容易。” 孟幻的身子开始不住的发抖,显然心里已惊怖恐惧到了极点。 魏颉冷笑一下,继续道:“桌子地底下的把戏就更过分了,先不说你左手里握着的那根针能不能要了我的命,既然要搞暗杀,拜托先把你的杀意稍微隐藏一下好吗?那么浓烈的杀气,我现在就算已经在床上睡着了,多半都能感知得到……哎,不过刚才喝交杯的时候,你的杀气明显消失了一会儿,若没有那短暂的消失,我现在估计已经忍不住卸掉你的一条胳膊了。” 孟幻当即离开了座位,双膝一屈,跪倒在地,哀声苦求道:“是我鬼迷心窍,是我糊涂!求公子宽宏大量,饶小女子一条性命!” “我这人啊,向来对女子比较宽容,尤其是对你这种比较‘大’的女子更是宽容有加,若换成男的,敢在我面前搞这种小动作,十条命都不够用的。”魏颉平静和缓地说道,“说说罢,我与你有何新仇旧怨,你要演这一出戏来蒙害我?如若再敢有所隐瞒,我保证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孟幻低头思量再三,终于开口说道:“小女子乃是西湖南斗派掌门孟长生的独女,刚才陪我一同上来的那些家伙,包括那个‘九龙蛟’鲍海胆也都是南斗派的成员。小女子得爹爹嘱托,率众来玎州穹山郡办事,行经礼阳城的时候,在城西菜市口瞧到了公子劫法场救人的飒爽英姿,而后又极是机缘巧合的在上虞城街头的戏台子上见识到了公子的绝好唱腔,不由得心生爱慕敬仰之情,便带领手下一路跟随公子……” 魏颉瘪了瘪嘴,没好气的打断道:“还是这般不老实,说什么心生爱慕,你分明就是在城墙上看到了我的巨额悬赏令,故而眼红心热,妄想着杀掉我以扬名立万,于是就和手下专程跑来此地演了这一出好戏,只为了能够接近我,方便暗中下手,我说的对否?” 孟幻脸色变得愈发煞白,她的身子战栗不停,垂首细声道:“公子料事如神,小女子不敢有所隐瞒,其实刚才在门口见公子出手教训鲍海胆的时候,小女子便已知自己绝非公子的对手了,只是……只是……” “只是你很清楚,若想要杀我,眼下已是最好的时机,一旦错过,恐怕此生都再没机会取我的性命了,所以你决心冒一次风险,就算明着打不过我,暗中偷袭也总该有得手的可能性,对吗?”魏颉讪笑着问道。 孟幻脸色无比愁苦,如同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那你适才为何有一会儿又不想杀我了呢?”魏颉问道。 孟幻忙不迭地抓住机会奉承道:“只因公子长得太过神采卓绝、惊为天人,小女子为公子的品貌所折服,亡羊补牢,迷途知返,再不敢行那大逆不道之事!” 魏颉“呵呵”笑了一下,往桌上的杯子里又斟了点清酒,端起来喝了个干净,挥了挥手道:“你倒还挺会说恭维话的嘛,好,就凭你的这段话,我饶过你了。” 孟幻如蒙大赦,连忙往地上重重磕头,高声叫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了!” 魏颉任由她向自己砰砰磕了十几个响头,眯起那对多情的好看眸子,神情古怪的问道:“门外的时候,你说过要‘以身相许’,是不是真的啊?” 孟幻轻“啊”了一声,当场就愣在了原地,脸色略显惊悚,浑然不知所措。 “这样吧,你让我睡一次,我将来呢白给你一次杀我的机会,怎么样?”魏颉脸不红心不跳的提议道。 倒是听了这话的孟幻脸顿时变得潮-红起来,那张发烫俏脸好似阳春三月的桃花花瓣一般。 魏颉继续好言劝诱道:“你不过是贡献了身子而已,而我弄不好连性命都没了,睡一觉,换一次白杀人的机会,这笔买卖,你不亏!” 孟幻沉思许久,声音低微的小心问道:“公子可是认真的?” “当然,说一不二。”魏颉毫不迟疑的回应道,“到时候你来杀我,我保证不还手便是。” “大女子”孟幻轻咬鲜红肉-唇,满颊赤云,酡红如醉酒,她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那好……今日我给了公子便是。” “就喜欢你这种爽快的人!”魏颉拍手笑道,“站起来罢,咱们一块做点儿爱做的事。”他先是一下子将身上的那件贵重的孔雀蓝绸缎袄子脱了下来,再摘下那串红豆色的定心佛珠,最后彻底除去里面白色衬衣,露出了一身精悍结实但又不显臃肿的腱子肉,冲面前那个已然站立起身的丰满女子打了个挺响的弹舌,扬头笑道:“该你咯。” 孟幻目不转睛的盯着魏颉那副精壮而美好的上半身,脸颊愈加晕红,不自禁的咽了下口水,接着缓缓将自己披穿在身上的一件件衣物褪了下来,很快就不着寸-缕。 魏颉扭头抄起摆在桌上的酒壶,扭开壶盖,将里头的剩酒一饮而尽,啧了啧嘴巴,从位子上噌的站了起来,过去搂住孟幻那纤细滑腻的腰肢,二人并肩往床榻上走去。 …… …… 二人翻云覆雨良久,总算精疲力尽的魏颉四仰八叉的躺在了软软的床上。 此时那个浑身精-光的孟幻将一条雪白如玉的胳膊从魏颉两条大腿下面抽了出来,动作缓慢地将手伸入了自己头道:“不错,这东西瞧起来就很是不错,既然你都说要给我了,那我就只好勉为其难的收下咯!” 再度拿捏着把玩了一会儿,忽又有了给物事起名字的文雅兴趣,心念微转即升起了个不错的主意,改换了横躺的全新姿势,将脑袋枕在了孟幻的白嫩大腿上面,悠然自得的说道:“我曾在一本叫作《六月飞雪集》的诗歌集里面读到过一句‘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兵’,你刚刚说这冰锥刺叫什么‘酩酊’?不好听不好听,依我看,不妨就叫‘醉卧美人膝’!” 年轻公子用两根指头轻掐了枕下美人那软嫩嫩的白玉大腿,兴致勃勃的问道:“这名字怎么样?” 此时的孟幻哪儿还敢违拗半句,只得违心的恭维称赞道:“公子才能惊世骇俗,胜过我爹他老人家百倍千倍,这新名字起得可谓是妙之极矣,一万个旧名字都比不上!” 魏颉哈哈大笑,抬手“啪”的在大女子胸前那坨膏腴峰峦之上抽打了一下,心情相当舒畅的赞赏了一句:“就你嘴巴甜!”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八十五章 南青北白 玎州西北部靠近琴州一带,有一座横亘约三百里的绵延大山,名为“青丘山”。 此山向阳处矿脉资源充盈富足,特别盛产青玉玉种,质地细腻温润,其品质犹在寻常白玉之上。 背阳处分布一种叫做“楸草”的珍奇植物,该草可作专门的药用,对治疗伤风感冒、头晕脑热等普通症状颇具灵效,多有百姓上山收割采集,转手再卖至山下药房,以赚取生活补贴。 这一日晌午,气候晴朗,天空风轻云淡,作“西域人”奇异打扮的魏、许二人策马上山。待翻过这座海拔不算高的青丘山,便要乘船渡长江入琴州了。 纵马行至大山的向阳处,马背上的魏颉忽然察觉到此方天地的气机循环大显异常,相比起南海诸岛上面的各异灵气竟然都还要丰沛出甚多。虽不知是由于何种灵妙的原因,既有这般难得一见的天赐良机,这对热衷于提升修为的男女断然不肯放过此等绝佳的炼气机会。 将白马大白简单的在一棵大树上拴好后,魏颉和许灵霜找了个空阔平坦,分隔不远的地方开始潜下心来好好修炼,不辜负此处的天地机缘造化。 在七步山上与那头七彩斑斓巨蟒一战后,许灵霜顺利跻身三阶百尺境,不出意外的话再不多时即可彻底炼化体内的那颗天下无双的硕大金丹,轻轻松松一举踏入四阶的高耸门槛,眼下她借助此方天地充沛无比的浑厚灵力,开始着手钻研习练养父许焰的那套罕见功法《燃血魔典》,结合陆成霜的秘术丹炉大法,两两匹配相佐,以己身的体魄为丹鼎熔炉,不断滋养催生内在筋络中的循环血液,既已下定决心要继承并修习那门燃血魔典,那么周身上下存储的“本命血气”自然是多多益善的了。 而魏颉此刻正处在巅峰状态的四阶洗髓境大圆满,真正是离五阶只剩差不多一层薄薄窗户纸的距离了。他天资过人,于五岁那年晋级入品,又莫名其妙的在一阶筑身境止步徘徊了整整十五年,入品如此之早,却在一阶停留如此之久,堪称世间罕有。落剑城郊外天降无上剑仙,得浩霞仙子周云纤赠送三尺玲珑心重塑窍穴经络,顺利迈入二阶跃灵境,其身家根骨之超脱,内力底蕴之雄厚,又一次可称盖世难觅。先后突破御气和精神两大生理极限,晋升三阶百尺境,吸收阳生真人公羊重器二十年珍酿道门东来紫气,吃尽心凉湖中贡品级别的九转宝莲子,修为暴涨至三阶大圆满。下山后得剑圣嬴秋临门一推,洗筋伐髓,堪堪迈入四阶洗髓境。 如今他听从嬴老前辈的临别叮嘱,辛苦淬炼提升筋络和体魄的强度,在第四重的境界修行里倾注了大量的努力心血,长期以来几乎连半日的懒都没有偷过,誓要以最最扎实的根基底子和府海内力跻身五阶脱俗境,做到纯粹得无与伦比的“脱胎换骨”。此时山中天地灵气前所未有的丰富充沛,魏颉自然不愿白白错过大好的机会,盘膝坐于地上尽力汲取提纯周围的灵力并化为己用,他自测不出短短三旬之日,自己即能将那层稀薄到了极点的窗户纸戳烂捅破,蜕去凡胎改易筋骨,成功化身为超越常人的第五境大剑修! 二人皆坐在地上专心修炼着,猝然间耳膜颤动,有一记婴儿啼哭般异常尖锐的叫声划破了长空。 魏颉立时睁开双眼,从草地上站立起来,身形倏然一纵,眨眼已电掣般的飞掠了出去。 不多时他就阴沉着张脸重新返了回来,手中提溜着一只毛色雪白且生就玲珑九尾的小狐狸,那小东西即便被揪住后脖颈兀自挣扎个不停,口中发出阵阵煞是刺耳的“呜哇”之声。 魏颉表情深沉严肃,紧锁着眉头,忍无可忍的施展侠盗公冶锦的“灵犀语术”,冲那只不本分的傲慢小家伙大声吼道:“呢噗咯啵哩!” 那条九尾小白狐一听这话,浑身霎时巨颤了一下,当即噤若寒蝉,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了。 许灵霜也或多或少的学了一点灵犀语术,知道魏颉的这句“呢噗咯啵哩”意为“给老子闭嘴”,缓步走上前去,手法轻柔地摸了摸白毛小狐的娇软身子,眯眼笑道:“这小家伙的嗓门可真够大的。” 魏颉单手将动也不敢动的白狐提在半空中,死盯着白毛小兽那对呈现出通红血色的灵异眼睛,语气颇为肃厉的说道:“这是九尾灵狐,乃上古时期就存在了的凶兽。此凶兽千年闭不出世,出世必带来莫大的灾殃,‘妖狐显,王朝荡’的恐怖恶谶可不是闹着玩的!据传闻,当年大禹国创立初期,开国皇帝禹太祖嬴霑就曾在涂山遇到过一只九尾白狐,那时候天下大乱,各势力群雄纷争,百姓苦于烽烟战火,可谓是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唉,如今竟又被我于此地发现了这么一只,真是有够不吉利的!” 许灵霜尝试着好心劝慰道:“哎呀,大胆哥,你都说了嘛,那不过些传闻而已,别太当真了。” 魏颉的脸色依旧十分难看,索性拔剑出鞘,手持血灵朝天阙,倒竖双眉厉声暴喝道:“看我一剑斩了这妖狐!” 许灵霜吃了一惊,不忍见那白狐惨遭斩杀,连忙上去阻拦道:“大胆哥!这小狐多可爱呀,万物皆有灵,咱们留它一命又有何妨?” 魏颉手臂被朱丹裙少女死死攥住,一时间这剑无法斩将下去,他肃声说道:“小霜儿,万物有灵这说法固然不错,但此兽极是不祥,纵然有灵亦万万不可多留,当年太祖皇帝嬴霑遇上后九尾狐后也毫不留情地一剑杀之,先人皇帝尚且如此,我们也就别自作主张的留它性命了!” 就在两人各执己见互不相让之际,一个粗砾恍似口中含黄沙的嗓音从远处遥遥传了过来:“莫在追我啦,你若再追,我可拔剑砍你了啊!” 相隔甚远犹能令人听得这等清晰准确,很显然发出此声音的修士内力已然霸道强横到了一定堪称高深莫测的传奇境界! 魏颉静下心来侧耳细听时,手中的那条玲珑九尾小狐已被少女许灵霜一把抢夺了过去,小丫头到底心地良善天生喜欢可爱的物事,为护那只年幼白狐的性命安全,将之紧紧搂在了怀里。 魏颉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扭头示意道:“妖狐的事一会儿再跟你说,我们先去那边瞧瞧。”说着便归剑入鞘,拽起许灵霜的胳膊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行去。 二人俱展开不俗的轻功造诣,于青丘山间疾奔速走,尽力找寻着那句内劲超群的雄浑嗓音的来源之处。 很快,一阵激烈无伦的兵戈打斗声在山林间怦然乍响,魏颉和许灵霜终于确认锁定了声音的源头,尽可能放轻前行脚步,二人谨慎稳妥地隐身躲藏在一丛低矮灌木的后头,从缝隙中偷看着前方发生的那一场从所未见的旷世激斗。 但见一名身穿破烂青衫,腰悬墨色剑鞘,蓬头跣足的高大汉子正疯魔般的挥舞手中的那柄华丽长剑,剑上赫然有一条粗壮至极的狰狞青芒紧密缠绕,如恶蛟狂蛇般肆意扭动身躯,不断格挡着从敌人那里急射而来的一道道粉色气流,气流形如凌厉剑气,击在剑刃青芒之上有金属碰撞声发出,铿锵声震得在草丛后面偷看这一幕的魏颉和许灵霜二人耳膜生疼。 被挡架开去的道道粉色剑气皆轰然弹至地面,凡遭剑息划过袭掠之处,无一例外都会造就出一道极深、极长的土地沟壑,尘烟四起,场面着实骇人! 若是不慎身中一道这等威力惊人的剑气,那还不得当场落个尸身一分为二而死无全尸的凄惨下场?! 再去看那恣意挥射粉色剑气之人,此人的外貌堪称奇特怪异,只见他白衣、白发、白脸、白眉、白冠、白玉簪,浑身上下几乎无一处不白,恰若一具道:“南青与北白,邪魔何处来……昔日青衫仗剑,威震天下的剑道大侠,为何如今会沦落至这步田地?”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八十六章 卿卿我我 天宫仙界有四类祥瑞神兽,曰“四灵”。分别为“百兽之长”麟、“百禽之长”凤,“百介之长”龟、“百鳞之长”龙。 其中地位最为尊崇的即是那天庭五大帝君之首青帝灵威仰的本命坐骑,头似驼,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的东方七宿之神——青龙。 天上有四大瑞兽,人间亦有侠义四灵。 江湖四灵师承江南四灵山山主王旗,四人分别名上官白檀、胡箔、武崇和常雀儿,象征了龙、麟、龟、凤四大仙宫圣兽。 其中四灵之首,代表了青龙的上官白檀向来酷爱披穿一身飒然青衫,又很巧合的坐拥了天下八大神剑之一的“青霜”,仿佛怎么样又绕不开“青”这个色彩字眼。弱冠之年即出师下山踏入江湖,二十五岁一人一剑独自面对五大魔派枭雄,一日内先后斩灭金沙、木川、水蛟、火芝、土甲五位五阶脱俗境的魔教巨擘,一战成名,举世皆闻,世人赠其光荣绰号——“剑侠”!而立之年青衫仗剑走天涯,路见不平拔剑相助,彰善隐恶、行侠中原,很快就登上了武林魔道必杀榜的榜首。即使项上人头价值万金,数不胜数的仇贼敌人在暗处虎视眈眈,他仍甘愿以身冲犯奇险,应约赶赴黄河上游一带,浑然不惧一众恶人的包抄围困,挥剑破开降龙压胜大阵,诛尽河朔群寇四百余人,其英雄无双的豪侠事迹至今已不知被天桥底下的说书先生反复讲了几百几千回。 不惑之年他成功跻身八阶天罡境,公然拒绝担任江南道武林盟主,但求此生行侠天下无拘无束,而后又与长江以北的那位桃花剑门门主风流志趣相投、一见如故,就此结为了生平挚友。 南上官、北风流,武林中人将他们两位合并称为了“南青北白”。 白衣剑仙风流。 青衫剑侠上官白檀。 “白衣青衫,邪魔退散”这八个字无疑是大禹王朝内部所有武林人士对他们二人地位与功绩的最好诠释映射。 往日魏颉之所以尤其喜穿青衫,一部分原因自是因为那个小丫头卜倩觉得此种颜色帅气好看,另一部分原因正是因其心中存着对那位绰号“剑侠”的青衫剑客的无限憧憬与神往,毕竟自己与上官白檀一样,也正好是在二十岁那年策马踏上的江湖。 然而,自幼年起便令魏颉心驰神往、崇拜尊敬的那位侠义道盖世英雄,如今居然匪夷所思的变作了一个痴汉疯子的滑稽模样! 那条标志性的碧青色衣衫已然哄臭熏天且破烂不堪,满头粗长毛发杂乱蓬散若稻草,鞋履尽失赤足而行如同山间野人,说话痴痴傻傻语无伦次,状态疯癫神志不清……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世间最最悲凉凄怆的“英雄末路”吗? 魏颉透过灌木草丛的缝隙看着昔日崇拜的英雄偶像眼下那副疯魔痴傻的可悲姿态,胸口闷闷的发堵发胀,心如刀绞,怔怔然说不出话来。 “娘的,你这家伙快点给我滚啊!”身高九尺的上官白檀撕心裂肺的哭喊道,“呜呜呜,我真的打不过你,别再和我打了!我不认识谁是上官白檀,求你放过我罢!” 周身皆被无数桃花花瓣萦绕包围的剑仙风流没有停止发射剑气,只是此刻已不再三缄其口、惜字如金,而是毫无征兆的提高了他那温润浑厚的嗓音,改换了一个颇为严厉肃穆的语气,冲赤脚站在地上的那个青衫大汉怒斥道:“你说你不认识谁是上官白檀?呵,笑话!我且问你,那些被你虐杀残害了的无辜百姓,你可曾认得他们?!” 已变得与一个傻子无异的上官白檀听了这话,喉头发出一连串“咯咯咯”的古怪响声,给人一种甚是痛苦狰狞的感觉,口音结巴的说道:“我,我,我……我不认识他们,我没杀,我……” “没杀?!”驭剑悬空的白衣剑仙嗓声音再度拔高,“江州十七,湖州十一,共计二十八个城乡村寨,好几万手无寸铁的百姓啊!就那么死在了你上官白檀的剑下,你告诉我你没杀?你可清楚你的手里现如今沾染了多少无辜受害者的血泪啊?!” 在不远处偷看此战的魏颉和许灵霜同时大吃一惊,深知剑侠剑术通天修为几何的魏颉更是心惊肉跳,后背冷汗直流,震惊道:“屠村……上官前辈居然会去屠村?!” 许灵霜亦听得是目瞪口呆,一脸难以置信的惊悚表情,轻声呢喃道:“杀了好几万人,还全部都是无辜的平民百姓啊……这不分明就是魔头了吗?”冷不丁又想起了自己的养父许焰许秋山,心下思量道:“我爹他绰号‘赤焰魔君’,被世人称作天下第八大魔头,手上又该葬送了多少条无辜的性命呢!” 神志尽丧的上官白檀明显慌乱紧张了起来,他试图开脱道:“不,没有,我没有杀!我……对,我杀了,我是杀了人,但我不是故意的……我忍不住,我真的忍不住啊,我忍不住才杀了他们!” 突然脚下步子一错,左脚踩到右脚脚背,猛地打了个踉跄,虽快速摆正放稳了身子,但仅仅是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破绽,仍令其左侧肩膀被一道粉色剑气击中,“嘭”的一声,凌锐无匹的气息贯入了上官白檀的身体,穿着破烂青衫的持剑汉子登时发出一记凄绝的惨叫,若如一头不慎跌入了猎户陷阱中的受伤野兽。 貌若瓷人的桃花门主脸色十分阴沉,有如滚滚黑云扑面,语气中满溢着埋怨、悲哀、憎恶、愤怒、仇恨等等复杂的情感,他居高临下的厉声暴喝道:“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你丧心病狂地四处无差别屠村杀人,无疑是触犯了我辈侠义道的大忌,作为你的老朋友,我不希望你一错再错,更不愿你死在别人的手上……今日,就由我风流来送你上路罢!” 风流说出这番话时堪堪停止了手边的动作,见再无要命的凌厉气息朝自己攻来,肩头受了重伤的上官白檀咬牙强忍着剧痛,手握神剑青霜,脚步踉踉跄跄的扭头大踏步而逃,誓要挣出一片光明生天。 照雪剑仙向来便是嫉恶如仇,眼睛里容不下半点沙子,更何况眼前的这位老朋友还犯下了屠杀数万可怜百姓的滔天罪孽,如何能再留其性命,放纵其继续肆意为祸中原呢?对于追求正义到有些过分偏执的风流而言,只要是杀人放火罪已致死的邪魔外道,莫说投缘的故交友人,即便是哺乳养育自己长大的亲生父母,被他撞见了,也务必要不容情面的格杀勿论永绝后患才是! 脚踩着悬空粉红长剑的风流长身玉立,雪白袍袖鼓荡飘扬,他缓缓抬起双臂,四周翩跹若灵动蝴蝶的万千桃花花瓣竟在其本命真气的操引之下开始凝聚汇结,眨眼间已化成了一柄体型极长极细的淡粉色气剑,风流双手握住有质有形的“剑柄”,低头口中轻轻念诵道:“东方苍宿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劝君来世酩酊醉,清明酒润坟上土。” 继而冲着狼狈往远处竭力逃跑的剑侠上官白檀高声叫道:“上官兄,我的这套‘桃花无情诀’素以无情著称于世,今日我以此剑诀取你性命,你若心中存有怨气,来世不妨还我一剑!” 话音刚落,满身洁白胜雪的照雪剑仙倾力挥斩下了手中的那柄“桃花气剑”,一瓣瓣粉嫩花瓣陡然间化作一道道威力极强的杀人飞剑,剑罡凌冽,划破长空,疾朝上官白檀荡射了过去。 泼天桃花剑雨尽数轰砸在了青衫“剑侠”的后背之上! 九尺大汉上官白檀霎时被不可计数的细小剑气侵蚀身体筋络,心脉怦然断绝,当场呕血三升不止,颜面向下倒在了地上,神剑青霜也由此脱手掉落在地,上头紧密缠绕着的那条青色剑芒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昔日好友身中万千桃花剑气而倒了下去,照雪剑仙风流神情万分落寞忧郁,低声道了句:“果然已无青龙体魄了啊!” 那袭雪色白衣体态绰约、潇洒超凡,驭剑疾行而去,很快便飞至了上官白檀身子的旁边。 他脚步一蹬,飘然从薄薄的剑刃上跃了下来,待踩至地面,风流握住了那柄通体呈粉红色的神妙长剑,将剑的尾部对准那袭栽倒在地的破烂青衫,嗓音深沉意味悠长的说道:“恩怨是非转头皆空,如今你以死谢罪,那些因你而沦为孤魂野鬼的可怜生灵,或许能得到救赎罢!” 倏然间,有琉璃色炫彩火焰自粉剑剑柄处激涌喷射了出来,彩焰快速覆盖笼罩遍了上官白檀的全身,燃烧过程中不断地发出“滋滋”的灼烈声响,恰如炭火之上的烟熏烤肉一般。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此乃我珍藏了多年的‘桃华气焰’,可从本命根骨开始,将人的首脑、躯干、血肉、筋络一点点地焚毁烧尽,过程大概会持续挺久,好在你现在应该已感知不到了。上官兄,我特意祭出此物彻底焚你躯体,只为助你顺利地超脱往生,你且安息罢!” 玉树临风的白衣风流俯视着地上那具正在被气焰熊熊灼烧的破溃身躯,眼见那团琉璃色的彩焰愈烧愈旺,照雪剑仙沉沉长叹一声,扭头平淡的说道:“喂,那边的两位,可以出来了。” 在远处草丛后面躲藏良久的魏、许二人不得以乖乖地站了出来。 魏颉素来对各路武林前辈高人尊敬有加,正欲拱手向那位江湖当世侠义道巨擘作揖,为自己适才在一旁偷看战斗的无礼举动致歉赔罪。 怎料一瞬间白影疾闪,那个号称独占世间天罡境剑修八斗风流的照雪剑仙已掠到了二人的面前,他并不愿给魏颉抱拳行礼的机会,面无表情,用阴恻恻的幽冷嗓音说道:“既然都被你们看见了,那我也就只好顺手取走你们的性命了。” 一言已出,许灵霜当场吓得双腿发软,魏颉更是周身一震,忙不迭大祸临头般的摆了个异常稳健而扎实的迎敌态势,准备随时发射膻中府海内剩余的四道无上剑气以防身自卫。 “想不到堂堂剑仙风流竟也会干出这等杀人灭口的龌龊勾当!” 魏颉虽仍咬着牙强装镇定,但背后上的涔涔冷汗依旧是止不住的往外疯狂渗出,几乎要将衣服浸透! 许灵霜那对清澈的眼眸里亦充满了浓浓敌意,她躲在大胆哥魏颉的背后,用力抿了抿嘴唇,高声斥责道:“什么狗屁侠义道?我呸,你就是个伪君子!” 照雪剑仙风流挺身而立,腰背笔直如松,粉红长剑单手握着竖在身后,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对口无遮拦的年轻男女,轻微地点了下头,缓缓说道:“二位不妨再多骂几句,一会儿可就骂不出来了。” 见眼前之人已笃定了痛下杀手的狠辣心思,魏颉再也忍耐不住发射无上剑气的冲动,面对这等天罡境大圆满的神仙人物,哪怕片刻的迟疑都是无比致命的! 然而此刻,忽有一个娇柔婉约的女子嗓音从远处徐徐飘了过来:“卿,你就不要再逗他们啦,多大个人了,真是顽皮!” 风流听得那个女子的温柔声音,顿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朗声道:“好啦好啦,容儿,我不闹着玩儿便是了!” 只见几十名悉穿白衣的俊美少年,抬着一顶巨大无比且外观华丽的纯白色轿子,朝着这边缓慢行进而来。 魏颉和许灵霜一齐惊异地扭头望去。 优美清灵的女子嗓音再度从纯白轿子里悠然飘出:“卿,我来啦!” 话音甫毕,魏、许二人的耳畔炸起“嘭”的一声大响,巨型轿子最顶端的一颗圆球骤然爆裂,有无数瓣粉嫩的桃花花瓣从高处疾速喷出,继而朝四周飘散了开去。 在那场炫美罕见的“桃花雨”中,有一名身法十分矫健的女子从轿中以绝佳的姿态飞了出来。 几个纵身疾掠过后,女子已然稳稳当当的站立在了那位桃花剑门门主的身旁。 那名明显修为不俗的高挑女子与风流一样,穿有一袭如雪绸缎长袍,袍白,皮肤亦作雪白,满头顺滑长发呈现红、橙、黄、绿、蓝、靛、紫七色,面貌姿容秀美出尘,身段体态绰约袅娜,气质毫不逊色于身边的那名白衣剑仙。 魏颉一看便知,该女便是绰号“七彩姮娥”的桃花剑门门主夫人,当世女子剑仙花容。 据传闻此女子出身自江南道湖州花家堡的一户寻常人家,刚诞生时即引发天地异象,傍晚时分出世之际,东方苍穹飘来华彩云霞万丈,一落娘胎即长有满头秀发,呈斑斓七彩之色,被喜欢她的邻里街坊亲切的唤作“七彩姑”。后来父母专门花了十两银子请街头占卜先生算出她是那九天神宫里替王母娘娘采摘蟠桃的姮娥仙子转世下界,气数超脱、命格绝俗,有飞上枝头成凤凰的极富极贵之相,此生前途不可限量。于是花容便在家中亲戚长辈的殷切期盼与耐心栽培下长大,不到十岁就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唱曲弄舞的表演本事更是一绝,还学了相当多有关富家礼仪和宫廷规矩的有用知识。二八之年,全家倾尽所有积蓄送她入宫竞选皇帝妃嫔,岂料在前往天启城的路上,她竟冒着巨大风险不管不顾的偷溜了出来。 从那天起,江南花家再无七彩姑,江湖上倒是多了个四处拜师学剑的“七彩姮娥”。 花容十六岁独身踏上江湖,十年时间里陆陆续续拜了不下三十个师父,取诸子百家之所长,以长补短,提精华去糟粕,融各门各派的精妙剑招于一炉,突飞猛进的提升己身修为。其实按照中原武林投师学艺自古以来的严格规矩,一个人若是拜了两个及以上的师父,就会被世俗伦常所不容,被定义为所谓的“大逆不道”!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一人焉能有两个甚至更多的父亲?哪岂不是成多姓家奴了? 但花容竟浑然无惧批判,即使再多的毁谤与辱骂也阻挡不了她练剑的铁石决心。谁说女子就不能练出名堂来了?她不仅要练,还要练出个天大的名堂,要做就做那稀世少有的“剑仙”! 自称“七彩姮娥”的剑修花容终于在将近三十岁的时候跻身六阶凝丹境,成为了一名技盖当世、力压群雄的女子剑仙,一时之间天下扬名,风光无限。 有道是人红是非多,只因风头实在太盛,惹来了西北魔道巨擘除阴真君的眼红垂涎,不幸被强行掳去了雍州荡阳山,险些就被那个酷爱采阴补阳的饕餮老魔玷污了大好清白、完璧之身。幸亏那日祸事未起,就有一袭雪色白衣伴随满身桃花而来,那人手持一柄不同寻常的粉红长剑,以地煞境巅峰修为亲手诛杀在天罡境小圆满止步多年的魔头除阴真君,救下了荡阳山中的饱受困厄之苦的百余名女子,下山前又顺手尽数扑灭了残留在魔窟内的那些邪派余孽。 那一日,二十八岁的花容第一次与“照雪剑仙”风流相遇相识。 可能冥冥之中当真有玄机天意,二人仿佛得了仙界月老的红绳互牵,刚邂逅没多久便即深深钟情于彼此,山盟海誓许定了终身。自幼饱读诗书,擅长吟诗作对的七彩姮娥更是为风流写下了一首足可传诵千古的著名情歌——“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荡阳山巅一剑直冲霄汉,西北老魔除阴真君绶首,那一战后,风流的剑道意气拔高到了顶点,顺利突破了桎梏已久的境界关隘,成功跻身为了八阶天罡境剑修。之后又颇为高调的宣布开宗立派,创下江北武道宗派“桃花剑门”,收下了天资不俗的一众优秀门徒数千人,并在大量中原正派同道、武林豪杰的美好祝福之下,为爱人举办了一场极其盛大奢华的婚礼宴会,正式与花容结为举案齐眉此生共白头的夫妻。 成亲后风、花二人情深日笃恩爱有加,几年前花容不知怎的就养成了称呼夫婿为卿的这个奇怪口癖,风流曾多次耐心的劝其改口,花容却不肯依,以“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为由,执意要以“卿”作为丈夫夫君的代名词,风流耳根子挺软,又贯来对爱妻十分宠溺包庇,无奈只得迁就,任其呼唤自己为“卿”。 风流朋友极多人脉极广,天下不知有多少侠义道武夫豪杰以结交他为生平莫大荣耀之事,而花容又很是喜欢在各种不合时宜的公共场合呼唤丈夫风流作“卿”,一会儿卿卿,一会儿我我,好不腻歪肉麻。 他们夫妻间这点事情很快就在中原各地广为流传,江湖上从此多了一个“卿卿我我”的有趣典故。 更是有相当多酷爱附庸风雅的武人侠客强逼着自己的爱侣用“卿”之一字来叫自己,其中调情说笑的意味其实并不如何浓烈,更多的好像是被人叫上那么几声“卿”,就能变得似照雪剑仙那般风流盖世了一样。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八十七章 走好 当世女子剑仙花容伸出一只软若无骨的娇柔玉手搭在了风流的宽厚肩膀上,面对面的站在亲爱丈夫的身前,用足可令人浑身酥麻陶醉的温柔声音询问道:“卿,事情可都办完了?” 照雪剑仙将粉红秀美长剑别在了腰间,用双手搂着爱妻的杨柳细腰,紧紧注视着花容的那张仙姿脸蛋,饱含柔情蜜意的款款眼神片刻也不掉,微微点了一下头,简单回应一句:“是啊容儿,已经解决了。” 七彩姮娥狭长睫毛忽闪,快速眨了眨那双据说能看透世人心窍的美好眼眸,两只粉雕玉琢般的纤手抬起并捧住了风流那与极品白瓷玉器相类似的俊逸脸庞,嗓音愈发温意妩媚叫人情动:“亲手杀死以前的好朋友,一定很难受罢?” 通身雪白若瓷的风流也不愿有所欺瞒爱人,无比诚实的“嗯”了一下,望向上官白檀尸体所在的另一边,神情萧索的说道:“确实难受,但上官兄若还活在这个世上,正邪有别,我就一天不能和他做回朋友,现如今他已身死,此生的罪孽消弭,我就可以盼着来世再与他相遇了。” “卿,亲亲。”花容轻轻拉低了丈夫那颗白发飒然的脑袋,微微踮起脚尖把自己那两瓣红润嫩滑若樱桃果肉的小-唇凑了过去。 风、花两位剑仙就这样旁若无人的激情拥吻许久,方才意犹未尽的与彼此分了开来。 这哪儿像是什么成亲多年的老夫老妻啊?分明就是一对正处在热恋期间,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的恩爱小情侣嘛! 七彩姮娥花容和丈夫风流激吻完后,吐舌舔了舔湿润柔软的嘴唇,扭头朝着站在一旁有些看傻了的魏、许二人,眯眼说道:“适才是我夫君胡乱开的一个玩笑,二位可千万莫要介意啊。哎,明明都已经四十岁的人了,还是那么调皮可爱像个小孩子,真拿他没辙!” 照雪剑仙用左手指弯轻刮了花容精致绝伦的玉鼻一下,清癯俊雅的脸上眉眼弯弯,他笑着温言说道:“还说呢,近朱者赤,我的顽皮性子还不都是跟你学的?” 发呈七彩色的花容抽了抽鼻子,娇哼了一下,捏了捏夫君风流温软光滑的白玉脸颊,嘟着嘴假嗔道:“就你会学,就你天底下最厉害,行了吧!” 风流瞧着爱妻那副撒娇耍赖的活泼俏皮模样,胸中顿生万千份柔情蜜意,揉了揉花容那颗七彩斑斓的脑袋,自信自负的畅怀大笑道:“你老公我自然是天下最厉害的,若非天下最厉害,又岂能做我宝贝容儿的老公呢?” 他又凑至七彩姮娥的左耳旁边,轻声调情道:“我之所以自称独占世间天罡境剑修八斗风流,还不是因为我有容儿你么?若是没了你,我纵是真的成了那天地间至强的存在又如何?风流这种东西,本就是做给心上人看的啊!” 花容见其明明已不惑之年却仍不改往日的甜言蜜语、情谊密切,俏脸不禁一阵扑红,小拳头毫不使劲地在面前那位白衣剑仙的胸口轻敲了一下,脸上洋溢着幸福美满的笑容说道:“我才不管你风不风流呢,你以后就算是半点风流都不占了,你照样还是我的亲亲好老公,卿卿风流剑仙!” 旁边看着两人亲热的魏颉知道原来刚才不过是发生了一场无伤大雅的误会,照雪剑仙身为当代武林正派侠义道的领头人物,终究干不出那随意杀人灭口的歹毒勾当来。于是年轻人改换了个平和善意的笑脸,打算上前去向两位剑道前辈尊敬致礼,然而这回依旧没能把话流利说出口,就又被七彩姮娥花容的一声欣喜尖叫给打断了。 花容指着许灵霜怀里紧紧抱住的那条被魏颉称作“祸国妖兽”的九尾白狐,惊喜雀跃的高叫道:“卿你快看,好生漂亮的小狐啊!” 白衣彩发的剑仙花容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天真孩童一般乐颠颠的快步跑近过来,站到小丫头许灵霜的面前,自说自话的抚摸起了那条生就九尾的可爱白狐。 在雪白柔软的毛皮上面不轻不重的摩挲揉捏了几下后,她忽然间抬起头来,脸部表情变得更为惊异不敢置信,像只兔子似的跳着往后退了一步,将面前那个朱丹裙少女上下仔细好好打量了一番,许灵霜被如此瞧得浑身难受不自在,但出于礼数教养,倒也没说什么不敬之词出来。 花容扭头狂喜的对那个也已走上前来的丈夫风流喊道:“卿,这小妮子的根骨造化可好着嘞!岁数这么小就有三阶百尺境的修为了,日后定是前途似锦的武道大材。咱们成亲多年也没生下个一儿半女,你瞧她长得这般眉清目秀,要不就把这丫头收作干女儿,如何?” 风流听了妻子毫无忌讳且完全不着边际的幼稚言论后仅仅浅淡一笑,竟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那小子的修为也不错,一身根骨玲珑剔透,估计马上就要跻身五阶脱俗境了,把他收作干儿子岂不更好?” 这回轮到魏颉翻脸不乐意了,心下怒道:“谁要给你们当干儿子啊?!” 花容立时摆了摆手,摇头说道:“不要不要,剑门里全都是长得秀气的男孩子,我早就看得厌烦了,我喜欢女孩儿!” 魏颉朝那道:“小霜儿,这个呢是我珍酿多年的‘红露仙琼液’,光是一滴便需要用九百棵桃树上面的所有花瓣方可提炼出来,千金不换,是天底下美容养颜的无上圣品。你的脸蛋儿本就生得极好,若是用了我家的这瓶仙液,那还不得美得真应了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红’的说法啊?”讲着就将那个小瓷瓶往朱丹裙少女的怀里塞去。 岂料许灵霜拒不收取此等宝物,正色推辞道:“前辈,这东西我不能收……我不会给人作干女儿的!” 花容一怔,尚未开口说话,丈夫风流凑上前来好言相劝道:“我桃花剑门乃江北第一剑道门派,名震中原大地,天下谁人不知?你若肯认我作义父,即可随意翻阅研习天底下最上乘精妙的剑术秘籍,我亦可将毕生的剑道心得悉数传授教导予你,如此旷世机缘,莫要白白放弃啊!” 许灵霜眼神平淡黯然,口气愈加冰冷而无起伏的回答道:“多谢风前辈好意,但我本来就有父亲,用不着再去认个义父了。” 被拂逆满腔美意的照雪剑仙白眉一挑,目光死死紧迫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不知福源深浅的朱裙年轻少女,低沉着嗓子说道:“须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即便被当世无双的天罡境大圆满剑仙以那般锋锐骇人而极富威压的眼神注视着,许灵霜仍旧半分不改脸色,异常坚定的回应道:“机会我自然会好好把握,但若要我认二位做义父义母,那就真的大可不必了!” 一旁的魏颉见此时的情况气氛甚是尴尬,为了不引出更大的不妙祸端,强笑着上前打圆场道:“这个,二位剑仙前辈啊,我的这个小妹子呢,曾经历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是以对父亲女儿之类的话题心存芥蒂、犹为敏感,言语这才会有些发冲,还望前辈海涵勿怪……” 魏颉这番扮演“和事佬”的话讲完,风流与许灵霜还是对视无言,气氛之僵,就仿似周围的空气几乎都要凝固冻结了一般。 要命的可怕僵局终于被打破,“七彩姮娥”花容率先轻叹了口气,摇晃几下生有七彩柔顺长发的脑袋,满怀惋惜之情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好再强人所难了。小丫头,这瓶子你还拿着,作为交换,你把那条小狐狸送给我来养好不好呀?” 许灵霜听得此言后大喜,低头看了眼怀里那只已变得温驯听话的九尾白狐,接过了花容递上来的那瓶红露仙琼酿,大大方方的将小狐用双手捧着抱了过去。 魏颉见如今那只寓意极其不祥的“亡国妖狐”被剑仙花容收留做了家养宠物,知道再出手将其斩杀已是绝无可能,心中无奈,也忍不住浅浅叹了一下,不好再多说什么。 花容将仙琼酿的涂抹使用方法详细告知许灵霜后,怀抱着那条生就九条玲珑尾巴的小白狐凑至丈夫的身边,笑容甜津津的说道:“卿,你给这小狐起个名字呗?” 风流轻轻柔柔的拿捏着九尾白狐的那颗小脑袋,兀自沉吟思索着名字,那小狐兴许是被顺毛揉头揉得过于舒服了,冷不丁开嗓子发出了“啾啾”的细弱声音。 “哎,它叫出来了哎!”七彩姮娥明眸大启,惊喜的尖声叫道。 照雪剑仙眯了眯那对魅惑多情的桃花眸子,“啾啾……容儿,我们不妨就叫它‘小啾啾’,怎么样?” 花容显然十分满意夫君的这个主意,连连点头应道:“嗯嗯,这名字好听!就叫‘小啾啾’好了!”低下头把脸慢慢靠近小白狐的身子,在雪白毛皮上面亲了一口,继而微声喊道:“小啾啾,你喜不喜欢这名字呀?” 魏颉不禁瘪了瘪嘴,暗暗嘀咕道:“这下又多一个‘小’字辈的了。” 简单道别后,言笑晏晏的桃花剑门风、花夫妇,再度乘坐那辆由几十名剑门年轻弟子抬着的巨型雪白轿子离开了此地。 魏颉目送白轿远离,接着一言不发,缓步向另一个方向行去,许灵霜紧紧跟随在大胆哥的身后。 不多时,魏颉和许灵霜已走至了“青衫剑侠”上官白檀的尸身旁边。 那具体型魁壮的身躯此刻正颜面着地的趴在草地上,浑身皆被琉璃色炫彩夺目的桃华气焰灼燃焚烧着,有“噼里啪啦”的激烈爆竹声持续发出。 身子旁边是一柄早早失手掉落在地的青绿色无鞘长剑。 看着昔日光辉偶像眼下这副令人感到无限悲凉的模样,魏颉胸口发堵,垂首肃声说了一句:“上官前辈,走好!” 此话刚出,那具被彩焰覆遍的“尸体”竟快速抽动了一下,大幅度翻了个身,只见上官白檀从趴姿变作躺姿,嘴巴大张,喉头位置微抖,一个低哑粗糙的嗓音从其口中发了出来:“我还没走呢……” 魏、许二人俱被惊吓了一大跳,小丫头许灵霜更是骇然往后撤了好几步,魏颉却仍站在原地,只是脸色不由得发白,他试探性小声出言问道:“前辈,您还活着?” 脸部被蓬乱长发和绚丽光焰遮挡而无法看清容貌的上官白檀慢慢点了点头,答非所问的压着嗓子说道:“酒,有没有酒啊?” 魏颉忙应了句“有”,摘取下了贯来别在腰间的那只寻常酒葫芦,“前辈,您要喝酒么?” 平躺在地上的上官白檀啧了啧嘴巴,也不搭话,而是心安理得似的把嘴巴尽可能张得更大了。 魏颉走近过去,“啵”的一声取下酒葫芦的盖子,将清列酒水一点点的往偶像“剑侠”的口中倒灌了进去。 那桃花气焰到底与普通火焰有所不同,遇水不熄不灭,清酒神奇的穿过焰息缓慢流入了上官白檀的嘴巴里面。 挨了不计其数的桃花剑气,满身遍是彩焰的披发大汉在魏颉的帮助下,躺着喝干了一整壶的酒水,受用至极,舒坦的打了个饱饱的水嗝,嗓音不复沙哑,快意爽然的朗声道:“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我上官白檀这等伤天害理的千古罪人,临死前居然还能喝得上酒!哈哈,不枉了啊!” 魏颉手里提着酒葫芦,满腹疑惑的欠身问道:“上官前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您为何会……会去屠害那些无辜的百姓?” 默然半晌,饮过酒水的上官白檀自嘲的发出一阵“咯咯咯”的悲怆笑声,那位曾经为求自在逍遥而推却担任江南道武林盟主的青衫剑侠笑了一会儿后,低声问道:“你可知道江湖四灵么?” 魏颉自然知悉,遂答曰:“四灵的名号晚辈早已如雷贯耳,心向往之。四人俱是江南出身的侠义道豪杰,足可流芳百年的传奇般英雄人物。上官前辈代表的即是四灵之首的青龙,另外三位分别是代表麒麟的胡箔,代表玄龟的武崇,以及代表凤凰的常雀儿,其中常女侠与上官前辈既是同门师兄妹,又是结发夫妻的关系,成亲多年,情比金坚……” 魏颉讲到这儿时,地上的那个披发大汉放声大笑起来,很难相信那般震天响的激荡笑声居然是出自一个濒死之人的嗓子,上官白檀边笑边震声道:“好哇!好一个成亲多年,好一个情比金坚啊!” 魏颉只道是自己失言说错了话,连忙惶恐噤声,紧闭嘴巴不再言语。 四灵之首的上官白檀狂笑了一阵,啸声渐歇,他悠然说道:“今日我一死,江南四灵就只剩下两人了,只因我那师弟武崇,已被胡箔和常雀儿联合杀害,尸骨无存了。” 魏颉和许灵霜皆是悚然一惊,脸上无不露出极其匪夷所思的表情。 浑身沐浴绚丽彩焰的上官白檀继续说道:“三个月前,吾妻常雀儿与那胡箔私通勾结,先是合力暗杀了师弟武崇,将其抛尸荒野后,又在深夜之时于我的元神根骨内注入了‘怪力乱神’四道异种真气,使我神志丧失、状若癫狂,整个身体被‘杀人’的欲望念头控制而无法自拔,以至于犯下了肆意屠戮村寨,杀害数万无辜百姓的滔天罪孽……” 魏、许将上官白檀的这番话听在耳中,就好似明媚天光里炸开了轰隆惊雷一般,震撼得无以复加! “风流珍藏的这股桃花气焰能彻底焚烧人的根骨,那四道异种真气为气焰所焚,失去了其控制本命元神的功效。”上官白檀躺在草地上懒洋洋的说道,“与心智一同恢复的,还有我多年来练就而成的青龙体魄,正是因为有这层体魄,眼下我的肉身才能够得以保全,不被气焰烧尽。” 魏颉知晓了剑侠那份不为人知的秘辛苦衷以及变得那般疯魔去胡乱杀人的原因,胸中义愤激涌,全身不由得血脉偾张,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牙问道:“前辈可知那对奸夫-淫妇现在何处?” 恢复了青龙体魄而得以暂时不死的上官白檀沉吟片刻,回应道:“三个月了,这会儿多半是已在天烛国了。那一晚我被四股强力真气摧残根骨,理智将丧未丧之际,隐约有听到他们的谈话,胡箔提议带着一身武艺去投奔那位天烛国的南院大王耶律镇江,吾妻常雀儿欣然应允,甚至还表示最好割下我的头颅去献给耶律镇江做礼物……唉,那会儿我若毫不惜命,不去破窗而逃,而是乖乖地留在屋内让那女人杀了我,也就不会有后来的那场祸事了!” 魏颉怒极,紧紧攥紧双拳,拳锋一碰,发出“咚”的一声,腰悬金鞘长剑的年轻人口气着实不凡的朗声说道:“上官前辈,您这血仇血债,由我来报了!” 翻身以后就再未动过的上官白檀这时候才扭头看向了一旁的魏颉,盯了后者良久,淡淡的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魏颉做了个象征江湖人至高礼节的抱拳动作,铿锵有力的高声道:“晚辈姓魏名颉字正气,剑枪双修,如今已有半步五阶脱俗境的修为,境界虽不高,但却有心等将来具备了足够的实力后,赶赴北方天烛国,手刃胡箔与常雀儿,为前辈报了这血海深仇!” 往日魏颉刚与许老班主带领的滇戏班子众人相遇时,并未对包括许灵霜在内的一伙儿人掏心置腹的透露出本名,而自从他被朝廷官府重金通缉,各地城墙之上都已贴满了他的肖像画和悬赏令后,莫说本家名姓字讳了,纵是出生年月日都被扒了个一干二净,也就再也无须多做什么隐瞒了。 曾与照雪剑仙风流一同被江湖人称作“南青北白”的上官白檀在听完眼前这个年轻小子的一番极富侠肝义胆的豪情壮语后,不自禁的纵情大笑起来,赞声说道:“原来是那位狼煞大将军魏魁的儿子魏颉,怪不得有这等超脱凡俗的魄力!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的这仇,就拜托你啦!” 昔日江南剑侠微抬手臂,双掌在胸前并拢合十,口中默念咒诀。 须臾,有几股淡淡的幽青色烟气自其嘴巴里冒出,数缕青烟飘飘晃晃的往上空升去,逐渐汇聚起来变成一条体型较粗的“青龙”,青龙十分顺利地钻入了魏颉的头顶。 魏颉讶异的“啊”了一下,他只觉有一条真气小龙自顶部百会穴灌顶而入,短短一刹那,即游进膻中气海内并主动解-体,飞速转遍几百几千个大周天后,终于堪堪消停了下来,安安稳稳的在奇经八脉与四肢百骸之中筑营扎寨,再不折腾瞎闹。 “这青龙体魄会让你的肉身骨骼变得异常坚韧顽强,除了胸口的膻中穴外,全身上下包括各处脆弱要穴在内都将坚不可摧,不畏刀剑、不惧水火,连蛊虫毒害都可免疫,真正能说是毫无弱点可言!”上官白檀微笑道,“至于为何我明明有此体魄还会被那异种真气侵害嘛,那四道名为‘怪力乱神’的真气并非寻常物事,乃我师父四灵山山主当年赠送给我们师兄妹四人的礼物,每一道真气都有莫大杀力,四缕气机一旦融合,即便受困于万人之军,都有望能一举杀出重围……唉,当初是我过于信任妻子,自己主动将那‘怪’之一缕真气转送给常雀儿的,这也算得上是自讨苦吃了罢!”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上官白檀那具被窜高了数丈的桃花气焰笼罩的身子开始微微战栗,“噼啪”的爆裂刺激声音亦愈来愈响,差不多要到了震耳欲聋的程度。 再无青龙体魄的上官白檀嗓音相当虚弱的说道:“我身旁的那柄剑名为‘青霜’,乃天下八大神剑之一,御此剑之人可随意催生青色霜气化为剑芒,凡被青霜剑芒击中,任何刚硬强横的体魄都是白纸……若是可以,请帮我用此剑斩下胡、常二人的首级,某家在此多谢了!” 魏颉走上前去弯腰拾起了那柄刃身呈幽幽青绿色的无鞘长剑,双手把持住剑柄,紧紧握在手中,心念策动剑上霜气,一条青罡剑芒霎时萦绕在了剑身上头,若毒蛇竹叶青一样活灵活现、生机勃勃。 “上官前辈,您就放心吧!我定然会手持此神剑,斩落胡箔与常雀儿那对狗男女的项上人头,为前辈报仇雪恨!”手握青霜剑的魏颉激动而振奋的说道。 “我上官白檀一生仗剑行侠,声名举世皆闻,临了却要以一个‘千古罪人’的低劣身份死去……呵,真是莫大的讽刺啊!罢了罢了,死前犹能饮上一壶酒水,我已是知足感恩,不多奢求什么啦!” 被十余丈高的炫彩气焰“压”在地上,首脑、脏腑、骨骼、血液等等皆被逐一灼烧焚毁的“剑侠”勉力吸了一大口气,用尽最后的余力大喊道:“风流,咱们来世还做朋友!” 再也无声。 青丘山的此方天地,唯可闻那冲天彩焰发出的阵阵灼烈噼啪之声。 过了半柱香左右的功夫,上官白檀那具魁梧尸体彻头彻尾的被桃花气焰焚烧殆尽,魏颉从那堆人身烧成的灰烬里抽拿出了那只墨色的剑鞘,擦干抹尽鞘上沾染的尘埃污渍,“噌”的一下,将那柄青霜剑插入了鞘中。 拥有昔日偶像那份珍贵无匹的青龙体魄后的魏颉,仔细端看着手中那柄天下八大神剑之一的青霜,神情肃穆而郑重无比,道:“上官前辈,这次,真的走好!”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八十八章 一剑惊鬼神(上) 在山间专门掘墓葬下了“剑侠”上官白檀死后残留在地上的少部分骨灰后,魏、许二人乘着白马大白离开了那座灵气丰沛适合修行炼气的青丘山。 下山后又往西北方向骑行了十几里左右的路程,饮马长陵矶。 七步山巅仗义出手剿匪杀人,荡平洗劫吞象寨黑吃黑,已不知搜刮敛取了几许连城钱财,穿过入江必须行经的那处名胜石滩长陵矶后,一夜暴富的魏颉摆足了土豪阔佬的爽快架子,毫不吝啬箱子里头装载着的那些琳琅满目的金银宝贝,在江畔装阔租了一艘价钱最为昂贵宰客的大型渡江专用船只。 从东往西逆渡江水,直奔上游一带的琴州而去。 万里长江古名“大江”、“扬子江”、“金沙江”,大禹王朝灭六国统一中原后通称为长江,江南、淮南、剑南、陇右等等地区的众多水流量不小的河源湖泊最终都将汇入长江之中,故而此江可称是中土当之无愧的第一大江。 西起巍峨昆仑雪山,向东流至茫茫东海,自西而东横贯王朝中部腹地,划出江南与江北的区分异别,与黄河一同被誉为华夏民族的“母亲河”。 这一日傍晚黄昏时分,落阳火红而烂漫,映得西面天空一片光辉夺目、彩洁如绸。 有道是两岸山峡相对来,孤帆一片迎日去。 在那艘造型极富流线形工匠美感,即使逆流亦速度不缓的大船船头,有一位身穿华贵孔雀蓝绸缎袄子的年轻公子挺胸昂首直立,江风吹拂玉面,满头乌泽黑亮的柔顺秀发不住迎风飘逸舞扬,更显出其超群不世的隐士高人风采。 船首甲板的不远处停着一匹毛色雪亮纯白,鞍辔考究繁琐的高头大马,马旁站有一名穿有朱丹色霓裳小裙,满身缀饰颇多珠宝首饰却是艳而不俗的花季少女,少女腰际锦带斜插两根赤金色硬鞭,纹路精良且华美。 年轻公子手中握有一杆呈亮蓝色的八尺银锥长枪,腰间悬佩稀世双剑,一柄纯金剑鞘,一柄鞘身墨黑,俱是品相非凡的无双之物。 那位相貌出众的玉面公子临风望着波澜翻滚一望无边的长江江面,不由得想起了往日在滇江滇南泽之上,与那个因过分崇拜沧海凶神司徒鲛而自封绰号“汪-洋恶煞”,明明是练追魂夺命枪出身却后天强行改去练叉,贺家第三子白袍少年贺鲤一同对坐饮酒的快活往事,心下暗道:“贺兄弟,那套我教给你的引水诀练得如何了?那日弄沉三艘送给琅琊王的战舰后,你可又干出了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么……” 思虑再往前推移,魏颉又念及了在泸州南陵郡莫愁江畔,那位因年幼时感染严重风寒而此生注定难以跻身一阶筑身境的万家酒店老板万纶万文煌,作为结义大哥的他曾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一句来为义弟出船送行,并高声说过“这座江湖,你替哥哥来闯一闯”这样的动人言语,魏颉心中想念着义兄万纶,暗地里感慨道:“大哥啊,你放心吧,这座江湖我正在闯呢!也不怕你笑话,弟弟我其实馋你酿的十里桃花很久了……” 那名长发飘扬的持枪公子心潮跌宕起伏,目光悠长而深邃的他不禁吟诵起了诗圣谢-欣然生前游经长江时留下的那首词牌为《临江仙》的千古名词——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白马旁边的许灵霜听他念词腔调慷慨激昂,忍不住迈步走上前来,轻轻挽住了大胆哥的左胳膊,脑袋歪着贴靠在了后者的坚实肩头上面。 此时天气已颇寒冷,只是犹未见落雪,船头的魏颉忽觉有些肚腹饥饿,便让少女许灵霜跑去跟船家要一个能添柴烧火的炉子和烤架以及烧烤用的竹签筷子、调味佐料,自己则手持那柄豪侠英隼的神枪沥泉,对准波涛翻滚的长江江水用力刺出了一枪。 一缕蕴含凌锐锋芒的本命真气倏然扎入了涛涛江水之中,魏颉单手握住八尺枪杆,往上猛地一挑,一道极其庞大形若怒海蛟龙般的白花花水柱由此升空而起,场面煞是壮观! “噗噗噗”三声,飞剑两柄外加飞尺一条,三件炼化后的通灵物尽皆离开袖口,眨眼间即刺入了“水蛟”之中,刚钻入便即快速钻出,从水中携带出了三条刚被飞剑和飞尺戮死的鱼儿,悉数将它们扔在了船头的甲板上。 魏颉左手不断捻动在溪水旁偷师来的引水诀,右手握枪高高举着保证那条水蛟能够持续增粗升空,用如此有趣华丽的修为技法,一连猎杀捕获了五十多尾品种不一、体型各异的江中之鱼。 等许灵霜从船家那里要来烧烤必备的工具和配套佐料后,魏、许二人在船头处生火架炉,一起烤鱼来当今晚的晚饭享用。 魏颉以前在濠州搁剑塔当守塔人的时候,常常与一伙儿同为宝塔守卫的兄弟们烤炙鱼肉蘸料食用,深以为色鲜味美、肥甜爽口,极是能下酒。而许灵霜虽自幼就跟随整个滇戏班子走南闯北行江湖,却也从未亲手烤过鱼来吃,魏颉见其不太擅长控制烧烤的时间火候,便坐至许灵霜的身边手把手地耐心教导着她来烤。朱丹裙小丫头身世不凡,本就是天资聪颖、冰雪聪明之人,烤鱼这点简单小事没教多久也就轻车熟路了。 “大胆哥,来,张嘴——”许灵霜用船家送的竹签叉起一条烤得不硬不软刚刚好,表皮刷满鲜甜酱料的金黄鱼肉递到了魏颉的嘴巴前面,示意他张嘴吃鱼。 魏颉“啊”的一下打开嘴巴,一口吃进那块喷香诱人的金黄鱼肉,嚼了几下后熟练吐去了里头的鱼刺骨头,点头欣赏赞扬道:“不错不错,这块烤得真心不错!等我也烤一块给你吃。” 二人就这样你一块儿我一块儿的互烤鱼肉投喂给彼此吃,火炉旁一男一女其乐融融,气氛甚是温馨和恰。 有肉自然不能少得了酒,后来吃得爽快舒服,魏颉又去找船家要了两坛船窖里存储多年的珍酿荔枝果酒。荔枝的生长条件十分苛刻,在大禹国本就是稀罕到平民老百姓基本吃不上的水果,这两坛子秘酿荔枝酒有多么弥足珍贵可想而知,也怨不得那个藏酒的船家狮子大开口的要了足足一百两银子才肯撒手割爱。 魏颉今日兴致高,当定了这个“肥羊冤大头”,不把钱当钱的花费百两银子慷慨买下了那两坛奇珍佳酿,重返船头去与那小霜儿喝酒吃鱼,一同快活。果酒经天然发酵后味醇甘甜,对于不常喝酒的人来说可谓非常合适对胃,许灵霜像只没手的小兔子一样让大胆哥给自己投喂倒灌,吃一口鱼饮一口酒,不知不觉大半坛精制果酿都已入了腹中,魏颉自然也没少喝。 那荔枝酒酿造工艺特殊,故而后劲催发较快,少女许灵霜酒量本就不佳,很快就醉得两腮通红,整张俏丽滑-嫩的小脸蛋便与那新鲜采摘下来的樱桃苹果颇为相似。 夕阳渐渐落入地平线以下,周围山峡壁垒开始变得阴沉灰暗起来,唯有船头火焰熊熊,魏、许二人并坐在烤架旁边,魏颉扭头瞧着妙龄少女那张被明亮火光映照得愈发娇艳如花,美得不可方物的光洁脸蛋,竟不由自主的心神恍惚荡漾,呆呆愣愣的瞧得有些痴了。 “怎么了大胆哥?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么?”许灵霜发觉了魏颉专注的目光,小脸更加红透,赧颜羞涩的低声问道。 “嗯,嘴巴上这边有点……”魏颉轻轻掸掉许灵霜嘴角边粘着的丁点碎屑,右手很是不老实的抄入了小丫头的后脖颈,手法温柔地搂着小霜儿的脖子,缓缓把脸凑近了过去,二人的鼻尖变得已不过一拳的距离。 许灵霜片刻不移视线的盯着魏颉那对饱含浓浓情怀的瑞凤眼眸,只觉此刻心脏跳得极快,几乎就要活脱脱蹦出胸膛,面红耳赤,口干舌燥,像只任人宰割的雏鸡似的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最基本的呼吸能力都好像要被剥夺了。 魏颉却不去看小丫头的眼睛,视线向下,凝视着许灵霜那两瓣红艳得快要胀-破溢水出来的饱满嘴唇,柔声细语的说道:“上面还有一点儿没擦掉,我帮帮你。” 一拳的距离渐渐变作了半拳。 再变作半指。 终于连半指的距离都不剩了。 魏颉和许灵霜都已自觉的闭上了眼睑,就在双方即将唇对唇贴在一起的时候,耳畔蓦然炸起了“嘭”的一声水花大响。 二人一齐睁眼并扭头望去,只见一个庞然怪物从江水中疾速跃窜了出来,重重的坠在了船头之上,结实的船板当即被撞出了一个大坑! 那怪物通体皮肤呈诡异骇人的幽深靛蓝色,打着沾了江水的精-光赤膀,下半身套了条黑色油布短裤,没穿鞋子,体型身材魁梧异常,估摸着能抵得上两到三个许灵霜那么大,且满身俱是坚硬无比的肌肉疙瘩,一个外翻出来的滚圆肩膀差不多就和几十斤重的南瓜差不多大小。 它用湿掉的手掌动作粗鲁地捋起蓬松杂乱的枯黄头发,露出了一张堪称真正诠释了“青面獠牙”这个四字成语的面容。 那庞然大物是个独眼龙,左边的眼眶里没有眼珠,深深凹陷足可轻松塞入一颗拳头,尖长的蓝色耳朵,塌鼻梁,生就一张血盆大口,满嘴白牙根根往外呲出,显得极其狰狞可怕。 仅是看了一眼那丑陋至极的怪物,魏颉脑海中立时回忆起了那日在瑜州西北部的漆竹林里,经历道傲徐行赠予自己的那场梦幻般的“心斋”之时,曾见到过一头与山岳等大的独眼恶魔。而眼前那头青面獠牙的独目怪物,不论是气质还是外貌都与那梦境中出现的山岳恶魔甚是相似,几乎到了八九差不离十的夸张地步! 魏颉怀着极大的警惕戒备心理,紧紧攥住了那杆亮蓝色的神枪沥泉,做好了随时复刻梦中场景,一枪掷出诛杀恶魔的作战准备。 岂料那个只剩一眼的魁梧巨怪恍似并无甚么恶意,它目不转睛地盯着火炉上正在被噼里啪啦炙烤的那几块新鲜鱼肉,有透明粘稠的涎液从那张海宽阔口中滴落下来,他用仿若铁匠铺里磨刀般刺耳的金属嗓音叫道:“香,真他娘-的香啊!” 魏颉撇了撇嘴,听得如此叫人耳膜发疼的古怪嗓子,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那位有着一副公鸭嗓的剑道老前辈,于昆仑雪山巅峰斩杀了刀圣关昭的嬴秋嬴剑圣。魏颉心下嘀咕道:“他们两个人若是吵起架来,那估计最难受的就是旁听者了。” 那个浑身皮肤靛蓝的独眼怪物不由分说的走上前去,用那只长满尖锐指甲的宽厚大手抓起了一块烤得鲜黄飘香的鱼肉,一把塞到了嘴巴里面,大嚼特嚼几下,也不吐骨头,就那么直接咽进了肚子里。 许灵霜见其吃相着实恶心粗俗,大感反胃的厉声斥责道:“那是我们的鱼,你怎么能随便拿来吃呢?!” 獠牙外展的可怖巨怪用鼻子“哼”了一下,用那股挠人耳朵的磨砂嗓子沉声说道:“给老子把嘴闭上,再烦小心把你给吃咯!” 许灵霜瞧向怪物那张一口一个人绝对绰绰有余的宽阔大嘴巴,心下顿时涌起一阵寒意,忍不住偷偷打了哆嗦,倒也不敢再出言责骂了。 这时船家也已闻声匆匆赶了出来,当看到那个浑身靛蓝的巨型怪胎后,差点没把胆子吓破,叫了句“我滴妈呀”,就屁滚尿流的转身躲了起来。 此时魏颉改用双手紧握八尺枪杆,摆了个迎敌出战的攻略架势,神情变得十分严肃沉稳,死死盯着那头吃鱼不吐骨头的独眼巨兽。 尚未挺枪出击,那个只穿了条黑裤子的古怪异类发出一连串比哭还要难听许多倍的嘲讽笑声,边笑边摇手道:“小子,别想着和我动手了,你还不是个儿,真的!” 魏颉正处在意气用事、血气方刚的青春年纪,而今胸口膻中穴尚有四道无上剑气傍身,筋络大周天里有释道两家合一的紫霄真气护体,其余肉身窍穴中有青龙体魄的加持,从头到脚无一处可说得上的软肋弱点,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不恐淫-邪晦涩之物,不惧蛊毒虫害之累,除了头顶上的天塌下来以外,还能什么事情值得他怕上那么一怕的呢? 没有了! 年轻人脚步疾纵,沥泉枪穿空呼啸而发,直袭那嚣张恶魔的大好头颅。 “咚”的一声,那杆紧密萦绕本命真气的绝世神枪结结实实的刺中了怪物的首脑,怎料真气前运的趋势却大幅受阻滞涩,一丝一毫都透入不得! 魏颉当即惊怒交加,这一招乃是魏家枪中的杀招“长驱式”,长驱直入,破穿一切要害,此招虽不及掷枪之法“破竹式”来得威力汹涌霸道,但在精准和穿透力上面,这一式的强度无疑可称得上是超凡绝俗、世间罕有……然而这堪称会心一击的凌厉枪招,居然连半分都难以杀伤面前的那个庞大家伙?! 见大事不妙,魏颉慌忙提枪往后急急撤步,再度与那青面异兽拉开了足够的安全距离。 那个硬扛了一枪长躯式而毫发无损的独眼怪物依旧惬意放松的盘腿坐于地上,这会儿他抄起了摆在地上的一个酒坛,往嘴巴里倒了一口荔枝果酒,刚入口一品,便即全部呕吐了出来,“呸”了半天,咋舌骂道:“这什么破烂玩意儿,恁的齁甜!” 怪物随手将那个剩酒不多的酒坛远远抛入了江里,又抄起一块烤架上的鱼肉胡乱塞入口中,还是没嚼几下就吞咽下去,嘿嘿一笑,它自言自语的感叹了句:“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熟鱼了啊!” 魏颉见那青獠恶兽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出手袭击的欲望,遂紧绷着周身神经出言问探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个虽生有两手两脚一颗脑袋,却完全难以被称作“人”的家伙并不愿意扭头去看魏颉,自顾自的咀嚼吞咽着一块块烤熟的鱼肉,到后来渐渐没了好的耐心,索性连烤都懒得烤直接就把生而未熟的死鱼填入了那张满是外呲獠牙的巨大嘴巴里面,“吧唧吧唧”的随心咬了几下,整条骨头不少的死鱼就那么进入了它的腹中。 过了一段时间,也不知究竟吃了多少条江鱼,那体型足有三个人大的赤膀巨怪打了个长长的舒坦饱嗝,心满意足的摸了摸蓝色肚子,四仰八叉的躺在了甲板上面,旁若无人的兀自呼呼大睡起来,鼾声震天。 趁着此怪倒头酣睡之际,魏颉差不多抖擞完浑身解数,用尽了自己一切的攻伐手段—— 朝天阙作龙鸣,青霜罡气剑芒闪耀。 飞剑冰塞川、雪满山,通灵飞尺越山海。 大漠星辰诀搭配意气剑招孤烟直。 沥泉舞弄尽显魏家无敌枪法。 青云、九幽两份内力,上穷碧落下黄泉。 冲霄真气结合东来紫气,释道融合为一。 冰锥刺醉卧美人膝,专捅各处要害。 威速并济长啸拳,剔骨剥筋绕指柔。 …… 即便魏颉毫不保留的使出了所有招数,依旧无法破开哪怕一丁点儿那庞然巨怪的坚固防御。 恰如蚍蜉啃大树,螳臂挡马车! 眼下,魏颉只剩下六张道门符箓以及膻中府海内的四缕无上剑气这两样最终底牌了。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献祭出这最后两手的时候,那个不知挨了多少强猛攻势的恐怖怪物忽然悠哉悠哉的醒了过来,它痛痛快快伸胳膊蹬腿抻了个懒腰,仍是用那副磨砂般的粗糙嗓子躺着说道:“我叫俞肥,昔日魔族五大蛮圣之一,十万江河鬼神水军最高统帅,你小子要想对付我,再去多练个几千年吧!”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八十九章 一剑惊鬼神(下) 魔族?蛮圣?江河鬼神水军? 魏颉被这一串莫名其妙的特殊词汇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于是用升调“啊”了一下,表达了满腹的疑惑和困顿不解。 那个一百年了,纵使在这水里泡上一整天,我都不一定熬得住无聊啊!” 独眼俞肥沙哑一笑,往嘴巴里灌了口清酒,苦中作乐的自嘲道:“这跟耐力有个屁的关系啊?老子是被那白虎帝君强迫着‘扣押’于此的,跟他-娘的坐牢也没什么分别,只不过我在这牢里待得舒服自在得紧,就澡能泡,能酒能喝,哈哈!” 魏颉颇为欣赏这位魔族“囚犯”人士的乐观精神,心下暗道:“以浩荡长江为牢狱,以万年永世为牢期,这样的刑罚可当真是千古一遇啊。” 俞肥兀自笑了一阵,忽然抬头正视着魏颉,问道:“喂,小子,看在你请我喝酒吃烤鱼的份上,你刚才我趁我睡觉的时候对我的那一通捣鼓我可以豁免不计较,但是……你告诉我,你认不认识一个名叫嬴秋的老家伙?” 魏颉大感奇怪,点头应道:“认识啊,适才我使出的那一式意气剑招孤烟直,就是他传授于我的。” 魔族往日辉煌的江河蛮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小声呢喃道:“果然认识,难怪那一剑的‘意气’与那老家伙会如此相似……” 魏颉更加糊涂迷惘,“难不成你与那剑圣嬴秋嬴老前辈有关系么?” 体型魁梧异常的俞肥哼哧了一声,那张本就丑怪难看的脸变得愈发狰狞诡异,上下两排外展獠牙打磨得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响声,他用无比阴鸷的嗓音说道:“关系?对,是有关系,不过是仇人关系。” 稍作停顿后,又加强语气厉声补充了一句:“天大的仇人!” “啊,仇人?”魏颉慌忙问道,“不是吧,你一直生活在这江水之中,如何会与那嬴老前辈结仇的?” 俞肥挑了一下单边的眉毛,甚是不屑的随意答道:“他-妈的,嬴秋就是那白虎帝君白佥转世下界,你说老子如何与他结的仇?” 魏颉登时如遭雷击,险些被惊脱了下巴,头皮止不住的发麻,他颤声问道:“什么?!白,白虎帝君是嬴老前辈的上一世?” 青面獠牙的独眼魔眯眼扣了扣鼻孔,无情嘲讽道:“你居然连这事儿都不知道,还跟我说什么你认识嬴秋,呵呵,真是天大的笑话!” 抄起酒坛子一饮而尽,好心给魏颉慢慢解说道:“本大爷自愿以长江为牢后过了十几年,有个和你岁数差不多大的年轻小子乘载一艘小船来找我,那小子告诉我,他就是天庭五帝之一的白虎帝君白佥,只因麾下统帅的剑兵剑将实在太多,又在那场登天之战里剿杀了最多的魔族,可谓‘功高盖主’,不得以向诸神共主请辞,将莫大兵权让予自己培养出来的三名弟子后,主动携带着前世记忆转世临凡。也不知是自己选的呢还是天道机缘使然,让他投了个皇子的龙胎,当了大禹国开国皇帝嬴霑的长子,还得了个新名字,叫作嬴秋。” 听到这儿,魏颉忍不住打断道:“大禹国太祖皇帝的长子不是叫嬴季么?当朝天子嬴勾的祖父,禹德宗嬴季。” 俞肥轻“哼”了一下,毫无所谓的说道:“这嬴秋怎么说也是昔日天庭兵权最雄壮的帝君,只要他想,搞不好连那天庭共主都做得来,会屑于去和凡间的亲弟弟相争皇位?是他自己放弃了太子头衔,好让世人只知有太子嬴季,而不知王朝有他嬴秋。” 魏颉“嗯”了一声,对此言论深以为然:“原是如此。” 江河蛮圣沉吟了些许时光,又说道:“那次刚一见面,三言两语表明身份后我们便即又打了起来,白佥转世为皇子嬴秋虽才不过短短十数年,修为却是半分也不逊色在天上的时候,两世为人增加的经验阅历,更令他的剑道造诣拔高了一筹,第二次交手的结果依旧是我败北,他再一次手下留情,仅仅刺瞎了我一只眼睛,并没有夺走我的性命。打完以后,那个姓嬴的‘小子’取下了腰间别着的酒壶要请我喝酒,老子二话没说就接过酒壶喝了起来,之后我们就一起坐在小船上聊了起来,喂,你猜我们聊的都是些啥?” 魏颉理所当然摇头表示不知。 俞肥自顾自地“嘿嘿”笑了好半天,继续说道:“那老小子居然是来找我诉衷肠、倒苦水的!他跟我讲了自己这一世重生后的滴滴点点,比方说他不愿喊亲爹作爹,要和那大禹嬴霑皇帝脱离父子关系,为偿父母哺育之恩,带着面具亲赴战场数载,一剑曾挡百万师,杀得中原六国灰飞烟灭,为大禹王朝统一天下立下了莫大的功劳,总算是再也不欠嬴霑半分了;再比方说他好不容易无债一身轻,想过几天快活逍遥的日子,怎料在某家青楼里碰上个叫作叶思燃的小姑娘,那丫头的身份同样煊赫不凡,据说是那玄武帝君叶光纪的亲妹妹,封号‘北方圣洁仙子’,嬴秋明确告诉过她自己压根就不喜欢她,岂料那油米不进的傻丫头仍是天天死缠着不放,怎么甩都甩不脱,烦得嬴秋连去逛窑-子的心情都没了,哈哈,真是有趣得紧呐!” 魏颉听得瞠目结舌,哑然无言。 身为魔族在人间最后幸存者的俞肥忽又想起了点什么,接着说道:“对了,姓嬴的跟我说,他孤身踏上江湖以后立下了一个志愿,那就是要给这方人间当一当‘守门人’。至于要怎么当守门人嘛,哎,那老小子也真是够极端的!但凡有人的修为跻身了九阶尘仙境,他立时知之,然后就会去找到那个人并给其两个选择——一个是在嬴秋的帮助下从洞开的天门里飞升成仙,另一个嘛,那就是和嬴秋打一架,若是赢了……呸,怎么可能赢啊?!姓嬴的虽已被从仙箓里除了名,但他仍算是天上天下所有剑的共主,单论剑道造诣犹胜过那位至高无上的天庭主宰,这样举世无敌的家伙他-妈还有谁能打得赢啊?反正只要是和嬴秋交了手的,那下场不用多说什么了,必然是只有一个‘输’字!没错,是输,不是死。凡是输给了嬴秋但依旧不愿飞升的陆地尘仙,还拥有一个选择的权利,那就是要么约时间再打一场,彻底分出胜负、决出生死,要么就乖乖的找个地方隐居避世,此生再不能与人动手,处境之悲催无奈,基本上是和本大爷一模一样的。” 魏颉脑中嗡鸣作响,后背脊梁骨涌起一阵强烈的刺激,此刻的他想通了好多先前想不通的事情—— 剑圣前辈昔日为何扬言豪称世上只分两种人,修为境界尚未跻身陆地尘仙的家伙连看都不用看? 刀圣关昭为何拒绝飞升,心甘情愿的在麦庄里种地除草当庄稼汉九年,最终不听劝阻执意孤身赴约,人与刀皆命丧昆仑雪山? 盈盈岛岛主沈腰为何仅是在小岛上空高呼了一句“我愿飞升”,即有一道剑气自西而来轻松破开天门,助其飞升成圣? 那日在长公主山脚下,嬴秋为何要说被世人尊称为“释圣”的一衲禅师萧元忠再也无法走出猿猱山青泥寺? …… 林林种种,诸多谜团都豁然开朗。 只剩下最后一个难解的疑惑。 魏颉尝试着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近乎疯狂的复杂心情,正欲开口问些什么,高空猝然间传落了一个熟悉的公鸭般难听的嗓音:“俞肥,是老夫握不住剑了,还是你这家伙皮痒痒了?” 尚没来得及抬头去看,一名以双剑为足,身披白老虎皮,背后扛着一个巨型深青布袋的黑瘦老人从天而降,“笃”的一声脆响,疾速坠落在了大船船头。 “嬴秋!” 靠着来者周身那股虚无缥缈的“剑意”认出了此人乃是嬴秋的俞肥满脸惊诧不可思议,“你……你腿怎么断了?!” 那个黑瘦如松的白发老者冷笑一声,并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重重往俞肥的脸上啐了一口浓痰,沙哑着嗓子喝骂道:“老夫当年是看得起你,这才来找你喝酒聊天的,你他-妈倒好,真是一点儿秘密都没给老夫留啊!” 脸上挨了一口粘稠唾沫,颜面尽失的江河蛮圣勃然大怒,近百年积累的怨气陡然间自胸口悉数催发了出来,再无半分一叙旧情的温和想法,它指着那个白发老头暴吼道:“来,几十年未见了,咱们来打这第三场!” “磅”的一记震撼巨响,靛蓝色的庞大身躯猛然间跃离了此处甲板,恐怖的冲击力令大船险些为之侧翻沉江! 魏颉和许灵霜互相紧紧拥抱着以保持平衡,而那位前世是白虎帝君的“剑圣”嬴秋岿然立在剧烈翻腾不稳的船头之上,好似牢牢扎根在了木板上头一般,纹丝不动。 曾经担任十万江河鬼神水军最高统帅的蛮圣俞肥悬停于江面之上几十丈高的空中,他深吸了口气,霎那间发出一记响彻天际的悲戚哀鸣,鸣声在两岸的崖壁上经久回荡,绵延不绝。 “月涌——” 随着独眼巨魔那一声惊天狂吼,一团大型白光顺着滚滚长江江水飞速流至此间,从水中穿透而出,往上方一个劲儿的电射奔去。 眨眼来到主人手中的那团白光神奇幻化成了一柄斧子的形状,俞肥双手紧握那柄名为“月涌”的仙家斧子,对准那艘大船的船头。 对准了那个白发与白虎皮皆肆意飘扬的黑瘦老者。 对准了那位原名白佥,现名嬴秋的宇内剑道真正无敌之人。 倾力落臂挥斩下了一斧。 顷刻间,一道雪白若长虹,体型巨大至了极点,足可劈开万千座山脉的霸道罡气以极度可怖的雷霆速度轰向了嬴秋! 挺身而立的老剑圣仰望着光彩夺目的上方天空,仅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青霜剑借我一用。” 不见那白发老人有任何肢体动作,魏颉腰间墨鞘中的那柄青绿色神剑便即脱鞘而出,箭射向了那道威势无匹的纯白色虹罡。 青芒与白罡怦然相撞,后者瞬间失去了所有抵挡之力,直直照着原路折了回去。身处江面高空的巨魔俞肥悚然大惊,为保全己身性命,忙不迭往另一边狼狈闪避了开来。 芒气与罡气相融合,青白两色神妙气机划破长空而去,当场消失得渺无踪影。 自古便从西向东流的长江江水,在这一刻受到两股气机的波及牵连,竟匪夷所思的逆流而上了! 一剑惊鬼神,长江逆水流! 见“老朋友”嬴秋使出这一招惊世骇俗的神通大手笔,侥幸不死的俞肥骇得浑身哆嗦了一下,连忙好言好语的奉承恭维道:“想不到你的‘剑道’竟比当年拔高了这么多,佩服呀佩服!今儿咱们不打了,我认输!输得不能再输!” 大船得顺流加持行进的速度大幅加快,披穿白老虎皮的剑圣仍稳稳立于船头,伸出手握住了重新返回的那柄青霜剑,翻了个白眼,冲上头喊道:“上次打完,要了你一颗眼珠子,这次你准备留下点什么?” 独眼俞肥略微想了想,权衡利弊后高声应道:“我愿献出神器月涌!” 嬴秋打了个困意十足的哈欠,淡然道:“行,月涌留下,人就滚回长江里去吧。” 一柄被雪白荧光笼罩着的斧状物龟速移向了船头,而那个皮肤靛蓝的独眼怪物也十分听话的乖乖“扑通”一下跳入了浩荡江水之中,再无动静。 嬴秋左手接住飞过来的神斧月涌,右手握着青霜剑,转身走向了不远处的魏、许二人。 来到年轻人魏颉身前,老剑圣瞥了眼一旁站着的朱丹裙小丫头许灵霜,啧啧调侃了句:“挺快哈,又给你泡到新的小妞儿了哎!长得还算蛮凑乎的。” 许灵霜脸色涨红却又不敢加以辩驳,只是瞪视着眼前这个油腔滑调、老不正经的家伙,魏颉则瘪了瘪嘴巴,皱眉说道:“前辈,莫要再取笑晚辈了。” 面黑若铁的白发嬴秋哈哈一笑,“什么叫取笑?好事儿啊,这样的好事还不许老夫提一嘴了?” 身后扛有累赘深青色大布袋的剑道圣人先是将那柄青霜剑送回了魏颉腰间的墨色鞘中,而后对着那柄被莹白光芒裹挟住的斧状通灵物吹了口气,除去覆盖在上头的那股耀眼芒气,露出内在的银白色光洁斧身,递了过去,简单介绍道:“此物名为月涌,本是天庭玉蟾仙宫里的镇宫宝贝,后来被那个独眼怪给偷去了。这宝贝凝结了月华、月精、月魄三股超凡之力,白日里使用威力固然不俗,在夜间用之与人厮杀,更是颇具攻伐奇效。反正老夫也用不着这玩意儿,就便宜你小子啦!” 嬴秋瞅了眼戴在魏颉手腕上的那只翠绿色的晶莹玉佩,惊喜道:“哦呦,沈腰把神京玉佩都送你了?行,月涌本就是仙宫里的神物,正好以此来将之慢慢温养炼化。你小子的运气啊,还是非同一般!” 随之手指一点,银白色的仙家斧子立时化作一缕炫彩轻烟钻入了那枚玉佩之中,此时那一方“小南海群岛”与外头一样也值黑夜,天边的那轮硕大明月得月华、月精、月魄三股神力加持,亮度骤增数倍,茫茫然洒落无限皎洁的莹光入海。 魏颉暗自定了定神,摩挲了几下左手腕部的那枚光滑的翠绿色玉佩,尝试着试探性说道:“前辈,晚辈心中有个疑惑,不知当问不当问。” 以剑为足的黑瘦老人嗤之以鼻道:“有屁快放,别磨磨唧唧像个娘们似的!” 魏颉终于鼓起勇气,肃声询问道:“嬴老前辈,您为何要……要强迫所有的陆地尘仙飞升呢?” 嬴秋很快的上下打量了魏颉一眼,继而缄默半晌,微微叹了口气,用那副摧残人耳膜的公鸭嗓子沉声说道:“你口中那些所谓的“尘仙”,又有谁真正对得起那个“仙”字?不全是些恃力而骄,自觉天地间再无限制枷锁,到处耀武扬威逞英雄夺霸权的家伙?装-逼是吧,装-逼我让你飞起来!还有啊,莫说陆地上的神仙了,纵然是活在天上的那些大罗金仙,又有哪个算得上是心济凡间亿万苍生之辈、胸怀浩瀚无穷宇宙之人?想当年老夫还在仙界做白虎帝君的时候,就曾见到过某些个天庭道侣,为了谈场轰轰烈烈的狗屁恋爱,就给下界来了场苍生十年劫,呵,真是荒谬绝伦!你他-妈谈恋爱就谈啊,动不动就非得祸祸凡间的生灵做什么?显得你很一往情深?还是单纯为博美人一笑?啊呸,我可去你-妈的吧!” 上一世名为“白佥”的老剑圣猛一抬手,用真气将一个剩酒不多的坛子吸了过去,仰头将少得可怜的残酒喝了个干净,愤然说道:“所以老夫下凡转世以后,就自己立下了个雷打不动的死规矩。只要我嬴秋待在人间一天,就不许天上仙人在凡间跟人动手……哦,我那三个宝贝徒弟另算哈!另外就是那些修为境界勉强能入我眼的‘陆地尘仙’,也都休想留在人间横行霸道,有我嬴秋镇守的这方江湖,谁人有胆子言无敌、称不败?侠以武犯禁,靠武力装-逼这件事,独我一人就足够了!所以摆在他们面前的就两条路,既不愿入天门当神仙,那就速来和老夫打一场——打输了,快快找个没人能瞧见的地界当你的缩头乌龟去;若不想憋屈的躲着,那也行,老夫的剑天上天下无人不可杀,大可一剑送你上路,赶快去投个好点儿的人家,再重新活一遭吧!” 旁边的魏颉惊讶得合不拢嘴,真正是心驰神摇、呆若木鸡。 此时的他,总算明白了嬴秋自称的那“守门人”三个字的背后,究竟蕴含了何其浓重霸气的含金量! 素来嗜酒的白发老头被那坛残酒勾引出了腹中的酒虫,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自言自语呢喃道:“得去整一坛剑南烧春来尝尝才行。” 剑圣嬴秋在魏颉的肩膀上轻轻拍打了几下,相当赞赏的说道:“你小子练功倒也是真没偷懒,这第四阶的根基还算扎得挺稳当,不错不错!看样子离五阶脱俗境只差一点点了,这次靠你自己的力量来把这层关隘突破了吧,我也就不画蛇添足当这个好人了,祝你早日脱胎换骨哈,老夫去也!” 语毕,披穿白虎皮的老者化作一道白金色虹光,消失在了无穷无尽的苍茫夜色之中。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九十章 我是你祖宗! 长江上游,魏颉和许灵霜一同牵马下船,上了岸,就此离开玎州。 入琴州了。 该州是重镇强蕃琅琊王嬴関的分封领地之一,位于长江与汉河共同冲刷积淀出来的“汉江平原”中南部,河流交错纵横,水网稠密,诸多湖泊星罗棋布,乃大禹王朝淮南农耕文化兴盛繁荣之所。 琴州,夷陵郡。 此郡北抵忠山,西临洞庭,东则与两湖盆地相连。因“水至此而夷,山至此而陵”得名,是长江中上游的分界处,控扼川蜀咽喉,原名“西陵”,资源甚是丰富,属昔年楚国西疆边防要塞之地。 这一日小雪节气,无雪。此间天空灰暗而阴沉,大地萧萧瑟瑟,给人以无穷无尽的凄凉惆怅之感。 磨砂山之上有一片私林,林里建有好大一座庄园,名字挺古怪,唤作“莫忘山庄”。庄子的主人姓姬,巨富,人们都称其为姬老爷,据传闻他祖上是朝廷武科状元出身,成功打破了“富不过三代”的诅咒定律,百年来传至他这一代,不当官而去做起了木材生意,从不卖一般的木头,专卖世间一定一名贵的极品建筑材料降龙木,家财不减反增,虽谈不上富可敌国,却也决计可算得上是腰缠万贯,有不把钱当钱的资本豪气。由于姬老爷每月二十三日必要亲自下山一趟,不为别的,只为“散财求善缘”一事,山脚下大大小小数百户平民人家,差不多都受到过他的施恩惠泽,故那位姬姓老爷还有个百姓们拉横联喊口号取出来的美誉称谓——“姬大善人”。 姬老爷每月必要骑马下山出门散财,虽用了“求善缘”这个堂皇响亮的理由,但山下百姓仍是纷纷猜测揣度,大善人这葫芦里求的,究竟是个什么“善缘”? 有人猜是求安康,好不容易积攒下来几辈子都花不完的万贯家财,若是身子出了点要死的毛病,有命挣没命花,那岂不糟糕至极? 有人猜是求升官,毕竟“士农工商”四大行当,其中商贾最次、士族最优,做买卖挣钱的老爷哪儿比得上在朝野庙堂里掌权的官爷? 有人猜是求媳妇,姬老爷的外貌实在怪异得紧,属于那种若没钱,这辈子都得打光棍的类型,莫不是想求月老赏赐一段美好姻缘? 诸般猜想众说纷纭,姬老爷仍是月月散财不断,行善祈福,百姓无人不感恩戴德。 魏、许二人骑乘白马来到山脚下,马后拉有一辆体型不小的马车,车上装载了数个从吞象寨劫掠来的满是金银珠宝的箱子,车轴经过特殊拆解改装,里头的空间里隐藏有一杆名为“沥泉”的稀世长枪。 在山脚下的那间供人歇脚解渴的小型酒铺里,魏颉从店老板的口中知悉了姬老爷长久以来的行善往事,心中对之萌生了不小的敬意和好奇心,遂有意过会儿策马上山,去山呢?自然是要去的是!”魏颉咧嘴爽朗道,“想我过去还在濠州搁剑塔当守将的那会儿,东方伯父身在沂州锦瑟城,即使每日都要操演军队、驻防守边,业务异常繁忙,却也总是每半年专门启程来看我一次,故此我大半年前我初次踏上江湖,第一时间便去寻了大伯父,求他给我谋一份差事以在天地间立身。至于我的那位二伯父韩骧嘛,近些年金梁、琅琊两大藩王政见不合,争锋相对的夺权势头愈演愈烈,韩伯父为了避嫌再没和东方伯父打过照面,也没有亲自来看过我。但他毕竟是我的二伯父,幼年时起即对我关照有加,好吃好喝好玩的,送来的不比东方伯父少,我拳脚功夫的根基底子就是韩伯父帮我扎下来的,此番恩情着实不浅,这次我们去西北猿猱山青泥寺,正好顺道经过沐河城,若是这样都不去看望一下,那我岂不是成白眼狼了?” 许灵霜两眼盯着纹理纵横的木制桌面,犹豫许久后开口道:“大胆哥,万一日后……” 魏颉淡然一笑,伸手轻轻揉了揉朱丹裙少女的脑袋,温言说道:“你想说万一以后金梁王和琅琊王矛盾尖锐到了极点,真正在战场上兵戈相见了怎么办,对吗?” 许灵霜“嗯”了一声,细声细语道:“对啊,那时候你要怎么办啊?” 魏颉仰起脖子喝完了一碟酒水,抿了抿嘴巴,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鬼能猜到将来会发生点什么要紧的大事?就像当年我爹他战死少咸山碎肉城的时候,决计想不到短短一年后,嬴勾小皇帝就会丧心病狂的将六座边疆雄城割让给天烛国,更想不到三年后他的亲儿子会变成重金悬赏犯,在全国各地受到通缉……唉,世事难料,计划赶永远不上变化,且行且看吧。” 许灵霜听得“世事难料”这四个字,冷不丁再度想起了自己那位死得莫名其妙的老父亲许秋山,心头又是一阵抽痛,默然无言,也端起桌上的酒壶往自己面前的碟子里倒了一碗,自顾自的开始小口喝了起来。 正自喝着,有一大伙明明是喘着气儿的活人,外观上却更像是死人的家伙从酒铺门口闯了进来。 只见那伙儿人皆着白衣戴白头巾,个个面敷白-粉而看不出半分血色,眼圈熏黑似用炭块涂抹,阴气沉沉,恰如白日里从墓地坟头飘出来的幽灵恶鬼。 每个白衣人的右侧腰间俱别有亮银双刺,这种双刺武器以轻巧、敏捷著称于世,能够在优雅美好的动作招式中送敌人赶赴黄泉,尤其适合力量不大的柔气男子或是寻常习武女子防身之用。当年剑南道蜀州峨嵋派尚未覆灭时,全体成员不论男女悉用双刺为兵器,名声奇响,以至于江湖上有不少人习惯性将此物称为——“峨嵋刺”。 为首之人同样白肤白衣似厉鬼,只是不戴白头巾,极长的黑直头发,几乎就要拖到地上,魏颉这还是生平第一遭见到头发这么长、这么像死人的活人! 那长发拖地的活死人脖子上戴有一长串白骨骷髅项链,骷髅颗颗皆有杏子大小,更为其整个人的气质增添几分阴森骇人的诡异色彩。 他的腰间也别着两根峨嵋刺,只是他的双刺极长极细,通体成雪亮银色,一看就知其材质品级非凡。 这间坐落于山脚下的酒铺本就面积挺小,那一大群白衣“死人”刚一进来坐定,基本上就不剩什么空位置了。 那个戴着骷髅项链的长发男子坐着轻敲了一下桌子,接着便即没耐心的扯开嗓子高喊了起来:“快来人呐,这什么垃圾破店呐,连个负责招待的人都没有啊?再没人出来当心我砸烂了你这店!” 听得此人喊了这么一段话,魏颉和许灵霜都拼命憋着口气,差点没忍住就要笑出来了。只因这个身上浓重阴气远胜阳气的家伙,生就了一副高调尖锐至极的夸张娘娘腔嗓音,叫人听了就感到甚是滑稽搞笑,忍俊不禁。 胆小怕事的酒铺老板见几十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不速之客”闯入了自己的店中,心中大感惶恐,生怕小二不会说话招待不周惹出天大的祸事来,于是殷勤恭谨的亲自出来接待众人。店老板迈着匆忙的小碎步来到那个娘娘腔所在的桌子旁边,欠身询问道:“客官要喝点什么?小店里有……” 话未说完,那长发触地的白面“活死人”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大响,木桌之上登时现出了一个凹痕明显的五指掌印,老板见其唐突动怒,骇得脸色大变,两腿发颤忍不住就要下跪求饶。 “哼~”怎料那个娘娘腔敲完桌子后并未动手,而是“狠狠”用鼻子出了口气,说话声音依旧是娇腻有如对着老公乱撒脾气的蛮横小媳妇儿,道:“你管谁叫客官啊?你这人怎么开的店,会不会说话?有没一点眼力价儿的呀?什么地方的人才会喊‘客官’的?那须是青楼里的婊-子才这么喊的啊!我是来你这儿喝酒解渴的,你当我来你这儿逛窑-子呢?就不能换个称呼?用不用我教你啊?!” 店老板被这么一通莫名其妙、没道理的训斥后,真是浑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唯恐又讲错称呼,往火上浇油,促使眼前这个怪胎生出动手砸店的可怕想法。 白衣娘娘腔见眼前唯唯诺诺的老板不再开口,气鼓鼓的赏了后者一个“糖炒板栗”,差点没把那老板当场砸昏过去,他厉声骂道:“白痴啊你!见过脑子蠢的,没见过你这么蠢笨如猪的家伙!既然不能喊客官,那就喊我‘大爷’啊!爷们儿一身阳刚之气,喊我一句‘大爷’亏着你了?” 魏颉忙用手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大笑出声,许灵霜定力终究有所不足,到底还是轻嗤了一声出来,自知不妙,连忙用一阵猛力咳嗽来掩盖过去。 屋内一众腰别峨嵋刺的白衣男子皆满怀敌意的扭头望了过去。 魏颉假装拍了拍许灵霜的后背,向屋内众人赔笑解释道:“我这个小妹子有天生的肺痨病,爱咳嗽,诸位莫怪,莫怪啊!” 那个死娘娘腔瞧了眼呛声不断的朱丹裙小丫头,见其模样着实秀气可爱,倒也宽宏大量的没有与之多做计较,转头又去找那嘴笨的店老板的晦气,他瞪着眼睛叫道:“本大爷姓甘名无言,你喊我甘大爷就行,快喊呀!再不喊,信不信本大爷一把你嘴巴里的舌头拽出来打个死结?!” 魏颉知晓了这个“活死人”的名字,心下暗暗嘲讽道:“无言,好一个无言,这家伙从进屋开始嘴巴就没停过,居然叫什么‘无言’……哦,是了,他姓甘,不甘无言,也难怪话会如此之多。” 脑袋仍迷迷糊糊的店老板弓着腰应声道:“是是,甘大爷,您要喝点什么?” 姓甘名无言的“大爷”心情上佳,收着力拍了拍老板的脑袋,咧嘴笑道:“对咯,这还差不多嘛,乖乖的哈,你要是早这么会说话,那我也就不存心刁难你了。这样吧,酒的话每个桌子来五坛,肉食就一直上,有多少上多少,快去着手准备吧!记得别让大爷我等太久啊,否则我发起火来可是很恐怖的哦~” 店老板劫后余生似的快速点了点头,一溜烟儿跑去了厨房,与店内几个伙计合力忙里忙外费了半天牛劲儿,总算是从后院搬了几十坛酒水到外头的十几张桌子上面。 屋内一众白日里出街的“恶鬼”就此开始穷凶极恶的狂吃痛饮起来,那满头极长黑发的娘娘腔吃相相对好看那么一些,至少夹菜的时候不直接用手抓,而是“比较”儒雅的用了双木头筷子。 周围都是“吧唧吧唧”的恶心咀嚼声和“咕嘟咕嘟”的粗鲁喝酒声,搞得魏颉和许灵霜二人半分胃口都没有了。正当魏、许二人准备动身离开的时候,听到了那死娘炮的一番不同寻常的言语。 甘无言仰头喝了口清酒,意气上涌,伸胳膊搭住了座位旁边上的一名白衣人的肩膀,笑着说道:“兄弟,多喝多吃,多攒点气力,一会儿上了磨砂山,才好杀个痛快呀!” 那个脸面敷粉,眼圈黢黑的白衣人受宠若惊的应了几声,正色叫道:“好嘞甘老大,一会儿上山以后,就看兄弟怎么出手杀人便是!” 戴着串白骨骷髅项链的甘无言“咯咯咯”的大笑了起来,与鹅叫的声音颇为相似,他从位子上一下子站了起来,用尖细无比的刺耳嗓音大声喊道:“各位兄弟,待过会儿酒足饭饱,咱们便一同杀上磨砂山,那个姓姬的老爷不是钱多得花不完吗?那咱们就帮帮他!上山以后,一个活口都不用留,见人就杀,女人嘛,你是愿意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都行,反正等杀完了山上的人,那磨砂山可就是我们‘活死门’的地盘啦!” 甘无言豪气填膺,抄起桌上的一坛酒就猛地往嘴巴里灌了进去,一口气喝了大半坛,继续高声尖叫道:“咱们攻占磨砂山后,就以此山为本部据点,不断扩充人员势力,向其他地方大肆发展。我的目标很简单,五年内让活死门成为淮南道第一魔宗,十年内超越羊脂山剑神宗成为中原第一魔宗,十五年内扳倒琅琊藩王,将三州之地收入囊中,二十年内推翻大禹王朝统治,成就千秋万古之无上霸业!来,喝,都喝!” 活死门门主说完这一番气盖千秋的“豪言壮语”后,端起酒坛子一饮而尽,屋内的活死门成员受到首领霸气言语的策动,也都豪情满怀,无比疯狂的饮了起来。 “咚——”猝然间,有一柄银白色的通灵斧状物飞射向了白衣甘无言,斧子的刃身结结实实的撞在了那条由几十颗白骨骷髅串成的项链上面,发出了一记惊人的碰撞之声! 约莫十颗左右杏子大小的骷髅头经这一撞而化成了白色齑粉。 从神京玉佩中祭出飞斧月涌的自然就是坐在不远处的魏颉,然而这一下没能得手却着实出乎了他的猜想意料。那出其不意的一击瞄准的乃是那个娘娘腔的左侧太阳穴要害,月涌本就是天庭玉蟾仙宫里的珍贵神器,一击未成,攻势反被几颗骷髅给挡了下来——很显然,那串白骨项链也绝非寻常,必定也是一件品秩相当不低的通灵宝物! 那枚翠绿色的神京玉佩忽闪一下,又重新收回了那柄飞斧通灵物,魏颉“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拔出腰间悬佩着的血灵剑朝天阙并紧握在手中,龙鸣声陡然大作,少女许灵霜则掣出两柄赤金色硬鞭,双手把持,催出膻中府海内的青云真气缠于鞭上,做好了应战迎敌的充分准备。 气氛已至剑拔弩张,随时都会开战的紧张地步! 依靠脖子上的奇特项链挡下了致命一击的甘无言望着蓄势待发的魏颉和许灵霜,呵呵冷笑了一下,眼神阴暗的说道:“本大爷的这串‘骨节解’乃是西域焉饕国密-宗混元法王的至宝灵器,只要链子上还有一颗骷髅,就可以为我抵挡一次不小的伤害,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聊聊呗,你们是什么人?我们何时结的仇?聊完再厮杀也不迟。” 魏颉语气冷冰冰的说道:“聊个屁!我和你没什么仇,就是单纯看你这个死娘娘腔不爽,这个理由足够了吗?” 顺滑黑发直碰地面的白衣甘无言登时恼羞成怒,闭着眼睛用尽全力嘶声叫了出来,声震屋檐,叫人耳膜生疼。他生有残疾,是个无法行房-事的天阉之人,加之其一副嗓音尖尖浑似女人,故此生平最恼恨有人用“娘娘腔”三个字来形容自己,魏颉这句话无疑是触碰践踏到了他最后的底线! 叫声渐止,身为活死门门主的甘无言怒极反笑,边笑边咬牙道:“那本大爷就用这鬼见愁和阎王忧送你下地-府!”长发白衣的甘无言摘下了一直别在腰间的亮银双刺。 左手鬼见愁,右手阎王忧。手握两根凶刺的甘无言周身本命真气疯狂流转奔腾,原本快要拖在地上的根根黑色长发皆无风而起,肆意飘扬若缕缕黑蛇,霸道狰狞! 屋内几十名白衣人尽蠢蠢欲动,无一不是杀气腾腾、恶意满怀,誓要碾碎了这个两个侮辱了自己老大的狂妄之辈! 魏颉在青丘山上得剑侠上官白檀赠送青龙体魄后,浑身上下再无一处弱点,于是便慷慨的将那件从赏花老祖侯章头那儿得来的“春泥软甲”赠送给了境界尚且不高的少女许灵霜。此刻大战在即,魏颉再度将存储在经络中的紫霄真气逼出并覆盖在了身边那个朱丹裙小丫头的身上,真气外加软甲,御伤能力瞬间得到了极大幅度的增强。 就在魏、许二人俱已打算放手尽力大杀一场的时候,一个堪称“巨人”的家伙从门外走了进来。 扭头望去,但见那人身高一丈有余,胸脯横阔,腰宽十围,大冷天的仅穿一条天青色明亮薄绸,无袖,露出两根筋肉极度发达跟女人腰肢差不多粗细的胳膊。脸部五官倒与中原普通百姓相类似,束发留须,只是皮肤甚为黝黑,如同用浑厚墨漆把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涂抹了个遍一样,叫人很难把他当一个正常人来看待。 那肤色极黑的彪形巨汉迈步进入酒铺,就用十分雄浑浊厚的嗓音振声劝和道:“干什么呀干什么呀?好端端的打什么架啊,都别打了!” 不论是说话嗓音还是皮肤颜色都恰好和巨汉走了另一个极端的甘无言没好气的斥骂道:“你算哪儿根葱啊?来管你爷爷的事儿!” 身穿天青色薄绸的黑肤巨汉呵呵笑了一声,高声回应道:“我算哪儿跟葱?我算你祖宗!”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九十一章 又遇老朋友 活死门门主甘无言此刻不断嗤之以鼻的冷笑着,他用幽冷目光盯着前面那个肤黑如炭的彪形大汉,好似正在看待一个命不久矣的悲催死人。 你算我祖宗?呵呵,这话当真是猖狂得可以,但你有这个狂的资本么?你可知你甘大爷我以前都经历过什么吗?说出来只怕要把你肚子里攒了几天的臭屎都吓出来了! 本大爷出身贫贱困苦,又是个生来不能尽人-事传宗接代的天阉之人,幼年时即被父母抛弃扔在荒郊野外险些饿死。我不愿就此卑微死去,一路挣扎乞讨至蜀州峨眉山,在山门石阶处把脑袋磕得皮肤糜烂满是鲜血,总算被心有不忍而大发慈悲的峨眉掌门接纳,在同门的师兄师姐的白眼里成为了峨眉派的末代弟子。想必是老天爷垂爱,叫我命不该绝,那日五拜神教教众在五拜老祖彭簇的率领下攻杀上了峨眉山,全员男性弟子皆惨遭灭道:“我姓姬,是此间磨砂山莫忘山庄的庄主。” 听得此话,同在酒铺内的魏颉当即一惊,暗道:“他就是那位广结善缘、四处散财的姬老爷?只听闻店老板说他容貌颇为奇特不似常人,想不到竟会是这么一个怪异的模样……” 戴有项链灵器骨节解的甘无言眉头扬起,神情异常亢奋激动,左右手两柄峨嵋刺相互碰撞了数下,“哐啷”作响,面敷雪白-粉脂的活死门门主先是不小心“噗呲”了出来,接着再不故意克制,张扬疯癫的仰头狂笑了起来,他边笑边冲站在靠近店门口位置的姬老爷放声大叫道:“居然还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本大爷正打算带着手下一帮兄弟们上山去踏破你那莫忘山庄,你这个山庄的正主就自己下山来了,还这么巧的被我们给遇上了,哈哈!你但凡早点或是晚点过来,我们都决计遇不上!看来是老天爷有意安排,好让你这个该死的大煤球命丧在这酒铺了,哈哈,哈哈!” 姬老爷听完这话却也不着恼,那两根与女子腰身差不多粗细的黑壮胳膊搭在了一起,轻呵了一声,面部带着浅淡微笑的望向站在不远处的甘无言,嗓音依旧甚是低压浑浊,仅是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你有没有想过,死在这家酒铺里的会是你自己么?” 甘无言先是愣了一愣,继而愈发大声的笑了起来,笑声颇具传播感染力,惹得屋内的活死门众人都一起哄堂大笑起来。手持双刺的活死门门主用极度嘲弄不屑的狂妄语调高喊道:“兄弟们,这厮说我会死在这家酒铺里,你们说可不可能啊?” 周遭顿时响起了一片阿谀奉承的吹捧声音: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能赢老大的人还搁娘胎里没出来呢!” “老大神功盖世,放眼整个中原都难逢敌手,怎可能会死在这里?” “就是就是,那个傻大个儿长了一身死肉,必然是又笨又慢,多半连我们老大的一根毛都碰不到!” 娘娘腔甘无言被小弟们的一通牛皮马屁吹得飘飘欲仙、受用至极,当真自觉已然是天下无敌,舞动起手中名为鬼见愁和阎王忧的两柄上品峨嵋刺,双刺疾速旋转散射出阵阵凶光,有若两只杀人夺命仅在一瞬的雪白飞轮。 先后拜峨眉派掌门和混元法王为师的魔宗活死门甘门主仰着下巴说道:“听着了么?大煤球,今儿大爷我就亲自动手了结了你,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磨砂山莫忘山庄庄主姬老爷面无表情的讽刺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被马屁冲昏了头脑的家伙,是活不长久的。” 对自己修为境界和武学功法极度自信乃至自负的甘无言再不理会这个黑炭大高个儿的言语,轻声念诵起了密-宗大能混元法王教授与自己的秘术功法,十几句宗门秘诀念罢,坐拥五阶脱俗境小圆满的他霎时内脉络里的诸多气机圆转如意,精气神节节攀升拔高至道:“都跟你们说了不要打架,还要冲上来……唉,在太岁头上动土,这可是你们自找的死路,就别怪我下手狠毒了。” 言语甫毕,巨汉姬老爷脚步疾闪,那具异常魁梧壮硕的身躯居然惊人的灵活敏捷,几个纵身间,就堂堂正正的赏赐了屋内每名白衣男子一记当头“拳”喝,每个惨遭铁拳袭好是一百两黄金的,我不小心弄坏了你一张桌子,那就再多加五十两,收好咯。” 店老板抱着那三锭共计一百五十金的大元宝,胸中情绪激动无比,他泪流满面,颤声哽咽道:“姬老爷啊,您就是我的亲爹呀!” “别在这儿认爹认妈的了,有这功夫不如去捧几坛酒水出来。”巨汉姬老爷笑容和煦恬淡的说道,“在山上被我女儿管着,不让多喝,好不容易下山了可得喝个痛快。” 店老板连忙点头应了“我这就去拿”,快步带着三锭金元宝向后院赶去,边行边暗道:“姬大善人原来连女儿都有了,我只道他连媳妇儿都还没娶呢……” 肤色极黑的姬庄主随便找了个宽敞的位子坐了下来,那两个抬箱子的下人主仆有序的欠身立在老爷的身后。 将魔宗活死门轻松剿灭了的大善人用双指轻轻敲击着木桌,悠哉游哉摇头晃脑的哼道:“冬日饮,绿酒一杯歌一遍。再作三愿,一愿岁岁皆平安,二愿爱女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逍遥快活似神仙。” 这时,那个身穿朱丹裙霓裳小裙的少女许灵霜缓步走了上去,来到桌子旁边后小声叫了一句:“扶桑叔叔,你可还记得我么?” 姬老爷一听这个早已不闻了的“特别”称呼,当即双目溜圆,扭头瞪视了过去,振声问道:“你,你是何人?” 生就一副清丽容颜的许灵霜取下了挡脸的深红色面纱,露出甜甜的美好笑容,说道:“是我啊,小霜儿,八年前扶桑叔叔来找我爹喝酒,我见过叔叔一次。” 原名“扶桑”的姬大善人顿时也喜笑颜开,他拍了拍面前朱丹裙小丫头的肩膀,朗声道:“原来是小霜儿啊,哎呀,八年未见了,都长这么高了啊!老许呢,老许最近怎么样啊?” 许灵霜用力抿了抿嘴唇,神情转而变得严肃,轻声道了句:“我爹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扶桑“啊”的一下失声而叫,双目瞪得比先前更圆,“老许他死了?” 这时候店老板已从后院捧着一大坛珍藏许久不舍得卖人的佳酿酒水走了出来。还没等老板将酒坛放在桌上,身为许焰故友的扶桑即一把将坛子拿了过来,掀开盖子仰头豪饮了一大口,低压着嗓子道:“老许他,和人动手了吧?” 许灵霜缓缓点了点头,埋着头继续默然不语。 扶桑扶庄主身形远超越常人,嘴大喉管粗,喝酒的速度自是同样非比寻常,空腹狂饮,不多时一坛子酒水就尽数入了腹中,饮罢拍了一记桌子,好言提议道:“小霜儿,你既然都到了这里,那我这个做叔叔的理应略尽地主之谊,随我一同上山叙上一叙,如何啊?” 魏颉本就有意上山拜访那位久负盛名的“姬大善人”,而许灵霜更是愿意好好与这位久别重逢的父亲旧友聊上一番,欣然答允了下来。二人策马跟随扶桑按家挨户的给山脚下的百户百姓分发完每月例行公事一样的“善缘善款”后,便调头直奔上山去了,一路上姬老爷和少女许灵霜都因心情不佳而沉默寡言,魏颉这个无事一身轻的局外人也就没理由自讨没趣的多问些什么。 琴州,夷陵郡。 磨砂山。 夷陵郡素来以“水至此而夷,山至此而陵”著称于中原,故此这座名字颇为古怪的磨砂山海拔也十分低矮,与其说是一座巍峨山头,不如说单单是一岭平原小土坡。魏、许二人的白马大白以及姬庄主的胯-下坐骑都乃脚力雄健的优良马种,平地之上能够做到奔驰如飞、矫健如龙,爬越区区一座不高的“小土坡”自然也不在话下,不多时就登临了此山头的最高点,穿过一大片私林,总算见到了那座规模甚是宏大的“莫忘山庄”。 此庄园不像寻常庄子那般门前左右两侧摆放石狮子,而是改放了两墩巨型“石龙”,每墩石龙通体俱用稀少难求的青色大理岩精心雕刻而成,青龙须毛戟张若杀伐天王,口含羊脂白玉小球,模样煞是霸气魁梧,有千军睥睨之无上雄威。庄子外围的壁垒厚实壮观有若铁通城堡,颇有儒家圣人夫子“墙高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的意味境界。踏过层层铺陈整齐的青石台阶,从庄门入内后映入眼帘的独特光景则更是令魏颉和许灵霜这二位来客叹为观止,里头厅楼林立却无视野狭隘拥堵之感,间间宅院设计精巧且高雅大方,布满诸多风格迥异的砖雕、木雕,走廊幽曲一眼望不到尽头,真正可称作是“百转千回”,房屋麟次栉比而排列有序,显然极富物力人力,不用猜也知这庄园必是优秀设计师傅与大量耐心工匠耗时多年方才建成的呕心沥血之作。 魏颉怎么说也是去过沂州锦瑟城那座王朝第一强蕃金梁王府邸的人,再大的场面都经历过,倒也没过分表现出如何惊讶。而花季少女许灵霜自幼跟随父亲许秋山跑码头挣辛苦饭吃,常年奔走劳碌,靠表演为生混迹于江湖的底层,虽活了差不多十七年,却也从未见过什么真正的大世面,印象中唯一一次堪称不凡的经历,还是行至江南道江州时,被当地的江州太守白符邀请到府中演唱滇戏曲目,然则饶是官拜一州太守,白老爷家中的院落也全不及这座莫忘山庄如此考究精良啊!小丫头紧跟着扶桑叔叔的步伐,在庄内边走边观赏,只觉眼睛看花了都看不完周遭那豪门气派十足的各种华美建筑,心下忍不住暗自感慨道:“这庄子名字起得真好,莫忘,此等非比寻常的庄子,来过一次想必这辈子都要难以忘怀了。” 在曲折的廊庑里又走了一段时间,有两个模样清秀男女不辨的青衣小童神色匆匆的朝这边赶了过来,边跑边焦急的大喊道:“姬老爷,您总算回来了,不好了,出事儿了!” 见那两个小童焦虑万分的着急模样,肤黑如炭的扶桑咳嗽了一声,示意他们今日有客人到访须注意些规矩礼数,那两个青衣小童倒也聪慧伶敏,一下子即领会了庄园老爷的意思,脚步不再那般狼狈匆忙,但也仅仅是两步变作三步的赶到了姬大庄主的身前。 身高一丈有余的庄主深深低下头,眉心紧锁着出言发问道:“吉祥如意,何事这般慌慌张张?” 站在扶桑身后的魏颉无论如何都猜想不到,某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名竟会从其中一个青衣小童的口中说了出来,一听那名字,魏颉心里的第一反应是:“呦呵,这是又遇上老朋友了啊!” 只听得那站着喘了几口气勉强彻底平复呼吸的小童大声报告道:“老爷,刘开山快被小姐给打死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九十二章 开山平川翻江倒海 “刘开山?居然被我在这儿又遇上了刘开山?”魏颉心下不禁偷笑道,如若这个刘开山当真是自己的那个“老朋友”,那事情可就又变得有趣欢脱起来了。 昔日他在濠州落剑城搁剑塔当守将的时候,虽然所谓的士卫兄弟共有四十余人之多,但其中和魏颉关系“最好”,甚至能称得上“亲密”的,其实也就杨-得志和刘开山两人。 杨-得志情商不低、口才不错,几十个兄弟里面就数他一天天的“头儿头儿”喊个不停,心甘情愿跟在魏颉屁-股当小弟跟屁虫,供之随意调遣使唤。也正因为如此,好几次杨-得志为了逛青楼的嫖-资而溜到魏府中偷盗财物,魏颉即使早就发现家中不少值钱的物事被那个姓杨的小子盗去换了银子,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有当面拆穿,反正都是吃同一锅饭的自家兄弟嘛,但凡别拿得太光明正大、肆无忌惮,也就没什么大的所谓了,毕竟魏颉本就不是过分贪财爱物之人,兄弟间的情谊远胜过世间万千财富。 至于巨汉刘开山,他那个“掼死熊”的绰号可不像武林中某些人的什么“混江龙”、“九头蛟”一样空口白吹浪得虚名,那可是正儿八经用硬实力挣来的吧。遥想那日半数搁剑塔守卫在魏颉的率领下前往落剑城郊外野树林里面打猎,忽的一阵惊天动地的兽嚎,接着即有一头体格壮硕异常的棕毛巨熊猛地蹿了出来!“头儿”尚未出手,在众守卫里面武力值仅次于魏颉的刘开山咆哮着冲奔了出去,和那头林中巨兽厮斗在了一起,好一番人与野兽之间的激烈搏杀,最终是刘开山活生生的将棕熊打昏并摔死了在地上,那一战过后,体格如熊的刘开山即被大家伙儿起了个“掼死熊”的威风绰号,一叫出去倍儿有面子。 其实,如果没有大半年前发生的那场剧变,如果搁剑塔没有被焚烧炸毁,如果刘、杨等人的恶劣嘴脸没有暴露出来,如果他们不视兄弟感情如粪土草芥,那么魏颉是很愿意和他们当一辈子不是手足胜过手足的“好兄弟”的。可惜俗尘世事皆难以预料,一切“如果”都不过当下的空思幻想罢了。 此刻那位身高丈余的莫忘山庄庄主扶桑听了报告后眉心皱更愈加紧结,毫不迟疑的问道:“人在哪儿?”另一个青衣小童怕自己半分功劳也挣不到,连忙抢答道:“在玄铁校场。” “走!”扶桑、魏颉和许灵霜三人在吉祥如意两个清秀小童的带领下,快步赶去了庄园内的那一方名为“玄铁”的操练武艺的校场。 刚来到校场,即听到一个粗犷的嗓音杀猪般狂吼道:“放我下来吧,姑奶奶,我真要不行了!” 朝声音传来处望去,但见校场东首处立着一名身材体格丝毫不逊色于姬老爷的魁梧女子,用单手握住一个浑身筋肉虬结、块头壮硕的赤膀大汉的左条大腿,将那个可怜的男人倒栽葱提溜着。那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既能被称上一句“大汉”,那块头必然也小不到哪里去,而他之所以会被眼下这般像个幼小孩童一样头下脚上的提着,究其根源,还是因为那个提他的女子的个头实在是高得有些太过夸张了。 那魁梧女子与扶桑扶庄主一样身高超过了一丈,身上穿的那件冬青色的袍子异常宽松柔软,却也被她那无比横阔的肩膀给撑了开来,单论体格之魁硕,基本上能算是个超大号的“白玉金刚”张玉蕾,只是魔虹拳派掌门张玉蕾的皮肤保养得白皙如玉,而这名丈高女子则肤色极黑,且甚是粗糙不平,面部布满了许多难看的坑坑洼洼。肤黑如此,再去细看五官,更是与姬老爷姬大善人有六七分相似。 魁梧女子单手悬提着“大汉”刘开山,嘻嘻一笑,开口道:“这就不行了?我才不过打了你六十几拳而已,远远不够,你既想要淬炼增强体魄,就务必要肯下苦功夫、吃大苦头才行,你再咬牙坚持一会儿,一百零八拳很快就打完了。” 魏颉听了此女子的嗓音,浑身不禁起了一阵骇然的鸡皮疙瘩。只因她虽其貌不扬,说话的声音却娇滴滴的甚是活泼可爱,比之卜倩和许灵霜都犹有过之而无不及,长相与嗓音如此不相匹配,真是让人感到奇哉怪哉,难以接受。 因被倒吊了半天而头脑充血的刘开山一听得要打足一百零八拳,连天价叫苦求饶道:“姑奶奶,真的挨不住了,我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嘴而已,体魄这东西啊还得慢慢练慢慢熬,急不得的!求你别再打我了,再打只怕是肚子里的臭屁臭屎都要给打出来了,那可就熏人得紧了呀!” 皮肤黝黑若涂抹漆墨,嗓音娇柔似夜莺啼鸣的高大女子不依不饶的叫道:“不行不行,是你跟我说想要让体魄变强的,我既然帮了你,就该好人做到底才是,况且我如果现在放你下来了,那刚才那六十几拳岂不是都白打了?” 自觉最多再挨十几二十拳就要彻底疼昏过去的刘开山忙不迭喊道:“不不不,够了,真够了!我已感到浑身体魄增强了不少,那几十拳没白打!” 远比大汉刘开山高壮出甚多的女子极是高兴的大笑了起来,她嗓音美妙,笑声更是婉转动听,边笑边道:“那可太好啦,我只道一点儿用都没有呢!既然有用,那我就继续啦,等打完一百零八拳,我们一起去吃好吃的。” 绰号“掼死熊”的前搁剑塔守卫心下暗骂道:“还一起去吃好吃的,老子若是再吃你四十拳,有没有性命再去吃东西都是问题呢!”嘴上仍不停的哀声告饶道:“求你了姑奶奶,这拳头寄一寄成吗?等下次再挨也是一样的!” 身穿冬青色宽松袍子,一个肩膀快赶上寻常男人两倍宽的黑肤女子摇了摇头,断然拒绝道:“不行的!这种打熬体魄的事情中途可断不得,一旦断了,那之前的就白打了,再来!”就在她又要抡起比寺庙钵盂还要大的巨拳砸向刘开山腹部的时候,一个沉着雄厚的嗓音响了起来:“小小,住手吧,别再打了。” 名为“小小”的女巨人刹那间收住了拳头,扭头望去,顿时喜上眉梢,叫道:“爹爹,你回来啦!” 身穿天青色薄绸的巨人姬老爷缓步走到了爱女姬小小的身前,略微有点俯视的说道:“把刘开山放下来吧,他才刚入我庄子半个月,你就这般折磨于他……” 肤若涂漆的姬小小嘟起了嘴唇,辩驳道:“我没折磨他呀,这是在帮他锻炼体魄。” 身子受了六十拳的刘开山见姬大善人回庄,激动的好似见到了亲爹亲爷爷,忙扯着嗓子喊道:“姬老爷,求您救救小的罢!” 莫忘山庄庄主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悠然说道:“行了啊小小,你的身体先天迥异,与寻常人大不一样,用在你身上行得通的法子,用在别人身上可就得要人命了,你若真打满了一百零八拳,刘开山莫说增强体魄了,搞不好连性命都要被你打没了。” 向来十分信赖父亲的姬小小这才明白自己好心办了件坏事,立时将被倒吊了半天的“掼死熊”慢慢放了下来。这会儿魏颉和许灵霜也一同走了过来,魏颉此刻早已扯去了遮挡面容的金眉和金须,连头里都不行的事儿,你姓魏的居然真他-娘的给做出来的?这得是天天把熊心豹子胆当饭吃了吧,但凡少吃一顿都不敢犯出这等株连九族、千刀万剐都不嫌多的滔天祸事来啊! 见那个魏姓“魔头”一点点像自己悠然走来,刘开山肝胆欲裂,他深知前头的这个家伙连朝廷的精锐官兵都敢乱杀,自己这个江湖地位卑贱底下,又结了不小怨仇旧账的家伙,多半宰杀起来不会比街边一条野狗来得更加困难,但仍是存了一丝丝侥幸心理,本着不到最后一刻不认死的原则,刘开山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起了响头,寄希望于魏颉尚有哪怕一丢丢未泯的良知,魁梧汉子边磕边愁眉苦脸的哀求道:“头儿……不不,魏大将军,我知道错了,那晚实在是我这个做兄弟的不是,不该鬼迷心窍去你家的,求你看在咱们两年兄弟的份上,就饶我不死罢!就饶我不死罢!” 身穿孔雀蓝绸缎袄子的剑修魏颉来到刘开山的身前,俯视着跪在地上的那坨赤膀大肉,冷笑数声,语气与这冬日天气一般冰冷的说道:“那日晚上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们抢了我家的东西,烧了我家的院子,我也不与你们计较,只单单把往日的情谊一笔勾销了而已。自那晚起,咱们就已恩断义绝了,你还有何脸面在我面前谈及‘兄弟’二字?我魏颉什么时候有你这么个兄弟了?既然不是兄弟,我为何要饶你不死?” 粗犷汉子刘开山外表长得一副天塌下来也浑然不惧的坚强样子,但事实上真正直面死亡时也会产生必然的畏怕恐惧,深知自己无法活命的“惧意”以及恼恨当初自己为何要做得那般决绝的“悔意”,两股情绪同时涌上心头,一个两百多斤的壮实大汉竟呜呜呀呀的抱头大哭了起来。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听得刘开山此时这顿真正算是敞开心扉的“痛哭”,魏颉嘴角不禁抽了抽,遂挑起眉毛提高嗓音道:“别哭了,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小心我真阉了你让你当女人去!”顿了顿,语气变得略显和缓的说道:“我都说了,你我已然恩断义绝,你不欠我,我更不欠你,还哭个什么劲儿?” 刘开山霎时噤声,停止泣声问道:“魏大将军,你,你不杀我?” 魏颉笑着点了点头,道:“你的性命对我有什么用?杀了你我能换来什么好处?溅我一身血我还得换件衣服……哦!我记得那天晚上你还骂了我一句‘小王八羔子’,对吗?你现在给我喊够一百声‘我刘开山才是小王八羔子’,喊完我们的账就一笔勾销了,以后你见我面也就不用再喊什么魏大将军了。” “掼死熊”刘开山固然惜命怕死,眼下得蒙魏颉赦免不死,当真比发生什么喜事都还要开心很多倍,连道了几声“是”,便即跪着扯开嗓子高喊道:“我刘开山是小王八羔子!我刘开山是小王八羔子!我刘开山是小王八羔子……” 身穿冬青色袍子的姬小小见其仅因几句话就自称自己是什么小王八羔子,模样着实滑稽可爱得紧,忍不住拍着手哈哈大笑起来。 只穿了件天青色明亮薄绸的庄主姬老爷同样忍俊不禁笑了出来,调侃道:“刘开山呀刘开山,半月前你跑来投奔我的时候,说你要躲仇人追杀,想不到今日这般机缘巧合,你那仇人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哈哈!” 当刘开山喊到差不多二十几遍“我是小王八羔子”的时候,魏颉就有些心生厌烦了,随意挥了挥手,道:“行了小王八羔子,别喊了,算你够数了。去弄条衣服穿吧,今儿天气挺冷的,小心别变成‘冻王八羔子’了。” 刘开山喜笑着“哎哎”应了两声,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征得庄主的同意后快步离开了那座玄铁校场。 这时那个名为姬小小的肤黑女子凑至亲爱的父亲身边,娇滴滴的摇了几下扶桑的一条胳膊,嗲里嗲气的恳求道:“爹爹,我……我今天想和四个叔叔打一场,可不可以呀?” 皮肤一样黝黑如墨的姬老爷屈了屈眉头,肃声道:“小小,不是说好等你十六岁,修为跻身六阶凝丹境了以后,再让你和四位叔叔对练的么?怎么现在就忍耐不住了?” 把刘开山吊起来打的女巨人姬小小嘴巴撅得可以挂东西,不满的说道:“爹爹!我再过不到半年就有十六岁了,境界的话也已是五阶脱俗境小圆满了,距离六阶也差不太多了,求求爹爹了,绝对不会有事的,你就让我打一次罢!” 这身高、这体格胚子,这他妈十五岁?! 十五岁的一个“小”丫头,五阶脱俗境小圆满?! 一旁听着的魏颉和许灵霜得知姬小小的岁数和修为后,皆大受震撼且几乎难以置信。 今年连十六岁的年纪都还没有的“少女”一下又一下左右摇晃着父亲的胳膊,嘟着并不太薄的惨淡嘴唇,挺着一张黑炭般满是坑洼的脸蛋,撒着无论如何都与“可爱”二字沾不上边的娇,不断地恳求着要与那四名所谓的叔叔一战。 莫忘山庄姬庄主无奈的轻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爱女那完全谈不上光滑的黑沉脸颊,语气宠溺的道了句:“那便依你。” 比父亲矮了小半个头的姬小小高兴得在原地蹦了起来,她激动的绕着扶桑一圈又一圈的转了起来,口中大叫道:“耶,我要和四个叔叔打架咯,终于可以和他们打架咯!” 在山脚下的酒铺里痛下杀手,诛灭了活死门几十条生灵的黑肤巨汉扶桑正色纠错道:“是切磋,不是打架。” 年近十六岁即有五阶脱俗境小圆满修为的姬小小大力点了下脑袋,“嗯嗯,是比武切磋,而非打架斗殴,只比技艺深浅,不较修为高低!爹爹你教我的话我都记得呢。” 彪形巨汉姬大善人深感欣慰的笑了一笑,继而暗运一口本命真气,刹那间有一阵磅礴到骇人的气浪以扶桑为原点朝四面八方奔散而开,他借助那股气浪将嗓音远远推了出去,庄主震声长啸道:“开山——平川——翻江——倒海——” 不多时,有四名衣着外貌皆十分迥异,所使兵刃更是非同寻常的男子应声而来,脚踩疾速罡风,差不多在同一时刻掠至了玄铁校场。 一人身穿纯黑开衫马褂,头顶毛发稀疏,胡须却甚是浓密,眼神悍戾若山匪,左手挥舞着流星铁锤,右手则握有一只高速旋转的飞轮。 一人穿着条寻常农家裰衣,麦穗般的金黄肤色,神采奕奕状态极佳,手握一柄九环泼风大砍刀,刀背上的九枚金属铁环当啷作响。 一人身披内黑外白的斗篷,头顶斗笠,颇有刺客风范双手把持一对钢挝,尖部锋利异常,如若猛虎出山、蛟龙探爪。 一人不爱穿衣,大冬天索性光着膀子,露出一身叫人发怵的精悍腱子肉,倒持着一柄古怪兵刃,此物一面有刃,令一面则呈锯齿倒勾形状。 四人一齐赶至磨砂山莫忘山庄庄主扶桑的面前,一字站立排开,除了最后那个光着膀子的大汉以外,其余三人俱异口同声的拱手朗声问道:“老大,唤我们来所为何事?”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九十三章 实战 衣着容貌迥异,所使之奇门武器更是非比寻常的四人毕恭毕敬的立在莫忘山庄庄主姬老爷的面前,如同任凭差遣调派的悍卒侍从一般。 无论是体格身高,还是气质魄力都犹在四人之上的巨汉扶桑拍了拍身边宝贝女儿结实宽厚的肩膀,眯起眼微笑道:“四位好兄弟啊,你们的这个侄女儿性子实在太拗了,我这个当爹的是真拧巴不过她。唉呀,自以为是,怎么劝都不听,非说今天必须要给你们这几个当叔叔的一点颜色瞧瞧!” 肤黑如炭的姬小小立时嘟嘴跳脚道:“爹!我才没这么说呢!你不要想着挑拨我和四位叔叔之间的关系!” 比较其他三人稍微早了那么一丢丢时间抵达玄铁校场的那个虬髯汉子仰头哈哈一笑,一脸“我家侄女什么性格我还不了解嘛”的逗趣开朗表情,努力劝慰道:“莫急莫急,小小啊,咱们叔侄之间的感情,那可是坚若磐石,哪儿有那么容易就被打破的道理?” 那个身穿一件农家普通裰衣的黄肤汉子嗤笑了一下,语气不屑而自负的说道:“呵,老尚,你这用的什么比喻啊,什么叫作‘坚若磐石’啊?区区一块破石头,俺老金一刀下去就给劈烂了,这样的感情道:“小霜儿,给瞧瞧你小小妹子的实战风采!” 另一边平坦空阔的玄铁校场,身穿冬青色袍子的姬小小轰然递出第一拳,真气流转,罡风呼扯,那颗体型比常人脑袋还要大出许多的醋缸巨拳无情砸向了那个身穿纯黑马褂的虬髯汉子,凌冽拳罡为那汉子右手中那只极速旋转的钢铁飞轮所挡架而开。性子甚是张扬自负的“农家汉子”看准宝贵时机,那柄铁环当啷的泼风大砍刀照着侄女小小左边的肩头劈削而下,后者见势不妙,忙不迭地收拳闪避,砍人头如同无物的沉重砍刀自其左侧落空,刀罡摧入地面,“轰”的一声震起遮眼尘土无数。 斗篷呈内黑外白双色的“刺客”左右手两柄锋利钢挝先后袭至,上下结合,轻重有序,分别对准小小的喉咙和小腹耙去,结果被黑炭巨人般的姬小小十分勉强的屈身躲避了开去。伴随“咚”的一记震耳欲聋的金属质地脆响,赤膀肌肉大汉手中那柄模样怪异的兵器狠厉斫在了年幼侄女儿的后背之上,幸亏庄主爱女姬小小有那门上乘功法“摄提诀”护身,体魄强横威猛,以此硬扛下了这记开碑裂石绰绰有余的惊悚一击。 虽有刚劲彪悍的摄提体魄增强肉身躯干,却仍感到一阵钻心般剧烈疼痛的姬小小咬紧牙关,猛地大喝一声,缕缕青紫气机眨眼即汇聚于右胳膊大小臂折叠处,她蓦然拧动壮实无比的上半身,竭力话的四叔叔的珍贵教导,心下默默牢记,接下去的几个回合里,真的大改初始时的各种出招风格,开始朝谨慎稳健转型,一拳一腿的递招都相当扎实妥当,再无多少因大开大阖而暴露出来的技术漏洞,完全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下巴的胡子远比头发多出太多的马褂汉子边应战边大声笑着赞道:“小小啊小小,真有你的,老杜那十个字没白说!” 姓金的持刀男子见侄女竟在短时间内得到了如此可喜可观的成长进步,心中的喜悦自是不用言说,铁环相互碰撞的哐当声大响,他振奋而得意的喊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侄女,那可是我金毕逋的侄女!” 头戴斗笠,身着一件黑白斗篷的汉子亦大感快意,觉得今日四个兄弟没白齐聚在这儿联手出战,豪气满怀的说道:“别忘了,那也是我刘澌的侄女!” 杜姓的魁硕汉子嘴角上扬,眼角带笑的破格又说出了四个字:“也是我的。” 远远观望着这一场技术层面含金量绝对不浅的“叔侄大战”的扶桑老爷见宝贝女儿和四个好兄弟的战斗渐入佳境,心情无疑也变得极好,开始兴致勃勃的给站在左右两边的魏颉和许灵霜解说了起来:“我这四个兄弟啊陪我十来年了,个个儿身份都不一般呐!那个既使飞轮又抡流星锤的,姓尚名飞,原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头子出身,当年曾坐镇凉州有名的匪巢飞龙寨;那个耍着九环大砍刀,皮肤黄澄澄像个背朝黄土面朝天的庄稼汉子的,姓金名毕逋,以前是益州天钧镖局的当家总镖头;那个脑袋上顶斗笠的,叫作刘澌,过去是个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刺客,天下十大杀手排行第四还是第五记不清了;那个不怕冷半件衣裳都不穿的,姓杜名空谷,肚里有货却不屑用嘴巴来说,所以向来言语极少千金一字,曾在沐河城琅琊王嬴関的手下当过差,官职不小,使的那柄奇特兵器叫作‘丧门剑’,两面刃形的怪异性就注定了此剑的用法非同一般,威力嘛,自然也非同一般。” 莫忘山庄庄主姬老爷默然片刻,继续说道:“尚飞的飞龙寨后来被大禹朝廷的军队剿灭了,两百多号过命的兄弟就剩他一个活了下来;金毕逋的天钧镖局惹了当地某个只手遮天的大财阀,资金无法流畅周转,最后破了产,含泪宣告镖局倒闭;刘澌脑门顶上有巴掌长的一道凸起剑疤,是一次作案失手被人砍出来的,那次之后他养成了出门戴斗笠的习惯,并发誓再也不做杀手了,能够安稳至今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杜空谷原先是琅琊王麾下极勇猛善战的一员武将,岂料十几年前嬴関偏心提拔了个叫韩骧的家伙,那人阅历尚浅却深得藩王垂青,风光无限,头衔军职居然一下子盖过了老杜,老杜的性子挺犟,不服气更不服人,一怒之下就和琅琊王递了请辞的信件……现在想来应该就是所谓的缘分使然吧,当真无巧不成书,我这四个好兄弟都是在此生最最举目无亲的时候遇到的我。那时我们五个刚认识没多久就因脾气相投而结为了异姓兄弟,哎,一转眼连我女儿小小都已长得这么大了啊!” 玄铁校场上的那场激烈的叔侄之战很快就推进到了第四十几个回合,也不知是那四个“叔叔”手下容情放了水,还是那个“侄女”果真有拿得出手的真材实学、够硬的功夫,反正此刻铁一般的事实就摆在了眼前——战斗的进度已超过姬老爷事前说的“四十招内分胜负”的要求,这一战,是小小这个做侄女的赢了! 见女儿姬小小的本事不仅不小而且还大得惊人,万分争气的熬过了前四十个艰难险恶的回合,肤黑如炭的巨汉扶桑胸中无比欣慰快意,忍不住兀自甜蜜的笑了起来,轻声呢喃了句:“小小不愧是我的女儿啊。” 第四十九个回合,惜言如命的魁岸大汉杜空谷飞速挥落了手中的冷门凶器丧门剑,以雷霆般的威势斩向了黑炭女巨人姬小小的下盘,后者惊急之下忙撤退脚步,锯齿倒勾形状的怪异刃身刚好自腿前半拳的距离处划掠而过,少女刚一撤步闪开,左右两个肩膀即被斗篷刺客刘澌的尖锐钢挝用力勾中,尚未来得及挣扎反应,上半身即不由自主的往后颓然倒去。蓦然间左腿疼痛难禁,原是膝盖处被马褂虬髯汉子尚飞的疾旋飞轮怦然砸中,她虽拥有摄提诀大幅强化身躯体魄,这一下却仍令其痛彻至了心扉骨髓。 尚飞右手紧握威力超强的飞轮,左手乍然抡出呼啸着的流星铁锤,巨锤携带粗硕铁链破空而去,顷刻即死死缠绕住了姬小小那条粗壮至极犹如野兽四肢的右臂。皮肤金黄若小麦的刀修金毕逋一刀泼风落下,这次显然收住了出招的力道,与其说是砍落,不如说是搁放在了侄女颈部的左侧位置,赤膀大汉杜空谷与之虽然经常互怼却早已是心有灵犀,将兵器丧门剑差不多于同一时刻搭落在了肤黑女巨人的右侧脖颈。 庄主之女姬小小左腿膝盖处的严重疼痛尚未缓解,右臂就已遭流星锤铁链层层缠绕而全然动弹不得了,脖子左右两侧要害更是分别被九环泼风大砍刀以及丧门剑挟持夹住,这一场说打就打的实战,真正可算是输得“兵不血刃”。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九十四章 忆往昔之一二事 自认败北的姬小小隐去一身青紫玄妙气机,皮肤又恢复了原来的黑度,她长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喃喃道:“终究还是没有挺过五十个回合啊!” 这会儿身穿天青色薄绸的庄主姬老爷满脸和融笑意的走了上来,显然对女儿适才的一番表现极是满意,表扬鼓励道:“小小,已经很不错啦,远远超过了我对你的预期,七成功力,居然还能扛下四十九个回合,为父对你真是刮目相看啊!” 摆脱四名叔叔挟控的姬小小再度来到父亲面前,抿了抿嘴唇,仍有不甘的低头说道:“刚才我就是太过求稳了,如果四十五个回合以后不那么保守,而是稍微放开一点的话,就不会被叔叔们完全牵着鼻子走了……” 见爱女一下子就将自己的不足之处点明了出来,姬大善人双手捧住姬小小那张不甚平滑的黑脸,幸福快意的称赞道:“想不到你的悟性要靠实战才能催出来,以前真的是小看我家小小了啊!”又对站在后头的四位结义兄弟拱手说道:“兄弟们,以后每个月要劳烦你们多多指教一下小小了。” 虬髯尚飞毫不迟疑的朗声应道:“自家侄女嘛,还谈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小菜一碟!” 黄肤金毕逋哈哈一笑,怀里捧着九环大砍刀说道:“老大,你这么说就忒外道点儿了啊,我们这一天天待在山上也憋得怪难受的,有架打那是求之不得呀!” 斗笠刘澌轻咳了一声,扭头道:“老金!你忘了老大之前的话了?咱那不叫打架,叫切磋,点到为止的‘切磋’!” 赤膀杜空谷仍抱着筋肉虬结的胳膊,简简单单沉声说了一个“好”字。 待尚、金、刘、杜四位叔叔都返回各自休憩的房间屋舍后,历经了一场全力实战的姬小小表示此刻精气神上佳,趁着关于动作技术的记忆片段还留存脑中,还打算好好在玄铁校场里复习回忆一番。向来顺从女儿心意的姬老爷喊了庄园里除刘开山以外的几十个比较能打的“高大”仆役给女儿当陪练,接着就带上魏颉和许灵霜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前往了庄中的待客大堂了。 入得那间完全称得上“富丽堂皇”四个字赞誉的中央大堂后,引入眼帘的即是西面墙壁上绘制的一副大型油彩图画,赫然充斥了整面墙壁的乃是一条体态雄健、威武,浑身焕发金属光泽的青龙,苍鳞巨兽生有四足五爪,长须若鞭,首脑似驼,须毛胜戟与庄门处摆放的青岩龙雕相仿。有道是“天神之贵者,莫贵于青龙”,画师技艺深湛高奥,以超强的笔力绘出了凡间百姓幻想中的灵兽青龙形态,尽显天庭五大神兽之首应有的无敌气概。 待三人坐定后,东道主扶桑庄主吩咐下人上茶。所上茶种属红茶,品类极稀极佳,可谓一斤难求,有个颇为霸气好听的名称,叫作“虎啸”。此种虎啸茶出自益州武夷郡的虎牢山虎啸岩,茶形条索匀整,卷曲而紧结,色泽油润偏褐绿,部分叶背有青蛙皮状的小白点,山场气息明显,肉桂香甚是馥郁,初入口时会觉得略感辛辣,但能够很快回甘,韵味基调十分充足,四五道后汤感犹能不减其味,六七道后肉桂味会转向花果香,变化层次感极丰,也难怪会被那位茶圣霍白瓷称作“茶中之霸”。 正坐于大堂西首处的姬大善人用简略易懂的语言向坐于南首的魏、许二人介绍了虎啸茶的来源和制作工艺,端起一盏品质不凡的青花瓷碗,吹散浮于表面的褐绿茶叶,浅浅啜了一口,忽然转移话题问了一句:“想必二位入庄前都瞧见我请人摆在门口的两尊青龙石雕了罢?” 作为昔日巽风宫道士的魏颉“嗯”了一声,流露真情实感的回应道:“青龙乃统帅东方大陆的神兽,亦是那位天庭五大帝君之首青龙帝君的胯-下坐骑,以此塑像作为镇宅之物,寓意极善,犹胜过那些寻常府邸门前用于辟邪纳吉的狮子、麒麟。” 肤黑如炭的姬老爷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但我之所以用青龙的石刻雕塑来镇宅,主要还是因为那位青龙帝君曾与我有天大的恩情。” 魏、许二人皆吃了一惊,魏颉快速瞟了一眼大堂西首墙壁上的那副青龙画像,瞪着眼睛问道:“庄主说得可是真的?!” 莫忘山庄庄主神色淡然的道了句:“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又捏起那盏青花瓷碗,饮了着实不小的一口,不急于吞咽下去,在嘴巴里久久含了一口,待虎啸茶的辛味尽褪,回甘上涌后方才吞入肚中,继续说道:“我扶桑无父亦无母,乃树木所生也。” 此言一出,魏颉和许灵霜的脸上都不禁露出了匪夷所思的愕然神情,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位讲话莫名其妙的姬姓庄主。 自称树生木养的扶桑脸色风轻云淡,浑似在讲述一下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他悠然自得的介绍起了关于自己的秘辛往事:“东海之上有座荒蛮岛屿,名碣石岛,岛上多珍奇树木,在中原价值连城的极品降龙木在那座岛上不过是随处可见的普通植物罢了。” “碣石岛的中央有一棵道:“那一战不论是真气还是招式我都败得极其彻底,甚至连逃命的余力都没有了,许焰那会儿刚好喜得千金,得知我也有个怀着身孕的妻子后,他非但没有杀我,还主动提出来要和我交个朋友。我与老许一个魔王一个魔君,可谓是不打不相识,我们分享了与彼此爱人之间的甜蜜故事,交谈甚欢,老许还告诉我,如今他有了女儿,再不能像往日一样横行武林了,为了妻女的生命安全,他决意隐退江湖,从此靠着沿街卖艺唱滇戏为生,再不与人争强斗狠了。” “后来我的女儿也出生了,刚出生就有一十三斤,因为胎太大了,吾妻姬氏不幸难产大出血,她给我们女儿取名为‘扶晓’后便即咽了气。对,扶晓就是姬小小,吾妻死后,我学着老许的样子,与四个好兄弟一同退隐避世,又以妻姓为姓,自称姬老爷,并给爱女命名为‘姬小小’。” 听到这儿,魏颉心中由衷感慨道:“许班主因妻子唤作春水而改名为秋山,扶庄主因妻子姓姬而改姓为姬,这是一般无二的深情痴心啊。” “我与四个兄弟一同奔波辗转于中原和扶桑岛之间,将岛上的降龙木材运至中原各地兜售转卖,数年功夫即挣下了莫大的家财,在被我起名为磨砂的山上修建了这座莫忘山庄,为了洗刷过去造就的孽债,为了给女儿祈求平安,我每月二十三号都会下山散钱,山脚下的百姓爱戴我,给我起了个‘姬大善人’的美誉,嘿,他们若是知我曾是个善不抵恶,作孽程度不逊色于魔头的大恶人,那‘大善人’这三个字,多半就喊不出口了。” 庄主姬老爷又看了眼坐在南首处的少女许灵霜,语气平和的说道:“八年前我意外碰上了你爹一次,杯盏交错之间,我得知他为了提升内力一直时不时的擒些地痞流氓来吸血练功,他跟我说等他修为踏入地煞境大圆满的巅峰境界,杀死一个不能透露姓名的大仇人了却毕生心愿后,即会彻底金盆洗手,届时他自会在体内十二大重要窍穴-里注入一旦运功发劲即会和本命赤焰产生冲突,在短短一柱香的功夫内夺走人性命的寒冰剧毒。”顿了顿,扶桑扶庄主正色询问道:“小霜儿,能否告诉我,你爹他可复仇成功了么?” 朱丹裙小丫头缓缓点了点头,咬了咬红嫩的下嘴唇,低着头说道:“成了,我爹亲手杀死了那个大仇人,然后体内的寒冰剧毒发作,他也跟着去了。” 黑肤扶桑重重的长叹了一口气,呢喃着轻轻呼唤道:“老许啊……” 这时,大堂的那扇堂门被人猛的一下打开了,门外立了个穿有冬青色袍子的魁梧“少女”,除了庄主之女姬小小外还能是谁? 容貌五官以及皮肤颜色都和姬老爷颇为相像的姬小小满脸泪渍,珠泪顺着那张并不光洁平滑的脸颊流淌至下巴,并滴落了下来,她抽泣着说道:“爹,娘原是因我而死的么?” 彪形巨汉姬大善人倏然离开西首的位子,飞身来到了宝贝女儿面前,一脸焦急的问道:“小小,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原是那几十个负责陪练的仆役仅仅被三拳两脚就给打趴在地,姬小小大感索然无味,正巧对适才实战的出招时机有些困惑之处,便离开玄铁校场赶至大堂,正好就听到姬老爷与魏、许二人之间的对话,彻底知悉明白了父亲的过往曾经。得知亲生母亲居然是因分娩自己而悲戚殒命,自幼良善品性醇厚的姬小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与震撼,眼泪如溃了堤的洪水一般奔涌而出,她止不住的落泪道:“爹爹,对不起,因为有了我,娘才会……” 原名扶桑现以姬为姓氏的庄园老爷双手抱着女儿小小并不小的肩膀,脸色郑重的说道:“小小,你不要自责,这都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都已经过去了,别去想了。” 年近一十五岁半的“少女”姬小小哭得极是厉害,一对肩膀颤抖个不停,脑袋深深的埋着,哀声叫道:“爹,都是我的错!” 同样姓姬的善人老爷嗓音骤然拔高,他厉声“哎”了一下,将女儿震得把头抬起来后说道:“不是,小小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娘她难产而死这件事不是你的错!要错也是为父错了,错在当年没有料到你娘会因生产而大出血,错在没有及时挽救你娘的性命!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我不许你自责,不许!” 姬小小直视着亲生父亲那对和自己十分相像的红润眼睛,嗓音明显发抖道:“爹,你……” 先后败给阮苍龙、司徒鲛和许焰的扶桑扶庄主眼眶发红,片刻不歇的注视着眼前的亲生爱女,朗声说道:“我扶桑这辈子已犯下够多的错了,所以我才会每个月下山一次去散财求善缘,望图能够用金钱来为自己赎罪。小小,爹爹现如今什么都可以不要,可以不要一身武学修为,可以不要这万贯家财,我只要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只要有你,我就知足了!” 往昔以“玄铁魔王”为绰号的扶桑嘴唇颤栗,极难得的说了句很是矫情、很肉麻的话:“小小,爹真的很爱你!” 本该名为“扶晓”的黑炭少女泪水盈眶,颤声喊道:“爹,小小也爱你!” 堂门处,父女紧密相拥彼此,皆号啕大哭、泣不成声。 魏、许二位客人在磨砂山莫忘山庄逗留一夜后,便又要启程赶路了。离别之际,豪富至极的庄主姬老爷命人取出了地窖里珍藏已久的一箱天材地宝,像什么壮阳大补的紫霜叶、吃了百病不生的罗喉异果、长于悬崖底部的绝地仙草等等江湖无数修士武夫梦寐以求的奇珍之物,到扶桑这儿就好似不要钱一样慷慨大方的赠送了出来,其中最最珍贵的莫过于赤白黑青黄五株五色肉灵芝,庄主姬大善人在了解许灵霜如今的境界后,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只要能将那五株肉灵芝的内涵灵气底蕴彻底吸收,修为直接跻身三阶百尺境大圆满不过是轻而易举的翻手之事罢了。 自许焰丧生后就一直渴望着变强的许灵霜毫不推却的收下了那一大箱子的天材地宝,告别了父亲旧友扶桑叔叔后,和大胆哥魏颉骑马往山下行去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九十五章 命里与龙为难 许灵霜资质之上佳、禀赋之奇绝是连魏颉都要由衷叹赞的,加之其平时练功日夜不歇状若疯魔,如此汗水辛勤付出,要还没点回报那可就真的没天理可言了。自父亲许秋山不幸殒命至今才过了不到两个月,小丫头就从原本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以唱戏为生的柔弱少女,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拥有三阶百尺境修为的江湖宗师级别的人物,这等进步神速,在整个中原武道历史上都称得上是异常罕见,如果说天下武林当真是一片“林子”的话,那么许灵霜无疑就是林中节节攀升,一夜即窜高一米,两月暴长几十米的毛竹。这株长势惊人的“小楠竹”靠着天边金掌陆成霜的那套独门秘术丹炉大法,用了短短不到三日的功夫就将姬大善人扶桑临别前赠送的那五颗彩色肉灵芝尽数炼化吸收,化五色灵芝的全部珍贵底蕴为己用,顺顺当当的跻身了三阶百尺境大圆满的修为境界。 旅行同伴兼亦师亦友的大胆哥也托她的鸿福,靠着那些姬老爷慷慨赠送的天材地宝一点点稳步提升功力,那层突破五阶脱俗境的“膜”可以说是越来越纤薄了。照目前的成长进度来看,魏颉推测最多不超过一旬,十二月出头左右的样子,许灵霜就能彻底炼化那颗硕大金丹,而魏颉也将以极其扎实稳当的身体状态和雄浑博大的根底基调顺利突破那层薄膜,踏入真正算是脱胎换骨的五阶脱俗境。届时二人差不多就可以一起破境,一个入四阶,一个入五阶;一个洗髓,一个脱胎。 这一日,魏、许二人终于抵达了琅琊王府所在的沐河城。 沐河,古名沐水、茅河,因水流和缓无声,故也有“默河”的民间俗称。此河发源于剑南道益州的茅山,与汉河交汇,近年来河床淤高外加黄河北徙改道的缘故,这条素来“沉默无声”的沐河渐渐失去了入淮的水道,据精通堪舆地理的专业人士预测,未来不到五年的时间里,沐河即要被剔除出淮南道,算入剑南道的领土领水里去了。 沐河城,这座淮南琴州当之无愧名声奇响的第一雄城里,今日来了个摆摊算命的瞎子算卦先生。那盲卦师戴着一副深黑色遮眼墨镜,扎着个道门发髻,髻子里插了根工艺低劣的桃木簪子,脸色枯黄感觉像是患了命不久矣的顽固苦疾,须如雪白银丝根根可数,身穿一件面料瞧着不贵的普通黄色棉制道袍,在闹市一家大酒楼对面不远处人流量不小的街头寻了个宽敞位置。毫不讲究的随便摆放了一张桌椅,桌上并无甚么插满了上签下签的竹筒或是阴阳八卦盘之类的道家玄机物事,唯有笔墨砚台和大量的宣纸存货。算卦先生的后头立了两名穿有浅蓝色裰袍的年幼小道童,一人捧着一根竖起来的醒目旗幡,上头写的东西着实叫人看了忍俊不禁,左手处的幡上写着“卦不敢算尽恐天命无常”,右手处的幡布之上则赫然写着“若敢闹事送你去见无常”,以如此不讲究的上下联出摊,真可谓是千古难得一见。 因为负责给人算卦的是个佩戴浓黑色墨镜的老瞎子,眼睛看不见自然也就瞧不得面相和手相,又与那些贯来满口易经术数天时地利八字生辰奇门遁甲,唯恐别人觉得他嘴巴不利索麻溜、本事不够通天的半仙卜士有所明显区别,老卦师并无一条方便骗人钱财的三寸不烂之舌,相反话极少,少得让人觉得他会否不仅瞎而且还是个哑巴。 老者给人算卦的方式同样极尽怪诞不经,而且也不知出于何种莫名其妙无可言说的原因理由,不论什么卦相和命数,或好或坏,最终结果必然要写在纸上。你若信,就把卦纸拿回家去;若是不信,那你把卦纸扔了撕了烧了甚至是塞嘴巴里吃了,都行,半点儿也没有所谓。 每当有被好奇心驱使前来惠顾的客人坐到摊位前,卦师身后的一个年幼小道童就会替师父先问上一句:“你要算什么?” 当来客说出自己想要测算的姻缘、官势或是财运等等东西后,另一个捧幡的小道童就会理所当然似的将一只摊开的小手伸过去索要钱财费用。当那个愣住的客人表示你这还没算呢要什么钱的时候,两个配合异常默契的小道童就会齐声回应道:“我们师父的规矩就是先给钱再算卦,给的钱越多卦算得越准!” 这会儿有些囊中羞涩不愿掏荷包或是心情不佳的客人就会因此而直接拍拍屁股走开,这一步骤成功筛了一部分想着过来“白嫖”的家伙。 剩下愿意掏钱算命的顾客里面也分为有钱人和没钱人两大类,所谓有钱人倒不非得是那些一掷千金、挥金如土,从兜里倒出的银子足以压垮整个摊子的那种主儿,基本上肯花上个十几两或是几十两纹银算一次的,放在这个摊位就能算是地位挺高很有钱的“贵客”了。而那些被归入没钱一类里的人,基本上就是那等抠搜到就肯出那么十来个可怜铜板,好似打发街头要饭乞丐一样的吝啬铁公鸡了,那盲眼卦师往往给那种人潦草算了一通后就将之胡乱对付走了,毕竟你都那么鄙薄看不起我了,我又有何理由费力不讨好的帮你认真算?本天师的人工费岂是这般廉价的? 更有甚者,不过是只往桌上摆了一枚连吃饭塞牙缝都还不够的铜板,就大咧咧的摆出一派“老子是大爷”的嚣张架子,高声吵嚷着要目盲卦师给好好算上一卦,就算自己与心上人何时能够成亲喜结连理。那算命先生不过浅浅笑了一笑,什么都没问,只取过来一张宣纸,摘下一支软毫毛笔,沾上徒弟早就研磨好的新鲜墨水,在纸上简单写下了两个歪歪扭扭的黑字——“梦里”。那个地痞小流氓模样的家伙瞧见这两个字后登时勃然大怒,握紧拳头扬言要把这破烂摊子给砸了,一名捧幡小道童怒斥其瞧不见下联的那十个字么?那无赖原本是天不怕地不管的狂傲脾气,狠狠往地上呸了一口,接连叫骂甚么地-府无常是他儿子,老子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鬼,你能耐我何之类的聒噪言语,那黄袍道士面无表情淡淡然吐了一个“滚”字出来,两个小道童听从师父的要求同时从袍袖里拿出一张黄灿灿的道家符纸,刚一撒手,两张符箓顷刻化成一阵凶猛无俦的罡风,疾吹而过,当场就将那个自称不惧鬼神的放肆小流氓吹得像个皮球似的狼狈滚了开去。 这一番“呼风”的高超玄通手段显现出来,围观的一众百姓人人皆震惊万分,那些原本有意闹上一闹的泼皮地头蛇个个儿噤若寒蝉的悄悄开溜了,更多的道教信徒或是心怀虔诚之人纷纷上前排队求卦。 对待掏钱甚少的那些穷酸顾客,老卦师倒也并非一味的冷冷淡淡不情愿好生应付,比方说有个走路颤颤巍巍看起来一推就倒的衰弱老太太,拄着木头拐杖过来求卦师算算自己那走失多年的小孙儿如今还是否活在人世,如若还活着那又在从事何种行当过活。老妪费力掏了半天的钱包最终只勉强倒出来不过十一二个铜板,算卦先生收下全部铜板后,很是正经的询问了老太太那小孙儿的出生年月日诞生时辰性命笔画等等要素,继而掐指仔细算了一好阵,在八张薄薄的宣纸上分别写下“边关戎马,锦衣而归”这个八个墨水大字,年迈老妪在两个小道童的好心解释下总算明白了这八个字的含义,知道自己的宝贝孙儿现如今的生活虽苦了一些,但好歹未来有个衣锦还乡的光明前程,便喜滋滋的向目盲卦师道了番谢,又拄着木制拐杖一步一晃悠的回去了。 待老太太慢步走远后,坐在摊位后面的黄袍老道士轻声呢喃了一句:“唉,人之生老病死落地已定,又要我多赠出一份气数咯。”遂用手遮掩住嘴巴,有一缕叫人不易察觉的清淡紫色气息倏然从其指缝间飘溜出去,奔着无边天空飞去,再也不见了半分踪影。 此时城中街道上有一对作西域人奇特打扮的男女骑乘高头白马缓缓而行,白马的后头还拖着一辆载有几个精美箱子的结实车子。男的戴熊皮毡帽穿孔雀蓝绸缎袄子,金眉金须;女的深红面纱遮脸披朱丹裙霓裳小裙,眸若秋水。那名须眉旺盛岁数大概在四五十岁左右的男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发问道:“小霜儿,话说那日在青丘山,花容前辈赠你的那瓶红露仙琼液你用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效果啊?” 坐于前头的那名朱丹裙小丫头笑着答道:“那个啊,我送给小小妹子了。” 金须男子“啊”了一声,连忙问道:“那可是天底下美容养颜的圣品啊,你就这么送人了?不可惜么?” 蒙脸少女快速摇了摇头,道:“那日咱们在莫忘山庄过夜,我和小小妹子一块儿睡觉的时候,她主动将摄提诀里面部分气机的流转方式教给了我,作为交换呢,我自然也就不吝惜的把那瓶仙琼液给了她。” 一身孔雀蓝绸缎的魏颉点了点头,勉强赞同道:“这买卖做得倒还挺划算的。” 穿着朱丹色小裙的许灵霜嘻嘻一笑,嗓音柔美的她十分得意的说道:“我跟小小妹子约好了的,等以后我们出道了,一个叫玄铁魔女,一个呢叫赤焰魔女,玄铁赤焰,横扫天下!” 剑修魏颉没奈何的撇了撇嘴,道:“为何是魔女啊,叫女侠不好听么?或者不行你去创个宗门,叫赤焰门好了,然后自称赤焰门门主,中原那么多武林门派,女子掌门的数目可不多呢。” 许焰之女许灵霜连连摇头,难得的与大哥哥意见相左,她仰着尖尖的下巴说道:“我不要当女侠,更不想当什么掌门,手下每天都要管着那么多人,烦都烦死了,想想就头疼得紧!前几天咱们在路边摊上买的那本新派武侠小说,叫什么《雪山魔女传》,你也看了一点的,里面不是写了一个仗剑江湖的女侠为情所伤而一夜白头,然后在整个武林大开杀戒的故事么?书前半段的剧情扭扭捏捏太过拖沓,越看越憋屈,后来玉修罗被周一杭辜负,一夜白了头,自此心中再无半分牵挂,不做女侠改作魔女,从那部分开始故事才变得爽快有意思了起来。所以啊,我才不要当女侠,做个魔女多逍遥自在呀,没半分道德上的绑架约束,想干嘛就干嘛,我的世界我做主!以前刚得知我爹的绰号叫赤焰魔君的时候,还觉得不咋好听,怎么着也得叫赤焰大侠才行吧,现在想想,叫什么大侠呀,忒俗气了!绰号喊得再光明正大、坦荡磊落有什么用?上官白檀被人喊了那么多年的剑侠,最后得到善终了么?还不是死在了昔日好友风流的剑下……” 坐在其身后的大胆哥魏颉听了许灵霜这一番独到的偏颇见解,心思一阵恍惚,不禁暗道:“这还是当初我认识的那个天真烂漫的小霜儿吗?怎么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就变成这副样子了?!非但没了半分崇正抑恶的行侠念头,居然还满脑子想当什么魔头魔女?” 正打算出言纠正几句,忽听得光天化日有抽噎哭泣的声音从前头传来,坐于马鞍上的魏颉忍不住伸着脖子望去。瞧见某个客流量大甚是火爆的算命摊子前坐了个身穿单薄布料衣服的大汉,那汉子肩膀背阔体格绝不逊色于掼死熊刘开山,有着这般魁梧体格的彪形汉子,居然会像个被人强行夺去清白的黄花闺女一样在众人的围观之下掩面痛哭?发生这种咄咄怪事,好奇心素来强烈的魏颉连忙策马赶上去看戏。 摊子前坐着的巨型大汉双手捂脸,泣声不止,身子微微颤抖的他低声恳求道:“老神仙,求你帮帮我破一破罢,这……我家三代单传,可不能到我这儿就断子绝孙呐!” 原是这大汉适才花了十两银子请老卦师给自己算算还要多久能有子嗣,料不到那目盲算命先生仅是推演了片刻,即在一张纸上写了个大大的“无”字,那巨汉只看了一眼就失声痛哭了起来,还说什么他与媳妇儿成亲五年别无他求,但求一个孩子,说若是老神仙能给他破了此灾,多少银子他都愿意掏出来。 那两个捧幡小道童见他哭得桌上都沾了泪渍,其中一人不禁蹙眉骂道:“我把我师父当什么人了呀?连你生不出孩子这种郎中大夫都不太乐意治的腌臜事情都跑来求我师父了。” 体重少说有两百斤的巨汉仍是止不住的埋头嚎哭,全然不顾周围一众百姓的异样眼光。 那个戴着墨镜的黄袍道士嘴角一勾,先是抹去了流到桌子上的泪水,笑着说了两个字出来:“后面。” 那泪流满面的大汉一怔,尚未反应过来,耳朵已被一只纤手从后头给揪住了,巨汉顺着那股力道被迫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告饶道:“媳妇儿媳妇儿!疼,别揪了,真疼啊!” 揪其耳朵的是一个衣着容貌都普普通通的纤瘦女子,那女子撒开了揪耳朵的手,接着两手插腰,仰头怒视着那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多的魁梧大汉,嗔骂道:“你还要点脸吗?我问你还要不要点脸?!” 当众哭泣丑态尽显的大汉面露万般愁容,哀声叫道:“媳妇儿,我……我这不是着急嘛,实在没忍住就哭起来了。” 普通家常女子仰视着自己的这个窝囊丈夫,语气依旧火爆泼辣,骂道:“你看看你,都要当爹的人了,性子还这等软弱,随随便便就哭!” 壮硕如林间棕熊的巨汉双目瞪得溜圆,他颤声说道:“什,什么?当爹……媳妇儿你有了?!” 细瘦女子脸上露出甜甜的笑意,娇哼了一声,扬着下巴应道:“对啊,我找大夫把过脉了,是喜脉,绝对错不了。你呀,要当爹了!” 那名魁壮汉子这会儿才总算明白过来,那位被自己尊称为“老神仙”的算命先生刚才写的那一个“无”字,并非是此生老鳏无嗣,而是自己无须再盼时日,妻子腹中已有胎儿之意。那性子柔弱易哭的巨汉欣喜若狂搂着爱妻大吼大叫,又向摆摊算卦的目盲老卦师道了好久的谢,喜气腾腾的与媳妇儿一并回家去了。 那位神通不凡的黄袍老道忽然让身边的两名小童附耳过来,悄咪咪的说了些什么,两个年幼道童得其吩咐后立时扯着稚嫩尖细的嗓子一遍遍的高喊了起来:“我师父恳请一名紫气盈体之人速速现身,我师父恳请一名紫气盈体之人速速现身,我师父恳求……” 吸收了公羊重器二十年东来紫气的魏颉见他们喊了十几声都没人上去,便和少女许灵霜一同跃下马鞍,传过层层围观的百姓,缓步走至了摊前。魏颉在摊位前头的凳子上坐定后,恭谦询问道:“在下的经络中确实蕴含有一股东来紫气,不知是否就是老前辈要找的那个紫气盈体之人?” 负责算卦的老道士仰头笑了几下,连声说道:“紫气盈体,心窍玲珑,小友正是我要找的人!” 魏颉心下大奇,暗揣道:“他竟连我体内有三尺玲珑心都知道,这老道究竟是何方神圣?” 目不见物的瞎眼卦师又习惯性的捋了几下银白胡须,颇有隐士高人气派的说道:“贫道张三,号龙虎,在此等候小友多时了。” 魏颉一脸莫名其妙的难解表情,站在一旁的许灵霜更是暗暗偷笑道:“张三?这老道士叫张三?我还李四呢!不过他那道号倒是起得好听,我若是有个这么威风的绰号,出门怎还会让人知道我的俗家本名?那必然是逢人就自报‘贫道乃龙虎真人’的了,话说那些道士怎的老是自称贫道贫道的,那么妄自菲薄,直接自称本真人本天师不好么?” 那个与当世道教圣地武行山龙虎宫有着同一名号的老道士温言探问道:“小友可否透露一下出生的时辰。” 魏颉稍微回忆了一下,立马答道:“我是辰时生的。”许灵霜一听此言,无不惊喜的叫道:“哇,大胆哥,这么巧的吗?我也是辰时出生的哎!” 不是神仙胜似神仙的黄袍老道又笑了几声,分别向魏颉和许灵霜要了他们各自出生时具体的更漏分刻,随即盲卦师就开始掐指细细默算了起来,这次推演测算所用的时间尤其长久,差不多魏、许二人都快要等出困倦意味的时候方才结束。 戴着黑色墨镜的目盲老卦师先是指了一下魏颉,然后取下毛笔沾上墨水,在八张宣纸上写下了“孤辰寡宿,白衣可破”八个不甚工整的大字。 魏颉愣愣的瞧着那八个字,站在算命老道士身后的一名年幼小道童负责解释道:“前四字是说你这人命格极差,婚姻难就,晚年凄惨,孤苦伶仃,六亲无缘,必然要孤独终老。白衣可破是指你他日若能遇到一位白衣贵人,那你的孤寡命数就能破解了。” “白衣……”魏颉的脑海中开始回溯追忆起各种关于白衣的画面,首先想起的自是那个为自己破了处子之身的盈盈岛岛主仙子沈腰,又想起了白袍儒将大伯父东方梧桐以及桃花剑门门主剑仙风流,最终记忆定格在了道傲徐行赠予的那场心斋里出现的那一名身形朦胧的白衣御剑女子的身上。 正当魏颉兀自胡思乱想之际,道号龙虎的道门卦师又指了指立在魏颉旁边的朱丹裙小丫头许灵霜,继而又在八张宣纸上写下了八个墨水大字,这一次的卦数便与其他算命先生不小心从竹筒里倒出来的下下签一般,八张纸上写的八个字拼凑起来便是——“大凶大恶,天煞孤星。” 许灵霜瞪大眼睛紧盯桌上摆放的八张新写就的墨水卦纸,怔怔然说不出话来。 另一个捧幡小童朗声解释道:“此八字是说你劫煞当头,亡神降临,此祸端通天彻底,纵有贵人解星,亦无可助也,今生克父克母克夫克子克亲克邻无一不……” “够了!”未等小道童拆完卦数,许灵霜当即忍不住歇斯底里的嘶声大叫了起来。 见小霜儿情绪激动得有些不对劲,魏颉忙从位子上站起身紧紧搂住了她,对着怀里浑身颤抖的小丫头出言安慰道:“没事的,别怕,卦总有准和不准的,你这明显就属于那种不准的。” 岂料那黄袍老道自吹自擂的多补了一句:“贫道此生算卦从无不准。” 剑修魏颉双眉竖起,充满敌意的看着摊子后天端坐的那个自称“张三”的算命先生,肃声问道:“前辈究竟是什么人?” 那目盲老道轻轻拂着下巴上银白色的胡须,答非所问道:“不知小友名叫什么?” 魏颉对眼前这个随手写出八字恶谶,装神弄鬼的老卦师绝无半分好感,没好气的回应道:“我姓魏,叫魏大胆。” 瞎眼道士登时哈哈大笑起来,道:“大胆,大化乾坤,日月为一,好名字,好名字啊!”他自顾自很没礼貌的笑了一会儿,破天荒的口出卦语,沉着嗓子说道:“魏小友,老夫算出你命里有龙,且注定要与龙为难,杀龙斩龙屠龙灭龙,总之日后遇龙断不可留,留之必有灾殃,切记,切记!” 说完一番玄之又玄的谶语后,黄袍老道从位子上站起来,拱手行了个道门揖礼,用十分恭敬诚挚的口吻欠身提议道:“魏小友他日如若行经剑南道蜀州,不妨来武行山龙虎宫里坐坐。” 搂着许灵霜的魏颉还没来得及问些什么,那盲眼老道士即用力震荡了一下宽大衣袖,猝然间有浓白色的雾气从袖口窜出,以极快的速度将整个算命摊子笼罩了起来。 白雾散去后,再无算命老道和那两个捧幡小道童的身影。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九十六章 人蛊 那个明明没说句话却让人横生想狠狠揍他一顿冲动的墨镜老道士带着两个徒弟腾云驾雾离去后,此间再无算命摊子,就剩下一堆看好戏不嫌事大的无知百姓和互相拥抱着彼此的魏颉与许灵霜了。 将一众意犹未尽的平民老百姓都呼喝退散后,魏颉抱着精神状态委实不佳的小霜儿又重新跃上了白马马背。骑马行于沐河城中心的繁华街道,许灵霜兀自低着头默然不语,这会儿街边都是过路的行人,魏颉也不太方便跟小霜儿说什么类似“想哭就痛快哭出来吧”这样的劝慰言语,况且行走江湖之人有个非常重要的必备因素,那就是必不可少的抗压能力,也就是所谓的“心境”。 如若心境不够强韧坚实,这还没开打呢,别人磨磨嘴皮子就把你唬得魂都丢了,那岂不是憋屈至极?或是厮杀之际,别人边打边用刻薄尖酸的语言戳你软肋,以口舌为剑,害得你分心伤神而落败,那不是输得更加窝囊? 那日在玎州会稽县上虞城,修为和定力都尚自浅薄低微的许灵霜仅仅因为听了一场和滇戏有明显区别的川戏绿袍传,就触景生情导致泪阀泄洪,在台下嚎啕痛哭了起来。而如今已拥有三阶百尺境大圆满的她,即使是被算命先生当众以字点明是克杀一切的天煞孤星,即使在众目睽睽之下回忆起了被自己活生生克死的父亲和母亲,即使情绪激动崩溃到了极点,她也死命的关紧了泪水阀门没有失声爆哭出来,这无疑是一种心境上的成长与进步。 为了打磨小霜儿的心理抗压能力,坐在后头的魏颉除紧了紧拉着缰绳的双臂外,并没有多出半句和言安慰的劝哭之词,他深知每多忍一滴眼泪,下一次再受打击时的情绪就会多稳定一分。这也就是为何半年多前的那个深夜魏颉被四十个兄弟背叛抄家后立时疾速狂奔,令剧风吹刮刺激眼睛,强忍着不让泪水流淌下来的原因。 自幼孤独的魏颉十分清楚的记得,上一次自己没忍住哭出声来,是从快报里得知父亲魏魁兵解少咸山碎肉城的时候。那一年,失去了此生最敬爱的父亲的魏颉仅仅只有十七岁,那天他差不多哭干了这辈子所有的眼泪,魏魁牺牲战死后,年轻人就一次都没有再哭过了。 朱丹裙少女一路埋头消化着满腹的痛苦、哀怨和思念,而身穿孔雀蓝绸缎袄子的魏颉则同样一言不发,他边骑行边思考着适才那个自称“张三”的黄袍老道的卦数。 那个老牛鼻子道士其实一共就讲了三件事。 一是魏颉和许灵霜二人的命格差之极矣,今生命途极其坎坷,一个须求一袭白衣贵人方可破解孤寡之命,一个则此生注定孤独终老,而且逮谁克谁,乃劫煞亡神转世。魏颉对此卦数颇不以为然,照那老卦师的说法,自己和小霜儿既都是孤辰寡宿的凶恶命格,那两个大凶之人凑在一块儿,凶上加凶,你克我我克你,早该双双暴毙身死了才对,怎的两个人如今都还活得好好的?呸呸呸,什么狗屁天煞孤星,不过是些危言耸听、哗众取宠的荒诞言论罢了,信不得真! 二是关于命里有龙且必定要与龙为难的玄幻谶语,魏颉乍一听还没觉得有什么,仔细一琢磨觉出味儿来了,他是辰时生人,辰在十二地支生肖中属龙,故可称命里有龙,这压根就是最低级别的江湖骗术嘛,这也能信?至于与龙为难遇龙断不可留的说法就更加荒诞不经了,拆文解字一下,你且告诉什么是所谓的龙?到底是虺龙、蛟龙、应龙还是真龙?一国之君、当朝天子、九五至尊的皇帝陛下是龙么?亦或是名字里绰号里有龙的人?呵,话说那老牛鼻子道号龙虎,也趁一个“龙”字,照他那意思,若是今日不给他一剑斩了,放虎归山留之未来就必有灾殃呗?这不是跟扯淡一样的嘛! 第三就是建议魏颉他日若行经剑南道蜀州,不妨去武行山龙虎宫坐坐。魏颉对此倒是真心觉得这目盲老道士果真有点非同寻常的通天手段,居然能预测推算出自己接下来的行程路线,连将来要经过剑南道蜀州都能猜得出来,单凭这一点,这黄袍老卦师就有被高看那么一眼的权利资格。魏颉之前在瑜州西北部的某片漆竹林里,得龙虎宫无涯真人“道傲”徐行赠送了心斋之大梦一场,受益实在匪浅,本就有心来日主动登门拜访,当面谢其福泽恩惠,那老道纵是不多嘴一声,自己也有策马踏上武行山的理由。 拨开满头费解难辨的茫然迷雾,脑中诸多思绪先从目盲算命先生那边抽滤出来,马背上的魏颉开始耗神思考另一件眼下比较要紧的重大事情。 那就是该如何顺利的见到父亲魏魁的那位结义兄长,强蕃琅琊王嬴関麾下的第一武将,封号“虎威将军”的二伯父韩骧。 近些年,琅琊金梁两位蕃王争锋,明枪暗斗冲突不绝,矛盾尖锐不共戴天到了互派杀手刺客的荒谬程度,若非是忌惮坐镇天启城中央朝廷的小侄儿皇帝嬴勾河蚌相争渔翁得利,嬴昆嬴関双王只怕早就公然宣布开战,挑起一场史无前例、血流漂橹的旷世“王战”了。因为所事王爷主子之间的激烈矛盾,金梁王麾下的东方梧桐和琅琊王手下的韩骧这对初出茅庐即八拜之交的兄弟为了避嫌掩人耳目,迫于莫大的压力不仅难以再度相聚,甚至连用书信偷偷联系都无法做到,自三弟狼煞魏魁战死碎肉城后的这三年时间里,这对结义兄弟彼此间越来越疏远的同时亦越来越心知肚明,如若不出意外,下一次两人重逢见面的时候,恐怕就是藩王对藩王的大战开幕之日了。 三弟碎肉城陨落后,身为三兄弟中“大哥”的东方梧桐悲悯怜惜侄儿魏颉年少丧父过于可怜无助,自掏腰包接济帮持,即便日日军务繁忙,每半年都尽可能抽身去濠州亲自看望颉儿一次,伯侄间聊聊天、喝喝酒,落剑城里随便找家酒楼好好聚上一聚。而韩骧也不知是性子凉薄还是军中职务太过繁重导致实在脱不开身,三弟魏魁死后的三年里,莫说见上一面了,便是连信件都没有一封与那姓魏的年轻侄儿来往。被当朝小皇帝嬴勾任命看守濠州搁剑塔的魏颉并非甚么矫情依赖关系羁绊之人,虽着实对这个幼年时相当疼爱自己的二伯父颇感怀念,但也绝不会因其不主动联系自己而心生半分的不满和怨怼,毕竟自己和父亲相较不论是武学修为造诣还是沙场军功战绩都实有云泥之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甚至还因根骨造化过于低微卑劣,在区区一阶筑身境徘徊止步了十余年没有寸进,打了年幼时连口称赞自己天资卓越,未来前途必然无量的韩伯父的脸,如此无用无能且丢人现眼,韩骧韩将军那般地位尊崇日理万机的上流人物不肯来看望或是联络自己也完全情有可原,其实见或不见都差不离,见了反而尴尬,还不如不见。 今时终究不同往日,当下的魏颉早已不是那个被画地为牢困于一塔的窝囊废柴,历经一系列不可思议的机缘奇遇,拥有了四阶洗髓境大圆满半步五阶脱俗境的高超修为,虽还是孑然一身闯天地未立寸功,但脸上至少终挣得了一丢丢特殊独到的荣光,怀着类似于“锦衣还乡”的风光想法,这一次旅途经过琴州沐河城,于情于理都该去探访拜望一下自己的这位姓韩的二伯父。 魏颉昔日与大伯父东方梧桐一同于酒楼内共饮的时候,曾听得这位绰号玉面人龙的白袍儒将笑言,军中有人给他暗地里起了个“东方潜龙”的新名字,对应上了文官之首的贾流贾卧虎,只因东方梧桐文韬武略无一不备,除了操演监管直属部下的各类士兵外,还有许多的公务文职工作需要去参与,时常老藩王嬴昆有军机要事或其他什么颇为隐秘不可告人的事由也都会找最最值得信赖的东方将军来协商策划,故而一日里大部分宝贵时间都待在沂州锦瑟城金梁王的府邸中,龙潜在渊,空有一身盖世武艺却大部分时间都将自己像个读书人一样关在屋内的凤栖公东方梧桐也因此被人在背地里安上了个“潜龙”的绰号。 其二弟韩骧就与之大不相同了,一样作为重兵藩王麾下权力最大、官衔最高的最强武将,虎威韩将军不像大哥东方梧桐那般能在将字的前头多安个“儒”字,名声响亮几乎能与天启城中央朝廷最为器重的大将王迎鹏相媲美的韩大将军是个正儿八经军旅出身的粗野武夫,弄不来歌赋诗词锦囊妙策之类的雅致活计,也完全不像东方大哥那样擅长放权委任,而是一人尽可能的大权独揽。万计虎威精兵悉归韩骧韩将军负责统领和管辖,肩上挑着的艰巨担子何止千斤分量?身为琅琊王三州封地里唯一当之无愧的将帅之才的韩将军常年都鸡鸣时即起日落时方归,终日里练军排兵、演习戈战,事无巨细件件亲力亲为,不知何为疲倦懈怠。据说其超过十军棍以上的处罚都非要刻板较真的亲自观阅掌刑不可,委派调遣军队的令牌虎符片刻都不离身,纵是晚上睡觉时犹不愿脱衣卸甲,夜夜俱着坚硬甲胄而眠,日食三餐,一顿十斤米饭、五斤牛肉,食量之大非人而类虎,故也因此而有了个“日食三斗韩老虎”的趣味浑名。 因韩二伯父在军中事必躬亲,每隔一段时间还要遍游瑜、玎、琴三州,考量琅琊王封地各处的军伍情况和士卒战力分布,故此魏颉这个当侄子的不仅不知道韩伯父眼下是否身处琅琊王嬴関的府邸里,连其在不在沐河城里都无法确定,倘若韩骧果真已早早的携兵巡视出游,那此番可就当真没法再见着二伯父了。 魏、许二人又在雄城沐河里的中心街道行了一会儿,前头乌压压的拥堵了一大堆的看戏百姓,骑乘高头白马大白靠近那一大片人群后,勉勉强强看清了前头的那幅奇特景象。 一个边长十余丈的庞大擂台之上差不多有七八十个身穿肮脏破烂囚衣的犯人此刻正在徒手互殴搏杀,挖眼踢裆掐喉咙,手段异常残忍酷烈,誓要争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巨型擂台的边上则站满了身披厚重玄甲,手持环首刀的官府士兵,数目足有百人之多,只要有囚犯稍稍不慎被人从擂台上或推或挤或打了下来,必然会有持械士兵将手中大刀猛力挥落,上前把那人瞬间斩杀毫不留情,这会儿擂台上下都已布满了一具具肢体残破的血腥死尸,满地尽是猩红鲜血和大好人头,哀声嘶吼声震耳欲聋,如同地-府里关押折磨亡灵的拔舌枉死炼狱一般。 骑在马上的魏颉望着前头那幅足可叫人产生严重生理不适的恐怖画面,忍不住找个看戏的寻常路人老百姓发问道:“前头这是在干什么?” 那路人快速瞥了眼马背上模样与中原族人大为迥异,一看就是从西域那边的小国家来的魏颉和许灵霜,没什么好口气的回问了句:“哪儿来的啊你们?” 魏颉没奈何的撇了撇嘴,从兜里掏了一个几两的小银锭子扔了过去,继而说道:“我们自西域娄兰国而来,到中原贩些家乡特有的贡枣。” 那见钱眼开的路人一收银子,立时就改换了张叫人赏心悦目的和颜笑脸,点头称赞道:“原来是娄兰过来的,那可是西域数一数二的大国的了呀!” 将白日飞来的银子踹入兜里后,那人轻描淡写的解答道:“你刚才问这是在干嘛?还能干嘛,炼蛊呗,只是这炼的并非虫蛊,而是人蛊罢了。” 魏颉也曾听闻过西南烟瘴之地的大黎国有一种以瓮罐炼制百虫蛊毒的特异秘术,但“人蛊”这稀奇的东西却也是头一回听说,于是不解的问道:“人蛊是什么?” 那收了银子的路人整张脸写满了“瞧你那没见识的样儿”九个字,自觉浪费口水的说道:“所谓人蛊呢,就是从牢里放一堆本该秋后问斩的死囚出来,让他们互相厮杀打架,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不仅可以得到释放重获自由,还能再多领五十两银子,但条件呢是必须强制性入伍参军,此生誓死为琅琊王爷效力。这活动每半个月就要举办一次,算上今天这次到现在已连办二十一回了,据说是王爷手下韩老虎韩将军的主意,一来是为了给虎威营里扩充一点儿有用的兵员;二来嘛,为了给城里百姓涨些所谓的‘血气’。说是北方天烛国就是因为素来民风彪悍,人人有血气,国力才会那般强横的,让我们平日里有空就多看看死人,死人看多了,那等真正开战的时候就能做到传说的悍不畏死了。” 魏颉听完这番话,不禁皱眉道:“先不说这血气能不能靠这法子来涨,每半个月炼一个次蛊,那岂不是每个月都要有两个本该处以死刑的犯人被无罪释放踏上军旅坦途么?这样还如何正听王朝律法的威严?” 那路人仿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逗趣笑话,不由自主的呵呵笑了起来,边笑边道:“律法?你快别逗了,这主意是韩将军征得琅琊王同意以后才命人去操办的,在这琴州,王爷就是天,王爷干点什么事儿还用得着顾及律法?莫说每个月两名死囚,他就是把人都放了你也管不着啊!至于威不威严咱不知道,反正韩大将军虎威营里的那群精锐骑兵是咱这辈子见过最有威严的一批人了。” 魏颉静静的骑在马鞍上面,举目望着前头擂台上面那群杀红了眼而没半分人样的疯狂死囚,心下暗揣道:“既然这大炼‘人蛊’的事由是韩伯父提议操办的,那我通过该项目的负责人不就可以顺藤摸瓜的见着韩伯父了么?” 想到这里,魏颉魏大胆凑至身前朱丹裙少女许灵霜的耳边,轻声说了句:“小霜儿,在这儿稍等片刻,我去做一回人蛊。” 不待小丫头回过神来,身穿孔雀蓝绸缎袄子,头戴熊皮毡帽的魏颉即飞身离开了白马马背,正如那日在玎州礼阳城与公冶锦联手劫法场,“西域”年轻人再一次踩着一众围观百姓的肩膀,迫近了那座用于炼造人蛊的大型血腥擂台。 脚尖轻微一点,身子骤然间极大幅度的拔高,划过一个曲线优美的绝佳弧度,须眉皆作浓金色的青年魏颉跃过了守在最外围的一圈持刀士兵,就这样来到了那一方死人多过活人的擂台之上。 离五阶脱俗境只有一膜之隔的年轻剑修并不愿使剑杀人,也不用那八条从从生铁雕任我啸那里得来的剔骨剥筋白鱼,单单施展开那套自创的清明拳进阶拳法,脚步腾挪,一拳复一拳,身形疾闪如若怒蛟入海,拳罡猛烈恰似神龙长啸,霸气无双恍若神威天将,几个飞速的掠动之后,台上尚活着的三十余个死刑囚徒悉数轰然倒了下去,要么肠穿肚烂,要么胸腔炸裂,要么脑壳粉碎,死状着实凄凉悲惨! 浑身被紫霄真气紧密萦绕着的魏颉未沾染半分新鲜血渍,轻松击杀了所有死囚而成为最终活下来的“人蛊”的他遭到了一众披甲士兵的倾力围攻,一柄柄磨得锋锐锃亮的环首刀挥劈而落,砍砸在已将释道两家真力融于一体的玄奇气机之上,半分也透入不得。 心情无比畅快的魏颉得意一笑,淡淡然说了句:“你们继续砍,我休息一会儿哈。” 语毕,在外人看来极是狂狷自负的年轻人当即撤去了护身保命的那股紫霄真气,再也不用耗神费力的去维持气息流转如意,仅以纯粹净静的肉身躯体来扛御一刀接一刀连绵袭来的猛厉攻势。 那份名为“青龙”的绝强体魄乃青衫剑侠上官白檀生平最为倚仗珍视之物,他败北后身子遭剑仙风流的桃华气焰所焚,临终前将此物慷慨的托付了出来,魏颉有幸得此极端强大的体魄后,骨骼硬似玄铁,肉体坚若金石,除去本就固若金汤的前胸膻中穴外,其余各处窍穴筋络亦变得坚不可摧,浑身上下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甚至连蛊毒虫害都能够彻底免疫,哪儿还有半处弱点可言?即便撤去了那股珍贵无伦的紫霄真气,魏颉凭借着上官白檀所赠的青龙体魄,亦可保证身躯肉体不受一丝一毫的迫害损伤。 数百名持械官兵轮流而上,挥刀片刻也无停歇,竭力劈砍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双手负后挺身直立的魏颉仍旧是毫发无损,擂台下面围观的众人个个目瞪口呆,都将那位长满浓金色大髯的“西域人”视作了天降神明一般,更有些笃定世上有神的平民百姓虔诚的朝着堆满了死囚尸体的擂台上面跪地磕头,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在许愿祈祷些什么。 被愚民们视若金刚菩萨、仙界神明降世的魏颉猛地将周身气机蓦然往外一散,最前头的十几名披甲士兵当场身不由己被震得往后倒去,接连有几十人被撞得失去保持平衡的能力而重重摔跌在了地上。 环视了一圈满地连站立起来都费劲巴力的无能持刀官兵,并未出剑的剑修魏颉轻声笑了几下,简简单单的吐了九个字出来:“带我去见你们韩将军。”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九十七章 二伯父 岁末新旧之交,距离今年的大雪节气还有短短不到一旬时间,这一日黄昏傍晚,虽是昼短夜长的季节,暮色却还尚未完全降临,寒风凛冽的萧瑟天地间终于降下了一场姗姗来迟的初雪。 因为天寒地冻最适宜风干和腌制盐熏腊肉,故十二月又被寻常百姓人家叫作“腊月”。在那本千年前连儒家孔圣人都推崇备至、奉为圭臬的礼仪经典《周礼》里就曾有过关于肉脯和腊味的部分古早记载,其中提到在这个月份举办的以腊肉等腌制食物为贡品的祭祀活动又被称作“腊祭”。 大禹王朝琴州雄城沐河城琅琊王府内的某个大型演武校场里,今日就有那么一场足以令普通老百姓瞠目结舌的不同寻常的“腊祭”。 平坦空阔的练兵校场之上,此时此刻“立”有足足八百名赤身露体浑如腊肉一般的精壮雄悍的男子。 每一名浑身皮肉黝黑且满是狰狞伤疤一看就饱经风吹雨打、战场洗礼的健硕男子,怀里都捧有一个形状滚圆少说有近百斤分量的巨型石球,脚步岔开深扎得严严实实,双膝微屈呈接近直角的夸张程度,整个身子虽谈不上纹丝不动稳如泰山吧,但至少没有太大幅度的摇晃摆动,丝毫没有一种让人感到摇摇欲坠的危险态势。 举世皆严寒,啸风吹刺骨,自无垠天空纷纷而落的洁白雪花飘散在数百条“腊肉”的头上、脸上、背上、胳膊上、大腿上……只因人的体温足够高,雪半点儿也积不起来,刚一飘落,即消融得无影无踪了。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人身终究都是肉长的,终于有人开始支撑不住了,在寒冬雪里蹲得实在太久,全身皮肤变得发红发烫不说,呼吸也渐渐不甚顺畅起来,小腿肚子止不住的颤动发晃。 “给老子站稳咯!”猝然间,一记金石硼砂炸裂般的豪迈嗓音从高处的验兵台上传了下来,校场内强行忍受着非人苦训的众男子无一不被吓得猛然打了机灵。 土夯高台之上站有一名身穿紫金色饕餮兽吞厚重玄奇甲胄,腰佩鞘身呈浓血色长刀的彪形大汉,自古披覆重甲者无一例外皆是无双悍将,那大汉身形魁岸高壮恍若猛虎直立,前甲、后甲、披膊、盆领、臂甲、手甲等等配备俱是繁琐齐全,单看其兼人的体格以及精良的装备就知他必然有那万夫不当之超群勇力、尚武铁血之盖世神威。 不喜穿戴护首头盔,一头乌黑光亮的墨色长发披散垂肩,唇边胡须修得十分工整精致,眼神锋锐骇人恰似寒厉刺刀,“威风凛凛、英气勃勃”这八个字仿佛是专门用来形容他而诞生的。 英武大汉的嗓音独特似有铁片金石摩擦之声,他用鼻子重重出了口气,继而震声冲台下那群受训的“精壮腊肉”喊道:“你们才蹲了多久,这就坚持不住腿肚子打颤了?就你们这一无是处的持久力还怎么去与那东方梧桐部下的龙神军打啊?!给你们扔小姑娘家家的床上都打不过罢!一个个儿都给我拿出点魄力来,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尔等可是破阵营八百重骑重甲,王爷府里得到着重培养的精锐中的精锐,凌驾于万人之上,虎威军里的冲锋门面、杀敌担当!若是区区这点儿钢铁意志都没有,那我劝你还是趁早卷铺盖滚蛋,别等到打仗的时候吓得腿软,丢人现眼!” 校场里那群怀抱巨石扎着马步的精悍男子听完此覆甲大汉的一番言语,个个不服软的意气填满胸臆,那些本来小腿晃悠不停的家伙竟十分神奇的重新扎稳了双腿。 又过去了不到一盏茶的时光,言语终究只是言语而已,很快就又有人熬不住肌肉酸胀-疼痛而身子发抖了起来。 那披穿紫金饕餮甲胄的长发大汉瞧着下面那一幕,轻嗤一声,缓缓伸出一手,中指弯曲,大拇指搭扣在了上面,一弹复一弹,两缕淡淡气机先后自其指尖荡射而出,精准无误的刺入了一名即将软倒在地的士兵的两条大腿里。 那名抱球男子的双腿当即被气机贯穿刺透,内部流淌着的鲜血几乎顷刻终止,一瞬即僵若磐石死物,再也不颤不晃了。 嗓音有如金属摩擦的披甲大汉如法炮制,给每一个差不多到了极限马上就要坚持不住的士兵的大腿里都弹射入了两缕气机,望着台下雪地里那一大群再也无半分颤动晃悠的赤膀男子,他缓缓说道:“我已封住了你们腿部的两处要穴,不会再发酸发软了,基本上再等半个时辰,穴道里的桎梏自会解除,到那时候就可以把石头放下来了,你们好好熬下去罢!” 巧妙施展指力神通封印数百名手下大腿窍穴的英伟大汉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与金梁王分庭抗衡的强蕃琅琊王嬴関麾下的最强王牌虎将,封号“虎威将军”的韩骧。 这位名头响亮的韩将军虽官拜公爵,但却贯来不喜着显贵官袍,最酷爱披穿那副扛伤力极强的名为“天将暮”的紫金色上等甲胄,此甲与墨家创教圣人发明的那具传代机关甲“日月长”并称为兵墨双甲,几乎象征了世间护身铠甲的巅峰极致。腰间所佩的那柄浓血色刀鞘的长刀叫作“伏尸千里”,在天下十大名刀中排行第四,吹毛断发、品级非凡。 不论日夜皆尽可能不卸甲,纵然是非要脱去甲胄天将暮去澡堂洗漱沐浴的时候,桶边咫尺距离内犹要刻意摆放那柄名刀伏尸千里,有人纷纷猜测韩骧如此独特举动的根由是源于“怕死”二字,怕晚间睡眠或是洗澡的时候被实力超脱的刺客刺杀暗害。 此想法猜测并非无根之水,因为这位统帅万计虎威大军的韩将军虽早已威名赫赫、举世皆闻,但作为刀修武夫的武道境界其实并不高,直到今日也没有突破第七阶,按照韩骧自己的说法,如果推去军中诸多繁忙职务一门心思扑在武学造诣上面,大概五年前就能初步踏入七阶的门槛,但即便是如今日理万机没时间好好花精力修炼,至多未来两年到三年,他的境界也能顺利脱离六阶凝丹境大圆满,晋升为七阶地煞境。 适才他以细微指力发射气机封锁士卒大腿窍穴的功法唤作“弹指玄机”,此特殊机巧与那桃花剑门门主风流的“桃花无情诀”的基础指法颇有异曲同工之妙,都可随意弹发本命真气对前方敌人发起源源不断的绵长攻势。年轻剑修魏颉最基础的拳脚功夫和指力底子都是这位韩二伯父帮忙给他打下来的。 百尺高楼平地起,筑基之恩,不可忘也。 此时虎威将军韩骧在夯土验兵台上岿然而立,紧盯着台下整整八百名正在受训苦练的破阵营悍卒,仔细审视考量着每一个精壮男子的身体情况和精神状态。戎马军伍环境好似原始丛林,永远秉持优胜劣汰的残酷原则,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任何一方面相比较其他人有严重劣势缺陷的家伙,就务须要被毫不容情的踢出八百人之列,毕竟这八百破阵营就相当于虎威军中充当掠阵前锋的一杆“长矛”,专门用于硬生生撕开敌军的前线防御,作用之大毋庸置疑,故而容不得有哪怕一丢的瑕疵存在,一人不利一毫,那这杆“矛”就会变钝一分,所有不安稳不确定的因素到了那片风云变幻、波谲云诡的黄土沙场都将被无限放大,变得极端的恐怖致命! 待得最后的半个时辰过去,大腿穴道的两处封印缓解破除,随着韩将军一声“放”的指令传落,八百颗近百斤的滚圆石球砰然坠在了地上,有山崩地裂之浩荡声势。 众铁血悍戾士卒尚未得到充分休息恢复,高台上的虎威韩将军即放声大喝一记:“练刀!” 八百肌肉结实满身疤痕的赤膀男子霎时散作了两波,快步奔向广阔校场东西两侧,不多时又重新回队,井然有序的整齐站定在了原本的位置。 夜幕已然低垂,这场雪却是越落越大了。 茫茫夜色,与朦朦雪色里。 一阵苍劲有力的号角声蓦然乍响,八百持刀精锐士卒在韩骧韩将军的号令下开始练刀。 第一记惊雷霹雳般的摧城战鼓声在校场之上擂起,近千名持刀铁汉竭力挥舞起手中长刀,喊杀声撼天。大有“人间壮士拔地起,奋臂为我击天鼓”的霸道气魄,仿佛无数金戈铁马就那样真实的出现在了面前。 如此威风八面的虎狼之师,若真的上了兵戈相见、你死我活的黄沙战场,将会是何等披靡而势不可挡的彪悍存在? 雪夜之中,在验兵台上站了快一个时辰的虎威将军韩骧不由自主的长眉倒竖,一双寒眸瞪得极大,嗓音若金属铿锵的韩骧有些不敢置信的问了一句:“什么?” 那名着急来报的士兵见韩将军一反常态的震惊模样,又将刚才那番话重复了一遍:“今日酉时有人捣乱炼蛊活动,共有二十七名甲士受了或轻或重的伤,那捣乱之人说他姓吉名页,吉是吉祥之吉,页是书页之页,论辈分算是大将军的侄儿,还说无论如何都要见大将军一面。” 琅琊王麾下第一虎将的刀修韩骧心下思量道:“吉页,合‘颉’字,又说是我侄儿,除了三弟的独生子魏颉以外还能有谁?哼,那小子闯出了那般要命的祸端,怎的还有脸来见我?还偏偏挑在今天这种重要的日子,他-娘的,莫要累得老子也沾一身腥……” 素有“韩老虎”绰号的韩骧冲台下朗声宣布道:“本将军有要事要去办,今日的训练到此为止,解散,吃饭!” 阵阵擂鼓声、号角声、冲锋吼叫声一齐止息,雪地里八百名劲疲累尽到连玩女人都没力气了的赤膀男子皆四散而去,有喜气云腾的欢呼声接连响起:“韩大将军万岁!” 等到八百名破阵精锐悉数离开演武校场后,韩骧韩将军遂扭头对那前来通报的得力兵卒大声说道:“走,速速带我去见那人!” 在校场外静静等候了多时的年轻剑修魏颉,终于在飘雪的朦胧夜色里见到了一名身材魁梧毫不逊色于大伯父东方梧桐的覆甲汉子朝自己这边匆匆行来。 长发及肩的虎威韩将军迈着龙骧虎步赶至场外,先是将那名前来禀事报信的部下挥手遣退了,保证四处再无隔墙耳目后,他盯着那个模样作西域人特异打扮的古怪家伙以及那人身边那个穿有朱丹色漂亮裙子的蒙脸小丫头看了一会儿,十分迷惑的问了一句:“你们是何人?” 魏颉听言紧忙将熊皮毡帽以及假的金眉金须通通摘取了下来,望着琅琊王麾下第一虎将韩骧那张英气勃勃胡须精修的脸,想起上次见到这位二伯父已是好多年前发生的事情了,年轻人情绪激动无比的高声叫道:“韩伯父,是我啊,颉儿!”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九十八章 聆秘(上) 本该是伯侄重逢感人至深的温馨画面,校场外的气氛却有些不可言说的微妙尴尬。 满天大雪飘落,此时的夜空黑黑沉沉,借着远处的点点微弱灯光,虎威将军韩骧勉强真正看清了那个身穿一条孔雀蓝绸缎袄子的男子的面部容貌,凝视着弱冠年轻人那张变化甚大的清俊脸庞以及那对无比熟悉的瑞凤型多情含水眼眸,韩将军心下一阵恍惚动荡,腹中暗自嘀咕道:“这小子和三弟长得忒也像了一点儿,就跟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啊。” 魏颉好不容易与自幼尊敬崇拜视若英雄伟人的二伯父再度相逢,虽心中存了许多深至肺腑的话语,但话到嘴边口难开,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是简单客套的探问了几句韩伯父近年来的身体状况和羁旅生活,差了一辈的两人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聊天氛围谈不上什么热切活络,也无半分久别重逢的情感动荡起伏,更别提拥抱拍肩之类的亲切行为举止了。 身穿紫金饕餮兽吞甲胄的韩骧韩老虎总是一派不苟言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铁血军人架势作态,他快速朝魏颉身边的那个穿着朱丹色霓裳小裙的蒙面少女身上瞟了一眼,沉声问道:“这位是?” 未等大胆哥魏颉帮忙开口介绍,许灵霜即自觉摘下了深红色的遮脸面纱,报了自己的真实名姓,并眯起那双灵秀好看的眸子补充说明道:“我是魏哥哥沿路捡的一个小妹子,伯父喊我小霜儿就行。” 眼神锋锐如刀的韩骧“嗯”了一下,用口含金属的嗓音低沉的“呵呵”笑了两声,皮笑肉不笑的调侃道:“颉儿真是长大了啊,都会捡小姑娘当妹子了。” 魏颉浅笑了一下,挠着头说道:“韩伯父取笑了,我这小妹子父母双亡、零丁孤苦,我瞧她无依无靠可怜得紧,就带着她与我结伴同行了。” 英武军人韩骧点了点头,忽然脸色变得郑重起来,有些急迫的说道:“颉儿,你在玎州礼阳城犯下的事我都听闻了,那通祸端着实不小,足足六十多名朝廷官兵被你一人杀死,连皇都天启城的圣上都被你惊动了,伯父近日总替你思量着那件事,辗转反侧,连觉也睡不好啊!” 魏颉紧紧抿着嘴唇,低头沉默片刻后说道:“那次是侄儿太过冲动了,让伯父担心了。” 琅琊王麾下第一虎将韩骧下意识的摸了几下唇边的精修短须,满脸英气的他皱眉问了句:“不知颉儿如今是何修为境界了?” 魏颉抬头如实答道:“不瞒伯父,侄儿有幸历经一番匪夷所思的奇遇,如今已有四阶洗髓境大圆满的修为了。” 韩骧韩将军的眉结锁得更紧,对自家侄儿境界突飞猛进这件事并无表现出甚么喜悦之情,只是淡淡然说道:“记得好几年前伯父来看你的时候,你还只有一阶筑身境呢,这一转眼都已是四阶洗髓境啦,如此进步神速,不错,真是不错!” 魏颉打出生起就记忆力超群,能记得住很久之前发生的一些蝇头蒜末鸡毛小事。遥想当年自己五岁即顺利入品晋升一阶,那时韩伯父曾当着父亲魏魁的面竖大拇指高声称赞自己天赋异禀、前途无量,此生注定能在武道一途创下光辉耀眼的成绩,后来自己不争气的在一阶止步多年,算是间接的打了韩骧的“脸”,除了憎恶恼恨自己的无能无用以外,心里其实还存了份不小的愧疚自卑,觉得太过于对不起二伯父早年间对自己的殷切期盼和鼓励厚望了。近几年韩骧忙于繁重军务而没有抽空来看望一眼自己的这个好侄儿,身为晚辈的魏颉对此没有丝毫不满的怨言,甚至还觉得二伯父这么做属实再合理合适不过,若是真的过来了,由魏颉亲口报出自己的废材一阶修为,那场面才叫一个尴尬至极,令人无地自容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呢! 而眼下,与衣锦还乡性质差不太多的魏颉靠着一身四阶洗髓境大圆满的修为境界,再一次博得了二伯父的赞赏夸奖,虽然只有简简单单寥寥草草的几句话,虽然从其表情和语气看来并没有多么强烈的欣慰自豪,但至少魏颉已成功抹平了心里存在已久的那一块不平疙瘩,心境上的那片雾霾阴影也随着韩骧的这一声“不错”就此云散烟消了。 魏颉露齿哈哈笑了几声,神情甚是快意,又指了指左脚边的一个铁皮大箱子,谦逊恭敬的说道:“韩伯父,侄儿这次来得着急,也没带什么好的伴手礼,这一箱子天材地宝虽不值几个钱,却也是侄儿的一番绵薄心意,万望伯父能够收下。” 日思夜想希望早日跻身七阶地煞境的韩大将军听得“天材地宝”四个字后顿时两眼一亮,毕竟这天地间助于修炼的物事有不少,但能被称之为天材地宝的无疑是凤毛麟角般少得可怜,这一箱子的连城价值可想而知,于是由衷的赞许道:“颉儿,来便来了,还带甚么礼物?真是见外了,来来来,外头风雪交加怪冷的,到里面来坐吧!” 大将军韩骧先是呼唤过来两个负责查岗的哨兵卫士把那一箱礼不轻、情义不轻、分量更不轻的天材地宝扛走了,接着带领千里做客而来的魏、许二人到了一间宽敞安静的上等寝屋。在得知两位来客都这么晚了还未用饭食,韩将军忙命令府里的几个仆佣下人去厨房赶紧喊人准备宵夜待客,随后又表示他现下有十分要紧迫切的大事要去处理,实在无空陪伴侄子和小霜儿饮酒用餐,等过了今晚,明日伯侄之间再多花时间好好团聚叙旧一番。 待二伯父韩骧匆匆离开后,魏颉和许灵霜又在屋中等候了一段时间,陆续有仆佣端着酒水和厨子加急烧制烹饪出的新鲜热菜进来,看着满桌热气腾腾的饭菜,确已肚中饥肠辘辘的魏、许二人提着筷子就吃了起来。要不怎么是藩王府内养着的优秀名厨呢,那手艺当真是一流得叫人挑不出毛病,连区区晚间的夜宵居然都能远胜过普通酒楼里那些最最道:“已经没事了小霜儿,那份奇毒已被我用真气给祛除了,不用再担心啦!” 虽已无彻骨奇寒附体,但仍是大感虚弱的许灵霜轻轻“嗯”了一下,咬了咬牙,细声说了句:“大胆哥,这毒应该是被下在饭菜或是酒水里了。” 因有青龙体魄护身而免于中毒受害的魏颉神情异常肃穆,盯着桌上那几盘已被消灭得差不多了的饭菜,恨恨的骂道:“究竟是何人这等胆大包天,竟敢在藩王府的饭菜里面下毒!” 朱丹裙少女许灵霜垂首缄默了一会儿,终于不再犹豫,小声开口说道:“大胆哥,这些菜是你伯父安排人去……” “别说了!”未等小丫头说完魏颉即朗声打断道,“我伯父自年幼时起就对我很好。当年我爹传我兵击实战技法,大伯父教我内家经络走向,而我的拳脚根底全都是二伯父帮我辛苦打下来的,我近身搏击水平能有今日的匪浅造化,韩伯父他功莫大焉,决然不可能害我,我不许你如此妄自胡乱揣度!” 中了毒勉强挣了条宝贵性命回来的小丫头许灵霜听了大胆哥这番义正辞严的话后,无奈只得撇了撇嘴,不愿再多说什么凭白惹他不高兴。 “你现在身子还是蛮虚的,我再往你体内输入一些纯阳至刚的冲霄真气,镇一镇那些残留的寒气。”魏颉满怀好意的提议道。 岂料少女许灵霜立时大力摆手推却道:“不行,大胆哥!你之前不是说过东来紫气和冲霄真气一旦融合就不可再作分离了么?一旦强行将其剥离并输出其中任何一气,必然会顷刻间打破平衡阴阳不调,对身体的损伤可是很大的!你为了我都已白白损耗了那么多的九幽真气,怎可再行自毁之事?!” 魏颉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解释道:“哎,你经络里本就不剩多少残毒了,用不了几成的冲霄真气就可一丝不余的镇压干净,没什么大碍的,你无需担心我。” 唯恐被大胆哥善意欺骗了的小丫头许灵霜固执己见,坚决不肯收纳哪怕半分的冲霄真气。魏颉知她是真的在心疼体谅自己,既然在这方面怎么样都拗不过她,也只好改口说道:“行,我现在就到府里的丹药房给你去寻几味祛寒保暖的药材,你待在屋内好好休息。” 语毕魏颉即迈步走出了那间静谧的偏僻寝屋,出去后没走几步就打昏了一群手提灯笼的巡逻士卫,只留下一个看起来最好欺负的兵卒,遂以武力威逼强迫其带着自己去了府内藏药炼丹的屋室所在。 刚入得房内,即有刺激冲鼻的一股股中医药材的味道扑面而来,不好闻得紧。魏颉往日在长公主山巽风宫里当牛鼻子道士的时候,曾粗略浅薄的自学过一些药理,读过一些专门教人采集草药的书籍,故而对药物的阴阳性质谈不上深谙却也能算是了解知晓,借着从士卫手里抢来的灯笼照明打光,在存放有各类中药的专柜上细细逐个寻找,不多时已取到了艾草、夏枯、赤苏、桑枝等四味纯阳性质的药,用一旁桌上的放着白纸一一包了,揣入兜里放好,正欲立刻离开药房去找小霜儿。 余光一瞥,忽然瞧见了一个模样煞是古怪的大型瓮罐,且此瓮有丝丝缕缕的幽寒气机往外不断透出,魏颉玲珑在心,一下子就察觉此寒气与许灵霜中的那股激寒奇毒颇为类似,忙上去掀开了瓮罐的盖子。 刚一打开瓮盖,“嘶嘶”声陡然大响,但见一条身子晶莹雪白,头部却呈绚丽七彩颜色的怪异蟒蛇从瓮中吐着信子爬了出来。 身具青龙体魄而有恃无恐的魏颉凑近了那条浑身持续散发出骇人寒意的雪白蟒蛇,弯腰下去一把捏住那白蛇的彩色头颅,逼着它狠狠咬了自己一口,登时无比惊讶的失声叫道:“一模一样,小霜儿中的毒果然出于此蛇之口!”心下暗自揣度道:“既然已找到毒源,我便可顺着这条蛇寻到害人的元凶。” 即刻施展起侠盗公冶锦的家传秘术灵犀语术,强制要求毒蛇现在就去寻找自己的饲主,一连串常人根本听不懂的稀奇咒语过后,那条寒气盈身的彩头蟒蛇乖乖听从命令,歪歪扭扭的从丹药房爬了出去,游动的速度着实不慢,迫切想要亲手抓到真凶的魏颉则一路在后头紧紧追随,用轻身功夫疾走以保证脚步声够轻,东拐西绕的奔行于琅琊王府内的条条回廊里。 眼见那条冰寒白蛇一个扭身钻入了前方不远处的一间神秘屋子里,魏颉毫不吝啬的祭出了一张随身携带的道门珍贵符箓,乃是那日在漆竹林里道傲徐行慷慨赠送的七张玄通符箓之一,能够在短时间内彻底隐匿周身气机走向以及所在位置的“阴符”。 确保自己的行踪和藏身处绝不会暴露后,魏颉快步来到了那间隐秘不易被人发现的屋子门口,从雪白毒蛇扭身钻入的那个小洞里往屋内窥去,尚未看清里头的任何东西,一个金属铁石摩挲般的嗓音传入了他的耳朵里:“小王爷,我就是用了这条冰残小虺口中涎液制成的毒药,害死了我那三弟的宝贝儿子。” 字字穿心,耳畔炸雷。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九十九章 聆秘(中) 屋门外侧耳细听的弱冠年轻人脑海中登时一片嗡嗡作响,只因发出那金铁铿锵般熟悉嗓音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他自幼时起即爱戴崇敬有加视若英雄人物的二伯父韩骧! 头皮止不住发麻的魏颉强迫着自己平复震撼到无以复加的激荡心情,他双手触地俯下身子,颇为谨慎小心的探头过去,尝试着从那条毒蛇钻入的细微孔洞中偷窥察看屋子里头的光景。 这一看,瞧见此时那间地处隐秘位置的屋室内已满满当当的坐了许多人,数了一数,在此聚首议事商讨机密的成员竟有十二人之多! 屋内南首处坐有五人。 一人道:“我那小侄天份其实极高,五岁那年就突破了一阶筑身境的门槛……” 听到这儿,那绿服小王爷顿时吃了一惊,瞪眼讶异道:“五岁?!才五岁就入品了?”扭头坐于北首处的两名身穿黑斗篷的家伙叫道:“冥琴二鬼,你们不是说我十八岁初入一阶已经很天才了么?这个怎么说,才五岁啊!” 那两名膝头横有黑棺材模样物事的斗篷客仍是深深低垂着脑袋,其中一人辩解开脱道:“小王爷已是板上钉钉的天才,此人能如此早的突破一阶,其中必然有运气的成分。” 年轻小王爷冷冷的“哼”了一声,姑且息事宁人不再与那两个黑衣客多做口舌计较。 韩骧韩将军继续说道:“十四年前,令尊平南大元帅发兵南下……” 屋外的魏颉心中嘀咕道:“十四年前,平南大元帅……那不是现在的天烛国南院大王耶律镇江么?那个穿绿衣服的家伙居然是耶律镇江的儿子!” “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接连攻陷了数座城池,足可称得上是神勇无双,兵威之盛堪称震古烁今……” 耳边听着韩骧这段没本钱的赞词,俊彦小王爷不禁皱眉打断道:“我爹败给了狼煞魏魁,此事天下皆知不必讳言,你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大将军韩骧连出几声“是”后,说道:“我三弟那会儿已是中原各地民间‘义军’的总头领,他忙于军务再也无闲暇时间照看孩子,便将年仅六岁的独子魏颉安置在了江南道湖州南鲟郡的一个小镇子里。” 韩骧语气十分阴鸷而得意的说道,“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以弹指玄机的指力,悄悄在我那小侄儿的根骨里射入了一道的‘尸骨魔气’,嘿,这魔气乃是独家精心秘制而成,就似一类慢性毒药,一点点侵蚀冲刷人的根骨,从中毒开始大概半个月左右,纵然是再天赋异禀的稀世之才,也要变成平庸无能之辈了。我那结拜大哥东方梧桐虽本领通天,却也是回天乏力,只能任由自家小侄子在一阶停步终身,再也挽回不了什么。从被人高高捧起的天才堕落成了一事无成的废物,这个,就叫做生不如死!” 听完二伯父讲述这段话后,年轻剑修魏颉如遭雷击,此时此刻,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会在一阶筑身境整整徘徊一十五年而不得破境开窍,为何东方大伯父当年在认真察看自己根骨时会频频叹气而无半句言语,为何自己得三尺玲珑心重塑根骨后立时即突破至了二阶跃灵境……原来这一切的根由,都是因为韩骧在早年间于暗中下的毒手! 怒发冲冠的魏颉两眼瞪得滚圆,死死紧咬着牙关,几乎就要按耐不住闯入屋内质问一番的冲动了。 “那为何今日你又非要杀了他呢?”天烛国南院大王耶律镇江的儿子又提问道。 身披极品甲胄天将暮的韩骧用鼻子重重出了口气,骂道:“还不是因为那小王八蛋也不知得了何等神奇机缘,竟被人将周身根骨重洗了一遍,再无尸骨魔气的影响,而今已有四阶洗髓境的修为了。我若再不动手,将来若再想要杀他,那可就困难得紧了呀!” 贵为天烛国小王爷的俊彦公子用升调“哦”了一声,赞声道:“原来如此,既是魏魁那厮的孽种,留着必是祸害,修为越高,祸害越大!韩将军,杀得好!” 琅琊王麾下虎将韩骧欢欣无限,喜滋滋的往两个酒盅里都倒了点头,端起靠近自己这边的一只,朗声道:“为了贵国覆灭大禹王朝的千秋伟业,这些都是韩某应该做的,来,干一杯!” 屋子外头的魏颉气得牙龈肿痛,肚里狂骂道:“覆灭大禹王朝?你难道不是我们大禹朝的人么?想不到姓韩的竟会是此等心肠歹毒的大奸贼、大汉奸!” 屋内的韩大将军与锦服公子碰完杯后,依旧笑吟吟的奉承道:“小王爷此番能远道而来,实乃中原之福,这几位想必就是小王爷这半年来在中原招募的英雄豪杰了罢!” 耶律镇江之子“殷望”倒也丝毫不妄自尊大,直言道:“我此次实则是背着爹爹偷偷来的你们大禹国。我本叫耶律望河,半年前化名‘小烛龙’殷望,除冥琴二鬼两个贴身护卫外再无携带其他任何人,为的就是在我爹不知道的情况下,招募几个中原高手回来给他开开眼,也算是送自己一份不同寻常的二十岁生日礼物……唉,结果高手没招到,就揽上这么几个货色。” 接着,化名“殷望”的耶律望河一一给韩骧介绍起了屋内的成员。 “那两个穿红衣服的大光头,一个叫李海北一个叫李海北,原是猿猱山青泥寺的僧人,师承释圣一衲禅师,后来因为联手侵犯了来庙里拜佛的一名女香色被禅师赶出了寺门,再后来又去投奔静净寺甘露禅师,又因心不够静被踢了出去。” “那个用锤的大胡子叫祁富,剑南道金龙门出身,和人争夺掌门之位落败后改投行伍,实在熬不住军队里的苦,又偷溜了出来,干起了没本钱的买卖。我刚碰到他的时候,这家伙正好在林子里和一个掳来的良家妇女苟合。” “那四个穿白衣裳的,乃碧落剑宗天景乾的儿子,分别叫作天英坤、天风坤、天侠坤、天烈坤,合‘英风侠烈’四字。几年前碧落剑宗被活埋谷现任谷主凌天罡攻陷灭亡,父亲天景乾力战身亡后,这四个家伙就沦为了丧家之犬。别看穿得人模狗样的,背地里为了填饱肚子,为了票子银子,什么腌臜事都能干,从来就不讲规矩。” “那个衣服绣花的小白脸儿就更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了。姓古名林,自封绰号‘万花丛中过,片片都沾身,风流倜傥俏郎君’,说得好听点叫阅女圣手,讲得难听点也就是人人喊打的采花贼。我若不是瞧他的内家功力有点稀奇,当初断然不会把他仇人的联合围杀中救出来。” 外头的魏颉听得这一番有贬无褒的介绍后,心下暗骂道:“好一群下九流的乌合之众,也亏得这个殷望不挑食,连这种人都愿意招揽至麾下。” 里头的韩骧却心口不一的恭维赞叹道:“不愧是小王爷,看光果然独到!那这两位想必就是天烛国数一数二的高手了咯?” 给自己起了个“小烛龙”绰号的耶律望河摆了摆手,道:“称不上什么高手,道,“莫说五阶了,纵是四阶洗髓境在我们中原可算得上极其稀少的存在了。想必是天烛国人杰地灵,小王爷想必平日里见惯了顶尖高手,故而才会觉得五阶脱俗境不过尔尔的。” 耶律镇江之子耶律望河轻应了一声,淡淡然说道:“那就祝韩将军早日跻身七阶地煞境刀修咯,不过那东方梧桐可是八阶天罡境的纯粹武夫,不太好对付啊。” 韩骧韩大将军从其言语察觉出了些许怪问,低头撇了撇嘴,接着猛地抬头高声道:“小王爷,你不妨随我去府内的一处秘密基地瞧瞧,那儿可有我专门用来对付东方梧桐的东西!”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请假一天 连更了两个多月,真的有点累了,今天520容我休息一天,明天恢复更新。 《江湖谪仙行》第四卷 临江仙 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章 聆秘(下) 只带了两个护卫就敢瞒着父亲前来中原的“小烛龙”殷望双眉往上一挑,无不震惊的问道:“韩将军,此话当真?!你真有对付东方梧桐的东西?” 身披天将暮甲胄的虎威韩将军发出一连串类似金属摩挲的怪异笑声,他快意豪爽的说道:“能否真靠那些‘东西’做掉那条玉面人龙还未可知,小王爷如若好奇,不妨随我同去基地一看究竟。” 说完覆甲大汉韩骧即起身要往门口走去,屋外一直靠着道傲徐行赠送的“阴符”隐匿气机和藏身所在的魏颉急忙纵身掠上了走廊的道:“韩将军,你自己看看,这玩意儿美吗?!” 铁血虎威韩将军舒朗一笑,用力拍了拍手掌,已沦为没有意识的杀人工具的阮苍龙和司徒鲛同时发出一记震天价的惊人怒吼,整个牢内的所有成员包括天花板上的魏颉都被吓得身躯一震。 听得长发披肩的韩将军娓娓道来:“小王爷,想必你也很清楚,大禹王庭的当朝天子嬴勾年纪尚轻,根本难以担负起扶大厦将倾之重任,朝堂要事件件都要与那宰相祁密商讨后方可定夺。而那祁密近些年来一直都与令尊南院大王有通信来往,再过不了几年,待嬴勾真正变成傀儡皇帝,祁密大权独揽,做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时候,那中央朝廷的军政就再也无半分威胁了……” 听得二伯父韩骧如此说道,如壁虎般攀附在高处的年轻人魏颉咬牙切齿,心下怒骂道:“那个奸佞祁密原来早就与天烛国南院大王耶律镇江有勾结了,该死,真是该死啊!那种禽-兽猪狗,纵是死上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嫌多!” “既已无惧大禹王庭的尊严威势,那令尊南下的阻滞障碍基本也就不剩多少了。凉王马朗实力虽雄,却要死守西北门户,一旦大量发兵增援,西疆玉龙关必破,届时凉州大地不复,你要马朗如何舍得?雍州陇右王嬴更手段平庸且好吃懒做,从来不缺脂粉红颜、娇妻美妾,唯缺精兵良将、栋梁之材,故也不足以此为虑。益州黔王夏阖虽历来忠心向主,但奈何封地太小、兵权太少,与其说是藩王,更不如说是郡王、镇国公比较贴切,依韩某人粗略分析,最多不超过五万兵马,就能将其彻底吞灭。除去我家琅琊王爷,令尊而今南扩疆土的最大敌人,无疑就只有那金梁王嬴昆了。” 韩大将军正色道,“嬴昆作为我家王爷生平第一死敌,麾下军队之强自是不必言说,若想要扳倒金梁王,就务必要想办法拔掉凤栖公东方梧桐这根‘刺’。这些年来我苦心孤诣,总算从西南大黎国的蛊虫秘术中得到启迪灵感,又花费了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连自家的武道修行都荒废了,这才勉强炼成了这几十具尸骨魔兵……” 耶律镇江之子耶律望河不由得一惊,失声叫道:“啊?!刚才过来时候那些监牢里关的全部都是?” 嘴边胡须明显精修过的韩骧颇为自豪的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不错,全部都是我炼成的尸骨魔兵,而其中最有用的当属眼前的这两具了。阮苍龙与司徒鲛生前乃是中原第十和第九大魔头,修为攀登至了七阶地煞境,而今被我炼制成魔兵后,自我意识全无,除了在我的命令下杀人以外什么事情不会做。这一点有利也有弊,利在于魔化后周身血气大涨,杀人搏命更具优势;弊在于永远无法再依靠着理智和头脑来与敌人较量了。” “小烛龙”殷望略显迫切的问道:“成魔兵以后可还有地煞境的修为么?” 虎威韩将军轻描淡写的点头回应道:“有的,照目标的状态来看,这两具尸骨魔兵作为我这里现有的最高战力,每一具都至少有七阶小圆满的水平,只是……”稍稍顿了顿,接着说道:“若仅以此来对付东方梧桐,那根‘刺’只怕也没那么好拔。我还在等,只要能再被老天爷眷顾,有幸得到几具强力的地煞境魔兵,那么加上韩某人自己的本事,多半就能稳稳的吃下那条所谓的玉面人龙!” 来大禹后即化名为殷望闯荡中原江湖的耶律望河其实早已心知肚明,天烛国想要彻底侵吞占据大禹王朝领土,就务必要消灭王朝重镇首蕃金梁王嬴昆这一支力量,而想要灭掉金梁王,统帅龙神大军的玉面人龙东方梧桐是绝对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用“眼中钉肉中刺”六个字来形容再贴切不过。眼下从韩骧口中得知有办法能拔除那根深入骨髓的肉刺,实在是说不出的欢欣雀跃,由衷赞声道:“韩将军若真能干掉那个复姓东方的家伙,那可当真是惊天奇功一件呐!” 虎威大将军韩骧洋洋自得,道:“等凤栖公东方梧桐一死,龙神军群龙无首军心大丧,那时候我家琅琊王爷定会和金梁王撕破脸皮,公然挑起中原王战,届时还请令尊多多出兵驰援呐!” 心情极佳的小王爷耶律望河慨然道:“韩将军放心,只要琅琊金梁两大藩王开战,我爹必定出兵相助琅琊王,誓要尽力除灭金梁王嬴昆!”说着忽又微微皱起了眉头,沉声道:“三年前狼煞魏魁兵解少咸山碎肉城的那一战,大将军耶律巫沉率领的我族精锐损失了数万人。两个多月前,我又听说有个持刀的陆地尘仙孤身闯入了我国上京,杀害了整整一万名重甲士……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最近一两年我爹是不会轻易发兵征战的。” 韩大将军快速摆了摆手,伸出三根指头,笑着说道:“韩某人预测最多不超过三年,宰相祁密就能将朝廷权政尽数从小皇帝的手中掠夺过去,届时我也将跻身七阶地煞境,拥有足够数目的尸骨魔兵,大概率就能依靠人海战术硬生生堆死我大哥东方梧桐,而那时我家王爷能得到贵国南院大王的增兵驰援,岂有不胜之理?金梁王一死,黔王、陇右双亡也必将葬身我军铁蹄之下,至于凉王马朗,那老骨头动或不动都没什么太大的分别啦!等那个时候万事俱备,令尊再举兵倾力南下,岂非能将半数以上的中原大好江山都收入囊中?” 绿服公子耶律望河高兴的大力鼓起掌来,激动喝彩道:“韩将军说得好!真到了那个时候,韩将军居功甚伟,封王封侯、无限荣华必不在话下!” 虎威将军韩骧仰头大笑,献媚奉承道:“那韩某人在此提前恭贺令尊一统中原,立下足可传诵千秋万古之莫大丰功伟业!” 天烛小王爷殷望笑了一会儿,提出想法道:“你这牢里这么多的魔兵,能送我一具么?我带回去给我爹瞧瞧,好让他知道一下中原还有位本事如此不小的韩姓将军。” 韩老虎眉开眼笑,想都不想即爽快答应道:“好说,好说!明日小王爷出西面城门之前,韩某自会遣人在西门备好足量的上等马车,以及一具六阶凝丹境的强力尸骨魔兵作为分别礼物,送小王爷顺利出城。” 俊彦公子耶律望河兴奋的搓了搓手,夸奖道:“不愧是韩大将军,果然慷慨至极呐!我明儿起个大早返程回国,等到了天烛,定会尽可能在爹爹面前多为韩将军美言几句……” 这时,在牢中顶部隐匿多时的魏颉敏锐察觉到体内的气机有些古怪异样,他立时知悉是“阴符”的效力到了极限。为了不被发现存身之处而命丧当场,魏颉急忙施展游墙技法,匆匆离开了那座关满尸骨魔兵的地下黑牢。 出得假山后,记忆力向来超绝的他照着原路返回了少女许灵霜所在的那间偏僻屋室。回到屋中,取出怀中纸包着的四味纯阳药材,三言两语简单将自己适才聆听到的隐秘奸计说了出来。 避开小霜儿那震惊到了极点的悚怖眼神,年轻剑修魏颉神情极端肃穆,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明日清晨,沐河城西,截杀耶律望河!”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零一章 中原大好儿女 《江湖谪仙行》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零一章 中原大好儿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零二章 杀狗 拦路之人自不必多说,正是昨夜晚间就谋划策略好要于今日清晨时分在沐河城西联手截杀耶律望河的魏颉与许灵霜。 除去颇为碍事挡视线的浓金色假眉假须和熊皮制成的厚实毡帽,神采焕发、形貌昳丽的剑修魏颉挺身立于白茫茫的雪地之上,面对不远处马车内绿服公子耶律望河那怒气冲冲的锵声质问,他端正面部神态并严肃的报出家门名姓,并自称是“中原大好男儿”。 岂料此言一出,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朱丹裙小丫头许灵霜亦用相同的模板句式报上了自己的身世背景和真实姓名,最后则以“中原大好女儿”这句十分滑稽逗趣的言语作为结尾。魏颉忍俊不禁的低头调侃道:“小霜儿,你这大好女儿……未免有些不伦不类了罢?” 腰别两根赤金硬鞭的碧玉少女许灵霜也已事先将挡脸的深红色面纱摘去,她嘟着嘴轻“哼”一声,仰头瞧着边上一脸玩味的大胆哥魏颉,很是不服气的辩说道:“怎么啦,就许你是中原大好男儿,不许我是中原大好女儿?我之前有读过一篇文章,叫《木兰辞》,里头的小木兰就曾说过‘谁言女子不如男’这样的豪放语句,你们男儿是好,可谁言我们女子就不够好了?” 魏颉淡淡然一笑,缓慢地稍稍点了点头,服软应承道:“好,中原男儿好,中原的女儿更好!你小霜儿呢就是好之又好、好上加好,好得不能再好,行了么?” 许灵霜开心的“嗯哼”一声,随即露出了一副甜甜软软宛如蜂蜜奶油的美好笑容。 明明一场分生死的厮杀大战在即,魏颉注视着花季少女的那张堪称沁人心脾、动人心弦的甜腻笑脸,还是忍不住伸手轻轻掐捏了一下,凑近后用调戏的语气低声开着玩笑:“要不怎么说咱们中原人杰地灵呢,像什么北方天烛国、西域诸国或是西南大黎国,我就不信那种蛮夷之地会有像你这么好看的姑娘。” 爱美少女许灵霜被如此一夸,笑意变得更甜,她咧嘴露出一排整齐若玉砌粉雕的亮眼白牙,也不知究竟是谦虚低调还是单纯的妄自菲薄,小手轻拍了几下大胆哥那光洁白皙的右侧脸颊,说道:“那是你还没去过那些地方,什么时候等你去过了,见到那里真正美若天仙的姑娘,就要懊悔为何当初眼光那么低下浅薄,连许灵霜这种普通长相的小丫头都觉得好看……” 魏颉将四根手指搭放在许灵霜的红嫩嘴唇上面,示意后者噤声莫再多言,继而紧紧盯着小霜儿那对晶莹剔透恰如玲珑宝石的绝美极品眼眸,由衷赞美道:“那等胡虏遍地走、烟瘴满地有的处所,焉能生出这般水灵的眼睛?你若是普通,那这世上可没人不普通啦!” 仍身处在马车帘子后面的小烛龙殷望死死的盯着这对临阵前还留有闲情雅致打情骂俏、互开玩笑的俊美狗男女,他来到大禹国的领土界域已足足有半年时光,又是专门冲着招募各路英豪大能的坚定目标而来,自然对中原武林群雄的那些正邪过往、传奇事迹听闻并打探了解了不少。早就听说过天下十大魔道巨头的鼎鼎大名,其中排在榜单第八的那位姓许名焰绰号为“赤焰魔君”,要知道,大禹王朝专属于魔头的那份排行榜可不像天烛国所谓的刺客榜一样水分那么大,随便杀几个社会名流或是上层人物就能轻松排进去。只要能在中原魔道无数邪派高手中跻身排入前十,那基本上就板上钉钉有七阶地煞境的超脱修为了,那赤焰魔君许焰既排在第八,其武道实力以及杀人的数目自是不言而喻。按照中原“虎父无犬女”的俗语说法,那名腰别金鞭,身穿红色裙子的小丫头片子既然是魔君许焰的独生女,又具备夸口自己是什么“中原大好女儿”的资本底气,那她如今的境界又该抵达到哪一阶层了呢? 先不去管魔君许焰之女为何出现在这里,真真正正令耶律望河感到雷霆震撼、目眩神摇的,是挺身立在许灵霜旁边的那名穿有蓝色袄子的年轻剑修。 那腰间悬剑的家伙刚才居然自称是狼煞魏魁的独子魏颉?!韩骧韩将军不是明确说过他那侄儿魏颉已被冰残剧毒给毒死了么?那眼前这名剑修是谁啊?哪个吃饱了撑的家伙跑到这儿假扮魏魁之子来吓我?还有,我的行踪和身份那般隐秘莫测,我与这小子又素无瓜葛,他为何会半路杀出来拦在此地…… 小王爷殷望神思高速腾转,各种思量揣测,推演出了无数种有可能的解释答案,却怎么样都没办法很好很顺当的自圆其说,脑海里的头绪混乱已极,最终心下咬牙笃定道:“不管这小子是不是魏魁那厮的狗儿子,既然有胆子敢无礼之极的拦在此处,并说自己是什么‘中原大好男儿’,那想必多半只能是来者不善的敌人了,稳妥起见,我且最后再探他一波虚实。” 贵为天烛国南院大王小儿子的耶律望河冲站在前面雪地里的那名佩剑男子高声问道:“尔当真是那魏魁之子?” 剑修魏颉听得此问,不屑且傲慢的嗤笑一声,斜着眼朝问话之人瞥去,轻描淡写的说道:“没错,我是魏魁的独生子魏颉,我爹以前打仗的时候认了你爹耶律镇江作干儿子,所以呢我爹是你爷爷,你爷爷是我爹,按辈分排我就是你爹,来,乖儿子,快喊一声爹来听听。” 绿服公子耶律望河一怔,旋即意识到自己受到了极其严重的羞辱,登时勃然大怒,瞪着眼睛嘶声暴喝道:“你小子着急投胎那我便送送你!祁富,你第一个上,若能把那小王八蛋捶死,回去让我爹封你做亲兵都尉!” “不用等回去,你爹我就好端端的站在这儿呢。”魏颉这会儿功夫仍不忘讨这名小王爷的一番便宜。 那个姓祁名富的虬髯大汉原本对那个从韩骧口中得知拥有四阶洗髓境修为的魏姓剑修心怀莫大恐惧,但听得天烛小王爷说事成以后要封自己做能随意调遣数千名兵卒的武职都尉后,曾在军旅行伍落魄而当了逃兵的祁富霎时间眼红耳热,怀着凭此一飞冲天成为人上人的绝好念头,秉持着“富贵险中求”这一经典想法的他紧紧握住手中的长柄巨锤,咆哮着朝前头不远处的魏颉冲了过去。 脚踏被积雪厚铺覆盖的草地,每一步落脚之处,皆有纯白雪块粉屑往边上砰然绽开,足可见其步履沉重且浑身本命真气有多么的雄厚霸道,纯阳至刚! 汉子竭力挥动那柄足有两百斤分量的锃亮外漆金锤,震透耳膜的风声呼啸猎猎,若陆地金龙嘶吼,气势无疑是恐怖盛大到了极点。 伴随一记穿云裂石的狂吼乍响,昔日剑南道金龙门上位成员的祁富猝然使开一招“玉兽掷下海神惊”,那颗犹比人头大上一圈的锤首在旋转数圈之后极速落了下去。那名身穿孔雀蓝绸缎袄子的佩剑男子托大的不闪不避,任由亮金巨锤结结实实的掷在了自己的脑袋之上。 “赢了!”大髯祁富见一锤得中,心头顿时喜不自胜,仿似那亲兵都尉的官位头衔已然摆在了眼前,唾手可得。 谁料这一击当头落下,恰同砸在了一鼎金刚不坏的钟磬上面,“咚”的一声悠扬清响,挨锤者丝毫未受什么损伤,仍是稳如泰山的负手而立,姿容闲适潇洒。 持锤汉子悚然变了脸色,正欲撤锤往后退避,但见那名仿佛有佛门大金刚体魄护身的年轻剑修缓缓抬起了一条胳膊,握紧右手往上勾出一拳,那柄两百多斤的巨型金锤就这样被击得轰然脱手而出! 祁富双手虎口处无不筋断撕裂,强忍着剧痛扭头转身就跑,慌不择路的狼狈而逃,凭靠青龙体魄硬扛下一发凶猛锤击的魏颉提膝踹出了一记正蹬腿,重重蹬在祁富那颗长满蓬乱鬈发的后脑勺上,眨眼间,那颗满是蓬草般乱发的大脑袋与脖颈硬生生分离,远远的飞了出去,在雪地里不断翻滚了几丈后方才停止,头颅滚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条很长的猩红血线。 那具无头死尸当然很快就颓软倒在了地上,断首处有血液如泉水般滚滚涌出,印出一大滩可怖的殷红。 眼见金龙门巨锤祁富被魏颉一腿踢毙,车厢内的小王爷耶律望河怒气更加炽烈,热血涌上发麻的脑门,他再次暴声吼道:“李天南李海北,你们给我上!打死那个姓魏的混蛋,我让我爹赏你们做千夫……不,万夫长!” 两名穿有大红僧袍的秃头武僧在重赏之下精神亢奋激动到了极点,虽有祁富断头身亡作为值得悲哀的前车之鉴,他们此刻却也管不得这些死生权衡之事了,豪气干云的把持着长棍朝前急冲而去。 未等大胆哥出手杀敌,朱丹裙少女许灵霜抢先大声叫道:“这两个留给我来对付!”说着便即用力攥紧了双拳,那对金刚白玉镯霎时发挥了应有的玄幻神效,两颗拳面俱被羊脂般的莹彩光泽紧密覆盖,小丫头身形疾掠,踩着积雪杀向了姓李的两名光头武僧。 李天南和李海北这对孪生兄弟的作战配合甚是默契协调,几乎在同一刻挥落了手中那根萦满本命真气故而异常结实坚韧的长棍。 许灵霜侧身堪堪避开凌厉骇人的第一棍,施展大胆哥自创的长啸拳法,天地清明,神龙长啸,威与速兼备的一拳正中李天南的前胸要害,红衣武僧立时口喷鲜血躬身若虾米似的倒飞了出去。“笃”的一声,第二棍挟带碎石劲道劈风而下,力度毫无保留的倾泄在了许灵霜的身上,朱丹裙少女肩头蓦地吃痛,幸有宝物春泥软甲衬身,倒也并未受什么要紧的创伤。她单手一捞,及时擒拿住了那根长棍,胳膊顺带拉扯,身子借力纵前迫近,左拳迅猛且精准的递出,最最硬实的拳锋正正好好勾中了李海北的下巴,力道打得极实极透,那秃头淫僧不仅下颚骨当场破裂粉碎,连颅内柔软的脑仁都被震得稀烂成渣,呕出一口老血后即仰天靠倒了下去。 顺利击毙一人后,自觉适才前面那一击并没有彻底将敌手诛杀的许灵霜掉头奔向了另一边满口尽是鲜血但犹躺在地上喘气的李天南。那贼秃子靠着浅学来到的一点点佛门大金刚印扛下了那一拳侥幸不死,而眼下见到那红裙女魔头女阎君竟再度朝自己袭来,骇得急忙勉力挣扎着爬了起来,许灵霜连半分赏他逃亡机会的慈悲心肠都欠奉,一脚踏住李天南的后背,将他的身躯钉在了雪地上,接着用尽全力往下砸击一拳,凌冽拳罡所至,红袍僧人的那颗圆润大光头瞬间如西瓜一样爆裂,脑浆和红血在白雪铺就的地面炸了开来,场面相当血腥残酷! 就在许灵霜不容情面拳毙李天南的时候,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个道理的碧落剑宗掌门天景乾四名儿子从马车车厢中飞奔而出,白雪草地有四道纯洁白影闪掠,四袭白衣持剑直直朝许灵霜刺去,杀气勃然催生,有一阵威势不俗的剑气浪潮奔涌向了那一袭缺乏防备的红裙。 见四名剑修在最佳时机一齐动身出手,小烛龙殷望大喜过望,忙不迭高叫道:“若能宰了那丫头,你们以后就是司中统军使了!” 还未等四柄长剑剑尖触及许灵霜的身子,恍惚间,即有一条形若庞然蟒蛇的青绿色芒气震荡甩摆了过来,极粗极长的“青蛇”以雷电般的速度扫过天英坤、天风坤、天侠坤、天烈坤四人的修长身体。 仅仅一呼一吸之间,英风侠烈四名白衣剑修,无一例外都煞是惨烈的肢解而亡,血染雪地! 第一次用剑侠上官白檀生平佩剑手刃敌寇的魏颉单手握持神剑青霜,飞身来到了少女许灵霜的身边,殷切的柔声问道:“小霜儿,你还好吧?” 朱丹裙小丫头点了点头,语气娇软的应声道:“已经没事啦……对不起大胆哥,刚才我是我太大意了。” 穿着孔雀蓝绸缎袄子的剑修魏颉摸了摸许灵霜的小脑袋,十分宠溺的说道:“道什么歉啊?有我在,必不可能让你受伤的。” 望着这一幕的锦衣公子耶律望河气得肺都快要爆炸了,那对该死的狗男女寸伤未受,自己这边就已经整整损失了七人啊!既然七人都已不幸殒命,那再多一人也无伤大雅,小烛龙殷望破罐子破摔的冲边上的那辆马车喊道:“古林,你他-妈要是赢了,我把南院所有名气响亮的妓院花魁都送你床上去,让你尽情玩上个七天七夜,然后让我爹封你做那司武长官,言出必践,绝不反悔!” 绰号“风流倜傥俏郎君”的古林身为在中原各地民间花丛“采蜜”多年的阅女圣手,头脑聪明睿智得不是一丁半点,亲眼看见祁富、李天南李天南和英风侠烈四兄弟都在几个交手间就被秒杀屠戮殆尽,自知斤两水平修为境界的他,又岂能不知眼下冲过去除了一个“死”字外再无别的更好的下场? 但为了不被小王爷恼羞成怒的遣派冥琴二鬼或是那具吓人的尸骨魔兵杀之而后快,此时倒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慢步走出了车厢。但见那名脸色惨淡无光好似在冰窖里生活了许多年的采花贼古林神色十分安宁镇静,并没有表现出几分害怕恐惧的意思,这倒让魏颉和许灵霜都感到有些莫名的好奇。 那个身穿绣花绸缎的锥形脸男子正视着魏、许二人,遂朗声说道:“我乃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风流倜傥俏郎君,古林是也!尔等技艺超群我已有所见识,不知二位有没有胆气接我一掌?” 自负于无敌青龙体魄证身的魏颉哈哈一笑,不假思索的答道:“这有何不敢?尽管出招便是。” 阅女圣手古林大感喜悦,咧嘴道了声“好”,在距离二人几丈开外的地方摆出攻伐冲刺的姿态架子,蓦然间双掌齐推,立刻有一股体型不小的极寒气浪从其掌心喷涌而出,猛地袭向了前方的魏颉与许灵霜。 当魏颉摧出蕴藏体内的紫霄真气将那股冰蓝色的玄妙寒冷气浪拨荡开去的时候,那个贪生怕死的采花大盗已独自朝另一个方向撒丫子跑路了,边跑边头也不回的喊道:“这是本大爷从广寒剑宫里偷学来的玉兔真气,可宝贝着嘞,二位就好好受用吧!” 遥望那厮愈来愈渺小的背影,自认被其哄骗了的魏颉皱眉轻叹了口气,伸左手拔出了腰间的那柄血灵剑朝天阙,瞄准那名衣着华彩的“俏郎君”并慢悠悠刺出了一剑,一道雪白气机骤然笔直往前纵去,“噗”的一下自古林的后背心贯入,再从前胸快速透出,可怜一代风流倜傥采花公子,顷刻间便默然身死于“孤烟直”的意气剑罡之下。 至此,中原八条投靠了异族小王爷的汉奸走狗悉数殒身败亡。 “狗杀完了,该换‘人’上来了罢!”左手握血灵剑,右手握青霜剑的剑修魏颉冲着最后那辆还剩有四名活人的马车车厢振声喊话道。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零三章 此剑名朝天阙 看着自己花费了足足半年光阴方才勉强招募来的八名江湖僧人武夫还有剑修此刻无一尚存,尽数被前头的那对杀千刀的狗男女屠戮消灭,车厢内的绿服公子耶律望河欲哭无泪,说不出的委屈郁闷。这八个家伙虽然本事不大、修为不高,且都是处在武林边缘的下九流角色,但好歹是自己一个接一个招揽过来的吧,金子银子还有口头立承诺的唾沫星子都着实花费了不少,这就全被杀没了?而且和杀条街边野狗相比轻轻松松根本就没多出几分气力?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天烛国人素来最是重诺守信,适才双方厮杀那阵,小烛龙殷望喊出来的亲兵都尉、万夫长、司中统军、司武长官等军职可不是空口白说骗骗人的,只要他立下了此等承诺,等回国就定然会让爹爹帮忙实现,有言必饯。毕竟那个姓魏的混蛋小子不是别人,正是狼煞大将军魏魁的独生子,既是父亲昔年心腹大患甚至可说是生平死敌的宝贝独子,那耶律望河此番倘若能带着那小子的人头回去,南院大王耶律镇江见之必定心存巨大欢喜,届时什么官位爵衔赏赐不下来? 然而眼下的真实情况却是,八人尽丧,魏魁之子魏颉却连一根毛、一片皮都没有掉,安然无恙毫发无伤! 事已至此,若再杀不了拦路阻截之人,那要命的耻辱和罪过可就真的太大了,未等小王爷亲自开尊口,两道浓重黑影几乎是以弹射的诡异形式从厢内飞掠了出来。 定睛瞧去,但见两位披穿纯黑棉质斗篷的蒙面斗笠客并肩盘腿坐在了松软的雪地之上,将那副呈棺材模样的神秘物事横摆搁放在了二人的膝头,扯去上头紧紧包裹着的那层黑布,里面装的原是一架通体银灰色,缀饰有各种纯白奇幻花纹的华美七弦古琴。 冥琴二鬼中的一人在银琴的左端猛力拍击了两下,倏然间即有两柄小臂长短的银色细剑从古琴的另一端孔洞中飞出,随着二鬼同时往前拨动琴弦,两柄短剑挟带拖拽着耀眼的雪白色流萤,似法宝通灵物一般朝前划弧激射而去。 刚好也手持血灵、青霜两柄剑的魏颉及时护在了许灵霜的身前,遂以上乘剑术大漠星辰诀对敌,金属碰撞声铿锵有力,回荡耳畔经久不息,年轻剑修不遗余力的抵御着那两柄银剑带来的强猛攻势。 正如昨晚在琅琊王府内的那间隐秘屋室里耶律望河亲口所说,冥琴二鬼作为天烛国刺客排行榜上排在第六的“中手”,两人加一块儿大概有五阶脱俗境小圆满的水准战力。而魏颉的境界底蕴虽确乎无比扎实稳固,但终究离五阶尚有一层薄膜的差距没有突破,当下以双剑匹敌双剑,全无战略优势不说,倒显得有些费劲吃力了。 龙鸣声阵阵结伴青罡芒气甩动,一招一式使将出来决然都是精妙无伦、深奥至极,然则那两柄小臂长短的银剑在波荡起伏且变化无穷的琴音气机牵制操纵之下,攻势凌锐、杀意可怖到了一定匪夷所思的超脱境界,加之那两名弹琴引飞剑的黑袍斗笠客犹自安稳无事的盘腿坐在挺远的距离位置,剑气和剑芒难以伤及控制者本尊,这一场架打得颇为艰难困苦。 七根琴弦粗细均有所不同,弦越粗,剑招威力愈重;弦越细,招式速度愈快。冥琴二鬼合作演奏传奇乐章,或激昂振奋,或婉转悠扬,或震撼霸气,或平淡如水,两人共有四手,勾、托、劈、挑、抹、剔、打、摇、撮、按、滑、揉、颤……诸多炉火纯青的弹琴技法,以独特声乐遥遥控制两缕雪白气机,琴音变,剑式亦变,音调忽高忽低,剑法亦忽快忽慢,实在令人难以捉摸透彻。 魏颉右手紧握青霜剑使开黄沙遮天式,剑罡青芒如长龙;左手把持血灵剑舞开九星曜日式,剑气点点若寒星,拼命抵抗着那两条仅不多时就已粗如白蟒白蛟的恐怖气机。他虽有上官白檀的青龙体魄强化肉体筋骨,但那两柄银剑在妙绝琴音的操引之下,竟能不可思议的针对人体心窍脉络以及元神内息施以摧残破坏,魏颉深知若任凭冥琴二鬼的特异双剑攻击而不加以挡却阻御,不消短短几个回合,自己多半就要落个心脉崩裂、神元紊乱的下场,就算侥幸不死也必然成个废人…… 想不到天烛国榜上有名的专业刺客竟如此叫人无法小觑! 扰人心绪的弦音愈发急促狂躁,铮铮若战场杀伐两军短兵相接,又如浩荡长江江水拍击石崖岸边,显然那两个黑衣斗篷客已迫不及待想要将魏颉置于死地了。 面对愈来愈汹涌磅礴的攻势,那名手持双剑的年轻剑修居然有了持续倒退的凶险危劣迹象! 眼见大胆哥魏颉挥舞手中两柄长剑奋力出招但仍止不住后撤回避的苦战姿态,再扭头望向那两个不断拨弦弄琴,一派“高人”气度的黑衣冥琴二鬼,小丫头许灵霜不自禁的怒从心头起,狠狠铰紧牙关,取下一直别在腰间的思-春和念水双鞭,一手握一鞭,毫不犹豫的施发起了父亲赤焰魔君许焰的那门成名绝技“燃血魔典”。短时间内境界得到了一个较大程度的攀升飞跃,有涓涓鲜血似小红蛇般的从少女两手掌心流出,很快就流遍了两根赤金色的精美硬鞭。转瞬,双鞭上头即有熊熊燃烧的滚烫热焰附着,火光映照得雪地愈加明亮洁白。 余光瞥见那惊悚一幕的冥琴二鬼急忙采取应付措施,琴声音乐猝然间有了明显转变,一柄为白色气机裹挟着的短剑不得不抽身朝许灵霜极速截杀过去。 可尚未成功阻挡对其造成伤害,那袭修为陡然暴涨的朱丹红裙已纵身赶至了前头,两道赤色火龙般的狰狞烈焰疾奔而出,须臾间冲击在了那张并不如何结实的银灰古琴之上,“轰”的一声,根根粗细不一的琴弦皆被烧断,连琴板都焚烂毁坏得不成样子。 既没了气机作为遥控,两柄小臂长短的银剑瞬间脱力坠落在了地面,持双剑的蓝袄年轻人暴然闪至大惊失色的冥琴二鬼身前,血灵与青霜一起大力劈砍下去,斩掉了黑衣二鬼的项上头颅! 挥剑杀人后,魏颉缓步走到许灵霜的身边,低头瞥了眼两柄缠绕着熊熊火焰的赤金双鞭,略微带着些责备不满的语气说道:“下次不许再这样冒险了,知道么?” 朱丹裙小丫头轻轻“哦”了一声,点头道:“知道了啦,下次一定注意。” 魏颉微微一笑,扭头望向那辆外观华丽的马车,眉头锁起,神情十分凝重的沉声道了句:“最后大的要来了。” 一记浑不像人倒更似野兽的震天咆哮声从车厢内奔涌传出。音未毕,一个寻常肉眼根本瞧不真切的身影已飞离车帘,迅雷电射般疾袭向了魏、许二人。 那是尸骨魔兵! 目力非凡的剑修魏颉看准那具身披厚重玄甲的古怪魔兵,以武器血灵朝天阙朝前竭力刺出了一剑孤烟直。料想不到那皮肤青黑的枯骨魔兵的应对速度异常敏捷准确,抬起两根干柴火粗细的胳膊护住要害面门,那一发威势堪称凌厉熏天的完美意气剑招居然丝毫也奈何不了他。 “当心!”眼见强大的敌人疾速迫近,魏颉于最紧要的危机关头抱开了反应迟了半拍的持鞭少女许灵霜。 那一刻,朱丹裙小丫头原本站立位置的那方雪地被尸骨魔兵一拳轰中,登时发出了一记石破天惊般的极端可怖的爆炸声,雪屑纷扬乱溅,地面赫然凹下去了一个埋人绰绰有余的超级巨坑。 适才这一下,若没有眼疾手快的魏颉出手援助搭救,红裙小丫头许灵霜被魔兵的那颗拳头结结实实砸中,只怕眼下早已变成一摊骨骼尽碎、血肉模糊的可悲烂泥了罢! 两眼死死盯着遮天雪嚣里那具披覆玄铁甲胄的枯瘦尸骨,认出了那一招上等拳法乃是“惊天破石拳”的魏颉不由得暴怒成狂,他扯着脖子嘶喊道:“韩骧你个猪狗不如的畜-牲,你连杨叔叔都不放过啊你!” 昔日狼煞将军魏魁麾下最得意干部之一的杨先胄一击没中,立时仰头大吼一声,继而提着两颗威力之强足可惊天破石的霸道拳头,再度朝着魏、许二人袭奔冲杀而去。 魏颉以左手血灵剑又刺出了一发孤烟直,迫使魔兵再一次提臂格挡,然后右臂筋肉暴起,摧发内力甩动青霜剑上的那条粗壮罡气青芒,重重抽打在了早已死去而没有意识的杨先胄身上,那青霜剑芒有大幅削减敌人体魄强度的神奇功效,那具覆甲魔兵挨抽后吃痛得相当厉害,忍不住状若疯癫的乱吼乱叫了起来。 “好!”魏颉见神奇芒气得手,心下甚是欢欣雀跃,挥动左手中的血灵剑朝天阙,将体内的紫霄真气摧出并暂时性的困厄阻滞住了那具拥有六阶凝丹境修为的强横魔兵。 口中默默念诵道诀,霎时间有五张呈黄、绿、蓝、红、棕五色的玄奇符纸从剑修魏颉的衣兜中飞出,正是道傲徐行那日赠送的金、木、水、火、土五张珍贵道门符箓。五符俄顷即贴覆在了尸骨魔兵的周身,金符控扼内息,木符摧残筋肉,水符崩坏骨骼,火符损伤经脉,土符动荡元神,伴随“砰”的一声大响,武夫杨先胄尸体炼成的那具尸骨魔兵内息逆乱、筋肉破碎、骨骼炸裂、经脉绝断、元神剧震,摇摇欲坠差不多要难以站稳了。 手持双剑的魏颉乘胜追击,又祭出了通灵飞剑冰塞川、雪满山,飞尺越山海以及飞斧月涌。两柄飞剑深深钉入魔兵头颅,飞尺越山海贯进并透穿魔兵胸膛,最后再由飞斧月涌斫断了魔兵周身上下最最坚硬的那根脊柱。 那具六阶凝丹境的尸骨魔兵总算重新死透,披有玄甲的干瘦身躯颓然倒在了雪地上面。朱丹裙少女许灵霜为防其诈尸再起,谨慎的用缠在硬鞭上的熊熊赤焰焚烧起了尸骨魔兵杨先胄的残肢败蜕。 身穿孔雀蓝绸缎袄子的魏颉“噌噌”两声将血灵和青霜两柄剑都分别归入了鞘中,扭头对着那辆愈行愈远的马车高喊道:“喂,你手下都死完了,该轮到你去死一死了!” 前方远处那辆疾行如风的马车车厢内,穿有春绿色棉质锦服的小烛龙殷望不停厉声催促着驾车的马夫:“你他娘再快一点行不行啊!再快点!你……” 蓦地里,头顶有亮光洒落,他身处的那间车厢竟被一剑削去了顶棚! 快如矫健鹰隼的魏颉纵身掠入了厢内,像老鹰捉小鸡崽儿似的将耶律望河整个身子提了起来,咧嘴笑道:“走你!”说罢即将之远远的抛了出去。 贵为天烛国南院大王之子的耶律望河身体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接着背心重重砸摔到了地上,若非有那件金丝麒麟软甲护身,这一下估计已让他当场被摔得昏厥过去了。 背部生疼的绿服小王爷浑身乏力的躺在地上,满脸尽是恐惧愁容的大声哀求道:“别杀我,求你别杀我……我爹是耶律镇江,是天烛国南院大王,只要你别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让我爹给你!” 掠身赶上前来的魏颉一脚沉重踏在耶律望河的胸口,啐了一口唾沫在后者脸上,十分鄙薄轻贱的斥骂道:“你爹耶律镇江算个什么狗玩意儿?稀罕你爹的东西?” 年轻剑修拔出腰间的那柄金鞘赤刃的宝贝血灵剑,握在右手中,清晨的淡淡初阳照射在血腥味极度浓郁的刃身之上,竟无半分反光折射,魏颉注视着那柄已然认主许久了的最高品级的红等剑胚,他正色朗声说道:“此剑名朝天阙,天阙城本是大禹朝的国都,而今却成了你爹王府的所在地,真是我辈中原男儿莫大的耻辱!他日我定要亲身赶赴天阙城,诛杀狗贼耶律镇江,为大禹百姓出一口恶气!” 言语甫毕,一剑横过,就这样割下了小王爷耶律望河的脑袋。 弯腰拾起了那颗死不瞑目的大好头颅,单手高高提着,魏颉不由轻嗤了一声,感叹道:“那牛鼻子老道说我‘命里与龙为难’,今日我手刃小烛龙殷望,倒也应了他的卦语。”沉默片刻后,又自言自语喃喃道:“不管是杀胡箔、常雀儿为上官前辈报仇,还是杀耶律镇江为中原百姓出气,都要我亲自去一趟天烛国那龙潭虎穴才行啊……罢了罢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要杀的人可不止他们三个那么少呢!” 将父亲魏魁曾经的得意干部杨先胄杨叔叔的骨灰安葬好后,魏颉手提耶律望河的那颗脑袋又去了城里的琅琊王府一趟,人头端正的搁放在府门外面,地上则留下了一行字字皆大如斗的淋淋血书——“杀人者,狼煞之子魏颉是也!” 不去管那个已彻底鬼迷心窍,心甘情愿沦为汉奸的二伯父韩骧韩大将军,认定此生伯侄二人已绝不会再相见的魏颉携上红裙少女许灵霜,继续往西北方向策马赶去。 离开琴州,终于出淮南道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零四章 光天化日 大禹王朝有个流传了将近百年的关于“剑神”的传说。据传闻当年开国皇帝禹太祖嬴霑每每率军御驾亲征,总会有一名脸上戴着古怪面具的剑道神明从天而降,以一己之力退却万计雄兵,此剑神剑道通天,为太祖皇帝一举荡平覆灭六国,统一中原大地立下了无法抹去的赫赫之功。 昔年魏颉就对这一完全经不起细细推敲的剑神传说不以为然,不单单是这一个有关神明的灵异传说,孩童时期甚至到了年少时代的魏颉都一直不信鬼神之说,认定那些志怪仙侠故事通通都是写书人凭空虚构杜撰出来的。只因小时候父亲魏魁就曾亲口说过这世上无鬼亦无神,天上除了骄阳云彩之外绝无什么天庭仙人。若是真的有神仙,那世间武道的最高境界为何叫“陆地尘仙”?何不摘去“陆地”这二字的难听累赘,改叫尘仙呢?或是索性连“尘”字都不要了,直接点叫大罗金仙或是其他什么顺口点儿的仙呢?正是因为人间无仙,终身摆脱不了俗世尘缘的陆地尘仙就已是天下武学大道的至高终点了。 后来经历了于两年前发生的那场“落剑”之事,让魏颉稍微信了那么一点点有关仙人存在的事情,但他仍不怎么相信那柄能冻死人的霜寒天下当真是出自天庭仙人的手笔,事实上是某位御剑而飞的剑仙不小心从上空掉下来的也说不定呢。 大半年前的那一晚,弱冠之年的魏颉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了三位自天宫而来的剑道仙人——一人赠了洗涤根骨的重宝三尺玲珑心,一人以六缕本命元神炼成的无上剑气作为礼物,还有一人则送了两柄通灵飞剑和一本御剑宝典。那晚过后,年轻人不得以只好开始强迫着自己去相信这个世上恐怕真有仙人的存在了。 对佛家禅机和道家谶语等等东西也逐渐产生了尊崇敬仰之意。就算有人跳出来说其实千年前的那位儒家创教圣人孔夫子,其实是个手下一堆小弟且本人贼能打的彪形大汉,一身浩然正气通天彻地,抬手间日月阴阳翻覆,魏颉对此也能够表示信服,并尽力去快速理解接受,然后重塑自己新的世界观。 离开濠州落剑城后,他又在沂州云的那句话——“我这辈子就算啦,这座江湖,你替哥哥闯上一闯!” 魏颉不止一次的自我告诫,自己若是不他-娘的争口气闯出点足够响亮的名头来,那以后还怎么有脸去见那位好大哥?怎么对得起大哥请自己喝的那几坛子秘酿桃花酒? 守好自己的这一方江湖,是这名二十岁的年轻人当下最想要做好的事情。 出淮南道后,魏、许二人骑马行至剑南道的界地,来到了王朝唯二异姓藩王“黔王”夏阖的分封州府。 益州。 武夷郡,虎牢山。 此山原名“哀牢山”,沟岭交错,自成天险之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自古兵家必争。昔年曾有蜀国三位精英武将在哀牢山山巅点将台处鏖战大禹国绿袍战神卫京,杀声嘹亮,山脚犹可听闻,最终四人不分胜负,闻此战者口耳相传,留下了“三英战绿袍”的传奇佳话。后来酷爱骑射游猎的藩王夏阖于山间成功捕获了猛虎大小三头,又因其自觉“哀”之一字眼过于绵软无力,故将山的名字改为了“虎牢”,那段传奇佳话亦被改成了“虎牢三英战绿袍”。虎牢山有处山崖名“虎啸岩”,生产有被称作“茶中之霸”的极品红茶虎啸,因该茶品质极佳且生长条件异常苛刻,那片虎啸岩已被黔王派兵看管了起来,作为专门供王室享用的种茶基地,不允许寻常百姓人家入崖采掘。 这一日正好是大雪节气,雪花片片大如鹅毛,风声肆意呼扯长啸,天空昏昏沉沉不分昼夜。 既是因有幸在姬老爷扶桑的莫忘山庄里喝过一次虎啸岩茶,又是因为心怀对那位神勇盖世的武将卫京的无限向往和崇拜,魏颉和许灵霜决意冒雪纵马行上虎牢山。因有茫茫大雪阻挡视野,上山之路颇为艰难,二人费了好几个时辰的功夫,差不多迫近傍晚时分方才抵达了山巅的最高处。 遮天蔽日的无尽风雪中,忽瞧见前头立了块约莫有一丈高的巨型石碑,策马行近,两人先后翻身跃下鞍背,来到碑前,魏颉伸手拨去了碑上覆盖着的积雪,隐约看到碑上雕刻着的三个楷书大字——“点将台”。 年轻剑修咧嘴快意一笑,扭头对站在身后的朱丹裙少女说道:“这里就是当年那位绿袍战神以一敌三的地方了,如此名胜古迹寓意极善,咱们就在此地一起破境罢!” 小丫头许灵霜喜滋滋的点头应了一声,叫道:“好!” 说罢,魏颉和许灵霜一齐飞身掠至了那座甚是高耸的砖砌点将台之上,接着同时猛地摧动周身巍峨气机,台面上那层厚厚的积雪顷刻间荡然无存,二人一前一后慢慢盘膝坐在了平坦整洁的高台正中央。 坐于后方的魏颉沉声提醒道:“而今你虽已基本将那颗硕大金丹炼化完毕,但距离四阶洗髓境犹有半步之隔,我这所谓的‘临门一推’虽确可助你顺利破境,但这‘洗筋伐髓’终究非那等闲之事,其中剧痛……” 靠着扶桑老爷赠送的那箱珍贵天材地宝和五色肉灵芝早早跻身三阶百尺境大圆满的许灵霜忍不住打断道:“大胆哥,你这都第三遍了,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啦,不就是一点痛嘛,我肯定能忍得住!” 深知那是一种怎样剜骨抽筋般剧烈疼痛的魏颉瘪了瘪嘴,耐心的忠言补充道:“小霜儿,这可不是一点点痛啊,我当时跻身四阶的时候,可是痛苦得满地打滚来着……” 听得其这般磊落大方的自揭短处,许灵霜并未因此而更为感到恐惧,对突破境界的莫大渴望促使她再不去思量考虑什么痛与不痛。再痛又能如何?有亲眼目睹父亲和滇戏伙伴残酷离世那般痛吗?!若是没有,那又有何值得惧哉? “来吧!”盘腿而坐的许灵霜言语中无有半分慌张,坦然朗声道。 “那我可来了,一会儿当真要痛得厉害,你且忍着点,很快就熬过去了。”魏颉最后叮嘱了一句,慢慢将双掌贴上了小霜儿的挺拔后背。 源源不断的运送本命真气,以“推门”手法助其伐髓洗筋,突破三阶与四阶之间的那层不大也不小的桎梏阻碍。 有花季少女的惨绝哀叫声回荡于虎牢山巅,着实动人心魄。 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许灵霜昏倒后又再醒过来,足足反复了四次。魏颉明白破境过程中不可有所停断歇息,虽心下万般怜惜不忍,但终究还是坚持到了最后。 第四次硬生生翻白眼昏厥后,许灵霜双目紧闭沉沉睡去,知道破境之事已成的魏颉为小霜儿号脉确认元神和经络都健康无碍后,将其整个纤瘦身子小心翼翼的平放在了点将台的冰冷台面上,运输那股阴阳协调的紫霄真气覆遍了少女的全身,保证她不会被风雪所侵伤冻坏。 此行为其实有些画蛇添足、多此一举的嫌疑,毕竟那个已然昏过去的小丫头许灵霜现已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跻身四阶洗髓境的修为了。 魏颉满脸温柔的低头注视着睡姿美好的朱丹裙少女小霜儿,轻声呢喃了一句:“该轮到我破境了。” 这时,有踩踏石阶的匆忙脚步声不断往点将台的最高处靠近。 扭头望去,但见迷茫遮天的挡眼雪幕里,有个身穿一袭大紫衣裳的长发女子朝魏颉身处的位置赶了过来。只因雪下得实在太大,跑近后方才勉强看得真切。 那女子穿有一条绣彩大紫色绫罗绸缎衣裳,生就一张白嫩红润的尖尖瓜子脸,长眉入鬓,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恍若秋波,真正能用“眉如青山黛,眼似秋波横”这一唯美诗句来形容。满头丰亮油滑的黑润秀发,厚实软-嫩的嘴唇抿有贴红,戴着两颗镶金墨玉耳坠,整体气质远胜那些凡俗人世的雍容富家女子,甚至可以说比那位百里郡主嬴凰更像地位尊贵的郡主一点儿。 紫绸女子双手紧紧捧着一只做工华美的金制酒壶,她端酒快步来到魏颉面前,直视着后者的眼睛,紧抿了一会儿红艳嘴唇,终于强忍屈辱恳切出言道:“公子,求求你睡了我罢!” “啊?!”魏颉立时瞪大了双眼,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以前还是搁剑塔守将的时候,曾听手下的兄弟杨-得志讲过一个颇为逗趣的笑话段子,说是有个沿街化缘的和尚路过一户百姓人家的时候,因屋门没关,和尚不小心将里头男女苟-合恩爱的不堪画面尽收眼底,本欲提醒屋内的两人光天化日的注意点礼俗风化,怎么连门都不关?岂料“光天化日”四个字刚一出口,里头就恶狠狠的传来了一个“滚”字,屋里的男主人怒骂道:“你这贼和尚,还没听说过有人大白天化这个的!” 魏颉当初第一次听这个段子时还稍微愣了那么一下,当反应过来那个“日”字的另一层含义后瞬间恍然大悟茅塞顿开,拍手连连称妙。以至于之后再看武侠小说,读到里头路见不平的大侠喊出“光天化日之下”这等言语词汇时,都要忍不住会心一笑,想起那个和尚化“日”的搞笑故事。 今时今日,有个身段绝佳的大好姑娘当真站在面前恳求自己睡了她,魏颉心情真是复杂得难以言说,不禁心下暗道:“好家伙,还真有人大白天化这个的啊!”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零五章 活埋谷二代谷主 “姑娘,你……你说什么?!”凝视着眼前那名捧有金制酒壶的出尘女子,魏颉挑起双眉试探性的问了句。 那生来瓜子脸的紫绸女子又兀自嗫嚅半晌,恍若明泓秋波的极美眼睛忽闪数下,再次殷切的说道:“恳求公子要了我的身子罢!” 这下魏颉真的有点懵了,他相当迷惑的盯着女子那张五官堪称精致绝伦的脸庞,心下费解道:“这姑娘不论是衣着还是容貌都称得上‘极佳’二字,料想身份地位定然不凡,怎么好端端的一个年轻姑娘,竟会像个傻子似的口出胡话,莫名其妙的?” 魏颉自然不愿就这样没出息的去讨她任何便宜,单单好言相劝道:“姑娘,这女孩儿的身子金贵着呢,可不能随便糟蹋!我虽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至于你说给我,我就非要啊。” 眉若纤纤柳叶的女子一副泫然欲泣的凄楚模样,到底还是没忍住“哇”的一下哭出了声音,二话不说就大力前扑过来要拥抱魏颉。深知江湖极其诡谲险恶,天上绝没有馅饼掉下来这一道理的剑修魏颉忙不迭往后方迈步撤去,那紫衣女子就这样扑了个空,险些摔倒。 “姑娘,请你自重!”魏颉肃然正声道,“你且先告诉我你姓甚名谁,然后再跟我说说你为何想要让我睡你?” 那披穿绣彩华美紫绸的黑发女子眼含晶莹珠泪,低声细语报上名姓:“我姓凌,名烟箐,我爹是……”话未说完,她将那只外形美观的纯金酒壶缓缓递到了魏颉的面前,哀声苦求道:“求求公子喝了这壶酒罢,只有公子喝了这酒,才能救我的性命!” 魏颉愈加困惑不解,蹙眉询问道:“为何我非喝了这酒才能救得你?” 衣着装饰出众,气质更是绝俗的凌姓女子在原地扭捏犹豫了一会儿,总算忍不住开口道:“公子可曾听说过天下十大魔头排行第七的冰火二魔神?” 魏颉微微点了点头,淡然应声道:“算是略有耳闻吧。那两个魔头一个叫杨焱,一个叫殷淼,他们原是西域邪-教出身,联手覆灭了一个人口不多的爪哇小国,令全国百姓都沦为炼毒发-泄的工具后,又将魔爪伸向了中原土地,来大禹国短短几年就害人无数,并列成为了排在赤焰魔君许焰之上的天下第七号魔头。正因为有这两个家伙,所以天下十大魔头,其实是有十一个人的。” 戴有镶金墨玉耳坠的女子凌烟箐敛低秀眉小声问道:“那公子也听说过‘冰火神酒’咯?” 魏颉很快摇了摇头,如实答道:“这我倒不甚了解,是那两个魔头研发出来的甚么厉害的毒物么?” 容颜气态胜过无数富家千金的凌烟箐小幅度点了下头,为其解释道:“冰神酒与火神酒两种毒酒,一种极阴极寒,一种大燥大热。服下冰神酒的女子若不能在半柱香的时间内与一名喝了火神酒的男子阴阳交-合,就必然要毒发身亡,无药可医……” 魏颉简单“哦”了一声,表情平静淡漠,心里却骂道:“这些个江湖魔头怎么一个比一个变-态啊?本来以为那个成天想着双修的什么五拜老祖就够恶心人的了,后来又给我遇上个男女通吃的赏花老祖,唉呀,想想就起一身鸡皮疙瘩,忒也瘆得慌!现在连第七大魔头冰火双魔都开始搞阴阳交-配的那一套了?他们两个自己搞搞也就罢了,怎的还发明毒酒出来害别人?哎,也对,若是不去主动害人,那可就不能算是魔头咯。”嘴上则严肃的问探道:“原来如此,你是因为被强迫着喝下了殷淼的冰神酒,所以才会这等迫切的想要我喝下火神酒并与你发生关系以化解你体内的致命剧毒,对吗?” 凌烟箐快速点头“嗯”了一下,左手依旧伸直递着那只装有火神酒的金壶,右手则开始自顾自的脱剥起了身上的件件衣裳,口中称颂赞扬道:“公子聪明绝世,什么事都一猜即中,既如此,那奴家也就不客气了。这里虽是冷了些,倒也安静偏僻无人打扰……” 魏颉着实被她那声娇滴滴“奴家”唬了一下,见她此刻自主袒露出来的雪白香肩以及两坨酥-软玉兔,心神略微为之一荡,连忙上前帮她重新披穿好了那条紫色绸缎衣物,甚感无奈的说道:“凌姑娘,你的这种大公无私的‘献身’精神确实令人感动,但恕我实在难以从命啊!这天寒地冻荒郊野外的,更何况才短短半柱香不到的功夫,这点儿时间也不够我发挥的呀。” 凌烟箐既羞且急,满脸都涨红发紫,急得又快要哭出声来,抿有贴红的嫩-滑嘴唇颤抖不止,她红着那对水汪汪的眼睛哽咽道:“求公子了,真的求求你了,你若不肯答应,那……那我就真的要死了!”说完就欲屈膝往地下跪去。 魏颉一把将其扶住并拉起,温言相劝道:“这毒酒,我能不能不喝啊?其实我……”他本欲告之自己练有一套唤作碧泉经的道门神奇功法,可尝试着用“九幽真气”来祛毒延命。 怎料话未出口,即有一个煞是刺耳的尖厉嗓音遥遥飘了过来:“今日这酒,你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眨眼间,一个亭亭玉立的高挑身影降落至了点兵台之上。 定睛看去,但见那人长有一头及腰的宝蓝色波浪长发,金黄色眼瞳,皮肤极白,只穿有一条似遮非遮诱人情动的薄纱裙子,白若绵密奶油的胳膊和大腿通通露了出来,样貌奇异,极具西域人的风情特点。 紧接着又有一人自上空落下,正好站到了蓝发女子的身边,那人满头鬈曲焦发呈火红颜色,眼眸深绿,只穿有一条直筒裤子,露出筋肉虬结的精壮上半身,皮肤极黑,好似从煤炭堆里捞起来的一般,当然单论黑度还是不及那位天父地母的扶桑姬老爷。 一蓝一红,除了那西域出身的冰火二魔神外还能有谁? 年轻剑修曾听闻过这两个该死的魔头一旦联手作战,天罡境以下的武夫皆难以匹敌,即便是单独一个挑出来都至少有稳稳能摸到地煞境门槛的超高水平战力。不论是联手还是单挑,都非自己能够应付得了,明白这一点的魏颉立即示弱行缓兵之计,弯腰出声问道:“二位可是冰火魔神?” 红发绿眼的黑炭魔头轻轻“哼”了一声,嗓音粗粝的朗声道:“不错,爷爷我正是火魔神杨焱,我身边的这位是冰魔神殷淼。你这小子挺不错,还听过我们的名号!” 魏颉恭恭敬敬欠身一揖,眯眼违心的奉承道:“二位魔神修为盖世、本领通天,名气之响如雷贯耳,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在下就算是个聋子、是个瞎子,想必都要知之啊!” 冰火二魔听得耳顺受用,心情舒畅快意,一起仰头狂笑了起来。 趁着双魔大笑松懈之际,魏颉意念与心思疾动,雪满山和冰塞川两柄通灵飞剑倏然自其袖中飞出,两柄巴掌长短的细小飞剑以迅猛如电的速度奇袭向了那两个臭名昭著人人得而诛之的冰火魔头! 这两柄无上剑仙李太清赠送的稀世飞剑,曾诛灭过巽风宫柔阳宗周明泓、周敬修父子,曾阉割过赏花老祖侯章头,曾钉杀过银甲大汉霍元窠,曾穿透过生铁雕任我啸的额咱们今日运气还真够好的,接连遇上这三个根骨资质超绝的年轻人,呵,这样炼出来的‘冰火魔童’才真正能派上大用嘛!”姓杨的魔神说着一把拿过了凌烟箐手里的那壶火神酒,纵至负伤的魏颉身边,弯腰用力撬开后者的嘴巴,猛地给其灌入了几口大燥大热的毒酒。 那火神酒并非晦涩之属的春-药,乃是天下罕见的超级奇毒,故而定心佛珠也派不上半分用场,心脉窍穴被凝寒真气严重毁伤摧残的魏颉强忍着毫不亚于钢刀绞胸剔骨的巨大痛楚,暗中运起了道门祛毒的九幽真气,拼命抵抗那条在自己经络内肆意奔流不息的小蛇般的“热线”。 “哎,快住手啊!”魏颉陡然间大惊失色,只因他瞥见那衣着暴露的冰魔神殷淼,居然取下了别在腰间的那只金制酒壶,往人事不省的许灵霜口中喂着要人命的冰神毒酒! 万分心急如焚的魏颉急欲祭出膻中府海内的无上剑气,但冷不丁又回忆起了那日在金梁王府的异兽阁内,那道扇形剑气顷刻间摧毁了整栋阁楼的可怖事情,自己此刻若以剑气摧敌,固然能将二魔一口气诛杀剿灭,但保不齐要连累无辜的女子凌烟箐和深深昏迷着的小霜儿沦为悲惨陪葬品。 以防万一,这最后的底牌现在还不能就这么轻易的用出来! 眼见姘头殷淼喂那个朱丹裙小丫头喝下了剧毒冰神酒,火魔神杨焱语气阴沉的干笑了几声,扭头冲地上的魏颉说道:“你小子这一身玲珑根骨啊,确乎是百年难得一遇!就凭这点,我们冰火二魔神今日可以不杀你,你只需要乖乖听话,与这两个小姑娘阴阳交-媾即可。事后虽将内力尽丧沦为普通人,但我能保证你们的天赋资质尚在,即使变为了供我们随意驱使的冰火魔童后,也将高于寻常的江湖人士一等。” 魏颉虽不清楚那所谓的“冰火魔童”究竟是个什么鬼玩意儿,但料来是与韩骧秘密炼成的那些尸骨魔兵差不太多的东西。不论是成了魔兵还是魔童,只怕今生今世都要再无自由,堕落为供人使唤的卑微奴隶或是杀人工具了。 蓝发冰魔神殷淼见魏颉不再继续说话,只当他是服软认了命,又发出了一连串鹅叫似的难听奸笑声,朝火魔神喊道:“焱哥,那个穿紫衣裳的姑娘喝下冰神酒已经有一会儿了,你快去把她的衣服全都脱掉,好让她和这个男的阴阳交-合!” 红发火魔神杨焱应了句“好”,慢步走至身穿绣彩紫绸的凌烟箐面前,肤如煤炭的他表情扭曲的狞笑道:“姑娘,别怕哈,等过会儿你和那小子完事了,这蕴于体内的冰神毒素也就全然解了。”说罢就伸出猥琐的爪子要去扒凌姓女子穿在身上的衣裳。 魔头的双手才堪堪触及紫绸女子直角肩膀,漫天飘雪的苍穹蓦然传来了一声恰若神明勃然震怒的雷霆暴喝:“动我女儿者,死!” 原本因恐惧害怕而全身止不住微颤的凌烟箐在这一刻精神振奋了万倍,她双眼中顿时绽出惊异狂喜的光彩,她嗓子里带着浓浓呜咽哭腔的破声嘶叫道:“爹,你总算找到我啦——” 明明才是黄昏傍晚却已昏沉无比的天空中,有一人双手负后脚踩片片鹅毛雪花,若拾梯般儒雅而下,不多时已稳稳当当的来到了平地。 那人身穿一件面料考究的黑底白纹软缎长袍,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容貌甚是普通,除了那对眼睛略有些深邃沧桑外,整张脸没什么可以单独挑出来细说的部位,几乎是丢入人海中便会彻底认不住来的平庸长相。 火魔神杨焱上下打量了那个中年男人一圈,见其模样和气质都与一般的有钱富家翁差别不大,遂没好气的挑眉喝问道:“你他-妈谁啊?!” 穿有白纹黑袍的中年男子依旧不改双手背在身后的庄严姿态,轻描淡写的回答道:“活埋谷二代谷主,凌云木。” 冰火二魔神包括还躺在地上的魏颉无不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杨焱殷淼二人更是骇得面无人色,因为他们身为江湖武林中成名多年的魔道领头人物,理所当然十分深切的知悉“活埋谷”这三个字的含金量,更加清楚的知道那位姓凌名云木的黑袍男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殷、杨二魔这会儿心里皆悲苦哀叹道:“完了,这下踩到要扎穿脚心的硬钉子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再请假一天 中暑了,一天没码字,明天恢复更新。 《江湖谪仙行》第四卷 临江仙 再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零六章 一人赴西北,一人往东北 听得“活埋谷二代谷主”这七个响当当的大字后,生平擅长炼毒和玩弄人命的冰火二魔神既惊且骇,晦气、吃瘪至极,如若被人在脸上狠狠掴了几个巴掌而绝不能还手甚至连动怒发火都不被准许一般。只因那名叫作凌云木的中年男子在江湖中的地位身份实在是煊赫霸道到了一定振聋发聩的可怕程度。 凌云木的本家兄长自然也姓凌,同为云字辈,名云罡,这座江湖里差不多只要是长了耳朵的武林人士就无不清楚知悉此人的鼎鼎大号。凌云罡作为凌云木的哥哥兼北辰山活埋谷现任第三代谷主,多年前即以神明般的威严姿态凌驾于中原邪派群魔之上。此獠恍若混世魔王、天杀星下凡转世,视凡俗生灵若蝼蚁草芥,毕生血腥残忍杀人如麻,不知有多少或正或邪、或完往桌上掷了块分量颇沉的大金元宝。 药店老板匆匆拿过元宝后就根据吩咐去抓药了,那个手拿糖葫芦的白发少女忽然仰着头问道:“倩姐姐,这药我都吃了快半年了,剂量怎么一点儿都不见少啊?” 红衣女子翻了白眼,相当没好气的回应道:“还早着呢,这才吃了多久啊?我告诉你,你这躁火症厉害着呢,药至少要吃一年才能逐渐减少剂量,吃过两年才能有明显的效果呢!” “可我这半年来都没犯过病啊……”白发齐腰的圆脸少女低头嘀咕道。 红衣高髻的窈窕女子鄙夷的“呵”了一声,“那是你一直在坚持服药,这药但凡停上个一两天,我保管你又要变成那脑袋上蹿火的怪模样了!” 这会儿同身在店内的那名黑袍中年男子忍不住出言说道:“在下也粗谙药理,你适才要的那六味药属‘十八反’,其中甘草反大戟,乌头反贝母,藜芦反芍药。这六味大反大冲的药材胡乱混在一块儿喝,焉能治得好什么疾病?” 一听这话,红衣女子当即就不乐意了,翻脸怒骂道:“我家祖上三代都是名医,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野鸡大夫,能有我懂?” 黑袍男子身边的那名紫绸女子竖起柳叶眉毛,大喝道:“你这人真不识抬举,我爹明明是好意提醒,你怎的这般无礼?” 红衣女子凝视着前头的紫绸女子,眼神中突然绽放出极度亢奋的光芒,狠狠咽了下唾沫,心下思量道:“这姑娘的根骨好生了得呐,机关心窍更是剔透绝俗,这副心肝要给我服下了,那我的吞象诀还不得一下子飞跃到新的一个境界呀!不忙动手,待我用‘罗刹迷魂’的毒香先叫她彻底丧失反抗之力再说。” 恶念陡起,扎着高髻的女子伸手往衣兜里一掏,摸出了一串深紫色的玉润珠链。准备将此毒香递到那名紫衣女子的面前,胳膊刚一伸出,但见那黑袍中年男人曲指往前虚空弹了一下,蓦地里“砰”的一声大响,不单单是那串紫色珠链,就连那只握着珠串的手都被炸了个粉碎! 开店卖药的平民掌柜吓得差点没摔一跟头,断了一手的红衣女子更是惊声尖叫了起来,饱含惊悚愤怒的嘶吼声在整间药铺内经久回荡。 “倩妹妹,快给我宰了那个穿黑衣裳的老王八蛋!”断手女子没命价的狂吼道。 岂料那名绿衣少女并不为所动,仍站在原地嘟嘴小声说道:“倩姐姐,我觉得那个老伯伯说得对,你给我开的那几味药材不太对啊……每次我服完后总要拉肚子,很难受的,而且连吃了半年都不见好,这当真能根治我的躁火症么?” 被称作“倩姐姐”的那名女子见其不听从自己命令指派,愈加震怒发狂,从兜中拿出两团棉花堵住了白发少女的耳朵,旋即掏出了一只赤金色的精美手握摇铃。没来得及开摇,那袭黑袍已然掠至眼前,中年男子先是右手用力捏爆那只摇铃,继而左手慢慢推出了一掌。 掌罡眨眼即透入头颅,容颜姣好的红衣女子脸部安然无恙,唯有后脑勺倏然间炸裂了开来,红白脑浆就如同被打碎的柔软豆腐一样蓦地溅射了开去! 店老板亲眼目睹这惨剧人寰的一幕,当场紧闭双眼吓昏了过去。 “唉呀,你怎么把她杀了呀!”绿衣小丫头立时焦急的叫了出来,“她一死,谁来治我的狂病啊?” “狂病?”黑袍男子十分疑惑的问道。 “是啊,我那狂病又叫躁火症,一旦发病,头顶冒火,六亲不认,逮谁就杀谁呢!”白发及腰的圆脸少女明显急切得要死,“我这个病只有她能治,现在她死了,我该怎么办啊?!” 中年男人“呵呵”一笑,迈步走至小丫头的身边,认真地为其把了一会儿脉络,浅笑着说道:“你周身经脉运行再正常不过,哪儿像是有什么狂病的人?更何况,就凭你这半步天罡境的修为境界,还有何疾病能困扰得了你?” 白发少女瞪着两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不敢相信的开口叫道:“你……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真的没有得病么?!” 黑衣中年人郑重的点了点头,笑着回答道:“凌某人从不说假话,你确无苦疾缠身。至于那个女的为何要谎话哄骗于你,只怕是有利所图罢。” 手里捏着串往下滴浆液的冰糖葫芦的小丫头垂首沉思许久,抬起头后两眼通红含泪,惨兮兮的瘪了瘪嘴,道:“原来倩姐姐一直在骗我,我……我根本就没有得什么狂病,我就不该那么相信她的!她为什么这么坏啊!” 中年男人对白发少女的这段“傻人傻话”丝毫不以为意,仅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扭头见女儿已喝完了那碗滋补阳气的药汤,便拉起紫绸女子的手往屋外走去了。 肩头停有独脚小雀的绿衣小丫头在屋内逗留了一会儿后也兀自走出了铺门,外头尽是夜幕和雪帘,周围乌漆麻黑一片,耳畔风声呼呼好似那鬼哭狼嚎,这个明明身处花季年华却已顶着满头霜雪白发的少女遥望远处,喃喃自语道:“大哥哥,你现在在哪里啊,身边有喜欢的姑娘陪着你么?小萝卜要来找你了,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呀!” 这一日,大雪之夜。 活埋谷二代谷主凌云木掌毙红衣卢小倩,绿衣小丫头卜倩孤身一人行上此间的那座虎牢山,徒步径往东北方向赶去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零七章 飞花十二令 西风呼啸凛冽,大雪肆意纷飞,恰如层层叠叠的鹅毛闻风舞弄身姿,日短星昴,天下人间正值仲冬时节。 益州白狮郡安富镇里有家名气不小的大型宴会酒楼,名字起得可谓是既敞亮又气派,与蜀州武行山之上那座道教正统宫殿圣地同名,唤作“龙虎”。据传闻此楼的创始人与本州至高藩王素来交好,故而门口道:“哎呀,二位客官,实在是不巧,我们这龙虎楼,今个儿被人给包场了,您二位去别处吧。” 其中那名红纱遮脸的“西域”女子听了这话后扭头便走,却被身旁那名身材偏高的金须男子一把给拽住了,那西域男子笑道:“别着急走啊,咱们不坐这儿也行,买点酒总可以吧。”转而对店小二道:“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来上一坛。” “这……”店小二神色相当尴尬,“不瞒客官,我们这儿的酒也都被人给包圆了。” 穿有蓝男子甚是不满,用鼻子“哼”了一声,“瞧他们喝得那么欢,我口水都出来了,这外头天气挺冷的,你就胡乱卖我们一坛暖暖身子嘛,一坛而已。” 独眼龙费骖扯着嗓子冲门口厉声喊道:“哪里来的西域汉子?就你也配喝我们中原人的酒?快滚快滚,别堵在这儿碍老子的眼睛!”费骖身旁的几名手下也都跟着聒噪叫嚷了起来,狗仗人势,言语极为不堪入耳。 朱丹裙小丫头许灵霜听得心头噌然火起,直欲冲上去动手,却被身旁的魏颉给拦住了。 “行走江湖嘛,被骂几句还是蛮正常的,别那么快动肝火。”魏颉语气平静的说道,“心态要摆好,别那么容易动气,咱们呢要尽量‘以理服人’。”说着就伸手抢过了店内小二挂在肩膀上的毛巾,朝着叫骂声最响的地方掷了过去。 霎那间,原本擦桌子用的绵软毛巾被真气萦绕裹挟,在这般威猛霸道的投掷之下,变得有若锋锐刀片一般,瞬时即从天残帮碎龙分舵舵主费骖的头道:“酒,别的什么东西我都不要,我只要酒。” 帮派分舵主费骖怎么说也是饱经世故沧桑的老江湖了,一下子便明白过来身后的这名西域人修为超脱,绝非自己可以对付得了,忙用细若蚊虫的声音说道:“大……大侠,酒在桌上,您尽管拿便是。” 魏颉在其脸上轻轻拍了一下,竖了个大拇指,浅笑着赞赏道:“这还像个样子嘛,大丈夫能屈能伸,该硬的时候就硬,该服软的时候就得服软,这样命才会长一些。”语罢从桌上拿了两壶酒,朝四周随意看了看,发现酒楼内确已无空位,皱眉没好气的说道:“位子呢,腾一个出来。” “是是是,大侠!”费骖高声冲旁边一桌子的人喊道:“喂,你们快把位子让出来,没看到大侠要坐么?找死啊!”那群人听从老大的指令,立时从位子上退了出来。 魏颉拉着少女许灵霜坐定后,又对费骖费老大说道:“我饮酒的时候不喜欢太过吵闹,你和你的那些手下,若是管不住自己的嗓子,我大可以让你们这辈子都发不出声音来。” “是是,大侠,我们尽量不再发出声音了!”费骖忙不迭应声道。 “好,你们继续喝你们的吧,不用管我们了。”魏颉轻描淡写摆了摆手,宽宏大量的说道。 龙虎酒楼内天残帮的一众残废又开始喝起了酒,只不过这一回,无人再有胆子敢发出任何声响,满屋皆十分寂静安宁,再不复适才的那般热闹欢脱。跑堂的店小二亦被吓得够呛,不敢再去弯腰捡那条掉在了地上的毛巾,一溜烟儿就躲到厨房里去了。 碎龙分舵众残废喝了小半天的“哑酒”,又有一大伙儿人走入了楼内。为首的是一名没了一只耳朵的汉子,身后紧紧跟着约莫四五十人的样子。 正是天残地缺帮裂虎分舵舵主,钱吉。 钱吉钱舵主刚一入屋,便恣意纵声笑道:“呦,姓费的,你们喝酒怎得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莫非是知道我要来了,怕得连话都不敢说了?哈哈哈哈!” 费骖咬了咬牙,心下暗骂道:“这孽畜当真可恨,看本大爷一会儿怎么取你的狗命!”起身向坐在一旁桌子上的魏颉抱拳道:“大侠,小的今日与这厮有些恩怨要处理,还望大侠见谅。” 魏颉呵呵一笑,道:“无妨,你们尽管处理便是,我也乐得在一旁看你们的好戏。”顿了顿,又轻飘飘作壁上观的补充道:“如果要动手,麻烦打得精彩一点儿,我也看着好下酒。” 费骖点头道了声“是”,继而冲门口的钱吉暴声吼道:“姓钱的,你今个儿莫非是含了一口狗屎才出门的,不然嘴巴怎得如此之恶臭?” “你他-娘的说什么?!”钱吉挑眉怒道,“我出门时嘴里确实含了点东西,不过不是狗屎,而是你奶-奶的骨灰!” 费骖本就是一点就着的火爆脾气,哪儿受得了这等辱骂,斥喝道:“姓钱的,我好心请你来吃饭,你就这么跟东道主讲话?!莫非是着急给你爷爷上坟去?” 钱吉瞪着眼睛狠狠“呸”了一口,骂道:“姓费的,你个死了娘-的,若真有心请我吃饭,怎得这屋子里连半个空座也没有?一屋子人都是你的手下,这不摆明了就是场‘鸿门宴’么?” 费骖歪嘴狞声一笑,“你不也带了这么多的手下?个个手里还都揣着家伙事儿,有半分正经来赴宴的样子?” “既如此,还有何好说的?”钱吉振声叫道,“我就问你一句,这帮主的位子,你让是不让?你若是肯让,乖乖投入我的麾下,我今日可以留你一条性命;若是不让,哼,我定让你死无全尸!” 费骖哈哈大笑道:“就凭你小子,也想让我死无全尸?我告诉你,今日这龙虎楼,便是你小子的殒命之地!” “这么说,就是没得商量咯?”钱吉扬起拳头发狠道,“那好,咱们谁拳头更硬,谁就来当这个帮主!” 二人死死凝视着对方的眼睛,火药味儿转瞬即充盈整座龙虎酒楼。这场注定满是可怖血腥味儿的帮主争夺之战,已到了一触即发的危险程度。就在费骖费舵主准备大喊“动手”的时候,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钱吉的脖子上渗出一条猩红注目的血线,接着一颗大好头颅就从颈部滑了下来! 人头咕噜噜的滚落,无头身子亦就此摔倒在地。 屋内顿时一片惊悚哗然。 此时,有一名黑衣女子从裂虎分舵的人堆里缓步走了出来,她用尖尖的嗓音喊道:“飞花十二令,来此地取尔等狗命!”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零八章 冬爷 独眼龙费骖怎么也想不到与和自己斗了那多年的死对头“一只耳”钱吉,竟会被那么轻易的割掉项上脑袋,倒在地面变成了一具无首的新鲜尸体。 姓钱的,你丫平时不是那么豪横张扬的么,怎的死得如此草率?就算真要被杀、被砍头,也该由我费大爷亲手来取走你的身家性命才是吧?不能杀掉你这一只耳后再统领全体帮众,我纵然当上了这天残帮的帮主又有何劲头意味呢?! 趁着碎龙分舵舵主费骖思绪跌宕、恍惚失神的当口,从另一边裂虎分舵的人群中慢悠悠的走出了一名生就杨柳蜂腰的黑衣蒙脸女子,此女眉目与体态俱是上佳,两个耳垂处均挂了颗晶蓝色的华美珠坠。整体气质十分冷峻,恍似没有半分个人感情的泥塑石雕,曼妙多姿的身体紧紧裹在黑色夜行衣里头,衣服肩膀处的位置绣有几片粉红色的细小花瓣,起到了清新脱俗的独特效果。 盯着此女那绝妙的柔韧腰身以及被紧身衣束缚勾勒出来的那份诱惑迷人的弧度曲线。明明已有不小的祸事临头,天残帮帮众里却也不乏好色之徒心中这般幻想道:“这样的书人来讲,那恐怕是连讲上个三天三夜,耗费几大缸口水都没法讲完的。 就拿最近的一件来说吧,大禹王朝国都天启城大内皇宫,那个被天下盗贼寇匪视作绝对禁地的地方,拥有训练有素的精壮羽林军,以及数目惊人的武学大能和练气修士。就那样一个如同雷池重地般的恐怖处所,飞花十二令竟能从里头偷出几样价值高到无法用金钱来衡量计算的连城宝贝,并拿着偷出来的皇城宝贝安然无恙的全身而退。 光是这一件难于登天的威风事情,就足够整座江湖武林津津乐道几十甚是一百多年了! 而此时此刻,那位飞花令的最高首脑,站在世间小偷大盗们仰望而不可及的了,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侏儒,尤其是你们帮主这种不懂得低调行事的嚣张侏儒,见一个就杀一个,绝不姑息!” “帮,帮主……”费骖望着王肆的那颗狰狞头颅,双目瞪得溜圆。 先前天残帮帮主王肆尚未平白枉死的时候,费骖与老对手钱吉相比,更加得到帮主的栽培器重,如若王肆不死,天残地缺帮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帮主的位子搞得内斗自相残杀。等帮主年迈退位后,费骖自可名正言顺地跻身下一任的帮主,届时不仅没有人会说闲话,连一个结拜弟兄都不会死,夺位何须付诸血刃?而今王帮主不幸身亡,好好的一个帮派变成一团散沙不说,他费骖若再想从舵主晋升为帮主,就必须要与裂虎分舵的舵主钱吉厮杀打上一场。若是打赢了还好,最多死掉一些兄弟,若是打输了,便要白白赔上一条性命…… 今日倒足几辈子的大霉,竟又惹上了有本事从天启皇宫里偷东西出来的飞花十二神盗,同为舵主的钱吉被瞬杀,费骖自觉自己多半也要惨死于此,无不万念俱灰,嗓音不自禁发颤,一句口头禅顺嘴就溜了出来:“你他-娘的……” 飞花十二令之首的御柳斜又用纤纤玉手指了指裂虎分舵舵主钱吉的那具无头尸体,一脸无所谓的说道:“要怪就怪地上的这个家伙吧,是他连累了你们。我本来打算弄死那个侏儒以后就罢休的,谁知从这个家伙那儿听说这里有场什么鸿门宴会,天残帮两个分舵的舵主要争夺帮主的位子,于是我便带着姐妹们跟过来了,为的呀就是将你们这伙一无是处的残废,一、锅、端、了!” 她这最后的四个字说得极为悠长缓慢,语气中满满全是嘲讽的意味。 独目费骖心中说不出的愤怒,喘了几口粗气,自言自语道:“老子今个儿是真要栽了……” “喂,独眼龙,我听到你刚才说了句‘他-娘的’,你胆子不小嘛,敢当着我的面骂娘!”御柳斜柳眉倒竖,声音颇为严厉的说道。 费骖费舵主到底还是个有血性有骨气有胆识的大好男儿,他深知今日不管反不反抗都难逃一死,索性便梗着脖子嚷道:“是啊,你个千人骑万人踩的荡-妇臭小娘,老子就骂你了,却待怎样?” 话音刚落,“库嚓嚓”一声响动,楼内的顶端天花板碎开了一个大洞,有一个黑影倏然自天花板落下,眨眼间来到了费舵主的身后,银刃一闪,已割下了独眼龙费骖的项上脑袋,那名手持银钩弯刀的黑衣女子锵声骂道:“还嘴-臭么?去跟阎罗王嘴-臭罢!” 老大御柳斜抬脚往地上一跺,尖声怒叫道:“姐妹们,杀!” 语毕,无数细小飞针若瓢泼大雨一般从天花板的那个破洞中倾洒而下,根根细针尽数精准的刺射在了屋内一个个本就身负残疾的天残帮帮众。 拳缠蚕丝的画屏幽、手握两柄匕首的燕双双以及以银钩为武器的天降女子小银钩一齐大踏步杀向了群龙无首的碎龙分舵众人。而御柳斜身为飞花十二令之首,仅以一己之力,独自对付原本由钱吉带领的裂虎分舵四五十名成员。 御柳斜身法轻盈,看似没使用任何杀伐兵刃,但凡其身子所经之处,却有一颗颗大好人头滚滚而落,场面十分诡异恐怖。 原来她所用的武器乃极其纤细不易瞩目察觉的金制丝线,这种丝线乃是大内皇宫里的稀世珍品,唤作“寸金”,此物之稀有,不亚于各种名工巧匠打造的上乘兵器,素来就有一寸“寸金”一寸金的有趣说法。 飞花老大御柳斜将宝物寸金缠绕在两手之上,加之其身姿动作本就极度灵敏,轻功炉火纯青如同鬼魅妖邪,割人头颅便好似那探囊取物一般轻松无压力。 大姐肆意用金线割取人头之际,楼顶的落絮无、水自流、有谁怜、夜来雨四名女子同样也不落下风,持续不断地发射夺命针雨,杀人于措手不及。 楼下画屏幽硬桥硬马势如破竹,以双拳轰杀敌人;燕双双以淬有剧毒的匕首夺人生命;小银钩手中银钩划掠,一旦,一旦被其近身,性命顷刻而休。 杀了没多久,百余人的天残帮众,已死掉大半,剩下的十几二十人全然没了迎敌战意,纷纷四散而逃! “芳、香、枝、檐,有人往外头逃去了,你们速速于屋外拦截,一个都不要放过!”御柳斜扯着嗓子叫道,“今日务必要杀完天残帮的这伙低能残废!” 凡有幸逃出龙虎楼的家伙,无一例外尽被守在楼外的芳菲上、旃檀香、珊瑚枝、舞前檐四人斩尽杀绝,天残地缺帮就此彻底覆灭。 这时,有一名身穿青衫,腰系黄色丝带的年轻公子骑乘着一匹品相非凡的青骢马缓缓行向了龙虎楼。 其形象外貌之世所稀有,真真正正可用“青衫美少年,黄绶一神仙”十字诗句来形容。 青白毛皮的高头骏马后面紧跟了一大群处在绝佳妙龄的花季少女,那群少女边跑边欢欣鼓舞的尖叫道: “冬爷,停下来让我们好好看看你的脸吧!” “哇啊啊啊,冬爷,你真的生得好俊呐!” “冬爷,能不能给我一缕你的头发,一缕就行,我要去做香囊,天天放在枕边!” 青衫公子只顾着自己骑马,目中无人,全不去理会那群思-春到了近乎疯魔状态的花痴少女。来到尸横遍地的龙虎楼门口,单论容颜之美足算得上是中原无双的他冲着屋内的飞花神盗们高喊道:“喂,里面的家伙,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对付我聂柔吧!”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零九章 天下第一美男子 大禹王朝中央政廷所在的那座一国之都,唤作天启城,城中坐拥几十万羽林禁军。禁军之上总共有十名演武教头,分别指导士兵骑射、刀枪、棍棒、布阵、守城等等攻守技巧。十大教头之上还有一名总教头,复姓独孤,名天禄。与天启城内第一将军武夫王迎鹏有所不同,此人文武双全,提笔可安天下,上马犹能平定乾坤。 如此旷世奇才,自然深得皇帝陛下的喜爱重用。先皇仁宗嬴旬尚未驾崩的时候,独孤天禄便已身兼羽林军总教头以及英武司总司令两大职位。新帝嬴勾继位登基后,顺从一品宰相祁密的提议要求,提拔铜雀司为“金鸾卫”,英武司的诸多职能特权都被金鸾卫涵盖笼括,近几年大有被后者取而代之的不良趋势,身为总司令的独孤天禄的官职头衔也逐渐处在金鸾卫总指挥使陆成霜之下了。既然英武司已变得有名无实,再不复往日之“英勇威武”,那么独孤总教头索性就将所有精力时间都放在禁卫羽林军的栽培训练上面了。 以匡扶社稷、安定万民、辅佐圣上为毕生志愿的独孤总司令而今已逾花甲之年,却也未曾婚配娶妻,并无亲生后嗣只收有四名得其真传的义子,分别负责管理英武司春、夏、秋、冬四个独立分权的重要部门。四子之中,年纪最轻、阅历最浅的一人仅有二十七岁,姓聂名柔字容止,因其专门统领缉盗的“冬部”,故被手下以及某些江湖人习惯性的称作“冬爷”。 这个姓名里含有“柔”这一字的年轻公子,天生就长了一副帅死人不偿命的好看皮囊。 聂家小子聂柔先是被朝廷刑部尚书赏识,得了两句赞誉小诗,一句为“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另一句为“朗朗如日月入怀,颓唐如玉山将倾”。后来又得到了仁宗皇帝嬴旬亲自接见,那时聂容止尚未二十岁弱冠,禹仁宗仅仅是看了他一眼,就忍不住开金口赏诗道:“轩轩若朝霞举,濯濯如春月柳。”并赐珍藏御酒与之同喝,席间万岁爷更是由衷赞曰:“其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其醉也,傀俄若?峰之将崩。” 江南道有施姓才女仅是有幸见之一面,即彻夜不能寐眠,写下一首流传甚广的著名诗歌《白玉谁家郎》,开头就是“聂家有儿色清澈,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公子只应画中见,定非尘土世间人,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淮南道有富家女子万金求一夜共枕而不得,遂嚎哭整整三天三夜导致双目近乎瞎绝,发烧重病之际躺在家中榻上犹兀自小声呢喃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今生不得与聂郎同眠,我死不瞑目!” 中原历史上曾有过一名长相堪称极品的潘姓美男子,因容貌俊气无双,有痴情女子往其乘坐的马车中投放了大量的鲜花和水果以表达浓浓爱慕之意,此事在江湖各地传播开来,后来便演化为了一个“掷果盈车”的经典成语。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聂柔聂容止对异性的吸引力同样异常匪夷所思,与那位掷果盈车的潘姓男子相较,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每行至一处地方,行踪消息总是传得极快,往往还没在那儿停留待上多久时光,便有不计其数的妙龄少女发疯了似的追拥过来。 有效仿前人往马车里扔鲜花水果的; 有动手动脚一个劲儿地瞎摸瞎揉的; 有好似害了失心疯一般乱吼乱叫的; 有只碰一下就表示再也不洗手了的; 有吵着嚷着要一缕头发来做香囊的; 有因为实在过于兴奋而当场昏厥的…… 天启城中曾有个对自己外貌颇为自信且自负的美男子名为白日飞,曾扬言称“我与城聂公孰美?自然是吾美之极矣”,后来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只不过简单看了年轻人聂柔几眼,立时就自惭形秽变得自卑到了极点,不多时就精神崩溃丧失理智变成了一介疯子,现在虽仍然勉强算是活着,但已沦落至沿街乞讨靠捡垃圾为生了。 由于名声太过响亮,连绰号“谪仙人”的诗圣谢心然都有所耳闻,在亲眼目睹聂容止的神仙容貌后,诗界第一人的他发自肺腑感慨道:“书圣王疏同之字与容止之貌,前者骄若惊鸿,后者飘若游云,真正有仙人风采啊!” 聂柔作为被御林军总教头独孤天禄收下的最后一名义子,从十八岁第一次出门公干开始,九年来遇到的异性追求者当真数不胜数。他虽生性凉薄且对女色等虚浮事物不甚感兴趣,但考虑到若直接让那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祸水红颜从哪儿来滚哪儿去,那未免也太过傲慢刻薄,白白伤了她们那颗热炙爱慕的心,无可奈何只好顺其自然,她们要追要死命缠着自己那就由着她们去罢,反正不会吃亏更不会少点什么。 身穿一袭紫纹青色长衫的美男子聂柔从那匹勉为其难能搭配得上他那神仙容貌的高头青骢马的后背鞍部跃下,他将青白大马栓好后,完全无视守在屋外的芳菲上、旃檀香、珊瑚枝、舞前檐四名怔怔出神的女子剑修,以十分飘逸飒然的倜傥姿态迈步走入了那座龙虎楼的大门。那群对之日思夜想的发-春少女也都乌泱泱乱哄哄的大步追了进去。 一进入那间堆满了天残帮众尸体的龙虎酒楼,一股极为浓烈的恶心血腥味儿立刻就扑鼻而来。 “嚯,这里头的味道可真冲啊!”青衫黄绶的聂柔嗅了嗅玉挺的鼻子,当即颦着眉头说道。那些跟在冬爷屁-股后头的花痴少女也都个个紧捂住了口鼻,显然都被熏得难受够呛。 “飞花十二令”毕竟也都是处于芳龄的大好女子,试问这世间处在这个年龄段的女子谁人不怀春?当她们第一眼见到这名俊宇非凡的青衫男子时,心头一阵恍惚,尽皆胸中朦胧暗道:“这天下,竟还有这等好看的男人?”但很快又都清楚的反应回神了过来,眼前之人姓聂名柔字容止,是天启大内皇宫里重要缉捕组织神武司冬部的最高头目,天下众捕之首,担得起“神捕”二字称谓的盖世高手。 益州白狮郡安富镇龙虎楼内。 神捕,对上了神盗。 飞花十二令之首的黑衣御柳斜凝视着那位享有“天下第一美男”绰号的绝代佳公子,轻声问道:“你可是来抓我们的?” 那名身穿青紫衣衫的俊逸出尘的年轻男子微微摇头,淡然说道:“唉,挺好看的一个姑娘,这脑子却不太中用。你们是贼,而我聂柔的职责呢便是抓贼,百姓人家养猫,岂有不让猫抓老鼠的道理?我若不抓你的,这每月朝廷下来的俸禄赏钱哪儿还能拿得安心呐!” 这一番话分明只是表白了他此番进入楼内的目的,可他身后的那一大群追随而至的少女,却死死揪着“挺好看的”这四个字不放,满腔妒意滔天,心中无不促狭暗骂道:“呸,那女的有什么好看的?分明就是一个丑八怪,丑死个人了!冬爷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说这样的一个丑八怪是什么‘挺好看的姑娘’……真想让他也这么夸我一下呀!让我少活几年都行!” 有几个少女的脾气很坏,瞪着眼睛用手指向御柳斜,口无遮拦斥骂道:“你这该死、该杀的臭贼,你可知我们冬爷的时间何其宝贵?你可知他千里迢迢赶来这里,又有多劳累?!我奉劝你们这群下-贱的恶贼快快束手就擒,否则等到我们冬爷一出手,必然顷刻就要了你们的狗命!” 还有女孩饱含恶意侮辱性的尖酸叫道:“你瞧瞧你自己,长得好像是从茅坑厕所里生出来的冤种一样,浑身还不停散发着臭气,呕,真是熏死个人了!我都快要吐了!你看看你肩膀上绣的是什么恶心东西?真是丑人多作怪,老八婆还绣几朵花……” 她正相当投入纵情的破口骂着,蓦地里,晴空中仿佛猝然炸出了一个雷霆霹雳:“都给老娘闭嘴——” 这声足可震破耳膜的狂怒尖叫正出自御柳斜之口,她是天下第一盗贼团伙的大姐大,一生作案无数,杀人亦无数,脾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今日被这群嘴巴犯贱的傻女人莫名其妙地骂了这么一顿,自然是怒不可遏,一团无名火急欲外泄,竖眉狰狞厉声吼道:“臭贱-婢,再骂!”说罢即挥动右手,倏然发射了一缕金线“寸金”,直向人群中那个骂得最狠、嘴巴最恶臭的家伙袭去。 说时迟那时快,美男聂柔快速取出藏在衣物中的两根由通透白玉雕成的精美短棍,挡在了那名本该被金丝射穿头颅的嘴-臭少女面前。 “笃”的一声清响,细微到肉眼几不可见的丝线被玉-棍阻挡了下来,那名侥幸不死的少女登时花容失色并发出一声骇叫,在明白过来自己的性命已被生平最最爱慕之人所救后,激动得险些昏厥倒地。其余的那些涌入酒楼里的女子各个俱羡慕无比,巴不得那个半只脚迈入鬼门关的人能是自己。 青衫美男子聂柔扭过头,用一对惊为天人的明亮眸子看向了身后的一众傻得可爱的无知少女,用极其富有磁性魅力的温润嗓音说道:“那群黑衣女子,乃神盗飞花十二令,修为不弱,杀起人来也毫不忌讳,我呢马上就要和她们开战了,你们待在这里太危险了,都走吧。” 那群既可爱又可悲的花季少女哪里肯走,竭力出言挽留道: “不,冬爷!我们不走!她们既是残忍的凶暴之徒,你若受伤了怎么办?” “是啊,冬爷,我们担心你得紧呐!” “能不能别打了呀?冬爷,去我家里住一住吧!” 人形春-药一般的聂容止摇了摇头,头顶万千青丝微晃,更显其倜傥不羁,他轻轻叹了口气,吐出有若芝兰桂花般的清雅气息,众女纷纷大口呼吸……不,是大口吸小口呼,她们都生怕自己一旦呼出得太多了,就再吸不到了。 “你们别胡闹了行不行?这里很危险的,而且那么臭,真的不是你们这群小姑娘应该待的地方!”聂柔蹙眉微愠道,“这样吧,你们往西走一里路,在那儿等我,待我将此间之事处理好了便去找你们,届时你们想要如何,我……能依就依,如何?”此话一出,少女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因“能依就依”这四个字的份量和珍贵程度对她们而言,恐怕远比一座巍峨泰山还要来得重。 “那还愣着干什么?”聂柔微笑道,“再不走,我可要收回刚才的话了啊。”少女们唯恐他出尔反尔,皆一窝蜂似的往西面快步跑去了。 嘈杂纷乱、满地死尸的大型龙虎楼内终于又重归于平静。 此时的这座楼内,除了早就害怕得躲起来的店家伙计外,只剩下飞花十二神盗、绝世美男聂柔,以及两名不知为何没有离去的装扮奇特的“西域人”。 冬爷聂柔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轻松惬意的笑容,一手把持一根精雕玉-棍,看向了几名飞花令女盗,“稍微问一下啊,你们……肯不肯束手就擒?” 长相冷艳如冰的飞花老大御柳斜狠狠白了一眼,没好气的反问道:“你说呢?” “我想想也不肯,唉,是我多说废话了。”聂柔微微皱眉道,“恕我多嘴,我还有几个问题,关于你们偷盗的那些皇宫宝物的。那几瓶金风玉露天仙奇珍酿呢,肯定是被喝掉了;那些寸金丝呢,现在就缠在你手上;两枚鲛珠坠,我看到被你戴着;那件宝衣君身三重雪呢,也正穿在你身上,我能感应得出。那幅皇上尤为喜爱的水墨画,叫什么《江山入战图》的,被你们搞到哪里去了?” 御柳斜轻哼一声,撇了撇嘴道:“早就卖掉了。” “那皇后娘娘特别钟爱的那只绿仙雀儿呢?” “我嫌它的叫声太过烦人,给掐死了。” “你……唉!”手持双棍的聂柔无奈地摇了摇头,“好了,我都问完了,看在你们是女流的份上,就让你们先动手好了。” “好,那我们便不客气了!”黑衣盗首御柳斜朗声道,“姐妹们,别看他模样长得帅,战力可强得吓人,一会儿打的时候倘若分了心乱了阵脚,那咱们可就都没命了!” “知道了,大姐!”屋内另外三名身穿黑色紧身衣的女子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可与那些小丫头不一样!” “动手——”差不多是在御柳斜号令施发的同时,燕双双、画屏幽、小银钩以及御柳斜自己,一齐朝着那名玉树临风的青衫黄绶年轻人疾掠而去。 英武司冬部最高领袖聂柔见她们极速上前,不紧不慢的悠然细声道了句:“碧海飞金镜,出来吧。” 霎时,一面散发着浓郁玄幻彩光,极为绚丽耀眼的巨大圆镜出现了在他的身后!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上架感言 不知不觉这本书已经写了两个月多了,感谢诸位能打开翻阅甚至持续追读我的书,笔者在此合十拜谢了,真的非常谢谢你们! 本来预计是在五十万字的时候将第四卷“临江仙”写完并开始第五卷的剧情的,但照目前的进度条来看第四卷恐怕还剩有不少内容没写,具体要到多少万字才能正式开启下一卷的内容我也吃不太准,且走且看吧。 由于这本小说的题材和基调都比较偏传统偏冷门,所以作者最初就是单纯凭靠满腔情怀和对武侠世界的热忱去开的此书,压根就没想着拿它来赚什么钱,不然估计早在三十几万字左右就把书匆匆上架了。 现在写到五十万字,各种人设都没有太崩,剧情也没有偏离主线,把心中想写的一些角色陆陆续续写了出来,坑挖了一些也填了一些,或明显或晦涩的伏笔也都埋了不少,世界观并不大,整体读下来的话“江湖气息”还是挺浓厚的,这就非常让笔者本人满意了,感觉这两个多月的辛苦没白受、夜没白熬! 书里前三卷的字数着实少得可怜,其实完全可以直接与第四卷合并为一整卷,为何非得分成四卷那么麻烦? 背后的原因嘛也很简单,因为我觉得那几个经典词牌名超级好听,所以就拿来用了……好了,开个玩笑,其实卷名也不算是随便取出来的。 第一卷“洞仙歌”,主角魏颉意外结识杜擘、周云纤、李太清三位天庭剑仙,是为“洞仙”。 第二卷“相见欢”,魏颉在月渠镇邂逅绿衣小丫头卜倩,两者投缘一拍即合,相见即欢。 第三卷“青门引”,青门即为道门,魏颉在大伯父东方梧桐的引荐下拜入巽风宫当了道士。 第四卷“临江仙”,这一卷登场人物极多,个人还感觉蛮有“八仙过海”的气势,加之开篇大闹滇江滇南泽,之后又乘船逆渡长江,冠以这一词牌再贴切不过了。 本书的大纲早已列好,目标写够八卷,未来几卷的卷名不妨在这里提前透露给大家: 第五卷“御剑行”、第六卷“水龙吟”、第七卷“满江红”、第八卷“祝东风”。 (其中第五卷的卷名是将词牌“御街行”稍作修改起出来的) 等第四卷写完后,剩下四卷的字数会越来越多,故事也将越来越精彩,先前登场的人物也将慢慢经历他们注定该经历的那些成长、堕落与人生转折。书里每一个角色的最终结局我都已经写好了,或悲剧、或美满、或痛苦、或幸福、或失败、或成功,基本上是该死的一定活不了,该活的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死…… 这本书对作者而言意义非凡,书里有我心目中的那一方独特的江湖,我喜欢书里的每一个故事和每一个人物,不管那些故事爽不爽,不管那些人物的性格是好还是坏。 故事和人都出自我的笔下,所以笔者非常爱它们。 接下来剧情的大纲和部分细纲都有好好的存着,完全不用担心这本书会太监,我绝不希望自己的书半途死掉,就像我在前言里提到过的那句话——“三尺青锋犹在手,相信吧,江湖不死。” 下面的章节就需要订阅了,很便宜的,还望各位能陪着作者,以及书里的那个年轻人魏颉一直走下去,来一趟完完整整的“江湖行”。 愿诸君不虚此行!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一十章 捕与盗 英武司冬部大量精英捕头之首的聂柔见四女疾袭上前,立刻祭出一直巧妙隐藏在身后的那件通灵法宝,那面二十岁生日时义父独孤天禄慷慨赠予自己的灵异宝器——“碧海飞金镜”。顷刻间,有阵阵炫彩真气充盈覆盖圆形的平滑镜面,整面玲珑镜子焕发出了异常晃眼刺激的气机光彩。 身穿紫纹青衫的风流公子右足足尖在地面轻微一触,身子恰如燕雀鹰隼般灵活跃起,十分理智冷静的选择避其锋芒,顺利躲闪化解了御柳斜、燕双双、画屏幽和小银钩四人的强猛夹击。 一袭青衫黄绶的玉人聂柔,凭借着超群绝世的修为造化以及英武司群捕特有的轻功技术,在半空中暂时性的漂浮悬停了下来,就那么堂堂正正凌驾在了地面四女的举头三尺之处,墨状瀑布长发不住的飘逸扬起,姿态风雅恍若天庭仙界无上真人下凡。年轻公子将手中两根名为“雕栏”的玉雕白棍举过头道:“朝三、暮四,出来吧!” 言语甫毕,一白一黑两柄小巧玲珑的飞剑倏然从其袖中钻了出来,狠厉刺入了那层雪雾之中。 “唔——”御柳斜忍不住痛苦的呻吟哀叫了出来。 全身的笼罩雾气又消散一分,现已淡得几不可见了。 “火蛇、水龙,你们也出来!”聂柔继续淡然道。 语毕,又有一红一蓝两柄飞剑倏的蹿出。 飞花十二令之首的御柳斜再挨受两剑,用于护身保命的神妙雪雾终于被尽数震散! 受伤不轻的神盗御柳斜身子猛一踉跄,险些失足跌倒。 “好了,侯轻烟,这下你的‘君身三重雪’全被我给破掉了。”聂柔扭头眯眼望着那名天下第一女盗,语气颇为轻描淡写的说道。 原名“侯轻烟”的飞花十二令之首御柳斜嘴角渗出猩红鲜血,她两眼里满是仇恨怒意的瞪视着前方那名长发齐腰的青衫公子。 颇具神仙之姿的白玉郎聂柔偏头望向了龙虎楼的门口,冲那两个企图趁乱离开此间的“西域人”高叫道:“喂,那边那个叫魏颉的,别着急走啊,我今日可是为了抓你才特意跑到这里来的!”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一十一章 玉人裂痕 那座名为龙虎的大型宴会酒楼内,现如今仍尚自全身完好无损,半点儿伤势都没有的就只剩下不过三人了。 背后悬浮有一面霞光丰盈的玄幻圆形彩镜,周身萦绕陪伴有一白、一黑、一红、一蓝四柄细小飞剑,两手把持裹缠彩光的白玉精致雕棍,被封为“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白玉郎聂柔。 以及那两名身着奇装异服,整体造型与中原人悬殊大异的“西域”男女。 随着神仙气息很重的聂柔聂容止一番指名道姓的吆喝高叫,那名身穿孔雀蓝绸缎袄子的金须男子不得以停下了迈步出门的匆忙脚步。慢悠悠的扭转过挺拔的身子,摘下了那几丛用于遮挡容貌的金眉和金须,“西域男子”露出了一张颇具南方人五官长相的清秀俊脸,他身旁那个穿有朱丹色霓裳裙子的细瘦小丫头也紧跟着取下了遮脸的那层深红色薄纱,原是一名姿容俏丽明显是中原血统的鹅蛋脸少女。 已无金眉金须的年轻剑修魏颉无奈的撇了撇嘴,冲屋内的长发美男苦笑着调侃道:“那个,我魏颉一介无名小卒,何劳驾聂前辈特意专程跑一趟呀,辛苦了辛苦了!” 披有一袭紫纹青衫的聂家公子忍俊不禁,仰天哈哈大笑了一阵,摆了摆手,嗓音温润富有磁性的他朗声叫道:“哈哈,魏公子,你这可太过自谦啦!你可是连当今圣上都点名道姓务必要拿下脑袋的人呐,昔日我朝狼煞将军魏魁独生子,今日劫法场救反贼,名震中原妇孺皆知响当当的大人物呐!若这样还自称什么‘无名小卒’,会否太过荒唐了些呢?” 魏颉也便应承着扯了扯单边嘴角,干笑了几声,改换了一个不再扭捏造作的称呼,相当迷惑的问道:“喂,小白脸儿,你究竟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玉人聂柔的脾气修养都可谓上佳,即使被当面唤作“小白脸儿”,也丝毫没有因此而着恼感到不爽,嘴边仍留有一抹温雅醉人的浅笑,淡淡然回答道:“西湖南斗派掌门孟长生之女孟幻,你可认得么?你的情报以及行踪,都是她给我的。” 朱丹裙少女许灵霜全然不清楚这个孟幻是谁,而与孟家独女在满月楼内胡天胡地、阴阳倒乱过的魏颉一听便即明了,心下不禁暗道:“好一个叫人脑壳儿疼的‘大女子’啊,为了取我的性命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罢了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你什么冬爷夏爷,既然来都来了,那就把你打成冬瓜!” 并不知悉自己平白多了个“冬瓜”绰号的英武司冬部首领聂柔语气平缓的说道:“我专门从皇都天启城而来,这一趟行程,就只是为了擒拿你魏颉这一件重要的事。至于对付那一伙儿什么飞花十二令,哎,我压根儿就没存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便宜想法,不过是顺手为之罢了。既然入了我聂柔的眼睛,那就随便抓了吧,反正也不碍事,多费点时间而已。”顿了顿,接着说道:“她们不过是几只偷粮食的小老鼠,抓回去最多能被义父随口赞上几句,我抓还是别人去抓都一样,功劳大不到哪里去,毕竟那些被她们偷出来的皇宫财物都已追不回来了。而你就不一样了,你可是只厉害的大害虫,提着你的人头回去,多半皇上都要亲自接见我了,你说哪个更值钱些呀?” 魏颉冲其翻了个白眼,十分没好气的挑眉问道:“一会儿说要擒拿我,一会儿又说要摘我的人头,你这到底是准备将我生擒归案呢,还是打算直接要我命啊?” 聂柔轻呵一声,眯着眼睛悠然说道:“看你自己咯。若是束手就擒呢,就生;若胆敢反抗,那就死。” 瞧着青衫客那副随意断人生死自负轻率的模样,魏颉心头没来由涌起一股浓浓怒意,撇头往满是死尸的地方啐了一口唾沫,厉声骂道:“果然跟当官的没什么好聊的,一开口就满是官僚做派,狗屁一般,真他-妈令人作呕!” 墨瀑长发垂至腰间的玉郎聂柔摊了摊手,嗓音低沉了下去,下颌微收,阴森森的说道:“既然没法聊,那不如直接动手。姓魏的,你想我如何杀你?飞剑怎么样?这四柄飞剑,你想死在哪一柄剑下呢,今儿我心情不错,由自己来选吧。” 魏颉听得这话,更是立时怒上心头,呲牙咧嘴喝骂道:“你这小白脸儿未免过于嚣张了点吧,难不成以为就你有飞剑啊?”语罢,年轻剑修心念闪动,迅速御出了深深藏于袖中的冰塞川与雪满山两柄巴掌长短的细小飞剑。 盯着魏颉身边那两柄深蓝、墨绿色的悬空灵动飞剑,冬爷聂柔秀眉微颦,心中疑惑不解,思量揣测道:“孟幻不是说这小子只有四阶洗髓境大圆满的修为境界么?四阶之人何来本命剑丹,又怎会有御剑的本事?莫非是那女的存心哄骗了我……” “得了得了,快别瞎猜了,你大爷我还没六阶凝丹境呢!”魏颉坦率直 (本章未完,请翻页) 言道,“我练有一门特殊的御剑功法,即使体内没有剑丹也能够御剑杀敌,满意了吧。” 聂柔眉心顿时舒展,他微微一笑,反正这楼内也无外人,便不再忌讳由衷的赞赏道:“不愧是英雄狼煞之子,果然性子够直爽豪迈,真有名将风范呐!” 魏颉对这个面如白玉的聂姓俊公子绝无半点好感,本打算出言辱骂一句:“是啊,我也不至于自己明明有爹,却还认别人当什么义父。”但转念一想,自己与眼前之人其实除了阵营对立外,其实从来并无甚么深仇大恨,他今朝要杀自己,自己也决计不会手下留情便是,遂把那句到嘴边的刻薄尖酸的羞辱言语缩了回去,伸手贴在了身旁小丫头许灵霜的背上,在其周身外部覆盖了大量护体防御用的珍贵紫霄真气,低头温言对小霜儿调笑着问道:“你觉得那个小白脸儿长得帅么?” 许灵霜快速瞥了不远处的聂柔几眼,点头小声道:“是挺帅的,不过比不上大胆哥就是了。” 魏颉哈哈一笑,颇有自知之明的说道:“小霜儿啊,你这可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既然你觉得我比他帅,那咱们就联手把他干掉,好么?”说着将腰间的血灵剑和青霜剑同时拔了出来,血灵剑龙鸣震耳,青霜剑芒气夺目,双剑把握在手,真正是意气风发。 有紫霄真气和春泥软甲两层坚实防护的许灵霜重重点了下头,自信的道了句“好”,当即掣出了别在腰际处的两根赤金色硬鞭。催动莫忘山庄里姬老大之女姬小小偷偷教给自己的那套气机牵引法门“摄提诀”,青云真气如若阵阵青雷般萦缠在了左鞭思-春之上;再施为得到丹炉大法改良精进过的“燃血魔典”,血线淌遍右鞭念水,倏然间即有赤色雄雄烈焰附着了在了上头,左手青雷、右手赤焰,无疑是绚美华丽。 左右手各握一剑的剑修魏颉两腿岔开挺胸站立,眼神里有精光振奋闪烁,他高声叫道:“哎,那边的那个小白脸儿,你有法宝我也有法宝,你有剑我也有剑,你有人我也有人。只是你的法宝和剑肯定没我多,你只有一个人,而我这里则有两个,这场架可不公平,还敢打么?” 手持两根雕栏彩棍的聂容止面容略显和善的笑了笑,淡淡的应道:“打呀,怎么不敢打?你的修为境界还没到六阶呢,而我已在六阶凝丹境小圆满逗留了两年,这场架本就不公平,你都敢打,我聂柔又有何不敢?” 魏颉深吸了一口气,继而豪气干云的振声道:“那好,今日咱们在这楼内硬碰硬干一架!” 龙虎楼外,风雪交加。 龙虎楼内,有一龙双虎。 这场注定不公平的二对一之战,在所难免! 虽无本命剑丹却仍可御使飞剑的魏颉暗中揣度道:“我如今已有五阶脱俗境小圆满的修为,而小霜儿也已初入四阶,境界靠着燃血魔典可在短时间内摸到洗髓境大圆满的水平。这样一来,两个人加一块儿勉强可以看作是两名五阶脱俗境的修士,两个五阶联手对付一个六阶,这一仗大有可为!” 身穿孔雀蓝绸缎袄子的年轻人念头忽闪,冰塞川和雪满山两柄细小通灵飞剑即蒙敕令前冲而去,掠裂空气,直奔前方的那名青衫黄绶俊面公子。 原为剑修后改练棍法的青衫聂柔心意与飞剑紧密相联,杀心一起,朝三、暮四两柄飞剑当即也飞掠上前,一白一黑两剑与深蓝、墨绿双剑交锋缠斗在了一起,金属铿锵声异常刺激震撼。 聂容止很快再驱策火蛇、水龙两柄早已认主的强劲飞剑,这次选择的诛杀目标改成了那名手持双鞭的朱丹裙小丫头。 一红一蓝两柄细长飞剑如两尾灵活鲤鱼般在半空中“游”向了许灵霜,身为赤焰魔君爱女的她霎那间双鞭齐力往前一戮,左鞭和右鞭之上分别有青色和赤色的两条悍猛气机“蛟龙”磅礴而出,青龙、赤龙配合协作,双蛟陡然化成一条青红大龙,“砰”的一记巨响,在那一刻与两尾红蓝“小鱼儿”互攻撞击在了一块儿! 两柄由六阶凝丹境小圆满剑修摧发出来的,杀力和威势俱骇怖到极点的飞剑就这样被阻隔挡却了下来。 魏颉怀着对小霜儿实战能力的充分信赖和肯定,冒着风险并未出手救援相助,而是看准英武司冬爷策使火蛇水龙的那一瞬,在那宝贵无匹的一刹那,以右手中的血灵剑刺出了一发意气剑招“孤烟直”,雪白罡气笔直前去,精准袭向了聂家俊公子的胸膛! 就在汹涌剑罡即将迫近聂柔身体的时候,灵宝碧海飞金镜顷刻化成一面结实的胸甲盾牌,自发性挡在了自家主子的前胸要害位置。 魏颉趁此绝好良机纵身掠至前头,依旧是以青霜剑使开大漠星辰诀黄沙遮天式,再用血灵剑舞动九星曜日式,攻守兼备出彩,各类动作虽称不上真正意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义上的尽善尽美,但至少已可用“顶尖”二字来加以形容了。穿着紫纹青衫衣裳的聂柔则以手中的两根白玉雕栏短棍作为御敌武器,对眼前那个中央朝廷通缉重犯那两式风格迥异的精妙剑招做着辛苦的应对招架。 两个年轻人沉浸于拼斗交杀之际,那面彩光焕发的碧海飞金镜上面又有数条手臂粗细的耀眼光条疾速蹿出,那几条模样煞是狰狞的粗硕彩色条状物,一下又一下猛烈无俦的向敌人发起着锤击殴打,“咚咚”撞钟声持续绵延不断,幸而魏颉有那剑侠上官白檀临终前转赠的青龙体魄,肉体筋骨强韧已极,得以扛御住那些彩条经久不息的巨力冲撞而不受摧残创伤。 冬爷聂柔见飞金镜的“彩条”难以对其产生有效的真实伤害,暗地里对眼前那个容貌相较自己也逊色不了多少的家伙由衷生出敬佩之意,心道:“这小子肉身躯干的强度未免也忒高了些罢!” 双方继续苦斗鏖战,剑修魏颉再一次祭出袖中的飞尺越山海和长时间温养在神京玉镯里的飞斧月涌,戒尺状通灵宝贝和天庭玉蟾仙宫里的镇宫神器,两件举世难觅的通灵物双双飞速袭向了那名青衫客聂柔。 手握双棍的美男子聂柔靠着碧海飞金镜的绝强御伤能力挡下了飞尺与飞斧的联合惊人攻势,心窍具备三尺玲珑的魏颉一下子就发现了内核隐秘所在,讥笑着说道:“小白脸儿,你这飞金镜用于防守的时候,就不能再对敌人发起攻击了罢?” 法宝秘密被当场点破戳穿的玉郎聂柔不可思议的瞪大了那双清俊莹彻的眼眸,他有些恼怒羞愤的低声喝了句:“镇魂!” 刹那间,朱丹裙小丫头的脑袋一阵刺耳嗡鸣,本命元神兀自不可抑制的产生了剧烈颤抖晃动,持鞭的双臂也跟着一软,青龙和赤龙瞬间就没了支撑身躯的根基力道,火蛇、水龙两柄飞剑破开青红气机巨龙,堂堂刺入了许灵霜的胸口,幸亏有紫霄真气加上里面衬着的那件宝衣春泥软甲,要害处中剑的她这才没有重伤不治,免了一场关乎性命的泼天大祸。 凭靠佛门法器定心珠稳定住元神心脉的魏颉,只得操纵飞尺越山海和飞斧月涌两物去对付火蛇、水龙两柄飞剑,总算是解救了小霜儿那边命在须臾的燃眉之急。 但见青衫公子聂柔以莫大真气裹遍手里的对敌彩棍,抬手将两根白玉短棍合并成了一根丈余长棍,双手紧紧握住玉雕长棍,耍开了一套全新的上乘秘术棍法,与使用大漠星辰诀的剑修魏颉倾力决斗激战。 受了很重的伤而一直在旁边观战的飞花女盗之首御柳斜神色惊诧,暗道:“这,这是……天地龙蛇棍法!聂柔这家伙当真使出全力了呀!” 朝廷英武司四大组织头目之一的冬爷聂柔见碧海飞金镜的那份镇魂之力对年轻剑修魏颉无效后,终于不遗余力的使开义父独孤天禄传予自己的武学“天地龙蛇”。此棍法分天龙、地蛇两式高深奥义,天龙式专攻于上盘,克制擅长短兵拳脚的近战对手;地蛇式则特别针对下盘,尤其能压制喜用较长兵器的远程敌人,聂柔一边舞棍一边疾速后退,先以地蛇式迫使魏颉难以快速近身,再使天龙式轻重结合去攻伐拨乱血灵、青霜那两柄稀世长剑挥出的大漠星辰诀剑招。 伴随“哐当”一声清响,魏颉左手中的青芒罡气青霜神剑被震得脱手飞了出去,占得如此重大优势的聂柔实在是喜不自胜,连忙乘胜追击,一棍天龙式照首倾力甩落,搭配法宝飞金镜的粗壮彩条强攻,两股博大劲道夹击袭出,杀力石破天惊,仿佛誓要以此招将敌人的头颅轰然砸个粉碎! 蓦地里,左手再也无剑的魏颉居然毫无惧色的奔着前头欺身掠近,以神妙功法“绕指柔”猝然逼出了四条雪白剔骨剥筋鱼,五指恰如兀鹰勾爪,狠狠往前递出,直袭青衫聂柔的大好面门。冬爷聂容止到底是个身经百战的捕头江湖高手,上半身在最后紧要关头往后方急速靠去,勉为其难避开了那四条白色杀人气流的侵害袭击。 聂家白玉郎万万也想不到那个姓魏的俊面小子竟会胆大包天到将右手中的血刃长剑也给抛下了。拥有青龙体魄的魏颉咬牙承受住了白玉-棍棒和绚丽彩条对颈上头部的那一股言语无法描述的极大冲击,在最完美精确的时机从衣物中取出了那根通体晶蓝色呈冰锄形状的法宝“醉卧美人膝”。 原名“酩酊”的冰锥刺在魏颉伸直胳膊的亡命递送之下,甚是尖锐锋利的锥头猛地刺入了冬爷聂柔的小腹,虽仅仅只有一寸,已然足够令其整个元神冻僵而再无半分抗拒反攻之力。 四条剔骨剥筋鱼的凌厉气机末端刮在了聂容止那张令中原无数痴心少女魂牵梦萦、日思夜想的绝美脸庞之上。天下第一美男聂公子的粉雕玉面上登时就出现了若干条令人着实不堪直视的可怖血条! 聂柔破相,玉人裂痕!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有情还是无情 “好哇,干得漂亮!”在龙虎楼内观战许久的重伤女盗御柳斜见死敌英武司冬部首领被堂堂正正的击败,激动兴奋的忍不住叫出了声音。 绰号“白玉郎”的聂柔脸部被功法绕指柔的四条白鱼气流割裂残破,整张精致玉面瞬间就已布满数不清的新鲜可怖的血痕,就此毁容破相,天下第一的俊美姿容相貌永远不复,恰如一尊价值连城的玉雕人像皲裂开来许多明显痕迹,从此沦为了毫不值钱的废品垃圾一般。 身穿紫纹青衫服饰的聂容止头道:“明明自己长得就这么像个娘儿们,还问别人是不是个男人。哎,刚才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我不会杀你的。” “你说什么?!”长发及腰的聂柔顿时扬起了眉毛,“你为何不杀我?” “因为没有必要,所以不杀。”魏颉淡淡然道,“咱们本就无什么前仇旧怨。你呢,食朝廷俸禄亲身赶来此地捉拿反贼,不论是道义还是立场上都全 (本章未完,请翻页) 无不妥的地方。我呢曾经也被皇帝委派任命过镇守搁剑塔,知道‘身不由己’是种何等憋屈的滋味。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并无不共戴天的怨仇,我又何必非得杀你?” 手握雕栏玉-棍的聂柔无言半晌,低声说道:“好,魏颉,今日这一战,我聂柔输得是心服口服了。”说完就拄着玉雕长棍步履蹒跚的往门口走去了。 “且慢。”魏颉出声阻拦道,“就这么走了?不留下点什么?” “你想要什么?”血遍满脸的聂容止扭头问道。 “除了那四柄飞剑外,你那面会发光的镜子也挺不错的。”魏颉微笑道,“是叫‘碧海飞金镜’么?名字起得还蛮好听,我要了。” 聂柔轻“嗯”了一下,摘下了背上的那面已无半分光彩的圆形宝镜,递上前去,道:“这飞金镜是我二十岁生辰的时候,义父他老人家赠送给我的礼物,此宝甚是通灵,已认主八年了,你就算拿去也不一定能……你?!” 只见魏颉仅将手掌轻轻搭放在镜面上,膻中府海内的本命真气随即一吐,法宝飞金镜霎时便又焕发出了华丽夺目的光彩。 聂柔聂容止立时目瞪口呆。 要知道,八年前他可是足足花费了六个多月的时间来悉心调-教炼化,方才让这枚真正倔犟如驴的稀世法宝认自己为主人的。而今日,这个姓魏的家伙仅一伸手的轻松功夫,居然就成功让其投敌叛变了? 天下竟还有这般造化匪夷所思的旷世天才?! “你,厉害。”大受震撼的冬爷聂柔不禁发自肺腑的赞了一句。 “巧了,我也这么觉得。”手握彩光宝镜的年轻人魏颉简单笑了笑,“行了,你走吧。哦,对了,别往西走,那边还有一大群小姑娘等着你呢,他们若是看到你现在的这副模样,多半是要心疼死的。” 被毁掉面容、夺光法宝的青衫聂柔点了点头,遂又以手里的玉-棍雕栏为拄地拐杖,摇摇晃晃的行出了尸横遍地且臭气熏天的龙虎楼。来到门外,竭力翻身乘上那匹神骏非凡的高头青骢马,径往东行去了。 将认主成功的碧海飞金镜揣入兜中后,魏颉又跑去将掉落在地上的朝三、暮四、火蛇、水龙四柄通灵飞剑捡了起来,大大方方的将之据为己有。 “这下我可足有八件通灵物了呀!”魏颉心下甚是快意自得,“嘿,放眼整个中原,似我这般阔绰宝贝多的,又有几人呢?” “魏公子,你……能过来一下么?”肩头绣花的黑衣御柳斜忽然开口叫道。 魏颉刚应声迈步走近,原名“侯轻烟”的天下第一女盗便伸脖子凑过去在年轻人的右侧脸颊上用力“啵”了一下。 “姑娘,你……你这是?”被莫名亲吻的魏颉颇感讶异的瞪眼问道。 因身患重伤而呼吸不畅的御柳斜甜美一笑,那张堪称冷艳脱俗的绝尘秀脸上慢慢浮出两坨红晕,喘了几口粗气,低眉行礼道:“多谢魏公子好心出手搭救。” 魏颉用余光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少女许灵霜,继而笑着回应道:“唉呀,我这也不是存心要救你们,是那个小白脸儿非要跟我过不去,我这属于是迫不得已才出手的,单纯的正当防卫而已哈!” 接下去的时间里,充分秉持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原则的魏颉又用体内的青云真气为楼内受伤都挺严重的飞花十二令分别疗愈了伤处。待所有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就此与侯轻烟等一十二名盗贼界了句:“杨哥哥,你再搂紧点儿嘛,我冷。” 那名也穿有淡色蓝袍的男子轻笑了一声,紧了紧手臂,温言道:“龙儿,你有玉兔真气傍身,还怕什么冷?” 听得这话,坐在不远处的剑修魏颉暗自思量道:“呦,这是又让我碰上冷家剑宗的人了?”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一十三章 情为何物 天下魔派邪道有十大武林人士公认的超级魔头,其中那位君临称霸于世间魔道的“天下第一魔头”居然是一名年近百岁的老妪。此人姓阎名梦,自封名号为“剑皇”,乃不逊色于侠义道剑宗白龙剑窟的江湖第一魔道剑派“剑神宗”的无上创教祖师,长年来居住在羊脂山静心峰的成群宫殿里闭关钻研修炼。 据传这名女魔头一生沉淫于追求攀登剑道武学山峰,至今仍守身如玉,从未碰过男人哪怕一次;又有传闻称那个姓阎的女剑皇之所以活了快一辈子都没有碰过半个男人,是因为她长得实在奇丑无比,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叫人随便瞧上一眼就须恶心得三天三夜吃不下饭的糟糠婆娘,绝无男人能眼瞎看得上她。但这种有趣说法又被许多思辨能力较强的睿智之徒加以反对辩驳,说那阎梦女剑皇纵然再丑陋不堪令人作呕,她毕竟也还是魔界至高的前辈大能、中原剑道的尊贵皇帝,又岂会当真缺什么陪伴自己的男人呢?理应是面首三百,甚至是三千三万都不在话下才对啊!如此禁欲忍耐克己复礼,多半是年轻时候的满腔真情实意被凄惨辜负过,这才会变得此般视男人如虎狼、若蛇蝎,并扬言要与全天下的男人为敌的。 与那座有着“非女子不得上山”这一杀头铁律的魔宗羊脂山有所不同,号称“天下第二魔道剑派”的春神山广寒剑宫虽也极度排斥抵触男人这一普遍物种,但至少山上还是生活或者说是“生存”着一批男人的。只是那些个男人在春神山上的地位极端低下卑贱与土鸡猪狗也差不了太多。除了需要承包担负所有粗活累活脏活之外,还要给剑宫内部大量女子剑修当修行陪练的“剑婢”亦或是下场注定悲惨绝伦的“活剑靶子”。 如果说羊脂山剑神宗在当今天下魔道领域是那光辉无限的“太阳”的话,那么位于剑南道蜀州春神山的广寒剑宫就是远比群星更加璀璨醒目的“月亮”! 天庭仙界的月宫里有飘然傲游云海的仙子嫦娥,那座魔派广寒剑宫里亦有一对世人闻之丧胆的魔头姐妹花。 剑宫大宫主自封绰号“月仙”,姓冷名娆,今年廿八岁,一柄杀力冲天冰魄剑,斩断世间男儿心,剑术超脱且修为造化奇高,可能是因为自觉今生地位注定超越不了那位“剑皇”阎梦,故而主动放弃了跻身天下十大魔头之列的扬名机会,只当她的女魔头,不去当什么大魔头了;二宫主绰号“月姑”,姓冷名婵,冰清玉洁,处子之身,一柄冰龙,气势如虹,虽年仅一十六岁,但修为境界已然不俗,有了独当一面、统帅群英的能力本事,即使未来有一天冷娆不在,单凭她冷婵一人也可扛起镇守整座春神山广寒剑宫的大旗。 冷婵刚出生没多久父母即双双暴病亡故,那一年大雪时节,落雪大得能压死人,年纪长上十二岁的姐姐冷娆背负尚在襁褓中的本家妹妹,头道:“去北方天烛国吧,剑宫的手再长,也决计够不到天烛国的!” 姓杨的男子沉吟默然半晌,皱眉开口道:“龙儿,这天烛国虽远比中原大地安全,但去那等气候恶劣民风骄悍的蛮夷之地生活,可是要吃很多苦的啊……” 蓝袍女子捉住了宝贝情郎的一只手掌,轻轻握在两手里面,眉眼弯弯的腻声说道:“杨哥哥,我可不怕吃苦,能和你待在一块儿,再苦的日子也都是甜的啊。” 杨姓男子大受感动,抽出了那只被握着的手,一把将毕生最心爱的女人搂进了怀里,眼角含泪的应道:“龙儿,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不论去哪儿,身边只要有你,我就不会再觉得有任何辛苦和不易了……” 猝然间,听得“咔嚓”一声,小酒铺的顶棚横梁瞬间断了一根,伴随无数砖木粉屑从上方轰然掉落,一名身穿冰蓝色薄纱,腰间别着晶蓝色华美长剑的女子从屋顶跃了下来。 仍坐着的年轻人魏颉定睛望去,但见那名蓝纱女子顶着一头堆云彻黑的齐肩秀发,身段袅娜,体态绰约,冰雪肌肤若藐姑射仙山神人,眼眸似一泓澄澈泉水,不施胭脂粉黛,就有醉心催情的出尘容颜,叫人见之忘俗。 那名好似不食春秋五谷,几无半分人间烟火气的绝美女子,此刻正长身玉立于石砖砌成的平坦地面,她仰着颌线甚是分明的下巴,眯起那对精致眼睛冷声说道:“冷龙女、杨盖之,你们既然不管哪儿都非要腻在一起,那要不一起去死怎么样?” 穿有淡蓝色袍子的恩爱男女一见来者,立时就变得脸庞苍白、面如土色,惶恐万分的一起离开了位子,很快就“扑通”一下并肩跪倒在了那名容颜超群绝世犹似灵山仙人的女子的脚边 (本章未完,请翻页) ,磕头大声告饶道:“求二宫主饶命!求二宫主开恩呐!” 广寒剑宫创教宗主月仙冷娆的亲妹妹“月姑”冷婵冷笑一声,嗓音虽着实温婉可人儿,从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是异常冰冷无情,在剑宗里极端位高权重的她居高临下的说道:“本来呢我是想直接把你们抓回去给我家那条应龙当口粮的,但正好本宫近段时间将玉兔心经练至了最高境界,心情比较好,时间也比较富裕,所以才留你们活到了现在。” 一听到二宫主已练成了玉兔心经的巅峰境界,杨、龙二人的内心情绪更是恐惧骇极,脸上亦愈发惨白而全然无常人的健康血色了。 “喂,你们想不想不喂应龙啊?”架着两条胳膊的月姑冷婵忽然冷冰冰的道了句。 见到希望曙光尚存的杨盖之和冷龙女自然异口同声的说“想”。 从来没与男人正常接触过的二宫主冷婵微微一笑,开口道:“你们甘冒天大的生命危险,也要违反我剑宫的戒律死令一起下山出走。呵呵,我是真的不能理解,你们为何会如此愚蠢可笑?为了区区一文不值的感情,居然连命都不要了!我昔日曾在书上读过一段话,叫什么‘无物似情浓’,意思就是说这情啊,是天地间最浓稠宝贵的东西了。哎,你们跟我讲讲,这男女之间的‘情’究竟是什么东西?若能给我讲明白了,那我便可饶你们不死。” 跪在地上的蓝袍杨盖之垂首沉思了一会儿,遂抬头回应道:“二宫主明鉴,姓杨的在剑宫里是个卑微鄙陋的奴才,原就是条活不长久的狗命、贱命,本该五年前就被当成活剑靶子给砍死了。是龙儿她出于好意剑下留情,不仅饶我不死,还把我收作了剑婢,让我和她每天吃一样的好东西,再也不用去和其他仆人奴隶同寝同食难以下咽的糠咽菜。私底下偷偷传我各种上乘剑术,教会了我剑宫里最强最珍贵的内功心法,让我有了修为底蕴和证身自保的能力。唉,其实我也不知道龙儿她那么好看的一个姑娘,为何非要喜欢我这个本该烂死在泥里的家伙,她到底图什么啊?后来龙儿跟我说她什么都不图我的,只图我这个人,她对我动了真感情,只要我能长久的陪伴在她身边,她就能每天都快活高兴,有我在就足够了。我的这条没用场的命都是龙儿给的,龙儿就这一个小小的心愿,我又岂能不满足呢?我杨盖之还活在这个世上一天,就定然会好好陪着龙儿,如果哪一天龙儿她要死了,我一定竭尽全力先龙儿一步去死,无伦什么原因,我都绝不能对不起龙儿……” 同样跪着的冷龙女忍不住紧张的抿了抿嘴唇,敛着下巴低眉说道:“我冷龙女先是自说自话的外泄了剑宫的剑术和心法,又跑去和男人苟-合私奔,践踏严规禁令,犯下了数次大逆不道的死罪,今日二宫主就算真的不愿饶我,那也没有什么大的关系。只是希望二宫主肯大发慈悲法外开恩,饶恕了我那杨哥哥的性命!杨哥哥他是我在这个世上见过最英气最俊朗的男人了,我爱他的眼睛、他的胡子、他的嗓音、他的喉结……反正只要是他身上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我都爱。对,不仅仅是喜欢,是爱,是发乎情的,来自于肝胆肺腑里的刻骨铭心的爱!即使冒着被投入斫桂湖里喂应龙的风险,我也愿意和杨哥哥一块儿溜下山去。只因那样我就有机会和他永远在一起了,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害怕被人发现我们之间的感情了,我还可以给杨哥哥生一双儿女,一男一女凑个好字,这该是件多么美妙快乐的事啊。二宫主,今日你如果非要捉我们二人归案,亦或是打算清理门户就地正法,还请一定让我死在杨哥哥的前面,我不想亲眼看见他死去的模样……” 并肩而跪的杨盖之陡然提高了嗓音,振声道:“不行,龙儿!我要死在你的前面!” 性格向来偏软的小女子冷龙女也跟着扯起嗓门高叫道:“不,杨哥哥,你别跟我争,我定要比你先死!” “够了,别吵了,再吵就烦了。”身着秀丽蓝纱,腰间悬佩晶蓝色长剑的剑宫二宫主冷婵出言打断道,“听你们说的,我好像隐约知道一点儿这‘情’是个什么东西了……身份地位再高低悬殊的两个人之间都可以产生感情;长相再丑的家伙在喜欢他的人眼里都是好看的;爱一个人就该爱他身上的全部东西;只要和情人待在一起就能感到莫大的快活乐趣。不错不错,本宫还算挺满意的,好了,你们去罢,我饶了你们啦!” 杨、龙二人蒙受大赦,忙不迭从地上爬了起来,立刻大力叩首谢过二宫主的不杀之恩,随后拉着彼此的手往屋外匆匆迈步奔去了。 貌若天庭神人的月姑冷婵依旧姿态孤傲冷漠的抱着双臂,她瞥眼往边上一瞧,登时厉声呵斥道:“喂,那边那两个西域贼子,快给我滚过来跪在地上!”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不干净了! 广寒剑宫宫主以下第一人的冷婵在大发慈悲宽容饶赦了杨盖之与冷龙女那对感情深厚的叛教情侣后,脾气性子素来孤冷傲慢的她,这会儿又纯属没事找事,不得理也不饶人的挑上了魏颉和许灵霜的毛病麻烦。 冷不丁听得那一句无礼狂悖至极的“滚过来跪在地上”,本欲姑息安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魏、许二人也不得以选择离开位子慢步走了过去。 “快点的啊你们两个,都给我走快点!”身穿冰蓝色薄纱的仙气女子呛声叫道,“西域来的狗贼都是这般动作磨磨蹭蹭的么?!” 因穿戴有西域民族奇装异服而被错认作是西域男女的魏、许二人并肩走至了冷婵的面前,架着双臂显然自视甚高的剑宫月姑倒竖秀眉上下仔细打量了魏颉一番,怪声怪调没好气的骂道:“我姐姐生平最恨的一类物种就是男人,而在男人里面她最恨之入骨的就是你们这类从西域来的贱男人,如果说中原的男人都是猪狗的话,那么你们西域男人就是连猪狗都不……” 话未讲完,绝美女子冷婵面部表情忽的凝滞了一下,只因她看见那名所谓的“西域男人”缓缓摘去了沾覆在脸上的那几丛金眉和金须,继而大大方方的露出了一张明显是中原或者说是大禹国南方人的特色俊逸脸庞。那名身穿朱丹裙霓裳小裙的“西域女子”也紧跟着轻轻扯去了挡脸的那张深红色面纱,原是个颇具中原秀美娇丽气息的鹅蛋脸小姑娘。 冷家二宫主立在原地兀自怔了怔,努了几下嘴巴,出声道:“呵,你们两个原来是假扮的西域人!这回本宫倒是不小心看走眼了,告诉我,你们为何要扮成这副莫名其妙的怪模样?” “因为乐意,因为好看。”魏颉面无表情的淡淡然道出了这八个字。 身段绰约的女子剑修冷婵又是一愣神,精致的眼睛咕噜一转,旋即开口问道:“你们也是和冷龙女、杨盖之一样的小情侣么?” 魏颉听罢立时摆了摆手,解释辩驳道:“不是不是,我们其实是……兄妹,对,是兄妹。” 有着一副出俗绝伦的容貌,恍似打出生起就不用服食五谷作物的月姑冷婵眉头拧成一团,将魏、许二人的脸部五官仔细比对并分析了一番,喂了一声,问道:“喂,你们这长得也不像啊?” “兄妹就一定要长得像才行么?”魏颉笑着反问道,“你和你哥哥长得很像?” “那是自然!”冷婵想也不想的就答道,“我虽没有哥哥,但我有个姐姐,我就是和姐姐长得很像的。” 魏颉颇为无所谓的撇了撇嘴,只好如实答道:“认的,我们是认的兄妹,彼此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 “你们当真不是情侣么?”冷婵再度多嘴多舌的问了一句。 “断然不是。”剑修魏颉十分坚定的回答道。 月姑冷婵轻轻“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然意外的发现那名朱丹裙少女此刻正低头死死的盯着脚尖,从侧面可以看到她的整张脸颊有些不自然的发红。瞧着小丫头许灵霜这副着实赧颜不敢看人的害羞模样,从来不通人情世故但是生而冰雪聪明的冷家次女冷婵“嘿嘿”一笑,随后朗声笑问道:“哎,那个女的,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花季少女许灵霜蓦然抬起了头,失声“啊”了出来,接着就快速摇起了脑袋表示绝对没有。 相当自鸣得意的月姑冷婵哈哈大笑了起来,用手指着那名脸蛋愈发红嫩如苹果的俏丽小丫头,毫不避讳完全不懂得尊重人的叫道:“明明就是有,你看你脸红的,都成猴屁股了!喜欢就喜欢了嘛,直接点说出来不就好了吗?哦哦,难道是因为他不喜欢你,你怕诉说完心意后被拒绝了没面子,这才会一直费劲的把满腔爱恋埋藏在心里?哈哈,天底下原来还有这样可怜可笑的人儿呐!” 年轻剑修魏颉终于被冷家女烦得恼羞成怒,梗着脖子斥声喝道:“你就这么喜欢去干涉询问别人的感情?是不是吃饱了闲的啊?一天天的有那么多闲工夫去管别人的事情,怎么自己不去找个男人谈场恋爱?!” 仙姿玉貌的冷婵用鼻子重重“ (本章未完,请翻页) 哼”了一下,仰起棱角分明的下巴说道:“男人?让我去和你们男人谈恋爱?开什么玩笑!我姐姐早就跟我说过了,你们男人是这个世上最恶心、最龌龊、最卑鄙、最自私、最无耻的存在,哪个女的被男人碰上那么一下,这辈子就都要被随意摆布再无自由可言了。我姐姐还说了,若我胆敢爱上任何一个狗男人,那她就再也不认我了……” “你姐姐你姐姐,从你跳下来到现在你说了多少个‘你姐姐’了?”魏颉挑眉大声道,“你姐姐说的话就一定是对的?就一定要信奉为圭臬真理?你姐姐她自己守一辈子活寡也就算了,还拉妹妹跟着一块儿守寡,当一辈子没人要的老处女,真是荒谬愚蠢的可以!” 月姑冷婵从小就把相依为命的冷娆视作平生最崇拜最尊敬之人,当下听得有人竟胆敢出言辱及自己的宝贝亲姐姐,登时就怒火中烧勃然大怒,暴声喝道:“狗男人竟敢骂我姐姐?!本来我还打算让你们跪在地上给我磕几个头就放你们走的,现在好了,走不了了!” 剑仙冷娆的亲妹妹冷婵毫不犹豫的拔出了悬配在腰间的那柄晶蓝色长剑冰龙,锋锐宝剑出鞘,有幽蓝色的玄妙真气自鞘中喷薄激荡而出,转眼即已飘遍充盈了整间仅剩三人的酒铺屋子。 “大胆哥,我……我好冷啊……”朱丹裙少女许灵霜神情惶恐失措,两条胳膊紧紧抱着自己的肩膀,嗓音止不住颤抖的哀声喊道。 她已然刻苦修炼有父亲赤焰魔君许焰的独门秘术燃血魔典,体质避寒如避箭,最为忌讳恐惧的就是被偏阴、偏寒一类的异种真气侵袭摧残,此时此刻真正如堕冰窖,全身剧寒激烈刺骨,其痛苦程度犹在那日中了韩骧的冰残毒液时的那份难受状态之上! 见小霜儿这般的牙关紧咬、寒苦难捱,大胆哥魏颉忙将蕴藏于体内的冲霄真气海量逼出,助其抵御抗衡那股激寒入骨的可怕异样气息。没了佛门阳刚浑厚的冲霄真气后,魏颉整个身体需要同时承受东来紫气与盈满屋子的玉兔真气两股至阴至寒的气机席卷侵蚀,无疑是甚为苦不堪言。 身穿孔雀蓝绸缎袄子的剑道年轻人咬着牙拔出了腰间金鞘内的红等血灵宝剑,血剑一出,顿时间即有龙鸣声嗡嗡震耳,存了速战速决此种策略想法的魏颉脚步飞驰迅猛,疾速持剑掠向了那名蓝纱披身的月姑冷婵。 广寒剑宫二宫主须臾摧展现已臻至巅峰最高境界的玉兔心经,顷刻间那柄名为“冰龙”的晶蓝色长剑上头即覆盖生出了一层极是厚重的凝结冰霜,随着蓝纱冷婵玉臂一抖,薄利剑刃上的那层冰霜瞬间化成了片片锐利冰叶,一股脑的朝前方疾袭攻去。 面对无数片理所应当有着莫大破敌威力的霜寒冰叶的攻势,手持血灵朝天阙的魏颉魏大胆竟尔不守反攻,满怀豪气的以手中剑刺出了一发意气剑招“孤烟直”,白色罡气凌锐前戮,轨迹笔直的掠向了蓝纱女子冷家冷婵的面门。 那缕剑罡虽以破竹之势击裂破开了那些晶蓝冰叶,却也因此被削减剥夺去了大部分的鼓荡冲劲儿,固然算不得强弩之末但也终究已无那般完美超绝的杀伤力道,最终那缕意气白罡被女子剑修冷婵提剑给阻却挡架了下去。 而那名赢敌心切的剑修魏颉也总算靠此完美剑招“孤烟直”破阵开路,顺利的压制迫近了敌身。随即不假思索的使开了贯来最得心应手的高妙武学大漠星辰诀,将黄沙遮天与九星曜日两式充分融汇结合,倾尽全力匹敌对战那位冷家剑宗宗主的宝贝亲妹妹月姑冷婵! 冷家二宫主为了应付那套威速皆震撼熏天的上乘剑招大漠星辰诀,亦竭力施展起了自家广寒剑宫里最精妙隐秘的剑术招式——“银月剑法”。此稀世剑法乃剑道天才月仙冷娆将早已覆灭的天山剑派的镇派武学“天山十三剑”精进改良以后得到的产物,天山十三剑共有一十三式强横无俦的独家剑招,相对应的那套冷家独创的银月剑法同样也有一十三重境界,一重境界一重天,第十三重境界的修炼难度之大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困难程度,资质驽钝笨拙些的剑修恐怕穷极一生连第十重甚至第九重的境界门槛都无法触及摸到。 蓝纱少女冷婵今年虽还仅仅只有十六岁,但因其走的是先外家、后内家的武道攀登路子,故 (本章未完,请翻页) 而早在两年前十四岁的时候就将该套无比深奥的独创剑术练至了十三重最高境界。但见眼下绰号月姑的蓝纱仙子冷婵挥剑不止,恣意扭动娇躯,抬手间除有数不胜数的白霜冰叶四处散射外,还有一道接着一道的弧状罡气勃然摧生,剑弧如弯月,其色为亮银,银色诡谲月弧结伴幽蓝色的本命玉兔真气,攻伐场面异常的华丽炫美,叫人眼花缭乱、目眩神摇。 当冷家次女冷婵彻底放纵自我并尽力施为那套上乘银月剑法的时刻,她的身子周围已遍布了银色弧形芒光,数百乃至数千个月牙状的清丽罡气层层叠加杂乱无章。年轻人魏颉虽擅长攻守兼备的高端武学大漠星辰诀,却仍是防不胜防的被几道亮银月弧切割刮中了身子,价值名贵的绸缎袄子当场就裂出了甚多的割痕,幸而有剑侠上官白檀赠予的青龙体魄加以证身护体,这才没有受到甚么比较严重的伤害影响。 较量厮杀一度僵持不下,宝贵的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红裙小丫头许灵霜虽有佛门冲霄真气暂时性延缓玉兔寒气的发作速度,但终究还只是治标不治本而已。这会儿又已是冻得浑身抖如筛糠了,若再不及时设法祛除消释那股子悍戾异绝的玉兔真气,只怕再强撑着熬些许时光,经脉心窍等等要害处都要受到不可逆的破坏损伤,届时纵然有幸危不至死,但也必然要沦落个大幅跌境修为大丧的可悲下场。 已有五阶脱俗境小圆满的剑修魏颉知道小霜儿决然是坚持不了多久了,在这危急关头,最紧要的是须尽快击败身为罪魁祸首的剑宫冷婵,只有成功将那个姓冷的狂傲女修挟持控制住,才能想出办法救下为阵阵凝寒气机压迫摧害的少女许灵霜。年轻剑修魏颉不遗余力的往前递出一剑黄沙遮天式,汹涌如大江大潮的剑气以极端恐怖骇然的魄力冲压奔袭向了前头,手握宝剑冰龙的女子冷婵迫不得已往后避退了一步,方才堪堪横剑格挡下了这一强悍招式。 挣得了此等千金难买的大好决胜机会,魏颉骤然间意气暴涨,光明正大的御出了早已认主效忠的飞剑冰塞川与雪满山,以及刚弃暗投明没多久的四柄通玄飞剑——朝三、暮四、水蛇、火龙。只见深蓝、墨绿、黑白、红蓝,共计六柄通灵敏捷小飞剑,拖拽着与剑身颜色相仿相近的长长尾部流萤,以电射般的疯狂速度前掠而去! 广寒剑宫二宫主冷婵蓦地大惊失色,误以为眼前之人拥有六阶凝丹境修为的她心下骇恐震惊道:“一口气御使六柄飞剑……这家伙刚才难道一直在压着境界和我打?!” 数以千计的银月剑弧密密麻麻的织成了一张亮银防御大网,再以圆满如意的本命幽蓝玉兔真气填充其中缺陷和缝隙,勉强抵挡阻碍住了前头那六柄堪称杀力绝强的灵气小飞剑。 那一刻,孔雀蓝绸缎袄子加身的魏颉祭出了那面从冬爷聂柔手上得来的法器灵宝“碧海飞金镜”,霎时间,有一轮圆月状的玄幻巨型光圈出现在了年轻人的后背位置,煞是炫彩夺目。 “镇魂!”魏颉也学着那位天下第一美男子聂柔的样子喊了句,这一句话喊出口还觉不够如何过瘾,遂又多补了一句:“给老子镇她丫的!” 广寒剑宫二宫主冷婵恍惚间本命元神发生颤抖,芒罡银网和幽蓝真气陡然变得异常稀薄脆弱,六柄灵活飞剑同时穿破了那层防御网,“噗呲”一下刺入了数九寒天犹只穿了条冰蓝色诱人薄纱的冷家剑宗二把手的身体里面。 身上突然多了六个剑伤血窟窿但各处重要窍穴都尚自完好无损的女修冷婵正准备重振旗鼓继续出招对战,眼前猝然闪过一道蓝影,刹那间右手手腕处传来了一阵难以忍受的无力剧痛,晶蓝色冰龙宝剑由此失手落地,接着玉雕般的脖子就被狠狠架上了一柄血腥味儿相当浓烈刺鼻的血刃长剑。 剑修魏颉一手擒拿着月姑冷婵的纤细玉藕手腕,另一手则紧紧握着血灵朝天阙厉声威胁命令道:“你个狗女人,还不快去给我妹子祛寒!若是不肯依,休怪我剑下无情!” 年仅一十六岁就有着超群剑术造化和雄厚内家底蕴的天才女修冷婵今朝战败被擒,她那细瘦若柳的蓝纱身子微微发抖,一对澄澈如泓的眼眸不自主淌下了两行晶莹清泪,嘴唇颤栗的自言自语凄然道:“我……我不干净了!”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一十五章 断龙石 月姑冷婵自幼就被相依为命的亲姐姐月仙冷娆教导熏陶,一转眼这么多年光阴过去,早已潜移默化坚定不移的认定“男人”是种侥幸存活在这个世间的下贱鄙陋到了极点的卑劣东西。如今她不仅战败输阵在了男人的手上,还被眼前这个男人抚摸触碰到了纯洁宝贵的大好肌肤,顿觉今生今世都要为此男人所制而无半分尊严和自由了,登时就万念俱灰、悲从中来,绝美眼眸中淌下两行悲怆的清澈泪水,哀然凄声的叫道:“完了,什么都完了……我被男人碰到了,我……我再也不干净了!” 魏颉见其这等情绪夸张反常,唯恐她失智发癫做出甚么割喉自尽的要命举动出来,忙改用左手死死掐住了冷婵的雪白脖颈,归血灵剑入腰间金鞘,又收回了六柄通灵飞剑以及那面灵宝碧海飞金镜,遂瞪着眼睛大声暴喝道:“别哭了,快点解我霜儿妹子的寒毒,再她-妈瞎哭,信不信我咔嚓一下扭断你脖子?” 昔日天山剑派出身的冷婵突然回忆起了四岁那年掌门天山老嬷被魔头凌云罡单手拧断脖子而悲哀死不瞑目的那一幕人间惨剧,自觉自己下场断不会比老嬷好上半分的冷家次女胸中愈发悲恸无限,更加凄怆哀愁日月无光,清泪如泉水般从两个眼眶中大量涌出,可怜可悲的哭嘶声连绵不绝,叫旁人闻之心驰动情。 年轻人魏颉瞥眼望向身处一旁的朱丹裙少女许灵霜,见其此刻整个人若虾米似的蜷缩弓身躺在地,浑身剧烈颤抖不止,显然已几乎冻得快要昏厥晕死过去。魏颉当真是火烧眉毛、心急如焚,焦虑万分的出言哀叫道:“姑奶奶,算我求求了你行么?你要怎么样才肯出手救人啊?!” 貌似吃软而不吃硬的广寒剑宫二宫主这会儿竟然抽抽噎噎的止住了哀然嚎哭,更咽着开口提出要求道:“我不可能去救她的,除非……除非你先横剑自杀给我看!” 魏颉陡然挑眉大怒,呛着嗓子喝斥道:“你这婆娘是脑子有问题么?有你这么谈买卖的?!把我当成傻子了吧你!” 月姑冷婵垂首默然片刻后,满脸新鲜泪痕的她又抬起头说道:“你不自杀也行,待我出手治好了她,你须去陪我同上春神山广寒宫!” “你……”魏颉脑海中立时飞速思考着,年轻剑修心下暗道:“那等魔派的虎穴龙潭,我倘若以身涉险,那可真是看着明摆的圈套都往里面跳了。但我现在若不肯依她,小霜儿多半定要被那股激寒真气给冻伤冻毙了……唉,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纵是刀山火海、阎罗地-狱都去的,区区一座女儿山女儿宫,又有何没胆子去?连这都不愿答应,徒叫那个姓冷的鬼丫头鄙夷耻笑罢了!”于是咬了咬牙,坚声应道:“去就去,真当老子怕你啊!” 月姑冷婵立时就瞪大眼睛,再次询问确认道:“此话当真?!我不太相信,你给我先在这里立个誓,要毒誓!” 魏颉“哼”了一声,大义凛然的朗声道:“我魏颉在此对天发誓,只要冷婵肯救下我那霜儿妹子,事后我定然跟随她同上春神山广寒宫,若有违此誓,天打五雷轰叫我不得好死!” 见那个姓魏的家伙立毒誓一口答应事后陪同自己返回剑宫本部,月姑冷婵总算破涕为笑,腹中满怀无数歹毒念头的她暗暗思量道:“这厮跟我上了春神山,本宫就有一万种法子弄死他!只要他一死,我就不算是被活着的男人碰过了,也就再没有人能限制我的自由了。”咧嘴笑着说道:“既然如此,你还不快放开我,你这一直用那么大劲儿掐着我脖子,要我怎么救人啊?” 魏颉小心谨慎的缓缓松开了铁钳似的左手,以防万一又御出了冰塞川、雪满山两柄细小通灵飞剑牢牢抵扣在冷婵的玉颈处,防止她冷不丁发难再闹出什么严重害人的危机祸端。 冷家剑宗宗主亲妹妹冷婵很快就吸尽了酒铺内充盈着的那股子幽蓝色浑厚真气,将冻得半死不活盘缩成虾的朱丹裙小丫头从地上扶正坐好,一前一后坐在了平坦石砖地面,周身本命气息流转奔袭,运起上乘内功玉兔心经,一丝一缕的为和自己岁数一般大的许灵霜剥离祛除着体内那阵放肆侵略而入的绝寒玉兔真气。而剑修魏颉则也盘膝坐于其身后,运送疗伤绝佳的珍贵青云真气,为受了六处通透剑伤的冷家女子剑修冷婵疗愈那几处还算不甚要紧的伤患之处。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过后,险些心脉脏腑被冻僵冻坏的魔君之女许灵霜脉络里的异种玉兔真气被悉数驱逐逼散,本命元神也恢复了平和安稳,算得上是安然无恙重归健康了。剑宫二宫主冷婵得道门神妙青云真气快速修复六处血窟创口,那六个由飞剑造就的洞穿伤患也被轻松治好愈合了。 “行了,已经没事了,所有寒气都被逼迫出来了。”蓝纱冷婵无债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身轻的从地上悠然站了起来,“喂,男人,你叫魏颉?” 身穿孔雀蓝绸缎袄子的年轻“男人”魏颉应承着点了点头,笑吟吟的回答道:“是,我姓魏名颉,字劳工,我自称魏颉,别人呢一般都喊我的字。” “劳工?”冷婵尝试着小声随意叫了一下,此古怪称呼刚一溜出嘴巴立时就察觉不好,奈何说出来的话就如同端盆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去了,这个“便宜老婆”是当定了的。 素来本着有便宜必须当即占掉才能心安这一原则的魏颉刚一听到那句“劳工”,立刻就大着嗓门高调“哎”了一声,对该称呼尊谓堂而皇之的应接消受了下来。 剑宫二宫主冷婵虽早已打算在山上设法弄死这个姓魏的无耻狗男人,但此时被占了那么个哑巴吃黄连的“夫妻”便宜,不由自主的就恼羞成怒,下意识往杨柳腰间一抄,一把抓空,这才意识到剑鞘内已无贴身佩剑冰龙了。 魏颉慢步走至一旁弯腰捡起了那柄刃身散发着阵阵幽蒙蓝光的冰龙宝剑,忽觉此剑与那位无上剑仙李太清的爱剑青莲颇为相似相仿,一股亲切贴合感油然而生,抿嘴微笑道:“这剑挺漂亮的,可惜你是个娘们儿,娘们儿的剑我用不惯,更何况我已有两柄趁手佩剑,再多一把也没什么意思。算逑,这东西我暂且先帮你保管,等上了山再还给你,到时候你拿点山上别的好东西跟我来换就行了。” 月姑冷婵脸色阴沉铁青,睁大那对出尘绝世的发红眼眸恶狠狠的盯着那个姓魏名颉的龌龊男人,觉得姐姐自幼年起对自己的那番教导简直就是正确得不能再正确的人间真理。 “我魏颉魏劳工向来是千金一诺,一言既出多少匹马都难追,既然答应要跟你一同上山,那就绝无出尔反尔的道理。”魏颉魏正气云淡风轻的摊手道,“走吧,冷二宫主,麻烦你带路,咱们回宫去!” - 离开了那间风波不平的杏花小酒铺后,魏颉和许灵霜以及月姑冷婵三人骑马径直面北行去,路上冷婵不止一次想要出手偷袭,暗中下了不知多少次毒手,但都被魏颉反应及时给阻止了下来,这让魏颉想起了那个金梁王嬴昆的爱女百里郡主嬴凰,两人一样的蛮横泼辣、仗势欺人,不达手段誓不善罢甘休,只是那个姓嬴的小姑娘不及冷婵这般修为高深手段霸道罢了。 因为处在益蜀两州的交界地,初入蜀州后行了一天一夜,即来到了那座魔宗领域春神山的脚下。魏颉生怕许灵霜跟着自己登山以后会发生什么意外不测,故费了半天牛劲儿劝服她乖乖的待在山脚下等着自己下来,待一切事宜都安置妥当后,真正是胆大包天的魏颉魏大胆,孤身一人徒步跟随“东道主”冷婵踏入了魔头巢穴的界地。 严冬时节,阳退阴生,万物闭藏休养生息,天地一片银白华美。都说小雪封城,大雪才会封山,如今亚岁冬至已过,整座春神山漫山遍野都被厚厚的纯白大雪覆盖,若非有冷家剑宗的人提前扫雪开路,这上山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十有八九要在这偌大的一座山里迷路走失了不可。 冷婵和魏颉二人于正午时分徒步攀登,沿路上遇到不少悉穿淡蓝色袍子的剑宫“宫女”,那些负责巡逻守山,个个皆腰悬佩剑的女子剑修看到自家二宫主竟跟着一名穿有蓝色绸缎袄子的年轻“男人”一同回归了剑宗的本部基地,无不为此感到匪夷所思、惊讶万分。 剑宫虽无男子不得上山的死令条目,但多年来春神山上的所有男人无一例外不是卑贱如猪狗的存在,莫说身份尊崇的一宫之主了,纵是宗门里地位最低的一些女修都以和男人这类物种一块儿行走为莫大耻辱,认定男人就该要么像畜牲一样苟活,要么被当成剑靶子屠戮斩杀,即便运气不错成了剑宫里的剑婢,也断然没资格和主子一起走路才对! 而此时此刻,广寒剑宫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二宫主月姑冷婵,居然自降身份甚至可以说是自甘堕落的让一个岁数不大的漂亮男人和自己并肩而行? 这一幕要是被大宫主月仙冷娆看到了,那还不得当场雷霆震怒降下严厉责罚来啊?! 震惊归震惊,那些巡逻岗哨的蓝袍女子剑修到底是人微言轻,也没什么拿得出手修为造化,更没胆子去置喙二宫主的行径有何不妥,毕竟自个儿这性命就一条,敢多一句嘴,恐怕眨眼这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有那位脖子上紧贴有两柄细小飞剑做人质威胁的冷婵冷二宫主当人形“通行令”,一路上决然是畅通无阻,虽时不时有剑宫后辈弟子诧异难解的表情眼神飘来,但也基本无伤大雅,行了半个时辰左右,魏、冷二人就已来到了春神山最高峰。 入得广寒剑宫主要宫殿 (本章未完,请翻页) 里面,剑宫的各类建筑主题基调偏淡丽清冷,最多白、蓝、紫、黄四色,其中白色最多黄色最少,整体看来给人以如梦似幻的奇妙寒冷感觉,真无愧于“寒宫”之称。行于宫内,周围虽无天庭仙界之飘渺云烟,但却总能闻到又清馨醉人的蒙蒙香气。屋殿成群数目多得令人咋舌,果真有“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恢宏气势。 广寒剑宫的招牌内功唤作“玉兔心经”,玉兔谐音“於菟”,於菟乃是虎的古语,玉兔乃月宫里帮主嫦娥仙子捣药的神兽,故月神又名虎神。穿梭于千回百转的宫殿走廊过道,遇到了几名牵着负载重物的斑斓吊睛白额猛虎的蓝袍女剑修,那几名以巨虎为驼物工具的女子见到蓝纱冷婵,纷纷惶恐的低头请安,异口同声的高喊“见过二宫主”,月姑冷婵被魏颉所制身不由己,胸中憋着一团狂烈怒火没处发泄,对那群牵虎女的殷切问安视若无睹,脚步匆匆闪身而过。 也不知拐了几个大弯几个小弯,魏颉在冷婵的带领在来到了一间名“太阴殿”的屋子,刚来到该殿门口,实在压抑了太久的冷家剑宗二宗主冷娆猝然破音尖叫道:“姐姐快出来救我——” 年轻剑修魏颉蓦地如临大敌,当即同时把持血灵剑和青霜剑紧握在了手里,做足了应战对敌的身体和心理准备。怎料不管穿有冰蓝色薄纱的冷婵如何嘶声大喊大吼,四周依旧风平浪静,并无甚么凶险不妙的大事发生。 “姐姐……你不在么……”冷婵喊得喉咙发哑都没把姐姐冷娆呼唤出来,神情晃晃的低头兀自呢喃道。 手持双剑的魏颉淡然一笑,伸手拍了拍心情落寞低沉甚至可以说是绝望的月姑冷婵的肩膀,接着毫不容情的飞起一脚踹开了太阴殿的大门。 但见里头空空荡荡并无一人,内部气氛格局也与外头相近,色调也偏冷淡凄幽,唯有西首处的墙面上挂有一副甚大的金龙图画,图中巨龙通体呈亮眼金黄色,张牙舞爪、威武非凡。走进西首的龙阳木桌上后,瞧见桌面摆放的一张黄澄宣纸上写有十个小字——“流水之悠悠,此恨何时休”,第十一个字仅仅写了一撇,沾了墨水的狼毫毛笔便掉在了边上,晕开了一大滩碍眼的墨渍。 “呦,莫非是你姐姐她字写到一半遇上了什么厉害的强敌,跑出去和敌人打架了?”魏颉语气中带着调侃意味的简单分析道。 “不可能的!”冷婵瞪大秀眉不可思议?的叫道,“怎么会……我姐姐她向来处变不惊,有什么敌人会让她连笔都握不住了……” “别想你姐姐了,管好你自己吧。”魏颉将双剑又归入了鞘中,“现在我已随你上山,已算是兑现承诺咯,你偷袭暗杀我的那几次呢,本公子宽宏大量既往不咎,咱们两清了,有缘再会!”说着就头也不回的迈步往外头走去。 “回来!”蓝纱女子冷婵振声道,“我的剑还我,作为交换,我可以贡献出剑宫里珍藏的所有天材地宝!” 剑修魏颉撇了撇嘴,觉着这笔买卖还挺换算,挑起一边单眉笑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想要回你的剑,还得让我验验货先。” “跟我走吧。”冷家次女轻声道了句,自顾自的走出了那座本该有姐姐冷娆在的大殿太阴。 又拐了几个弯后,二人来到了一间位置偏僻隐匿的大型石室,冷婵刚旋动机关打开石门,登时就有一股森然诡异的寒气门内涌了出来。魏颉生怕冷婵又耍什么滑头小聪明,里头存有什么对付自己的机关暗器,便让她走在前面当挡箭牌,自己则紧紧尾随跟在后头。 石室内的墙壁上没隔几步的就镶嵌有硕大夜明珠照亮,是以并不如何昏暗,进入浑若迷宫一般的屋室里面后,魏颉为了防止忘记出来的路,一直默默记忆着左拐右拐的复杂路线。行了半盏茶的时光后,前头豁然开朗,一间宽阔的大屋里头光辉亮堂,天花板上缀满不知多少颗照明宝珠,屋内堆满了各种奇珍药草和天材地宝,如同金碧辉煌地下宝库一般,最前方的墙壁则全部都是冰块堆砌而成,那股最原始的寒气就是从那面冰墙散发出来,传过那么杂乱的迷宫路劲,到门口时还能有那般强度,冰墙存冰之极寒可想而知。 此刻,广寒剑宫二宫主月姑冷婵发疯般的奔向了右手边的一个龙头形状的石头雕塑,猛地将石龙嘴里的石球摘了下来。 顷刻间,整座石室恰同发生了莫大的地震! 魏颉听得“轰隆”一声大响,忙扭头看去,顿时变了脸色,只见进入大屋的那条路已被完全封闭堵死,再也出不去了。 “断龙石一旦取下,再无回头之路,魏颉,我们同归于尽罢!”冷婵嗓音哀怆低哑似一头小兽般的说道。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一十六章 龙袍 “你他-妈的疯了啊?!”魏颉目眦尽裂的瞪眼狂吼道,“老子究竟怎么你了,你非得跟我一块儿死啊?” 身穿一袭冰蓝色薄纱,衣着外貌皆与石室里的幽寒气氛基调颇为相近的冷婵轻哼一声,冷冰冰的说道:“你这狗男人碰了我的肌肤,让我变得再也不干净了,反正我这辈子都要受你摆布被你控制了,继续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既然我弄不死你,那还不如就与你同归于尽死一起好了。反正我也不想多活,你注定要死在这里,那我就算现在去死也心满意足了。” 魏颉并没有像冷婵一样自幼饱受魔头姐姐的畸形教育熏陶,故而全然无法理解这番话背后的逻辑道理,只觉这个姓冷的疯女人脑回路着实清奇,仅仅因为肌肤被碰了那么一下就百般寻死觅活,实在是莫名其妙匪夷所思到了极点。当下也懒得再耗费精力去管她,掣出腰间的血灵宝剑朝天阙,对准身后的那面已然彻底封闭起来的石墙狠狠戮出了一式意气剑招孤烟直,听得“砰”的一记剧烈响声,墙面已被剑罡轰出了一个很大的凹陷,砖屑尘土到处飞扬,魏颉一鼓作气又尽力戮出了数剑,墙上的那个凹坑虽然愈变愈大,却丝毫没有要被击穿出破溃孔洞的迹象。 “别白费气力了,没用的。”广寒剑宫二宫主冷婵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然模样,“这断龙石的精妙设计仿造自墨家地下机关城的格局构建,有个贴合原理的别名唤作‘沉山’,只因那颗龙嘴里的石头一旦被取下,适才我们进来走过的每一条迷宫回廊都会被沉坠下来的万钧巨石填满再无半点缝隙。这间石室镶嵌于整座春神山山体内部,修建的位置本就极深,你以为你是在以剑开墙么?别天真了,你分明就是在徒劳无功的凿山罢了!” 自知身陷死地绝境的年轻剑修魏颉登时心情如堕冰窖。 冷家次女继续悠哉悠哉用轻松惬意的口气说道:“这屋子里面固然有许多天材地宝和珍奇草药,但全都是无法裹腹的,吃多少都饱不了,你凿山需要耗费莫大的能量,能一点儿都不吃东西么?再说了,这间存有千年寒冰的石室就这么屁大点的地方,够我们两个人喘多久的气儿?憋也憋死你个狗男人!” 魏颉听着听着终于忍无可忍,勃然暴怒的他疾掠上前,一把用左手使劲儿揪住了冷婵的蓝纱衣领,瞪圆双眼大喝道:“女人!我希望最好是你在开玩笑,老子现在满腔的无名火气可没处发泄呢!” 冷婵目不转睛的瞧着魏颉那副面容狰狞若凶兽的可怖模样,冷不丁后脊背涌上来一股强烈的寒意,嗓音发颤道:“你……你想要干……干什么?”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魏颉“呵呵”冷笑数下,继而森然阴鸷的应声道:“不错,本大爷现在就是想要干!你不是觉得被我碰了一下肌肤都再也不干净了么?都要这一辈子都是我的人了吗?那我不妨一不做二不休,让你这个女人不干净得更加彻底一点!也免得凭白让我受这委屈冤枉!”说着就归剑入鞘,腾出右手去解冷婵披在玉体上的冰蓝色衣服。 年仅一十六岁尚自冰清玉洁的少女冷婵这一惊可真是非同小可,她原本不过是头脑发昏发热,存了让魏颉饿死或是憋死在这间隐秘石室里的歹毒想法才会取下了沉山之断龙石。只要那个生平最大仇人能去死,自己生还是死也就没那么重要了,至于自己与那个魏姓魔头同处一室其实无异于送羊入饿虎口这类真正要紧的事情全没有充分考虑顾及到。眼下被面前的这个“年轻男人”出手脱剥衣裳,无疑是又惊又怒又惧又恨,万千种复杂情绪齐刷刷的涌上心头,红嫩嘴巴一瘪,再度哀声嚎哭梨花带雨了起来。 “啪啪”两声脆响,魏颉半分也不怜香惜玉的猛扇了冷婵两记生脆的耳光,停止了剥人衣服的手部动作,以二伯父韩骧年幼时传给自己的指力功法快速封住了冷二宫主身上的几处重要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穴道,连遏制出声的哑穴都给顺便点了,防止她再聒噪哭闹烦个不停。魏颉一把将浑身衣服尚完整的蓝纱冷婵重重掼摔在了地上,将后者摔砸了个七荤八素头昏脑胀,年轻人居高临下的斥骂道:“你这脑子有毛病的傻婆娘,明明是你取下的断龙石要把我活活封死在这间屋子里的,咱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还道你已做好献身予我的心理准备了呢!我可告诉你,我魏颉虽算不上什么好人,更非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正人君子,但也终究不是淫-贼禽兽,既然你不愿意,那我纵然用强也什么劲头儿。毕竟前段日子有个姑娘跑到我面前让我睡她我都没答应呢,跟你这种手段下作的贱人就更加做不来了了,没兴致!” 冷婵此刻身体僵如磐石动弹不得,苦于喉部哑穴被点发不出声音来,只能侧倒在地下兀自痛苦悲哀的默默流泪,模样楚楚可怜。 魏颉抬头朝周围环顾了一圈,又往冷婵那冷血魔女的俏脸上啐了一口浓唾沫,没好气的厉声喝道:“因为你,老子损失了不知多少辛苦修炼来的佛门冲霄真气,这下子身子又重回阴盛阳衰了,吃你家点天材地宝补一补不过分罢?!”说罢,未征得二宫主本人同意就擅自饿虎扑食似的跑边上去大快朵颐了起来,他本就没用午饭肚子里饿得慌,那些灵宝药材又顶不了饿,吃起来就更是狼吞虎咽浑没个节制收敛,不多时,已有大量不知价值几何的天地宝材囫囵入了魏颉的腹中。 自觉吞下的量也差不多了,身穿孔雀蓝绸缎袄子的剑修魏颉找了个比较空的地方盘膝坐了下来,借着那些剑宫珍藏天材地宝的神奇药力和强大功效,暗自运起了佛慈甘露禅师传授自己的那套功法“冲霄内经”,慢慢的稳步储蓄积累纯阳至刚的冲霄真气,用以平衡抵御住那股阴寒无比的道门东来紫气。练着练着蓦然脑海中蹦出了一个有趣且大胆的新奇想法,心下暗揣道:“冷家剑宗的玉兔心经乃极阴、极寒的内功心法,我若逆运玉兔真气,能否演生出偏阳刚一脉的内力呢?” 仗着青龙体魄护体有恃无恐的魏颉立刻将心中想法付诸实践,根据在酒铺内从冷婵那里偷学来的玉兔心经功法,开始小心翼翼的尝试着倒行逆施玉兔真气。他原本打算一出现任何异常阻碍就顷刻停止真气运转流动,想不到那股幽寒冷冽的涓涓气息在经络中逆行运流后竟逐渐变得温暖热切起来,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后,魏颉的体内已同时萦充享有了释家冲霄真气和崭新的冷家玉兔“暖气”两股神妙至巅的阳刚内息了。 自我感觉甚佳的剑修魏颉从独自地面站了起来,拔出了别在腰间的晶蓝色宝剑冰龙,模仿着冰龙主人月姑冷婵的出招技巧以及运劲手法,依葫芦画瓢的使开舞弄起了那套广寒剑宫的上乘武学“银月剑法”,眨眼间挥劈出了数轮弧状淡黄色的剑罡,“磅磅”几声,弧形月牙罡气接二连三悉数斫砸在了对面那堵千年寒冰堆成的“冰墙”之上。 淡黄剑罡饱含极阳极刚的强悍内力气息,满屋皆暖,一道接一道的月牙气浪撞击在厚重的冰砖墙壁上头,冰屑碎块还没来得及掉落就堪堪融化成了液态冰水,接连递出几招之后,石室内的地面已蓄起了一层冰块融成的透明积水。 “本公子的这套剑术可令寒冰消融,花开春来时节再无冰雪,此功法可名‘暖春剑诀’。”魏颉一边挥舞冰龙剑散射月弧罡气,一边志得意满的朗声说道。若非冷婵被封住了哑穴嗓子不能讲话辩驳,否则定要反唇相讥出言怒骂:“这不是我们剑宫的银月剑法么?你怎的有胆子偷学了别人的剑术还乱起名字的?!” 年轻剑修魏颉持续不断的展开运用新学会的高妙功法“暖春剑诀”,大量千年冰块融成冰水,地面处的积水亦蓄攒得越来越多了。魏颉有青龙体魄可保自身水火不侵,故而对脚下越涨越高的水线毫不在意介怀,只是蓝纱女子冷婵倒在地下无法挣扎起身,凝寒冰水 (本章未完,请翻页) 逐渐就没过了她的脖子慢慢靠近嘴巴,需要努力抻直脑袋才能勉为其难的喘气呼吸了。 手持冰龙宝剑的魏颉肆无忌惮摧发月牙黄罡,前方海量玄凝冰砖堆砌成的墙面已砸出了一个深度两丈有余的巨大冰坑,露出了另一面石制的灰暗墙体。 “嘿,这面墙果然够薄!”魏颉的脸上浮现出快意雀跃的激动神色,往前又全力递出一剑意气孤烟直,随着一记石砖砰然碎裂的动静乍响,对面的墙面破出了一个相当不小的窟洞,有十分明显的烛火光亮从洞中透了过来。 纵使是在广寒剑宫里安居生活了这么多年的月姑冷婵都感到甚是惊讶难解,她也完全没料想到冰窖石室里的那面墙后方居然会尚留有间屋室,且那间屋室里头还点有温煦和暖的烛火? 看到逃出生天的契机与可能的魏颉左手猛地揪起了在冰水里浸泡着的冷家剑宗二宗主冷婵,陡然倾力施为大漠星辰诀黄沙遮天式,又狠命往前劈出了几招,凌锐剑气将那个窟洞扩大到足够令两个人穿梭进入的程度。 穿过冰壁和石墙里那个两丈多长的穴-道大洞后,魏颉拖着被自己点了哑穴的少女冷婵到来了一间全新的宽阔温馨大屋。但见屋子里头的摆设装饰竟与新郎新娘洞房花烛夜专用的婚房别无二致,墙上四周都挂满红绸缎和红灯笼,床榻枕头被褥帷幔等也都作鲜明亮眼的喜庆大红色,皆收拾得十分整齐洁净,昂贵漆皮红木制成的桌子凳子乃至砖砌地面都一尘不染尤其光滑,看起来仿似经常有人此间屋子里面仔细打扫保持卫生,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好闻的馥郁香气,整间屋子的欢喜气氛堪称是妙绝天成。 “莫非有新婚夫妇在此处洞房过?”魏颉迷惑费解的自言自语道,“可这里不是冷家剑宗的领地么……” 忽听得那个蓝纱少女冷婵拼命“唔唔”了起来,魏颉见她确有话要说,便出指解开了她的喉咙哑穴,重新能讲话的月姑冷婵表情震惊恐惧,冲着一个方向失声尖叫了出来:“姐姐,是姐姐!” 时刻保持警惕的魏颉瞬间大吃一惊,忙扭头顺着冷婵的悚然视线望去,瞧见屋子右手边的一处犄角旮旯里赫然立着两尊与常人个头等高的精美白玉人型雕像,一男陪伴一女,两人勾肩搭背动作亲昵而热切,外观造型足可称得上是栩栩如生。女子的容貌绝美,五官与月姑冷婵有些相像,一头长发披散至纤细腰间;男子的容貌五官则与中原百姓有些出入,鼻梁高得出奇,嘴唇却极薄,头发蓬松好似树枝搭成的鸟巢一般。男女都赤身露-体不着寸缕,女子身段尤为曼妙,男子的体态同样匀称健硕,俱是上佳的好身材。 未经人事的处女冷婵并不愿多看几眼那两尊叫人羞得脸红的裸-体玉人,在认出那尊“女玉人”正是自己的亲姐姐月仙冷娆后,便即惶恐不安的将头撇至了另一边,魏颉男子汉大丈夫则坦坦荡荡的迈步走了上去。凑近雕塑的前面后方才发现,女玉人和男玉人的腹部皆竖着纂刻有两行工整诗句,女子腹部刻有一句“云母屏风烛影淡,长河渐落碎星尘”,男子的腹部则刻有“嫦娥应悔偷灵丹,碧海蓝天夜夜深”一十四字。 魏颉正低头默然思索着这两句诗的内在含义,早已扭头看向了另一边的冷婵突然又叫了起来:“那边有扇门!” 遂朝其手指方向遥遥望去,定了定神,果见另一面墙上有扇不会被轻易察觉的小门。魏颉背着窍穴受制而动弹不得的少女冷婵走入了那扇门中,花了一点时间穿过与那段进入石屋冰窖时比较类似,两侧墙壁上均插有火把照明的迷宫型长廊后,前头总算出现了直通上方的层层石阶。 魏颉背负二宫主冷婵轻轻踩着石砖拾阶而上,走了大概不到一百阶的样子,上方传落了一个极好听的清雅女子嗓音:“秋郎,这件我亲手为你缝制的龙袍,穿着可还舒服么?”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为你称帝 天下第二魔宗剑派广寒剑宫所处的春神山后山位置,有座被该宗所有女修弟子成员都视作绝对不可擅自踏足的雷池禁地——“斫桂湖”。 剑宫里地位最最为尊崇的创教大宫主,自封绰号“月仙”的冷娆冷大当家早就严令禁止过,除了她与她的亲妹妹月姑冷婵以外,任何人都不得随意靠近该地,违者一律处死勿论。曾有个好奇心不小的剑宫女子剑修壮着胆子跑到湖边简单瞧了一瞧,然后又管不住嘴巴的将自己于湖中的惊悚见闻张扬传了开来,之后冷家剑宗就由此多了一条特殊的死刑处罚,那就是丢入斫桂湖里喂应龙。而那名诠释了“自作孽不可活”六字的女修理所当然的成了这一格杀刑罚的头号受刑者,在宫内其余的所有剑修晚辈们众目睽睽的欣赏观看之下,被投入了湖里做了那条青黑色应龙的食物口粮。 斫桂湖虽然称作“湖”,但实际上根本就不是什么天然水流湖泊,而是几年前宫主冷娆斥莫大资产专门修建打造的一眼大型人工温泉。湖中终年水汽氤氲蒸腾犹如天庭仙家修炼宝地,从远处望去就好似有张巨大的白帘白纱将整座人工温泉湖给覆盖罩了起来,朦朦胧胧而唯美绝伦。 在如此数九寒天的日子里,“湖”底下烧水所用之木炭燃料就单纯以一天来算都是寻常百姓人家决计难以理解想象的恐怖天文数字,冷家剑宗财力之雄厚强悍,真的能用“富可敌国”四字来赞誉形容。有江湖人士揣度思考广寒剑宫那般巨富的财力到底是从何而来,目前流传最广最靠谱的有两个说法,其一是剑宫创教鼻祖冷娆几年前机缘巧合在春神山山体内部发现了一座地下珍贵矿脉,顺理成章的依靠开采那笔稀世矿藏发家致富飞黄腾达;其二就是冷娆与那位天下第一大魔头剑皇阎梦-交情不错,冷家剑宗近几年源源不断的给羊脂山剑神宗输送剑修人才,阎梦老魔头自然也慷慨的以金钱作为礼尚往来的交换,冷、阎二人属朋友兼商业来往的关系。两种说法都有人信,但大部分都比较认同后面一种说法,据传那位色-魔成狂的天下第三大魔头五拜老祖彭簇就是因为忌惮老剑皇阎梦的实力,投鼠忌器,这才迟迟没有将魔爪伸向那座美女如云、胭脂遍地的广寒剑宫。 倾尽无数人力物力挖山而建的后山斫桂温泉湖的整体面积其实不大,故此湖中央并不像仙家盈盈岛一样有座兽鸟灵虫栖息生活的湖心岛。虽无中央湖心岛,但犹有一座聘请诚邀大量著名能工巧匠建成的通体由汉白玉精雕而成的小型湖心亭,大宫主冷娆给其命名为“君归亭”。 遥记得几年前月姑冷婵曾问过姐姐为何要给亭子取这个古怪名字,刚创立广寒剑宫扬威中原的冷娆对此仅是轻描淡写的用“我盼着那个狗男人快些回来让我一剑砍死”这一理由搪塞敷衍了过去,之后冷婵也识趣的就不再多过问些什么了。毕竟整个剑宫都是姐姐只手遮天一个人说了算,身为妹妹的冷婵虽地位颇高,但跟冷娆一比较,无论是统治力、号召力还是武道修为,都还是完全不够看的。 这一日午间时分,和朗气清,日头高照,视男性物种卑贱如猪若狗的广寒剑宫后山,那座挂有“盼君归”三字鎏金牌匾的汉白玉湖心亭里,破天荒的并肩立有一男和一女! 女子生就杨柳腰身、纤细四肢,体态婀娜而诱人,穿有一袭冰蓝色拖地绫罗长袍,腰悬亮蓝色佩剑。一头柔顺的齐腰长发呈甚是艳丽的大红色,皮肤好似牛奶一般滑-嫩雪白,五官极美堪称人间绝色,面含柔情微笑真可谓是笑靥若桃花千娇百媚,亭子周围有白腾腾的蒸气氤氲,更显得其气质犹若姑射仙人,恍似那天宫姮娥仙子降临凡间。 男子身材高大挺拔、四肢修长,气质雍容华贵显是久居上位,身穿一件亮眼金黄色的厚实宽松锦袍,袍上以多种炫彩针线刺 (本章未完,请翻页) 绣有九条绚丽五爪金龙以及许多精美配饰图案。头部顶着蓬松但不显杂乱的焦黄色头发,脸型瘦削精练,健康小麦皮肤,嘴角蓄着同样呈焦黄色的工整短须,两眼精光闪烁,瞳仁作特异的深蓝色,鼻梁很高好似驼峰,嘴唇则极薄,且完全看不出什么红润血色。 蓝袍女子悠悠扭过头去,一脸爱慕的凝视着高大男子的俊美侧颜,遂伸出一只十分细嫩的纤纤玉手抚摸着男子穿在身上的那件绵软金黄九龙锦袍,嗓音生来清雅动人的她开口询问道:“秋郎,这件我亲手为你缝制的龙袍,穿着可还舒服么?” “舒服啊,大小合适,面料考究,娆妹,你有心了。”有资格身穿至尊五爪龙袍的异域男子同样满怀柔情目光的看向了身边的红发女子,温声微笑道:“但是娆妹,我们梵罗可与你们中原不一样,不以黄色为尊,也并无称帝后必须要穿龙袍的传统讲究啊。” 身材娉婷曼妙的长发女子眉眼弯弯,嬉笑道:“秋郎,你若是有朝一日率军东征,灭了大禹王朝,做了我们中原人的皇帝,那不就真的要黄袍加身了?我这叫未雨绸缪,衣服都提前给你准备好啦!” 黄发黄须的西域梵罗男子脸上笑意渐浓,宠溺的摸了摸身边女子那颗满是艳红柔顺头发的脑袋,“娆妹这发色真好看,是专门为我染的么?” 被唤作“娆妹”的绝世奇女子立时用力点了点头,两眼中不加掩饰的飘过了一丝凄楚哀愁的神色,她无不幽怨的叫道:“对啊,当年你就随口提了一嘴喜欢红头发,觉得红头发的姑娘最有生命力,我就花了好大的功夫去把头发给染成了这个颜色,这一染,就是整十年啊!秋郎,你可知我这十年是怎么过的吗?!” 那个姓秋的黄发男子只是一味凝视着女子那泛起晶莹泪光的漂亮眼眸,默然缄口不言。 腰间别有一柄亮蓝色珍奇长剑的红发女子继续哀声叫喊道:“自打你十年前不辞而别以后,我没有一日不在思念着你,我真的太想你了啊!你走后的第四年,我在春神山上创立了这个魔派广寒剑宫,将男人圈禁起来当猪狗一般饲养,还口口声声说我冷娆不需要男人,男人都是一无是处的废物!只有我自己才心知肚明,那不过是在嘴硬逞强罢了。我需要的啊,每当夜晚寂静的时候,我都好想要你能陪在我的身边,抱抱我,亲亲我,搂着我入眠……我深知那份相思之疾有多么悲哀痛苦,多么摧人肝肠,所以我才去骗我妹妹说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卑鄙无耻的下贱存在,一旦碰了男人,这辈子都再也感受不到快乐了。其实我是很清楚的啊,我之所以会不快乐,是因为你不在我身边,如果你还待在我的身边,那我今生今世都能够过得逍遥快活呀!当我在太阴殿里见到你来找我的时候,我高兴激动得浑身发抖,连手里的笔都握不住了……” 秋姓梵罗男子把头缓缓凑近过去,在广寒剑宫创教大宫主冷娆的白净额头上深情的亲吻了一下。 被日思夜想的情郎亲了一口的月仙冷娆情绪失常,再也忍耐矜持不住了,两行热泪自眼角滚滚而落,顺着白嫩如玉的平滑脸颊滴落了下来,她饱含浓浓哭腔的说道:“秋郎,我实在是太想你了,每日每夜都在想。我偷偷派人于地下修建了一间成亲拜堂用的大屋子,里头摆放了两尊白玉雕像,全都是我自己一点一点雕刻出来的,一尊塑的是你,另一尊则是我,生生世世,你我永不分离。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你也看到湖边竖着的那块石碑了吧,上头分明刻着‘虫二’两个字,那是当年你跟我讲过的一个谜语。虫二,即是‘風月无边’之意,我好想好想和你再来一场风花雪月啊!还有这座亭子的名字,我跟你讲过了吧,叫君归亭,这十年来,我每一天都盼着你能归来看我……” “莫再说了,娆妹! (本章未完,请翻页) ”黄发秋姓男子出言打断道,“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我当年就算是为了去平息国内叛乱,也不该不辞而别的,我秋薪可真是个该死的大混蛋啊!”说着就抬手狠狠朝自己的脸上抽了一记生脆耳光。 见其居然自我掌掴,满腔一片爱恋痴情的月仙冷娆忙不迭紧紧握住了情郎的右手,止住了不断往下流落的清莹眼泪,她柔声若水的说道:“秋郎,你千万别这样,那时候你身为梵罗国的太子,国家有难,太子归国靖难扫除贼寇再理所应当不过了,莫要再这般自责了!” “娆妹,你待我真好。”姓秋名薪的西域男子微微一笑,继而语气颇为自豪骄傲的朗声道:“十年过去,如今你的秋郎已成了梵罗国的一国之君,而你冷娆,也将成为命中注定的梵罗王妃!” 蓝袍女剑修冷娆眼神中顿时绽放出狂喜的光彩,连忙问道:“那,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接回梵罗去啊?” 身为梵罗国国君的龙袍秋薪沉吟片刻后回应道:“现在还不行,眼下有个极为重大的变故即将要到来,等我把握住了此等一飞冲天的绝好机会,再来接你回去也不迟。” 冷娆的面部表情明显变得无比失落,但仍是软声软语的像个良母娇妻似的问探道:“是何变故啊?又有何大好机会能让秋郎你一飞冲天?” 黄发蓝眼的西域男子秋薪舒朗一笑,扬起下巴用相当快意的语调说道:“还有不到一个月,西域妲喇、焉饕、娄兰、乌宛四国国君将御驾亲征,联合四国兵力压境西疆玉龙关,进军中原大禹王朝。” 红发蓝袍的剑宫宫主冷娆略微吃了一惊,“妲喇、焉饕、娄兰、乌宛……这可都是西域有名的大国啊!” 身为梵罗国万人之上的国君秋薪用两指搓了搓嘴边蓄着的黄须,眼睛里闪烁光彩的接着说道:“是啊,这四国的国力雄厚不在梵罗之下,换言之,我梵罗若想统一西域,这四国是最大的障碍。”顿了顿,又言道:“凉州铁骑甲天下,负责镇守玉龙关的凉王马朗可不是好对付的,纵使四国联手犯境,都极难稳稳的吃下那座重要关隘,我预测联军兵力少说也要损失个二分之一甚至是三分之二才够,此番亲临战场的那四名国君,搞不好都要有一两人战死在两军阵前。早听闻大禹中央朝廷和凉王互相不对付,如此坐山观虎斗的机会他们断然不会错过,故而我猜想此次破关之战,中原朝廷不会给马朗支援一兵一卒,就算真的援派了兵卒车马,最多也就是象征性的给那么一点儿,玉龙关十有八九该破还是得破。待到凉州兵马全军覆没,四国联军也伤亡惨重的时候,就是轮到我秋薪登台亮相的绝好时机啦!” 有着显著西域人奇特长相的龙袍秋薪满怀凌云壮志,他振声喊道:“大禹朝廷想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我呸,想都不要想!要收这渔利也须得是我秋薪来收才行,等到四国联军与凉兵斗个两败俱伤,我便可率重兵驰援战场剩余的残军,双方汇合后必然拥我为尊,再长驱直入冲破玉龙关,定能一举吞并大禹王朝数州土地。届时西域辽阔疆土唯我梵罗一家独大,我秋薪便是那西域共主啦!而你冷娆就是西域共主夫人了!” 广寒剑宫宫主月仙冷娆秀目瞪圆,激动的颤声道:“秋郎,你当年就跟我讲过你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一统西域诸国,而今那份心愿终于要实现了么?!” 穿有金黄锦绣龙袍的梵罗国国君秋薪双手捧着月仙冷娆那张惊为天人的神仙脸蛋,咧嘴笑道:“娆妹,今时不同往日,你秋郎的志愿心气儿可早已不仅是如此了呢。终有一日,我会让梵罗的铁蹄踏遍中原大地,待我倾覆大禹王朝,登基成为了那真正的九五至尊后,定将会昭告整座天下,你冷娆是我挚爱的皇妃,我秋薪,是为了你而称帝的!”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一十八章 平生拙技笑屠龙 身穿冰蓝色薄纱的广寒剑宫二宫主冷婵此刻恰如一尊冰冷石塑雕像般的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一言不发。被那个“狗男人”魏颉点住周身窍穴并身不由己的一路背负至此的她,处在地下暗处石阶将亲姐姐冷娆适才的所有解释言语字字不落的听入了耳中,整个世界观都因此受到了莫大的震撼颠覆。 冷婵其实是个十分冰雪聪明的伶俐丫头,要不然她也不可能在十四岁和十六岁的花季稚嫩年纪,就分别将银月剑法以及玉兔心经这两门外家内家上乘武学都练至了最高境界。破-瓜之年的她很快就明白并理解了自己这十年来其实一直都在饱受着极端错误的熏陶教育,姐姐冷娆创立广寒剑宫以后百般贬低打压宫内男性的种种举动措施,原来都只是为了掩盖自己对已然弃她而去的情郎秋薪的深切思念。姐姐压根就完全没有忘记那个要了她身子又不辞而别的该死的西域男人,十年来从始至终都在想着那个姓秋的梵罗男人。恰恰是因为太过想念自己的初恋秋薪了,这才会悲哀的由爱生恨,并将对负心人的恼怒仇恨悉数转嫁到全天下其他男人身上的。既然冷娆那无欲、无求、无情的高冷形象现已彻底崩塌毁灭,那么像什么女人只要被男人碰上一下那就再也不干净了云云,也都是假得不能假的错误理论,全然不可傻乎乎的信以为真了。 同样身处地下暗处聆听到了秋、冷二人秘闻的魏颉亦惊讶万分,对宫主月仙冷娆的那一片疯癫痴情固然是感慨惋惜,但真正令年轻剑修感到极端震惊而瞠目结舌的,是那个自称梵罗国国君的秋姓男子后面提高嗓门说出来的那番石破天惊的秘密言语。 西域四国要联合举兵进犯入侵西疆界地玉龙关了? 而且还是妲喇、焉饕、娄兰、乌宛这四大西域在去西北猿猱山青泥寺之前改道纵马奔赴凉州西疆界线,在一个月内仗剑赶至西界玉龙关,与凉王马朗的铁骑军队共同抵御四国的大举侵略。 过去魏颉受皇命负责看守濠州落剑城搁剑塔的时候,就曾暗中笃定心愿志向,他日若有幸成功突破一阶筑身境的桎梏,武道修行有所造化成就,定要亲身赶赴沙场,或持长枪或握长剑,绝命杀出个光辉战绩,拼死抢出个彪炳军功来,让自己那位已不幸战死碎肉城的英雄父亲得以泉下安息,让世人知道狼煞大将军的儿子不是个一事无成龟缩胆小的窝囊废物!如今的他已有了五阶脱俗境小圆满的修为底蕴,武道剑术都臻至了一个前所未闻的超强境界,到时候四国合力压境,凉王必率亲军守护西方正门疆界玉龙关,既有此等挽救中原无数百姓的施展身手的大好机会摆在眼前,不论如何,魏颉都要倾尽全力多杀些西域异族蛮夷,即使万万达不到刀圣关昭那种“万人敌”的传世战绩,捞取个百人敌甚至千人敌的衔名还是颇有指望盼头的。届时若是运气不好殒命黄沙,到底还算是死得其所,合眼亦死而无怨了。 正当心系西疆战场的魏颉脑海中浮现各种厮杀攻城画面,心中百般思量盘算的时候,剑宫大宫主冷娆的清雅嗓音又徐徐飘了下来,绰号月仙的女子剑仙柔声问道:“秋郎,你可知这座春神山的内部蕴藏有取之不尽的宝石矿藏么?” 魏颉一听这话后,心下暗道:“江湖传闻冷家剑宗是靠 (本章未完,请翻页) 着采矿致富才一步步走至今天的,原来那并非谣传而是确有其事啊。” 以统一中原大地为毕生志向的西域梵罗国国君秋薪立时惊奇的用升调“哦”了一声,喜出望外的叫道:“还有此事?这座山的内部竟还存有地下矿藏?!” 月仙冷娆亦喜滋滋的朗声道:“是啊秋郎,六年前我就是意外的在此山里发现了珍贵矿脉的所在,这才于春神山巅创下的这广寒剑宫的呢。现在你已是梵罗国的皇帝,未来的西域共主乃至整个中原的共主,不论是治国还是打仗都需要不少财力物力。娆妹的钱就是你的钱,这条矿脉你想怎么开采就怎么开采,我还可以遣派剑宫里的人帮你把宝石矿一点点的运往西域……唔,秋郎,你!你的胸膛还是和当年一样温热啊,求你再抱紧一点儿好么?” 获许随意开采巨大矿藏财富的秋薪心情无比雀跃激动,兴奋万分的紧紧将蓝袍女子冷娆拥在自己怀中,高声欢呼道:“娆妹,你真的太好了,这世上怎的会有你这么好的女子啊?我真是爱死你了!” 把染满红色头发的脑袋深深埋在秋薪胸膛里的冷娆嘤嘤细语道:“现在才知道我的好啊,后悔当初不辞而别了吧,白白少了整十年我对你的好,你可亏大了呢!” 梵罗天子秋薪连着“嗯嗯”了两声,快活恣意的说道:“我再也不会那样了,我秋薪发誓要一生一世对你好,疼你爱你护你……” 二十二岁就跻身六阶凝丹境的天才女子剑修冷娆用宠幸溺爱的语气笑着打断道:“你呀,疼我爱我就足够了,护我就算啦,你的修为境界太低了,估计连我妹妹都打不过,还是由我来保护你比较好。” 西域枭雄秋薪轻轻叹了口气,自嘲的笑道:“想不到我秋薪都当上了一国之君,却还是逃不了吃软饭的命运啊,罢了罢了,这口软饭我还偏偏就吃定了!” 沉浸在巨大美好幸福感中的剑宫女子冷娆“咯咯”的巧笑了起来,好言安慰道:“唉呀,秋郎你在军旅政事上节节高升,我呢则在武道修为上稳步攀登,彼此之间都有所追求的东西,这也算不得吃软饭啦!”顿了顿,接着说道:“我的好秋郎啊,再等我几年哈,等我把存于体内的那块‘太行神玉’彻底炼化了,就能一口气将斫桂湖里的那条应龙给催化成无上天龙,届时再将天龙体内的那颗无上龙珠开膛剥离出来,就可靠着那颗天龙龙珠为你增加莫大的‘龙气’了。秋郎你本就有皇家气数在身,等再加了足够多的龙气,那称霸中原成就千秋伟业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么?” 胸怀无限凌云壮志的秋薪“哈哈”一笑,道:“这条应龙战力不小,你又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多年,还专程为它建了那么大一座人工温泉,就这么白白宰了,可舍得么?” 爱情郎秋薪爱到了心底骨髓里的冷娆也开口笑道:“傻瓜,我建湖养龙费了那么大的功夫,不全都是为了你么?别说杀一条天龙了,只要是为了你,就算是让我自杀都行!你当年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一心想当国君,我想着手里若能有颗无上龙珠,就能保你稳稳的坐上国君之位。而今你已是梵罗之王,下一步就该当西域共主,当我们中原的皇帝啦!” 锦绣龙袍加身的黄发秋薪用柔情脉脉的语调说道:“娆妹你说什么傻话,你若是自杀了,这天底下,我可找不到第二个像你这么好的姑娘了啊。” 身穿冰蓝色长袍的红发冷娆嘟嘴撒娇道:“我都快奔三十啦,都要成半老徐娘了,还算得什么‘姑娘’……” 黄发蓝眸的西域人秋薪仰头大笑,伸手自上而下轻柔抚摸着冷娆那留至腰间的鲜红长发,温言说道:“在我眼里,娆妹永远是当年那个十七岁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永远也不会变老。” 堂堂广寒剑宫万人之上的大宫主月仙冷娆此时像只娇软小兔子似的被情郎慢慢摸着脑袋,忽然那张精雕玉脸上浮出一抹害羞晕红,她轻声出言道:“秋郎,我……我想要。” 梵罗国君秋薪愣了愣,问道:“你想要什么?” “哎呀,你知道的,我都忍了整整十年啦!”冷娆说罢在秋薪厚实的胸口处攥拳小力拍打了一下,模样甚是娇弱可爱叫人怜爱。 早过了而立之年的高大男子秋薪当即胸中明白了然,眯眼笑问了句:“去哪儿?难道要在这亭子里?” 小脸扑红恍如一个娇羞少女的冷娆随手指了指亭子里的一个角落,道:“从那边走下去,可通往那间我特意修建的用于咱们洞房花烛夜的屋子。”说着就往手指的那个方向走去,拨动地上的一处特质机关,缓缓掀开了那块掩盖直达地下深邃通道的盖子。 处在盖子下方的魏颉陡然见上方有晃眼亮光射下,知道着实大事不妙,连忙再度环腰抱起窍穴被封而无法动弹的冷婵踩着层层石阶往下方赶去。心思缜密机敏的剑宫宫主冷娆听得那阵匆匆而下的急促脚步声,立刻尖着嗓子厉声叫道:“下面是什么人?别跑!”不假思索掣出腰间悬佩着的亮蓝色宝剑冰 (本章未完,请翻页) 魄,从入口飞速闪身疾如流星的冲了进去。 身穿孔雀蓝绸缎袄子的魏颉知悉月仙冷娆的剑道修为实力,在这种狭窄闭塞的地下通道里,硬逃必然是没法子逃掉的,当即便止刹住了脚步,左手掐住了月姑冷婵的纤细脖颈,瞪大眼睛提高嗓音暴喝道:“喂,前头的那个婆娘,你妹妹现在在我手上,不想她死就莫要轻举妄动!” 哑穴封印虽已被解开但细-嫩喉部还是被一只大手死死扼住的冷婵含糊不清的尽力叫喊道:“姐,姐……救我!” 每逢大事有静气的广寒剑宫宫主冷娆猛然大吃一惊,脊梁骨处被惊出一层冷汗的女子剑仙借着石阶两侧墙壁上的照亮火把瞧见那名人质果真就是自己的亲妹妹冷婵后,严厉大声喝道:“不管你是谁,我且告诉你啊,你若胆敢伤我妹妹哪怕一根寒毛,我都定会将你挫骨扬灰!” 魏颉魏大胆丝毫不受此番威胁言语的影响,将腰间本属于冷婵的那柄晶蓝色稀世长剑冰龙拔了出来,冷笑着回应道:“大姐,你妹妹的宝贵性命如今就我在我手里呢,您老人家能不能别那么硬气啊?给我速速后退,如若不退,我这就把你的好妹妹削成一个尼姑头!”轻轻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冰龙剑,瞬间就割去了一缕冷婵脑袋顶上的黑色秀发。 “我警告你,你别乱来啊!”满头亮红长发的冷娆唯恐那家伙真会割削掉妹妹披肩的黑亮头发,只得紧握手中冰魄剑顺着石砌台阶一步步倒退往上走了回去。仰仗人质的魏颉则一手持剑一手控制二宫主冷婵,也一步接着一步沿台阶往上方缓慢行去。 自亭子的入口而出,天光大亮。单手紧扼月姑冷婵喉咙的剑修魏颉终于来到了那座通体由汉白玉打造的湖中央君归亭之中。 面对同在亭子里的那名冷家剑宗宗主冷娆,年轻剑修魏颉使开那套自创的独门剑法“暖春剑诀”,霎时间往前挥出递送了数轮淡黄色的月弧状强力剑罡,月牙黄罡层层叠叠破空而去。月仙冷娆见那名蓝袄男子竟以剑宫银月剑法挥射出了阳刚雄浑的“温暖”罡气,震惊之余同样挥剑劈出一道弧状幽蓝色罡气,本质倒行逆施的暖春真气与纯正至极的极寒玉兔真气两股截然相反的异种气息顷刻间碰撞在了一起,猝然发出“砰”的一声惊人巨响,震得整座湖心亭都抖了三抖! 魏颉趁机良机祭出那面冬爷聂柔的灵宝碧海飞金镜,随着他低喝一记“镇魂”,女子剑修冷娆和梵罗国国君秋薪头脑中几乎在同时响起了“嗡”的一阵刺耳声响。在冷、秋二人元神受法宝影响而发生不同程度的颤抖晃动之际,魏颉再次环臂抱起了蓝纱少女冷娆,施为轻功水上漂,脚尖轻盈点着斫桂湖湖水,疾往湖畔奔逃行去了。 “应龙,你给我出来,务必要我拦住那个小子!”修为境界甚为高深叵测故而很快镇定住了本命元神的剑仙冷娆大力挥手,嘶声呼唤道。 蓦然间人工温泉湖水奔腾狂涌,伴随“磅”的一声震响,水浪登时掀起丈余的夸张高度,一条浑身鳞片尽呈青黑凝墨,两颗血色眼珠好似大红灯笼的矫健巨龙眨眼就从湖中蹿奔了出来,龙吟啸天有若惊雷乍裂,青黑应龙不断扑动着那两张与其身形体积不成比例的精致玲珑透亮彩翅,以其那副庞大无伦的恐怖身子挡住了魏颉逃离此间的去路。 身兼公冶锦家传秘诀灵犀语术的魏颉尝试与之对话无果后,心念策使法宝碧海飞金镜抽离出十几条约莫手臂粗细的炫彩光条,几十根灵活异常的彩光若缰绳般缠附裹挟住了那头庞然大物的身躯,青黑巨兽受到那些彩条紧密牢靠的束缚,极为难受不自在的又发出了一连串的挣扎嘶吼龙鸣声。 一手抱着月姑冷婵另一手握有晶蓝色长剑的年轻人魏颉身影猝闪,依靠飞金镜那十几条炫彩“手臂”的拉扯牵引动力下,顺利来到青黑应龙那结实坚硬的鳞甲后背之上。 骑乘于那头黑鳞血眸的旷世异兽背上,已有过那份乘驭赤色蛟龙经验的魏颉这会儿双腿紧-夹,竭力保持着自己身体平衡不被强猛无俦的力道从宽厚龙背上面甩将下去。虽尚无六阶凝丹境仙人修为但犹可轻松御剑的他当下胸中意气大涨,用足可响彻传遍整座斫桂湖的嘹亮嗓音暴喝了一句:“碧海飞金意峥嵘,通灵宝剑诛应龙!” 通灵飞尺越山海与天宫仙物飞斧月涌两件法宝同时刺透并斫断了青黑色巨龙的那两张颇为玲珑袖珍但仍比一个成年男子身躯还要大出不少的透亮绚丽彩翅。 冰塞川、雪满山、朝三、暮四、火蛇、水龙六柄灵气小飞剑在仙家秘术蜀道御剑歌的引导下从袖子里电射般飞掠而出,继而一齐戮进了那头两眼血红如灯笼的黑鳞巨兽头颅顶端之中。 左手搂着冷婵细软腰身的剑修魏颉见胯-下那条鳞甲异兽受了极度严重不可逆的创伤,心情顿时无比激动振奋,咧嘴而笑并再度高声一喝:“我以冰龙斩应龙!” 右手里握着的冰龙剑刹那挥落,锋锐至极的晶蓝色剑刃当场就狠狠斩断了应龙脖颈处的坚实骨骼!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一十九章 忘了我 天生万物唯人最灵,除人以外最贵者,莫过于龙。 “龙”之一物存于世间的起因根由大抵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凡尘龙类本从天上来,是那生活在天宫里的逍遥神仙将真龙血脉种子大方的散落到了人间大地,信鬼神崇仙佛宗教的人比较偏爱认可这种玄幻说法,据说这也是历朝皇帝又被百姓唤作“真龙天子”的迷信原因;另一种说法虽也相对比较邪乎经不起辩论推敲,但也有很多从来不信鬼神之人将其奉为正确的圭臬真理。 传说江河湖海里的鲤鱼得足够量的灵气造化并有幸活够五百年的话,即可跃“龙门”脱胎变为虺龙。虺龙名字虽勉强算是有个“龙”字,但其本质上还是偏蟒蛇地虫一类,故也有另一个称呼叫作虺蛇。虺蛇再获天灵造化砥砺修行够五百年可演化为蛟龙。蛟龙再与蛇类关系不大,乃当之无愧的正统龙属了,根据鳞片颜色总共分为赤、青、黄、白四类,其中当属南海多有赤蛟,东海专产白蛟,青蛟和黄蛟的品质等级要稍微逊于其他两蛟一筹。 蛟龙之属再自行苦练足足五百年即有望摇身一变成为传说中的应龙。应龙额顶处双角分叉,共有四只龙爪,每爪上面五根脚趾,龙鳞呈墨状青黑色,浓稠血色眼眸,背部生有一对体积较小的透亮玲珑彩翅专门作为飞升腾云之用。作为上古时期即存在的真龙以下最优越、最强大的尊贵龙属,它拥有着超乎想象的搏杀战斗能力,像什么寻常的三阶百尺境宗师级修士武夫面对满怀杀意的异兽应龙,都注定只有一个被生吞活吃的悲惨命运,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古兽应龙再练五百年即为无上天龙。天龙的前头能被加上“无上”二字,即是说明此兽乃天上天下至高品质的龙种,同样额首角分叉,四爪五趾,后背无那对透亮彩翅犹可随意畅游九天云海,通身龙鳞雪白,两颗金色眼眸,啸声若雷,尽显真龙传代后嗣的高贵尊崇身份。 此时春神山广寒剑宫后山斥巨资打造的人工温泉斫桂湖上方,那条满身鳞甲异常坚硬强韧胜过精炼钢铁的庞然巨兽先是被飞尺和飞斧一下子斫掉了背部的两张绚丽扑腾彩翅,接着又被六柄巴掌长短的飞剑洞穿钉透了顶部头颅要害,最后再被一柄附着茫茫凝寒罡气的晶蓝色长剑砍断了极为重要的颈部骨骼,五阳之首的顶阳脑袋机就瞬间与身子分割绝离,两者仅相连有一层薄薄的龙皮,内部结实肌肉和颈骨都已经完全断了开来,回天乏力。 青黑应龙受此决然是必死无疑的断首致命伤,体内蕴含百年甚至千年的天地灵气大幅流泄丧失,那个带有两颗猩红如灯笼的眼眸的巨型龙首粘连着一层颈皮将断未断,庞硕无伦的矫健躯体顿时失去飞腾上升的基础力量,堪堪下坠摔落在了那座烟气氤氲飘渺的人工温泉湖中,“扑通”一声巨响,当场就震起了几丈高的白花水浪! 身处汉白玉精雕建筑君归亭中的广寒剑宫大宫主冷娆此时此刻瞪大秀丽双眼,呆呆的望着因巨龙直直坠下而有水波激荡最终满是涟漪的温泉湖面,眼神里闪烁着愤懑、震惊、恼怒、悲哀、仇恨等等诸般复杂情绪,怔怔然自言自语的说道:“龙没了,秋郎还怎么当中原的皇帝……不行,龙不能死……绝对不能!” 顶着满头晕染成特别红色的顺滑长发的蓝袍剑宫月仙扭头看到了自己生平挚爱的男人秋薪,绝美眼眸中就只剩下浓得化不开冲不淡的凄楚与脉脉柔情,她嘴巴一瘪,怆然泪下的轻声道:“秋郎,只要你能实现心中所想,达成毕生心愿,我……我变成什么样子都愿意!” 身穿织锦九龙金黄长袍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西域梵罗国君秋薪兀自愣了愣,尚未理解透彻她此言背后的含义,但见宫主冷娆秀口大张,从嘴巴里吐出了一块拳头大小散发着莹莹白光的光洁玉石,握在手中,运起剑宗内功玉兔真气,往前方推出一掌,晶蓝气浪猛然将那块莹白美玉路径笔直的激射入了应龙尸体坠湖的那一处地方。 “这些年来,我靠着自身元气生机来温养炼化那块太行神玉,只因尚未真正认主,神玉一旦脱离身体,我那份驻颜延寿的精元命力也将随之锐减……”蓝袍冷娆强忍着内心哀痛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大量鲜红秀发自头顶纷纷脱落,白嫩肤色逐渐暗沉发黄,精致五官极速衰老塌败,脸上平白生出许多小蛇状的细密褶皱纹路,杨柳腰身变粗若水桶,后背也慢慢佝偻弯曲了下去,便好似整个人平空老化了将近五六十岁一样,再不复往日那般千娇百媚的人间绝色。 黄发黄须的龙袍秋薪满脸不可思议的瞪视着容颜迅速枯槁衰败,短时间内即变得如若九旬无能老妪的月仙冷娆,他尚未从翻天覆地的变化震撼中回过神来,耳畔陡然炸起了一记极端骇人恐怖的惊悚激昂龙吟声。 急忙扭头望向了不远处的朦胧湖面,堂堂梵罗一国之君的秋薪登时就瞠目结舌,嘴巴张得合不起来了。 那条双翅皆折、颈骨断裂原本应该死绝了的庞然巨兽在充分吸收了那块“太行神玉”的浩然精元灵气后,褪去了那一层青黑色的龙鳞甲片,改换了满身华贵无比的雪白龙皮,血红眼眸亦焕发出炫金色异样光彩,毫无疑问的重获新生了! 应龙化天龙! 已然形如佝偻老妪的冷娆沙哑着嗓音冲前头那条重新飞跃出蒸腾湖面的雪白巨龙喊道:“给我把那个小子的脑袋咬下来!” 那头身躯体型远比青黑应龙大出甚多的无上天龙得冷娆那句不可违逆的严肃命令,立时张开异常宽阔的深渊巨口,雪亮白毛猎猎,挟带凶猛劲风,咆哮着冲魏颉这边疾速猛冲了过来。 脚踩飞尺越山海和飞斧月涌两件玄奇通灵物而悬停于半空中的年轻人魏颉见势不妙,先以手中冰龙剑摧生鼓荡出磅礴博大的凝蓝玉兔真气,暂时阻挡凝滞住白鳞天龙的前冲威势,左手拔出腰间血灵朝天阙,结伴阵阵龙鸣声,倾力递出一式完美剑招孤烟直,再策使驱动六柄色泽不同的宝物通灵细小飞剑,孤烟直意气剑罡与六柄飞剑几乎在同一时刻同一刹那袭向了天龙的大好头颅。 岂料那条脱胎换骨涅槃重生的雪白金眸巨龙端的是皮糙肉厚,有着超乎寻常的绝强御伤能力,凌锐剑罡与闪电飞剑丝毫无法对其造成任何创害损伤,冲势完全没有被阻挡下来的转好迹象! 由于忌惮恐惧那名立在汉白玉湖心亭中的女子剑仙冷娆,魏颉暗自下定了速战速决结束战斗的盘算想法,踩着飞尺飞斧身影疾往上方闪去,勉强避开了那一发挨中即使不绝命也要重伤难治的巨龙啃咬。 年轻剑修魏颉驭彩两件通灵物倏然来到雪白天龙的头顶上方天空处,以背后的那面绚丽碧海飞金彩镜施展“镇魂”之功,眨眼镇定住了那头庞然巨-物的本命元神,令其片刻无法出击。 趁在世间万兽中地位最尊崇的无上天龙迟钝恍惚之际,魏颉及时将冰龙和血灵双剑分别都归入了鞘中,搭合左右手食指指心并交叉其余八指,猝然间有一道呈现莹绿色的耀眼光线自双指指尖喷薄而出,自上空急速射下,莹绿色仙家剑气不可思议的凝成一团钻入了巨龙的血盆口中,恍似有灵性般的拐弯抹角贯透其整条雄健结实的雪白身子,然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后在自尾部挤压窜出。 刹那间“磅”的一声发出,巨兽整具雪色龙躯寸寸崩坏炸裂,破碎糜烂的龙肉龙皮就这样朝四面八方乱洒乱溅了出去! 此乃膻中府海内蕴介着的第三道无上剑气。 惊蛰! 可产出稀世龙珠的雪白天龙于斫桂湖之上被莹绿剑气轰轰烈烈炸成碎肉,顷刻暴毙而亡,可助力增长机运龙气的宝贵龙珠与延年益寿驻颜美容的太行神玉同时被惊蛰剑气摧毁湮灭,头顶红发已秃落大半的宫主冷娆那具佝偻驼背的衰弱身体止不住的摇摆颤抖了起来,几欲站立不稳。 穿有金黄龙袍的西域男子秋薪忙上去将之伸手扶住,搂着蓝袍“女子”那晃动不停的软塌肩膀,十分焦急的柔声问道:“娆妹,你……你还好吧?” 形象上再也不符合“月仙”这一华美封号的广寒剑宫大宫主声音有气无力的出言道:“秋郎……我就要不行了。” “别这么说,娆妹,你千万别这么说!”西域梵罗国君秋薪黄眉竖起并大声叫道,“你可是在六阶凝丹境止步了许多年的女子剑仙呐,按说修为底蕴应该足够强大稳固了才是,怎会如此轻易的就身死殒命啊!” 眼神灰暗无光堪称崩溃绝望的冷娆冷大宫主连着咳嗽了几声,满脸褶皱的她哀声垂泪道:“我为了加快炼玉的效率,不惜将自身命数与太行神玉相连,如今太行玉碎,同气连根的我断然也活不长久了……本来我还有几年就能将那块神玉彻底炼化为本命灵物并跻身为七阶地煞境的,可谁想事与愿违,那东西现在却成了要我性命的元凶。秋郎,谢谢你能特意从西域千里迢迢过来找我,我真的很感激,也真的很爱你……我们来世倘若还能再续前缘,我定要做你贤良淑德的好妻子!” 冷家剑宗创教宗主冷娆耗尽所剩不多的命力和内息真气将生平挚爱用力推开,心念策使那柄亮蓝色的冰魄剑自身旁那名龙袍男子的靴子底下迅速穿入,锋锐纤薄的凝寒长剑当即托栽着惊惶失措的龙袍秋薪浮空而起,最后以飞驰电掣的速度离开了那座斫桂湖湖心君归亭。 飞剑剑尖朝西,至此一去,再也盼不来君归。 遥望着爱人驭剑远行的挺拔背影,婀娜身材和绝俗容貌都已不再的冷娆不自禁的泪流满面,她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的细若蚊蝇的柔情声音说道:“忘了我。” 这三个字出口,旋即两眼一合,那具“年迈”的驼背佝偻身子再也无力支撑,膝盖弯曲着颓然软倒了下去。 身穿孔雀蓝绸缎袄子的剑修魏颉抱着蓝纱少女冷婵返回湖心亭的时候,蓝袍冷娆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魏颉将穴道被封而无法随意动弹的月姑冷婵像石塑雕像一样稳稳杵在了地上,再把那柄晶蓝色冰龙剑物归原主塞入了后者的手里,淡淡然道:“以指力封住的窍穴桎梏等过足六个时辰就会自动解开,我就先行离去了,你且保重。”语罢便即转过了身子,故意不去看冷婵极美脸蛋上那凄然悲哀到言语无法形容描述的可怜表情,以背示人的年轻人魏颉语气出奇平静的缓声言道:“你姐姐虽并非我所杀,但终究还是因我而死,应龙和天龙的两条性命,以及你姐姐的血海深仇,我魏颉魏正气随时静候阁下来取我的项上人头,后会有期。” 离开温泉斫桂湖独身下了魔派春神山后,魏颉顺利与在山脚下翘首以盼等候多时的朱丹裙小丫头许灵霜碰面汇合,在讲述完了自己在广寒剑宫里的各种见闻遭遇后,魏、许二人又策马踏上了行程。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二十章 钟馗镇鬼 天下道脉最为正统、响誉最为鼎盛的春秋风水宝地,毫无疑问就是位于大禹王朝剑南道蜀州灵宝郡的那座治世灵地玄岳,连中央朝廷九五至尊的皇帝都要专程遣人敕建祭祀祠庙的道统七十二福地排行第一的武行山。 有北方玄天大圣真武帝君下凡亲临并享受朝拜供奉的福地武行山上面有座号称正一派创派祖庭的巍峨大殿“龙虎宫”,中原各地不知有多少孤诣修道求长生之士心心念念着能有朝一日拜入此道家香火最是旺盛绵延的玄武圣殿之中。 天下第一仙山武行之上的道家庙宇浩如烟海,各式屋类荟萃云集,其主要建筑自然就是那座得到官方皇家大力宣扬扶持,被誉为今世“道教圣殿”的金碧辉煌且宏伟壮丽的至尊无上龙虎宫。该宫殿除了有当今中原道教最高圣人龙虎掌教张念慈坐镇及其开门大弟子道傲徐行作辅以外,还有武学造诣颇为不俗的七名内家外家剑术完备兼修的剑修道士,分别名为宋玉晴、俞廉州、俞代延、张嵩熙、张摧山、殷礼庭和莫胜古,当中要数自取绰号“真武剑”的宋玉晴修为造诣最为高深得道,排第二的俞廉州相对宋玉晴要次上一点,其余五人皆是难分伯仲若不死战拼命就决计较不出什么深浅高下。 他们乃张念慈张天师于十二年前遍游中原大好河山后特意收揽入自家门下并用心指导培养的七个天姿绝佳的剑道人才。身为创派掌教嫡脉的亲传弟子,七人虽入门不早,但在龙虎宫内的辈分却着实不低,联合起来的那个头衔称号更是喊得响亮好听朗朗上口,唤作“武行七剑”。 大禹武林人士只要一聊起那座道统圣地武行山,基本上都没法绕开这武行七剑,七人七剑的声名之流传远播由此可知。 这七位武行山天才剑修既然能被掌教真人龙虎张天师青眼相中还特别招收为门派嫡传弟子,那不论秉性人品还是造化根骨无疑都是出彩得无可挑剔,单独任何一个人专门挑出来都足可扛起中原其他地方某一我呀,你倒是说说你这一个月里都干出哪些值得称道称道的‘正经事’了?” 一贯自信心爆棚到可用“自负”来形容的六侠殷礼庭仰着蓄有长须的下巴说道:“拯救失足少女算不算正经事?我在清白江边遇上了个叫杨无怨的年轻姑娘,她爹早年间被山里的猛虎吃了,她妈前段日子不幸被魔派贼人抓去蹂躏致死,小小丫头走投无路,为了填饱肚子不得以跑去青楼里卖身挣钱,又因为身子不慎染了疾病而被妓院老鸨给赶了出来,万念俱灰之下决意一死了之。那日是我在江畔苦口婆心费了不知道几斤口水才将那个一心赴死的小姑娘给劝了回来,然后又自掏腰包给了她五十两银子让她去找个正经的活计好好过日子,也再也别那般寻死觅活的了。莫师弟,你说我这事儿办得正不正经?” 莫七侠不禁咧嘴一笑,道:“算,这可太正经了。话说你对她这么好,那个姓杨的姑娘就没给你来个以身相许啊?” 面含浓浓笑意的殷礼庭轻声低头咳嗦了一下,故作正经的抬头回应道:“贫道向来不近女色,她就算执意要献身于我,我也断然是不会同意的。” 其余六人听得此话,知道这个素来花花肠子最多、油嘴滑舌桃花缘最多的殷老六摆明了是在逗大伙乐子,一齐捧场的哈哈大笑起来。接下去的时间,张摧山、张嵩熙、俞代延和俞廉州四人也都分别讲述了自己在这一个月里的经历见闻以及各种所行好事。 张摧山张五侠很巧的碰上了个对自己一见钟情的魔教妖女殷苏苏,可惜女虽有情,郎却无意,二人到最后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孤男寡女间并无点滴露水情缘,甚是无趣;张嵩熙张四侠在蛇盘山化解了一场比武争夺屠龙宝剑的厮杀斗争,一招劈碎宝物屠龙剑,将所有矛盾引到自己身上并全身而退,救下了几十条武林人士的性命;俞代延俞三侠游经泰山的时候因放松疏忽大意,不小心跌入了一处十分隐秘的陷阱之中,险些就要当场死于非命,最终他从深坑中挣扎勉力爬出,再花了几剑将设计出此处陷阱的那群山中贼人尽数诛杀屠灭;俞廉州俞二侠听闻益州白狮郡突发严重的涝灾塌方,连夜纵马赶赴当地灾区,倾力几剑劈得滚滚泥石洪水往上倒流,为受灾百姓修筑堤坝争取到了的异常重要的宝贵时间。 最后轮到名列七剑之首的真武剑宋玉晴分享自己这一个月来的趣事和收获了,正当宋大侠微笑着准备开讲时,一个淡色红影从前方某株树干的后方极速漂移闪过,由于闪得太快,竟连地面积雪都没带起来半点。须长一尺的中年道士宋玉晴目力触及了一幕,顿时眉头微微屈起,肃声道了句:“前头有一个红色的影子飘了过去。” 六侠殷礼庭毫不相信的撇嘴道:“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再往前行三四里路就是武行山了,这等神圣的处所,怎可能还会有红衣阿飘的?早被道家气数给镇死了!” 所谓“阿飘”,即是民间老百姓对厉鬼幽魂的俗语代称。 不去理会殷六弟的这番话,二侠俞廉州揣测猜想道:“宋师兄你看错了吧,那莫不是只普通的山貂?” 真武大侠宋玉晴摇了摇头,沉着嗓子说道:“决计不是,我瞧得真切,那确乎是个红影……”话音未落,身后即蓦地传来了七弟莫胜古的哀呼惨叫声。 呼声惨烈而痛苦,白袍众人忙不迭地转头看去,赫然 (本章未完,请翻页) 瞧见有一头身材奇高,体型却相当纤瘦的红衣“阴-晦之物”就那么光明正大的立在莫七弟后头,深深弓腰弯背死命啃咬着身前白袍道士莫胜古的左侧肩头! 但见嗜血凶残的“阴物”穿有一袭扎眼鲜红的宽松大袖绸衣,满头披散凌乱长发,两颗眼瞳呈无光无神的浓稠血色,浑身外露的皮肤极度浑厚漆黑,黑得几乎看不清任何面部五官,无手亦无足,以四根纯黑尖锐长锥作为手足。其整体形态模样之恐怖诡绝,着实到了令人看一眼就吓得毛骨悚然的夸张程度,饶是那七个宣传生平以降妖伏魔为己任的龙虎宫剑修道士都由衷感到煞是可怕,后背冷汗直流,心神为其而颤。 “呔,哪里来的妖魔鬼怪,速速放开我那莫师弟!”殷礼庭殷六侠脸色虽骇然骤变,但仍强压住心中疯狂上涌的惧意,立时拔剑出鞘,以剑尖指向了旁边咬人肩膀的红色诡异凶物,态度果断而坚决,至少对得起他作为武行山顶尖剑修的身份和地位。 随着那头披有宽松绸缎红衣的长发魔凶猝然抬起脑袋,受苦挨咬的莫胜古无限悲哀的发出了一记惨痛无伦的凄厉叫声,只因他左肩处好大一块淋漓血肉被那魔物给连带着衣服硬生生啃掉了! “结真武北斗剑阵!”真武剑宋玉晴见莫师弟受伤匪轻,雷霆震怒的他扯着嗓子大喝道,“务必要尽力铲除这阴-晦邪物!” 包括左肩缺失一块肌肉,雪衣被鲜血染红一大片的莫胜古在内的七名白袍剑修道士悉数将负在后背的道门玄铁宝剑掣出,紧紧握在手中,脚步飘掠腾移,当即施展出自身最拿手、最得意的武学剑法,摆开传说中的真武北斗剑阵,将那头虽体型骨瘦如柴,但估计少说有一丈高的红衣阴魔团团围了起来。 眼眸呈猩红狰狞血色,肤若浓墨刷漆的高大红衣阴物登时仰头狂吼发出一声足可震破常人耳膜的野兽般的嘶叫,黑发肆意乱舞,红影灵动飘闪如若一只身体被放大了百倍的血红蝙蝠。 无手也无足的它挥舞甩击四根浑黑色的细长钢铁锥刺,金属相撞铿铿震响,一边抵御着七名道门精悍剑修的联合进攻,一边往四面八方递送着尤其诡谲莫测的强攻招式,总叫人出乎意料、防不胜防。 此处的山冈林间雪地,有七名白袍道士联手围攻一“团”红衣邪魔! 那红魔的出招和反应速度很明显在七人之上,且每招每式都极端古怪特异,几乎连“招式”这一称谓都要谈不上了,仅仅是单纯的极快、极猛、极强横、极霸道、极超乎寻常、极匪夷所思,一丝一毫都无法预测推演它的下一步身体动作会是怎样。 武行七子早年就扬言自称“一剑可令妖魔遁形湮灭,一剑可叫鬼怪无处藏身”,可眼下在林中真真正正遇到技艺超绝盖世的“鬼怪妖魔”了,竟会是这般的张惶失措,七人难敌四“手”,战局场面一度陷入了极为不妙的危险劣势! 那头长发散乱翩翩的红衣黑肤巨魔身形腾挪翻转若赤蛟出海,各种不可思议的扭曲形态皆信手拈来,用于代替双手和双足的四根坚硬且细长的钢铁黑锥恰同四柄长之极矣的凌锐黑剑,一下接着一下的劈斩施发出叫人招架艰难的上乘精妙剑招。 恶魔使剑,竟是此等的力不可当,犹有战神鬼王附体! 而且真正如同噩耗梦魇般恐怖诡异到了极点的是,那些所谓的上乘精妙“剑招”其实根本就不构成任何说得清、道得明的招式。 换言之它的每一个动作都好像是那天真孩童手握树枝随意打出的胡闹招式,又好像一位早已将世间所有剑术武术都融会贯通的超级大宗师毋须使剑用剑,抬掌挥手间就可信手拈来各式全新独创的绝妙剑招一般。 此时此刻,七名扬威中原、名头响亮的龙虎宫道门剑修肝胆欲裂,人人心中均在恐惧惊悚的暗自猜测,那头身高丈余的长发红衣阴魔究竟是何方神圣?难不成当真是从地-府里奔逃亡命出来的魔王恶鬼?! 随着七对一的搏命战斗不断推进继续,七人胸中愈发坚信笃定此红衣大怪定是踏入凡尘世间的魔怪鬼神。 若非天下无敌的魔鬼之王,岂可能在此般道门气数压胜之地为非作歹? 因为七弟莫胜古左肩处受了不轻的撕裂咬伤,故其出招威力以及剑招的精准度都大大受限,那座被中原道统引以为荣的真武北斗剑阵组成前就已是不够充分完整了。粗略预计再不多时就要有一名白袍剑修道士被红衣魔鬼的墨色长锥刺中,届时即便不暴毙身死多半也要挨负重伤,再无持续作战之力。 一旦有一人倒地,剑阵被破,那么就注定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人接连遇难,直到七人无一幸存全数命丧在那头长发猩红鬼物的手上! 就在情势万分凶恶险峻之际,一个年轻的嗓音从西面遥遥传来:“那边的七位前辈,我有一画,可令钟馗镇鬼!”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二十一章 那就如你所愿 道门武行山龙虎宫一家独创的“真武北斗剑阵”乃中原武林排行名列前茅的过我便是唐仲龙了么?” 自封真武剑的宋玉晴一怔,连道了两声“是”,夸赞道:“小道友年轻轻轻,却已有如此惊为天人的绘画笔力,实在是可歌可诵呐!” 姓唐名颠字仲龙的年轻画师显然心气儿极傲,眯眼说道:“这世间第一副有名的钟馗像乃是那位人称‘画圣’的吴稻荷所绘,据传吴道玄吴画圣的钟馗画像可令天下妖魔鬼怪望风而逃,煞是灵验玄妙。晚辈多年来心向往之,前段日子抽空也特意绘了副《钟馗握剑图》,画已绘成,就差一个‘镇鬼’的机会了。料想未曾苦等,今日如此之巧便就真的在这林间遇上了一只困扰诸位前辈许久的红衣妖魔,小子浅浅的用自己这副画试验了一番,果然颇有灵效,镇宅圣君可镇厉鬼妖邪,当真名不虚传啊!哈哈!” 言辞语气虽谦逊有礼,但实则字字狂狷傲慢底气充沛。 七剑之首宋玉晴宋大侠素来明辨睿智,适才那场凶险万分、生死须臾的“人鬼之战”确乎是让不惑之年的他饱受震撼冲击,但此事件倒也不至于就这么让他失去理性和自主思考的能力。那个姓唐的年轻人用笔画技之高深决然是毋庸置疑,但要说仅靠着一副丹青画作就将那么强悍无敌的一头鬼物魔怪给吓得落荒而逃,这未免也太过玄幻虚假了一些,实在无法叫人轻易信服,事件背后多半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隐情,只是一时半会难以深究出来而已。 扭头看向因血流太多而嘴唇煞白、面无人色的七弟莫胜古,心情极度焦急的大侠宋玉晴再度拱手行礼道:“今日多谢唐小友仗义出手相救,他日若有什么忙是武行七剑能帮得上的,只要不违背仁礼道德,我们七人定然义不容辞!我莫七弟肩头被那头阴物咬伤,流血过多着急回武行山上请掌教师父治疗,此事不容迟缓还望多多见谅,就此告辞了!” 穿有褐青色衣裳的唐颠点头“嗯”了一下,将那副钟馗画像的卷轴卷拢了起来,伸手递了上去,欠身恭敬的说道:“我也没什么大忙需要七位前辈来帮,不过是有一个小小的愿望请求。我生平最大心愿就是能成为扬名整个中原的最有本事的画师,就算取代不了吴稻荷吴前辈的江湖地位,混个‘画圣第二’的头衔称号也还是可以接受的。故此晚辈恳请诸位前辈回山以后能随便选个显眼点儿的地方把这副画给挂起来,好让更多人知道我唐仲龙的名字,拜托了!” 七剑首侠的宋玉晴虽觉有些莫名其妙,但此要求委托终究也不是甚么极其困难艰巨之事,加之七弟伤重,需求师父救援刻不容缓,便接过钟馗卷轴一口答应了下来,告辞后与其余六名悉穿白袍的同门剑修师弟一起飞身奔着三四里外的武行山火急火燎的赶去了。 重归平静安宁的山冈林间,那名二十出头就许定人间第一流,凌云壮志发誓要超越画圣吴稻荷的年轻人唐颠唐仲龙重新将装有许多自绘卷轴和绘画工具的沉重行囊背在了身上,独自一人立于原地静静等待了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会儿。一个以钢锥代替手足的红色身影快速朝着他所在的位置快速驰奔了过来。 拥有那般高大且细瘦的诡异身材,除了那头被当成了地-府恶鬼的红衣魔物外还能有谁? 足有一丈的“邪魔”在年轻画师唐颠的身前岿然站定,长发散乱的肤黑怪胎居高临下的叹了口气,作为“魔物”的他如释重负开口说道:“唉,总算是完事了,早听闻真武北斗剑阵非同凡响,那几个臭道士也确实够厉害,打得老子还挺累……” 年轻人唐颠仰起脑袋盯着红衣鬼怪那对通红瘆人的血色眼眸,面带淡淡笑意的说道:“骆叔叔,今日多谢你肯帮我演这出戏,这下天下道门香火最旺盛的龙虎宫里都将悬挂起我的画了,我唐仲龙的名号想必不用太久就能响彻中原大地了。”顿了顿,又喜滋滋的道:“画圣吴稻荷一生崇道,《疏狂图》里更是一口气连画了八位武行山上的道士,也没见那座道门龙虎宫里挂有半幅他的大作呀。单凭这一点,我就已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后人胜过前人了!” 肤如刷漆几乎看不清五官的骆姓魔物撇了撇嘴,没好气的问道:“你小子以前不是还说什么要入仕考取功名,然后在官场大展拳脚的么?怎的现在一门心思扑在画画上面了?” 身高不高-也不矮,中等身材的画师唐颠轻叹一声,皱眉无奈道:“早没那份心气儿了,自从被卷入舞弊案而被判三年不可参加科举后我就再也不想着当官了,没意思,真没意思。现在我算是因祸得福,意外发现了自己的绘画天赋,这才扔了写文章的狼毫,改拿了描绘丹青的画笔……” 长发杂乱有若山间野人的骆姓男子点头赞赏道:“行,仲龙啊,你这点就很对你叔叔我的脾气,既然选了一件事儿干就务必要争取干到最好。这画界名声最响亮的就是个姓吴的老头子了,你以那位天底下的画技第一人作为目标,志气够大,好样的!遥想当年我骆宾白练武第一天起,就立志要成为这座江湖的天下第一,虽然目前离这个目标还差得甚远嘛,但有道是“求之上者,方可得之中乎”,我当初若不想着要当什么天下第一,缺失那份心气儿傲气儿,境界绝对到不了如今的六阶凝丹境修为。” 年纪不大但志气极大的唐仲龙报之以一笑,语气尤其颓然的说道:“可惜我学画学得太晚了,二十岁才第一次接触画笔,想来那位吴画圣可是被世人称作是年未弱冠,就已穷尽丹青之妙了的。” 姓骆名宾白的红衣长发男子声音拔高,呛声道:“你小子怎么这么不禁夸?自怨自艾个屁啊?比不过就不过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叔叔我被那个姓吴的老头子画进了《疏狂图》里,占幅面积远不及最中央的那个道傲徐行,白白给人当了衬红花的绿叶,我有因此而自暴自弃吗?道:“不过今日这番闹剧玩得倒还挺尽兴的,那群牛鼻子道士我早就看他们不爽了,那一大口照着肩膀头子咬下去,啧啧,痛快呀!只是这妆化起来忒也费时费力了,浑身上下得涂抹那么多层的油墨颜料,两颗眼珠子要给弄红了则更是麻烦得紧,哎,要是不用化妆也能让人把我认成是鬼那就好了,到时候我骆宾白说不定能挣出个带‘鬼’字的响亮绰号出来……” 此时,有一名身着红袍的独眼男子骑乘一头仅仅在山海志怪图谱里出现过的奇幻异兽朝着此地缓缓行来,双肩停坐有两只小“阴物”的他用粗哑而低沉的古怪嗓音冲剑仙骆宾白高喊道:“你说你想不化妆也能当个鬼,好,那本王今日就如你所愿吧!”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二十二章 魔高一尺 唐颠与作为长辈的骆宾白二人交谈欢快,忽有一名身材决计算不上高大魁梧,甚至足可称得上“瘦小纤弱”四字的红袍男子骑乘一头山海志怪异兽朝着此间悠然行近。 那名穿有一袭醒目红袍的瘦小男子身姿挺秀,满头黑直长发垂落腰间,独眼,斜戴有遮挡左眼的纯黑色罩子,须眉既浓且长如丛生杂草,皮肤塌衰尽显龙钟老态,目测少说也得有个五六十岁的年纪。独眼男子的纤细腰间以黑色绸带缠别有一柄赤白两色交杂的薄鞘长剑,做工堪称精美绝伦。 那头身为坐骑的志怪异兽生有一颗极大的脑袋,身子与之相配显得有些不够协调,两只耳朵类犬往下垂落耷拉,脸部的模样却与寻常百姓人家养的猫着实相似,浑身皮毛相当纯正无任何条纹斑块,偏白金奶黄之色,虽然比较像猫,可以肯定是,此兽绝非稀有品种的吊睛白皮大虫,显是存在于志怪画册上的某种奇特珍贵怪兽。 除了胯-下那头金黄毛皮的巨首志怪异兽外,红袍男子的左右肩头各停坐有一只体积不过巴掌大小的“小阴物”。左靛蓝右深红,蓝的额生一角,红的则有双角,两只小怪物通身皮肤光滑,模样毫不可怖,相反很是顽皮可爱叫人欢喜,连嘴巴里两排白白的牙齿都是圆圆钝钝,瞧着并无半分杀敌能力的。 那名肩头停坐两只人畜无害红蓝小阴物的自称“本王”的男子骑着那头白金异兽慢悠悠来到了唐、骆二人的前头。涂抹浓墨重彩将自己改扮成红衣恶鬼模样的剑仙骆宾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红袍佩剑的独眼男子,语气略微发颤的问探了一句:“阁下莫非是……” 容颜苍老年迈的瘦弱男子小幅度的点了点头,纵然骑乘在坐骑背上却仍不及骆宾白身材高大的他淡然回应了七个字:“酆山鬼王,卢通幽。” 七个字,如耳畔炸起惊雷,唐、骆二人皆被吓得汗毛倒竖、头皮发麻! 只因眼前这个看起来体格颇为孱弱、不堪一击的衰老男子竟是那名在中原十大魔头里排行跻身第五的万鬼之王卢通幽! 这位堂堂坐镇诸鬼夜行魔山酆都的是“旧脸”,整体给人的第一印象无外乎那“英气逼人”四字形容词。 除了胸口平平以外,不论是体格还是容颜都与中原女人几无二致的酆山鬼王盈盈一笑,对那个早已看傻、看呆的年轻画师唐颠指派吩咐道:“你不是会画画嘛,包里应该有带着笔墨纸砚的吧,现在就动笔给本王画一副肖像,下半身不用画,描个上半身就行,五官发型什么的细致点儿,篇幅的话,大概一尺左右就可以了。嘿,你小子的这条性命今日能不能存下来,就看你画得好不好看了。” 一尺画卷绘魔头。 画长一尺,魔亦高一尺。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二十三章 动一根小指而不可得 天下十大魔头在中原大禹王朝的名头之鼎盛响亮,几乎要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十大魔头的长相外貌和衣着打扮也基本上算不得是甚么不可告人的隐晦秘密了,比方说第十号魔头青白眼人阮苍龙是个骨瘦嶙峋的矮小侏儒,常穿紧身赭袍,眼珠子呈一黑一白双色;第九号魔头沧海凶神司徒鲛肤极白且总穿一袭纯白斗篷,以一柄三股银叉作为武器;第七号魔头冰火二魔神杨焱和殷淼出身西域小国,一人红发绿眸,一人蓝发金瞳,模样奇特与中原百姓大异;第四号魔头欧阳妙目一双妙目堪称举世无双,可凭借“眼神”杀人;第二号魔头活埋谷三代谷主凌云罡从来都穿一身纯黑色宽袖大袍,威风八面;第一号魔头剑皇阎梦虽不常叫人见到真实容貌,但据传言称那个将近百岁的老太婆自年轻时起就长得奇丑无比,叫人瞧一眼就恶心得三天吃不下饭。 唐颠唐仲龙身为土生土长的中原江南道苏州人氏,自然也曾听说过那个鼎鼎有名的天下第五大魔头,绰号“酆山鬼王”的魔道巨头是个上了年纪的独眼老头,故而他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个轻松撕下骆宾白骆叔叔大好头颅的家伙居然是以丑陋粗俗的“假面”示人,虚假伪装的面具之下,竟会隐藏着那般精致不俗的容貌五官。 原本浓须独眼的鬼王卢通幽在摘掉假的脸皮后不可思议的露出了一副堪称英气逼人的女子容颜。随着脸部外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魔头的嗓音也跟着出现了改变,不再是原先那样低哑粗沉,而是变得粗中带细,略微具备了些许女人独有的特异嗓音,虽谈不上什么柔美动听罢,但至少相比刚才已然悦耳了甚多。 若是再长出一对挺拔大-胸就活脱是个中原女子的卢姓鬼王面带和善笑容,盯着那名已是彻底看呆了的年轻人唐颠,嘴角笑意不减,只是两条柳叶弯刀状的细眉蓦然上挑了一下,魔头用变化不小的“女子”嗓音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本王画!难不成你也想要脑袋搬家么?我座下这头瑞脑消金兽的食量可不小,连着吃掉两个废柴轻轻松松!” 亲眼目睹了叔叔骆宾白尸首分离而后又被异兽肆意啃食尸体那幕人间惨剧的唐仲龙瞧着卢通幽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诡异表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素来惜命的他连声恭敬应道:“是是,鬼王大人,小的这就动笔为大人绘制肖像。” 立志成为中原最有名画师的唐姓年轻人取下了负在背上的沉重行囊,找了块相对较平坦的大石头,用褐青色衣袖尽力拂去岩石上面的干燥积雪,裁剪并铺就了一张尺余长短的缣素画纸,取出毛笔砚台墨水以及着色用的各种颜料,大起胆子对鬼教教主卢通幽好一通仔细打量观察,思索片刻后简单做到了心中有数、脑中有人,于是开始尽可能的施展身为绘画天才的造诣本事,竭尽所能认真的在缣素上面勾勒绘画了起来。 白金毛皮瑞脑消金兽咀嚼尸体碎肉的嗫嚅声音不绝于耳,二十出头年纪的唐颠固然心中由衷恐惧害怕,但他深知此时若心存他念不能全神贯注于绘画创作之上,那么差不多就是与主动自杀无异了。 今日是弱冠之年放弃科举,弃暗投明般的初步提起画笔的天才年轻画师唐仲龙三十岁不到的人生里画得最尽心尽力的一次,因为他心知肚明这一副画的成功与否将直接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画得好,就能继续活,就还能拥抱未来和大好前程;倘若画得不好,那就难免落得一个被撕掉脖子喂异兽当粮食的命运下场了。 且尽人事,以待天命如何吧! 古有读书人囊萤映雪刻苦读书,今有年轻画师雪地石上竭力绘作。前者是为了考取功名飞上枝头当凤凰,后者则是为了从杀人不眨眼的天下第五大魔头手里挣得一条宝贝得不能再宝贝的性命。 过了一柱香左右的功夫,由于紧张压力而大冬天渗出了满头汗水的唐仲龙终于完成了工笔创作,将墨水画笔搁放在一边,捧着那副墨渍尚未干透的画卷匆匆跑向了早已静候多时的大魔头卢通幽。 酆山卢鬼王接过那副新鲜出炉的人物精细画像,细细端看了半天,清瘦女子的脸上逐渐浮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嗯”了一声, (本章未完,请翻页) 笑着赞赏表扬道:“不错啊你小子,画得当真是不错!运笔有力,墨迹清爽,整幅画面绝大部分都作纯黑色,唯有眉心处的那一条悬针印记用朱笔单独绘就,创作构思之新颖巧妙,毫无亚于画龙点睛。好,这种性命算是被你小子给挣下来了!” 后背已被冷汗完全浸透的画师唐颠长吁了一口气,胸中悬着的那块大石头飘然落地,适才他绘图时破天荒头一遭的那样聚精会神不遗半分余力的出笔,只觉绘制过程中如有天神相助,整个人好似被那位穷丹青之妙的画圣吴稻荷附体了一般,这副《鬼王半身图》当之无愧是唐仲龙平时最最得意完美的作品。 身穿惹眼红袍的长发鬼王正在美滋滋的专注欣赏着自己的上半身肖像画卷,忽有一骑高头白马朝这边踩雪悠悠行来。 神骏白马拉着装载有海量名贵红枣的大型华美马车,足可用“香车宝马”来形容。鞍背之上一前一后骑乘有两名西域人。前者披穿朱丹裙霓裳小裙,以深红薄纱遮面,有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绝好风情;后者穿有孔雀蓝绸缎袄子,金眉金须甚是浓密旺盛,岁数只怕不小。 两人皆是典型的西域模样打扮,大异于中原男女。 鬼教鬼王卢通幽只当这是两个从西域跑来此地贩枣的寻常过路商人,心下压根就没如何在意关注,既然自己的脸部真实容貌已被那对男女看到,那就断不可再留他们的性命,势必要杀人灭口,要怪就怪这对西域男女生而命数不好吧,须也怨不得谁! 坐在金毛巨“猫”瑞脑消金兽后背上跨坐着的万鬼之王杀意骤生,修为境界远远超越七阶地煞境的旷世魔头将那副人物画卷扔还到了唐仲龙的手中,左掌往地下运送了一缕本命玄妙真气,鬼王心念陡闪,蓦地里,已逝剑仙骆宾白作为手足和武器的那四根极为细长的钢铁墨锥从那堆被啃烂成渣的血泥碎肉里飞了起来,似得了通玄灵性一般,锋锐尖头朝前,四锥同时发劲,一齐飞掠向了骑在高头白马背上的那对“西域”年轻男女。 眼见一场泼天横祸就要临头,那名穿有孔雀蓝绸缎袄子的金须男子及时从腰间金鞘中掣出了一柄血刃长剑,猝然间龙吟轰鸣,金属碰撞声铿锵作响,血剑一挥之间已将四根浑黑细锥悉数震荡了开去。 挥剑之人自然就是骑驾白马大白的魏颉,他纵马行经蜀州灵宝郡,本就有意登顶道门武行山入龙虎宫拜访无涯真人徐行,这一日大雪时停,纯白铺地,心系西域玉龙关那场不日即会到来的血腥大战,本着抄近道赶时间的想法而特意选择了这条不甚平坦的崎岖林间小道。刚骑行赶至此处乱石山冈的时候,遥遥的便看见了一头皮毛呈白金色的大头怪猫后背坐有一袭醒目红袍,稍微靠近些后看得真切清楚,原是一名柔顺黑发及腰,面容姣好且英气十足的女子。魏颉刚刚勉强看清了那女子的外貌,万料不到那红袍女竟会一言不发便即动手发难,挥射出四根又细又长的纯黑锥刺来攻击自己,大惊之际忙拔出腰间的血灵朝天阙,尽力将四根长锥拨荡了开去,免了这场惊悚至极的无妄之灾。 “尔是何人?你我素不相识,何故恶意出手加害?!”坐于朱丹裙少女许灵霜身后的剑修魏颉瞪着眼睛冲前头那个红袍“女”魔头厉声暴喝道。 眉宇之间满是勃勃英气的鬼王魔头卢通幽狞笑一声,眼神阴厉如狼眸、似鹰瞳,从牙缝里狠狠的吐字出来道:“好小子,能抗住本王这一击,少说该有五阶脱俗境的修为了罢?” 白马鞍背上的魏颉被那名柳眉“女子”一下子识破了境界底蕴,心下不禁惶恐骇然,但明白“两军阵前气势不可有衰”这一道理的他仍装出镇定稳重的姿态,冲着那个自称“本王”的傲慢家伙震声出言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坐镇幽都的卢姓大魔头冷冷干笑了几声,貌似完全不愿回答此问,先是将那张须眉浓密的假皮面具塞入了衣袍怀里,接着她整个细瘦挺直的身子猛然拔离瑞脑消金兽的温软后背,一袭醒目大红长袍震荡猎猎作响,疯魔般的女子极速飞掠向了不远处那名白马鞍上的剑修年轻人。 脊背猛一激灵的魏颉脸色骇变,匆 (本章未完,请翻页) 忙运起本命罡气,以右手中的血刃长剑朝天阙往前方竭力递送出了一发孤烟直,纯白剑罡气机势若疾电飞虹,直戮向那袭朝着自己疯狂杀来的狰狞红袍。 “砰”的一声,长发四处飘逸的鬼王卢通幽浑身萦满幽蒙诡绝的淡绿气息,折叠重合双臂硬扛下那一发堪称完美的意气剑招,仅仅受到片刻的停顿阻滞,又即两手五指弯曲如勾,红袍摆荡如恶龙狂蛟,张牙舞爪,杀意熏天,以真正算得上是恐怖绝伦的姿势动作再度凶猛袭冲而去。 眼见一招孤烟直没能功成,为那股冲天杀气压迫得几乎要透不过气来的魏颉又一次倾尽全力挥出独创武学“暖春剑诀”中的一式“花开时节春满林”,就此轰出了逆运玉兔内经所得的在周身经络里积蓄累蕴着的莫大纯阳真气,但见一道粗逾手臂的淡黄色月弧状凌锐剑罡划空掠去,充分具备怒电奔雷之势。 受此等雄浑无双的暖春内力烘熏影响,弧形罡气所经之处,坎坷路面所堆积覆盖的厚厚雪层尽皆软化消融,变成了满地透明雪水。 几丈距离之内,有浓浓春意盎然勃发,好似花开时节提前到来! 那位不是妖魔却胜过世间所有妖魔的红袍鬼王身在半空,双掌往前一堆,朦胧幽灵般的可怖绿雾自其两掌掌心磅礴而出,恰同地-狱万鬼脱离樊笼而肆虐席卷人间一般,那份足能扰人心智的霸气杀意也在这一刻终于达到了无上顶点。 “轰”的一声如若建筑爆裂般的威猛大响,蕴含着满溢杀机的幽绿雾气与可令四季焕然如春的淡黄罡气陡然间相互撞击在了一起,一幽一暖,彼此争雄克制,难以立分高下。 此刻,红袍魔鬼卢通幽双手之上那十根将红衣剑仙骆宾白当场钉死拧杀的“利爪”,已离马背上坐在前头的蒙面少女许灵霜不到两丈距离! 小霜儿面部的深红色薄纱很快为汹涌气浪吹去,露出满脸极端惊悚的害怕表情,坐在其身后的魏颉更是被刮没了浓金色假须假眉和脑袋顶上的熊皮毡帽,双目溜圆,呲牙咧嘴,显是已骇得头皮发麻,他于危急关头的最后一瞬祭出玄幻灵宝碧海飞金镜,猛用“镇魂”之术,打算趁那个似人若鬼气势凶残的长发女魔头被镇得心神恍惚之际,再出几件通灵法宝飞剑、飞尺、飞斧巧施包抄偷袭,找寻此獠必然存在的薄弱缺陷之处。 “呀啊——”岂料那面通体炫彩夺目的飞金宝镜刚一祭闪出现,长发飘摇若凄魂幽鬼的红袍魔头猝然发出宛如亡灵哀嚎般的惨绝吼声,声浪奔涌狂袭往前疾冲,抵挡住了五彩灵宝的镇魂之功,结伴幽朦绿雾将淡黄色剑罡彻底摧散殆尽,两股强猛“浪潮”狠厉涌向了坐于马背上的魏、许二人。 恰若琉璃瓦片砰然碎裂一般,碧海飞金镜所形成的绚丽灵力彩罩虽成功阻挡住了声浪与绿雾结合后的刚强雾浪,但也如同翡翠琉璃瓦片那样被震得碎裂开了无数道显著痕迹,只怕再也无法抵抗住下一击攻势了。 就在魏颉堪堪拔出青霜神剑,准备以青刃上头的青罡剑芒御敌杀贼的时候,红袍身子被绿气笼罩的长发魔女已然来到了白马马头的半臂距离之前,那个酷似厉鬼般的饥残恶魔一拳将那面飞金镜灵气玄力凝拢出来的炫彩防御大罩打得支离粉碎,伸出那两只夺魂追命鹰勾形状的手爪,死死揪住了魏颉和许灵霜的前胸衣领。 正当魏颉当机立断欲图舍弃手中青霜血灵双剑发射无上剑气之时,那一红一蓝两只模样可爱欢脱的小“阴物”顺着主人卢通幽的两条细瘦手臂,快速爬到了胸手相连的位置,两只小兽往前一扑,分别黏附粘连在了魏、许二人的胸口。 两名有苦自知的年轻人同时感到强烈得言语根本无法形容的“无力感”,自两只小阴物爬至胸口的那一刹那,二人即敏锐察觉到本命元神再也不受自我本体控制。许灵霜尝试着将那只身子发红的双角小怪物从前胸撕拽扯下,却万分惊恐的发现两臂再也抬不起来;魏颉妄想舍弃双剑去合手发射膻中府海内蕴存的无上剑气击杀敌人,却是连“松手”这一最最简单不过的事情都已做不到了。 真正是身如石膏,动一根小指而不可得。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二十四章 问剑 容貌五官堪称英武俊逸的长发鬼王将再也无法自如动弹的魏颉和许灵霜如两具石膏雕塑般的随意放在了地上。 一袭大红长袍的绝世魔头双手插腰站立,眯眼而笑,自负且得意的说道:“这两只小怪呢,独角的叫魃妖,两只角的叫疠鬼,是本王费了好几年功夫才炼制出来的独特阴物,在控制元神这方面的功能效果比我那法宝摄元铃还要管用呢。” 眼下已经连扭动脖子都做不到的魏颉心下震惊万分,只因昔日他曾在赤霞山兰溪寺里的大殿内见识过那件法宝摄元铃的瘆人威力,知道那宝器是出自何人之手,结合那个红袍女魔头自称什么“本王”……难不成此人就是那位酆山幽都鬼王,本名卢桀的天下第五号魔头卢通幽?! “想知道本王为何那般慈悲心肠的故意不取走你们的性命么?嘿,那是因为我看你们两的根骨资质都堪称绝佳,勉勉强强算有活下去的资格,所以才留而不杀的。”眉宇间满是男子英气的红袍鬼王平静的说道,“本王原来养着个供我取乐的禁-脔,名叫卢小倩,我特意传了她美容延寿的上乘功法‘吞象诀’,并赏赐了她不少下人奴才的心肝儿来助其提升修为内力。本以为她对我会感恩戴德,怎料那孽-畜白眼儿狼居然跑去和我的一名手下弟子私奔了,去之前还顺带着偷了我的法宝摄元铃和罗刹手链……本王此番低调出山呢,除了最重要的那件事情要去办掉以外,还打算再收取一名资质超脱的徒弟和一个长得足够好看的禁-脔宠物,你们两个呀,一个玲珑根骨足足具备有一百多个心窍,收作徒弟正好;另一个模样生得水灵儿标致,本王自幼就专爱女人从不爱男人,这般俏丽姿色刚好就符合我的胃口。如何呀,愿不愿意当本王的徒弟和禁-脔?说话!” 魏颉这会儿已百分百确定眼前之人绝乎就是那名中原魔道领域的强大巨擘,号称“万鬼之王”的卢桀卢通幽,心下怨天载道兀自暗暗叫苦:“唉,我这条命呦,刚踏入江湖就在溪水旁同时遇上了天下十大魔头里排第十、第九的阮苍龙和司徒鲛,幸亏他们同归于尽了我才得以存活下来。之后又意外巧合的结识了已经金盆洗手化名为许秋山的赤焰魔君许焰,目睹了许老班主和陆成霜的那场气势惊人的搏命血战。在益州虎牢山点兵台,又给我遇上了冰火双魔杨焱与殷淼,若是没有活埋谷二代谷主凌云木凌前辈及时出手搭救,现在只怕我已经被做成那所谓的冰火魔童,注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如今这什么狗屎一样的该死运气,居然已经到第五个了啊,天下十大魔头一共才他-妈十个,我初出茅庐不过大半年时光,就让我一个人给碰上一半了?我是不是上辈子造了孽呀?!还有,听红衣卢小倩那厮说,酆山鬼王卢通幽不是个又老又丑,还成亲了有夫人的独眼龙吗?怎么突然变成个女人了?而且还有如此怪异的恶心口味,不爱男人爱女人,还养什么禁-脔宠物,噫,十大魔头果然都是些头脑不太正常的家伙!” 可眼下情势相当急迫,性命悬于人手,若是出言坚定拒绝,面子固然有了,但也毫无疑问必要惨死在这个魔界声名奇响的红袍恶魔手里,届时万事皆休,此生是做不成人杰了,死后当鬼雄之类的倒是能去稍微争取一下子。比方说别人问你怎么死的?答:被鬼王一巴掌拍死。 为了先保住最宝贝的性命以待事后再找机会做周旋应对,得到开口许可的魏颉尽力挤出献媚的笑脸回应道:“前辈想必就那位大名鼎鼎的酆山鬼王卢通幽卢大王了吧,小的行走江湖多年,耳濡目染,早已对大王心存无限仰慕崇敬之意,今日能蒙受大王抬举赏识,肯收小的为门下弟子,那可真是小人三生三世求来的机缘福分呐!大王 (本章未完,请翻页) 能否先把这禁锢元神的束缚阴物给解开,方便小的跪下来磕头拜师,叩谢鬼王大人的天大恩赐?” “愿意就好,你如若说不愿意,我还得亲手宰了你,着实有些可惜。至于想解开束缚什么的呢,就别妄想了,等陪本王回了酆山再说吧。”红袍卢通幽邪笑着偏头说道,“喂,漂亮小妞儿,你呢?愿不愿意跟我走啊?” 已无遮脸面纱的朱丹裙小丫头许灵霜虽先前完全并不知道所谓的‘禁-脔’一物是何类古怪的东西,但听完那魔头说自己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并且要养自己为宠物后,倒也粗略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两颊面色不自禁的发红,心里是又气又羞又急又怕,但为了活命,不得以也学着大胆哥的样子展开了缓兵之计,轻声回应道:“小女子愿……愿意服侍大王。” “好哇,你们这对小男女挺不错,都是爽利听话的人,本王喜欢得紧呐!”酆山之上万鬼至尊的鬼王卢通幽当即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心情相当舒畅的问道:“喂,你小子左手里拿着的可是天下八大名剑之一的青霜?那等规模的浑厚青芒罡气,本王应该没认错吧?” 魏颉遂点了点头,为了继续博得面前这个红袍女魔的欢喜好感,十分殷勤的说道:“正是,大王如若喜欢,尽管拿把这柄剑拿去便是。” “算你小子有虔心,不过本王已拥有了八大神剑之一的‘人杰’,就不要你这小辈的东西了。”酆山鬼王卢通幽摆了摆手,“把手里的两把剑都收起来吧。” 此刻已彻底沦为牵线木偶一般的年轻剑修魏颉得到鬼王的命令指挥,身体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先后将左右手里握着的青霜和血灵两柄剑都归入了腰间的剑鞘之中。 “小子,到什么修为境界了?六阶凝丹境可有了么?”卢姓鬼王从怀里拿出了那张秘密特制的精工假皮面具,将之覆在了原本英气勃勃的锥形瘦脸上,立时又恢复了那副老气横秋且少了一只左眼的丑怪模样,由女变男,一瞬而就,此等易容之术实乃超乎寻常。 “禀大王,小的如今才不过区区五阶脱俗境小圆满的修为。”身如膏像的魏颉如今回答道,“小人日后跟随鬼王大人刻苦修炼,争取早日跻身六阶凝丹境!” “呵,真没用,看来今日的‘问剑’是指望不上你多少了。”独眼龙卢通幽撇了撇嘴道,“罢了,反正这是我与那狗贼张天师之间的血海深仇,旁观者也用不着插手相助。本王若是需要别人帮忙,早就把手下的那群鬼兵鬼卒都带过来了,何必独自一人前去问剑呢?” “什,什么……大王您要问剑龙虎宫当代掌教张天师?!”魏颉虽表面看起来很是震撼惊讶,一派忠心向主的老实作态,但实际上心里想的却是:“好哎,这可真是天助我也,待到了那座龙虎宫里,有那道傲无涯真人和掌教张念慈在,我还用得着担心无法顺利脱困么?话说那位张天师可是如今中原武林公认的‘道家圣人’,是据说有望飞升成仙、元神归位的传奇武道大能,这女魔头居然敢孤身一个人跑去寻仇问剑,这不是摆明了一心找死么,八年前的那场‘魔道之战’输得还不够惨,还想着再输一次?胆子可真够大,够不要命的。” 如此暗自想着,忽听得那名腰间别有赤白两色精美神剑人杰的酆山万鬼之王沉沉的哼一声,原名卢桀的卢通幽仰起那张“新脸”胡须颇为旺盛浓密的下巴,改用粗粝而混浊的男子嗓音朗声大叫道:“并不是单单的问剑张天师一人,本王今日要问剑整座武行山!待我亲手宰了那个活了一百零八岁的臭牛鼻子以后,山上那群贼道士又岂会放我安然离去?断然是免不了要大杀特杀一通的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 年轻人魏颉顿时瘪了瘪嘴,心里忍不住暗骂道:“呸,可给你能耐坏了,这么贼娘-的有本事有手段,怎不挣个‘魔圣’的头衔去啊?八年前还不是被老天师打得跪在了地上,带着手下的残兵败将们落荒而逃?”然而接下来那个红袍鬼王的一番霸气言语,令魏颉都感到由衷的吃了一惊。 那位曾狠辣屠灭了一座丰都城池,令无数可怜百姓沦为野鬼孤魂,仅凭一己之力就改换了整座大山上方天时气象的魔道卢姓巨头摸了摸嘴角的黑厚假须,震声道:“八年来苦修闭关,以魔戮道,以魔入道,这场第二次魔道大战,本王要以整座武行山上所有牛鼻子道士的性命为垫脚石,堂堂正正的踏入八阶天罡境修为!” 这等狂放豪言视人命如鸿毛草芥,魄力之雄世所罕见,也难怪他能够跻身角逐极端激烈的天下十大魔头排行榜上的第五名。 冥界诸鬼之王、凡间万妖之首,中原第一鬼教教主,唯有天下第五大魔头,酆山鬼城城主卢通幽! “大王,咱们这就去武行山上问剑?”石像般浑身难以动弹的魏颉抿了抿嘴,有些按耐不住的问道。 鲜艳大红袍子加身的长发独眼鬼王“嗯”了一声,打了个响指,嘴里吐出四字指令:“上马拉缰。”魏、许二人被魃妖和疠鬼两只蓝红小阴物控制住本命元神,身不由己的重新翻身跃上了那匹白马的后背马鞍,由坐于后头的年轻剑修魏颉负责手拉缰绳。 恢复独眼老头模样的红袍卢通幽身子轻轻一跃,纵身来到了那头已将四圣剑派当代掌门骆宾白的尸体完全吃完的白金大“猫”瑞脑消金兽的背上,扭头冲那个手里仍小心翼翼捧着鬼王肖像画杵在原地不敢贸然逃跑的年轻画师唐颠喊道:“骑上来吧,看在你把我画得还算蛮好看的份上,奖励你与本王一同上山。” 身穿褐青色粗制棉服,手里紧紧握着那副跟自己身家性命一样重的《鬼王半身图》肖像卷轴的年轻人唐仲龙连忙应了一声“是”,继而战战兢兢的小跑过来,又费了半天劲才爬上了那头瑞脑消金兽的后背,就这样诚惶诚恐的坐在了那位红袍长发鬼王的身后。 “你压我头发了。”女扮男装的卢鬼王忽然冷声道了句。 唐仲龙登时失声轻“啊”了一下,慌忙低头看去,却发现根本就没有压到哪怕半根鬼王的柔顺黑色秀发。 “我看你小子有点紧张,就想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别太在意啦!”一身红袍的鬼教教主笑着说道。身体犹在微微发颤的年轻人唐颠只好应和着也干笑了两声,以示对卢大王的敬意和尊重。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就要落个被贬谪流放甚至午门杀头的下场。 伴君尚且如此,伴魔伴鬼却又如何? 整条棉衣差不多都被汗水浸透的画师唐颠唐仲龙此时只觉自己肚子里的那颗“胆”都快要被挤爆骇破了,再也经不起几个这样吓唬人的“玩笑”了。 “待本王杀光了龙虎宫里的那群臭道士以后,记得再帮我绘一副更风光更好看的画像,名字就叫《鬼王灭道图》。真是想想就威风霸气至极啊,哈哈,妙哉妙哉!”天下第五大魔头酆山鬼王卢通幽快意笑道,“出发吧,且看本王今日如何手刃张念慈,剑挑武行山!” 异形大猫瑞脑消金兽在前,白马大白紧跟其后,四人往着离此处乱石山冈树林仅有不到五里路程的那座当今中原道教的至高圣地缓缓赶去。 红袍魔头赴道门。 鬼王问剑武行山。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有朋自远方来 天下香火绵延最旺之地,中原道脉传承最盛之所。 有无上真人坐镇,无外魔妖邪侵扰,益发众生的一方人间净土、礼教世界。 武行山。 龙虎宫内。 “你个驴-操的小羊粪羔子,给我站住,站住啊!” “贫道一生专修清净无为,清心寡欲,不是那么容易就大动肝火的,你放心,只要你肯乖乖站住,贫道保证不打死你便是!” “有胆子偷嘴,没胆子认罚是吗?!” 在众多晚辈道士的睽睽注目礼之下,一名岁数估计已超过五十岁的黄袍道士正在发了疯似的拼命追赶一个肤如黑炭、脸如月饼的白褂憨胖小道士。 恰如一名怒极的苍颜爷爷在追自家调皮捣蛋惹了祸事的贪玩小孙儿。 被追赶的那名好似“黑月饼”成精的小道士估摸着最多也就只有十来岁,正是贪玩爱吃的年纪,比之身后的黄袍老道少说年轻了足足四十岁的他边跑边大声叫道:“我傻啊我,还乖乖站住让你打?” 中原百姓喜欢以“黄紫贵人”四个字来形容那些身份尊崇且得到皇室扶助支持,为天下众生授符传业的天师道士。其中黄色属土,土为五行之尊、万物之本,寓有“道化万物,参赞化育”的独到意思,方士皆可卜阴阳占造化通命理观气数,而黄气乃是天地玄黄正气,王朝政廷有明确规定过黄之一色为中央官服正统色系,下品官员不得着黄。 那个下颌长满灰白胡须的清瘦道士既然有资格披穿一件宽松肥大的黄色直领华丽大袍,那么自然就说明了此人在宗教道家的地位品级之高。 青色属木,为春来木叶萌芽之色,寓有万物生发初长之意,而青又出于蓝,故而普通道士一般都身穿蓝、青两色的道袍法衣。 而那个被持续追逐着的圆脸小道士既能够例外免俗,可与号称“武行七剑”的七名武行山的么?” “是,师父。”道号御虚的黑月饼脸小道士连忙细声应道。 道圣张天师“嗯”了一声,转头看向垂首认错的开门大弟子徐行,这次语气竟变得出奇温和,“无涯,你拜入我门下已有四十年了吧?” 无涯真人徐行先是略微一怔,遂开口回答这个显得有些突兀莫名的问题:“是的师父,算上今年,正好有四十年了。” “好,好徒儿。”活了一百零八年的茶寿老天师微笑着捋了捋根根可数的白色银丝,“无涯,在龙虎宫里除了为师外,你是最有号召力的了,你即刻就想尽一切办法遣退武行山上所有的香客,然后将我门下的各辈弟子悉数带去万法宗坛,此事刻不容缓,速速去办!” 身穿尊贵黄袍万人之上的无涯徐真人虽对该言颇为不解,但仍是恭谨的应声下来,依从师父的吩咐指令跑去办事了。 “御虚,你陪为师去沐浴更衣。”张真人又对关门弟子章珪和颜悦色的要求道。 “师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肤如黑炭的圆脸小道士御虚歪头问道。 龙虎宫当代掌教张念慈双手负后,作为中原道教辈分最为高耸入云的他浅笑着回应道:“有朋友远道而来专程访我,本天师理应庄重对待,方不失迎客之道啊!” 白褂小道士章珪“哦”了一声,没读过多少诗书典籍的他脱口而出一句话:“有朋自远方而来,不亦乐乎!” 穿有邋遢灰袍浑不像位得道真人的白须老道士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有朋自远方来’,年纪轻轻便已这般儒道一体,不愧是本天师的徒弟啊!哈哈,哈哈!” 一魔复仇而来,誓要问剑;一道沐衣相迎,不亦乐乎。 魔与道。 今朝再战!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客已至,请赴死! 华夏大地道教派系众多,免不了会形成鱼龙混杂、驳乱不清的形式局面,大禹朝自统一中原以来便崇道贬佛,尊黄老而不尊佛陀,是以对那些层出不穷的道家杂牌宗教也不加以阻压抵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天马行空的衍化发展。难以计数的教派宗门之中,要说势力范围最为雄大广博、高高在上,足以担起“道教正统”这四字最胜称誉的,那就非“正一派”莫属了。 道教正一派脱胎衍生于供奉祭祀教祖太上老君神位的盟威道。约莫一甲子多的光阴前,盟威道教派的信仰门徒里面,出了个天生道脉之属,姓张名棱字道临的天才道士。张道临早年间修习儒家文化思想,通四书览五经,时任江州令,官运亨通节节高升,极有青云平步大富大贵的兆头。三十岁时改好阅读河图、洛书、谶纬、天文、地理等等一类的道文书籍,三十二岁自学成才写出一本《老子想尔注》,提出了“道生一,一散为气,气聚形为太上老君”的思想观点。三十三岁于鹤鸣山拜入了盟威道掌教五斗米真人“终南隐仙”张沛同的嫡派门下,遂彻底罢官不做,弃儒从道,成为盟威道二十四道官祭酒之一。晚年间惊为天人的实现了道学与武学双学合一,儒家与道家两家共融的旷世壮举,以双肩之力,挑起四重重担,且每一担,都几乎臻至登峰造极的境界! 江湖传言张棱乃九天雷部应元神君转世下凡,只因他刚入道没两年便精通擅长各种玄妙方术,可召呼风霆祷请雷公,予以凡间雨水浇灌庄田,如此法力,非神人不可为也。三十五岁史无前例的首创了“棱井”技术,造福泽被甚广,得官家许可后又传授剑南道百姓熬盐冶铁之法,并用符水咒术等等道家功法帮助多地灾区解除洪水瘟疫,从天灾人祸的手中救下了上万条无辜性命。张道临因该善举而被掌教师父张沛同赐名为‘念慈’,取心怀苍生慈善悲悯之意,寓以善道治人,从此他再不使用原名与原字,毕生通称张念慈。 传闻张念慈加入盟威道第三年,曾独自一人游览淮南道鲁州鸡嘴山,在金台峰凭栏向南眺望时被路人询问尊姓大名,他本欲如实回应告知,忽看见对面三座山峰巍峻耸拔,尖尖的峰头挺立苍润直入厚重云霄,堪称秀丽绝伦,心血来潮便称自己姓张名念慈号“三峰”,还当着那名路人的面纵身跃至了对面的山头,路人悚然大异,以为必定是天庭神仙降凡。“三峰居士”这一绰号徐徐传开去后,张念慈又觉得“三峰”这个名号有些不雅,担心被人与那男女房-事“三峰采战之术”相联系而玷污亵渎了自己的清白名声,想到八卦中“乾爻三连,而坤爻六断”,便从坤土中竖一根浩然正气,补其断而全其一,更正“峰”为“丰”,姓张名念慈号“三丰”。 归属盟威道不足五年,靠着一本据传是上古黄帝亲笔写就的《九鼎丹法》里面记载的外丹黄白之术,耗时三日三夜,成功于云锦山巅峰处炼出了阴阳乾坤合而为一的“龙虎大丹”,令山巅上方的无限天空皆铺满了呈龙虎形状的绚烂奇幻烟霞。不惑之年习得道门秘术五雷正法,手掐奥极雷诀,即可拉曳滚滚天雷下界杀敌,依靠此法诛灭魔教妖人与异教贼徒无数。 年逾半百的张念慈从驾鹤飞升而去的五斗米真人张沛同那里接过了盟威道当代统领掌教之位,广收各类求道门徒,又矜矜业业弘扬了整十年的明威善治的宗派文化,十年来著下整整六十四篇太清玄元道书,无一不是价值极高的传世经典。六十岁时为了顺应帝王统治、遵从天子心意,改盟威道为代表正大一统的“正一派”,自封正一派创教祖师,并将北方玄武帝君叶光纪奉为最高信仰神明。 有谶语曰玄武兴于武行,玄武兴而武行兴,故张真人又在中央皇室的大力出资扶持下,于剑南道蜀州灵宝郡的那座玄灵宝地武行山上开创修建了恢 (本章未完,请翻页) 宏巍峨的龙虎宫建筑群,以该宫领地作为正一派乃至整个中原道教的至高圣域,大禹朝廷的皇帝陛下龙颜大悦,将武行山封令排为道统七十二洞天福地之首,在山上敕建祭祀祠庙,尊奉创教圣人张念慈为忠孝神仙、天子之师,世称“张天师”,正一派因此还被称作“天师道”。 那位原名张棱张道临,后改名为张念慈号三丰的龙虎宫老天师六十八岁那年方才生平第一次收徒,收下了一名连弱冠之年都还不到的年轻浑小子作为开门大弟子,赐其道号为“无涯”,那小子就是后来名镇中原,以狂悖狷傲著称于世的道傲徐行徐真人。 年近九十岁的时候得北方玄天大帝九天荡魔祖师叶光纪亲自下凡接见,蒙赐真武法力、一柄道门神物三五雌雄斩邪剑以及大量仙家符箓,修为境界顺利跻身踏入八阶天罡境,被中原各地百姓尊称为“道家圣人”,声名犹在毕生擅长苦修悟禅的“释圣”一衲大师之上。百岁之年高坐琉璃台挥剑击败万鬼之王卢通幽,斩杀魔教精锐教众不下千人,又被世人冠了个“斩妖降魔护道真人”的荣誉头衔,道法之高,剑术之绝,足可斩杀人间群妖、灭尽江湖诸魔! 蜀地多崇山峻岭,山路崎岖蜿蜒,当年诗圣谢心然游经蜀州时更是留下了千古名作《蜀道难》,开篇一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直接点明了该地山势之险绝甲天下。 道门玄岳武行山位于蜀州有着“天险”之称的东南部,属乱世之易守难攻兵家要冲,故而素来清净安宁,乃人间不可多得的悟道修行之所。 九百里武行居落霄山脉北支,山体走向呈东北至西南方向,地跨剑南道蜀州萍香、安符、宣春三郡,丹霞地貌,绵延近千里。山上诸类建筑广布如云,香火兴旺鼎盛,有极多灵气非凡的稀世松木、兽禽,真正无愧于“道都”之赞誉别称,是名副其实的“治世玄岳”、“龙盘虎踞之仙山”。 既是所谓的“仙山”,那么该山上峰、洞、瀑、石、云、松、溪等等一一齐备自是理所当然。 例如不知高度几许直插天际的千丈岩,若苍颜老者银丝满头的白头岩,谐趣天成人人见之皆感逗趣的欢喜岩。 顾名思义可知形状的品字石,如剑仙砥砺剑锋的磨剑石,可供天庭大能坐而对弈的棋盘石。 既有清风扑面又有熏人热气的风火洞,内蕴茫茫雾气的储云洞,传闻有两仙共炼真同赴大道的双圣洞。 大小双溪汇聚而成的母子瀑,若玄黄巨龙身躯倒挂的黄龙瀑,落水声喧哗如霹雳的沉雷瀑。 比如说修建有专司祀神仪式之万法宗坛的仙鹤峰,一经日照即有紫烟升腾的香炉峰,皇帝陛下曾亲临登高过的天子峰……以及被整整七十二座奇绝巍峨山峰簇拥朝拜着的那座云遮雾绕金顶大冈。 金顶冈乃武行山巅峰海拔最高处的一方辽阔平顶,每日清晨时分阳出云海,总有光照金顶,祥云阵阵,圣光无限灿烂耀眼,七十二峰固然风光壮美、景致奇绝,但与之相比都要着实逊掉不少颜色,仙山武行之景,以此方金顶为最。 山冈之上有座雄伟大殿,名唤“镇鬼殿”,此殿乃是八年前那场魔道大战之后掌教天师下令斥资建起的,殿名“镇鬼”,自是意为道法无边,金顶可降妖伏魔,镇压万万亿幽冥鬼神。 镇鬼大殿位置风水考究,坐落金顶冈正中央,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共有四座重要祭坛,一为贡仙坛,一为望仙坛,一为应仙坛,一为承仙坛,四大祭坛专用于各类演礼、诵经、斋醮等等仪式,每次诸类仪式少则举办三七天,长则可达四十九天,道乐阵容极端庞大,不仅会动用山上原有的数千名道士和数百名乐师,还有大内皇宫精心培养的“乐舞生”以及被抽调而来的宫廷雅乐队赶上此地大壮气氛声威,每每活动开始,武当山 (本章未完,请翻页) 巅峰处总会形成“仙乐忽从天外传”、“仙乐飘飘处处闻”这样的奇妙玄幻之事,无疑更为这座神圣仙山渡上了一层朦胧绝美的金纱。 踏上那座有七十二峰拱手朝拜的金顶前须经过一条“石鼓溪”,先帝仁宗皇帝登山行至此处时,听得急湍溪水撞击一鼓形巨石时所发出的声音甚是零丁悦耳,喜曰“石能为鼓,世所罕见”,故将之赐名为“石鼓溪”。 六年前禹仁宗嬴旬不幸驾崩,新帝嬴勾登基,改年号为“昭平”,遣派军民、工匠近十万人,斥天资巨修龙虎宫,敕建大量祀祠庙宇,武行山就此由“高真道场”一跃而成为了所谓的“朝廷家庙”。山上金殿叠影,道观之多堪称烟海,大有玄妙超然、浑纯天成的艺术效果,充分体现了道教“天人合一”的理念思想,诗圣谢心然曾以“四大名山皆拱揖,五方仙岳俱朝宗”一句来评誉武行之绝,虽有夸张,但实在称得上受之无愧。 这一日迫近黄昏,明媚天光犹在,夕阳尚未落下,自酆山专程而来的鬼王卢通幽和年轻画师唐颠前后骑乘在那头怪猫瑞脑消金兽的背上,身后紧随着骑有白马大白的魏颉与许灵霜二人,魔头腰间佩剑人杰,昂首挺胸、气势汹汹的杀上了蜀州灵宝郡东南部那座已荣幸升格为“皇室道派”的修行圣地武行山。 正值农历十二月底,离一年中最冷最酷烈的小寒大寒时节还有短短不到一个月的光景,冬日风光正好,漫山遍野如披纯白棉袄,视线所及尽是冰雕玉琢的华丽世界。举目眺望远处山头峰顶,座座曲线优美玲珑,峰峦起伏恍若因醉酒而横卧的白衣佳人,叫人不自主的赞叹天地造物主之鬼斧神工。 拾级逐步攀登上山,于此地饱览绝世美好风光,卢、唐、魏、许四者无人不为山间峰之奇、岩之险、石之危、松之怪、云之瑰、禽之珍、兽之美、瀑之湍、溪之急、潭之幽、洞之异所震撼着迷。本应已在八年前就上过一次武行山的鬼王卢通幽犹自发出感慨道:“真是好一处世间无双胜地、天下第一仙山,叫人访之大开眼界呐。”顿了顿,独眼魔头又振声开口说道:“且看本王今日如何挑了那群贼道士的巢穴,让这座仙山灵气尽丧化为魔窟!” 然而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是,这拾级登山的一路上竟连半个香客和道士都没能碰上,这让想要动手杀点人作为前菜开开胃的卢鬼王着实感到有些懊恼憋屈,若不是考虑到现在留着那魏、许、唐三人勉强还有点作用,几乎就要按耐不住杀人冲动把他们三个给当场弄死了。 正自复仇心切的卢通幽焦虑烦躁,手痒痒心更痒痒的时候,蓦然有一个悠扬绵长的老年嗓音从高空遥遥落了下来:“来者是客,烦请诸位上金顶大冈一坐!” 对此健朗口音颇为熟悉的年轻剑修魏颉和朱丹裙少女许灵霜都不禁大吃了一惊,两人皆心下暗道:“这声音……不分明是沐河城里沿街摆摊的那个目盲褂师的么?!” 骑在金毛瑞脑消金兽背上的那位红袍魔头卢姓鬼王听得这话,用鼻子重重出了口气,嘴角却上扬起来,他自言自语道:“好哇,这是自己给自己选好葬身之地了,不错不错。”又对坐在身后的年轻画师唐仲龙说道:“等我手刃完那个姓张的老天师以后,记得给我画一副《鬼王金顶斩道首图》留作纪念。”身穿褐青色衣裳的年轻人唐颠连声答应了下来,莫敢不从。 顺着“老褂师”张念慈声音的引导带路,四人穿过那条水流叮铃作响的石鼓溪,好不容易爬到了辽阔平坦的那方金顶大冈之上,刚骑行至那座名为“望仙”的面南祭坛时,道圣张天师的嗓音缓缓从前头镇鬼大殿里传了过来:“四位客人还请进殿一叙——” 一袭鲜红大袍的万鬼之王卢通幽扬着胡须厚密的下巴,震声冲着前方喝道:“客已至,请老天师赴死!”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气化三清 酆山鬼王卢通幽身处镇鬼大殿南面正门外的那方空阔广场之上,铁了心要复仇雪耻的他面对那句入殿一叙的诚挚邀请,竟没好气的以“请老天师赴死”这句话作为回应,显然已将宣战的号角提前吹响了,此番前来绝无别的安排打算,就是一心一意想要让那个姓张的老天师奔赴黄泉、身死道消,以性命来偿还当年欠下的血债! 高声喊完那句再霸道不过的话语后,红袍加身的独眼鬼王挺着胸膛骑乘大“猫”瑞脑消金兽,带领同骑于金毛异兽背上的唐颠唐仲龙以及被要求策马一并上山的被阴物魃妖、疠鬼控制住元神而无法自主动弹的魏颉和许灵霜继续朝着前头赶去,穿过用于诸类礼乐活动的望仙祭坛,来到了广场尽头的那座雄伟大殿的殿门之前。 此时夕阳未落西山,阳光刚刚好就照射在金顶大冈正中央的镇鬼大殿的殿门牌匾之上,将那“镇鬼”两个鎏金楷体大字映照得愈加金光灿灿,体格相对瘦小的长发鬼王抬头望见那块光耀夺目的匾额,冷笑一声,继而往上头猛地轰出了一掌,磅礴刚厉的本命真气瞬间将殿门顶部的匾额砸了个稀烂粉碎,木屑残块纷纷下落,一路都没杀人而无比憋闷烦躁的卢鬼王此刻心情勉强得到释放解压,他轻声兀自呢喃道:“镇我?你拿什么来镇?” 在大殿正门处跃下了瑞脑消金兽后背的鬼王卢通幽与年轻画师唐颠,还有得到命令而掠身下马的魏、许二人,一同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大步走入了那座已无镇鬼牌匾的巍峨镇鬼大殿。 武行山龙虎宫乃王朝地位至高无上的皇室家庙,宫内庙室屋殿之多可谓浩如飘烟,镇鬼大殿既是其中七十二峰朝大顶巅峰处金顶冈上的最高建筑,殿内的装饰摆设以及斥资财力种种都堪称古今少有,红墙黄瓦,金碧辉煌。正门口面南,殿内正北方位矗立有一尊头部直达顶端天花板的极高彩色塑像,一头身缠雪白蟒蛇的五彩巨龟背上驼载有一位拄剑而立,披穿有黑金色炫亮符箓甲胄,长发赤脚,威严怒目的巨型神明,很显然就是那位被世人敬奉尊称为“九天荡魔祖师”、“北方真武大帝”,道教赫赫有名的五方天帝之一的黑帝,玄武帝君叶光纪。传闻叶光纪乃上古时代极北之地净乐国的太子,生而神灵通明,察微知运且能够未卜先知。长大成人后更是万分勇猛果敢,一生唯务修行,发誓要以武力除尽天下邪祟妖魔,不愿继承国家王位,独身踏步江湖。后遇天庭紫虚元君授之以无上秘术,得以越东海游西海渡南海,又遇北海天神授以真武宝剑,遂入太和山潜心修炼。居四十二年后功成圆满,脚踩龟蛇白日飞升,天庭玉帝下令其敕镇北方大地,归入五方天帝之一统摄水德玄武之位,并将其修行之地太和山易名为武行山,意思是“非玄武不足以行运亨通”,武行山即是玄武的发祥之地。 当年张念慈改盟威道为正一派后,将真武大帝叶光纪作为自家道派的至高宗教神明,在蜀州灵宝郡武行山之上建立了本部“道都”龙虎宫,于武行山最高峰金顶大冈中央立了一尊近十丈高的玄武帝君彩色雕像,可供人们瞻仰祭拜。八年前魔道之战击败魔头卢通幽后,又遣工匠专门多建了一座巍峨雄伟的镇鬼大殿,就这样将九天荡魔祖师的神明塑像堂堂安置摆放在了大殿之中。 刚入殿内亲见此华彩神像的魏颉不由自主的打了哆嗦。只因他曾在瑜州西北部某片紫竹林里得无涯真人徐行授过一场玄妙“心斋”,身处白雾梦境之中时,曾有一名脚踏白蛇灵龟的黑衣神明手握一柄锋利巨剑自后方发起过猛厉的突袭,若非梦里的魏颉不知怎的长出了万丈身躯,结局多半就要莫名其妙的死于那一剑的劈砍之下。故而眼下见 (本章未完,请翻页) 到番环境中模样与之极度相像的披甲拄剑神明,心里不自禁产生类似的恐惧之意,仿佛那位玄武帝君顷刻就会活转并提剑朝自己挥砍过来一样。 那尊真武大帝脚下龟蛇雕塑前几步远的距离处立有三名道士,站在最中央的道士岁数最大,头顶盘扎正规道髻,长须雪白,身着一条皇帝陛下御赐的尊贵至极的大黄大紫织绣纹理道袍,腰间锦带别缠有两柄特异长剑,一柄纯白凝润如上等美玉打造,一柄晶莹剔透若金刚钻石塑就,如此玄奇模样,不禁叫人怀疑这两柄剑会否仅仅只是装饰物而已,毕竟世间哪儿有这般好看华美的佩剑? 老道士左右两侧靠后半个身位处立有两个岁数相差极大的道士。左手边立有一名黄袍道士,面容清俊瘦削,灰白色胡须,约莫五十来岁的年纪;右手边则是一名矮胖敦实的白褂小道士,面如黑炭月饼,估计最多只有十几岁的样子。 外貌真正符合“黄紫贵人”这一尊敬称呼的老道士无疑便是那位龙虎宫当代掌教张念慈,那一高一矮、一老一小两名道士自然便是老天师的开门大弟子徐行与关门弟子章珪了。 元神被困身不由己的魏颉、许灵霜二人以及也可以算是被逼迫强掳上山的年轻画师唐颠跟在酆山鬼王迈步走入了那座空阔的镇鬼大殿之中。 魔头卢通幽身后跟有两男一女共计三人,而道首张念慈则有两名道士陪同,后头是一尊极高极威严的玄武帝君雕像。 魔头气焰冲天,道首同样不遑多让。 坐镇道都的世间方士之首张念慈与统敕幽都的群魔万鬼之长卢通幽,今时今日,于与此争锋会面! “客人远道而来,贫道有失迎接,勿怪,勿怪!”正一派创教祖师见四人徒步进入了殿内,遂笑盈盈的拱手作揖道。 身穿鲜红袍子的长发魔头眯起眼睛注视着那个穿有锦绣黄紫道袍的白须老道士,开口说道:“你就是张天师对吧,呵,挺会算的嘛,知道本王要上山来问剑,提前都待在这儿候着了,不错不错,我要是能算到自己什么时候必须去死,也非得好好选个称心如意的葬身之地不可。” 身后僵如石膏的年轻人魏颉心下迷惑道:“他们两个不是早在八年前的那场魔道大战的时候就认识了么?怎的瞧今日这副架势,就好像生平第一次见面一样?真是奇哉怪哉!” 腰悬纯白、晶莹两柄特异长剑的张天师明明为鬼王挑衅折辱至斯,却也丝毫不因此而着恼愤怒,慈眉善目的张姓老道士伸手捋了捋雪白如银的下颌长须,对站在卢鬼王身后的魏颉出言提醒道:“魏小友玲珑在心且有道门紫气盈体,对未来中原道统必将有重大影响,莫忘了贫道那日的几句褂数,切记切记。” 顿了顿,龙虎宫万人之上的张真人又低头补充了句:“武行山龙虎张三在此拜谢了。”说着便又是恭恭敬敬的一揖,就好像二十岁的魏颉才是道门前辈,他这个活了茶寿的真人张念慈反倒成了身份低微的后生晚辈。 魏颉本来虽对这个口言恶谶的“老褂师”,全没任何好感,但在得知他便是那位中原道教正统的执牛耳者张念慈张天师后,对其印象稍有变化改观,正自思量他的叮嘱话语时,红袍独眼鬼王扭头过来挑眉问道:“喂,小子,你和那个姓张的认识?说话!” 元神被魃妖所困厄的魏颉遂简单回应道:“算不上认识吧,也就有过一面之缘而已,他当时给我胡乱算了一卦,算到我一辈子孤辰寡宿,多半是到死都讨不到老婆的……” 自幽都而来的天下第五大魔头卢通幽虽觉这小子说的话搪塞敷衍且不清不楚,但如今大敌当前却也不愿多做 (本章未完,请翻页) 问探深究,点头“哦”了一声,冲那位更衣沐浴过穿上正式黄紫道袍的张天师朗声喊道:“老天师,我今番来此就只‘问剑’这一个目的,所谓问剑,乃是一人问、一人接,偶尔会有几个弱者问一个强者的特殊情况,但断没有一人问剑,好几个人同时接剑的道理。本王今日独自一人来访你们武行山,除了这三个路上随手捡的废物棒槌外,半个手下兵卒都没有带来,老天师你身为天下道统第一人,这是……打算光明正大的以多欺少?来个三打一?” 一旁被骂作“废物棒槌”的魏颉忍不住心下嘀咕道:“对付你这种杀千刀的江湖魔头,别说三个打一个了,就是一百个一千个打一个都不过分,正所谓降妖除魔天经地义,还须讲什么道理……” 岂料那位正一派道统无上祖师却快速摆了摆手,淡淡的道:“放心吧,贫道的这两个徒儿是不会出手的。” 酆山万鬼之王顿时仰头猖狂大笑起来,用粗厚混浊的嗓音震声叫道:“好,不愧是道家第一人,果然有魄力有胆识!我爹当年因这样的人而死,也不算太冤了!” 此言一出,靠近镇鬼大殿正门的魏、许二人以及画师唐颠皆大吃了一惊。 但见那身着鲜红大袍的长发鬼王缓缓将那张丑陋粗野的人皮“假面”撕下并扔在了地上,露出一张五官精致且英气十足的锥形脸,嗓音和容貌都彻底恢复女儿态的红袍鬼王嗓音陡然拔高,她用足可贯彻整座大殿的洪亮声音道:“我乃酆山前代鬼王卢通幽独女,姓卢,单名一个妄字,上亡下女之妄,今日代父出战前来复仇,问剑武行山!” 站于玄武帝君座前的白须老天师却好像早就猜到了这一重要关节似的,面上的微笑丝毫不减,尽显道教顶尖高人的仪态风范。 女扮男装的红袍卢妄继续大声说道:“八年前的那场大战,我爹不幸落败,虽勉强保全一条性命,但他回山后茶饭不思、油米不进,不到两个月便郁郁而终了。为了酆山人心不乱,这八年来我替父统镇万鬼,每日都以假面视人,打磨剑术、砥砺修行吃了莫大的苦头,一切付出就是为了能打赢今天的这一战!我卢妄以剑道与诡道跻身半步天罡境,诡道可抵御抗衡你道家的气数压胜,老天师啊,世人都说你武学、道学双学一肩扛,今日本王就要在你的地盘以手中剑跻身八阶天罡境,再以剑道来问问你的武道,看一看谁的道更高,谁的剑法和剑意更强!” 语罢,替父出战的女魔头拔出了腰间的红白双色神剑人杰,紧紧将之握在了右手里面。 做足全力出战准备的卢姓女鬼王万料不到那个腰悬双剑的道教张真人会说出那么一番匪夷所思的话来,听得那位龙虎宫掌教张念慈缓声说道:“我的两个徒儿不会出手,贫道也不会出手的。” 卢通幽独生女卢妄猛然一愣,连忙问道:“什么,何出此言?” 八年前令真正的酆山鬼王卢通幽含恨身死的老天师张念慈垂首悠然说道:“贫道五年前就立过誓再也不与人动手了。” 英气勃勃的鬼王卢妄登时便勃然大怒,瞪眼呲牙怒喝道:“你这贼道士莫不是在消遣本王,这架岂是你说不想打就不打了的?!” 那一刻,被世人传闻称有大天倾之能的龙虎宫祖师张真人双目闭合,周身弥漫起言语无可形容的玄妙云锦异象,道圣张念慈笑意和融的说道:“活足一百零八年,早就活腻啦,贫道这辈子就此了了罢!遥想当年道祖真身化作三个法相,今日贫道不妨也效仿道家初祖来个一气化三清。” 镇鬼大殿上方天空短时间内便即乌云密布,厚重黑沉的云层内似有怒雷翻滚。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二十八章 道高一丈 武行山七十二峰簇拥朝拜的最高金道:“师父脾气实在够臭的,这些年没少在你身上发火,也没少动手打你,还美其名曰什么鞭策教导,其实都是我随便找的借口罢了,挨了四十年的打骂,真是苦了你了啊。” 龙虎宫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无涯真人徐行立时左右摇了摇头,灰白长须飘动,年逾半百的中年真人红着眼眶说道:“不苦,挨点打骂而已,有什么苦的?当年我还是个街头浑小子的时候,欠了别人银子,被人用粗麻绳给捆了,然后扒掉裤子用蘸了辣椒水的细竹条抽打屁-股,打得连续几夜都不能躺着睡觉,若是还不上钱过几天还要接着挨打,提心吊胆的过日子,那才叫苦呢!” 靠近殿门口的红袍长发魔女卢妄双手持剑在原地站了半天,极不耐烦的尖声暴喝骂道:“喂喂,那边的臭牛鼻子,你还打不打了?”又冲正在流泪哀哭的黑炭小道士御虚吼道:“还有那边的那个小牛鼻子,哭你妈呢哭,等你师父死了有的是时间出-殡哭丧。哦对了,你们道士死好像叫什么‘羽化’来着,那等老牛鼻子羽化了,你再哭个过瘾也不迟!” 白褂章珪的更咽哭声并无停歇的迹象,黄袍徐行则对着那名红袍鬼王怒目而视,若非有师父提前千叮咛万嘱咐绝不可越俎代庖替师出战,性子一向毫不软弱的道傲徐行只怕早就提剑猛冲上去杀人了。 外头狂风席卷暴雨,瑞脑消金兽与白马大白两头高大坐骑在晦暗风雨中吼叫嘶鸣不止。 殿内老道士逐渐敛藏起了恍若至尊神人的云锦异象,他双目犹自紧闭,脑海中慢慢回忆了一遍自己此生的部分经历: 当年自己还在江州做司法政事令的时候,就通过自学各类道门典籍藏书,十分模糊朦胧的意识到儒道两家可以实现交汇共融,而后趁着年轻索性就直接罢官不做,拜入盟威道掌教终南隐仙张沛同的门下,刻苦钻研道统思想与理论知识,并在师父的悉心教导下努力修习道家浩如烟海的功法武学。轻松学会召呼风霆祷请应元雷公之术,降雨浇灌干涸农田,以符箓咒法治洪防涝祛除瘟疫,以一己之力救下了不知多少受灾老百姓的性命,也由此被师父五斗米真人赐名为“念慈”,再也不叫张棱张道临,一生只唤作张念慈。在淮南道鸡嘴山金台峰被路人问及名姓时心血来潮,自称姓张名念慈字三峰,后来又主动将三峰的峰字改为了“丰”,因此被人称作“三丰真人”。依靠上古时代轩辕黄帝写就的《九鼎丹法》里面记载的外丹黄白之秘术,花了整整三天三夜方才于云锦山巅峰处炼出了传说中的圣品“龙虎大丹”。师父驾鹤成圣后光荣晋升为盟威道掌教,为了让门派更加强大有势力背景,改盟威道为“正一派”,自封正一派祖师爷,得皇家朝廷大力资助,在武行山上建立龙虎宫建筑群,并奉玄武帝君为宗派信仰神明,玄武行,则武行兴。六十八岁云游四方时在江南道某个破落山村里发现了一个天资绝佳的年轻小子,帮他还了长年累月攒下来的巨额欠款,将其收作了嫡系开门大弟子,赐道号“无涯”。在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云隐峰以三寸不烂之舌害得一名复姓诸葛的天烛国男子道心轰然崩碎,从此再也不愿花费精力修道。同样是在武行山云隐峰,又与一名姓凌的年轻剑修坐而论道,最终结果是谁都觉得对方的说法既有错误漏洞之处又有值得借鉴参考的地方,但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无法证明自己就是对的。在金顶大冈得天庭黑帝真武大帝叶光纪亲自下凡接见,得赐一柄三五雌雄斩魄剑以及海量珍奇符箓,修为也一举跻身至八阶天罡境。一百岁的时候击败酆山鬼王卢通幽,赢下了那场堪称壮烈惨绝的“魔道之战”,同年,意外收下了关门弟子御虚,此子与自己一样也是天生的道脉之属,未来前程不可限量。五年前好不容易以儒、道两家学问外加剑修剑道踏入陆地尘仙境界,却被一名身披白虎皮的公鸭嗓黑瘦老者狠狠训斥剑心与道心都不够纯粹粲然,简直一文不值形同狗屁…… 龙虎宫掌教天师张念慈蓦然间睁开了久闭的双眼,白须若银的黄紫老真人将双手负在身后,挺起胸膛朗声道:“真正的正统道家,是清静无为,是大化自然,所谓‘逆天’之道强求长生本就是人间方士的欺世愚蠢举动,已然违背了千年前道祖老子的思想主旨。活埋谷二代谷主凌云木一生追求剑道,却仍能说出‘我不求道道自来,我若求道,则道已远去’这样的话来,足可羞煞不知多少人世间的苦心求道之士呐!凌谷主不愿求道,我也不求长生,转世飞升都与我无关,贫道今日但求一死!” “古今无三教,奚有两教,一曰正,一曰邪,邪不胜正,正能压邪。圣人之教,以正为教,若非正教,是为魔教。今日我张念慈死于自我兵解,并非命丧那魔教鬼王之手,正邪之战,吾辈此生力尽矣!” 一袭鲜艳红袍的卢妄卢通幽被张天师这番古怪言语烦得头脑几欲炸裂,她恶狠狠的怒叫道:“叽叽喳喳叽叽喳喳的,臭牛鼻子,你烦够了没有?!”说罢就双手握剑倾力冲前方戮出了一击,浓浓的幽绿色罡气呼啸着笔直奔袭向了身穿黄紫御赐大袍的道圣张念慈。 被中原百姓奉为“道圣第二”的无涯真人及时闪身拦在了授业恩师的面前,用手中的那柄玄武帝君赏赐的三五雌雄斩邪剑抵挡住了那道刚猛恐怖的幽绿剑罡,身为疏狂图十八人之首的黄袍灰须道士徐行瞪着眼睛冲女鬼王卢妄震声吼道:“我师父他老人家说话的时候,给我把嘴巴闭上!” 尽力一招却没能功成的天下第五大魔头竟貌似被道傲徐行徐真人的这一吼给当场威胁震慑住,并没有接着出招对敌作战,而是兀自溜圆双目愣在了原地,她心下暗自吃惊道:“这个臭道士的剑术竟也这般不俗?!这下可麻烦了!” “我耗尽百余年时光也仅仅融汇兼并了儒道两家学问,无涯御虚,未来中原儒释道三教合一的重大任务就交给你们了,莫要让为师失望啊!”白须老天师眯眼微笑道,“千年前道祖所言之一气化三清,这一气便是混元一气,混元一气便是道之始。天地人间得此一气,方可千变万化,人为万物之灵,得此一气,可以动天地、感鬼神、驱风雷、役万物,无往而不利也,无所而不至也。为师今日效仿老子一气化三清,将自身道家气数一分为三,其中两份赠予你们二人,剩下的一份则送给那位曾对我有过开发启迪的活埋谷二代谷主凌云木……” 原名张棱字道临后改名念慈,号三丰真人的龙虎宫创教祖师张念慈用无比雄浑厚重的嗓音仰着头大声喊道:“嬴秋啊,到时候咱们再来比比,看看咱们两个的‘道’究竟是谁更高一筹!” 只见那位绰号斩妖降魔护道真人的张念慈浑身被金华耀眼、绚丽夺目的异样彩光紧密萦绕裹挟,随着张姓老天师摊开了双臂,无与伦比的极美彩烟自其头顶缓缓升向了上方,不多时便已高达一丈。 道家气数升高一丈。 道高一丈。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二十九章 接剑 天雷翻滚,浓云惨淡,显是待不多时云层便要兜不住上头的雷电,任其轰轰烈烈劈落人间大地。 武行山金过只要有他一人镇守江湖,就不许除了自己的三个徒儿外的任何天仙私自下凡,并以武乱禁,给世间所有陆地尘仙两个选择,要么飞升上天当逍遥神仙,要么和他打上一架,输了就得乖乖的画地为牢在人间做缩头乌龟。张天师刚才说他五年前与人立过誓言,想来是他已于五年前跻身为九阶尘仙境,由此认识了那位不许江湖地仙乱禁的嬴秋嬴剑圣,然后张天师在那两个选择里选了后者,不管道圣与剑圣之间有没有打过一架,反正张道圣最后肯定是答应了嬴剑圣,从此再不与任何人动手。今日酆山鬼王专程登山启衅,张老真人面对鬼王问剑已没了接剑的能力,被逼无奈这才会选择散尽气数并自我兵解的……唉,想不到一代堂堂道家圣人,临了竟然落了个此等凄凉悲苦的结局,真是令人唏嘘呐!” 想到这儿,魏姓年轻剑修的心中仍存有一个疑惑:“那句‘看一看谁的道更高’究竟是什么意思?张天师今日既然铁了心要自我兵解,他日又如何能再与嬴老前辈比较‘道’之高下呢?莫非是想让他的两个徒儿去替师父复仇,去问道剑圣嬴秋?听那江河鬼神独眼俞肥曾言,嬴前辈乃天庭白虎帝君转世投胎,与龙虎宫祭拜的神明黑帝玄武地位相当,曾在‘登天之战’里诛杀了数目最多的魔族,前世是宇内无敌的剑道最强之人白佥,就连天庭共主玉皇大帝的剑道造诣都不及他,这座人间又有谁具备与之真正问道一场的资格呢?” 那缕炫彩耀眼的玄极气机若袅袅炊烟般自老天师张念慈的头了句:“好徒儿,为师去了。” 苍颜白须的道家真人仰头冲上方突然高呼一声:“神之雷——降!” 猝然间有一道粗如合抱之树的青紫色雷光自乌黑层云之中直直劈了下来,蓦地击中镇鬼大殿道:“白玉不毁,孰为珪璋。章师弟,八年了,你终于开窍了啊。” 貌若黑月饼的肥胖小道士御虚亦笑着回应道:“师兄,你也总算跻身八阶天罡境啦!” “啦啦啦,啦你个大头啊。”道傲徐行右手握剑,左手食、中两指并拢,抬高修长手臂,双指直指天穹,他顶着漫天大雨高声震呼道:“木鸡、椿树、鼹鼠、鲲鹏、黄雀、鹓鶵、蝴蝶,逍遥七剑——来!” 言语甫毕,七柄萦满玄妙道门灵气的狭长飞剑破空而来,将已没了意识的武行六剑以及玉面剑宋绿书载运着送下了此处金顶大冈。 雨中,望仙祭坛上。 绰号“道傲”的无涯真人徐行手握晶莹透明若金刚宝石的三五雌雄斩邪剑,居高临下的冲站在祭坛下的那一袭红袍出声问道:“何人在此问剑?” 单手把持红白双色神剑人杰的红袍女魔头卢妄先是在原地愣了片刻,接着嘴角上扬,她笑着朗声回答道:“问剑者,酆山新任鬼王卢妄。这一剑,要问那武行山龙虎宫掌教!” “龙虎宫新任掌教徐行。”被师父张天师打骂了差不多快四十年,已经灰白胡子一大把的黄袍徐真人瘪了瘪嘴巴,语气激昂且振奋,他高声吐了两个字出来:“接剑!” 道圣首徒对上了鬼王独女,这无疑是一场传承者之间的厮杀较量。 时隔八年,魔道二番战!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三十章 临兵斗者皆列阵前行 武行山金好是你问剑然后贫道接剑来着,谁成想忍不住先行出剑了……唉,要怪就怪这八阶天罡境的精神状态好得太过分,当真有种‘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感觉,委实妙不可言啊!话说天庭三十六天罡神将都是真武大帝麾下的直系隶属,降妖除魔无所不能,这境界名字取得着实贴切,不错不错!” 趁大师兄贫嘴感慨的这会儿功夫,用徐行的原话说就是成功“开窍”的黑炭圆脸小道士已经赶至了大殿内的魏颉和许灵霜二人面前。道号御虚的小道士挥臂“呼呼”两剑,那两头负责控制受害者元神的红蓝色诡异小阴物,独角魃妖与双角疠鬼皆连反抗都没能做到便被这两剑轻松斩杀沦为死物,身如膏像动一根小指都不可得的魏、许二人总算重获自由,可自主行动再不用受那阴物和鬼王魔头的摆布与操控了。在拜谢过御虚“前辈”的搭救之恩后,迫切关注战局的年轻剑修魏颉和朱丹裙小丫头忙来到殿门口,举目望向不远处祭坛所在位置的那场旷世大战。 金话间手中出剑不止,精彩深奥的武行山剑道剑法层出不穷,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就已切换改变了十几种风格迥异的剑术招式。这让站在镇鬼殿门口的魏颉这个身兼重宝三尺玲珑心的超级大天才都感到有些吃力和无奈,他不论是学什么东西都比常人来得快上百倍千倍,但这一股脑儿的抛过来几十乃至几百种惊世骇俗的上等武学剑招,要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将它们尽数消化吸收,却也实在是天方夜谭、绝无可能了。 虽是女儿身,容貌却真正算得上英气勃勃的酆山新任鬼王恣意猖狂大笑,出剑速度愈发迅疾如点,罡气阵阵凛然,摧得方圆几丈范围内雨水几乎难以落下,红袍如血的鬼教二代卢教主口气狠恶的嘶喊道:“好哇,既然一个酆山鬼王的剑术是比不上你,那么九个一起上怎么样?!” 兼备红白双色的稀世神剑之上的那股幽绿光芒骤然一闪,仅是呼吸间的功夫,红袍鬼王便即分离出了整整八尊不论是外貌还是体型都与本体一模一样,但是通身都呈诡异蒙蒙绿色的“阴神法相”。 八具鬼王本命阴神再加上卢妄本尊一共九“人”,持剑围攻剿杀道傲徐行。 “哈哈,臭道士,本王这柄剑名唤‘人杰’,乃天下八大神剑之一,其剑之神通乃是大幅度增强用剑者的阴灵内力,可同时召唤出足足八具极其强力的阴神来对付敌人。”洋洋自得的天下第五大魔头卢妄放肆高声叫道,“喂,如何啊,九人对一人,这到底是道高一些,还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魔更高些?” 已然晋升为武行山龙虎宫新任掌教的无涯真人以一敌九却仍没有落于明显的劣势下风,灰白长须面容清俊的中年真人语气轻飘的回应道:“阴神,你当贫道没有么?” 那一刻,黄袍道士脚尖轻轻一点,整个身子已逆着雨势凌空跃起,大有一举脱离九人包围圈的架势,徐行徐真人浑身顿时散发出茫茫白气,裹挟住其躯体的纯白气机愈变愈浓、愈变愈厚,随着不断升空,无涯真人原本不甚伟岸的七尺之躯竟在极短的时间暴涨至了八九丈高! 同样站在镇鬼殿门口的白褂黑炭小道士御虚“嘿嘿”了一下,对身边看呆了的魏颉笑着解释道:“那是我师兄的功夫‘逍遥游’,此功法可令本命阴神外部显化,其体型虽比不上专门用于战场厮杀的阳神身外身,但也有着极为不俗的御敌杀力就是了。” 身处半空中的巨型白色阴神被暴雨稀里哗啦地疯狂冲刷,其身躯体态却丝毫没有受到任何改变影响,“驾驭”逍遥游之阴神法相的道傲徐真人高高抬起一条气状手臂,将那柄同样变得极长极粗的纯白色三五雌雄斩邪剑的剑尖指向了乌云重重的昏暗天空,道号无涯的龙虎宫新代掌教用极不耐烦的语气暴吼了一声:“这雨下得烦不烦人啊?给我停了!” 一言既出,紧接着便有一剑轰轰烈烈劈天而去。 雪白罡气直奔乌漆麻黑的阴天穹顶,不知有多么厚重的雷雨云层当场被此一剑劈砍碎开,冬日明媚阳光自碎裂的沟壑中透出并散落人间,金顶大冈之上再无点滴雨水下落,雷雨天气就此转变成了风和日丽的晴空。 看得震惊万分的魏颉想起了昔日刀圣关昭曾言过一句“能以人力造就天灾,便是真正的地煞境”。地煞境即已可拥有天灾般的破坏杀伤力,那么天罡境修士又该能创造出怎样撕天裂地般的绝世大手笔呢? 眼前这一幕,就是正解答案! 镇鬼大殿正门前的那方宽阔广场已是风止雨歇,地面上红袍鬼王卢妄及其八具人型法相在徐行徐掌教真力气机凝聚而成的“逍遥阴神”之下显得是那么的弱小无力,仿佛那尊纯白阴神只要轻微一脚就能将九“人”彻底踩踏压扁一般。 “这回你觉得是魔高,还是道高一些呢?”无涯真人的清雅嗓音从那尊悬停在半空中的巨型阴神里遥遥传了下来。 始终脚未离地的鬼教教主卢妄目眦尽裂,两根柳叶长眉几乎倒竖了起来,紧紧攥着人杰剑剑柄的卢妄卢鬼王朝着那具位于自己上空的徐行法相厉声斥道:“臭道士莫张狂!你以为就你能天地共鸣?本王这就入个八阶天罡境给你瞧瞧!” 蓦地里,卢姓酆山鬼王眉心里的那条悬针竖纹印记绽放出了异常耀眼的血色光芒,旋即便有成千上万条缕淡红色的气息浩浩荡荡奔向了金顶大冈的南面广场之上,卢通幽之女卢妄此时上下两排牙齿咬得“噶哒”作响,她尖着嗓子陡然大叫道:“你们武行山上是没有活人了吗?!” 被巨型阴神法相裹挟在里面的道傲徐行并未出言回答此问,而是淡淡然道:“道家有九字真言,威力强大无所不辟,曰‘临兵斗者皆列阵前行’。贫道不才,也一直珍藏有九张宝贝符箓,窃以此九字真言为名,反正藏着也是藏着,别浪费了,今日就一股脑儿全用出来了罢!” 随着无涯真人一声“葫来”,一个上头刻有“自在”二字的酒红色大葫芦以极快的速度飞上了此间大冈,继而钻入了那尊足有近十丈高的庞然气态法相之中。 逍遥葫芦蕴符箓。 阴神中有九符齐出。 临、兵、斗、者、皆、列、阵、前、行。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三十一章 镇鬼四剑 龙虎宫新晋掌教徐行以功法逍遥游之阴神法相一剑破开了云霄天幕,浓黑色的厚重云层被斩裂破开,有大量阳光自剑沟中茫茫洒下,真正是云销雨霁、天光放晴。可随心随性令骤雨疾停,八阶天罡境道家剑修之通天修为与逍遥风采,在这一剑中展现得可谓是淋漓尽致! 年逾半百的中原道家第二人,号称“道圣第二”的无涯真人身处巨型真气阴神之中,于半空高声大喝了一声“葫来”,那只内蕴成千上万张珍奇符箓的逍遥葫芦得主人敕令呼唤,飞速赶上了被七十二座巍峨高峰朝拜簇拥着的金是九符以不可思议的极快速度朝那八道磅礴无俦的刺眼剑气对冲而去! 八张华美道门彩符与八具幽绿诡道剑光相互碰撞,天地之间骤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恐怖巨响,“临兵斗者皆列阵前”八张徐行珍藏多年的符箓已与酆山鬼王的八具本命阴神同归于尽,仅剩下了这最后的一张,也是徐行徐真人生平最得意最宝贝的一张金黄符纸。那符名为“行符”,与无涯真人同名,其杀敌威力与逍遥葫芦里面蕴藏着的其余各式符箓相比,耐久和杀力远远占据优势,是昔日道傲徐行投入了极大的时间和精力才制作出来的一张价值之高已完全不可计数的超级符箓,用“神符”二字来形容它都半分也不为过。 八符八剑悉数沦丧湮灭后,一袭惹眼血红身影极速袭掠向了上空,正是身子萦满血色可怖气机的天罡境大魔头卢妄卢鬼王,面对那张显然威势大不寻常的金黄色道门符箓,疯狂汲取了半座武行山灵力的幽都万鬼之王并未表现出丝毫惧意和退色,单手握住红白双色神剑人杰,身形拖拽甩摆万千条猩红细蛇,整个人就那么笔直地迅猛冲天朝着逍遥游巨型法相尽力杀去。 那一瞬,有诡异浓紫色的磅礴气浪以血衣加身的女鬼王卢妄为圆心原点,肆无忌惮的弥漫并充斥了这座平坦广场的半空,身长近十丈的纯白雪色阴神在那片朦朦胧胧的紫幻雾气的衬托映照之下,愈益显得出淤泥而不染,高高在上有天庭神人的庄重气派姿态。 满身血红气机的长发鬼王狠厉递出一剑,刚猛无伦的幽绿剑罡得到那股浓紫色的异样真气加持,威力竟尔骤增数倍,瞬间便斩灭销毁了最后一张,同时也是徐行葫芦里最强的一张金黄“行”符! 一口一个“贼道士”的红袍女鬼王神色快意张狂,她扯着嗓子亢奋喊道:“本王炼有一颗专门稳定元神的幽冥丹,该丹不仅能强化本命元神的稳定性免疫世间所有符箓影响,亦可摧生出令百鬼臣服、万妖俯首的浩瀚冥濛真气,喂,上头的那个贼道士,尝一尝这招‘鬼在心头符怎知’罢!” 转瞬,徐真人逍遥阴神脚下的那一大片紫“云”以煞是惊人的速度汇聚拢合了起来,居然匪夷所思的幻化成了一尊身长同样接近十丈高度的巨型纯紫色气态法相,其体型半点都不逊色于徐行的那尊逍遥游阴神法相! 一白一紫,一上一下,天与地之间先后出现了两尊雄武霸道到堪称史诗级的无上阴神,白气浓郁而神圣,紫雾深沉而诡秘,场面之 (本章未完,请翻页) 玄奇壮丽无限,实在叫人目眩神摇、心生震撼。 靠着法宝幽冥丹衍生出的冥濛真气依葫芦画瓢似的塑造了一尊数丈之高阴神法相的卢妄处于滚滚紫色气机之中,血衣鬼王单手持剑人杰,那尊庞然法相同样持握有一柄约莫十余丈长的浓紫气态长剑,整个庞大至极的雾状身躯仗剑向云海边的道傲徐行上冲掠去,有风雷震耳、紫云翻腾,气势可谓极端披靡无双,尽显一位天下邪派排行榜第五名的大魔头应有的风流霸气! “人生天地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世人皆是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喂,卢鬼王,你可是求死啊?”真人徐行的清雅嗓音再度从那尊道高十丈的白气逍遥阴神的笼罩里传了下来。 “那本王也得先宰了你这贼道士再死!”酆山女鬼王卢妄振声吼出这一嗓子后,立即倾出全力自下而上挥劈出一剑,浓厚深紫色的气态长剑倏然扫荡出了一发幽绿色的摧天灭地般的强横剑罡,誓要以此招破裂撕开无涯真人的那张本命元神“保护壳”。道傲是吧,疏狂图十八人之首是吧,没了阴神法相的守护证身,本王看你还怎么傲、怎么狂?! 手握气状雪白长剑的徐行逍遥法相仿似全然不在乎那一发恐绝无常的杀敌罡气,单纯将手中“云”剑举起,再猝然间劈下斩落,一团熊熊燃烧的博大火焰顺势朝下方呼啸着飞去,焰火幻化成一朵精美莲花的奇特形状,雄雄火莲与幽绿剑罡彼此相撞,两两间相互抵消,剑光灭,火光亦灭。 不远处观望此战的年轻剑修魏颉瞧着这惊世骇俗的一幕,心下无不暗惊道:“听闻八年前的那场魔道大战,道圣张天师高坐琉璃台剑生莲花,驱策龙虎神将杀灭鬼教鬼卒无数,无涯真人的这一剑,引火莲灭剑气……那么下一招,就该调派那所谓的龙虎神将下凡来诛杀魔头了罢!” 果不其然,继剑上火莲骤生之后,道傲徐行将那柄内含三五雌雄斩斩邪剑的极长极粗的纯白气剑往上方用力一抛,待“武器”消失在了天幕的金光裂缝中后,逍遥游之阴神状态的徐行徐真人缓缓摊开了双臂,高度几达十丈的神圣身躯逐渐跟着往绚烂穹顶天空升去。 鬼王卢妄则驾驭着那具深紫色庞大本命阴神急急上追而去。 天幕的那条被剑气劈开的沟壑中有金光大绽,不可预估数目的一支神人“龙虎”大军从浓浓金芒里浩浩荡荡的奔袭而下。 不可计数的金甲神兵或乘金龙、或骑金虎,以绝对称得上是浩荡无比的威风气势自苍穹冲将了下来。 “啊——”镇守酆山幽都的万鬼之王卢妄登时发出了一声响彻天地的嘶叫狂吼,吼声中愤怒憎恶有之,悲哀愁怨亦有之,着实叫人闻之心颤神动。 卢姓女魔头不遗余力挥动手中神剑人杰,那尊阴神法相遂也用绝大的夸张幅度狂甩气态浓紫色长剑,阵阵凌锐剑气将冲锋在最前头的一排龙虎神兵斩杀毁灭,但紧接着便又有一排金甲神兵替补上了原先的位置,无伦鬼王如何挥剑猛劈猛砍,金光盈身的神兵大军就如同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源源不断的从天幕的剑缝裂缝中冲奔直下。 就在红袍卢鬼王焦头烂额的对付着那群怎么杀都杀不完的龙虎神兵的时候,两臂展开胸膛挺起的真人徐行震声高叫道:“镇鬼四剑第一剑——望仙!” 伴随“轰隆”一声大响,那座石雕望仙祭坛砰然碎裂成块,有一柄差不多手臂长短的紫红色玄妙长剑从石堆里窜天而起,直奔鬼王阴神法相。 “镇鬼第二剑承仙、第三剑贡仙、第四剑应仙,来,都给我来!”其余三柄一直都隐秘暗藏在镇鬼大殿东西北三个方位祀神祭坛里面的通灵仙剑悉数破开了石雕巨坛,直奔南面广场而来。 有道是非铜非铁亦非钢,曾在祭坛底下藏。不用阴阳颠倒炼,岂无水火淬锋芒? 望仙利、承仙亡,贡仙四处起红光,应仙变化无穷妙。 四剑齐出结剑阵,酆山鬼王血染裳!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还礼 锋利无匹的望仙剑、亡命夺魂的承仙剑、红光夺目的贡仙剑以及千变万化的应仙剑,这四柄手臂长短的绚丽彩剑乃是武行山龙虎宫前任掌教张念慈于三年前精心炼制出来的通灵宝物,名唤“镇鬼四剑”。四剑联合起来可组成一座杀力通天彻地的“亡仙剑阵”,顾名思义,此剑阵之锐气与锋芒可谓众生无人可挡,甚至连下凡的天庭神仙都能屠戮阵斩,威势强大无与伦比。剑阵之中,各种玄妙诡变,有无限杀机、万重凶险,六阶以下修士武夫绝难扛御此阵,七阶地煞境剑修练气士面对此阵必要重伤难治,纵然是八阶天罡境的习武人士不慎被困于阵中,也非得严重受创跌境不可! 四柄足有亡神灭仙之能的通灵宝剑飞速缭绕包围着酆山鬼王那尊外观呈浓紫色的气态阴神法相,持续不断地衍生催发出凌厉绝伦的杀招剑术,待不多时,一座世间绝无仅有、杀力绝强无敌的亡仙剑阵已然彻底齐全完备,将那紫色阴神团团困死在了阵里。 剑阵中的鬼王舞动紫雾长剑倾力抵御对抗四剑那连绵不绝的狠辣攻势,卢妄拥有八阶天罡境诡道剑修的剑道剑术,却仍是束手无策的饱受着一下接一下的摧残剑戮而无法顺利脱离困境,凝成庞然法相的幽紫溟濛真气很快被四柄“镇鬼”短剑给绞散湮灭,再也不复汇聚的幽冥诡绝真气倏然朝四面八方飘散离去,镇鬼大殿南面殿门的广场之上如今只剩下一尊高达十余丈的雪色纯白法相。 人杰剑之浩荡神通力悉被其使用者消耗殆尽,幽都万鬼之王卢妄的珍贵本命阴神也就此破碎消亡于亡仙剑阵之中! 身浮百丈高空处的“逍遥徐行”缓缓挥落手中气机状态的雪白长剑,沉重无比的浓浓罡气若泰山武行压便将自己和小霜儿都押赴上山的屈辱可恨之事,立时怒从心头起,他蓦地扯开嗓门大吼一声:“小红,给我出来追它!” 语毕,一条浑身俱被炫彩雾气笼罩着的赤鳞大蛟自魏颉手腕处的那枚仙家法宝神京玉镯里面钻了出来,魏颉遂施为轻功纵身一掠,及时骑乘在了那条被少女许灵霜别出心裁取名为“小红”的赤色蛟龙后背,发号施令猛追向了由瑞脑消金兽吞丹进化成的那头巨兽虬龙。 赤色龙鳞的巨蛟小 (本章未完,请翻页) 红以雷霆电掣般的绝快神速赶至了虬龙瑞脑消金兽的后头,身穿孔雀蓝绸缎袄子的年轻人魏颉果断祭出那面法宝碧海飞金镜,眨眼间十几条粗壮彩条蹿出并紧密缠绕在了那头金鳞虬龙的身上,坐拥五阶脱俗境小圆满的天才剑修魏颉拔出腰间的血灵朝天阙,龙鸣啸天,紧接着一剑倾尽全力劈出,正是威力惊人至极的黄沙遮天式,强猛无俦的剑罡骤然摧断了无角巨虬的脊背骨骼和大量经络筋肉,名为瑞脑消金兽的神异虬龙被当场斩杀诛灭! 身躯断裂成两截的巨兽灵气全失又恢复了原本的大猫体型,死去的瑞脑消金兽自空中坠下,望图驾驭异兽出逃的主人卢妄也跟着重重摔落在地上,虽谈不上跌了个狗吃屎,落地时的凄惨模样却也是足够狼狈不堪的了。就好像一头羽毛血红的鹰隼被猎户一箭射中,哀鸣扑腾着自空中落下来一样。 满身新鲜血污和尘埃泥渍的天下第五大魔头卢妄颓废无力的瘫倒在地上,那头已经暴毙而亡的金毛异兽的巨大尸体就那么掉在了鬼王大人的身子旁边。剑修魏颉在赤色蛟龙小红的帮助下重新返回地面,将赤蛟以仙子彩雾为出入媒介再度收回了手腕上戴着的那枚翠绿色玉镯之中,他徒步来到巨兽瑞脑消金兽的尸身边上,年轻剑修单手握剑对准已是出气儿多于吸气儿的鬼王卢妄防止后者暴起发难,另一手则尽力施展特异功法绕指柔,四条白鱼状的气机剔骨剥心,麻溜儿的切碎了那头金毛大“猫”的巨大脑袋,从里面血淋淋剥夺搜刮出了一颗紫玉模样、鸡蛋大小的幽蒙弹丸,完事后冲着躺在地上的卢妄卢鬼王淡然说道:“姓卢的,你想收我为徒的这个心意呢是好的,我也领你的情。但是忘了告诉你,我魏颉已经有师父了,是位长公主山巽风宫里的道士,修为虽不高,但至少走的是正道,而你本事再大,终究也还是个江湖魔头,自古魔道正邪势不两立,我身为我师父的关门弟子,没理由再改认一个杀人无数的魔头当师父吧?你用小阴物控制我的本命元神,将我强行押至了此地,刚才那一剑,就算是还礼了。” 鲜血早已染透红袍的超级大魔头卢妄极为勉强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瞪视了那个名叫魏颉的家伙一眼,继而手握人杰剑颤颤巍巍的往山下走去。 “慢着!”手持血灵长剑的魏颉猝然喝了一声。 “你们够了!”锥形脸上已再无半分英气的鬼王卢妄转过身子瞪着那双布满血丝的大眼睛发疯般狂叫道,“你们都已经打赢了,还礼也都还过了,饶我一个弱女子一命又如何?!” “呵,头一回见到有人用如此硬气的口吻来求饶的。话说鬼王大人啊,你这样的人若是都能被称作‘弱女子’,那这天底下可就不剩几个不弱的女子啦!”剑修魏颉微笑着说道,“我是已经还过礼了,可还有一人没还礼呢。” 幽都鬼教卢教主无比震惊的扭过了脖子,用一脸难以置信的惊悚表情看着那个朝自己缓步走来的朱丹裙小丫头。 天下第八大魔头赤焰魔君许焰之女许灵霜手握两根燃着熊熊炽焰的赤金硬鞭悠然踏步行向了位列天下十大魔头排行榜第五的酆山鬼王卢妄,执意复仇的花季少女挥舞双鞭,赤焰宛若两条狰狞巨蛇前袭蹿掠到了鬼王的身上,红袍女魔头卢妄刹那间便身陷一片炼-狱火海! “他们是都还过礼了,本弱女子的礼可还没有还呢!”双手握鞭的红裙少女许灵霜恶狠狠的说道,“还养禁-脔?看我不把你烧成一具焦炭!”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够本了 拥有四阶洗髓境修为的魔君许焰之女许灵霜手握双鞭思-春和念水,毫无保留的施展起父亲传下来的那套秘术燃血魔典,顷刻摧生两团熊熊燃烧的炽烈火焰覆盖在了酆山鬼王卢妄的娇瘦身躯之上,每一寸肉体肌肤均不落下。 在中原魔道邪派领域地位极高,被尊为天下第五大魔头的幽都鬼城鬼王此刻身陷一片焰光冲霄的滔天火海之中,饱受绝高温度对皮肤以及筋肉的持续摧残和焚烧,如同不幸沦落堕入至阎罗王负责统镇的阴间第十六层火山地-狱,头脑中意识尚保持清晰,无论如何都强撑着不昏死过去,经受这般严酷无比的活烧刑罚而尚存不死,其痛苦煎熬几乎已可用“惨烈”二字来充分形容。 站在一旁兀自注视着那个痛得满地打滚翻腾、哀嚎不断的万鬼之王女魔头卢妄,着实大感舒畅满意的魏颉面露淡淡微笑,心情甚悦的他抱着两条胳膊低头说道:“阳间恶鬼作恶多端,今日遭受火刑之罚以偿其毕生罪孽,这也算得上是天道昭昭,报应不爽了。小霜儿,烧得好!” 焚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受尽莫大折磨的卢妄惨叫声渐歇,身上遍覆的阵阵赤焰终于尽数熄灭散去,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高温灼烧、火焰蒸烤,卢姓女鬼王浑身衣衫褴褛呈焦黑色,臭气熏人刺鼻,黑发脱落大半露出不少可怖的头皮,锥形脸部以及其他身体部位的大好皮肤俱被烧出无数一碰就破的火燎水泡,满身上下皆是淋漓鲜血且涓涓流淌不止,如此狼狈不堪到了极点的丑陋形象,真可称得上是个名副其实的“女鬼”了。阳间的凡人百姓若是变成这副惨绝无伦的怪模样,只怕早已暴毙身死,化成满腹饱含怨怼的孤魂厉鬼了。 本命元神、窍穴经络、筋肉骨骼以及全身所有的皮肤都受到了极大极严重的破溃创伤,命力已然所剩无几的鬼教女教主拼命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颤巍巍好不容易才保持双脚站立,握剑的右手脱力一松,那柄无鞘红白神剑人杰不慎脱手掉落在了地面。 说是活人但其实更像死人的卢妄卢鬼王刚打算勉力俯下身子去捡,张念慈大弟子道傲徐行已潇洒驭剑自百丈高空层云处俯冲而下,眨眼间便来到了那名血污烂袍女鬼王的身边,贵为道圣第二的狂士徐真人语气温和的开口道了句:“掉了的东西就别捡了。” 已是彻底接近毁容状态的卢通幽之女卢妄瞪着那双被赤焰完全熏红的眼睛,嗓音发哑若八旬老态,她使劲儿地颤声求饶道:“我留下人杰,你……让我活,活下去。” 容颜清俊的黄袍道士见其再也不自称什么“本王”,有意让此事告一段落的徐行徐真人挺胸而立,并不作任何言语回复,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用神剑换取活命的机会。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人接剑、三人还礼过后已是浑然不具人样的武林女魔头卢妄轻“嗯”了一下,满身破烂焦衣以及血渍水泡的她费劲地从腰间摘下人杰剑的剑鞘,将之轻轻放在了地上,最后再扭头望了一眼战胜了自己的黄袍长须道士徐行,遂独自一人空着手步履蹒跚的慢慢朝山冈脚下走去了。 这场以问剑为由头挑起的魔道二番战,以正一派祖师张念慈引五雷天降以兵解自身和江湖魔头酆山鬼王卢妄重伤完败宣告结束。时隔八年,正派之道又一次高过了邪派之魔,正应了那句“邪不胜正”的经典古话俗语。 身边悬停镇鬼四剑的黄袍大真人弯腰快速拾起了神剑人杰的剑身与剑鞘,归刃入鞘后将其与那柄三五雌雄斩邪剑分别缠至了腰间锦带之中,这时身穿雪白褂子、腰悬白玉如意剑的黑炭小道士御虚也已匆匆赶了过来,无涯真人拉着同门小师弟来到魏颉的面前,龙虎宫内战力最强但脾气互相不对付的两位年岁悬殊的道士皆对后者欠身行道门揖礼,年逾半百绰号道傲的灰须真人徐行笑吟吟道:“魏小友,我们又见面……”那个“啦”字差点就习惯性的出口,总算在最后一刻及时刹住,将“啦”改口成“了啊”。 谶语中能对未来中原道统产生巨大影响,玲珑在心、紫气盈体的年轻剑修魏颉亦抱拳还礼,同样报以和善笑意的回应道:“多谢无涯真人赠送晚辈一场忘我之心斋以及七张救命符箓,莫大恩德,小子定当铭记终身!” 道号无涯的新晋龙虎宫掌教徐行笑着摆了摆手,表示区区举手之劳而已何足道哉,又与其随意寒暄了几句后,好心提议道:“贫道藏有几饼品质上佳的西湖龙井茶,可振奋精神、消除疲惫,魏小友愿否与我一块儿去坐下来喝一杯?待用过茶后,宫里自会有名厨设佳宴盛情款待,以慰小友一路之劳顿辛苦。” “好啊,正好我肚子饿了,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啦!”向来颇为赏脸给面子的魏颉欣然答允,牵过白马大白的缰绳,和朱丹裙小丫头许灵霜一块儿跟着无涯、御虚两位龙虎宫道士,道士,一同沿着石阶奔着山冈下去了。, 身穿褐青色衣裳的年轻画师唐颠唐仲龙则先行告辞离去,侥幸大难不死的他只觉今日有太多值得画下来的东西了,搞不好足可画出一整个名扬中原的华丽系列,稍作思量后便敲定了画作的名字,就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走至山脚下后,二十出头就在丹青绘画领域取得不小成就的天才画师豪情满怀,自觉此生前途无量的他望着西方即将垂垂落山的夕阳,轻声念诵了首自己之前写的无韵小诗:“道玄才名世间奇,大禹人主尽相知。长江不免东流去,天下画师皆望我。”语罢,接着又深吸一口气,朗声高叫道:“喂,画圣吴道荷!未来终有一天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我唐仲龙的名号会压你一头,后生晚辈将知我而不知你,你可信否?!” 行下山冈的路上,魏、许二人并肩而行说说笑笑,豁达乐观的魏颉手里握着那颗已被擦拭干净的幽紫色弹丸玉珠,盯着紫丸颇有自嘲精神的说道:“这颗东西想必就是那酆山鬼王的法宝幽冥丹了,咱们两个虽被那女魔头屈辱的擒来了武行山,但你放火焚烧了那魔头的身子,我挥剑斩了她的坐骑,还顺带着得了这颗能稳定元神的好宝贝,也算是够本了!” 红裙少女许灵霜面带甜笑的出言回应道:“何止够本了,根本就是赚大发了呀!大胆哥你不是本来就打算要上武行山的嘛,这一趟什么都没损失,无本万利。” 牵着白马的年轻人魏颉顿时仰头“哈哈”一笑,快意无限的振声说道:“对,没错,咱们就是赚大发了!小霜儿,我和你都是天生的财主通吃命,逢赌必赢,想赔本儿都难呐!” 行至金顶大冈下面那条清澈见底的石鼓溪流,耳中聆听溪水冲撞石壁发出的叮铃之声,一身轻松的魏颉蓦地想起了那日万大哥临行前送自己走的时候,在满是鲜艳桃花的山间,也曾听得过与此声音相似的溪石互撞之声响,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自己的结义大哥,那个生平以突破一阶筑身境为目标追求的酒铺老板万纶万文煌的音容笑貌,如今已有五阶脱俗境小圆满的年轻剑修魏颉心中由衷感慨道:“这一方弱肉强食的江湖,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污泥。今天你是高高在上受人尊敬的武道巨擘,明儿个你可能就要被人拉下神坛推入泥泞之中蹂躏践踏,孰强孰弱、孰优孰劣真的是不好盖棺定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说法早就被先人证明不是一句逞意气的空话,千万莫欺少年穷,谁也别看不起谁,鬼知道将来究竟会发生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呢?唉,其实这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罢了,纵然你修为境界攀登至巅峰顶点成了那传说中的陆地尘仙,又能如何?最后还不是打不过那位剑圣嬴秋?要么迈过天门飞升成仙要么当找个地方乖乖画地为牢,像刀圣关昭关大侠、道圣张念慈张天师那样既不愿飞升也不愿当缩头乌龟的,基本最终就难逃一个‘死’字了……记得我年少时不知对这江湖有多么向往憧憬,而今亲身踏入江湖方才知道这江湖人人皆身不由己、苦乐自知,哪有真正的逍遥自在可言?还不如学学我大哥那样,在遍布桃花的山林间开一家酒铺,卖卖小酒,挣点儿小钱,一生平平淡淡,过得不也挺美的么?” 此时发自内心深切思念着义兄的魏颉绝对不知道,在中原某处的地下苦牢里,他那饱受非人折磨,过着水深火热日子的万纶万大哥,也正在以相同甚至更深一层的情感深深想念着自己的结义好贤弟。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请假一天 昨天晚上和朋友喝酒喝太多了,起床后头疼了一天,实在更不动了,请假一天,明天恢复更新。 《江湖谪仙行》第四卷 临江仙 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三十四章 墨家机关城(上) 中原大地某处燥热潮湿且暗无天日的地下巨大机关城里,有个手脚皆戴着黑铁沉重镣铐的赤膀男子,铁链碰撞哐啷作响,汗流浃背、浑身伤痕累累的他正在浑浑噩噩的推着一辆载有大量漆黑煤炭的小车缓缓徒步前行,披头散发胡子邋里邋遢,面黄肌瘦似已命不久矣,眼圈黑得如同被人磅磅殴打了两拳,其形象模样像极了幽冥地-府里无限受苦受难的冤魂和恶鬼,整个人明显的阳气不足,阴气反倒尤为兴盛。 这是他今日必须完成的指标工作之一,须将一座恰如小山般的煤块尽数用人力小车运至大火炉底下作为焚烧产热的重要燃料,推完这一座小山后若还未完全达成定量的工作时限的话,还会被遣派勒令去推车搬另一座炭块“煤山”,一座接着一座,搬完一座以后还有下一座,直到所谓的“时限”彻彻底底完成为止。 中途休息片刻停下来喘口气儿?那是绝对不存在的,干苦力活的卑贱奴隶们是不配享受闲暇放松时间的! 这座位于不知多么深的地下的监牢苦狱之所以能被称作“机关城”,是因为这个地方大若陆地碉堡城池,有近千个耗炭量极高的超巨型熔铁火炉,每个熔炉均用于炼造各种形状的铁器零件以创造并改良许多堪称匪夷所思的特制机关道具。有些机关大如屋舍与此处机关城的内部融为一体,特大机关就需要特别庞大的配件齿轮方可顺利运行,而有些秘密机关则小如核舟麻雀,那么就需要极其精细巧妙的部件来推行该机器的使用和运作。大小虽不一,但各有各的用场,几无高下之分。 机关城里有着比中原其他地方加在一起还要多还要复杂的海量特制机关,千百个超级熔炉日夜不停的疯狂做工,故而这座不分白天黑夜都要高强度持续运营周转的地下巨城大抵就急需四类人作为工厂耗材,少一类都不可。 一类人联合开采煤矿炭石作为诸多机器运转以及巨型熔炉永久保持高温的燃料,一类则用人力小车推送大量煤炭进入专门指定的地点烧灼消耗,一类人负责控制各类机器的做工并以项上人头保证不出任何要紧的差池和错误,最后一类人最是可悲,他们悲哀无助到甚至连人这一物种都已经算不上了,只因他们将会沦为最新研发出来的那几套强大杀人机关的第一批“牺牲品”。 地下城里的各式玄奇机关数不胜数,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用于攻城掠地、沙场征伐之用的强力大型机关,还有小部分则是构思新颖但是用途尚且不明的特殊制造的机关,剩下的便都是针对江湖武夫乃至各家练气士的法阵气数机关,或大或小,但无一例外都拥有着绝强无比的服自己卖掉了那间赖以生存的万家酒店,提起那柄早年间就买好了的时不时用来当做强身健体工具的寻常劣质铁剑,离开了泸州南陵郡,独身一人踏入了江湖。 世间从来就不缺生来天资卓越的惊才绝艳之辈,亦不缺那些初入江湖就好高骛远奔着成为那“天下第一”去的能人达者,他万纶一没天赋、二没志气、三没本事,就这么一个完全称得上是废物垃圾的“三没青年”,此番手提铁剑独自出门就只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找到自己的那位贤弟魏颉,另一个就是好好感受一下这座江湖的风光魅力,是不是真像他们口耳相传的那副样子,既有侠骨丹心亦有柔情似水,既有英雄气长亦有好汉折腰,既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勇气魄力亦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无奈事实…… 来到山脚下后,他率先去了闹市里的马场购买脚力坐骑。别人花银子买马都是奔着挑好的来的,巴不得自个儿能买到匹神骏非凡的龙驹宝马,这骑出去多有派头不是?可万纶却是稀奇古怪的偏偏专挑些老马瘦马来瞧,这一举动背后的原因倒也简单,他觉得自己并非什么大名鼎鼎的武林侠客,本就是个没什么用场也多半没什么出息的弱者废柴,骑那么好的马做什么?岂不是白白糟蹋好东西了? 东边挑来西边瞧,最后万纶在马棚最角落里发现了一匹骨瘦如柴的年迈跛马,那匹瘦骨嶙峋的老马本来大概就是被人宰了吃肉之类的下场,现在它命数到位得以时来运转,被人花了十二两雪花纹银给买了下来。好马配好鞍,老马配老鞍,于是万纶就这样骑上了那个陈旧到缝缝补补不下数次的马鞍上面,就像某些武侠里面写的那样,游侠儿身后背负轻便的行囊包裹,一人一剑一马,意气风发地踏上了江湖,从此仗剑天涯。当然和那些里面迥然不同的是,这“人”只是个几无修为武艺可言的俗家庸人,这“剑”是寻常铁匠铺里花点钱就能随意买到的劣等粗制铁剑,这“马”是一匹早就步入暮年且患有残疾的枯瘦老跛马。 这样无用而不堪的“游侠儿”,果真当得起那个“侠”字么? 行至沂州锦瑟 (本章未完,请翻页) 城,在城里逗留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寻访到义弟魏颉,失去了找寻目标的万纶万文煌开始漫无目的地东游西逛,听人说哪儿的风景好他就去哪儿,在遍览中原各地的绝美风光后,不过三十出头的青年“游侠儿”万纶只觉这一趟江湖行太值得了,若是没有卖掉那家林间酒铺,没有轻装纵马上路,此生焉能看到此等绝好的美景? 后来在鲁州拾遗郡里遇上个当街欺凌弱女子的地痞恶霸,据路人说那家伙唤作什么“没纹大虫”刘二,练就了一身甚是结实的魁梧腱子肉,有半步二阶跃灵境的修为。路见不平之事,连一阶筑身境门槛都还没有突破的万纶万游侠二话没说就拔出了腰间的那柄普通铁剑,缰绳一震,策马就大喝着“冲”了上去。那匹嶙峋老马跛着脚一瘸一拐来到那头没纹大虫面前的时候,那个身世可怜的黄花大闺女刚被恶人扒掉了黄色衣裳,彪形大汉刘二先是伸手在那姑娘的柔软胸脯上摸了一把,接着一拳狠厉轰出,打断了那匹干柴老马的一条老寒腿,生平第一次行侠出手的万纶就这样狼狈不堪的从马鞍上面摔了下来。最终是万纶忍痛将卖掉自家酒铺换来的银两尽数交给了那个姓刘的街头恶霸,这才免了一场注定没好果子吃的当街残暴毒打,顺便也保下了那名黄衣闺女的清白贞洁身子。看着断了条腿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骨瘦老马,丢了所有家财都没哭的万文煌单膝跪在地上哭出了声,哭得那叫一个惨烈,叫围观的路人百姓都为之感伤。原来那获救的姑娘姓黄名可秀,今年一十八岁,她好言邀请万纶去家中吃了顿便饭,席间甜腻腻的一口一个“大侠”的叫着,这让万纶着实是美不自胜,嘴角笑得都快咧到耳根了,只觉自己这次财没白破,真值了!怎料饭还没吃完呢,那个家中无人的黄姓姑娘就凑近过来大力抱住了万纶的身子,用娇嫩白皙的手开始慢慢脱解后者的粗布衣裳,她边脱边柔声道:“万大侠,奴家的父母都已病故,平日里我一个人过活实在是太苦,你就要了我吧!”这让活了三十来年都没经过人事的万纶当即大吃一惊,慌忙挣脱开来,将自己那空空如也的两个衣兜都外翻了出来,并顺嘴说了句自己从杂书里头学来的话:“吾已一贫如洗,怎敢耽误佳人终身?我万纶本就是一介粗鄙布衣,无论如何都算不上一句‘大侠’,愿姑娘能早日找到良人,万某先行告辞了!”说完以后便一把拿过摆在桌上的铁剑匆匆离开了那间破败漏雨的屋子,头也不回一下,顶着绵绵细雨徒步远去了。 没了坐骑跛马,再次变为孑孓一人行天下的万纶悠然北上,又孤身行了大概不到五日,来到一处荒僻山冈的时候,不慎落入了某个有人提前布置好的陷阱坑洞之中,还没来得及挣扎攀爬,上头便有一股浓郁刺鼻的深色烟雾喷射了下来,坑里的布衣游侠万纶很快就丧失了所有意识。 醒来后他就到了这处终日不见阳光的地下机关城,先是被人扒光衣服吃了顿皮开肉绽的水火杀威棒,在熏臭难闻满是虫鼠的阴暗监牢里硬扛着躺了两天,等棒伤好得差不多了,真正等同于九幽地-狱的苦难生活也就由此开始了。手和脚都被精钢镣铐束缚捆绑了起来,活动范围极大程度受限,连快步走都无法轻松完成,就更别提拔腿逃离此地这一痴心妄想的可笑举动了。 第一个月挖煤,睡足三个时辰,一顿吃三个窝头一小碗咸菜;第二个月管控诸类仪器,每天吃一顿饭,睡一个时辰;第三个月运煤,每天睡两个时辰、吃两顿饭……被各种方式惨绝人寰的压榨与剥削,这令万纶的精神与肉体两方面都出现了不小的问题,他不清楚这样生不如死、水深火热的悲惨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难不成自己真的就要这么憋屈的命丧在这里?死后尸体被抛入熔岩?在滚烫岩浆里彻底化为灰烬?他还没有见到义弟魏颉,还没有尽情领略江湖的风光,怎可就这么轻易死在这里? 尚未绝望的“游侠”万文煌也曾有过几次反击抗争,结果就是落了个满身布满伤疤鞭痕的凄惨下场,不幸中的万幸是他没有因为伤口发炎而影响过工作,得以苟延残喘地续命活到了今天。为了能再多活几天,为了能不死得那么不甘委屈,万纶万文煌终于学会了低头,选择了听天由命,任人宰割任人鱼肉,逆来顺受地努力强逼自己适应城中指标无限的苦力劳役。 生活实在太苦太苦了,看不到哪怕一丁点儿的出头希望,他每天睡觉前都巴不得自己能一觉不醒,直接睡死过去一了百了,可醒来以后又需要强行振奋精神继续苦命、拼命的发狠工作。既然没死,那就努力地活在下去吧,活到自己一定要去死的那一天。 盼望着盼望着,煎熬着煎熬着,万纶等待已久的自己的“死期”终于到来了。 推完今天最后一整车的炭块煤矿,负责看人的黑衣长官走了过来,语气十分冰冷地告诉累得筋疲力尽的万纶,已到了重新改换工作项目的时候,四类“人”中的第四类,该轮到他去充当新型杀人机关的实验者了。 毫无疑问,今日就是他该去死的日子了!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三十五章 墨家机关城(中) 要死了。 经历了将近三个月非人生活的万纶在从黑衣面具长官的口中得知了自己要去充当新型杀伐机关试验品的那一刻起,他就充分而彻底的明白了解自己的死期终于到了。这一次与往日不同,再也不会有侥幸存活下来的可能性了,换言之,主掌凡人命运的无上神明已然将他若蝼蚁般的抛弃掉了。 万纶不是没见过机关城里那些杀戮攻城机械以及种种精妙无伦的各式机关,每一套都拥有着绝强无匹的杀伤力和磅礴骇人的冲击力,有些机器甚至用玄通手法融入了“气数”这一特殊要因,专门为儒、释、道、墨、法、兵六教练气士特供准备。一二阶境界的武夫修士不幸进入机关阵内都注定是十死九生甚至十死无生的可怕结果,他万纶一个连区区一阶筑身境都没有突破的废柴垃圾一旦踏入机关内部,恰如刚出生尚自哇哇啼哭的弱小婴儿被人抱着扔进了大型绞肉机里面,除了一死以外还能有别的什么好结果么?必然是不可能有的啊!去了就是炮灰,去了就是死! 城中每天都会有几十上百个无辜的受刑奴隶作为新型机关的牺牲试验品,以卑贱如畜的下等身份被残忍处死,每一个身死机关中的可怜家伙最后连一具肉身全尸都不会留下。就算上辈子行善积德,这辈子运气再好也不出口了。 “你搞错了,我不姓黄,我姓舒,单名一个壶字。”有着一张白嫩脸蛋的长发女子微笑着说道,“我是这座地下机关城的城主,同时也是当代墨家的最高领袖,墨家巨子。”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三十六章 墨家机关城(下) 万纶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那个被人当街强-暴并扯掉了衣裳的黄衣女子居然会是这座分工明确、等级森严的墨家机关城的城主,当代墨家最高头领的巨子领袖? 这两个有着云泥之别的差异身份怎么可能结合得起来啊?! 姓舒名壶的黑袍戴冠女子笑吟吟的走上前来,她单手搂着那条傻兮兮的土黄皮圆脸哈巴狗,另一只手从兜中掏出来一个外表呈大红色的鲜艳小瓷瓶,递了上去,“这瓶子里面装有七颗我珍藏的至元圣丹,你分七日服下,七日后你的身体基本上就能恢复为最健康完善的状态了。” 接过红色瓷瓶后的万纶当即拔开瓶盖,倒出里面一粒深棕色的小丸送入了口中,药丸刚入肚中没多久,他便觉得头脑里积累着的郁闷沉重之感大幅消失,整个人的精神振奋了不止一倍,甚至连背上的两道新增鞭伤都不再那么痛入骨髓了,得到了极大程度的缓解。毫不夸张的说,就算现在再派他去拉两座小山的煤块都不在话下。 “跟我来吧。”墨家巨子舒壶见其已吞入了一粒至元圣丹,嗓音温润的说道。 侥幸大难不死的万纶跟就这样紧随着舒壶舒大城主一路走着,不管行至何处,总有大量黑衣笑脸长官单膝跪地高呼“参见巨子大人”,此女子在墨家机关城里的崇高地位由此可知,“巨子”之称号实在当之无愧。二人很快来到一处挂着写有“万里江山入一壶”精致匾额的小型屋子,迈过门槛入内,跟在舒壶身后的万纶发现屋子里头的诸类陈设均十分单调简单,地下机关城本是一座死气儿大于生气儿的可怕钢铁丛林,而这间小屋里头的摆设物件却差不多都是由木头打造的,显得与外界环境有些格格不入、标新立异。屋内整体色调偏朱红,除了一张大床、一张桌子和两个椅子以外就没剩其他什么东西了。很难想象堂堂墨家巨子的“闺房”居然会是一番如此简陋不堪的光景。 “坐吧。”舒壶说完此话后自己先挑了个桌子旁靠近南首边的位置坐了下来。那个依旧光着膀子,脖子上带有牛皮项圈,手脚均被铁镣铐束缚的万纶依从舒城主的要求吩咐,乖乖的在另一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墨家当代巨子舒壶将那条心爱的宠物哈巴狗搁置在了大腿上面,用双手摘下了头道:“非命,我还非常赞同老祖宗‘非命’的思想观点,人的命运就该把握在自己的手里!我很欣赏你,本来你现在早就已经被推进碎骨蜂巢里面变成一堆烂泥碎肉了,但是你在临死前暴起抗争,一棍抡死了我的一名手下,尽最大可能的选择了自己的死法,这,就是非命!这就是值得被大力宣扬,可歌可泣的反抗精神!” 万纶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墨家当代最高领袖,咽下了一大口唾沫,心下暗揣道:“这女人该不会是个疯子吧?不论是讲的话还是做出来的事都几乎没有逻辑可言,完全不像个正常人啊……” “我有一个终极梦想,那就是靠着我墨家机关城里的各类攻城机械推翻大禹王朝的政廷统治,然后发兵北上,将天烛国也一举收入囊中。中原历史上就有过女皇帝,而今北方天烛国的女帝也是女流之辈,她们都做得皇帝,为何偏偏我舒壶做不得?届时大禹、天烛两国皆灭,我舒壶理所当然的成为了那两国万里江山的共主,就可以随意废除出了我墨家以外的所有学派,尽情宣扬我墨家初祖墨翟的思想理念了,到那时候我定然是会依照老祖宗说的那样尚同尚贤,招揽能人异士为我所用,一统江山万万年。成了那天下共主,广纳面首之类的事情肯定是少不了的,就许他们男人的后宫里有三千佳丽,就不许我舒壶一口气娶上几千个男妃男宠?” 舒壶笑容灿烂若三月桃花,忽然慢慢地弯下了腰,一把扯过了连接万纶脖子上牛皮项圈的那条绳子,将后者拉得上半身凑了过来,保持着脸对脸呵气可闻的距离,她用妩媚而温柔的嗓音说道:“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你来给我当皇后好不好呀?后宫不论有多少面首,你都排第一……” 万纶脊背顿时发硬,心跳加速仿佛中了蛇毒,如坐针毡。 舒壶舒城主到底也没怎么为难他,松开那条牵狗一样的项圈绳子,张狂大笑了一阵,她仰着那并不怎么尖的圆润下巴,居高临下的说道:“小纶子,只要你愿意做我的人,我可以送你一套我墨家初祖传代下来的机关甲‘日月长’,再送你一柄天下十大名刀排行第五的‘破阵’,保你不用花功夫修炼,境界就能直接迈入三阶百尺境大圆满!说吧,愿不愿意啊?” 生平以跻身一阶筑身境为超级梦想的万纶万文煌在那一刻,险些惊掉了下巴,被改名为“小纶子”的他嘴巴大大的张着,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个人(上) 剑南道蜀州。 春神山,广寒剑宫。 在这座名头极其响亮的天下第二大魔宗剑派大本营里有座名为“太阴殿”的建筑,此殿整体色调偏冷淡清幽,叫人身处殿内即能切肤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大殿里靠近那面挂有金龙图画的西墙位置,那张龙阳木精雕椅子之上靠坐着一名身穿冰蓝色长袍的绝美女子。 那女子身段绰约,生就冰肌玉骨,有若藐姑射神人般不食人间烟火,好似单靠吸食仙气就能存活下去,脸部并未涂抹半点胭脂水粉,却依旧能有着惊为天人的出尘容貌,天庭仙子下凡亦不过如此。 这名靠着椅背翘起二郎腿的蓝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广寒剑宫的新一任宫主,绰号“月姑”的冷婵。 自从冷家剑宗创派宗主“月仙”冷娆暴毙在斫桂温泉湖君归亭后,原本是二宫主的冷婵一下子晋升为剑宫内万人之上的“正宫主”。她挑了块风水宝地安葬完姐姐的尸身,堂堂继位成为剑宗宗主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宫内女子不得与男子相爱的铁律死令给废除了。 当然,宫内的那些充当奴才仆用的男子以及男性剑婢、剑靶子也都还在,用冷婵冷宫主自己的话说就是,想谈恋爱的女修给我滚下山去找别的男人谈,爱怎么谈就怎么谈,想多么轰轰烈烈、柔肠百转都行,剑宫绝不插足干涉,但休要在山上给本宫丢人现眼,广寒剑宫乃女子剑修的修行之所,在这种人间圣地腆了个胖脸和男人卿卿我我,也不嫌臊得慌! 新的门派规章制度颁布以后,宫内许多耐不住寂寞的女子纷纷以“求爱”这一正大光明的理由溜下山去了,剩余那些因为胆小而没有下山的剑宫女剑修也基本都已春心懵懂荡漾,虽未亲身入世,心里却也给自己幻想出来了一个能够陪伴自己的“男人”,白天见不到,晚上梦里与情郎相会缠绵,魔派巢穴所在的“春神山”这个山名也终于算是变得名副其实了。山上人人心驰神往、思-春动情,可不就该以“春神”二字作为山名么? 今日午时三刻,独自一人坐在剑宫太阴殿西首大椅上的“月姑”冷婵正兀自津津有味的把玩着一颗满是明显裂缝但犹在焕发金黄色光彩的小球。 这是从那条无上天龙腹中掉落出来的,可助人蕴藉“龙气”,大大改善气数命理的极其宝贵的龙珠。只是此颗龙珠而今已经碎成了这副样子,就算是尚能增长气运,所涨也颇为有限了。 有着醉人容颜的冷婵冷宫主用玉葱手指的指肚一遍遍摩挲着那颗表面粗糙的裂纹龙珠,心里在偷偷想念一个人,现如今再也不用害怕被亲姐姐当面训斥教育的她微笑着自言自语道:“想当皇帝吗你?” ———— 益州武夷郡里某座小城的城头高墙上又张贴了全新的通缉悬赏令,此次共新贴有十二张,无一个男人,清一色全是姿容绝艳的女子,排头的女子“盗号”御柳斜,其余十一人分别名燕双双、画屏幽、芳菲上、旃檀香、珊瑚枝、舞前檐、夜来雨、有谁怜、水自流、落絮无和小银钩。 这十二名超级女盗毕生作案无数,曾从大内皇宫里偷出过几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并全身而退,故而早已被官府通缉多年,就连寻常见识浅薄的平头老百姓都对她们十二人有过耳闻,只是像今日张贴出来的这般绘法精致细腻的真人肖像,纵是眼界再广的百姓也都是破天荒头一回见着。 合着那十二个女贼人竟是这等美艳出众的漂亮妇人?这先前可当真是错估小看她们了! 十二名露脸女盗悬赏令往边上一点的位置便是那张绘了一名俊气超群的年轻男子的巨型通缉令,此张通缉令上头的赏金高得贼他-妈吓人,而且写有“生死不计”四个字,意思就是说提着颗人头去官府衙门照样有钱拿!这个被重金通缉的家伙姓魏名颉字正气,据说此人胆大包天,居然敢公开联合大盗公冶锦一起劫法场,于玎州礼阳城菜市口残忍杀害朝廷持械官兵六十余人,所犯滔天罪孽实在太过恶劣,连当今圣上都因此而雷霆震怒,点明务必要将其擒拿归案,以正王朝律法之至高威严。 新的十二张悬赏令一贴出来,引来无数爱看热闹的蝇头百姓围观欣赏,人群里有个素来管不住自己嘴巴的汉子还没看上几眼,就开始对着那名为“飞花十二令”的盗贼团伙评头论足:“啧啧,这长相这脸蛋儿,干嘛偏偏要当窃贼?真是浪费了,依我看啊,这几个小妞真该去当鸡。” 那嘴贱家伙身边的另一个人笑着应和道:“她们若是去当了鸡,你可去捧场?” “可不咋地,那必须捧场啊!”那人笑容极端猥琐,“你不知道爷们就喜欢这口儿啊?” 另一人又往边上那张绘着魏颉魏正气脸部长相的超大型画像看去,咂了咂嘴,颇为不爽的说道:“那个姓魏的小子怎么还没被抓啊?都挂上去了这么长时间了!” “谁知道呢,听说这小子他爹是那狼煞魏魁魏大将军,多半是有点背景的,有人罩着就不容易被抓。” “呸,背景再大有个屁用啊,那混蛋小子连皇上他老人家都给惊动了,就算有十颗脑袋都不够使的!” “也对,估计再过不了多久就能听 (本章未完,请翻页) 到这个姓魏的落网的消息了。”最开始说话的那人笑道,“话说这小子有些男生女相,五官倒也标致得紧,若是落到老子的手里,嘿嘿,非得给他开了后-庭花不可!” “你呀,男女通吃,这世上像你这样的变-态也算得上是屈指可数了。”另一人贱笑道,“男的我是真受不了,不过那个魏姓小子若是个女的,我倒可以勉为其难的将其收下,带回家当第六房小妾……” 扬言要给魏颉开“后-庭花”的汉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只因他亲眼见到另一个人的脖子上陡生一条细微血线,紧接着整个项上头颅就那么滑落脖颈,横截面光滑平整,人头掉在地上的同时,那具无头尸体亦摔倒了下来。 周围人群尽皆哗然。 以肉眼几不可见的细线割头杀人的是名身穿绣花黑衣的细腰女子,眉目间有凛然冷艳之气,其相貌与那十二张新型通缉令上排第一的御柳斜一模一样! 整体气质颇为冷峻傲慢的黑衣女子身边还立着个被麻绳五花大绑起来的老迈侏儒人,那五短身材的侏儒身穿一条彩色衣裳,长相极是丑陋恶心,一张又老又黑的脸上爬满了沟壑状的弯曲皱纹,叫人看了就几欲作呕。 女子自是原名“侯轻烟”的飞花十二令之首御柳斜,那名彩衣老年侏儒也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燕子园里被魏颉用飞剑雪满山阉割了的“赏花老祖”侯章头。 那个最先“嘴-臭”的猥琐汉子当场跪了下来,惶恐万分的磕头告饶:“女侠饶我性命!” 那名黑衣冷艳女子眨眼便狠狠蹬起一脚,正中额头,将那个嘴-臭汉子踹飞了出去,再慢慢走近过去,一脚踏在那汉子的胸口,将其牢固地钉在了地上,用冷冰冰语气说了句:“舌头伸出来。” 那个被踹得口中渗血、七荤八素的汉子为保全身家性命,不得以将舌头乖乖的伸了出来。那根红舌头刚一从口腔里面吐出来,立刻便被女盗御柳斜用锋锐无匹的寸金丝线给切割掉了。 最新悬赏令十二人之首的飞花老大御柳斜弯腰捡起了那片断舌,将之用力塞回了地上那汉子血如泉涌的嘴巴里面,随后抬起脚往后者的胯-下部分猛然一跺,当场将那可怜汉子的下-体给踩得爆裂了开来。 围观的普通老百姓见那个被重金悬赏的江洋女盗出手如此残忍歹毒毫不容情,无不害怕的四散而逃,只剩下部分胆子较大的人还停留在原地观望,饶是如此,他们也随时做好了拔腿就跑的心理准备。法不责众,那么多人一起逃跑,你去抓谁? “就喜欢这口是吧,还喜不喜欢了?”十二飞花令之首的御柳斜往那个已然痛得昏厥过去的汉子脸上啐了一口浓痰,继而又转身走了回去,将那名被麻绳捆束起来的老淫-魔侯章头给单手提了起来,对着那燕子园前任侯园主淡淡道:“老东西,该跑路了。” 话音刚落,后头即有官兵的竭力叫喊声传来:“快抓住那个穿黑衣服的女人!” 黑衣女神盗御柳斜像提一只小鸡仔似的提着彩衣老魔侯章头,施展世所罕有的绝强轻功造诣,以无比迅捷的速度飞快离开了此地城头。 一直到后面再也听不到任何官兵的喊杀声音,原名侯轻烟的绝世女贼逃亡的脚步仍是未有减缓,被单手拎着、麻绳紧紧捆着的赏花老魔侯章头以甚是难受的姿势被冷酷劲风持续吹刮了一路,实在有些经消不住,好言哀求道:“好女儿啊,咱们已经安全了,能把爹给放下来了么?” 脚下生风的飞花老大御柳斜全然不理会这个侏儒“粽子”的请求,没好气的讥讽道:“呵,你一个太监怎么当的爹?谁给你戴的绿帽子?” 被亲生女儿出言羞辱的老淫-虫嘻嘻一笑,颇为恬不知耻的赔笑道:“爹现在是太监了,当年生你的时候可不是太监啊。好女儿,你现在可是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神盗了,比爹厉害得多,你大人有大量,把爹放下来吧,快被颠得午饭都吐出来了。” 飞花十二令的大姐头侯轻烟疾奔向前的轻盈步伐并未因听到父亲的话而产生半分改变,生就一张厌世冷淡脸庞的她此刻嘴角竟莫名的浮现了一丝甜甜的笑意,她开口轻声说道:“论偷东西,我可不是天下第一,因为我认识一个比我更牛的盗贼。” 满脸细密褶皱的侏儒老祖侯章头顿感大奇,忙问道:“是何人?” 姓侯名轻烟的传奇女盗贼再不言语,当下她的心里正在想着一个人,那个人仅仅是和天下第一美男子聂柔打了一架,就成功的将御柳斜的那颗“心”给偷走了。 真是个了不起的江洋大盗! ———— 泯山位于蜀地东部靠北,大抵成南北走向,西接倾金山、峨眉山,东南则与邛籁山相连,绵延七百多里接近八百里,故有“千里泯山”之说。该处生态环境优良,有大量珍奇动物在山上繁殖生活,比如梅花鹿、金丝猴、扭角羚、大白象、绿尾稚等等,据传是上古时代轩辕黄帝首妻元妃“蚕神”嫘祖的发祥故里,得天庭麒麟帝君神力庇护,故此天地灵气绝佳。 由于海拔极高,顶峰处在夏天犹含霜雪,一到冬天,整座千里泯山更是雪峰如海,其壮丽绝美, (本章未完,请翻页) 宛如一片神话传说般的仙家世界。诗圣谢心然曾于仲冬时节登临此山,留下了“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这一生动形象的比喻诗句,足可见到泯山巅峰处暴雪之巨大,景致之奇绝。 深夜天边无雪,泯山西部最高峰摩天顶之上,有一名身穿大紫色绫罗绸缎的年轻女子以十分舒服且放松的姿势躺在一头肉量不少的大熊猫背上,眉如青山、眼似秋波的她以双手作枕头,睁着眼睛呆呆地望向天上的那轮皎洁明月,怔怔然缄默无言。 猝然间,一道极为耀眼绚烂、形若金龙的剑光划破长空并照亮了整片暮色深沉的夜幕。 随后天空中传来一声煞是尖锐刺耳、凄绝惨烈的鹤唳之声,声音刚歇,一头体型庞大的丹顶仙鹤的尸体便自上空极速砸坠而下。但见一名身穿黑底白纹软缎长袍的中年男子脚踩一片片雪白鹤毛,自那片被夺目剑光照得亮如白昼的午夜苍穹缓缓行下。那名约莫四五十岁年纪的男子长相平庸,唯有眼神深邃无比,仿佛暗藏着莫大的心事无可与人言说。 即使手中无剑,却犹可“剑横星斗龙光见,佩响天风鹤背寒”的绝强黑袍男子双手负在身后,以儒雅恣意若贤者文人的风流姿态从百丈星空悠然来到了人间大地,就那么挺身站在那头皮毛温暖的黑白熊猫的旁边。 “爹,你练完剑啦!”身着华丽紫绸的瓜子脸女子见父亲到来,忙从松软熊背上利索的翻跃了下来。 那位穿有黑底白纹袍子的中年男子正是剑骄凌天骄次子、天下第二大魔头凌云罡的亲弟弟,封号“活埋谷二代谷主”的凌云木。那名身姿气态远远胜过无数富家千金小姐的紫绸年轻女子,自然便是凌云木心爱的女儿凌烟箐了。 “箐儿,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凌云木嗓音温和的问探道。 “爹爹还在修炼,孩儿睡不着……”耳垂戴着镶金墨玉吊坠的俏丽女子凌烟箐微微含着尖细下巴回应道。 北辰山活埋谷前任谷主盯着女儿的脸看了一会儿,笑着问道:“是有心事才睡不着的吧?” 女子凌烟箐好像被说中了什么,立时抬起头来,摆着手辩解反驳道:“没有,孩儿没有什么心事……” 中年男子凌云木表情和蔼的笑了笑,不再继续盯着女儿看,而是抬头望向星光璀璨的茫茫夜空,沉默些许时光后,目光深邃的男人说了一番不着边际且又莫名其妙的话语:“箐儿,爹未来如果有一天不在了,你要照顾好自己。”稍微顿了顿,他沉着嗓子接着道:“爹还是很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的,这样……” 话未说完,脸色发红的凌烟箐大声打断道:“爹你在乱说什么啊?!什么叫你以不在了?那个道圣张念慈都能活到一百零八岁,爹爹既然得了他三分之一的道门气数,活到一百岁肯定是轻轻松松的!”嚷着嚷着就忍不住往地下跺了一脚,“还有女儿还小呢,离成亲还早呢,我不要去嫁人!” 被阻断话头的中年人凌云木并未因此而生气着恼,他缓缓拉起女儿的一只手,相当有耐心的说道:“箐儿都十八岁了,再不嫁人可就老啦。” 紫绸凌烟箐抿有贴红的嘴巴顿时翘得老高,“哪里老了,当年娘嫁给爹爹是多少岁?” 凌云木打了个哈哈,口气敷衍的笑着回答:“这个爹爹也记不太清了,都多少年过去了……反正横竖不会超过二十岁就是了,箐儿你要抓紧了啊!” 凌烟箐一把将玉手抽了出来,赌气的转过身子背对着父亲,两条纤白胳膊架着肩膀,深感不满的说道:“这种事情是能着急得来的么?我喜欢谁,谁就能从天上掉下来?”她本来还想补一句“我若是想要天上的哪颗星星,就能让那颗星星直接掉到我的面前?”,但转念一想,自己的父亲恐怕多半真能如自己所愿把星星给摘下来,于是便将后面那句话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活埋谷二代谷主凌云木站在年轻女儿的身后,伸出双手搭在凌烟箐的肩头,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眯着眼睛笑问道:“来,给爹讲讲,箐儿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为了保险起见,向来思想开明智慧的凌云木还多补充了句:“女人也不是不行,只要我们家烟箐喜欢,对我们家烟箐足够好,是男人还是女人这压根就不重要!” “爹!”穿着大紫衣裳的凌烟箐快速扭转过来,轻轻在父亲的胸口拍打了一下,嗔怪道:“女儿喜欢男人,爹你别胡说八道的……” “好啦好啦,开个玩笑嘛,爹当然知道你喜欢男人。”凌云木眼神里满是疼爱的意味,“所以爹才会问你喜欢男人的具体类型啊,爹爹的本事可大着嘞,你今日就算说你喜欢当今天子,爹都会想尽办法给你把那小皇帝给绑来的!” 这位在虎牢山点兵台抬手间引天光诛杀摧残火魔神杨焱、冰魔神殷淼,尽吸两大魔头内力真气的中年男人凌云木并不知晓,自己的宝贝女儿此时此刻满脑子都在想着一个人。 一个极有做人底线和做事原则,没有在凌烟箐身中剧毒最不堪最下-贱的时候动手折辱于她,给了她足够的尊严与尊重的男人。 一个仅是短暂的萍水相逢,在漫天风雪里堪堪见过一面,就令人觉得足可以托付终身的可靠的男人。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个人(中) 江南道杭州西湖,南斗派本部基地。 练武校场内。 “喂,你们怎么回事?一个个的到底行不行啊?!”一名身材堪称曼妙绝伦的丰腴女子手握华美镔铁长剑冲着身前比武较量落败的那名男子厉声训斥道。 被一剑打落了手中精良武器的落魄男子深深将头低埋了下去,诚惶诚恐的致歉告罪道:“大小姐,我错了,是小的没用,小的废物!” “你快点给我滚,看到你这股窝囊劲儿就心烦!今天晚上别想着在这儿吃饭了,废物不配吃我们南斗派的东西!”满头黑发若墨云盘扎起来的持剑女子着实没好气的吼道,“鲍海胆,你他-妈给我滚过来!” 那个败北的男子如蒙大赦一般的匆匆离去后,一个腰间佩刀的光头汉子大步朝这边奔了过来,一脸谄媚逢迎的问道:“不知大小姐有何吩咐?” 那位单看其炫美绫罗衣着就知家境富裕到了一定境界的娉婷袅娜的女子重重用鼻子“哼”了一声,抬起手掌就在那个长相粗野的汉子的那颗大光头上面来了一下子,扯着嗓门厉声叫道:“你都给我找的什么陪练啊?一个两个都是废柴中的废柴,十几个人,没一个能在老娘手下撑过一百个回合的,这不是纯纯的垃圾吗?和这种低能的家伙过招,本大小姐要怎么提高实战能力啊?!” 脑袋天灵盖挨了一巴掌的光头鲍海胆敢怒不敢言的连着“哎哎”了几声,哑巴吃黄连有苦自知的他无奈的应承道:“孟大小姐,那十几个人已经是我花了好大功夫从附近寻来的打手了,要不大小姐纡尊降贵跟咱们帮派里的弟兄们练练?” “不行!”胸口着说着忽然嘴角微微上扬,下意识的用双手兜托住了自己胸前的两坨柔-滑无比的软兔,面部表情甚是狰狞古怪,柔情里掺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爱意里又杂糅着杀机勃勃的怒意,如今已接近三阶百尺境宗师修为的孟幻正在想着一个人,她边想边自言自语的叹息道:“唉,他们都太软了,只有你比较硬啊!” ————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今个儿是百花城醉乡楼大老板这辈子最高兴、最得意的一天,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几乎花掉了他半数身家以后,终于堪堪将那个号称“天下第一花魁”的绝世大美人窦妙从秦淮城紫嫣楼挖到了自家的青楼里来。 花魁起身离开紫嫣楼的那一晚,老板兴奋得一整晚都没睡着觉,心里头那叫一个美呦,就好像一名毕生苦心孤诣练武的剑修忽然间得到了一柄举世无双的珍贵宝剑一样,如何能不狂喜到头皮发麻? 嘿,紫嫣楼没了镇楼之宝窦大花魁,我瞧你们一个破紫嫣还拿什么来自称“天下第一青楼”!今日我终于壮士得酬,我的醉乡楼也总算是要扬眉吐气了啊! 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有真本事在身、真正了不起的人无论到哪里都能轻轻松松吃香的喝辣的,色艺双绝天下闻的大花魁窦妙被剑南道蜀州芙蓉郡百花城的知名大妓-院醉乡楼给挖过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青楼界。 这座市妓数量仅次于秦淮城的百花齐放之城被那个巨大重磅消息给炸开了锅,不少兜里有钱的老爷贵人纷纷结伴组团约着去了城中的醉乡楼,没钱的爷们要么卖了自个儿的底-裤去凑银子,要么就是不顾妻子母亲的竭力反对,拿家里各种值钱的物事去当铺卖了换钱,然后削尖了脑袋就非得跑去那座销金窟无底洞里稍微瞧上那么一瞧、耍上那么一耍,固然是没本钱欣赏到那窦花魁的倾情献舞,但倘若能有好运气瞥上那个号称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盖世大美人一眼,那等回去以后玩自己家那个糟心臭婆娘的时候,闭着眼睛熄了灯也能有个好的幻想不是? 百花城里常年排行第一甚至搞不好即将成为整座中原头号青楼的醉乡楼早在半个月前就于大老板的示意之下修建起了一间唤作“美梦屋”的大型观舞屋子,此屋名字的内涵寓意比较简单浅显,就是取“身入醉乡得美梦”之意。 只要肯花上三十两雪花纹银迈步进了这间“仙界”屋子,就能好好的观赏到一场世间别的那些婊-子都是满身泥泞的肮脏丑鸭子,那她窦妙就近乎是一尘不染的血统高贵的雪色白鹅。但为何已经顺利攀登至了此等在中原各地闻名的顶峰高度,过上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闲适自在生活,她还是怎么都感受不到哪怕一丝的自豪和充实呢?为何只要在空房间里独自一人坐下来,寂寞感、空虚感、孤独感就立时会疯狂上涌,如若洪水海啸一般将她淹没吞噬,甚至有时候会胸口发闷发堵怎么都喘不上来气儿呢? 看脸色显然已是不胜酒力的大花魁呼唤楼内下人端进屋里来了一壶价值二十多两银子的剑南烧春,兀自用银色小杯子斟饮着烧春美酒,她妄图放空自己那昏昏噩噩的头脑,闭上眼睛却怎么也抹不去一个人的身影。 脑海中那个青衫客的身形愈发清晰起来,孤独寂寞的难熬感觉勉强有所消散退去的窦妙窦花魁脸上露出了独处时极少会出现的甜美笑容,她一手握着纯银制的酒杯,另一只手托腮,喃喃细语道:“酒量真好呢哥哥,活儿也不错~” ———— 万千神明生活的无上天宫里,有个才飞升成仙、登入仙箓没多久的女子被正式封为九天仙宫宫主之一的“盈盈仙子”,在天庭里的尊崇地位与那位据说已经转世下界的姮娥仙子不分伯仲。 此时那名运气极佳、造化更是匪浅的女子孤零零一人趴在诸神共主专门差人为她修建的那座“彩云阁”的顶楼窗户口,胳膊弯曲贴着窗檐,举目远眺,朱天仙宫里的万里绝美风光尽收眼底。但纵然欣赏再多再好的美景都无法改善她那份抑郁无趣的心情,即使在天庭仙界得到了数不胜数的特权福利,她的内心其实始终都是沉寂而落寞的。 得剑圣嬴秋一剑开天而霞举飞升的盈盈岛岛主白衣沈腰此时百无聊赖的自言自语道:“魏哥哥,你果然没有飞升呢,唉,我原本以为做了仙人就会快活……现在看来,没有你,做神仙也没什么意思呢!” 封号盈盈仙子的彩云阁阁主心里正在想着一个人,一个容貌和自己的心上人长得极为相像的人,腹中寸寸柔肠更是千回百转,她暗自心说道:“魏郎,你最近可还好么?” ———— 淮南道沂州。 锦瑟城。 大禹王朝第一强藩重镇,金梁王府内。 “凰儿,别练了,今天到此为止。”一名白袍白面的中年男子出言勒令道。 那名被唤作“凰儿”的彩裙少女当即停止了某套上乘内家功法的习练,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嘟嘴道:“东方叔叔,我还没剩一半多没练完呢!” “练习内功者最忌讳的便是心有旁骛,你现在心神不宁,怎么样都镇定不下来,还是不练了为好,休息一下吧。”身着素净白袍的儒雅男子淡淡的说道,“如今凰儿你已经迈入了一阶筑身境,有了初品的修为底蕴,那往后的内功修行想必能够轻车熟路了,不错。” “哇,真的嘛!”容貌秀美的花季少女顿时无比惊喜的大叫道,“那是不是说明我很快就可以开始练习远游功了?” 官拜“凤栖公”,被江湖人以及手下们称作“玉面人龙”、“东方潜龙”的白袍高大男子欣慰一笑,应声说道:“是的,再过差不多两个月吧,我就可以带着凰儿去赤霞山顶观霞台上修炼远游功了。” “耶!太好了!”身材娇小的少女显然极是兴奋雀跃,“餐黄天之精,食后土之华;啜清晨之露,饮山间之水;漱正阳之气,沐朝霞之光……对不对,东方叔叔?你看我都把远游功的基础要诀给背下来了!” 复姓东方的英俊男子满脸尽是自豪宽慰的笑容,宠溺万分的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言语里饱含赞许之意的夸奖道:“我们家凰儿真是转性了呀,现在练功这么殷勤刻苦了呢!好,真好啊!” “那是自然,我将来可是要变成像东方叔叔那样的绝世大高手的!” “不愧是王爷最心爱的乖女儿,就是有志气!” 玉面人龙东方梧桐怎么也不会猜到,此时这个姓嬴名凰的贵族少女满瓜子里都在想着一个人呢。 一个用剑气弄塌了整座异兽阁后,又腆着脸“夸”嬴凰身材好的天下第一大混蛋。 封号百里郡主的她脸上还是装出一副乖乖女的可爱讨喜笑容,腹中则狠狠斥骂道:“王八蛋,我身材什么样关你屁事啊!” ———— (明天标题《一个人(下)》,试着更新一个万字章节)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个人(下) 北方天烛国有座天时地利皆匪夷所思的连绵巨山,此山名青雷雪山,顾其名思其意,该处海拔巍峨,,但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只要他祁密气数尚在,他就一日不会殒命身亡!” 近些年来,前来宰相府行刺杀之举的所谓的“正义之士”有若过江之鲫,多得吓人。两年前祁密劝刚刚登基六年的小皇帝嬴勾和天烛国南院大王签署了避战求和割地赔款的耻辱条约以后,这些个疯狂的刺客更是蜂拥而来,跟稻田里的蝗虫似的,死光一波再来一波,怎么杀都杀不完。 那即使天下想取祁密性命的人多如牛毛,但他依旧安安稳稳的做自己的强权宰相,舒舒服服的当自己的“二皇帝”,别说脖子上面的脑袋了,就是身上的半根寒毛都从没有少过。 只因祁密住的“祁家大院”里私兵极重,有五百多名重弩手、八百多名弓箭手、一千多名佩剑侍卫,以及三千持刀披甲的精锐士兵。那三千精锐甲士每个人不仅穿有一套当年越国玄铁打造的优良重甲,还都持有王朝内最新式、最精良的弯刀“吞吴”,取此名字是因为近百年前曾有三千大禹国甲士靠着此种弯刀的初代型号,半夜偷袭了吴国的皇宫淮宁城朝天宫,杀死了那位姓孙的吴国大帝,留下了“三千禹甲可吞吴”的传说故事。也就是说,单单是一府之内可随时调动的兵力就足能与一个小国家相提并论了,宰相祁密部下兵马之雄,真是恐怖如斯! 除了这五千多训练有素的“府兵”以外,祁密的麾下还令有二十七位听凭差遣的江湖成是马的一品宰相祁密心情上佳,他回府后将一大群仆庸都纷纷遣退,给了那名跟在自己边上但比自己靠后半个身位的顾姓剑修一份较为机密的档案信件,轻描淡写的吩咐道:“临海啊,你知道怎么做的吧,这上头的不到二十号人,一个月内全部解决干净。” 麻衣顾临海接过主子给的“绝杀令”后仅是快速看了几眼,淡淡一笑,欠身应声道:“祁大人尽管放心,保证干净利索的完成,绝不拖泥带水。” “好,等事成以后,我把我去年纳进来的,一直到今年都没怀上孩子的两个漂亮小妾赏给你好了。”祁密颇为慷慨的说道,“你可还有什么想要的么?” “那卑职就提前谢过大人了!”有幸和祁大人做“连襟兄弟”的地煞境剑修顾临海抱拳鞠躬拜谢道,“卑职还想……” 此话尚未说出口,便有侍卫隔着老远匆匆奔跑过来高声报信:“不好了大人!有刺客杀进来了,南面正门已被攻破,士卫们正在全力抵御!” “什么?!”身穿仙鹤服饰的一品大员祁密不可思议的喝问道,“一共来了多少刺客?” 那个前来报信的佩剑侍卫显然还没从刚才那份震撼恐惧中缓过劲儿来,他嗓音发颤的回复道:“一共,共有……一个,只有一个人!” 当朝宰相祁密和定力不凡的贴身保镖顾临海尽皆变了脸色,朝堂一人之下的祁密厉声叫道:“怎么可能?一个人就把南门口的四名洗髓境高手全给干掉了?!” 这时又有一名背负长弓,但是全身已染透新鲜血液的弓箭手急色匆匆且踉踉跄跄地赶至了此地,来到祁密身前“扑通”一声双膝跪了下去,嗓音颤抖的哀声禀报道:“大人,恕属下无能,府内的武林高手已损失过半,重弩手、弓箭手以及持剑士兵的数目皆损失异常惨重,请大人速速……”说完最后的那“移步”两个字后,这名重伤不治的弓箭手终于咽下了此生最后一口气。 腰间别有华丽仙家彩剑的顾临海曾直面东海汹涌浪潮拍击涯岸,到底拥有着身为一代武道巨擘最起码的应变迎战能力,他对着已经后背开始冒冷汗,甚是怕死贪生的宰相祁密说道:“祁大人,三千精锐甲士可以出动了。” 中原第一著名巨奸祁密遂点了点头,连忙将腰间的那柄可随意调动精兵的金饰剑交给了最先赶来的那名佩剑侍从,肃声叮嘱道:“快去调派我府内的三千精锐甲士,务必要将损失降至最低!”顿了顿,又出言补充道:“能生擒最好,如若不能,尽力于原地诛杀便是!”那名忠心侍从接过象征着调兵权力的金饰剑后,拜别了主子祁丞相,立刻动身大步离去。白脸奸相祁密则在第一高手顾临海的陪同保护下,往剩下的两名地煞境剑修所在的安全屋室快速行去。 偌大一座堪称辉煌宏伟的宰相府里,有一名身穿葱绿色单薄衣衫的白发女子在发了疯似的横冲直撞,几乎视房屋建筑如无物。 守在南面正门处的四名洗髓境江湖武夫被那名雪发女子当场活活撕成一摊残肢烂肉,人型不辨。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五百重弩手、八百弓箭手以及一千持剑士卫已被她以血腥无比的方式击毙屠灭了半数以上,其手段残忍真正可用“杀人如麻”四个字来形容。不到小半柱香的光阴,府内已有近二十名武林高手轰轰烈烈战死,重弩手、弓箭手、持剑侍卫几乎损耗一空,三千名身穿玄铁“越甲”、手握“吞吴”刀的精锐甲士则被那名白发如雪的“女魔头”徒手虐杀了足足半数以上,尸横满地,血淌若涌泉,更有些被那瘦弱女子硬生生扯断了大腿手臂的可怜披甲兵卒横倒在尸堆里尚且未死,因极致的钻心痛苦而哀嚎如雷,那么短的时间里,此处已宛如一座绞肉碎骨的人间地-狱! 那名绿衣白发,毫不容情便大开杀戒的娇小女子其实有自己的一套处事原则,不会随随便便就动手杀人,她此番孤身前来这里就只是为了抓那个叫作祁密的家伙而已,至于为何会对那些“无辜者”下手此般歹毒狠辣……是他们自己先冲上来的嘛! 昔日有个爱穿青衫的魏姓大哥哥告诉过这名绿衣白发少女一个十分浅显易懂的道理,那就是——只要是朝着自己冲杀过来的,都可以一律视作“坏人”,杀死再多的坏人都能算作是正当防卫,没什么大不了的。 赤手空拳、杀人如碾死蝼蛄蚂蚁一般的花季少女在祁府内疯魔一样的狂蹿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在府内某片平坦广场上见到了那名据大哥哥亲口说“死上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嫌多”的人型畜-牲祁密。 有三人就那么挡在了那个姓祁的天下第一乱臣贼子之前。 一人身穿金黄色锦服,整个身子异常肥胖臃肿好似一头立起来的家猪,富态满脸,左右腰际均别有三柄比匕首-长不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多少的短剑;另一个人穿有崧青色道袍,须长及腹,身后背负一柄极长的镔铁宝剑;最后一人披穿粗劣无比的麻布衣裳,体格偏瘦偏骨感,容貌更是普普通通,右手中紧握有一柄外观五颜六色的华彩长剑。 正是祁府内修为境界最为的。”浑身上下如同在血水里面泡了个澡的小丫头卜倩一把揪起了宰相祁密的胖大身子,将那个昏厥过去的千古第一贼相背负在了自己身后,造了莫大杀孽的“血衣”少女驮着一人飞速往正门口奔去。 来到祁府南面大门口时,卜倩用甜软娇柔的嗓音高声呼唤着神鸟毕方的那个“小火苗”的独特名字,待那只独脚蓝毛的小雀儿毫不嫌弃更不避讳的停回自己的肩头后,成功将奸贼祁密生擒并带离家中,做了英雄壮举却不自知的卜姓小丫头兀自抬头望向北方,她在默默的想着一个人。 那人是个酷爱穿着青衫的年轻俏剑客,还是个北人南相、男生女相的清俊公子哥,还是个豪侠正义潇洒闯江湖的游侠儿。 世间这样的人根本不用太多,光是一个就已经足够了,只要认识了就绝对忘不掉的。白天醒着的时候脑子里是他,晚上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也全都是他,睁眼闭眼都是他,一天十二个时辰,大概至少有十个时辰以上的时间是在想念着他。 可是那个令人朝思暮想,怎么都割舍不掉的“他”,而今究竟身在什么地方呢? 明明亲手擒到了朝堂首席佞臣祁密,血人模样的小丫头卜倩心中却仍旧是闷沉沉的,甚至愈发忧郁落寞了,她在脑海中不断回忆着那张梦乡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年轻脸庞,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轻轻呢喃道:“大哥哥,你的心愿我帮你实现了,等我去燕鸣关的城墙上吊死了祁密,求你现身出来让我再见你一面好吗?我要求不高的,就见你一面就好了,我每天想你想得睡不着啊……” 说罢抿起樱桃小嘴低头沉默许久,随即背着姓祁名密的一品高官朝向北方一路大踏步飞奔去了。 这一日,大内皇宫里有数名专业练气士惊异万分的发现天启城宰相府里原本丰盈冲天的“气数”在短短不到半个时辰里就完全消散,点滴不剩!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四十章 凌轹白猿公 剑南道,蜀州。 峨眉山脚下。 该山位于蜀地西南部,与五台、普陀、九华三山并称为“中土佛教四大名山”,山脉峰峦起伏,地势陡绝逶迤,风景绝丽壮美,宏观远望,轮廓线流畅柔美,峰峦起伏如螓首峨眉,细而长,美而艳,故此自古就有“一点蛾眉天下秀”的说法。加之山间植被丰茂,色彩翠黛且雅丽,重岩叠翠、雄秀幽奇,多有终年不枯的松柏老树,天时偏多雾,终年明小寒时节的峻冷凛冽。到了这一节气,中原大地不论是江南还是江北地区,均是冰封万里的皑皑光景,民宿房屋、树木枝丫、岩石乃至峰峦无一不被厚厚冰雪覆盖,世间一片冰天雪地的纯白景象。 都说“小寒寒,惊蛰方可暖”,今年的这个小寒节气出奇的寒冷酷烈,北风呼呼的持续吹刮脸庞,说的夸张些就好似有人在用大耳光子拍打左右脸颊一般生疼,用保暖围巾也不顶用,劲风照样还能从缝隙中灌进来、溜进去,打开酒壶壶盖喝酒的时候,都要注意别拧开太久,否则壶里的酒都该给彻底冻住了。 冬日万物敛藏,天地间寒风凛凛,这一日朔风吹打在树木的纤细枝头上面,浑如木头也知晓疼痛,不住发出“嗖嗖”的类似呻吟哀叫之声。 本来早就盘算着行上名山峨眉去赏景的魏颉由于心系西疆玉龙关即将到来的那场注定要血流漂橹、死人成山的“四国联合大战”,再也没了什么闲情逸致去登高爬山,骑马穿行于径堵千重满是厚雪碎玉的羊肠小道,十分费劲的来到了心心念念的峨眉山脚下,仅是抬头遥遥望了一眼那座中土四大佛学名山之一的峨嵋,便即调转马头往着西北方向行去了。 “小霜儿,你能帮我办一件事情么?”马背上的魏颉忽然开口问道,“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求你了。” “什么?”坐在大胆哥身前的朱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丹裙少女许灵霜微微一惊,天生聪颖智慧的她仿佛已经猜出来了什么,嘴唇有些小幅度的颤抖。 “如果,我是说如果……”弱冠之年的魏颉沉着嗓子说道,“我死在了玉龙关,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把我的尸体带离西疆战场然后烧成骨灰,分成两份,一份洒在燕鸣关以北的蓟州大地,那是我出生的地方;剩下的一份,请你去江南挑一处山青水秀,有鸟鸣有溪流有桃花的地方葬了,我喜欢那样的地方,能葬身在那种地方再好不过了。唉,如果可以的话,下辈子我还想要出生在春天,在草长莺飞的阳春三月里……” “大胆哥,求你别再说了!”花季少女许灵霜语气颇为严肃的打断道,“这辈子都还没过完呢,干嘛就想着下辈子了?你怎么知道自己就一定会死在玉龙关?大战还没开始呢,打都还没开始打,别净说些丧气话!” “小霜儿,我……” “大胆哥,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是希望能由我来亲手葬了你,好让我一个人在这个世上继续活下去。”朱丹裙小丫头许灵霜低着头说道,“可是你太小看我了吧,我许灵霜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死有什么好怕的?之前在沐河城西我和你一起截杀耶律望河的时候,我不是也说过自己是‘中原大好女儿’的么?既然我是中原的好女儿,眼下西域四国犯境,我就有义务去出力,甚至出命!还有什么死法比捍卫西北门户,保护中原千万百姓而死来得更英雄豪迈的呢?”顿了顿,接着慷慨而言:“我之前看过一本武侠,叫《八部天龙》,里面的肖大侠孤身赶赴聚贤堂,虽有万千人吾往矣,那是何等的潇洒气概、豪侠盖世?而今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我可不许就光你一个人跑去逞英雄,没我的份!” 魏颉听得心情十分激动,伸手抱住了小霜儿的双肩,满腹愁苦的叹息道:“此番西域四国联手,战事非同小可,遥想当年天烛国大将军耶律巫沉率十余万重兵压境少咸山,就能将我爹逼得自我兵解、殉城而亡……这四国之雄兵,又岂会少于十万?一旦身临波谲云诡的黄沙战场,死与生便再也由不得自己,你还那么年轻呢,为何执意要陪我一同赴死?” “你岁数很大么?你不也才比我大了四岁么?你都不怕死,我又有什么好怕的了?”许灵霜柔声道,“我早就说过的吧,我已经什么都没了,只有你了。大胆哥你若是死了,那我也不愿独活,你死在哪里,我也跟着你死在一块儿,别想一个人先走!” 年轻人魏颉沉默许久,又尝试着开了几次口,终究还是没有再说出什么言语,双手策动缰绳,继续往前赶路。 品相神骏的高头白马大白载着魏颉和许灵霜二人,头上顶着半分也不刺灼人眼的可爱冬日,马蹄踏雪泥,又徐徐赶了差不多五里路程的时候,从位于前头的那片应该较为空阔的林子里面传来一大群人的喝酒猜拳吆喝声,颇为热闹嘈杂。 腰间酒壶内酒水已经喝尽了的魏颉忙策马快速前行而去,走近后方才看到前面的林间雪地之上竟拥坐有不下三百号人,个个皆穿有红色裰衣,身边都摆放有一根上粗下细的木制短棒,每个人头上还无一例外俱系有一条血红色的丝绸带。据野史记载,王侯将相豢养的死士额头处大多会绑系这种颜色的特殊带子,预示 (本章未完,请翻页) 着他们已做好了随时身赴死地的准备。 三百多号悍不畏死的壮士男儿,几十号人围成一堆,在风雪之中满怀豪情风范的唱着歌、碰着杯、划着拳,四溢的酒香隔了老远都能让人闻到,嘴里大口大口啃食着提前风干烟熏并储存好的腊肉,嚼咽几下后用美酒将肉片全部顺入腹中,舒坦的拍拍肚皮,好不爽快。 魏颉见到眼前这副好汉聚众喝酒的场景,自然而言的想起了自己昔日作为搁剑塔守将之时和四十多名弟兄们一同快活取乐的往事,遂和小妹子许灵霜先后翻身下了鞍背,将拉有载物车厢的白马大白在一旁的树上拴好后,在朱丹裙少女小霜儿的跟随陪同下,快步匆匆走了上去。 来到有最多红衣好汉簇拥围绕着的那堆人边上,妆容特异的魏颉朝着那群头缠红丝带的“死士”抱拳行礼道:“在下姓魏名大胆,自西域梵罗国而来,见各种壮士喝得如此痛快,不禁有些嘴巴发馋,能否与诸位讨口酒喝、要口肉吃?” 有几个头系红绸带的精壮汉子扭头见到身穿孔雀蓝绸缎袄子的魏颉那副金眉金眉的胡人模样,又瞥了几眼他身后立着那名薄纱蒙脸的朱丹裙少女许灵霜,着实没好气的挑眉斥问了句:“梵罗国人跑来咱们中原做什么?” 作胡人打扮的魏颉尚未出言回答,便又有红衣汉子扯着嗓门大嚷道:“西域人别他-娘待在这儿碍眼,我们聚在这里就是商量着怎么去杀你们西域人,你这家伙居然还跑来自寻晦气,这不是天杀的该死么?!” 魏颉听了他们这番半分也不友好的无礼言语,心情倒也没有因此而变糟,反而心中油然升起志同道合之意,心下暗道:“这些义士在此处聚首,原是为了联手对付西域贼子?正好我也打算奔赴西疆玉龙关,不妨和他们交个朋友,然后一并赶去赴敌杀贼。” 正欲开口直接表明身份,忽有一个身高八尺近九尺的魁梧汉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只见那高大汉子体态健硕如熊,穿一件白羊皮丝绒袍子,腰间系着锦绣纹绿绸带,左右腰际各别有两根造型普通的铁制圆首粗棒。头戴缀翠玉羊皮垂檐毡帽,容貌神采奕奕,丹凤状狭长眼眸,瞳仁呈现与中原人迥然不同的金黄色,乌亮浑黑的卧蚕眉,须毛皆甚是浓密,其外在英武形象足可用“由来万夫勇,挟此生雄风”十字评语来形容。 那名有着一对黄金瞳的羊皮袍大汉站立起身后将双手往下压了压,显是这群好汉老大的他示意周围的数百名兄弟们稍稍安静片刻,丹凤眼卧蚕眉的大汉弯腰抱起一个尚且还满的酒坛,走上前去一递,将坛子给了那个与自己并不熟识的魏姓“西域”年轻人,用雄浑有力的嗓音冲林中周遭的人朗声说道:“诸位兄弟,我们此番赶赴西疆玉龙关确实是去屠杀那些西域贼寇,但大举进犯中原的四国之中可没有那梵罗国,更何况西域又不是人人皆坏,我凌轹本也是西域男人与中原女人交-合后生下来的产物,又有何紧要干系了,血统这种东西,根本就是无伤大雅的!” 遂又对着穿有孔雀蓝绸缎袄子的年轻剑修魏颉招呼道:“在下姓凌名轹,乃是峨眉山肝胆盟当代盟主,因喜穿白袍戴白帽,故江湖人称‘白猿公’,能路过此地就证明咱俩有缘分,来,魏兄弟,这边坐,跟兄弟们一块受用酒肉便是!”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四十一章 黄龙酒 短短几句话,魏颉就对这名于自己身世背景毫不忌讳的英武大汉心生莫大好感,虽从未对这个心直口快的什么江湖“白猿公”有过耳闻,但仍是抱拳振声回应道:“久仰白猿公大名,多谢凌兄好意抬爱,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哎呀,别整谢来谢去的那一套了,咱是粗野之人,不爱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来来来,快来坐我边上,咱们一块儿喝酒吃肉!” “好!”接过凌盟主递过来的那坛子酒水,作西域胡人打扮的魏、许二人在那名腰间别有钢铁双棒的大汉身边坐定后,魏颉低头往坛中一看,但见此酒色泽莹绿通透,如有春意浮寒瓮,立时惊讶的出言叫道:“这……这可是黄龙酒么?!” 穿有羊皮丝绒纯白袍子的魁梧大汉凌轹顿时快意大笑起来,语气中带着明显赞许意味的应声道:“不错,这正是那位狼煞大将军魏魁昔年将普通黄酒的原有配方改良后研发出来的黄龙酒,魏兄弟真是识货之人呐!好眼力,哈哈!” 魏颉双手捧起那个酒坛往口中咕嘟咕嘟送酒,那酒水本就飘飘然香气四溢,入得口中味道更是出奇的醇厚、绵密,赞叹道:“好喝啊,不愧是魏大将军首创出的名酒,这味道果然够正!”又跟边上的人要了碗碟,给少女许灵霜也喝了些许,小霜儿素来不擅长饮酒,但仅是喝了一点儿便也跟着由衷称赞道:“此酒的味道竟如此浓郁!” “别光喝酒啊,来,吃肉!这可是我专门花功夫腌制出来的上等小羊腿肉,肉质可筋道着呢!”凌轹白猿公笑得豪迈朗健,天生大嗓门的他用小刀片下了大块上好羊肉,将插在肉片里的小刀递给了魏颉,示意其别把自己当外人,和他们一样都随意片肉来吃,接着还不忘又递了柄小刀给边上的朱丹裙小丫头许灵霜,雨露均沾。 魏颉心下十分感动,一方面的因素是他真切的回忆追思起了两年时光里和守塔兄弟们喝酒吃肉的快活往事,另一方面则是萍水相逢毫无利益纠葛就被如此盛情款待,这还是生平比较少有的经历,上一次这样与人结交投机然后白吃白喝还是在和那位同样称得上“豪气”二字的结义大哥万纶万文煌,暗暗感慨道:“这位姓凌的白猿公,可还真是个世间少有的豪爽男儿啊!” “凌兄,你们此番赶赴西域玉龙关,可是要去支援凉地边境,对抗那西域四国的联合进犯?”魏颉出言殷切询问道。 “不错,根据我们得知的小道消息,还有不到短短半个月,西域妲喇、焉饕、娄兰、乌宛四大强国将联合起来,举整国之力,压境西疆玉龙关,届时凉军必然会与之发生极其激烈的厮杀碰撞,凉王马朗必会死守边关,在边境等待中原朝廷派兵驰援,而今我带着肝胆盟的兄弟们赶赴凉地,就是为了去帮凉王守关以拖延时间的。我肝胆盟共有三千多号兄弟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口气全部出动的话不太现实,而且容易被西域知晓半路截杀,故此我打算花几天时间分批次地将人带去凉州大地,听凭凉王的安排指挥。” 白猿公凌轹喝了一大口绿莹清澄的黄酒黄龙,“当年狼煞魏魁魏大将军改良酿造出此等绝世名酒,取名黄龙,取直捣天烛黄龙府之意,随后果真带领着可搬山倒海摧城跃江的无敌魏家军杀至了北方黄龙府,实现了战前的豪言壮语,实在是令我辈中原男人心生无限向往啊!故我今日也搞来了这一千多坛黄龙酒,与兄弟们临行前分喝,为的自然是讨一个好的彩头,直捣黄龙,杀西域贼子一个望风披靡!当然,我们才不过三千左右的人,在正面战场多半起不到什么大的用场,但我们可以充当前锋军或是探路斥候,还可当做突然包抄袭击的奇兵使用,届时三千人一举入阵突袭,就算是将西域四国国君的脑袋割下来几颗都不是没有可能啊!哈哈!” 魏颉听得连连点头,将嘴巴里嚼了许久的一大块腊羊肉咽入了肚中,接着竖起一个高高的大拇指,发自肺腑的衷心赞叹道:“玉龙关一破,凉州大地不复完整,到时候中原也必然会受到战乱的波及,凌兄肯为中原百姓出头,仗义率众出战,实是条响当当的英雄好汉、豪侠壮士!小弟实在佩服得紧呐!” “小兄弟啊,不瞒你说,我凌轹此番之所以会倾尽整个肝胆盟成员之力动身赴西,那是因为我义父曾与凉王马朗有过一个盟约。”峨眉山之上三千多名义士最高统领的凌轹凌盟主娓娓道来,“我亲爹是西域胡人,早年间便抛妻弃子彻底没了消息,那年我十五岁,我娘染了风寒不幸病逝后,我自愿参加了凉州军队抗击西域贼人的‘割头少年队’,十六岁加入了盟主严羌统领的侠义道肝胆盟,二十岁时我成为了肝胆盟冲冠队副队长,二十二岁便晋升为正队长。每有大战,我必身先士卒,冲在队伍的最前头,披最重的甲,杀最多的敌人,捞最大的军功。又过了三年刀口添血的日子,二十五岁那年,我被严盟主收作了义子,武将职位也攀升至凉州军队的骑兵头目之一,这辈子第一次亲眼见到那位凉王马朗,啧啧,该说不愧是西北头号异姓藩王,其风姿气度实是我生平罕见!恍惚间又是一十三年,两年前严盟主战死于玉龙关外,我奉其遗命,辞掉了在凉州军中的各类军务,正式成为肝胆盟的新一任盟主。我们肝胆盟的口号宗旨是——‘肝胆盟,骨气雄,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我义父他老人家与凉王马朗交情甚佳,曾约好过一个盟誓,逢战必危,与凉州大地同甘苦共患难。一诺可值千金,既然是许定好的盟约就一定要完成,死生大同,存亡无悔,而今西疆玉龙关有浩劫将至,我辈肝胆盟义士自然有这份责任赶赴凉州要冲支援边疆,为守护中原百姓出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 “原来如此,想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到凌兄的肝胆盟与凉军竟还有此般深厚的故旧交情。”魏颉心生万千感慨,忍不住摘去了浓密的金色假须假眉以及头顶的熊皮毡帽,将自己的名姓字讳与真实身世如实交代道:“不满凌兄,‘魏大胆’这三个字其实是小弟的化名,小弟真实姓魏名颉字正气,因犯下数条死罪而遭到朝廷悬赏通缉,为了躲避官府士兵追杀,这才以西域人的外貌与魏大胆之假名行走江湖的,家父正是这黄龙酒的首创研发者,号称狼煞的魏魁魏将军。” 生就黄金瞳的肝胆盟盟主凌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金灿灿的双眼,旋即“噌”的一下从地上快速站了起来,震声对周围几个大圈子围着喝酒吃肉的好兄弟们大喊道:“各位,这小兄弟原来并非那西域人氏,竟是那位击败了天烛国南院大王耶律镇江,令无数狼蛮族人望风北逃,死守少咸山碎肉城的大英雄魏魁的儿子魏颉啊!” 四面八方三百多名头上系着红绸带的肝胆盟“死士”得知此人乃是那狼煞大将军魏魁魏巨侠的独子,尽皆哗然,先前那几个因误以为魏颉是西域人而出言不逊的义士无不纷纷走上前来主动敬酒,望其能够不计前嫌,魏颉自然也从地面上站立起身,恭恭敬敬地端酒回敬,以示无碍。 “我凌轹今年四十不惑,自加入凉州割头队的第一天算起,至今已经过了整整二十四年光阴的戎马生涯。这辈子别的什么事情都没干,就忙着在练武打仗了,也算是见过了数不胜数的江湖武人和军旅勇士,但要我说此生最敬佩崇拜的,那就只有魏魁魏大将军了。”肝胆盟凌轹凌盟主高声说道,“琅琊王部下虎威韩骧韩将军谋略与勇力均是平平,并无尤为出彩之处;金梁王麾下东方梧桐一代儒将,少了些舍生忘死的威猛魄力;凉王马朗之子马茂陵年纪轻轻便有万夫不当之勇,若能再好好磨砺几年,保不齐会有质的飞跃;中央朝廷头号武夫王迎鹏勇盖三军,可惜其人智慧欠缺,属于典型的有勇无谋……依我看,这中原大地上真正能当得起‘有勇有谋,千古第一’这八字赞誉的武将,除了那位绿袍战神卫京之外,就唯有魏魁魏大将军一人了!” 魏颉听得此人如此盛赞宣扬自己的亲生父亲,心中无疑是狂喜非常,端起酒坛就上去敬酒,“凌兄,无需多言,都在酒里面了。” 身穿雪白羊皮袍子的凌轹亦双手捧着那个装有“直捣黄龙”酒的大坛子,朗声回敬道:“来,喝!” 正在众人喝得痛快、吃得滑口的时候,有一支约莫不下两百人的队伍朝着这边慢慢行了过来。就好像是故意和肝胆盟众人唱起反调一样,那群人个个皆穿黄衣、头顶系着黄色丝绸带,手中则都握有一根细长的木棍。 风雪里,生就一对丹凤眼的白猿公凌轹遥遥看清了来者究竟是何人,他眯着眼咬牙道:“来了,峨眉山的野猴子来了!”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四十二章 法布于众 “峨眉山的野猴子?”魏颉对这个新奇说法表示颇感迷惑,他也曾听闻过峨眉山之上多野猴,具有顽皮的劣根性,皆性子泼辣野蛮,素来喜欢抢夺登山者的干粮食物和水,叫人头疼得紧。 “对,就是只该死的野猴子,魏老弟你一会儿就知道我为何要这么说了。”肝胆盟三千义士总盟主的凌轹再度从地上站了起来,冲各位弟兄们喊道:“诸位兄弟,有咱们的老对手来了!”三百多名头系红色绸带、身穿红衣的精悍壮士悉数抄起身边上粗下细的大棒,从雪地之上猛然站立起身,作蓄势迎敌状。 白猿公凌轹示意魏颉和许灵霜二人待在原地不动即可,自己则上前去“迎接”那个所谓的老朋友。 那群黄头巾黄衣服的领头人物是两个相貌都难登大雅之堂的鄙陋男子。 一人黄发黄眉黄须,面貌长得那叫一个歪瓜裂枣,五官真正可用“贼眉鼠眼”四字贬义词来形容,有两颗恶心人的龅牙外露呲出来,当然也是黄油油的。个头是又矮又挫,甚至还有点驼背,活脱像个浑没出息的街边小瘪三,身穿一件青黑色的华软绸子,身后背着一个浓黑色的小型布袋子,也不知道里面究竟装有何等物事。肩头扛着一根显然甚是沉重且价值不菲的黄金镔铁棍。 另一人脸型颇为瘦长,左右腮边有凹陷下去的饿痕,典型的上吊三白眼,倒挂八字眉,再搭配两条龙须也似的八字胡须。身穿有一条朴素至极的靛蓝色褂子,衣服上毫无修饰纹路甚至还沾染有些许污渍,虽然体格颇为瘦弱文气,但是其整体形容依旧与“文质彬彬”四字差之甚远,说他是个靠坑蒙拐骗偷为生的家伙,都比说他是个读书人来得容易让人相信。腰间别有一柄呈灰白两色的长剑,剑鞘的首处缀有好大一颗墨珠,明显是价值非凡。 两百多号黄衣“不速之客”在这两名模样奇特的男子的带领下进入了此间林中。见到朝自己缓步走过来的那名高大汉子凌轹,黄须黄眉黄发、活脱就是一副西域人长相的丑陋男子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没好气的冲其尖酸叫道:“喂,姓凌的,你这逼-玩意儿还没死呢?” 那个明显有着西域血统的扛棍男子嗓音很尖,有点像猕猴啼叫,再加上他那副尖嘴猴腮的不堪模样以及矮小驼背的弱气身材,年轻人魏颉仿佛有点明白了凌轹为何要将其呼唤作是峨眉山的野猴子了,转而对身边的许灵霜调侃道:“还记得小时候我在江南道湖州生活时,那些在街头上无所事事瞎晃悠、长得像那个家伙一样挫的人,通通都被叫作‘阿飞’。” “为何是叫阿飞?”小霜儿有点费解的问道。 魏颉笑了笑,试着解释道:“大概是说那种人的模样太过特立独行,这座人间已经容不下他们了,该飞到天上去了的意思吧。” 容貌颇具燕赵北国慷慨悲歌之士气质的凌轹仰头“哈哈”一笑,立时反唇相讥道:“你黄敦伦还没死,我怎么好意思先去死呢?还没能给你坟头上浇一泡热尿,我就算死了也不痛快啊!所以你黄帮主到底什么时候死啊?提前知会一声呗,我好去准备花圈,放心,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肯定给你挑个大的,寿衣也挑好的,漂漂亮亮风风光光的送你走!” 身穿青黑色绸子的黄姓男子被多年死敌兼仇人的凌轹的这番话气得着实够呛,他来此地之前就做好了充足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心理建设,要让那个姓凌的乌龟儿子王八蛋见识一下自己这两年来增长的气魄和底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黄河决于口而心不惊慌,再也不可能被他用三言两语就给气得“破防”。可眼下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刚还没聊几句,姓黄名敦伦的西域汉子就已是急火攻心,巴不得快些动手杀人了。再看看对面的白猿公凌轹却仍是面含浅淡笑意,一副神采奕奕的闲适模样,这样开局便在气势方面落后一成,为了今日这场大战倾注了不知多少苦心的黄敦伦黄帮主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故而他狠狠咬了咬后槽牙,将胸口那一团差点就要喷将出来的如同爆裂般的“怒火”给强制性压迫了下去,使劲儿沉着那副尖利刺耳的嗓音说道:“这都两年不见了,姓凌的,你嘴还是这么毒啊,好,可以!反正你都是马上要横死的人了,多说几句无妨,希望一会儿你要死的时候还能有这份悠哉游哉的态度!” “好哇,这片林子我瞧着风水不错,很适合给你这只峨眉山野猴子下葬。”白猿公凌轹仍是嘴不饶人的骂道,“峨眉山野猴子死在峨眉山脚下,正所谓死得其所,下辈子投胎,还能接着做猴子,生生世世做下去……” “你够了!”容貌、身材若街头“阿飞”小流氓的黄敦伦终于再也沉不住气了,他瞪大那对与自己胡须眉毛头发颜色相近的棕黄色眼眸,面容狰狞的怒喝道:“凌轹,两年了,你将肝胆盟盟主之位从我‘云雨大圣’黄敦伦的手里抢了过去,这是你第一次欠我的;之后你跑来峨眉夺了我黄眉帮的山头,自己占山为王,这是第二次待我不住,今日咱们新仇旧帐一起算,两笔账一块儿结了!” “好啊,既然你说了要算账,那我就来帮你算算!”凌轹凌盟主的面部表情正色严肃起来,“当年你调戏了义父的妾室,还威胁人家不许告发,否则就要杀人灭口,像你这样手段龌龊卑鄙的人也配做盟主?我向义父大人举报你有什么不对?你被赶出肝胆盟以后自立门户创下了一个‘黄眉帮’,这本没什么不妥,但你丧心病狂,将峨眉山脚下的无辜百姓抓去给你当奴隶,将大量良家妇女擒去给你暖榻,这般人神共愤的所作所为,我带人过来剿了你的巢穴,然后将这座山清水秀的佛教四大名山之一的峨嵋作为了肝胆盟的新本部基地又有何不对?今日就算是天上劈下一道怒雷来,也该是劈死你黄敦伦,而不是我凌轹!” 魏颉听他此番豪言慷慨,心中对其那份无惧天雷的霸道气魄尤为敬佩,暗道:“凌兄当真是好一个的对否?” “放你娘-的驴粪屁!”自封绰号“云雨大圣”的黄敦伦怒极,几乎暴跳如雷的他将手中那根沉重至少有将近百斤份量的黄金镔铁棍往地上重重一顿,棍子底部的积雪和土地当时便猛地炸裂了开来,以棍裂土裂雪的黄姓男子恶狠狠的瞪眼叫道:“不过你有一点说得勉强还算凑得上边,我身边的这位高人确乎与‘法’之一事有干系,只是他并非做红白法事之人,而是当今法家学派的第一圣人,千年之前那位法家创教者李嗣李冠众的嫡系后人,世间顶尖练气士,当代‘法圣’李白白!” 中原曾经有过各类学派互相争论批评的名为“百家争鸣”的盛世局面,经过历史长河的迭代冲刷与优胜劣汰,最终大部分学派都已然消失灭亡,只剩下儒、释、道、墨、法、兵六家学派尚存人间,其中提倡以法治国,兼用各类术势,法为根本术势为辅的核心思想,主张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万事皆一断于法的就是六大学说门派里的法家了。与千年之前儒家至圣先师孔子、道家初祖老子、佛家首位佛陀释迦摩尼并列的法家创始人姓李名嗣字冠众,生平最高做到过商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后像什么秦朝主张积极变法的公孙鞅等等,也都是封王封侯,高官厚禄不在话下。再后来大汉朝刘姓皇帝推翻大秦始皇帝严苛暴-政,依从儒家博士董终书的治国方略,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而与儒家学派最为水火难容势不两立的法家也因此逐渐落寞,时至今日,至少中原大禹朝已经无人再推崇法家的理念主张了。 “这位李白白李大人自西域妲喇而来,李大人不仅是当代法家圣人,而且还是西域妲喇国的当朝国师,西域四国联合攻打玉龙关的大战在即,我提前得知了你们要去边境驰援凉王的计划,便恳请法圣李大人与我一同前来剿灭你们这帮家伙。”黄眉帮云雨大圣黄敦伦大声介绍道。 堂堂峨眉山肝胆盟盟主凌轹面无表情的听完姓黄的这番话,语气冷冰冰的说道:“据我所知,你们法家初祖李冠众是中原人吧,怎么的,如今在中原混不下去跑到西域给人当狗腿子了?呵呵,一只猴子搭配一条狗,好一个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就在云雨大圣黄敦伦气得正准备即刻冲上去动手的时候,依附投靠了西域妲喇国国君的法圣李白白忽然开口轻轻地吐了四个字出来:“法布于众。” 李姓法圣说完这四个莫名其妙的字后,动作慢悠悠的拔出了佩在腰间的那柄镶嵌有硕大墨珠的灰白色长剑,右手握剑柄,深灰色剑刃的剑尖直直苍穹,须臾间,有幽淡无比的浅白真气自剑尖飘出,徐徐升向了飘着雪花的无垠苍穹。 大有“狗仗人势”嫌疑的黄敦伦洋洋得意的高声喊道:“李大人手中的这柄剑乃是天下八大神剑之一的阴炉,乖乖等死吧你们!”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七弦祭神大法 天下八大神剑,龙蟠虎犼紫电青霜人杰地灵阳鼎阴炉,每一柄神剑都用着各自绝强超俗的神通之力,比方说九龙山匪首霍元巢的那柄阳鼎,可幻化出一柄巨型凝真气剑,阳神身外身外形显化;剑侠上官白檀的那柄青霜剑,可随意摧生青色霜气为剑芒,无视任何敌人的强韧体魄;酆山鬼王卢妄的那柄人杰剑可大幅增强持剑者的阴灵内力,同时召唤出整整八具本命阴神对战。法圣李白白手中的这柄首处镶缀有硕大墨珠的灰白长剑亦是八大神剑之一,名为“阴炉”。 有大量的浅白色气机自阴炉剑的剑尖处飘荡而出,很快便消散在了满是柳絮状飞雪的茫茫天空之中,再也观察辨析不见半分。 就在众人皆迷惑困顿不解之际,身穿靛蓝色纯色褂子的法家当代圣人李白白又轻轻念叨出了一十六个字:“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圣人执要,四方来效。” 蓦然间,整片被积雪覆遍的林子俱被朦朦胧胧、犹自发散着淡淡金光的白色气息笼罩包围了起来,往周围看去,再也瞧不见远处的林间事物,抬头也全然望不到太阳,就如同此间的六百号左右的人都被一只会发光的巨型白碗给死死罩在了里面一样! “哈哈,这便是李大人手中阴炉剑的无上神通!”穿有青黑色绸子的西域人黄敦伦得志便猖狂的放声大笑道,“你们现如今已被法家莫大‘气数’幻化而成的巨型真气罩子给困住,在这个罩内,无人可以轻易出逃,而且除了李大人自己以及我们这些事先在体内注入了部分法家气数的人外,剩下的每一个人都受到身不由己的‘压胜’,罢便高高举起了那根黄金镔铁长棍,运足周身本命真气,全力照着凌轹的头顶天灵盖掷落。 “铮!” “铮!” 蓦地里,有两记甚是尖刺的琴弦崩断之声自凌轹的胸口中“蹦”出。 震耳欲聋。 七弦祭神大法。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四十四章 浩然气 肝胆盟第二任盟主凌轹曾从某处隐秘山洞之中意外学到了一门堪称禁忌之术的功法,唤作“七弦祭神大法”。此功法之所以被称作“禁术”,是因为习此功法者须以自身的性命寿数与本命元神作为消耗祭品,以换取极短时间内的横绝杀伤力,一共能使用七次,每使用一次必要崩断一根大好“心弦”,每一次使用时的威力都会逐步递增叠加,但代价就是练功者周身经络与心脉都会受到不可逆的损伤,当最后一根弦断裂的时候,使该功法者半分绝无幸存的可能!当年凌轹在玉龙关外大邑山谷率四千人马营救被敌军包围的义父严羌的时候,就曾毫不吝啬的用掉过两根琴弦,而今为了战胜眼前这个姓黄名敦伦的黄眉贼子,他再度浑不迟疑的使出了此等要人命的禁忌功法。 随着“铮铮”两声清脆震耳的崩响炸裂,赤红飞剑肝胆双剑之上顿时迸发出极为耀眼可怖的血色芒光,两柄细小飞剑倏然化作两条猩红巨蛇,先是以极端迅猛的速度飞至上空,旋即再以更快的速度直直俯冲而来,拖曳极长的血色绚丽流萤,两剑剑尖均强势无双的戮向了云雨大圣的头颅。 “这两剑分别名吸海、垂虹,敢问你接得下来么?!”满嘴尽是猩红鲜血的白猿公凌轹暴声喝道。 黄须黄眉黄发的黄敦伦怎么也想不到本该命数绝尽、油尽灯枯的凌轹竟能在最后关头使出如此强悍到匪夷所思的可怖剑招,慌忙双臂举起凭靠着那根黄金镔铁棍试图格挡双剑。 两条赤光盈天的血柱自高空以惊世骇俗的恐怖速度坠落,“轰”的一声石破天惊般的震撼巨响,身具佛门大金刚印的贼子黄敦伦手中那根镔铁棍失手而落,整个身子就那么颓然倒了下去。 另一边,魏颉和许灵霜二人亦在竭力战斗对敌。 身穿朱丹色霓裳小裙的许灵霜施展得丹炉大法改良过的功法燃血魔典,两根赤金色硬鞭之上生出两条血气所化之赤焰长蛇,狰狞而诡绝,再行使开姬老爷扶桑女儿姬小小教给自己的那套“摄提诀”,牵引周身玄妙气机,双臂兼双鞭之上顿时萦绕满青雷状的青云真气,操引得青雷加持的赤焰血气红蛇,以那门大胆哥魏颉自行开创的武学“青云鞭诀”与那群黄眉帮帮众角斗厮杀,幸而有她以破竹之势振奋士气,已然乱成一锅粥的肝胆盟众人这才不至于真正兵败如山,转瞬便倾盆覆灭。 魏颉自刚才法家气数大罩形成之时,便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自身体内的种种气息流转运送有碍,血液循环变慢,甚至连最简单的呼吸都颇感堵塞不畅,为了不损失太多专属于自己的宝贵“气数”,魏姓年轻人深知此战务必速战速决,否则于自己、于小霜儿乃至于肝胆盟众义士都有极大的不利,须速速将那个号称法家圣人的李姓家伙给干掉! 身穿孔雀蓝绸缎袄子的年轻剑修左手持红等血灵朝天阙,右手握天下八大神剑之一的青霜,身后则是那面彩光莹彻的七彩华丽法宝碧海飞金镜。面对穿有靛蓝色质朴褂子的法家当代圣人李白白,魏颉先是试探着以飞金镜施展“镇魂”之力,却完全没有任何效果,意识到在此间自我反被压胜之地,多半是无法精确有效的镇压到李姓圣人的本命元神,一招镇魂之术不成,立时改用左手里那柄血色锋锐长剑往前倾力递送出了一式完美剑招“孤烟直”,剑气胜雪,笔直前戮向了单手握着灰白神剑阴炉的李白白。 那位八字眉八字胡看着长相很是晦气的当代李圣人挺胸而立,眼见那道堪称脱俗无暇的凌厉剑气朝自己轰射而来,如作壁上观般不慌不忙、悠哉游哉的提起了那柄出鞘深灰色剑刃的阴炉神剑,“铿”的一声,神剑的坚实剑刃顺利阻隔抵挡开了这一发孤烟直的霸道罡气。 听闻天底下所有练气士都是纸糊一般体魄的魏颉果断祭出了朝三、暮四、火蛇、水龙四柄从冬爷聂柔手里夺来的通灵飞剑,黑白红蓝四柄通灵妙绝的飞剑划过长空直袭前去,身兼重宝三尺玲珑心的天才魏颉早在那日于武行山金是很直接的令一个大活人的修为境界瞬间跌落下降了许多。 本就受到上方法家气数压胜的魏颉不仅要拼命应对体内疯狂紊乱窜动的阴阳二气,还要竭尽全力令真气重新在大周天内自如流转,否则便怎么样都无法继续出剑对敌。 鬼王幽冥丹制造出的异种“溟濛真气”很快已被高压气数消散湮灭殆尽,呼吸极其艰难的剑修魏颉,又要开始死命承受一下接着一下的猛烈“气剑”攻击,既出不了招还不了手,也无法脱离困境发射仙家无上剑气诛贼,如此窘境,堪称绝望! 身为堂堂妲喇国国师的李白白李大人仗剑欺身上前,把持那柄八大神剑之一的阴炉,剑锋直劈年轻剑修魏颉的大好头颅。 倏忽间,有一点莹绿色的浩然气自白茫茫的法家气数罩外飘了进来。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四十五章 儒家有亚圣 一点儒家浩然正气已至。 法家圣人李白白手中那柄原本意图劈开魏颉头颅的神剑阴炉瞬间就被那缕莹绿色气机击中,刃身猛然一荡,险些就要脱手而飞。 只见一名被翡翠般莹洁绿色裹挟着的男子自白茫茫的气数罩上方翩然落地,来到地面上后众人定睛看去,那浑身焕发绿光的男子头戴高冠,穿长衫,系博带,腰背挺拔,容貌颇为清修俊美,如同上古画卷中的人物。少女许灵霜遥遥看着,但觉得此人之英姿盖世,足可与那位独占天罡境剑修八斗风流的照雪剑仙风流相媲美。 如此外表相貌,与衣着质朴无华、相貌丑陋不堪的法圣李白白一相对比,更衬托突显得前者那份世间少有的君子风貌。 那名身姿高挑、高冠博带的男子脚触地面后,抬手轻轻一挥,一股莹绿色的气机飘飘荡荡掠向了魏颉,很快将身穿孔雀蓝绸缎袄子的剑修年轻人的身子都笼罩了起来,魏颉得到此等匪夷所思的浩然正气,再也无惧上方持续不断坠落而下的“气数剑雨”,原本弯得直不起来的腰板总算又能挺立起来,一把拔出了扎在后背上的两柄名为厚善、重罚的红黄双色细小飞剑,将两柄剑都揣进了自己兜里,待体内紊乱混浊的阴阳二气平复稳定了下来,一鼓作气将飞针对诸多重要窍穴造成的封闭影响也彻底冲破,令本命真气再次可在大周天内运转流淌自如,半分淤堵桎梏也无。 这时候那名如同及时雨一般仗义出手的男子隐去了周身萦绕着的莹绿彩洁的气息,露出较为真实确切的容貌后,魏颉终于将其面部五官看得一清二楚,登时震惊得双目溜圆,失声叫道:“颖,颖川兄?是你么?!” 那名虽然已经没有满身绿光,但依旧气场超群的男子笑容可掬,他微微点了点头,用醇厚且富有磁性的嗓音打招呼道:“魏老弟,许久不见了呀!” 这名外貌和衣着都极具儒家学士风范的男子正是那日魏颉在玎州秦淮城黄鹤楼之上碰到那名酒后酩酊念诗的落魄儒士孟钰孟颖川。那一晚,在孔庙大成殿内,儒家至圣先师孔子元神寂灭之前将留存了千年的儒家气数尽数归入了孟钰的体内,而今的孟颖川已逐渐记忆起了前世亚圣的种种往事,已顺利将天下九成浩然气收纳为己用了。 “颖川兄,你……” 在魏颉的脑海印象中,孟颖川还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爬区区一座黄鹤楼都要气喘吁吁额头冒汗的文弱书生,这才短短几个月不见,居然就变成这副翻天覆地的样子了,魏姓年轻人试探性的开口问道:“你怎的变成这副模样了?” “此事说来话长,一会儿我们再花时间慢慢细聊。”儒衣加身的孟颖川扭过了头,“眼下耽误之急是先解决掉这个法家当世圣人。” 此时此刻的李白白眼神炙热,如饥残若渴的山野饿狼盯着一头肥美羔羊一般死死的注视着气数冲天的孟钰。 李白白的先祖李嗣李冠众不仅是法家最早的创始初祖,更是千年前集结墨、兵、阴阳合力打碎儒圣孔子肉身的四名圣人之一。商国丞相李嗣寿终正寝后,他的子嗣香火千年传承,到李白白这里,已是第三百六十多代了。自秦朝灭亡汉朝建立以来,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诸多文化教派学说里面,当属儒家的地位愈来愈高,随着历史长河数百年的冲洗变迁,推崇一切断于法的法家越来越不受中原帝王的垂青,再难复往日的辉煌,法家的传人也逐渐放弃了对孔圣残余元神的追杀,大约在四百年前,天下就已无一名试图探寻儒圣气数踪迹的法家弟子了。而李白白身为法家至圣李冠众的嫡系后代,对千年前先祖所做之事自然知悉,但因当今天下儒家浩然气甚是匮乏,儒者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是以他对传说中的“孔圣遗魂”之事并不如何在意。 既然大禹王朝信奉以儒 (本章未完,请翻页) 学科举治国,法家理论再无施展的空间,那一心想要施展抱负的李白白也便自甘堕落的选择去给西域妲喇国国君糜屋吉当参谋国师,他身为一代本该饱受世人敬仰的“圣人”,甘愿做一条供人随意使唤的狗汉-奸,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复兴法家学派,令中原大地遍布法学。 为了心中的那份光宗耀祖、名扬千古的终极美好理想,他忍下一时的屈辱,在妲喇国国君糜屋吉的收养下刻苦修炼。本就已是世间罕有的顶尖练气士的李白白而今仍是练得极苦,一日不歇,一时不歇,一刻不歇。只要能够变强,这名法家圣人差不多什么都愿意做。也就是他愿意在“四国东征”大战开始前跟随黄眉帮帮主黄敦伦前来峨眉山脚下截杀肝胆盟众人的原因了。 而此时,一份巨大的绝佳机缘如馅饼一般从天而降。也不知是老天爷垂怜他李白白苦心孤诣、满怀虔诚,还是法家祖师爷爷李冠众灵感显圣,竟让他在这儿遇到了先辈前人追寻千年而不得的儒家真圣!那“家伙”一人的气数就比全天下儒家气数的总和还要多得多得多! 也就是说,只要能够杀了眼前这个人模狗样的家伙,吸走其身上的儒家气数并化入法家修为之中,李白白笃定自己的境界造化必然会一日千里,直接成为千古第一的传奇练气士,胜过自己的祖先李嗣李冠众! 法家练气士李白白面对“儒家亚圣”孟钰,便如同老饕面对一块肥得流油的羔羊肉块儿,实在垂涎三尺! 他原本是打算一剑斩杀那个穿蓝色袄子的年轻人并夺走其手中的青霜剑的,谁知如今儒圣降世,一份前所未有的博大机缘就摆在了眼前,那可真是丢了芝麻,捡了西瓜……不,西瓜芝麻他全部都要!等干掉了这个该死的儒家圣人,再去抢夺那柄青霜剑,届时他李白白同时坐拥天下两大神剑,以及法家和儒家双教气数,真正天下无敌! 恰如饕餮般嘴馋法圣李白白身上那件靛蓝色的衣物飘忽震荡,体内磅礴气息瞬间转过无数个经络大周天,意气骤然攀升至了此生的顶点!该地林子上空的那面纯白气数大罩在那一刻往里压缩了极多范围,罩内除了李白白、黄敦伦、黄眉帮众人、魏颉以及那位亚圣孟颖川以外,其余人都感到有人死死箍厄住了自己的咽喉,产生了很明显的呼吸困难的征兆。 天下有无数习武修士,儒释道墨法兵六教练气士无疑是其中极为特殊的存在,只因六教圣人能够得天独厚地享受六教特有的气数,化气数为己身的修为,圣人得创教者机缘传承,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占得一教中最多的气数。圣人练气士极具侵吞天地气数的强大能力,一教信徒越多,香火越旺盛,该教圣人的修为便会随之越强,甚至可以实现许多其他同境界的武夫修士无法做到的事情,比如动动手指头以气机杀人这种乍一听堪称荒诞的可怕事情。 就在众人几乎快要被气机锁得无法呼吸之际,儒家亚圣转世的孟钰双掌迅速对准天空,将体内浩瀚无伦的莹绿色儒家正气推送而出,正义凛然的气机以惊为天人的气势摧开挤烂了那面纯白色的大罩,茫茫气机刹那间便荡然无存,罩内受到窒息而无法自如战斗调气的众人终于成功摆脱了气数的压胜。 法家气数固然连绵千年不绝,但那“苍天之下、人烟遍及之处皆有”的儒家气数却又该是怎么样的不可匹敌呢? 命运坎坷但又不甘于平庸的法家圣人李白白趁此良机,果然将一股汹涌至极的气浪自阴炉剑尖轰向了那名宽衣博带、衣冠楚楚的同为圣人的孟钰。 拥有天下九成浩然正气的儒士孟颖川正在依靠真力将法家气数罩的残余彻底散去,那股强猛的气浪陡然席卷而来,不慎身子一晃,脚下不稳,险些跌倒在地。 见自己仅仅挥出一剑就能有如斯效果,法圣李白白大喜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过望,他嘴角扬起,心下自负异常的暗道:“这家伙空有一身天下第一的浩然正气,却是重心上飘、脚步虚浮,显然丝毫不谙武学之道,真是暴殄天物!想想也是,天下所有练气士里面像我李白白这样剑术和气数两方面都臻至炉火纯青的又能有几人?”忽然想起了法家先人李嗣李冠众的言论,脸上的笑意不禁变得更浓,“老祖宗说儒学都是些不中用的‘浮学’,今日一看,果然不假。” 孟颖川在罡风气浪中勉强站稳了脚跟,此时这片林子里已经再无气数大罩,有冬日可爱的阳光照射下来,他抬头看向那名单手握剑的法家圣人,蓦然间两手猛地往前一推。 有儒家浩然气倾泄而出。 一股浓绿色的气机若芒罡般一扫而过。 如同腰斩般穿过了法圣李白白的身体,一如当年那名被处以此刑的秦朝贵族公孙鞅! 八字眉八字胡的法家圣人李白白狠狠咳了几大口血出来,竭尽全力这才堪堪稳住了自身内在气机。 所谓气机,便是真气的导向和流动形态,而作为一名修行之人,尤为重要的便是稳定体内的气机。一个普通纯粹武夫的气机若是紊乱了,至少他们还有体魄和肉身,剑修的气机乱了,至少他们还有剑心和手中剑,问题倒也不大。但若是终日练气的练气士不慎乱了气机,那便轻则吐血,重则走火入魔,变得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呼,呼呼!”三白眼的法圣李白白喘了几口粗气,自知经络大幅受创多半再也消受不了几下攻势,他盯着那个浑身散发着莹绿色光芒的年轻儒圣,心下怒骂道:“这只该死的虱子臭虫,竟然这等强悍得不讲道理……” “喂,你们儒家不是最讲究‘仁’了么?你我素来无冤无仇,莫名其妙的打过来是几个意思啊?!”嘴角鲜血狂溢的李白白咬牙喝道。 “首先,我不过是出手救下了我的一位朋友而已,是你先一步动手害人的,其次……”亚圣孟颖川淡淡的说道,“你们法家与我们儒家的仇恨怨怼早在千年前就已有之,今日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儒圣!”不知道孟钰真实名姓的李白白勃然大怒,将那块反正也没用的亮金色金汤烽火令塞回了兜里,身材纤瘦骨感的他猝然间暴喝了一嗓子,双手紧紧把持神剑阴炉,周身气机浓厚郁烈,那件毫无纹彩的衣衫都近乎要被胀-破了,一剑朝前倾力递出,这一剑里头蕴含了法家的九成气数! 独占儒家九成气数的孟钰不闪也不避,就那么堂堂正正的站立在原地,任凭那股纯白浓郁的法家气数狂浪将他整个身子给困绕包裹了起来。 法圣李白白见此剑得手,顿时笑得肆意且癫狂,他仰头望天,高声叫喊道:“老祖宗!我即将尽吸儒家气数,你当年没能做成的事情而今被我给做成啦,儒家已经完蛋啦!我们法家的复兴已是指日可待了!哈哈,哈哈!” 他眯眼看向了不远处那一团气数“白球”,无不嘲讽的说道:“你们儒家不是号称‘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的么?现在你这个当今儒圣被拘压囚困在了法家气数之中,你有再多的浩然气又有什么用?你还快哉的起来么?” 话音刚落,有两股散发着莹莹绿光的尖锐气浪从那团饱含气数的白“球”中激射而出。 登时便射盲了李白白的双眼! “啊——”当世法家最高李姓圣人捂着两只鲜血长流的眼睛惨叫起来。 那团白色气机浓雾顷刻间四散而开,一个玄妙无比的神圣绿影重新出现在了地面上。 全身尽是无双正气的孟钰孟颖川,再次衣冠齐整的站在李白白身前的不远处,他震声说道:“儒家浩然气存于天地之间,岂是如此轻易便能被困住的?且须记得,至圣先师虽已远去,儒家尚有我亚圣孟颖川!”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喜之事 妲喇国国师李白白双目皆盲,有两条猩红血条自两颗眼窝中流淌而下,再也目不见物的李大人表情极端狰狞,穷途末路的他嘶声狂叫道:“亚圣,我去你的亚圣!” 身穿靛蓝色朴素袍子的瘦弱练气士挥舞着手中那柄神剑阴炉,咆哮着朝前方大踏步奔袭而去。 孟钰轻轻推出一掌,手法之轻盈随性便好似在扇凉风一般。 儒家气浪陡然便将瞎了双眼的李白白轰得连连倒退数丈距离。 全身再度被莹绿色神圣气息紧密裹挟起来的“亚圣”孟颖川淡淡然一笑,轻描淡写的道:“你的气数,我收了。” 语毕,那些无主无依四处飘荡的茫茫白气尽数冲入了当代儒家圣人孟钰的体内,至此天下九成的法家气数尽归儒家。 那名碌碌半生,为了法家理念能够在中原大地普及而不惜去给西域国王当汉奸的法圣,在自我充分意识到失去了所有的宝贵气数后,两眼一片漆黑的他终于彻底放弃了希望,不愿刀剑加身,狠狠挥起一掌将自己的心脉打断,在气机将断未断之际,整个身子摇摇晃晃的李白白于生命的最后一刻笑着说道:“你们这群贱民,不配受用我法家教义……” 义字出口,罢便即将两根巨棒全力掷落了下去,一压断了黄敦伦的脊柱,另一根则当场击碎了那个西域云雨大圣的宝贵头颅。 新晋升为儒圣的孟钰将那一晚自己在秦淮城孔夫子庙里那段匪夷所思的奇遇,包括自己如何得知自己其实是亚圣转世,如何获得了儒家九成气数等等事情都告知了魏颉,并表示自己这段日子其实一直都在追查搜索阴阳家圣人的踪迹,因为据至圣先师孔子临死前所说,千年来,就只剩下阴阳一家的人还在搜寻儒圣体魄的所在,真正是“阴魂不散”。然而过去这么长时间,他几乎辛苦逛遍了中原大地的每一个角落,都没能寻到阴阳家的圣人,就好像是刻意在躲着他一样,叫人迷糊琢磨不清。据孟颖川自己猜测,那群擅长观测阴阳五行的家伙多半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存在,所以才会故意隐迹躲藏起来,准备来个意想不到的突然袭击。 这几日来,孟颖川不论日夜皆精神高度集中,因为他意外发现了一股很强的“气数”自西域妲喇而来,穿过西疆玉龙关,直奔剑南道蜀州。也算是命理使然,叫他在这片林子里面遇上了法家当代圣人李白白,这才有了适才的那一场“儒法之争”。年轻剑修魏颉表示那个什么法圣李白白通敌叛国当汉奸,作恶多端死不足惜,颖川兄今日一战也算得上是为民除害的英雄壮举了。 二人又攀谈闲聊了几句后,已和那日在黄鹤楼之上模样大不相同、真正有了儒家圣人气场的孟钰突然一拍大腿,神情甚是激动快意的朗声叫道:“对了魏老弟,有件大喜之事,天大的喜事呐!” 见到文质彬彬的“亚圣”那副欣喜若狂的模样,魏颉不由得被勾起了浓烈好奇之心,忙问道:“不知是何喜事?” 已然隐匿起周身儒家莹绿色气机的孟颖川挺直腰板大声说道:“当朝一品宰相,大佞臣祁密,如今已是命丧黄泉!” 魏颉和许灵霜听得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后尽皆身躯一震,魏颉失声惊问道:“祁密他死了?!是你颖川兄做的么?” 孟钰摆了摆手,说道:“不是,如今我已是儒家圣人,牵扯到莫大的机运气数,不可胡乱杀人,否则极为容易遭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来天谴报应、顷刻而亡。杀死祁密的另有其人,但我也不清楚究竟是谁,我先是听天启城百姓说那座祁密居住的宰相府前几日被什么人闯了进去,府内的江湖高手和精锐士兵几乎被屠杀一空,那奸贼祁密自然也死在了府里,但又有人说祁密本人其实并没有死,而是被什么人给掳走了,具体是什么样的人把他掳走的,那就没人能讲得清了。然后我又元神出窍潜入了皇宫中用于测算气数的观天监,得知了那群专门测王侯贵族气数的扶龙练气士们无一例外都推算出了祁府内的气数大柱已然彻底倒塌,这就说明那个祁密气数已尽,就算不死也差不了太多了。” 魏颉早已恨那个进献谗言蛊惑当朝天子的权臣奸佞祁密入骨,此时兴奋无比的拍手大声叫道:“太好了!姓祁的那个狗奸贼如今总算是遭到报应了!也不知究竟是哪路英雄好汉出的手,为民除害,除掉了这个王朝首大恶人!真是大快人心!” “那个大奸臣尚在人世之时,挟天子以令群臣,可以说是只手遮天、权侵朝野,而今祁密已死,那些原本的‘亲祁党’只怕很快就会竞相改投其他阵营,至于他们会跑去依附谁,这就不太好说了。”儒圣孟颖川沉着嗓子说道,“既然没了祁密这个巨宦的干扰,当朝嬴天子必然是想要将朝政权力再度重新把控到自己手里面去的了。但皇帝他毕竟尚且年幼,朝中的虎豹豺狼何其之多,又岂会让他称心如意?除掉皇宫内那群居心叵测的大臣们,天启城外又有多少势力在虎视眈眈着那张龙椅宝座?那几个藩王真的就只心甘心愿当他们的王爷而已?还记得我以前做吏部尚书的时候,就曾多次上书谏言,劝天子厉行削藩,可结果呢,只不过是削掉了五大藩王中本就实权最弱的黔王夏阖的一点儿封地,再削掉了凉王马朗和陇右王嬴更的小部分兵马而已,王庭外部最大的两个隐患,两大兵力最为雄厚的重镇强藩金梁王和琅琊王硬是半点儿都没有动。有人猜是想要让嬴昆和嬴関继续相互掣肘以制衡东南版图,但照目前的局势情况来看,很明显是金梁王的兵力大幅强于琅琊王,并不夸张的说,就算是嬴関和弟弟陇右王嬴更甚至是黔王夏阖联手都不一定能吃下金梁王,那个所谓的相互掣肘意义何在?依我看,不妨先狠狠的将强藩嬴昆削上一次,让琅琊、金梁双王实力比较对等,这样才有后续发展的可能。但是这样的话,恐会直接惹恼了嬴昆这头天下第一大老-虎,到时候翻脸杀掉宣读圣旨的使者,拒绝削藩召令,索性挑杆子造反了也不一定……” 孟钰正自顾自的说着,忽然停下了嘴,颇为自嘲的笑了笑,“唉,我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呢?现如今我已是儒家气数的集大成者,一切所为均与儒学挂钩,再不是当初那个应该时刻心系朝野庙堂的三品吏部尚书了,管那么多做什么?现在当务之急是去寻阴阳以及墨、兵三家的圣人,为我儒教至圣先师讨一个说法,等这些重要的事情都办妥了,再去关心关心天下大势吧!走啦,魏老弟!”说罢便拱手鞠了一礼,身子化作一道耀眼的绿光消散于冬日天空之中。 由于肝胆盟两百多号兄弟身死此地需要安葬,还有部分盟内义士受了伤急需上山包扎医治,而且凌轹凌盟主表示,现在西域多半已经从贼人黄敦伦那里知晓了峨眉山之上肝胆盟的所在,故而临时改变了计划,准备一口气将山上剩下的两千多号兄弟一次性带下山去,所以要重新回一趟峨眉山,恐怕会额外花费一些时间,希望魏老弟能提前赶去凉州将情报带给西疆凉王,好让凉州兵马最高统帅的马朗能早些安排部署肝胆盟义士的各类作战计划。 魏颉一口便慷慨答应了下来,向义薄云天的凌盟主归还了那血气丰盈的通灵宝物肝胆双剑,并将法圣李白白的灰白色阴炉神剑、厚善重罚两柄细小飞剑和兜里那块亮金色的金汤烽火令,以及那两件与定心珠感应勾连的佛门法器通通据为己有后,抱定死志的年轻剑修再度带着朱丹裙少女许灵霜一同骑马奔赴西北凉州去了。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四十七章 真是冤家路窄! 剑南道蜀州与凉州边界城池,过了此地,再行不用几个时辰就能快速抵达大禹王朝最西面的大好疆土。 芙蓉郡,百花城。 此城兴旺发达、繁荣富庶,乃是蜀州人口较为密集的地方之一,因为与凉州大地靠得极近,基本上只要凉州界地一破,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这芙蓉郡百花城。凉州死守西北门户,背后守着的第一座城池就是百花城,故也有“凉兵皆死战,中原百花开”的说法。 城中央有座大型祭坛,每到春来时节,名为“百花圣坛”的高大建筑里面会有成千上万种不同类型的花卉堆铺摆放,若有一阵风儿忽然吹过,朵朵神奇彩花定会随风飘摇舞动,有若炫美无边的花海般波涛翻滚起伏,美不胜收。因观赏价值极高,所以途径此地的旅人游客也极多,据说西南烟瘴之地的大黎国以盛产各种奇异花草而出名,故而百花城也百姓们亲切的称作是“中原大黎”。 此圣坛还在,百花城就在;百花城还在,这座繁花似锦、人才辈出的锦绣中原大地就还在。凉州若是在今年的冬天被攻破了,来年春天,可就再也看不到圣坛之上百花齐放的那一幕绝美景致了。 除了百花圣坛以外,这座市妓数目极多、仅次于玎州秦淮城的芙蓉郡百花城里,有一家真正意义上的百年老字号大型青楼,名字取得就相当让人浮想联翩,就唤作“醉乡”二字。此楼每日有着天文数字的开销流水,内部的装潢配置更是极尽奢靡豪华,据说里头随便一个桌子椅子搬出来都足够寻常老百姓好生受用极长的一段时日。都说这妓院是银子投进去再也不见半点儿水花溅起来的销金窟,但传闻凡是进到过这醉乡楼里的男人们,不管是被掏空了腰包还是被榨-干了身子,通通没有一个出门时候口中是有半句怨言的,只因这楼里的莺莺燕燕各魏颉自己心里有几分真的想去当个敲钟念佛的光头和尚,那倒也真是没有,十分里大概连一两分都没有。但那毕竟是当今佛教第一大能、今世武林是很快就要死了。 两个时辰前,他得知了西域四国大军与凉王马朗麾下重兵铁骑在玉龙关外的阳关平原之上正面交锋了。这也就意味着这一场能否保住西疆第一关隘玉龙关的大战已经提前敲响了战鼓! 这一日傍晚黄昏时分,一辆沉重马车急匆匆的穿行在芙蓉郡百花城中,绕过那座凄凉冬天并无任何花卉可观的巨型祭坛,于城内大街正道之上疾驰,惹得两旁鸡飞狗跳,直直的朝着西面关口赶去。骏马后背坐有一对“西域”男女,衣着一蓝一红,坐在前面的女子以薄纱遮面,后面的男子则是金眉金须容貌特异。 毫无疑问,这对男女正是准备马不停蹄离开百花城奔赴凉州界地,想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赶到西疆玉龙关外那一方此刻必然已是战鼓喧天、死人无数的黄沙战场的魏颉与许灵霜。 马车脚步纵然再快,也到底还是被拥堵在前面的人群给挡住了去路,一家名为“醉乡”的大型青楼前面不知怎的竟站满了极多往里头垫脚探望的男女老少,呜呜呀呀的就那么拥在门口,差不多将大半条街都给堵上了。 为了不撞到那群人,本就火上眉毛的魏颉不得以使劲儿勒停了胯-下的白马大白,瞪着眼睛大声冲那群人喊道:“都给我把道儿让开啊!西域人都要打进来了,你们还在这边看好戏!一个个都不怕死是吧?!” 这时,从那间名为醉乡楼的妓院里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粗犷嗓音:“魏兄弟,是你么?快进来帮我弄死这女的!” 楼外马背上的魏颉一听这声音立时吃了一惊,只因传出那个粗里粗气声音的不是别人,正是在泥螺山与魏颉不打不相识,又在玎州礼阳城与之一同劫法场救下了那位郑瑞郑青天的当世侠盗,立志造反称帝的武夫公冶锦。 听得那个虽谈不上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但绝对称得上是“生死之交”的公冶锦的声音,魏颉立时便翻身下马,拨开了堵在门口看戏的百姓,和许灵霜一起入得楼内方才看清里头究竟发生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什么。 百年老字号醉乡楼的正门大厅内,此刻有一男一女正在倾力与彼此激斗厮杀,男子着浑厚黑衣,女子披雪色白袍,一黑一白,身形如幻如影、变化万千,动作开合间将楼内无数珍贵的桌椅雕塑通通都砸成了破烂,场面显然十分热烈刺激,也难怪会有那么多看热闹从不嫌事大的人特意跑来这里瞧好戏。 那名男子的身躯魁梧壮硕异常,头发极短,方面大耳,宽鼻阔口,其容貌姿态完全可称得上“英气豪迈”四个字;而那名女子的身材则十分纤瘦苗条,皮肤白如美玉,五官精致恍若刀工刻就,如此身段与脸蛋,再搭配上那一袭如雪白袍,真正可谓是宛如仙子一般的人物。 那名黑衣大汉自然便是和魏颉一样受到朝廷巨额赏金各处通缉的中原侠盗公冶锦,而那名姿容动人堪称惊艳的女剑修,居然便是那日魏颉和小萝卜卜倩乘船渡行月华江时救上来的那一对白袍男女中的那名女子! 那名气质绝世的女子手中握有一柄长剑,而黑衣侠盗公冶锦则是赤手空拳,也不知他们究竟竭力拼斗了多久,反正公冶锦身上已经有了不下五道剑伤,伤口处流血不止,满地也都是血迹,明显处于极为下风的劣势。 为了相救“旧友”公冶锦,事出突然也不容许魏颉多做甚么思考,匆忙祭出那面聂柔的炫彩色通灵法宝碧海飞金镜,以镇魂之力暂时性的震慑住了那纤瘦女子的心神。 侠盗公冶锦看准此等绝佳时机,一拳凶猛轰出,狠辣结实的击中了那名白袍女子的挺拔胸脯,这一拳力道极透极沉,饶是那持剑女子内力异常深厚却也仍是受创不小,连连后退了数步方止。 年轻剑修魏颉脚步忽闪,瞬时便已欺身至前,身后那面七彩绚丽的碧海飞金镜中蹿出十几条很粗的夺目光条,眨眼间便将白袍女剑修的苗条身体给紧紧束缚住了,不论其如何竭尽所能的挣扎,就是无法摆脱飞金镜的紧密缠绕。 “公冶兄,发生什么事了?”奔入楼内的魏颉摘去了遮挡容貌用的金眉金须,先是逼出体内的疗伤圣物青云真气为公冶锦治伤,而后又颇为焦急的发问道。 “唉,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起过的嘛,我要去玎州秦淮城的紫嫣楼里给花魁窦妙赎身,可谁想我刚赶至秦淮城,就听说那花魁跳槽到这百花城的醉乡楼里来了,于是我只好又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浑身浴血的公冶锦咬着牙肃声说道,“奶-奶的,你猜怎么着?我这才刚入得此楼,就听说这醉乡楼里今日来了个穿黄衣裳的公子,不仅三拳两脚把醉乡楼里的仆役护院全都给打得站不起来,还将那卖艺不卖身的窦花魁强行拖到床上去了!老子是越想越气,正打算替这醉乡楼出头去教训那狂悖的臭小子一顿,怎料还没见到那小王八犊子,这女的就提着剑从门口一下子冲了进来,嘴里还大声嚷着什么‘休要伤我家公子’。哎,这臭娘们儿的剑术也确实是厉害,我估摸着至少有三阶百尺境大圆满或是四阶洗髓境入门的修为境界了,我手里头缺少件兵器,赤手空拳的不是她对手,便就被伤成这副模样了。” 魏颉边给昔日“战友”疗伤,一边扭过头去询问那名白袍持剑的女子:“喂,那名强占了窦妙窦花魁的黄衣公子,可就是那日在月华江上和你一同翻船落水的那个人?” 公冶锦听着这话略感奇怪,瞪大眼睛问道:“咋的,你们认识啊?” 即使此刻受制于人,但面部表情仍是冷若冰霜的白袍女子剑修微微点了点头,开口道:“那日你救了我们二人的性命,是恩;眼下你束缚住我手脚,是仇。白龙剑窟向来最是恩仇分明,你我从此两清了!” 魏颉不由得暗自一惊,心下思索道:“那对男女原来竟是天下第一侠义道剑修门派白龙剑窟里的人?我与白龙剑窟究竟是何时结下了仇怨,在月华江上那白袍男子为何要莫名其妙的向我施展偷袭……” 就在魏颉心中千般疑惑、万般费解之时,一道凌锐无伦的凶猛剑罡朝着这边破空袭来,拥有五阶脱俗境大圆满修为的魏颉反应及时,将束缚着白袍女子的那些华丽彩条尽数撤去,再以法宝碧海飞金镜当场凝聚幻化出一面七彩大罩,“咣当”一声,将那道杀意满满的恐怖剑罡挡了开去。 抬头朝着二楼罡气袭来的方向望去,但见一名身穿纯黄绸衣的长身公子从门中走出,站在雕花木制护栏之后,单手握剑的他居高临下怒视着站在一楼大厅内的魏颉,厉声暴喝道:“真是冤家路窄啊!”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四十八章 趴下 那名玉树临风、潇洒狷傲的黄衣公子正是出身自中原第一正道剑派白龙剑窟的龙彦。 这位出身天字第一号名门正派的天才小少爷,自那日于月华江之上被卜倩一掌击落下水后,心情便一直郁郁寡欢、闷闷不乐,整个人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致来,为了缓解抑郁的情绪,他开始尝试借酒浇愁,自甘堕落的终日出入各种风尘烟花之地,脱去了那件象征着剑窟纯洁神圣的白袍,改穿绸缎黄衣,此举即预示着自己与白龙剑窟这一宗门剑派再也无关。剑窟的本部基地分明就位于东南大地的洞庭湖,可他却偏偏就要自说自话的往西北方向行去,离家愈来愈远,心思也越来越野。 原名王敏的剑侍阿菊虽仍记恨他那日晚上对自己的那份无礼轻薄之举,但龙彦毕竟是她须用性命来侍奉保护的公子,再加上龙彦的父亲龙卓对阿菊有知遇大恩,故此即便她对这个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龙姓剑窟少爷有千般万般的鄙视与不满,只要他不再鬼迷心窍的对自己施以淫-邪亵渎之手,那自己就决然没有主动抛弃他独自远去的理由。 天地之大,能容两年前成为宗门“梅兰竹菊”四大剑侍之一的王敏待下来的地方,除了剑窟本部所在的洞庭湖一带以外,也就只有自家龙公子的身边了。 每每行经各地大好城池,龙彦二话不说就会直奔城中的青楼酒肆,豪掷千金以求佳人陪同饮酒享乐,尽显他龙彦真不愧是天下第一正道剑派白龙剑 (本章未完,请翻页) 窟几乎内定了的未来接班人兼中原正派剑术的年轻我牙口不好,就该吃点软的,怎么,碍着你什么事儿了?我魏颉就算吃再多的软饭,总也好过你这个禽兽不如的淫-贼!” “你……老子今日要用最残忍的手法取你性命!”忍受不了被骂作“淫-贼”的龙彦龙公子厉声怒吼道,“我要先斩断你两臂两腿,然后再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扔到大街上去喂狗!” 魏、龙二人激战正酣,外头忽有阵阵马蹄声如雷传来,遂听得有人在门口扯着嗓门大喊道:“里头的几名反贼,你们已被包围,还不尽快出来束手就擒?!” 这时黑衣侠盗公冶锦也已将早在床榻上就昏厥过去的花魁从二楼屋内抱了出来,于凭栏处瞧见一楼许灵霜和阿菊以及魏颉和龙彦四人仍在不遗余力的与彼此敌战,神色颇为焦虑着急的叫道:“魏兄弟,外头有不少官府的狗腿子来了,要不你先撤一步,我留在这里给你殿后?” 深知一旦被官兵围困针对,局势立刻就会变得极端不利的魏颉猝然间往前刺出一发完美意气剑招孤烟直,那一记曾在大汉霍元窠那副银霜铠甲之上戮出一个巨大凹陷的剑术罡气精准无误的击打在了龙彦龙大天才那柄名为天正苍的亡国宝剑剑刃上头,饶是周身“龙气化魄”的剑窟少爷龙彦都对这一击所产生的那股破坏威势感到大受震撼,忙不迭往后疾退数步方才堪堪止住脚跟。 趁着生平死敌龙彦往后方闪避退步的关键时刻,魏颉亦急速往后撤退以拉开更大的战斗距离,接着朝已经就快奔至正门口的大汉公冶锦叫道:“公冶兄,我那辆白马马车的衔接车轴里藏有一根八尺长枪,那是英隼的宝物沥泉神枪,你取出那杆枪后立即骑乘我那匹脚力足够快的白马离开此地!” “魏兄弟,你……” “别他-妈给我废话,你不是要武器吗?那杆枪归你了,还有我的白马大白,你骑着它尽快突出重围!”魏颉嘶声嚷道,“那可是匹日行千里的玉龙驹,是我最心爱的坐骑,下次见面的时候枪和马都要还我!” 侠盗公冶锦犹豫片刻后,朗声道了一句:“好,我公冶锦欠你魏兄弟一条性命!”说罢便即抱着没了意识的大花魁窦妙冲出了楼去。 黑衣魁梧大汉先以天下第六大魔头柯卿昔年传授的高超拳脚功夫开路,快速击毙了几名挡在前头的碍事官兵,随后猛然飞起一腿正中那处车马连接的重要位置,“咔嚓”一声大响,一杆长约八尺三寸,通体呈现亮蓝色,枪杆绘有暗金色异兽图案的精美长枪自车轴中飞出,黑衣汉子快步纵身上前接住沥泉神枪,以此亮蓝长枪开道,手段狠厉的瞬时又挑死了几名骑在马匹背上的冲锋官兵。 公冶锦施展起那套家传秘诀“灵犀语术”,冲着那匹曾经被卖家称作是白龙转世的神骏白马说道:“你叫大白是吧?你主子说可以把你借我骑两天,咱今日能否冲出生天就全看你的了!” 高头白马仰蹄高声嘶鸣,示意黑衣侠盗火速掠身骑上自己的鞍辔后背。 大汉公冶锦双手搂抱着那名容貌和身段俱惊艳无双的花魁窦妙翻身上了那匹雪白大马的后背,一手策动缰绳,另一手耍舞英隼的那杆八尺神枪沥泉,一下子便杀得众士兵是人仰马翻,终于好不容易冲出了一条较为宽敞的大道,扬尘一路往北狂奔出逃。部分骑兵则急急驾马追赶而去,誓不能让那名赏金万两的江洋大盗顺利离开此地。 醉乡楼一楼大厅内,魏、龙、许、王四人仍旧在热火朝天的出招激斗着,许灵霜和王敏同为四阶洗髓境修士,短时间内极难分较出高下胜负,而此刻的魏颉也毫无保留的用另一只手拔出了悬佩在腰间的神剑青霜,剑刃刃身上青色芒光闪烁,他意图以此青霜剑之神通力消除眼前那名龙姓敌人的护身剑气! 就在魏颉准备把握双剑再度冲上前去之际,门口传来了一连串官家士兵的惨烈哀呼声,紧接着一个既高且瘦的身影从楼门外头“闪”了进来。 那名用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将一众堵门的官兵尽数击昏过去的白发老者以两柄尖锐利刃为足,堂堂正正的从醉乡楼的大门口入内,披有一张厚实白老虎皮、身后背负着巨大深青色布袋的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用那副公鸭般难听刺耳的嗓音调侃道:“咱们这是什么缘分呐?怎么老夫走到哪儿都能碰上你小子?” 身穿黄衣的公子龙彦见进入楼中的是一个又黑又瘦而且还断了双腿的枯槁邋遢老头,压根就没把他放在心上,没好气的训斥着骂道:“喂,哪儿来的糟老头子?不想死就快点给我滚……” 那个“滚”字说出口的那一瞬息,龙姓天才剑修只觉周身经络内的气机蓦地一滞,原本轻盈无比的身子竟陡然间变得有若扛了一座大山般沉重到了极点,先是两个膝盖颤抖着弯曲触碰地面,很快整个上半身都有如磕头礼拜一样趴了下去,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更是死死紧贴住了冰冰凉凉的砖头,连抬起一丝一毫都无法做到! 生来一副公鸭嗓子的黑瘦老者眯起眼睛,淡淡然出言道:“管不住嘴的东西,还是乖乖给老夫趴下吧!”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四十九章 剑圣赴约 “公子!”剑窟梅兰竹菊四大剑侍之一的阿菊陡然看见自家身份尊贵的公子被一股莫名而来的磅礴气机压得整个身子都下趴至了地面,无不大吃一惊,匆忙朝前递出一记全力劈砍,袭向手持双鞭的对手,趁着那名身穿朱丹色霓裳小裙的同龄少女侧身闪避剑气的时机,王敏尽可能快的飞身掠向了已经被按得完全动弹不得的大公子龙彦。 手握思-春、念水的小丫头许灵霜正准备继续上前追击,却被大胆哥魏颉及时出言阻拦住了,“小霜儿,嬴老前辈都已经来了,你也就毋须再多动手了。” 碧玉少女许灵霜轻轻“哦”了一声,她曾在长江之上亲眼目睹过剑圣嬴秋一剑击退江河蛮圣俞肥,令浩浩荡荡的长江江水逆流而上的通天大手笔,明白只要有这位堪称剑道天下无敌的“谪仙人”在此,自己出不出手都影响不大,便就乖乖的听话站定了下来,隐去了双鞭之上的滚滚青雷和阵阵火蛇焰气,然后将恢复原本赤金色华美模样的精致短鞭又别回了自己那纤瘦若柳的腰间。 “公子,你……你怎么样啊?!”雪色白袍的绝美女子王敏拼命试图将自家公子从冰冷的地上搀扶起来,可不管她怎么竭尽全力的或推或拉,身穿黄绸衣裳的剑窟大天才龙彦始终就保持着那么一个双膝跪地,屁-股位置高高撅起,大半张脸都紧密贴合地面的狼狈丑态,莫说站立起身,就连哪怕连稍稍改换一个舒服点的姿势都是不可能的奢望。 穿灰袍、肩头披有白老虎皮的白发老剑圣嬴秋再不去关注那个无规无矩、狂妄自大的嘴-臭小子,转而看向了那名与自己确乎是缘分不浅的魏姓年轻人。 魏颉深知此番自己又得益于嬴老剑圣出手搭救,这才得以如此迅速的摆脱苦战僵局,于是拉着朱丹裙少女许灵霜的手一同快步迎上前去,恭恭敬敬的向白发白须的老前辈欠身拱手致谢。 嬴秋摆了摆手示意这等无聊的繁文缛节大可不必,挺起那不甚宽厚的干瘪胸膛,对着魏颉开口调侃道:“你小子怎么回事?这醉乡楼可是家有名的妓院,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又快速的打量了朱丹裙少女许灵霜一遍,脸上笑容更盛,继续问道:“还带着个姑娘,你是怎么劝她答应一起来陪你逛青楼的?” 许灵霜当初知道眼前这位邋里邋遢的老者前世乃是天庭宇内剑道最高之人白佥的时候,确实是有被结结实实吓上一跳。但长江上发生的那场大战之后她从魏颉的口中更多的了解到了一些关于老剑圣的事情,比如在痛思崖上慷慨传授剑招孤烟直,再比如于山脚下的酒肆里喝完酒不愿给钱等等“平易近人”之事,心里也便知晓了那位老前辈并非什么值得让人害怕的坏人,相反还是位愿意为江湖“守门”的英雄级别的前辈人物,内心对其多少也产生了些许敬仰之意。然而此刻这姓嬴的白发老人居然用这种完全不够尊重人的说法来描述自己,就好像天底下的女人只不过是男人的附属品一样,胸中那原本就不多的敬佩情绪顿时一扫而空,心情很是不好的怒瞪了嬴秋一眼,几乎就要忍耐不住破口骂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魏颉早从鬼神俞肥口中就得知了嬴秋嬴剑圣在将近一百年前就有着逛青楼的习惯,故对老前辈出现在这座醉乡楼里倒也没什么突兀的不理解,当下他唯恐因为许灵霜心生怨怼而闹出甚么不愉快,赶忙抢先一步出言解释,将自家因为西域玉龙关外战事告急而快马前来百花城,以及为何会在这座醉乡楼里与那白龙剑窟的龙彦大打出手的种种因由都说了,最后表示希望嬴前辈能不要误会自己此番来逛青楼的正当目的。 嬴秋听罢后微微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还有如此巧合之事,真是有趣!” 就在这时,那名姿容气质绝俗的白袍女子剑修匆匆来到了嬴秋的身边,毫不迟疑的“扑通”一下双膝跪倒在地,那张气质清冷的秀面之上满是泪渍,她哀声苦苦恳求道:“大侠,求你放过我家公子吧,我家公子也就是一时嘴巴快才会说出那样无礼的话来的,求大侠你发发慈悲,就放过他罢……他,他快要喘不上来气了!” 身材高瘦的灰袍剑圣低头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白袍女子王敏,默然不置可否,并没有给出及时的正面回应。 剑窟剑侍阿菊见老者不愿过多言语,只当他仍然没有消气,遂双手撑地,深深伏低上半身,打算往地面磕头为公子龙彦开罪求饶。 双腿以剑为足的老剑圣这才弯下腰去扶那名哭花了脸的白袍女子,用那副公鸭般难听的嗓音说道:“哎呀,这么好看的一个姑娘,把额头磕破了多可惜呀,快些起来,我饶过那小子就是了。” 将阿菊从地上扶起来后,黑瘦如松的老者伸出干枯如木柴的中指和大拇指,双指摩擦后发出“哒”的一声清响,被莫大气机压了许久的龙彦终于摆脱了那股前所未有的恐怖威压,背上压着的那座无形“大山”瞬时消失,整个身子变得异常轻快放松,重获生天的龙姓大天才跪在地上狠狠呼吸了几大口新鲜空气,不着急站立起身,而是先给大发慈悲心肠的嬴秋磕了几个响头,挺直腰板后朗声高喊了一句:“多谢前辈饶我性命!”喊完这才站立起来并大力掸掉了黄衣上面粘的地面尘土。 面容黑瘦若镔铁的白发老剑圣往地上啐了一口,压根连斜眼睥睨龙彦一下的心情都欠奉,厉声骂道:“前辈个屁,你这种如猪如狗的东西也配喊我前辈?老夫可没有你这种禽兽般的晚辈!” 龙彦被骂得垂首不敢有任何言语,更不敢再有半句回嘴,他唯恐再一次被无形气机镇压在地上,只好低着头不声不吭。直到剑侍阿菊匆忙赶至身边询问状况时,才壮着胆子用细若蚊虫的嗓音应了句:“我没事,放心吧敏敏。” 被刀圣关昭称誉为是“当世剑圣”的白发老者兀自沉吟了片刻后,忽然脸色变得较为郑重的对年轻人魏颉说道:“小子,西域阳关平原那边的战事暂时用不着关心,有萧元忠在那儿多问些什么,剑道圣人嬴秋便摧逼出一团充盈了本命剑气的白金色芒气将包括自己在内的五人通通包裹了起来。 白芒很快就几乎要将整座醉乡楼的大厅都给挤满了。 眨眼间,那一大团白金芒气自楼门口倏然飘出,旋即划过一道近乎完美的曲线,声势浩大的冲天而飞,离开了蜀州边境百花城,奔着东南方向去了。 五十年闭关只等一人。 老剑圣嬴秋今日赴约。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五十章 且饮一壶碧螺春 洞庭湖,古称云梦泽、九江,俗语中“五湖四海皆兄弟”里的五湖,排行榜首的就是洞庭湖。 洞庭因湖中心的那座洞庭山而得名。洞庭山原名“君山”,近百年前,大禹王朝开国太祖皇帝嬴霑的长子禹德宗嬴季曾游览过君山,认为“君”之字眼与自己的国君皇位有些冲突,当场要求改掉,贴身太监向来思维敏捷,灵机一动,表示所谓君乎,乃洞悉王庭一切大小事物者也,不妨就改作“洞庭”,德宗龙颜大悦,并下令君山从此改称为“洞庭山”,周遭的湖泊也都跟着被改口叫作了“洞庭湖”。 洞庭山四周环水,被洞庭湖紧密包裹在中央,整体面积不大,甚至犹比那座沈腰仙子的盈盈湖盈盈岛还要小上许多,自然风光秀丽奇绝,春赏百花异草,夏观浩瀚水洋,秋赏渔歌秋月,冬观湿地候鸟,多姿多彩,美景如画。更有传说那洞庭山浮于水上,其下有金堂数百间,神仙玉女居之,四时可闻金石丝竹之声,彻于摩崖山已经超过一百岁了的宗门老前辈,居然会是一副中年人的奇怪模样? (本章未完,请翻页) 须发不见一根银丝,看起来比爷爷和大爷爷都要年轻几十岁的样子? 龙彦正自心感迷惑之际,剑窟吟派最高领袖龙正海却着实为宝贝孙儿的突然出现感到不可思议,他瞪大眼睛的惊声叫道:“彦儿,你怎么会……” 黄衣俊公子龙彦急忙与身边的白袍女子剑修阿菊一同跪了下来,抱拳恭敬万分的朗声喊道:“见过二位爷爷,见过老祖宗!” 那名雪白衣服上绣满了矫健银色蛟龙的魁梧“中年人”轻轻摩挲了几下手里握着的那只做工极端精致的紫砂茶壶,鼻梁甚高颇具“鹰”相的他轻呵一声,并不扭转过脑袋,只是用温醇有若陈酿美酒的嗓音问道:“正海,那个黄衣小子就是你说的天选之子么?” 如今已经快八十岁的龙正海用略带惶恐的卑微语气回应道:“是的父亲大人,他便是我与您说起的那名两年不到从零基础飞跃至五阶脱俗境大圆满的剑术天才龙彦,他身边的那个女子则是彦儿部下梅兰竹菊四大剑侍之一的阿菊。” “起来吧,这天儿怪凉的,跪着不太好。”剑窟百岁老祖宗龙蠡出言示意龙彦与阿菊两人站立起身,不必多礼久跪。 待两名剑窟年轻晚辈站起来后,盘膝坐在地上的那位绰号“剑狂”的剑窟正牌宗主龙蠡语气十分平淡的抬头询问道:“嬴秋,你把我的曾孙儿给拐走了是几个意思啊?” 肩披白老虎皮、背负沉重巨型布袋的老剑圣“哼”了一声,没好气的应付道:“老夫才没那个闲工夫去拐人,只不过是正好给我撞见你的宝贝曾孙儿在青楼里撒野闹事,看得有些心情不爽,就顺带着稍微收拾了他一下,然后又顺便把他带过来观看我与你之间的约战罢了,仅此而已,绝无其他任何想法。哎,这等狂妄无礼的小子连给老夫洗脚的资格都没有,你要的话,那就还给你好了!”说着便抬手轻轻一挥,霎时间,龙彦和阿菊两人即被一股猛烈无比的罡风吹得身不由己朝前方撞去。 眼见他们两个就要狠狠冲撞到位高至巅的老祖宗,剑窟嗔吟两派的领袖龙正溟和龙正海单手把持怀里的那柄黑红色巨剑,同时掠身上前出掌,方才勉强止住了两个年轻人的前冲之势。 “彦儿,你跟爷爷说实话,你当真在青楼那种腌臜地方里面胡闹了?!”白袍老年人龙正海对着自己的亲孙子大声斥问道。 龙彦正打着腹稿思量脱罪辩解的措辞,作为有血缘关系的曾祖父的龙蠡忽然摆了摆手,提高嗓音道:“教育晚辈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等会儿再说吧!” 剑狂次子龙正海连忙低头唱了个喏,乖乖拽着小孙子龙彦又重新站回了敬畏的父亲身后。 “喂,龙蠡啊,不是老夫笑话你,你这跟我一样都一大把年纪了,你家曾孙子都会逛妓院了,怎的还如此在意自身形象,开打前专门跑去把头发和胡子给染黑了?”剑圣嬴秋其实心里非常清楚那无疑是一种类似于道门真人返老还童、还淳反古的玄妙状态,却也还是忍不住笑着开口调侃道。 须发皆黑的鹰钩鼻剑狂抿嘴一笑,高高将手里的茶壶举起,清冽醇香的茶水从壶嘴缓缓流下,不偏不倚尽数流入了龙蠡口中,喝完一口茶后,白龙剑窟老祖宗龙蠡冲着那名害得自己一闭关就是五十年的白虎皮老头说道:“是啊,黑的多好看,黑头发总比白头发活得长久些罢。” 白发老剑圣嬴秋仰头“哈哈”笑了几声,用那副难听的公鸭嗓子反唇相讥道:“那老夫今日也只好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手握上品紫砂茶壶的黑发龙蠡亦放声笑了好几下,已然整整五十年没有对人出过剑的老剑狂眯起眼睛看向那名在脑海中存在了五十年的“假想敌”,身为中原剑术真正龙头老大的他耐着性子邀请道:“不着急动手,半个百年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一会儿,且与我同饮一壶碧螺春,如何呀?”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五十一章 虫子 碧螺春乃是当世茶圣霍白瓷亲自评选出来的“中原十大名茶”之一,属绿茶类,又称功夫茶、洞庭茶,盛产于江南道苏州太湖以及洞庭湖一带,以“形美、色艳、香浓、味醇”四绝闻名于天下。因炒成后的干茶条索紧结密实,纤细白毫根根显露,光泽呈银绿色,煞是翠碧诱人,气味清香幽雅,且形状卷曲成螺,春季尤为高产,故得名为“碧螺春”。高级碧螺春的品质要求极高,有明确规定,每斤碧螺春茶叶里须含八万个以上的细嫩芽头才能算得上是“极品”,即有希望被选入贡品奉献给王侯贵族们享用。 此种茶叶经冲泡后于杯中先是徐徐舒展,而后上下翩飞,如有白云在杯子里面翻滚,不多时便会有奇绝诱人的香气飘出。相传曾有一寺庙僧人上洞庭山游春,顺手摘了几片新鲜茶叶,放入壶中以热水浸泡后闻得浓香四溢,和尚顿时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当真是香得吓煞人呐!”,由此轶事,天下十大名茶之一的洞庭茶又多了“吓煞人香”、“佛动心”等等绰号。 洞庭山最多碧螺春,正巧那位洞庭万人之上身份最为尊贵的白龙剑窟老祖宗龙蠡不喜享受美酒甘露,唯对那品质优异绝伦、在天下茶品中荣以为冠的碧螺春茶情有独钟。 此时此刻盘膝正坐在洞庭湖心岛最高峰摩天石崖之上的那位剑狂龙蠡举起手中那只价值极高的超品紫砂壶,向着自己这辈子最大的仇人兼假想敌嬴秋发出诚挚邀请,希望嬴秋能坐下来与自己“同饮”一壶碧螺春。 身后背着巨大深青色布袋的白虎皮老剑圣淡淡笑了一下,将那个显然很是沉重的大布袋叮铃哐啷搁放在了地上,缓缓盘腿坐了下来,在距离白龙剑狂差不多一丈位置坐定的剑圣嬴秋咂了咂嘴,挑着雪色白眉发问道:“这大晚上的喝茶水,也亏你想的出来,不怕睡不着觉啊?” 一身白袍银龙花纹的魁梧剑狂微笑着回应道:“睡眠乃是小死,今日之战结束,你我二人定要有一人‘大死’,就此永永远远长眠在这座洞庭山上,死后有的是时间去睡觉,喝点提提神的茶水,无伤大雅。” 白发白须映衬得皮肤黝黑若铁的嬴秋“哈哈”一笑,朗声道:“好,老夫确实也曾听过一个‘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的说法,倒也觉得有理。那老夫也就勉为其难赏你这个面子,喝一点儿你家的廉价茶水罢!” 黑发黑须的龙蠡晃了晃手中紫砂壶内装着的“廉价茶水”,没摇几下,手腕处陡然施力,茶壶小幅度一震,透绿清澈的碧螺春茶水在老剑狂那妙绝天成的运劲手法之下,竟不可思议的化成了一缕手指长短的细小飞剑,自壶嘴口激跃喷射而出,剑尖所向,自然是那位前世白虎帝君白佥、今世无敌剑圣的老者嬴秋! 趁敌不意的招数谓之“奇”,出击迅猛的攻势则唤作“袭”,奇袭奇袭,务必兼备这两个要素。但见那缕碧绿“水剑”以尤为惊人的恐怖速度朝着前方那名白发老人奇袭而去,仿佛一剑就要洞穿那个糟粕瘦老头的大好头颅。 令人难以想象的是,那缕威力与速度并重的水剑压根没有产生任何杀伐效果,竟然就那么在嬴秋鼻尖前约莫不到半 (本章未完,请翻页) 掌的地方堪堪停了下来,水剑不论如何都无法透开那一层肉眼完全不可视的“气膜”,原本锋锐无双恰如稀世杀力法宝的细小飞剑逐渐变圆变钝,很快就再也不复莹绿茶水的模样,软化成了一个勉勉强强凝聚起来的“水团”。 面容黑瘦如镔铁的老者嬴秋张开嘴巴,一下子便将那团再也不复剑形的清冽茶水吸入了口中,在嘴巴里面含了一会儿,好像是在细细品着滋味,然后再慢悠悠的将那一口品质上佳的碧螺春茶水吞进了肚子里。 由于绿茶飞剑的速度实在太过疾如闪电,许灵霜和剑侍王敏压根就没能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对茶壶的出剑时机与前袭轨迹更是大感莫名其妙。而站在老剑圣身后的魏颉目力绝佳,也同样有着御策飞剑杀敌的能力,但当他亲眼目睹那一缕剑气汇聚起来的茶水离开壶口往前疾刺的画面后,忍不住扪心自问,如果被“水剑”针对的人是他自己,纵然自己肉眼看得再清楚,身子真的能够避让得开么?若是没办法顺利躲开,极大概率就要被茶水飞剑正好击中面门,届时即便拥有剑侠的青龙体魄大幅强化肉体,身躯元神多半都要受到不小的创伤,体魄必然也会发生相当严重的折损磨耗。 那名剑窟“千年难得一见”的大天才龙彦也清清楚楚的看明白了那一剑的前进路径,据龙彦内心揣测,不出意外的话,那一式剑招应该就是剑窟最强剑术白龙吟里面的“神游万里”。此剑招看似就是平淡无奇直直往前戮出一剑,但其中蕴含着寻常愚钝剑修根本无法理解的上乘内涵,即便是在白龙吟这一整套完,身上一滴水都没有粘的白虎皮剑圣嬴秋嗤之以鼻的打断道:“行了,差不多该动真格的了。龙蠡,我记得你当年害死你亲哥的时候手段挺爽利的呀,怎的五十年过去,性子变得这等拖泥带水了?” 此话出口,摩天石崖上的众人无不猛吃一惊,身材极端壮硕的剑狂龙蠡更是再也坐不住了,蓦地从地上站立起来,作为白龙剑窟老祖宗的他举高临下的俯视着坐于地面的嬴姓老剑圣,双目圆瞪的怒吼道:“嬴秋,今日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白发如雪、面如黑铁的老剑圣抬头望着剑狂龙蠡那张已被气得发红的脸,咧开嘴笑道:“呦,总算是被我整得破功啦?老夫还是比较喜欢看你现在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龙蠡嘛,你还记不记得当年老夫给你起的新名字?龙二虫,哈哈!你呀,不配当人,你就是条可怜的虫子!”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五十二章 剑狂出剑八十一 剑圣嬴秋故意透露出来的那一个惊天内幕消息,几乎将当下身处洞庭山巅峰的所有人都震了一个大跟头,龙正溟、龙正海、龙彦、阿菊这四名剑窟的成员更是惊讶得目瞪口呆,茫然不知所措。 白龙剑窟作为中原武林这个时代当之无愧的第一“侠义道”剑派,其创派太上宗主姓龙名杨木,绰号“剑疯”。根据传言称,剑疯龙杨木早在一甲子以前就不幸暴毙,死因是修炼过度导致了走火入魔,最终筋络寸断而亡,龙宗主在奄奄一息、将死未死之际将宗门的第一把交椅让给了自己的本家亲弟弟“剑狂”龙蠡后,这才安然合眼辞世。 然而今日这江湖上最盛行的“龙杨木临终让位”的说法却被简简单单一句话给推翻了,据那个身披白虎皮的老头口中所说,剑窟最初的那位创教掌门人剑疯龙杨木,竟然是被自己的弟弟龙蠡,也就是如今的老祖宗剑狂给亲手害死的?! 肩膀较窄的黑瘦老人嬴秋看着龙蠡那张气急败坏、涨得通红的脸,心情终于变得尤为舒畅快意,眯起眼睛笑着说道:“龙二虫,当年你哥龙杨木离陆地尘仙境界仅有半步之遥,我作为江湖守门人,职责就在于逼迫所有陆地尘仙飞升,故而老早就有在默默关注他了。那日你趁你兄长不备,从背后突袭了一掌,当场震断了他的周身筋络,随后又将他大量的内在真力据为己有,手段那叫一个狠辣无情!你修为踏入八阶天罡境大圆满后,光明正大的当了十几年的白龙宗主,呵呵,靠着这等手足相残的方式换来了掌门人之位,居然对外还宣称你们宗门是武林侠义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座江湖,最不缺就是你们这种道貌岸然,实则阴险无耻的所谓的‘名门正派’!” 被骂作是“龙二虫”的白龙剑窟老祖宗龙蠡气得浑身发颤,身穿银纹白袍的整个健硕躯体开始不由自主的摇晃起来,恐怕嬴秋再多说几句,龙蠡那个鹰钩鼻子都要被硬生生气歪了,“咣当”一声,神力无穷的黑发剑狂面部凶相毕露,狠狠将手中的那只玲珑精美的紫砂壶捏了个粉碎。 “这壶我瞧得模样还不错,可惜了,碎在你这种人的手里。”后背白老虎皮以及身上灰袍都不甚洁净的邋遢老头依旧十分安稳的坐在地上,撇了撇嘴巴,继续补充道:“二虫啊,你这是恼羞成怒还是怎么了?刚才那副悠然自得的气态怎的一扫而空了?对了,再多告诉你一件事也无妨,你哥龙杨木他没死,被我救下来了,只可惜周身筋络损伤实在太过严重,就和那个茶壶一样,碎成那样就算再拼起来也没什么用了,现在他决计不是你的对手,你也就不需要提心吊胆的怕他来找你寻仇了!” 白龙剑窟无上老祖剑狂龙蠡催施全身脉络里的滚滚本命真气,以真气调动本命精气神三昧真元,那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刻,剑术狂人龙蠡的头罢此话,他“脚”边的那个被绳子捆束起来的巨型深青色布袋竟蓦然打了开来,青彀里头接连有不下一百把造型极端精致华美的稀有宝剑飞出,百余柄旷世长剑飞旋萦绕在魏颉和许灵霜二人的身子周边,磅礴气机交织着凝成坚实墙壁,每一柄剑之上依附的本命剑气都等同于陆地尘仙的全力一剑,就那么将魏、许两个人极度安全稳妥的保护在了那座无上“剑阵”之内。 一抹金光笔直冲向天际,那一团火焰亦紧跟着瞬间拔离洞庭山摩天石崖,金光与火焰眨眼便穿破了那层“白龙蒸气罩”,底下的人纵然目力再强,也完完全全见不清楚嬴秋与龙蠡这两人的清楚身形了。 蓦地里蒸气罩红光一闪,苍茫无垠的夜空中有一个相当雄厚的嗓音遥遥传了下来:“嬴秋,五十年闭关苦修,我领悟出了八十一式意气剑招,分别名为桃李、春风、美酒、点灯、义气、死生、悲歌、皓首、浮云、从军、游侠、琼瑶、落花、箫笛、铜雀、奇杰、扬鞭、纵马、浩然、领命、泰山、鸿毛、吴钩、皎月、酬恩、远送、狂啸、朱颜、红妆、秋水、玉匣、韶光、青丝、霜雪、拂衣、独行、文武、英雄、疏财、结友、墨香、劫难、冲锋、戮阵、决杀、轻骑、重甲、折戟、黄沙、红尘、碧霄、苍穹、暮年、咏志、高堂、明镜、凭栏、尽欢、惊涛、赤壁、故国、华发、等闲、燕雀、鸿鹄、犀渠、象牙、凤曲、销魂、尔曹、吞鲸、垂天、荼叶、论迹、神州、寒星、乾坤、忠奸、战场、庙堂、江湖!这八十一剑,你可敢接下?!” 毕生追求剑术造诣的吟派首脑龙正海听到父亲大人的这话,心下由衷感慨道:“爹爹花费五十年方才悟出八十一式,由此可见剑术登高远比精进内力要费时费力得多啊!” 剑狂的嗓音堪堪落下,另一个难听至极的公鸭嗓子立时也传落了人间大地:“这八十一剑若能逼得老夫用双手迎接,就算你这五十年没白苦熬!” 剑狂出剑八十一,剑圣单手迎剑八十。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五十三章 倚天万里长剑 昔日剑圣嬴秋曾为北方游侠儿余勇那份执着追求剑术造化的诚心诚意所打动,而将其那套武学大漠星辰诀改良精进后自创出了一式几乎弥补了星辰诀所有缺陷与不足,堪称完美的意气剑招“孤烟直”。此剑招乃是由意气台内的剑意以及无上本命剑丹里的剑气相辅相成后的极品产物,一式递出,有若大漠星辰下一缕孤烟直直上升天空,不论威力、速度还是精准性都可谓举世无二,纵然用一根随处可见的野草使出此招,均可凭靠剑罡轰断一棵合围之粗的巨树!由此可见意气剑招之强横无匹,远远胜过寻常的平庸剑术甚多。 江湖豪情儿女喜欢用“意气台上过几招”这一说法来形容习武者之间的意气争斗,然而就算斗得再狠那也至多仅限于过“几招”而已,毕竟那方所谓的“意气台”一共就那么丁点儿大的地方,能与人过过招,逞逞意气耍耍威风就算是很不错了。意气那般金贵的好东西,哪儿能随便浪费,若是像个败家子似的把心意气数通通耗尽了,那还不得落个心境大跌的结局?换成剑修那必然也是要剑心蒙尘甚至是剑心当场破碎湮灭的啊! 那些豪气填充胸臆的大好中原儿女在与人过招争较意气的时候,可曾会想到这世上当真有人能坐拥近乎取之不尽的意气,每次挥出的剑法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意气剑招”,一口气接连递出九九八十一剑,甚至每一剑都能拥有着“意”薄云天且并不逊色于孤烟直的气机杀力? 就在这里,这座“江湖”湖心岛那两个本就已暮年老矣的儿子了,就算是让我龙蠡断子绝孙又有何妨?!” 真气早已顺着剑刃快速流入体内膻中府海,尽数吸干了正溟、正海二人内力的剑狂龙蠡将自家武学白龙吟和白龙嗔毫无保留的发挥到了极致,转瞬间,风雷怒、鱼龙惨两柄黑红色血刃脱手冲掠至极高的上空,双剑并拢聚成一柄刃身极宽且严丝合缝的超级巨刃。白龙剑窟老祖宗融合内功白龙嗔之浩荡本命真气以及八十一缕意气剑招所产生的无双剑气,真气与剑气两股磅礴到无与伦比的莫大气机将那柄黑红色巨刃罩在中央,旋即气机形态发生剧烈变化,竟匪夷所思的凝聚幻化成了一柄长约千余丈的气态摧山长剑,深夜里,光焰之雄,直冲天庭斗牛宫! 三昧真火呈现鼎盛炽烈状态的白龙剑窟老祖宗满头黑发飘摇,魁梧身姿之英武豪迈远胜过镇守南天门的巨灵神将,自封绰号“剑狂”的他居高临下的俯视那个体格相当枯瘦的白发老剑圣,头顶上空悬浮着的是那柄千余丈长的气机巨剑,被中原武林供奉信仰为“当世剑术第一人”的龙蠡放声大喊道:“倚天万里岂能无长剑相佐?今夜我剑狂龙蠡,就以这柄倚天万里长剑,斩落你嬴秋的项上头颅!”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五十四章 霜刃把示君 白虎帝君又称“白帝”、“监兵神将”,主司兵戈战争杀伐之神,五行属金,五季属秋,乃天界王庭地位仅次于玉皇大帝的青白黑赤黄五位最高帝君神祗之一,掌管统镇整片西方天庭,在五大天帝中个体实力最强,不论是杀力还是剑道水平均是第一,部下有数目高达百万人以上的剑兵剑将,人间无敌,在天界亦是无敌。 百年前那场冥界魔主木纵木横主动挑起的“登天之战”结束后,拥有最为雄厚的兵力且在战役中诛杀了最多魔族的白虎帝君白佥可能是自觉太过功高震主,亦有可能是向往人间那自由逍遥不像天界一样那么多管制束缚的风流生活,故主动向仙界主宰即那位天庭共主递交辞呈,放弃了五方神王白帝之位,留存前世记忆和白帝通天修为转世投胎下界,开始了纵横人间、快意江湖的谪仙日子,而天上西方白虎圣域的诸多职务以及他麾下数以百万计数的“剑兵剑将”则尽皆交给了门下的三名弟子来打理负责。 百万剑修兵将共分为二十八营,大弟子李太清统帅奎娄胃昴毕觜参翼轸危室壁十二营,二弟子杜擘负责角亢氐房心尾箕井鬼柳星张十二营,剩下的斗牛女虚四营则交给了白佥唯一的天庭女弟子,浩霞仙子周云纤来带领。 西天白虎圣域,斗牛星宫。 星宫内部有一座唤作“紫气”的超巨型点兵台,传闻无上剑仙浩霞仙子周云纤常年于斗、牛两大星宿间习练剑术,剑气精华有若紫雷凝聚,导致两宿间终年有绚烂紫色气机飘绕,由此斗牛二宿又被称作“紫气双星”,那座位于斗牛星宫内的巍峨点兵台也就顺理成章的以此为名了。 又到每月一次的验兵时候了,这一天,前任白虎帝君白佥在天庭的宝贝女弟子周云纤独自一人立在高达千丈的紫气观礼台之上,身穿一袭蓝色衣裳、身材凹凸有致的斗牛宫宫主周云纤相当百无聊赖的默默观看着台下数万金甲披身,气势无与伦比的“白虎神兵”。广场上的每一名被冠以“白虎”二字的神族兵将俱是当年白帝白佥耗费了莫大的心血栽培训练教导出来的,人人手握天庭仙炉中神焰淬炼打造出来的宝剑,数万人分成两拨,分别由斗宿营和牛宿营两大营的军伍长官指导演练,随着两名伍长施发各种号召指令,万名白虎神兵以整齐划一到近乎不可思议的华丽动作将长官的口令规范完成,咆哮吼声汇聚好似奔雷阵阵,手中神兵长剑以规定好的杀敌套路不断尽力挥舞,从高台上面望将下去,就如同在俯瞰观赏着极度耀眼的金色浪潮恣意翻滚一般。若是凡间人有幸瞧见这等惊世骇俗的霸气豪迈场面,定要被一众白虎兵将们的无上雄威魄力给震撼得瞠目咋舌,并心生万千感慨,觉得当真不愧是仙界最强的神兵神将,就该天上天下都没有敌手! 明明演武场上万名金甲神兵正在以宇内少有的霸道气势模拟着征伐战事,高台上面负责验兵观礼的那名蓝衣女剑仙的脸色却是颇为郁闷的,只因这每月一次、每次为期六日的“演武”是周云纤觉得这个世上最最无聊枯燥的事情。毫不夸张的说,就是躺在床上睡大觉都比这个来得有趣。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还记得三个月多前师父白佥投胎转世之际将麾下二十八营的神兵尽数交给了大弟子李太清和二弟子杜擘,心理非常不平衡的周云纤碍于面子问题,吵着嚷着让师父也分点兵力让她来管,疼爱徒儿的白佥无奈只好从李、杜二人那里分别抽了两个兵营给自己的这个宝贝女弟子。然而那毕竟是一时赌气要求出来的结果,周云纤实际上对练兵之事压根就没半分的兴趣,斗牛、女虚两宫每个月都要专门验兵一次,一个宫验三天,两个宫六天,这就导致了周大仙子每个月都要有五分之一的光阴耗费在这等她极度厌烦的事情上面。 掐指简单算来,师父转世后已经在人间生活了快一百年了,照白佥自己的说法,此番下界投胎,要么被人杀死终至兵解而亡,要么就继续重复轮回,绝不存在飞升回来继续当神仙的可能。一想到这样枯燥乏味的事还要持续不知多少时光年月,浩霞仙子周云纤就大感生无可恋,恨不得穿越回三月多月前给那个逞强的自己几个大嘴子了。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将那四个营的白虎神兵交给道侣李太清,但交接兵权这种事实在复杂得紧,诸多手续可谓要多麻烦就有多麻烦,而且最重要的是,届时必然会被那个姓杜名擘的家伙肆意嘲笑,那厮毫无疑问会用鄙薄嘲弄的口气说上好几句风凉话,周云纤宁可再无聊十倍也不愿意被那个姓杜的王八蛋抓住自己的任何把柄。 就在周大剑仙无聊得已经开始玩自己的手指头,满脑子想的都是该如何快些结束这该死的验兵仪式的时候,整座位于白虎仙境的斗牛天宫都发生了极为剧烈的摇晃,大有天翻地覆的恐怖态势! “这是怎么回事?!”蓝衣仙子周云纤无不脸色骤变,她急得嘶声大叫道:“李郎,你在哪里?你快点过来保护我啊!” 刚喊出口没多久,一名穿有白袍、腰间悬着个金色酒葫芦的剑道仙人脚踩寒光夺目的晶蓝长剑急速飞了过来,自然便是那位白佥首徒无上大剑仙李太清了。 “纤儿,你没事吧?”长须白袍的李大剑仙来到爱人的身边并一把紧紧抱住了她,甚是焦急的出言询问道。 此时整座白虎仙境斗牛圣宫的摇晃程度略有减缓,努力使自己在明显有了倾斜角度的紫气高台上面站稳的仙子周云纤嗓音颤抖的发问道:“李郎,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就在这时,一个披穿青色长袍的仙人脚踩雪白飞剑也火急火燎的赶至此间,身为白佥二弟子的杜擘杜大剑仙刚一站定,便即肃声开口向李太清和周云纤告知道:“据千里眼、顺风耳传报,咱们师父在凡间与人发生打斗,由于双方的剑气杀力实在太过强大,这才会影响到我们白虎仙境的!” 怀里搂着周云纤的李太清同样脸色极其严肃,他亦沉着嗓门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其他三大仙境并没有受到影响,为何单单我们白虎仙境有如此巨大的波动,恐怕……” “恐怕什么?!”周云纤十分焦虑的问道,“李郎你别讲话就讲一半嘛!” 身为李太清师弟兼生平挚友的杜擘帮忙将其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恐怕是师父这一次使出全力与敌人对战了。” “全力?”浩霞仙子周云纤满脸尽是震惊的惶恐神色,“这凡间,还有能让咱们师父使出全力的人?!” ———— 凡间。 洞庭湖湖心岛摩天崖上空。 满身笼罩熊熊三昧真火的剑狂龙蠡倾力施展白龙吟的罢,身披绣有银纹蛟龙白袍的白发剑狂把持巨剑朝着剑道神明嬴秋俯冲而去。 “龙虎闪烁神剑飞,但行好事莫相违。总言大道难求得,自是功夫不到头。”手里无剑的老剑圣摇头晃脑的念叨着,“青锋三尺未负人,不欺神道不欺贫。剑术已成君把去,有蛟龙处斩蛟龙。” 在发了疯的龙蠡即将提剑迫近之际,嬴秋嬴剑圣大声叫了一句:“小子,再借青霜剑一用!” 没等年轻人魏颉应声,那柄青刃神剑已蓦地脱离了墨色剑鞘,剑尖直指天际而飞,速如电掣。刃身之上萦绕附满青龙剑芒罡气的青霜并未飞至剑圣的手里,而是直接堂堂正正杀向了显然受了极其严重内伤的龙蠡。 青芒剑罡开始以凡间世人从未见过的超绝轨迹路线向白发剑狂发起了攻略杀伐,凭借顶尖剑术白龙吟称雄中原武林的龙蠡完全抵挡不住青霜剑的诡异攻势,只有束手无策的接受自己被神剑屠戮肉躯以及护身体魄这一个悲惨万分的命运。 曾经作为天庭战争杀伐之神的白虎皮老头嬴秋仰起脑袋望着被青霜神剑不断摧残切割剩余体魄的昔日“老朋友”,本就已是天下剑道最高之人的嬴剑圣淡淡的自言自语道:“人间剑术太低,就由老夫来稍微拔高一筹罢!” 龙蠡仅剩的最后体魄也被神通非凡的青霜摧毁殆尽,那具老态毕露的百岁肉体终于化成了一摊模糊的残肢烂肉,白龙剑窟老祖宗死无全尸,尸块很快就自高空坠落在了“江湖”江水之中。 江湖,再无剑狂龙蠡。而“天下剑术第一人”这个称呼也随着龙蠡的身死败亡易主嬴秋了。 原来是剑道剑术双无敌的嬴老剑圣一手接到那柄由风雷怒、鱼龙惨拼凑成的黑红巨剑,另一手则再度握住了剑侠上官白檀的心爱佩剑,看着手中这柄天下八大神剑之一的青霜,嬴秋若有所思的喃喃道:“百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这一套剑法,就起名为‘霜刃把示君’好了!” 以双剑为足的无腿剑圣嬴秋手握两柄人间稀有的宝剑自上方天空掠至大地,坠停在了洞庭山顶峰那座没了星云巨岩的摩天断崖之上,一如那日与年轻剑修魏颉于长公主山痛思崖上初次偶遇,白发老剑圣归还了青刃神剑青霜,然后将包括黑红色巨剑在内的百余柄稀世名剑通通收入了那个名为“青彀”的巨型深青色布袋里头。 黑瘦老者嬴秋扭过头看了眼不知怎的突然昏倒在地上,不管剑侍阿菊如何声嘶力竭的呼唤都不复苏醒的黄衣贵公子龙彦,嬴老爷子没好气的骂了一声“孽障”,随后拍了拍魏颉的肩膀,微笑着出言问道:“小子,上次你借我青霜剑,老夫将神斧月涌给了你,说罢,这次想要些什么?” 魏颉快速挠了挠头,笑着回应道:“能一睹老前辈那般天下无敌的剑术,已是晚辈生平之极大幸事了,借一次剑而已,不图甚……” “磨磨唧唧的不爽利,这样吧,老夫就将新悟出来的那套天下第一剑法‘霜刃把示君’传授给你罢!”嬴老剑圣皱眉打断道,“不过教你此剑法之前,咱们得先去一趟玉龙关外,老和尚就要坚持不住了。” 披有一张白老虎皮的嬴秋从那个大型深青色布袋里掏出了一个不怎么好看,且相当陈旧宛如老古董似的白色人脸面具,将之戴在了自己的脸上,把青彀袋口重新捆扎起来背负在了身后。眨眼间,又有一大团白金色气机芒光将嬴秋、魏颉以及少女许灵霜三人完完全全的包裹了起来,旋即那团气体大“球”腾空而起,离开了苏州洞庭湖湖心岛摩天崖,直奔西北方向极速飞去。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过此线入中原者死 昭平八年,深冬。 西疆玉龙关外。 阳关大平原。 此方广袤平原又被唤作“阳关大道”,曾有“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的说法,此大道连接贯通西域和中原,不论是想从中原入西,还是从西域进入中原,都必须要经过此地。赴西经商旅游或是遭遇贬谪流放之人只要出了阳关道,就再也与中原无关了,故此地也曾流传有“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这样的分别送行诗句。 大雪时节,天边纯白鹅毛翩飞遮人眼目,这一方自西向东入玉龙关必经的平原往日里人烟罕至,连雁雀鹧鸪都不常见,今时今日则以空前的庞然阵势一口气聚集了将近五十万人的军队。 鹅毛虽大,大不过人头;雪花再重,压不住热血。 遥想诗圣谢心然昔年曾写过一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今朝又有不知多少鲜活的生命将化为乌有,不知又会有多少未曾醉酒的“征夫”要身不由己卧尸、埋骨于这片平原战场,凉州又要有多少户人家白发送黑发,妻子儿女尽缟素。 坐东,朝西。一匹纯种黑马的马鞍之上骑乘着一名披覆凉军特色银白甲胄的中年男子,披胄男子两鬓如霜,年纪不超过六十岁,容貌甚为英武霸气,具有西域游牧民族的典型奇特长相,身材极是魁大结实,便似一头林中千斤黑熊覆甲堂堂骑在马上。 骑纯种黑马的霜鬓男子身边有一匹青紫色皮毛的神骏高头大马,紫马背上乘有一名面如傅粉、唇若抹朱、腰细膀宽、白披银铠的年轻战士,那名银铠年轻人以沉重无比的拖地流星锤为武器,腰间犹自悬佩有一柄亮紫色的华美长剑。 风头如刀面如割,鬓如皑皑霜雪的甲胄将军望着前方被积雪覆盖的苍茫大地,素来战略与勇力俱属上佳的他仿佛提前了看到这片平原上很快就要出现的那幕“血染雪骨埋沙”的惨烈场景。多年饱读诗书的老将军蓦地想起了那句句“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龙关”,上了岁数的男子沉沉叹了口气,他恐怕要比谁都清楚明白,这一场大战一旦输了,那座名为“玉龙”的西疆第一关隘必然也就被攻破了,那么两个月后吹入中原的就不再是春风,而是一片片夹杂着死人气息的血雨腥风了。 完全当得起“老将”这一称呼的中年男子即使年岁已高,身板依旧十分挺拔,肌肉块头仍与年轻时代一样雄健,只因他背后有人,有足足十五万气吞万里如虎的金戈铁马以簇拥衬托出他那魁壮的身影轮廓,“西北第一重兵藩王”的头衔就算再响亮最霸气那也不过是虚的封号而已,只有正经的虎符兵权是真的,只有霜刃长刀和重甲铁骑才是这个世上最硬的道理。 但见那面浓黄色的藩王王旗上面刺绣有一个猩红如血的醒目大字——“马”。 大禹王朝五大藩王,除去益州黔王夏阖外的那位异姓藩王姓马名朗,敕号“凉王”,负责镇守西北门户,中原所有州里最靠西的那座边塞重地——凉州。 凉州,大禹西面疆土要塞之地,就如同中原向西域伸出去的一颗坚硬的拳头,一面镇守宝地,三面具是敌人,被读书人称誉为“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乃天下兵家必争要所,凉地一旦失守沦陷,大好中原必受板荡之灾。 由于凉州地处汉胡杂处的场所,民风剽悍而悍不畏死,多年以前便已是正儿八经的战祸不断、叛乱四起,因异族贼人乃至寻常草莽流寇甚多,须以足够强横的武力方可平叛镇压,故而凉州兵卒战马之雄冠绝天下,早年间就有“宁惹阎罗王,不遇西凉兵”、“中原土匪,西凉兵将”、“西凉大马甲天下”的说法。而凉州军队的最高将军统领自然就是那位名动河西,诸胡无人敢撄其锋,一生都以“报君黄金台上意,孤守玉龙为君死”这一诗句为生平座右铭的凉王马朗。 这位五大藩王之一的重兵凉王生有一名独子,姓马名茂陵,此子生而禀赋造化极高,刚自娘胎落地便能走路甚至快步小跑,三岁就能骑马,五岁能同时打败两三个成年凉地彪悍男子,八岁就可骑射百步穿杨箭无虚发,十岁开始习练流星锤一物,百斤巨锤在手中挥耍如若无物,十六岁修为境界跻身五阶脱俗境,同年开始自行练习钻研剑术,二十一岁入六阶凝丹境,被当朝天子嬴勾奉为“奋勇小将军”,主动拒绝去国都天启城为官,二十三岁入六阶大圆满境界,率军参加各类战役,有万夫不当之神勇,人送绰号“小凉王”、“锦衣虎胆玉面马茂陵”。今年二十七岁,七阶地煞境小圆满,锤剑兼修,拥有一匹从胡人手里抢来的稀世珍贵名马,属八骏图中逾轮的后代,取名“紫燕”,另有一柄爱剑“紫电”,乃天下八大神剑之一。 在双方均牺牲了大量前锋军和斥候碟子以后,西域四国联合大军决定提前率兵东征,而西北凉王亦携自家马姓铁骑西去,与海量敌军在西疆玉龙关以西的阳关平原决一死战。 这一日,茫茫大雪纷飞,西域妲喇国、焉饕国、娄兰国、乌宛国四大异族强国军队倾巢而出,四国国军率共计三十二万精兵压境玉龙关。 凉王马朗同样带领麾下一十五万凉州大马亲征,凉兵精锐尽赴阳关大平原,人人同仇敌忾、视死如归,十五万匹高头凉马、十五万名凉地男儿、十五万柄凉州长刀,旌旗猎猎,战鼓雷鸣,这支真正闻名天下的虎狼之师兵锋所指,是那西域四国三十二万人的异国雄兵,无一人心怀怯懦,无一人未战而退,只 (本章未完,请翻页) 因他们知道战事一起,策马拔刀并最早冲锋在十五万人前头的会是那凉州地位至高无上的分封老藩王马朗,以及那名前途无量但或许要葬身此地的被誉为“小凉王”的马朗独生子马茂陵! 这会儿功夫,四国联军已然兵临阳关大平原。四国国君御驾亲征,征战前歃血为盟,立誓今番无论如何都要攻破那座阻挡了西域近百年的西疆玉龙关。 四国。妲喇国国君糜屋吉是乌鹓族人,眼睛纯黑不见眼白,鼻梁很高似鹓鸟,举全国之力至此,将整个妲喇国所有精良的攻城器械尽皆搬迁到了阳关平原;焉饕国国君仇合离是巨月族人,此种族乃是昔日匈颅族的一个独特分支,身材非常高大,头骨也很大,颅顶部位深深塌陷有如碗状,他身边紧紧跟随着的是那位号称西域界地战力最强的密-宗佛门法王混元国师;娄兰国国君宫之鹏是猎滋族人,国内大部分族人都以狩猎为生,此战前准备有遣人去准备近千头娄兰境界的杀人凶兽,作诛敌破军之用;乌宛国国君田重颜是大辜族人,该族以大辜神为护国神明,这次带来了十个倾尽无数练气士心血打造出来的高达四五十丈的“石岳巨人”,巨人体型巍峨破坏力极大,一旦陷阵即恰如身入无人之境。 西域。凉州。 四国攻一地,一地敌四国,一关护一州,一州守一关。 中原歌舞升平,百姓人人不思战。 君不见,玉龙关,年来白骨阎王收,新鬼烦冤旧魂哭,天阴雨湿声啾啾,马亡人无休。 两军正式对垒,眼看这场几乎倾注了西域和凉州两地全部兵力,恐怕是近十年来最为惨烈恢宏的战争即将拉开帷幕,身穿厚重甲胄的霜鬓大将军马朗眼神朦胧,打了一辈子仗而被封为“护国功臣”,封王以后仍不卸甲封刀的他扭头对边上的好儿子说道:“茂陵,爹这辈子欠你的,只能来世再慢慢还了。下辈子,投个好胎罢。” 生就俊俏玉面的银铠小将军马茂陵知道父王口中所说的那份“亏欠”乃是藩王的世袭罔替之位,绰号“锦衣虎丹”的凉王之子快速摇了摇头,肃声喊道:“爹,下辈子咱们还是凉人!” 五大藩王之一的凉王马朗默不作声的望向了有万千雪花持续飘落的苍穹,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位曾与绿袍战神卫京并肩作战过的第一任凉王马超雄,被中原人敬称为“白甲战神”的马超雄临终遗言只有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凉人死尽,中原受灾。” 身穿凉兵特制精良甲胄的第二任凉王马朗长出了一口气,淡淡的自言自语道:“且待我们凉人死尽后,再叫你们中原百姓受战乱之灾罢。” 战争号角吹响,随着马朗抽刀出鞘并高呼一声“冲锋”,那匹黑马及其旁边的青紫色大马最先奔出,紧接着一十五万满甲铁骑的凉州精锐士兵纵马跟随凉王马朗与小凉王马茂陵前冲而去。 阳关兵戈战起。 大好男儿尽管抛头颅、洒热血,坦然赴死! ———— 凉蜀两州边界城池,那座以百花为名的繁华城镇中央有个叫作“太平”的小型酒楼,据说该店的创始人兼最初的店老板当年正是心中殷切存了“只要凉州不破,百花城就能永享太平”这一想法,才会以“太平”二字为自己的这家酒店起名的。 芙蓉郡,百花城。 太平酒楼内。 今个儿这座太平楼里可真够热闹的,酒楼内外那叫一个人头涌动、摩肩擦踵,围得可谓是水泄不通,来的客人都快硬生生把门给挤破了。凭啥这小小的一个酒楼,能招来这么多登门的客人?这须得去问问太平楼的老板,从哪儿来搞来这许多银子,竟能把那样的大腕名角儿请到楼里来。 在酒楼内部最显眼之处,被众人围簇着一张较宽的木桌,桌子上面放有一柄折扇、一板醒木,木桌后头坐着一名身穿长袍马褂,束发银须的老年男子,此人便是名满中原大地,号称“金口一张话风云,醒木一拍定乾坤”的单正荣单大师! 说出他的这名号,那当真是听书的人人家喻户晓,说书的个个敬若神明。这位单大师十三岁拜入师门,二十二岁艺成出师,至今已说了有五十多年的评书了,乃是当世评书界祖宗辈儿的人物。这些年来,有数不胜数的富家子弟、达官贵族争相以请单大师到自己家中说书为荣,而且就算请到了,那也多半是今儿单大师心情好,若是遇到大师心情不好的时候,纵是你价钱出得再高,也休想请他去说哪怕一个字儿! 酒楼内人山人海、鱼龙混杂,自是喧闹异常,但那单大师仿佛听不到周围的嘈杂之声,微闭双眼,似乎正在兀自调养心神。只见他忽地睁开了炯炯有神的双眼,拿起提前摆放好位置的惊堂木,“哒”的一声拍在了木桌之上。只这一声,霎时间酒楼内群口闭绝,客人们无不噤若寒蝉,静等单大师开腔。 “醒木一方口一张,道尽古今说端详。天道循环善恶报,不义无道终须亡!”说完便又将那块惊堂木在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酒楼内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喝彩之声! 单正荣不愧被称作“大师”,光是这简单的两句“定场诗”便说得抑扬顿挫、字正腔圆,彻底彰显“大师”的功底风彩。 “积尸堆骨如高台,碎甲死人满阳关,腥风血染乾坤赤,雪销沙起日月黄。”年逾古稀的说书大师单正荣朗声开讲道,“咱们今日就来讲一讲玉龙关外阳关大道上那场守关之战的最新战况!”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下去的时间里,单大师根据从阳关道传来的第一手情报,以活灵活现的生动说法为消息滞后或是想听更多新鲜故事的酒楼内男女老少带来了阳关大战的前线战况。 自开战的第一声号角在天地间响起,面对兵力倍于自己的西域四国联军,凉王马朗浑然无惧,率一十五万凉州铁骑于西疆玉龙关外阳光大平原与敌军全力喋血一战! 大战不眠不休的持续了三天两夜,死人无数、血流漂橹,不论是西域四国还是凉州铁骑均已损失了半计数目,中央朝廷天启城并无一兵一卒前来支援。 凉王马朗慷慨赴义深入阵中,虽以己之力诛杀了焉饕国国君仇合离,却还是不幸的被那混元法王精准算计到了位置所在,焉饕国国师以密-宗法门牵引几十个熊熊燃烧的火球兜头砸落,五大藩王之一的马朗马将军当场被“火雨”砸死,披甲身躯亦被烈焰焚烧,可怜一代凉地盖世将军,死后尸骨无存。 杀红了眼的锦衣虎胆马茂陵为父报仇,先是突出重围并以流星锤捶碎了焉饕国国师混元法王的头颅,而后年仅二十七岁的小凉王骑乘着那匹胡塞名马逾轮的后代紫燕,于万军丛中摘下了妲喇国国君糜屋吉的那颗首级,人头一抛近百尺!娄兰国国君宫之鹏和乌宛国国君田重颜联合近千头西域异兽以及数个五十丈高的巨石怪人,再搭配精兵数万以“人海战术”围困住了马朗马将军的独生爱子马茂陵,准备凭靠着此法慢慢磨死那个玉面银铠、锤剑并修的年轻“万人敌”! “就在那位年轻小凉王勉强冲出了近乎必死的包围圈时,浓重夜幕中蓦然响起了一声悠扬的佛号。紧跟着便有一个呈现莲花形状,形同山岳一般巨大的真气罩子将包括马茂陵在内的凉州兵马尽数罩在了里面,莲花罩子焕发出异常夺目耀眼的金色光芒,就那么稳稳的坐落在了通往玉龙关必经的那条辽阔大道之上,凉州铁骑冲杀不出去,西域联军亦攻打不进来。就在敌战的双方都大感匪夷所思之际,有一个穿着满是补丁的靛青色衲衣,枯槁如干柴的老和尚自高高的云端掠至人间,继而盘腿坐在了气机大罩金莲的上头,随后又有一个皮肤极为白皙,身穿黄色僧袍的持棍光头大汉跟着老和尚坠落在了金莲罩的顶端。大汉拄棍而立,老僧则是盘腿而坐,他颌首低眉,双手合十,竟自顾自的在两军上空讲起了佛法。” 当单正荣单大师讲到这里的时候,围观的群众里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那老和尚是不是猿猱山青泥寺的一衲大师啊?” 另外又有人附和着叫道:“那必然是啊!一衲禅师以擅长苦修闻名于世,既然是枯瘦若柴的僧人,除了他还能有谁?既然是跟着大师的,那么那个持棍大汉想必就是如今已经皈依佛门的‘青羽神君’邓瞬了吧?” 著名说书先生单正荣点头微微一笑,回应道:“不错,坠身落至金莲上方的两人正是当今释教圣人一衲禅师及其关门弟子,那个昔日青羽神教的教主邓瞬!一衲大师以佛门无上金身塑造凝聚成了一鼎金莲大罩以阻却战争的进行,经过三天两夜的厮杀后依旧剩余将近十六万人的西域大军朝着那面金色气机大罩发起了全力以赴的冲击,飞箭飞石飞弹密密麻麻攒簇若暴雨倾盆,又好似秋季里无数蝗虫过境,另有连续不断的兵戈刺击挥劈以及大量摧城器械的疯狂进攻,毫无保留的倾泄在了那面巨型金罩之上。一衲禅师及其关门弟子邓瞬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两者始终皆一动不动,就这样熬过了整整一天两夜,这么长的时间里,青泥寺释家圣人口中念经声无一刻停止,真正如同西方极乐世界的佛陀亲临人间念诵经纶一般……” 太平楼内人人俱听得是心驰神往,都恨自己为何没能在战场上亲眼目睹那一幕无与伦比的画面。 就在这时,单正荣单大师的嗓音陡然间拔高了起来,“第五日清晨时分,金莲大罩已经开始出现极为明显的晃动,那股‘佛光’亦大幅减弱,一衲禅师那副枯瘦如柴的年迈身躯也大有难以为继的迹象,甚至连念经的速度都愈来愈慢了。就在所有人都觉得释圣就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又有一道璀璨白金色气机云团从天边划过,然后猛然坠落在了凉州兵马与西域联军中间的平原空地之上。白雾尚未完全飘散,一道磅礴无伦的剑罡便已扫荡而出,那一刻,玉龙关外的阳光平原上横亘了一道自南向北,将东西方向的两军隔离开来的巨大沟壑,那条沟壑宽十丈、深百丈、长千丈,除非架桥搭梯,否则仅凭单排马匹断然无法跨越!那团白气彻底散去,原来扫出此剑的是一名戴着白色人脸面具的白发老人……” 此时,楼内不止一人脱口惊声叫了出来:“剑神,是剑神来了!” “是助太祖皇帝一统中原的那位剑道神明啊!” “剑神居然又现身了!” “说得没错,那名脸戴面具的持剑老者正是当年每每禹太祖亲征时总会来到战场大开杀戒,为扫清六国立下了莫大功勋战绩的假面剑神!”单正荣满脸皆是激动亢奋的神色,“那位天下无敌的剑道神明立在那条千丈沟壑靠东边的地方,抬头遥遥望向西边十余万数目的西域四国联军,他嗓音无比洪亮的猝然间暴喝了一声——‘凡是越过此线入中原者,死!’此言一出,就等同于是替四国军队敲响了丧钟,吹响了异族人败马西奔的号角。十八年前曾有剑骄凌天骄杀败震退西域匈颅族十二万,今朝剑神来此,近十六万人莫能当焉,如此风范,岂有逊色于当年剑骄半分?!”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反了 西疆以西那片辽阔无边的阳关大平原之上,被一人一剑,劈出了一道宽十丈、深百丈、长千丈的宏伟剑痕沟壑,此线将这方平原生生切割划分成了东西两大区域,西面是西域四国剩余联军,东面则是凉军的残剩兵马。 千丈沟壑的东边站着一名面具朝西的披着白虎皮的无腿老人,其身后是一个朱丹裙花季少女和一个穿有孔雀蓝绸缎袄子的佩剑年轻人。 由于白发老者面上戴着遮掩容貌的白色人脸面具,故而无法清楚他的真实长相,须发皆白的他身后背有一个十分沉重的深青色布袋,单手把持着一柄萦绕有青绿色狰狞罡气芒蛇的华丽长剑。以双剑代足,个头甚高但是极瘦的他岿然而立,用那副难听公鸭嗓子冲着西面乌压压的西域重兵们朗声大喊道:“凡是越过此线入中原者,死!” 随着那“划线”一剑劈出后不久,那鼎本就已经很淡很淡的巨型金莲罩子彻底消失了,旋即便有一名肤白如雪的黄袍持棍巨汉单手抱着一人从上方飘然落下,其实与其说是那个“人”,还不如说那仅仅是一副裹在靛青色补丁衲衣里面的“枯骨骨架”。被黄袍巨僧抱在怀里的那个“人”浑身上下早已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正常血色,包括脸部在内的所有地方均肌肉全无只剩下嶙峋骨头和一层骇人的薄皮,双目死死紧闭,吐出来的气明显多过吸进去的气,“命不久矣”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那名枯槁老僧此时的身体状态,若将性命比作是油灯,那么此人现在的命数大概和狂风中一盏摇摇欲坠的油灯的细小烛火一样,顷刻即要完全熄灭了。 这位命如风中残烛的僧人俗名萧元忠,字乐清,是现任猿猱山青泥寺的住持方丈,一生秉持释门苦行,信仰苦修之神湿婆罗意志,自幼年时起便从来只穿一件老旧衲衣,衣服破了烂了就在上面打新的补丁,从不更换别的衣服;早年间为了习练瑜伽之术,曾将自己以极为奇特的造型姿势埋在土壤里长达一旬时光,只留一个鼻子在上头通气;常年坚持七天只吃五餐,每餐只食用一个拳头大小的饭团;曾不吃不喝不睡,口中佛学经文念诵声不止,徒步穿行过西疆大漠和极北冰原;曾替无辜蒙冤的百姓受刑,不用无双大金刚体魄扛御,以纯粹肉身躺在钉板床上翻滚,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曾割下过两侧肩膀上的大好人肉饲喂林间的饥恶猛虎;曾剥下自己后背上的一整片皮肤为苦寒之地的孩童增添保暖围巾……今日又在这片阳关平原上以佛门大金刚印硬扛了十余万西域大军一天两夜的全力冲锋进攻,以致于命数元神损尽,无尘无垢的金刚体魄亦耗伤一空,“不死不伤不坏”的江湖传说也随之终结湮灭。 魏颉因一衲禅师托弟子茶圣霍白瓷转达的那句“若他日走投无路,可骑马去西北猿猱山青泥寺找他,届时自有机缘定数”,走走停停七拐八绕的花费了差不多四个月的光阴从东南沿海道门长公主山纵马骑行来到凉州大地,为了就是能于青泥寺再见一见那位当代释教圣人,感谢一下大师慷慨赠送那串佛门法器定心珠,顺便归还从云雨大圣黄敦伦那里得来的缚龙绳和压龙钵盂。然而眼下,那位魏颉花了四个月功夫只求一见的当今佛教第一人却因力扛西域联军的冲杀而命在须臾,年轻人魏颉自然心情极为沉闷感伤,正打算走上前去问探几句的时候,有轰隆若山崩地裂般的可怖声响从另一边骤然传来。 只见八个躯体足足高达五十丈的山岳巨人以自身作纵梯桥梁,搭在了那条宽约十丈的裂缝沟壑之上,乌宛国国君田重颜正指挥着乌宛众士兵脚踏岩石巨人的后背,跨越那条鸿沟朝着这边冲奔而来。 那名因为脸上带着怪异面具而全然看不清长相的高瘦老者轻“哼”了一声,用性命垂危的一衲禅师犹能听得清楚的声音说道:“萧元忠,那日我和关昭在昆仑雪山开战前,你替他先出了三刀,说是一刀愿使一切生灵证知佛法,一刀愿以无厌之心为众生说法,一刀愿舍身命护持 (本章未完,请翻页) 证法。你有三刀,老夫也有三剑,除去适才划线的那一剑,还有两剑……” 手握青霜神剑的老剑圣嬴秋站东朝西,对着那条本就已极长极深的裂谷沟壑又劈出了一剑。 这是这名以剑为足的面具老人来到此方战场后递出的第二剑。 矫健青龙般的剑气芒罡瞬间将八尊石岳巨人摧残斩灭成了齑粉,那些试图越过那条“线”的西域兵卒不论人马尽数死绝,且俱是死无全尸! 过此线即是越界,即是入侵中原,那名脸戴面具的雪发老者纵然在天上无拘无束连天庭共主都要忌惮他三分,但投胎转世来到人间后终究无法免俗,到底还是做了所谓的“人子”。上一世,这位白虎帝君白佥乃是宇内真正意义上剑道无敌的最强神明;而这一世,他的诸多身份中有一个就是大禹王朝开国皇帝嬴霑的长子。 既已不做神仙做了人子,那么自当尽到人事。作为“谪仙人”重生凡间的嬴秋从来就不愿喊禹太祖嬴霑为父亲,但这位姓嬴的剑道神明也曾答应过自己这一世的亲生父亲,只要他嬴秋还活着一天,胡人就绝不可能迈过燕鸣、玉龙两大关隘进入中原领土半步! 义士一诺,可值千金;圣人一诺,则更是千金不换。 第二剑令那条“剑沟”变得愈宽愈深后,背着巨型深青色布袋的白发老剑圣扭头对魏颉说道:“小子,你体内有纤丫头送的法宝三尺玲珑心,任何武学功法一眼即会,接下来老夫要展现一套名为‘霜刃把示君’的绝道:“东方将军,你又输啦!” 浑身肌肉强健显是终年修行苦熬体魄的白袍将军颇为自嘲的干笑了几声,随后破罐子破摔的说道:“不下了,你都让我一个炮一个马了我都下不赢……唉,贾大人,你象棋的水平怎么比围棋还高?” 那位被称作“贾大人”的中年人正是王朝东南部头号权势藩王部下的第一谋士,官拜胭脂公的贾流。而那名体态威风、容貌更是风流潇洒的白袍男子无疑便是嬴昆麾下第一武将,人送外号“玉面人龙”的凤栖公东方梧桐。 “熟能生巧罢了,贾某平时闲下来就爱琢磨琢磨棋子,不过比东方将军多投入些时间而已。”绰号“卧岭虎”的贾流贾子车低头帮助自己的同僚将桌上的棋子一个个的摆放入了棋盒之中。 那位风度翩翩、气宇轩昂的白袍儒将东方梧桐不出门便心系天下,忽然和金梁王手下头号参谋聊起了西域玉龙关外阳关平原上的那场刚落幕不久的残酷战事,并简单询问起了贾大人的意见。 曾经为金梁王嬴昆贡献了不知多少奇谋妙计的贾子车默不作声良久,继而慢悠悠的从棋盒中拿起了一只写有“马”字的棋子,将有字的那一面朝下,倒扣在棋盘上面。 被军旅手下们起了个“东方潜龙”绰号,素来便文武双全的东方梧桐蹙眉凝视着那枚棋子许久,压低嗓音问道:“贾大人的意思是,马反了?” 天下第一谋士贾流淡淡然应了一句:“是啊,反了。”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上路吧 “大师,这是我从贼人手里夺来的佛门法宝,这就物归原主了。”魏颉将从云雨大圣黄敦伦那儿夺来的两件法器缚龙绳以及压龙钵盂十分恭敬的递了上去。 被青羽神君邓瞬像抱新生婴儿一样抱在怀里的衲衣老禅师并没有伸出手去接,气息淡漠,脸部再无半点血色、浑身几乎已仅剩一具枯骨架子的当代释圣眯着眼睛缓缓说道:“魏施主,这两样东西还有之前的那串定心珠,都是老衲送你的礼物,你就收下来吧。” 魏颉当场一愣,默然呆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那两样东西不是黄敦伦那厮曾从猿猱山青泥寺里偷出来的么?怎的从大师口中所说就好像他早已料到那姓黄的混账会去窃取法宝,然后再转借他的手将那两件佛门法器转入自己的手中一样……莫非这一切都已被大师算准了?! “魏施主,你凑近一些。”已然彻底丧失了无尘无垢大金刚体魄的一衲禅师有气无力的出声呼唤道。 魏颉连忙匆匆走近并附耳过去,要听这位多半已命在须臾的佛教禅宗大师诉说临终遗句。 “魏施主,除了那三件法器以外,老衲另有十六字的谶语要送予你。”明显出气多过吸气的枯骨嶙峋老和尚闭目细声道,“生门在北,逆运在火,青衫一人,羽翼尽白。” 一个字一个字的缓慢说完这一十六个字的谶语后,“命灯”终于全部燃尽的当代释家圣人咽下了最后一口延命气息,那颗早已如同骷髅一样干瘪的脑袋小幅度往边上一歪,再没了性命。 左手把持浑黑粗长铁棍,右手搂着师父那具轻飘飘新丧身子的黄袍巨僧见师父一衲禅师现已毙命圆寂,语气沉重的哀声叹出了一口浊气,并低眉轻呼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这会儿,以双刃为足的白虎皮老头也重新飞身掠回了此间,黑瘦如镔铁的他将那柄青霜剑归还给魏颉后,望着一衲大师那具刚咽气不久的枯槁可怜尸体,忍不住出言说道:“萧元忠,你明知道就算你不来,等老夫处理完和龙蠡的那点事情以后也会转战至此的,可你……‘虽千万人吾往矣’这种当仁不让的精神不是他们儒家的教义么,你一个讲究众生平等的佛家人过来掺和什么热闹?”白发剑圣沉吟片刻后,继续赞声说道:“萧和尚,我嬴秋这辈子活到现在为止仅仅高看过两个人,一个是以纯粹剑道踏入陆地尘仙境界的凌天骄,还有一个,就是你了。” 魏颉在原地反复思考着一衲大师临终前强撑着一口气赠给自己的那十六字稀奇谶语,百思不得其解,着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魏姓年轻人总算忍不住转而向那名黄袍魁梧巨汉询问道:“前辈,您可是昔日中原青羽神教的教主邓瞬?” 身穿黄色僧袍的白肤光头巨僧点了点头,应声道:“正是,自那日我在紫靖山佛陀峰受恩师点化后便虔心皈依我佛,再不是曾经的那个魔教教主了,如今贫僧法号清欲,是一衲禅师的末代弟子。” “那敢问清欲前辈,一衲大师可曾讲过这十六字谶语该作何解?”魏颉继续追问道。 持棍武僧清欲微微摇晃了几下脑袋,敛眉低首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确实也了解得不甚清楚………” “了解?清欲前辈可有了解到什么?”魏颉睁大眼睛问道。 法号被起作“清欲”的黄袍大汉略有些尴尬的咽了口唾沫,不得以只好稍作解释道:“听闻天烛国 (本章未完,请翻页) 北面疆土最辽阔的莽苍大地之上有座炎神山焦叶寺,是‘火’的圣地,那里或许会有你想要找的答案。” 魏颉脑海中正在不断重复念叨着“生门在北,逆运在火”那一句大师遗言,眼下忽得改邪归正的清欲和尚此话提点,思绪顿开,恰同混浊黑暗中突见一缕清亮光明,连忙抱拳高声谢道:“多谢前辈提壶灌你小子心性还不错,只可惜心境欠佳,你实话告诉我,你以前是不是在某一境界驻留过很长时间,一直没能突破?” 魏颉立时便想到了自己那个卖国求荣、忘恩负义的“二伯父”韩骧韩大将军,心头不由得勃然怒起,咬了咬牙后槽牙,沉着嗓子速肃声回应道:“是的,晚辈曾被歹毒险恶的奸邪小人所害,自五岁初次入品开始,在一阶筑身境整整徘徊了十五年,若非有周大剑仙馈赠三尺玲珑心冲洗根骨,晚辈恐怕要一辈子做个只有一阶修为的废物了。” 曾经一剑诛灭中原魏蜀吴楚韩齐六国的无敌老剑神点头“嗯”了一下,“原来如此,难怪你剑心有瑕疵,且心境完全谈不上圆融,看来这就是根由所在啊,这种修补心境残缺的活计可费劲得紧,老夫也不太方便帮你……这样,反正现在萧元忠已经死了,你也就不用再去猿猱山青泥寺找什么人了,不妨就去北方天烛国杀蛮子吧,反正你膻中府海内还有擘小子的三道地仙剑气,陆地尘仙以下无人不可杀,你就狠狠杀个痛快,能杀几个是几个,好生强化一下你的血气和韧性,等什么时候你的剑心纯粹得不见一点瑕疵了、心境足够完善丰盈了,你的剑道意气自然也就强得很可以了。怎么样,愿不愿意像当年游侠儿余勇一样跑去那么大老远的苦地方磨上一磨呀?” 很早以前就有赶赴天烛国意向的年轻剑修魏颉不存在片刻迟疑犹豫,不加思索的朗声回答道:“晚辈愿踏步天烛,以手中剑尽力屠杀狼蛮族胡虏!” “好,这还算有点儿腔调嘛,像是狼煞魏魁的儿子!”白虎皮老剑圣浅笑道,“你现在离五阶脱俗境大圆满的修为都还差点意思,不行不行,境界太低,低得没眼看!老夫给你定立个目标,此番去天烛国一趟,待到返回中原的时候境界必须达到八……七阶地煞境,若是达不到地煞境,我的那套霜刃把示君你也就别再用了,丢老夫的人!知道了么?” “是,晚辈自当竭尽全力攀升修为境界,不令前辈的通天剑术蒙羞!”魏颉义不容辞的正色言道。 “得了,别一口一个前辈的这么喊了,老夫这就送你们二人去北方边境燕鸣关,到时候你们自行入关便是。等送走你们后,我还要在此地守上七天七夜,只因那剑骄凌天骄曾经于此处镇守过五天五夜,老夫须比他多上两日才行。”嬴秋最后跟魏颉叮嘱道,“小子,就两件事,第一是到了天烛国以后好好磨砺心境、洗涤剑心,尽可能多的积攒内力真气;第二就是绝不可到处乱说我是你师父,没有的事儿,倩丫头才是老夫的关门弟子,你算个球!之所以传你那套霜刃剑法,是因为你借了我两次青霜剑,借青霜还霜刃,让你白看两次顶尖剑术就算是补偿了,懂么?懂了就上路吧!” 白虎皮白发老者挥了挥手,一团白金色真元气团再度将魏颉及其身边的朱丹裙少女许灵霜包裹笼罩了起来,华丽气团又于眨眼之间奔着东北方向飞去了。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五十八章 目生重瞳 大禹王朝北塞边境城池,燕鸣关。 此雄关位于长安道凤缺城以北三十里路的不平山中,地势颇为险要,直抵幽焉山脉,连接瀚海;西去轩昂口、宁舞关至滚滚黄河,控中原扼漠原,南靠凤缺城,北方便是蛮族天烛国了。燕鸣当属中原北部头号大型关隘,最早由大禹王朝开国皇帝嬴霑统一六国后下令修建以抗御北方少数民族的袭扰入侵,并于该地进行过多次大规模军事演习,目的自是威吓北方蛮族不敢再思南下之事,曾号称“天下九塞,燕鸣为首”,被堂堂正正的誉为“华夏第一关”、“九塞尊崇第一关”,关内有寺庙名“靖边寺”,为纪念那些戍边保民战士的军功荣耀而修建。 禹德宗嬴季登基称帝后,面对北人持续不断的猖狂南侵,下令发卒遣兵整修燕鸣关。曾有陇右道出身的李邝李将军带军镇守此城,后又率不到一万骑兵北击蛮贼,因众寡悬殊负伤被俘。敌兵将其身子置卧于两马之间,李将军佯死,于途中趁隙跃起并奔马返回,后再度北上征战,万分之军势如破竹,终令蛮奴畏服。李将军则因那场战役的功绩被百姓冠上了“大漠飞狐”的光荣头衔,其名声完全不逊色于那位姓卫名京的绿袍战神,本来极有望论功封侯,只可惜李邝将军性子太过自负好勇,做事不分轻重缓急且欠缺应有的大局战略意识,故而一生都没能成功封侯,后代的人皆喜欢用“飞狐易老,李邝难封”八个字来表达对功高不爵、命运乖舛之人的感慨惋惜。德宗驾崩后,禹仁宗嬴旬继位,采用怀柔政策,甚是惯纵蛮夷,以制引发了著名的“漠北之战”,年纪很大了的飞狐李将军被天子认命为前锋骁骑将军,年轻时自诩天下无敌的李老将军在垂垂暮年到底还是没能胜过生理命数,那一战,老将终因迷失道路而延误了大军战机,导致前锋军未能参战,一生没被封侯的李将军班师回朝后当着仁宗皇帝的面,以先帝御赐的那柄宝剑抹了脖子,死后无谥无赏无坟也无衣冠冢。直到禹仁宗嬴旬之子嬴勾坐上皇位后才将李邝追封为“前将军北平太守”,塑其像入燕鸣靖边寺内,以示尊敬。 数年之前,魏家军最高头领狼煞魏魁曾于不平山与天烛国南院大王耶律镇江展开激烈决战,最后那一战以耶律大军完败告终,魏魁魏大将军也由此而获得了“魏无敌”的霸气称号。 魏魁之子魏颉以及朱丹裙少女许灵霜在剑圣嬴秋的帮助下,于一团耀眼白金色气团的托运下以天涯咫尺般的飞快速度从西疆阳关大平原赶至了北疆边界城池燕鸣关。 这座百年雄关如今再已不复往日的辉煌成就,自仁宗崩后年轻小皇帝嬴勾继位,这个二十啷当岁的小子将父皇嬴旬的“柔化”政策展现得更加淋漓尽致,竟主动和敌对了几十年的北方天烛国停战讨和,与天烛南院大王耶律镇江签署了不平等条约,割让了广陵、止息、碎肉、阳凤、七星、天阙整整六座边塞城池给敌国,并委任年近七十古稀的老将军楚瀚来负责看守巨关燕鸣。 老将军今年已六十多岁的高龄,据说其早已不能再战,比一个普通老头也好不了多少,麾下除了一百来号侍从以外再无任何兵马,朝廷让楚瀚楚将军来管理如此重要的边关城防,摆明了就是打算让此地变成一座几乎没有驻兵的“空城”! 自古边疆多流离,这片疆土领域上有胡鹰有塞鸟有鹧鸪,有游子有征客有商贾,但他们她们它们终究只是过客而已,包括那位古稀老将楚瀚在内的所有人,无一人真正属于这里。 这座因战事而满目疮痍,既贫瘠又荒凉的边镇城关,就这么孤独无依的驻扎于苍茫天地之间。 远与君别者,乃至燕鸣关。黄云蔽千里,君兮何时还。 君归或不归,城关就在这儿,等你,也等他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今日你来,明日他走,城永远不动。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罔顾勋。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这是魏颉从落魄书生杨春的那本《六月飞雪集》中读到的两行诗句,他和少女小霜儿在嬴老爷子的帮助下顺利抵达这座雄城燕鸣后,为了祭拜那位名号“大漠飞狐”的李邝李将军,而专程徒步行去了此间的那座名为“靖边”的有名寺庙。 靖边寺寺门口立有一块巨型岩石,名唤“试刀石”,又称“发兵石”,石上有不计其数的刀斧劈砍的凹槽痕迹,据传是当年李邝第二次向北蛮发起攻势战争前为振军心而遣人搬至此地,每一个跟随李将军北上的大禹国战士都被要求在石上用战刀猛力砍上那么一下,并口中大喊“不破敌军誓不回还”,不下万人在此石上狠狠戮斫斩击,这才造就了这块造型奇特且极富纪念意义的发兵巨岩。 当魏、许二人行经此处的时候,有一阵粗鲁野蛮的叫声从试刀石后头传了过来,魏颉侧耳听去,一个嗓门极为洪亮震天的男子正大声叫嚷道:“楚瀚那老头有你这么个废物儿子也真是他上辈子欠下孽债,这辈子来给你小子还债来了!” 魏颉记忆力超乎常人,半步五阶脱俗境大圆满境界的他对人说话的声音语调更是相当敏感,一听便清楚知悉了这个嗓门很大的野性男子无疑便是昔日他在濠州月渠镇遇到的那伙儿号称“罗刹四鬼”的贼人。魏颉心里颇感有趣,暗道:“这座天下也真是够小的,竟让我在此处又遇上了那四个家伙,嘿,这回可用不着再借用司徒鲛的名声,假扮什么沧海凶神来吓唬人了。” 另有一个显然和之前那人是一伙儿的男子狞声笑了几下,开口羞辱道:“二哥,听说这楚傻子有个漂亮媳妇儿,姓鱼,长得那叫一个丰腴,性子那叫一个放-荡,对谁都能张开腿,是个男的就能上她的床!” 另有人出言附和道:“可不是嘛,楚涿之妻人人骑,这事儿早就传得世人尽知了!喂,是不是啊,楚傻子,你自己说,你媳妇儿是不是个不要脸的荡-妇?” 一个颇为憨傻的声音结结巴巴的反问道:“荡,荡妇……是,是什么意思啊?” 一阵笑声哄然响起,又有人笑骂道:“这傻子可真是个极品,那我换个问法,你想不想让老子跑你媳妇儿的床上去啊?” 那个被唤作“楚傻子”的男子迟疑了一会儿,又磕磕碰碰的回答道:“我,我老,老婆说了,她喜欢和人上,上床……你,你们如果想上就,就上好了,她,她喜欢的。” 罗刹四鬼一齐哈哈大笑起来,“楚傻子啊楚傻子,这天底下怎的还会有你这样的大傻子啊?这样,你喊十声‘我爹楚瀚是条老狗’,本大爷过会儿就请你吃冰糖葫芦。” “不,不行!”姓楚名涿的憨傻男子陡然提高了嗓门,“我,我爹他不,不是老,老狗!我爹不是,老狗!” “你爹还不是条老狗啊?那他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中用的狗儿子来了?快说,再不说,爷们打烂你的门牙!” “不,不说!”明显智力极其低下的楚涿相当急切的嚷道,“我,我,我不许你这,这么说我爹!” 话音刚落,就听得“啪”的一声从试刀石后方迅速传来,显然是这个楚姓男子脸上挨了不轻的一巴掌。 “快住手!”魏颉蓦然大喝一声,匆匆奔至了那块巨型岩石的后面。 “什么人?竟有胆子来管你爷爷罗刹四鬼的闲事?!” 那个气焰嚣张的持刀大汉见有人过来当出头鸟,提起手中鬼头刀就用力在旁边的巨岩上面斩落了一刀,当场就在岩石上留了一道极深极鲜明的印记,“小子,我劝你识相一些,快点滚,否则爷爷我…… (本章未完,请翻页) ” 那厮原本打算说“我这柄大刀可不是吃素的”,可当他看清楚了来者的容貌,后边的那句言语就再也说不出口了,当他真切的认出了此人就是那个被官府重金悬赏的“巨寇”魏颉魏正气时,张狂傲慢的态度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个姓魏名颉的年轻人可是杀掉了六十余名朝廷官兵,连当今圣上都明确表示务必要将之擒获归案甚至直接就地正法的大神级别的人物呐!罗刹四鬼生平造孽虽然也不算少,但归根到底也就只有欺负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的能力和胆量,又不是江湖上那些有头有脸的大魔头,四个人能有几条性命跑去和官家作对啊?找死都不带这么找的! 见那个性子张扬的彪形大汉不再讲话了,魏颉微笑着说道:“继续啊,否则爷爷你怎么样?是这样么?” 说罢,魏姓年轻剑修拔出了配在左侧腰间的神剑青霜,刃身之上青芒闪光刺眼,芒蛇倏然一甩,“嘭”的一声雷霆震响,那块被万名战士挥劈都不曾产出裂缝的发兵巨岩在那一刻炸裂了开来,此剑法正是嬴秋与剑狂龙蠡大战时所创的那套顶尖剑术“霜刃把示君”! 罗刹四鬼先是在原地呆滞了片刻时光,接着四名身材结实的凶恶大汉几乎在同时抛掉了手里的凶刃鬼头刀,齐刷刷跪倒在了地上,四人一起竭尽全力的磕头谢罪,为首之人边叩首边哀声恳求道:“魏大爷,求您饶了我们的性命!我们四个狗眼看人低,一时之间竟没认出大爷您的身份,若知道是天下闻名的魏大爷来了,就算打死我们也万万不敢顶撞大爷呀!” 魏颉听得十分好笑,心下暗道:“时隔那么长的时间,这四条狗的德性倒还是半分都没改。”嘴上则故意的沉着嗓子肃声说道:“这次怎的认出我来了,怎么不像上次一样将我认作是那魔头司徒鲛了?” 那名没了鬼头刀的精壮汉子仍是“咣咣咣”的在地上磕个不停,“魏大爷英武盖世、天下皆闻,那个姓司徒的家伙哪儿能跟您相提并论呐!” 另有一个“罗刹小鬼”跟着卑微奉承道:“是啊,那个什么狗屁司徒鲛就连给您老人家擦鞋端脸盆的资格都没有啊!上次是我们四个第一回看走眼,您宽宏大量饶了我们,这次我们四个睁眼瞎子又看走眼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再饶我们一回吧,下次决计决计不可能再认错了!” 魏颉见他们道歉态度诚恳,本就无意杀人的他撇了撇嘴,将剑侠的青霜剑归入了墨鞘之中,淡淡然说道:“上次我说我不愿杀狗,这次呢也还是一样,像你们这种下-贱的东西,杀了反而脏我的手!行了,都滚吧,上回你们是正着滚的,这次换个姿势吧。” 曾从酆山鬼王卢通幽那里学过几招的罗刹四鬼见总算又挣得了性命,无不欢欣至极,连连道了几声“是”后,四人稍微讨论商量了一下,以侧滚翻的狼狈姿态往远处滚去了。 见那四个善于见风使舵的粗野汉子愈滚愈远,朱丹裙少女许灵霜觉得非常滑稽有趣,忍不住“噗呲”一下笑了出声音。 魏颉扭头看着满脸笑意的小霜儿,自然而然回忆起了昔日那个和自己在月渠镇小胡同里萍水相逢的绿衣小丫头卜倩,抿了抿嘴,心中的第一个想法是:“也不知小萝卜现在在干些什么?” 将脑海思绪拉回现实,年轻人魏颉转而看向了那个被人骂作“楚傻子”的痴愚男子。 那个楚瀚老将军的独生子左脸挨了重重的一巴掌,此时正呆呆的瘫坐在石砖地面上。 只见此人体格之巨大魁梧直追那位莫忘山庄的姬老爷,数九寒天里仍只穿有一件薄薄的小马褂,面相极度非比寻常,龙姿日角,紫髯碧眼,而且双眸之中竟生有重瞳! 此为千年难得一见的圣人之相!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天造地设的一对 楚瀚老将军有个痴愚呆傻的无能儿子这件事早已在中原各地传开,人尽皆知,算不上什么隐秘。据传闻,这个虎父犬子今年已有三十五岁,生而一张极富极贵的“龙相”脸,不仅毛发尽紫,眼眸碧绿,更夸张的是其双目之中竟蕴有两颗瞳仁,这可是上古典籍之中就有记载的传说中的“圣人面貌”!不仅品貌异于常人,此子身高足足达到一丈,膀阔十围,腰粗如巨树,七岁能敌对九牛,九岁能搏杀二虎,十二岁便力能扛鼎,可惜如此天神无双的霸道气力竟落在了一个废物大傻子的身上,真正无疑于是暴殄天物,闻者都当成是个笑话来看待,毕竟区区一个神志不清的弱智,纵使力气再大又能如何,还能翻了天不成? 楚瀚独子楚涿当了三十多年的傻子,什么样的荒唐事情都发生在他身上过。有人请他吃糖,糖纸里面包裹了一颗搓成团的马粪蛋-子,他看也不看就倒进了嘴巴里;有人告诉他“头驴”二字是聪明人的代名词,让他到处宣传自己是“头驴”,生性痴傻的呆子楚涿就真的在大马路上扯着嗓子喊起了“我是头驴我是头驴”;有人送了条开裆裤给他,说是最新款的漂亮衣裳,这傻大个儿二话不说就把原本的衣服给脱了,将那条裤衩子穿上以后大摇大摆的走了,那么高大魁梧的一个猛汉穿着紧身开裆裤在道上行走,那画面真叫一个荒诞得辣眼睛…… 最叫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个姓楚的傻子几年前明媒正娶了个老婆,姓鱼,是个出了名的大美人,用时新说法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那女的生性泼辣且放荡不羁,除了平日里对自己的这个丈夫百般打骂欺辱以外,竟丝毫不守妇道的拉各种路子的野男人回家,甚至有时候还当着自己老公的面做那些下作恶心之事,全然没有半分顾忌,就拿楚涿一个堂堂一丈男儿当成空气一般,彻彻底底无视,在和不在根本没有两样。有时候与人快活苟且之声极响,连隔壁邻居都犹可听闻。邻家的男人无一例外自然都和那鱼姓女子有过鱼水之欢,对此倒也不以为然,邻居家女子听得此声,心里不知暗暗骂了多少句“真是个天底下少有的荡-妇!” 也不知是老将军楚瀚平日里负责军事职务太过疲乏繁忙,实在没有精力去管教自己的儿媳妇,还是明知有此事但仍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楚老将军一大把年纪了还每日兢兢业业任职军务,平步青云之类的好事半件轮不到不说,还因为自己的这个痴呆傻儿子而晚节不保,到处被人戳脊梁骨,骂声不断,什么“老骨头快些去死,这样那姓鱼的两脚香炉就真的无法无天了,毫无任何顾忌了”、“我要是楚瀚,一大把年纪了还整天累得像条狗,回家后还要面对那样的傻儿子和泼辣淫-荡的儿媳妇,早就活腻歪了,往房梁上栓根绳子一吊了事”云云。 不管是楚瀚老将军还是大傻子楚涿,这对可怜父子这辈子活到了这份上,真的可以说是没什么活头了。 两年前,“落剑”事件发生之后,天子嬴勾在宰相祁密的建议下与天烛国耶律镇江签订了不平等条约,割让了边疆六座大好雄城,将原本抵达天 (本章未完,请翻页) 烛的禹朝大军尽数撤退回了不平山燕鸣关以南,并任命从一线退下来多年的老将楚瀚来负责镇守那座昔日“雄”关燕鸣。 老将守老关,等什么时候天烛国在南院大王的指派带领下正式南侵了,他楚瀚恐怕就是第一个被杀的“挡箭牌”了吧,只是这块挡箭牌就像老将军那副迟暮昏聩的衰败身子一样,必然坚持不了多久了。待老将入土,大禹朝廷又会派个什么样的无能庸才来为王朝把守北面疆土最重要的那座关隘呢? 燕鸣关靖宁寺外那块试刀石前,年轻剑修斥退耀武扬威的罗刹四鬼,救下了楚瀚将军的独生子楚涿,对老将军心怀敬意的魏颉此时自也不会对将军的亲生儿子有所怠慢,快步赶上前去将只穿有一条褂子的魁梧大汉楚涿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谢,谢你。”口吃很严重的楚涿努力开口谢道。 “小事情,已经没事了,放心好了,有我在呢。”魏颉在将眼前这名一丈高的肌肉巨汉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暗地里偷偷摸索试探楚涿周身的气机流转,可惜一试之下发现此人果真空有一身扛鼎蛮力,并无任何内功底蕴和修为造化。如此看来,他那份叫人有些毛骨悚然的“痴傻”也并非装出来的,而是货真价实的脑子里缺根弦,“楚傻子”这个称号也算得上是名副其实了。 深为其人的身世病患感到惋惜痛心的魏颉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楚涿露出来的两条结实胳膊上的块状虬结肌肉,笑吟吟的竖大拇指称赞道:“楚兄,身材不错嘛,这块头,真个算得上霸气!” 名字一听都很是愚拙的傻大个楚涿听了魏颉这话,傻愣愣的也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嘿嘿”憨笑着,一副心智最多不超过五岁的可笑呆傻模样。 魏颉仰着头去观察楚傻子那对人间极品的“重瞳”,盯着他一眼双瞳的招子看了一会儿,咂了咂嘴,心下感慨道:“都说目生重瞳之人要么大富大贵衣食无忧,要么成为那名扬千古的圣人,再次些也该是那些杀人如麻的魔道巨头。再看看我眼前的这位仁兄,大富大贵和成就圣人这两条路和他必是没什么关系了。至于成为杀人魔头,就凭他适才被人扇巴掌都不敢还手的怯懦胆色,杀人?不被人杀掉就很不错了!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他楚涿不过是生下来力气大点、脑子笨了些,仅此而已,为何命运还是如此悲惨可怜,被人百般践踏凌辱,甚至连自己的妻子都要沦为别人的玩物……唉,明明我自己都过得不甚如意,偏偏看不得这人世间的疾苦,我魏颉又不是像一衲禅师、嬴老爷子那样的圣人,干嘛管别人那么多闲事?我要钱没钱要势没势的,又能帮得到他什么呢?” 正兀自想着,一个身披轻质铠甲的老迈武将从靖边寺内缓步走了出来,那名须眉颇为浓密的老将冲着立在寺外的楚涿招手喊道:“涿儿,你在与何人聊天呢?” “爹!”穿着马褂的傻大个楚涿见到那轻甲老将出来,兴冲冲的大踏步奔了过来,雀跃的说道:“爹,他,他刚才帮,帮了孩儿!” “帮你?怎么回事?”燕鸣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关守将楚瀚拧着眉头问道。 这会儿魏颉和许灵霜也已跟着走了上去,年轻剑修魏颉将适才关于罗刹四鬼出手欺负人的事情简单说了,须发皆已有大量银丝的老将军楚瀚转而问自己的亲生儿子:“涿儿,果真是如此么?” 目有双瞳的紫髯楚涿立时点了点头,不加思索的应声道:“是,爹爹,他,他说的对!” 年近古稀但精神面貌却不显衰态的楚老将军“嗯”了一声,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微笑着赞赏道:“路见不平之事而仗义出手,侠义当头,真不亏是狼煞大将军魏魁的儿子啊!” 魏颉稍显尴尬的笑了几声,道:“楚老将军认出我来了?” 燕鸣关守关人楚瀚“哈哈”一笑,朗声道:“你魏颉的肖像画早已在中原各地城头之上贴满,我楚瀚又没真的老糊涂,岂能连这都不知道?” 魏颉挠了挠头,心下暗道:“我这知名度未免也忒高了些,都快赶上我爹了,只不过我爹他老人家是英雄美名,我这名声嘛,就完全是谋乱反贼的臭名了,父子之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遂欠身抱拳说道:“久闻楚老将军名号,今日有幸得见,晚辈幸甚至哉!” 这话魏颉倒也没有过分恭维奉承的意思,昔日他还在做濠州落剑城搁剑塔守将的时候就曾与同职的兄弟们酒后豪言称要发兵去与那楚瀚将军会师,并发兵北上征伐蛮夷天烛国,今朝在此寺门前遇到燕鸣关守将楚老将军,亲眼见到其犹自精神烁立并无大半截身子入土的可悲衰态,“幸甚至哉”四个字说得可谓是真情实意。 从一线军队退下来楚瀚楚将军仰头大声笑了起来,拍了拍魏颉的肩膀,赞声道:“不错不错,你这小伙儿会讲话,要不要陪老朽回去喝一杯?” 魏颉老早就有与那位被雪藏多年的楚姓老将对桌同饮一杯的想法,当下听得此话,忙不迭回应道:“自然愿意,能与前辈一同饮酒,晚辈大感荣幸!” 在那名出门拜寺都不肯脱去甲胄的老将军楚瀚的带领下,魏颉、许灵霜以及那个大冬天还穿马褂也不怕冻死的巨汉楚涿三人,绕了几个弯终于来到了楚家的屋子。 那楚瀚好歹也是一员边疆之地的堂堂要塞武将,生活的屋舍竟与寻常老百姓并无什么两样,除了后院的面积还算不小以外,家里的陈设摆放基本和邻居都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就连魏颉曾经住在濠州落剑城里的那座“魏府”都要比楚将军的家气派上好几倍! “鱼儿,鱼儿快些出来,有客人到咱们家了!”刚回到家中后,早年间便已丧妻的老将军大声呼唤自家的儿媳妇快快去厨房烧制一桌好菜来招待客人,喊了好半天,才有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子从里屋懒洋洋的走了出来。 魏颉定睛看去,只见那名睡袍女子娇态婀娜,气质和外貌堪称倾国倾城,不论是体态还是姿容,都和那位英武霸气、身材魁岸如山的楚涿极其般配,年轻人心里不禁由衷感想道:“若是这名鱼姓女子能守些妇道,楚兄心智能与常人无异,那他们二人该是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请假一天 今天过生日,请假一天,明日恢复更新。 ps:第四卷临江仙还剩三章内容就要结束了,最近在好好构思第五卷御剑行的剧情,敬请期待。 《江湖谪仙行》第四卷 临江仙 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六十章 城头字刻 绝美。 世人都知楚瀚楚老将军家中的儿媳妇是个偷男儿偷到真正无法无天的传说中的“两腿香炉”,为何名为两腿香炉?只因香炉这一物事极为多孔,且谁都可插毫无忌讳,故此用以比喻不守贞洁的那些浪-荡女子再合适不过,堪称神妙。但有一点须知悉,再妩媚多情、性子再开放的“香炉”也都是需要建立在出尘的美貌与绝好的身材之上的,丑人纵有心也无力,而在这两方面,这名鱼姓娇艳女子就做得极好,美貌、身材一人通通独揽,实在贪心得紧。 身材绝佳、容貌极美,从头到脚每一处吸引男人的宝贵地方都完全可用“倾国倾城”这一四字成语来充分形容,人间尤物也不过如此,就算那位号称“天下第一花魁”窦妙窦花魁与之相比,也决计胜不了太多样貌姿色。 除了身段容颜以外,此女子还拥有一对极其清澈如泓的硕大眼眸,眼含星辰,这样明亮剔透恍若钻石宝物的干净眼睛,魏颉这辈子只在卜倩、许灵霜、姬小小这样的天真少女身上有看到过。 显得颇为迥异而格格不入的是,大傻子楚涿的妻子,也就是那名穿着睡袍从屋里慢悠悠走出来的女子虽眼眸异常清亮,她面部的表情却甚为趾高气昂,一副目中无人的嚣张做派,用尖尖的下巴扬起来看人,就好像这一家之主其实根本就是她,而非那位老将军楚瀚一样。 “鱼儿,你怎么睡到这个点才起啊?”须发俱掺满浓浓银丝的燕鸣关守将楚瀚略有不满的指责吩咐道,“快些换身衣裳去。” 那姓鱼的睡袍绝美女子顿时拧起了出水芙蓉般的美艳眉头,有着人间尤物般极品长相的她快速抬了抬薄薄眼皮,继而高声叫嚷道:“到底是让我去烧菜还是换衣服啊?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还有没有个准啊?” 楚老将军飞速瞥了坐在身边的宾客魏颉一眼,转而肃声对着毫不懂礼貌的自家儿媳妇道:“哎,你这……先去换身像样点的衣服,然后再去炒两个菜嘛,这两件事情又不冲突的。” 那名倾国倾城的女子狠狠翻了个冲天的白眼,招了招手,撇嘴不屑的小声嘀咕道:“知道了,一天天也没个清净的……”说着便又折回里屋心不甘情不愿的换衣服去了。 而魏颉、许灵霜还有楚瀚之子楚涿则跟着老将军在家中的那张寻常木材制成的客桌旁坐定了。这才刚坐下来还没多久,性格泼辣火爆如椒盐烹煮的鱼氏的尖锐声音便又从厨房里面突然响了起来:“喂,阿涿,你过来给我打下手。” 穿着单薄马褂的重瞳肌肉巨汉楚涿听得最最心爱的老婆在呼唤自己,二话不说就从位子上猛然站起,往厨房那边匆匆赶去了。又过了一会儿,鱼氏女子再度相当没礼貌、没规矩、没教养的连天叫唤了自己的公公:“哎哎哎,老瀚,这鱼它乱蹦哒,你快过来帮忙把这上头的鳞给刮了!” 家门不幸的守关老将军楚瀚朝着魏、许二人抿嘴苦笑了一下,无可奈何的脱去了身上的那件轻质甲胄,将之随手放在了位子上,然后就迈步走入了厨房之中,给惹不起的儿媳妇打起了下手。 耗费了不少时光,楚瀚楚涿父子以及楚涿之妻鱼氏三个人总算忙手忙脚的烧成了四个荤素搭配的小菜还有一大盘红烧鲤鱼,老将军一手捧着一大锅米饭,另一手端着那盘色泽算得上不错的多肉鲤鱼,楚涿和他妻子则各自拿着两个荤素盘子从里屋来到了待客的客厅,总算是开饭了。 众人开始就餐,仿佛彻底忘却了适才发生的种种不愉快之事,都纷纷享用起了这顿并不如何丰盛美满的简易午餐。魏颉和许灵霜二人行走江湖数月,本就不甚挑食忌口,日常伙食都挺普通,只消能下得了口、吞得进肚子里去的东西就行,绝不会因为这顿粗茶淡饭而产生丝毫的不满情绪,反而都吃得蛮津津有味。用餐之间年迈老将军频繁的给儿子以及魏、许二名远道而来的客人夹菜添汤,毕竟菜系实在是不咋地,也就只好在待客的礼节上面多下点功夫了,被天子委派遣任至此地当守将的楚老将军忽然开口询问道:“正气啊,不知你此番来这燕鸣关所为何事?” “伯父直接喊我‘颉儿’就好,”魏颉十分恭敬的笑着回应道,“晚辈有幸得某位武林高人指点,得知自己的心境有些问题,故此下定决心,打算前往天烛国杀些该死的胡人蛮子以打磨心境、增强血性。” 楚瀚楚老将军眼中登时放出激越的光芒,花白胡子一大把的他异常振奋的道:“好哇颉儿,入蛮荒之地的敌国手刃贼子,以强化心境,增长大好男儿的血气……行,魄力够足!不愧是狼煞大将军魏魁的儿子啊!” 魏颉较为自谦的温言低眉道:“伯父过分夸赞晚辈了。” “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过分不过分,想不到颉儿年纪轻轻……”郁郁而不得志的落魄将军楚瀚话刚说到一半,声音便被一阵哐啷哐啷的烦人打铁声音打断了,那股声音之噪杂刺耳,无论是谁听了都会大感不适,好心情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在敲什么东西?”魏颉略有些疑惑的发问道。 耳中满是这种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打撞击之声,震动之巨甚至搞得整间小屋子都微微晃动起来,楚老将军往天花板上敲了一眼,然后尴尬的笑了一笑,淡淡的说道:“我家隔壁的那户邻居是个铁匠,这大白天的哐哐哐打铁,着实吵闹得紧,颉儿见谅见谅。” 魏颉淡然一笑,表示无妨,都是赚钱讨生活的,这年头谁也不容易,能体谅能体谅,随后又低头吃起了桌上的新鲜饭菜。吧唧吧唧嚼个不停,然而那股“吧唧嘴”的粗鲁口音也被金属声音近乎完全覆盖,听不到半分,足可见那阵所谓的“打铁之声”有多么响亮高昂,多么影响人的正常生活,也不知道楚瀚老将军一家平时都是怎么生活在此处的,这一天天被烦得脑壳里爆出汁水来,住上没几个月恐怕就要精神失常变成一个失了智的疯子了罢! “阿涿!我跟你讲过多少次了,鱼骨头吐到桌子上面就行了,你干什么又把骨头弄到地上去了?!”换了身干净得体衣裳的鱼姓女子瞪大眼睛毫不容情的冲边上的那名魁梧彪形巨汉怒斥道,“给我都捡起来!” 紫髯碧眼的重瞳子楚涿被媳妇儿如此狂吼训斥,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弯下腰去将那些细小的鱼刺骨头根根捡了起来,都重新放在了木头桌面上。 “一看到你这家伙就火大,本来不是吃得好好的?你非要干这种恶心人的事,给我搞得一点儿食欲都没有了!”泼妇鱼氏仍是得理不饶人,“你要是再这样,下次就别跑来桌上吃了,拿个小板凳,蹲到厨房里面吃去!” “对,对不,不起。”生就一副骇人龙相的魁岸巨汉楚涿此时此刻恰如同犯了错的幼稚小孩一样,认错态度极为诚恳的小声道:“下,下次不,不会了。” 俨然有着“一家之主”做派气态的美妇人鱼氏又朝自己的无能丈夫翻了个白眼,用那只精致的鼻子“哼”出了一口气,再度自顾自的提筷子就夹起了饭菜,不去理会自己那个被世人嘲讽为“楚傻子”的傻大个丈夫。吃饭的时候看见这种糟心的鄙陋家伙,实在是大大影响食欲和胃口,眼不见心为净,就算盯着只臭虫瞧都好过去看一个臭名远播的著名大傻子,楚涿这个家伙在中原人的眼中比一只过街老鼠还要不堪低贱。 同样围坐在桌子旁边的魏颉心下极是迷惑费解,心道:“楚涿生性愚蠢未开半分心智,所以会对自己的妻子那般恐惧害怕倒也还能够理解,只是为何楚老将军也要对自家儿媳这般放纵不管,任由她无法无天、唯我独尊?” 扭头去看,果见燕鸣关老将正阴沉着脸,面色可谓相当的难看,显然是对儿媳妇的那般无礼的野蛮行径心怀绝大程度的不满,满腔怒火仅是压抑着没有往外喷-薄泄发而已。 自命不凡的大女子鱼氏仍是摆着一张自负且高傲的恶臭嘴脸在夹着肉菜,即使她长得惊世骇俗,光是脸上的难看表情就足以让像魏颉这种正派年轻人产生强烈的不适和厌烦之感,巴不得敬而远之;将军楚瀚满脸黑线,脸色之臭令人不寒而栗,感觉老将军随时都会按捺不住怒火而勃然爆发出来,好似一座闷沉已久的活火山,危机四伏;傻子楚涿则宛如小鸡啄米似的在小口吃着碗中的雪白颗粒状米饭,人整个身子极大,但吃饭的动作却极小,唯恐不小心露出了些许米粒,或是力气使大了,不甚弄坏了甚么便宜碗筷,又要遭脾气坏的老婆一顿臭骂甚至是倾力殴打,堂堂力能举鼎、有九牛二虎之力的霸气汉子,在家中竟是比学步孩童还要唯唯诺诺。 如此尴尬诡异氛围,屋内的空气近乎都被冷冻凝滞住了,叫人难以透过气来。 一桌再也无言。 健谈爽朗的魏颉魏正气为了缓解当下的气氛,笑着开口恭维着道了句:“这鱼烧得很好吃……” 怎料此言一出,一直阴着个脸、表情若死水之潭的老将军楚瀚立时爆发了,恰如挤压已久火药被引线引爆了一般,魏颉刚说出此句讨好的违心言语,年近古稀之年的苍颜老人便即挑着白须苍苍的眉毛沙哑着嗓子大喝道:“好什么好,放那么多盐,打死街边的盐贩子了?” 负责烧制这道红烧鲤鱼的蛮横妇人鱼氏当场就翻了脸,一向受不得轻慢的她“啪”的一下把那双筷子摔在了桌子上,嗓音尖锐的嘶声叫道:“爱吃吃,不吃就拉倒!既然觉着咸,那下次换你来做好了,老娘不伺候了!” 被儿媳妇公 (本章未完,请翻页) 然忤逆违抗,甚至被溅了一脸唾沫星子的楚瀚老将军碍于面子问题,亦狠狠拍了木制桌子一下,震得桌上的菜盘险些侧翻倾倒,不平山燕鸣关守将楚瀚以一代前线守边将军的威武腔调震怒暴喝道:“鱼儿,你这是什么态度?真当老朽不敢打你么?!” 老将虽已至半截身子入土的古稀暮年,但昔日打仗拼杀练就出来的那股子搏命的惊人血性一直都在,所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楚瀚一把老骨头虽然已经不是很硬,但也绝对称不上一个“软”字! 重瞳子楚涿唯一的妻子鱼氏旋即就恼羞成怒,只留下了一句“我就这态度,你要嫌我态度不好,有本事让你儿子再换个好的媳妇儿去啊!”说罢便怒气冲冲的往屋子门外奔去了,步履极快且头也不回,显是被自己的公公气得够呛。 “媳妇儿!”见鱼氏气急败坏夺门出去,傻大个楚涿同样也着急忙慌的迈大步追了出去,“我,我错了!你,你,你别走啊!” 待儿子、儿媳都先后离开,被隔壁打铁声音吵得心烦意乱的年迈老人楚将军重重叹了口大气,沉声说道:“唉,都是惯出来的,越惯越任性了,再不多加管管,只怕天都要给她掀过来了。” “楚伯父,你……”心地良善的年轻人魏颉试图稍作劝慰,以抚平老将军愤怒悲哀的心灵情绪。 “你用不着劝我,这种事情老朽早都习惯了。”苍髯老汉楚瀚有气无力的哀声道,“我家涿儿天生智力低下,连最简单的与人讲话这件事都有障碍,能讨上个那么漂亮的媳妇儿已算是非常不易,若是休了这个妻子,那多半就再也找不到别的女人来给我们老楚家传宗接代了,忍了,就忍了罢!” 还是无言。 三人又安安静静吃了没多久,桌上的菜盘都差不多已空了,用完餐填饱肚子后,魏颉和许灵霜二人作拜辞别老将军楚瀚,临行前,那位负责镇守雄关燕鸣的暮年老将表示有一物要慷慨相赠,作为分别之礼以祝魏颉此番北游能尽可能多的杀些胡虏狼煞蛮子。 那份“礼物”并非什么值钱的珍奇物件,而是一头生命力旺盛无比的活物,一匹神骏绝代到无与伦比的高头巨马。 那匹大马浑身如烧灼火炭般赤红,无半根惹眼杂毛,从头至尾长足一丈,从蹄至项,高八尺,嘶吼咆哮之声有腾空入海之状,体态流线型甚美,非马而类龙,百姓见之必定目眩神摇,为其美不胜收的外在品貌赞叹不已。 身处楚家后院的大型马棚里,看着这头和自己身高相差不多的稀世名种,向来酷爱异兽骏马的年轻人魏颉忍不住发出衷心的感慨之声:“此马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 “此乃八骏图名马之一的赤骥,又被唤作赤焰火龙驹,当年老朽侥幸得来此旷世神驹的时候,原是打算将其送给我那尚未出世的孩儿的,可惜吾儿生下来便属痴傻,空有蛮力却浑不济事,斗大个字也不识,这匹马儿留给他也是浪费。”楚瀚楚老将军极是慨然大方的朗声道,“颉儿,令尊狼煞魏魁乃是老朽生平极为尊敬佩服之人,你既有心赶赴天烛国讨贼杀蛮子,那么伯父自当全力支持,我家也没甚么值钱的物事,这匹名马赤骥就送给你权当此行的脚力坐骑好了。” 深知此物种名贵非常的魏颉正打算出言谢绝,老将继续缓缓劝解道:“你伯父我一番好意,颉儿你就休要推辞了,老朽受天子旨意,奉命镇守北疆燕鸣关,只要天烛国一日不南下,我就绝不能离开此地,而等到天烛真正南下了,也就是老朽该去死的时候了。既然不论生死我都注定已离不开这座不平山燕鸣关,有心杀贼,无力回天,那么这匹赤鬃老马留在我身边也就没什么意义了。不如让它跟随颉儿一同往北赴战,见证一下颉儿你的豪迈事迹!” 魏颉对老将军的这番话其实颇有共鸣,那一日若非有天庭剑道仙人杜擘亲手炸毁了濠州搁剑塔,那么他魏颉多半也要长长久久的画地为牢、故步自封在小小的一座落剑城里面了,既然楚老将军与自己曾经的过往经历那般类同相似,又寄希望于年轻晚辈能赴北杀寇以振中原人的胆色豪气,那么被寄予厚望的年轻人魏颉又岂能再作退却呢? “楚伯父,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年轻剑修魏颉抱拳振声道,“晚辈自当骑乘此神驹赤骥,仗剑入天烛,杀他个地覆天翻、日月无光!” 拜别了穷困潦倒的老将军楚瀚,离开了那间寒酸形如陋室的平民小屋,魏颉与少女许灵霜二人一同骑着那匹名为“赤焰火龙驹”的名种异兽来到了燕鸣关的城门关口。 那座天下第一雄关的关隘城墙上头,于数日之前被人深深刻下了九个甚是醒目的歪扭大字——“大哥哥,我去天烛国了。”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六十一章 相濡以沫不如 中原北疆头号巨阙燕鸣关坐落于一座名为“不平”的连绵高山之上,有道是“万物不平则必发鸣声”,燕飞不平山而鸣,燕鸣处,天下至不平也,此关名取得甚是妥帖契合。 城墙围绕起伏山势而建,高低错落有致,周长不下二十里,平均高度可达十丈以上,城墙的最南端分别与关城的东西两翼相连,紧密衔接,堪称严丝合缝,向北则沿着山脊延伸到谷底合围,合围处建有高耸城门,无护城河。围城以外还筑有三大石墙和二十多道小石墙,起到类似屏障的保护作用,以防外敌侵入,危及疆界领域的安稳祥和。 关城正北的山岗上有曾经用于大批士兵驻军的营房旧址,东南有操戈练兵的大型校场,两处地方现都已荒废许久。靠近西面的位置有纺织燕京作坊,东门附近有祭祀战事亡灵的靖边寺,关城以西的旧关城俗称为铁龙门,顾名思义,此门坚实若浑铁打造,气势犹似飞龙。两关之间用石砌长城连接,并于此特别建造了敌楼、烽火台等等建筑,形成一组完整的防御体系。 燕鸣有东、西、南三处正式出塞城门,皆以巨砖石瓦叠砌而成,过雁穿云,气度轩昂,门额处分别深深镶嵌有“天时”、“地利”、“人和”三块铁制方形匾额。东西二门上曾建有瞭望城楼,巍然凌空,南门上头则无,该门额中的劫棺事件这就不得而知了,绝大概率就是祁姓狗贼的尸身尚未送至国都天启,半道上就被人拦路截胡,那么等待姓祁的那个狗汉奸的最终下场恐怕就是开棺鞭尸,骸骨曝露荒野被野狗、兀鹰、鸟虫把其身子给吃干抹净了,如此非人命运,也算是他毕生作恶多端应有的报应了。 古人曾云,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祁密官居庙堂一品宰相,实际上权力之大已经几乎不亚于当朝皇帝,死后落得此等尸骨难存的惨绝结果,所做之“恶”终于算有了所“报”,以死还债,真正是大快人心! 按照这个道理,想来那个出手讨贼,成功吊死了卖国贼祁密的英雄小姑娘,好人终有好报,那她此生也该有个极善极美的坦途命数了吧。 “小萝卜……”年轻剑修魏颉仰头目不转睛的盯着石壁上刻有的那九个大字,身子因过分震惊而微微颤抖,心情甚是激荡不止有若涛涛江潮,久久不能释怀,此刻年轻人心中兀自想着:“原来颍川兄口中的那位掳走了奸臣祁密的大英雄就是卜倩,那日我不过是在万家酒店店外的空地上随口说了一句‘对付祁密那种禽-兽,就该将他活活吊死在燕鸣关的城墙上’,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想不到小萝卜居然当真把我的那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而今更是不可思议的直接将之化为了现实,祁姓佞臣竟真的就那么被吊死在了此处……小萝卜,大哥哥真的亏欠你太多了!你为何要对我如此之好?我还欠你五次性命,这叫我该用何种法子来偿还你呢?你现如今身在天烛国,且等着,大哥哥我马上就过来找你,你要好好的,不论前方有千难万险还是有火海刀山,我都一定会找到你的!” 就在魏颉准备策动缰绳、驾马直出燕鸣关南门的时候,坐在其身前的那名花季少女忽然低着头幽幽的道了句:“大胆哥,我要下马。” “怎么了小霜儿,干嘛突然要下马?”魏颉心下虽有些迷惑,但还是立时就松开了拉着马缰的双手。 身穿孔雀蓝绸缎袄子的魏颉刚一松手,朱丹裙小丫头许灵霜便一个纵身自马鞍之上跃至了地面,继而腾转扭动脚步转过了身体。 那一袭红裙挺直后背的脊梁骨,就那么亭亭玉立的站定在了那匹赤焰大马的马头之前。 杏眼红润,凄楚动人。 她片刻不移视线的抬头瞧着尚自骑在马背上的他,少女仰视的目光里饱含了各种复杂到近乎无法言说的丰富情绪。 还没等他问些什么,她抢先一步开口,一个字一个字吐出,仿佛那些字是从肝胆肺腑里面硬生生的挤压而出一般——“我们就此别过吧!” 这一刻,他懵了。 而她,满脑子都是一句话。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三两酒,踏天烛 “我们就此别过?小霜儿,你为何要这么说?!”马背上的年轻剑修魏颉神色紧张焦虑且异常慌张,瞪大了眼睛肃声问道:“是……是我做了甚么错事么?” 朱丹裙少女许灵霜闭口不言,只是那双仰头凝视着魏颉的绝美眼眸变得愈发湿潮而发红了,两颗美好眼瞳恰如放大了数倍的红润石榴子一般,虽然极是水润富有光泽,但满是凄楚悲凉的莫名感觉,也不知其中究竟蕴藉了多少难以揣测的情愫心理。 世间唯有两样东西最是难解难测,天意与少女的心意。 魏颉急匆匆翻身从那匹赤焰火龙驹的马鞍之上跃纵至了地面,他来到陪伴了自己数个月之久的少女许灵霜面前,伸出双手尝试去搭小霜儿的纤瘦肩膀,却被后者相当烦躁不悦的用力给甩肩震荡开了,显然她此刻心情极差,不愿被抱。 “大胆哥,你其实是知道的吧。”朱丹裙小丫头咬了咬那瓣红嫩欲破的嘴唇,“我喜欢你。” 魏颉顿时瞪圆了那双年轻有神的瑞凤形眼眸,却并无任何言语回应。 “从你仗义出手把胡绾给踢飞的那一日开始,从我刚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喜欢你了。”小霜儿眼眶中积累着的晶莹珠泪终于再也兜不住了,一滴滴一颗颗一粒粒的从那张洁白光滑的脸颊流下淌落,“后来我爹死了,整个戏班子也都跟着没了,我什么都不剩了,在这个世界我唯一的依靠就只有你了。那日我说我想跟着你闯荡江湖,你说你本就是孑然一人,路上有个聊天喝酒的伴儿也就不寂寞了,然后我告诉你我只有你了,这个世界上那么多人,我只有你了,你可还记得么?” 魏颉点头应声道:“我记得的,最后我还回了你一句‘我也是’,小霜儿,这天下之大,我又何尝不是只剩……” “别再骗我了好吗?!”许灵霜那好听悦耳到连林间彩蝶都能吸引来的天籁音调骤然间提高了上去,“你想说你也只有我了?开什么玩笑啊!先不说你还有大伯父东方梧桐,有万纶、颖川兄那样的兄弟朋友,有嬴秋嬴老爷子那样的前辈,还有……还有随随便便就同意陪你睡觉的姑娘!” 魏颉猛然大吃一惊,瞠目咋舌,浑然不知该说什么了。 “那天中午,彩菱城满月楼里,我确实是在隔壁屋子里面修炼内功,但我意识天生较浅,尚离‘入定’的状态很远,所以隔壁传来的声音都能清楚的听见,我知道你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许灵霜嗓音中带着浓浓的凄楚和哀怨,“大胆哥,你难道就这么不爱惜你的宝贵性命么?如此轻易就给了别人一次杀你的机会,那个时候你可还没有上官前辈的青龙体魄啊,你为何要提出……提出那样的交换?!” 魏颉呆如石雕般杵在了原地。 许灵霜抬头凝视那名身高足有八尺的年轻人的瘦脸,花季少女满脸尽是凄怆悲苦的愁怨表情,她继续用带着哭腔的嗓音说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去过分指责你什么,虽然我没办法理解,但是我可以接受。因为我只是你的小妹子,一个一直喜欢着你的小妹子,就是因为我深深的喜欢着你,所以我可以接受你的一切,不论是你的容貌外在还是性格脾气,我都可以接受,我可以接受你去哪儿不带着我,可以接受你不征得我同意就来亲我,甚至连你瞒着我去和别的女人发生关系都无所谓,这些我通通不会太过在意的!你可知我真正在意的是什么?我真正在意的,是大胆哥你每天过得开不开心舒不舒服,练功修行顺利不顺利有没有遇到瓶颈,以及……心里面有没有我!” 赤焰魔君许焰之女许灵霜的脸上已尽是泪水,她并没有将被泪水抹去擦掉的打算,讲话的声音愈发响亮,宛如在倾情扮演那名身世无比可怜的贾家小妾刘黛玉,爱魏颉远胜过爱自己的小霜儿大声叫道:“你说话啊,有吗?!” 魏颉缄口片刻后,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只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只是什么?只是你自始自终都把我当成是你的妹妹而已,从来就没有对我有过男女之间的喜欢,是这个意思吗?”朱丹裙小丫头两眼早已红透似欲泣血,“我就知道!一直以来都是我单方面的在喜欢你,那天晚上在长江船头,你是因为喝了点酒,所以才会趁着醉意想要亲我,压根就不是因为对我有感情,我说的对吗?!” “小霜儿!”魏颉试图为己开脱,“你别这么说……” “其实就算你真的完全不喜欢我,我也愿意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因为我真的非常喜欢你,只要能陪着你,即便你心里面没我,我照样可以接受……但现在我发现我再也接受不了了!”许灵霜说话的语气变得强硬而有力起来,“即使我再宽容,接受度再高,我也绝对忍受不了你带着我去找别的女人!城头刻字的那个人叫卜倩,你喊她小萝卜,她喊你大哥哥,对吗?你之前有跟我讲起过她的,你说你是在失去她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很喜欢她,但为时已晚,所以你追悔莫及,想要找到她跟她当面讲明白你的心意,我说的可有一个字不对?” 魏颉再度陷入无言的沉默。 “这次去天烛国,你有很多事情要做,要去杀胡箔、常雀儿为上官前辈报仇,要去杀些该死的狼蛮子磨砺心境,要去炎神山焦叶寺找寻逆转命运的机缘……本来就已经有那么多事情了,现在又多了一条,那就是去找你喜欢的人,找你的那个小萝卜。”此时的少女许灵霜竟慢慢变得平静安稳了下来,言语也不再有多么大的起伏变化,讲话的口气如一汪淤堵不畅的死水,“我不能再陪着你了,报仇、杀蛮子、打磨心境,再困难再危险的事情我都可以陪你去做,我可以陪你去任何地方,不论是天涯海角还是阴曹地-府,我不会愿意和你分开,做什么事我都能陪着你,唯独那件事情不行。你不喜欢我,我可以说服自己忍受单恋的痛苦,但是要让我跟着你去找你喜欢的那个人,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我完全想不好等到了那时候我该怎么去面对她,对不起……” “小霜儿,我才是真正该说对不起的人。”魏颉低着头说道,“除了你,我还对不起小萝卜,若是昔日我早些告诉她我的心意,或许她就不会走了,而如今我这个大混蛋又伤了你的心,害得你也要弃我而去,我……我可真是该死!”情绪十分激动的魏颉开始使劲儿用右掌抽打起了自己的耳光。 “大胆哥!”小霜儿一把握住了魏颉的右手,“别再自责了,后悔是不能解决什么问题的,而且你也决计称不上‘混蛋’那两个字,你只是……”稍加思索后,又道:“只是不知道该爱谁,是这样么?” 魏颉眉头紧紧打结,垂首低声道:“那天在玎州沐河城,龙虎宫张天师算出我此生孤辰寡宿,命里难遇正缘,看来恐怕当真要一语成谶了。” 许灵霜双手抱住了大胆哥的脑袋,含情脉脉的看着后者的瑞凤眼眸,已然止住了哭泣的红裙少女露出淡淡浅笑,道:“张真人他还说我大凶大恶、天煞孤星,逮谁就克谁呢,现在我要走了,你就不用担心我会妨克到你啦!” 魏颉亦在凝神注视着这名一十七岁的娇美少女,年轻人眼眶略微发红,嘴唇微颤,欲语还休。 如果用“好看”这个词语来描述许灵霜的资质容貌,那就显得有些太过笼统空泛了,毕竟好看实在分太多种了,什么样子算是好看?缺乏一个具体明确的定义。小霜儿她不论是脸型还是五官都很“好看”,但其中最最吸引人的莫过于那双遗传自其母亲丁春水的绝世眼睛。 那双眼睛有多美?大概足可称得上不逊色于世间任何美好的事物吧。 “大胆哥,本来我已做好了和你一起死在玉龙关的准备,可谁成想咱俩都没死成,这运气也真是够好呢!”眼含清光、脸上泪痕尚未全干的小丫头许灵霜微笑道,“随便去边上找一家酒馆,临别之际,总该喝一点才是罢!”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二人胡乱在附近寻了家客人比较少的小酒铺,小霜儿跟老板要了三两清酒,用三只碗碟装了,连仰三次头,姿态颇为豪迈的饮尽三碗后,自幼跟随父亲许秋山沿街卖唱的许灵霜眯着眼睛说道:“前段日子我从扶桑叔叔的那首《冬日饮》里获取灵感,自己写了首小曲子,名叫《送君三两》,直接叫《三两酒》也行,词不怎么样,但我会认真唱给你听的,等唱完,我也就该走了。” 魏颉挺直腰杆坐在位置上,洗耳恭听。 许灵霜完全不顾店内其他酒客的侧目礼,兀自酝酿足了感情,站立起身后开口吟诵起了那一首自己写就的送行歌曲: “送君远行直至平原变高山,临别再送三碗酒水劝君欢。 一两祝你身边多优才;二两祝你心念永不乱。 酩酊醉去再复醒,醒醉参半终日饮。 风流少侠天边见,风雨无阻年又年。 美人花枝高抛还添酒一盏,祝你齐眉举案遇良缘,白头偕老此生安。 我音讯全无,天涯江湖,两相忘……” 怔怔的听罢后,魏颉在位子上出神呆坐了许久,随后他失魂落魄的简单问了一句:“小霜儿,你打算去哪儿?” “天下何其之大,我可不像你一样被朝廷到处通缉,所以自然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咯!”铁了心要独自离去的许灵霜说完这话后仍不忘特别补充道:“除了北方天烛国,哪里都可以去。” 这会儿魏颉也从椅子上慢慢站了起来,走至今生有缘相识一场的小霜儿身边,他用尽可能平静淡然的语气说道:“你送了我三两酒,那我也须再送你点儿东西。之前给了你春泥软甲和一对金刚白玉镯,这算是两件,还差一件……有了!” 魏姓年轻剑修将配在腰间的那柄鞘身呈灰白两色的稀世神剑“阴炉”取下,将此柄从法圣李白白那里得来的阴炉剑递了上去,“此剑可催化出一盏巨型气数罩子,罩内除了持剑之人以及与使剑者气数相通之人,其余所有修士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压胜,甚至还可以操纵敌人的周身气机作为武器来攻击敌人本身。这柄剑算我送你的第三件法宝,拿着吧,我已经有血灵和青霜了,人就两只手,两柄佩剑足够了,用不着这东西了。” 许姓朱丹裙少女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伸手接过了那柄神剑阴炉,收下了这第三件礼物。 “对了,闯荡江湖岂能没有坐骑?”魏颉脸上也露出了平和而又坦然的笑容,“‘小红’那条白眼龙啊,有时候连我都训不动它,就听你的话,以后你就骑着它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就在魏颉准备将那条盈盈仙子沈腰赠送的赤色蛟龙从神京玉镯内部的那方南海小天地中呼唤出来的时候,许灵霜快速扑过来一把将他拦腰抱住了。 一如曾经他们第一次携手踏上江湖前的那场拥抱。 分别之际,少女把自己那张小脸再度深埋在了青年的胸膛里,用细微的声音说道:“这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度相逢了。这座江湖好大的,你还会认识很多很多的人,下次再见的时候,你还能认得出我么?” 他动作轻柔地摸了摸了她那颗黑发顺滑的小脑袋,温言笑道:“当然,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的小霜儿。” 她哭了,泪水浸湿了他前胸的衣襟,“大胆哥,我也绝对不可能忘得了你的……” 这一日,燕鸣关风雪交加。 关内的某间寻常小酒肆内有一条红毛猎猎的赤蛟发出一阵极端震耳的吟啸声并迅猛自门口飞出,龙背之上骑乘有一名穿着朱丹色红裙的花季少女。 小姑娘许灵霜骑着赤色蛟龙一路南下。 年轻剑修魏颉以赤焰火龙驹为脚力坐骑,孤身一人北上出关。 策马踏天烛。 ———— 【第四卷终于写完了,明天开始第五卷的内容。新的国度,新的江湖。】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三章 以身试天下深浅 魏颉在燕鸣关的那间小酒铺里辞别了陪伴自己许久的花季少女许灵霜以后,心情可以说是异常的阴沉烦闷、郁郁寡欢,本来他得知小丫头卜倩如今身在天烛国后整个人极端亢奋、精神抖擞,准备快快乐乐的即刻出关而去赶赴北方天烛国寻人,但此时此刻由于没了那袭朱丹色红裙的贴身相伴,精气神已不再能充分提得起来,也就不愿那么快就动身出行了。 先于位子上坐着喝一点儿再走吧。 外头大白日里风雪交加天气恶劣,大风大雪仿佛是要将人给活活吹毙刮亡,屋内的魏颉则独自一人一碗接着一碗的自顾自斟着清冽酒水来喝,他素来颇为嗜酒好饮,喝得甚多,酒量自然也好得没话说,千杯不倒万杯不醉对别人而言那是自吹自擂的牛皮大话,对于年轻人魏颉来说,那是实打实的真相事实,绝无虚假成分。 曾经他还在濠州落剑城里当搁剑塔守将的时候,就尝试过和四十几号人比拼酒量,将近五十号满身肌肉块头的壮年大老爷们,面对魏颉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子,居然完全不是对手,空着肚子硬喝,没来几轮基本就不行了,就算是肚子里有垫吧着的吃食,最厉害也就是多坚持坚持,最终肯定还是会落一个自甘认负、愿赌服输的结果。那么多个精悍的士卒爷们里面也就属掼死熊巨汉刘开山和嘴皮子利索的杨-得志两个人能在酒量这一方面和众人的“头儿”稍微比上那么一比了,其他人的酒量怎么样?用魏颉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喝不了就去小孩儿那一桌!” 但今朝魏颉根本就不在状态,那坛价钱并不便宜的“九酿醇”入了嘴巴里,不仅没什么爽口的痛快感觉,反倒能品出些很是明显的干燥涩味,难喝无比,为了对得起花出去的银子而勉为其难将昂贵酒水吞进肚中后,苦涩宛如熬炼蜡油的酒液顺着食管进入胃里,苦酒入肠,竟然有了反胃想吐、直欲作呕的特殊感受,但即便如此,魏颉依然没有停止继续饮酒。 姓魏的年轻人蛮清楚自己现在多半就是因为过于想念刚离开此地不久的那个朱丹裙小丫头许灵霜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但即便这酒水越喝越难喝、越饮越想吐,魏姓年轻人仍旧在不停的往口中灌着近乎呈透明状态的佳酿浆液,喝酒的速度丝毫未减。 没办法,郁闷忧虑的时候喝点酒确实是会喝得满嘴皆苦,但若是不去喝,头脑保持清醒,始终想着那些让自己痛苦难拔的悲哀事情,那无疑就更加难受了。与其轻轻爽爽的醒着“难受”,还不如迷迷糊糊的难受来得更加舒服、更加“不难受”一点。 这世上若是没有值得哀愁悲苦之事,也就再不需要“酒”这种忘忧解压汤了。 年轻人在位子上尽力给自己灌着醇酒九酿醇,酒量绝佳的魏颉今日不过才喝了小五坛而已,脸部就是有些发烫、呼吸就有些急促起来了,这种平日里绝不会发生的,在男人看来颇为“丢脸”的事发生的根源自然就是小霜儿的唐突离去。 赤霞山兰溪寺里,绿衣小姑娘卜倩在地砖处留下那番“辞别之言”后便不声不吭的离开了,得知卜倩走后的魏颉如同害了失心疯一般在山间拼命乱跑乱奔。因为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做错了事情,小萝卜一共救了自己整整五次宝贵性命,是相当重要的救命恩人,又在月华江船头贡献了自己此生极为珍贵的“初吻”,魏颉断非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不论是拯救性命还是献吻出来,都是非常值得他去心怀感激的,绝不可轻易忘却! 可她到底还是就这么走了,在留下一大段表达了自己内心“喜欢”的地面石刻后就走了,徒留魏颉一个人徘徊在红尘世间。 满腔遗憾,还没来得及告诉卜倩自己其实也喜欢她;满腔疑惑,想不通为什么小萝卜这么绝情的走了,那个什么狂病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魏颉其实很明白,卜倩能从外貌上最先对自己产生好感,再从一段时间的相处陪伴中慢慢增进男女感情,自己作为男性,毫无疑问绝对是收取裨益、获得好处的那一方。 毕竟论修为境界,卜倩有超过天罡境修士的先天地煞境修为;论身世背景,人家好歹是剑圣嬴秋嬴老爷子的关门弟子,自己是个屁啊?充其量就是个虎父犬子,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是个靠着英雄父亲魏魁平白吃了很多家世红利的小白脸儿罢了。卜倩能够喜欢自己,并且这个“喜欢”不是嘴上说说,是真的有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喜欢,这就是极度难能可贵的事情了,这世上有多少人的喜欢,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 那么好的事情、那么好的姑娘,却被魏颉因不知道是性格倔强还是天生的臭脾气给弄砸了、搞毁了,而今两个人天涯相隔难以相见,这如何不会让人觉得悔恨羞恼呢? 然而魏颉还没能彻底从这一件叫人追悔莫及的事中回过神来、缓过劲儿来,另一件令人晚上必定会焦虑得无法轻松入眠的悲哀事情又发生了。 眼下连许灵霜也已走了。 魏颉自踏上江湖以来遇到了太多的姑娘,有刀圣关昭那个立志继承父亲衣钵的好女儿关樱,有王朝第一强藩金梁王的爱女百里郡主嬴凰,有如今已经飞升成仙了的天庭盈盈仙子沈腰,有暗杀失败后通过献身这条法子来换取杀人机会的西湖南斗派掌门之女孟幻,有号称天下第一女子盗贼魁首的御柳斜,有中原百花之王兼群芳之最的头牌花魁窦妙,有冷家剑宗视男人如虎狼如蛇蝎的二宫主冷婵……那么多的异性女子,那么多好看的姑娘,除掉最先认识的羊角辫小萝莉卜倩以外,真正能让魏颉在未来极长人生里都反复思念追忆起的女子,就只有赤焰魔君许焰的宝贝女儿许灵霜了。 这个自幼学唱滇戏曲目的少女生有一对遗传自亲生母亲丁春水的美得不可方物的绝色眼眸,最喜欢的颜色是石榴红,最爱的经典戏曲条目是“梁祝”,生来便拥有一副叫人听后必会心生怜爱之情的黄莺般的动人嗓音。 曾和魏颉一同在山间演唱著名曲子梁山伯与祝英台,唱完以后,周遭有数不胜数的绚丽彩蝶恰如一件宽大的七彩霓裳在许姓少女的身 (本章未完,请翻页) 边盘旋飞绕,也亏的那时候并没有甚么百姓在边上围观看戏,否则那等奇妙绝伦的事件一旦流传开来,保不齐这个素来喜欢穿红衣裳的漂亮小丫头要被江湖人起出类似于“百蝶仙子”、“妙音女仙”这样的俗套绰号了。 绝大多数中原人贯来就喜欢传播一些不知道是真还是假的流言以彰显自己见识广博、人脉圈子很大,所以这才会有“江湖人称”这四个字的传统说法,仿佛任何事只要前头加了这四个字的缀饰,可信度就会一下子暴涨数倍一样。 小霜儿曾经觉得父亲许焰如若被人取了一个类同“赤焰大侠”这样的绰号会显得十分俗气无聊,倘若有朝一日真被某些所谓的江湖人士把自己唤作什么什么仙子女侠,那她多半是要非常不爽不快活的。就比如刀神古道就因为自己被人起了个“刀老二”的诨号而心中感到煞是不满,如果不是他后来练就了一套目如死灰的功法,能够将所受到的冷眼欺压等等转化为意气台内的意气,想必他都要因为自己的绰号而产生传说中的心境之结,从而大幅度桎梏影响到自身武道造化的修行提高了。 魏颉连许灵霜喜欢什么类型的绰号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都能基本揣测出来,由此足可见得他对自己的这个许姓小妹子有多么了解,这将近四个月的朝夕相伴,虽然二人几乎没有什么足够亲密的言行举止,但是两者的“心”其中长久以来都没有远离过彼此。 魏颉于三年前失去了他生平最最敬爱崇拜的父亲魏魁,而身世可怜的小霜儿更是亲眼看着自己的老父亲许秋山殒命合目在自己面前,就凭这一点亲人丧生的共同悲戚命运,魏颉和许灵霜两人就完完全全能说的上是同病相怜、心有灵犀一点通。 那天清晨,将父亲许秋山尸骨安葬好了的许灵霜埋头在魏颉的宽厚胸膛之中,并哭着表示“自己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亲人了,就只剩大胆哥你了”的时候,魏颉心里所受到的触动其实极大。因为他同样没父没母亦没什么朋友,自卜倩走了之后也当真感觉到孤独无依,觉得这个世间再也没有甚么值得自己信任肯定的东西了,换言之就是“什么都没有了”,于是才会将小霜儿轻轻的抱住并回应了一句“我也是”。 说出那句“我也是”的魏颉并无半分敷衍安慰的意思,他的想法已经再明显不过,这个世间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以依靠信赖着彼此,既如此,我们就再也不要分开了,天涯海角,我去哪儿,你就跟着我去哪儿吧,只要你能陪着我,我就会一直保护着你。这种关系介于恋人和朋友之间,魏颉暗地里给这种感觉和关系定义为“友谊越位、恋人未满”。 魏颉并不是像杨-得志那种乱逛青楼乱玩女人的浪荡风流子,但他也终究不是圣人,往日还没和女人睡过觉的时候,窃以为正人君子自当守身如玉,但后来在盈盈湖盈盈岛被陆地尘仙境界的白衣仙子沈腰强行夺走了“第一次”后,食髓知味的年轻人就有些忍耐不住自身的燥-性了,这才会在满月楼里和主动送上门来的女子刺客孟幻提出“用身子来换杀人机会”这样的条件,再之后半推半就的跟着杨-得志去了秦淮城里的紫嫣楼,逼走邓瞬大弟子生铁雕任我啸以后,又忍不住和花魁窦妙大被同眠、胡天胡地,完全将甚么礼数正气抛诸脑后。 他自己也知道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为确实是不太“正人君子”的,但他那个时候真真切切是头脑发热以致丧失了所有理智才会那样去做的,人一旦没了思考的理性,任何疯狂之举都会随便做出来。 有道是“食色性也”,色字头上一把刀,古往今来,多少能人异士、英雄豪杰,能扛得住敌人劈砍在自己身上的锋利大刀,却怎么也抵御不住那一个小小的“色”字,色之一物有多么强大无伦的威力可想而知,就连那位天上天下剑术剑道均最高最强的白虎帝君白佥来到人间后就曾频繁的逛过风尘之地呢,圣人尚且都完全不禁-欲,魏颉这个“非圣人”的普通年轻人也就用不着太过自我约束了。 出于此等想法而与孟幻、窦妙有了鱼水之欢的魏颉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件事情会变成促使小霜儿情绪爆发并最终离开的“助燃剂”。 那日中午,许灵霜身处满月楼二楼隔壁的一间屋子里面,虽然在认真修炼内功却并没有关闭七窍六脉,耳聪目明,故而理所当然的知悉了隔壁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叫人面红耳赤的腌臜事,这就直接导致了她和大胆哥之间那原本坚如磐石的稳定关系出现了一丝裂缝,这条裂缝随着之后魏颉的其他风流行径举止而愈发变大变宽,本来细小几不可见的缝隙逐渐变得宽大如玉龙关外阳关大平原之上的那条深渊沟壑一般,永生永世都弥补不起来了。 如果说魏颉睡了孟幻这件事是许灵霜对大胆哥生出嫌隙的“导火索”的话,那么绿衣少女卜倩在城头上刻完字以后魏颉的反应就直接无情的将小霜儿给推得远远的了。 许灵霜是真的有些好好喜欢着魏颉的,正如她自己说的那样,她可以接受魏颉身上的诸多缺点,甚至连随便留情和女人发生关系等等都可以接受,所以在长江船头险些被强吻的时候,她没有拒绝,闭上眼睛欣然回应,一切的一切都是出于“我喜欢你”这四个字……但是这个世界上再宽容、再大度、再没心眼的女人,都绝对绝对不能忍受自己心爱的男人带着自己去找自己的情人! 许灵霜最早得知了卜倩的存在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想不好自己该怎么去面对那个大胆哥喜欢的女子。若是有朝一日卜倩和他的大哥哥天涯重逢,两人旧情复燃、恩爱终日,自己这么个一无是处的小女子又能何去何从?思来想去也就只有独自离开这一个选择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小霜儿的心里才朦胧的产生了“离别”的想法,后来更是根据扶桑叔叔的那首《冬日饮》自主创作出了一首《送君三两》。虽然饱受朦朦胧胧的别离想法而大感痛苦,但许灵霜也并没有因此而笃定必走的念头,那个叫“小萝卜”的女孩子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呢?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非常愿意长长久久 (本章未完,请翻页) 、永永远远的陪伴在大胆哥的身边的。 魏颉在看到了燕鸣关城头之上卜倩用指力纂刻出来的那些大字并得知了小萝卜已然独身前往了北方天烛国后,他表现出了许灵霜几乎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亢奋情绪。魏颉开始找大量路人来细细询问关于城头刻字之人的事情,每一个问题都确保问得足够清楚、万无一失,不肯出现任何纰漏,就好像有关那个叫卜倩的丫头的情报是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事情一样。 在明确了天下第一奸臣祁密就是被卜倩亲手吊死的时候,许灵霜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看到身高八尺的大胆哥高兴且激动的从原地小幅度起跳了一下,如同兔子一般。 那一刻许灵霜便笃定了离开的念头,既然你那么迫切兴奋的想到去找到你的那个“小萝卜”,那你就去吧,既然你要去找她,那我就不陪你了,省得到时候你太过尴尬,不知该如何在两人之间自处。我就懂事的乖乖走掉好了,天烛国既然有你喜欢的人,那我就不去那边了,以免你这个一贯不懂得究竟该去爱的“蠢货”到时候又糊里糊涂的不知道应去喜欢谁了。 许灵霜从始至终都只是在为大胆哥考虑而已。娑婆境里,绝大多数的凡间俗人,都是典型的“利己主义者”,而小霜儿,这个人世间罕有的好女孩儿,却是个完完全全只为对方考虑的人。 魏颉有无上剑仙周云纤赠送的三尺玲珑心,一颗心三尺满是玲珑机关窍,心智何等聪明睿智,早在刚才就将许灵霜的心思彻彻底底看透了。可是看透了又能代表什么呢?覆水难收,这会儿已经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就好似与强横无匹的敌人对战,纵使你眼力绝佳,把敌人的一招一式通通看透了又有什么用场?能把敌人出手的招式全部躲开或是防御住吗?做不到的! 心窍玲珑的天才魏颉同样在对待这段感情上面感到无能为力。 如果说魏颉在习武练功甚至偷师方面是个绝世无双的千年大天才的话,那么他在处理和女子的关系这方面,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废物”、“大傻子”,蠢得不能再蠢,笨得不能再笨了! 他也是在许灵霜用“质问”、“责备”的语气跟自己将事情完全挑明了以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已亏欠小霜儿太多,正如自己亏欠小丫头卜倩一样。 人生就是这样,早早的欠下些当时根本没法意识到的错误,等发现错误并打算去纠正的时候,才察觉已经为时太晚,莫说重收覆水,就连去弥补些什么都已做不到了。 魏颉不知不觉就已喝到了第十坛酒,这会儿他满脸涨红的在脑海中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觉得自己此生着实是亏欠了太多的人,二十年来全是遗憾。 心潮激荡若怒江汹涌的他先是将头顶的熊皮毡帽给一把摘下并甩至了地上,然后因为有些闷热烦躁而打算放松衣领来透透气,一个用力不慎,竟将那件上等面料的孔雀蓝绸缎袄子给撕扯破了,饮酒量确乎不少的魏颉低下头快速一瞧,心下兀自思量道:“反正我马上要去关外了,朝廷官府的手可够不到天烛,再也用不着躲躲藏藏的了,还穿这种西域人的古怪服饰做什么?” 一不做来二不休,率性而为的将那条孔雀蓝的衣服猛然扯了开来并抛至地面,只剩下里头的那件白色衬衣,又露出掩藏在袄子里面的那串红豆色的定心佛珠,想起了那位在阳关平原之上扛御十余万大军冲锋而圆寂的释圣一衲禅师,魏姓年轻人醉醺醺的咧嘴笑道:“酒肉穿肠过,佛祖胸中留,世人莫学我,永堕地狱中。”旋即又扯着大嗓门高叫道:“小二,给爷们再上一盘熟牛肉,今个儿非吃个痛快、喝个过瘾不可。” 这日魏颉一共喝了不下二十坛九酿醇的酒水,迫近黄昏时候才摇摇晃晃的从那间酒铺里走了出来,他用本命真气震散了七八成的“酒意”,让昏沉如同灌了铅水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遂又骑乘着那匹赤焰火龙驹辗转到了此地附近的一间普普通通的裁缝铺子里面。 尚有三四分醉意的年轻人魏颉故意跟老板娘要了一件鲜红色面料的绸缎衣服,之所以不选碧青色,那是因为魏颉于酒醉之时给自己赌气立下了一个要求——“在亲手杀死胡箔和常雀儿那对狗男女之前,在与绿衣少女小萝卜在异国他乡重逢之前,绝不穿剑侠上官前辈和小姑娘卜倩最为喜欢的青色衣衫”! 此要求大有与“不破娄兰终不还”相近的志气魄力。 换上一身红绸衣裳的魏颉将红豆色定心佛珠挂在前胸的醒目位置,胯-下是那匹燕鸣关楚瀚老将军赠送的八骏图名马之一的赤骥,趁着天光尚且还较为亮堂,脸红、衣服红、佛珠红、所骑坐骑的皮毛也很红的魏颉离开了此间这座几乎没有多少守关侍卫驻扎的“天下第一雄关”。 心知肚明小霜儿已经乘蛟南下,一路北上的自己决然已是见不到许灵霜的魏颉整颗心脏愈发沉闷低落,开始略有些后悔震散了太多的宝贵“酒意”,于是又摘下别在腰间的杏黄酒葫芦猛地往嘴巴里灌了一大口,策马缓缓而行,奔着东北方向通往天烛广陵城最近的一处关隘赶去,路上自言自语道:“杨春曾写过一句‘伏波唯愿裹尸还,定远何需生入关’,啧啧,真是个绝妙的句子!我魏颉又不是像嬴老前辈那样宇内无敌的剑圣,此番独自一人去天烛国,直面那么多未知的强大敌人,一人对一国……唉,就别妄想着能够活着回来了,况且我又不是过去打仗,那就连马革裹尸还都不需要了,区区一死而已,又有何值得惧哉?大好男儿连活着都不怕,还怕什么死!且待本公子一人一剑,去天烛杀他个地覆天翻!” 一身鲜红若淋漓热血涂抹衣裳的弱冠年轻人仰头望着天边垂垂欲落的夕阳,嗓音振奋万分的朗声叫道:“偌大一片辽阔无垠的中原土地,都无我的立锥之地;大禹王朝谁都待得,唯我魏颉待不得!既然如此,我便不再理会这狗屁窝囊的王朝,不再继续逗留这片去他-妈人杰地灵的中原大地,仗剑入天烛,就以此身,来试一试这座异国天下的深浅!存亡不计、淹死不论!”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四章 剑仙落峡谷 魏颉骑马赶赴天烛,一路径直行往东北方向。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其时天边大半轮夕阳已近乎落入了山头地平线以下的位置,年轻人终于顺利杀就杀,要多干脆就有多干脆;若是稍稍有些背景势力的家伙,那他们多半就要投鼠忌器,反反复复斟酌考量一段时间再去找机会踩这颗钉子,若钉子硬得扎脚,那他们就会在权衡利弊之下选择置身事外或者找老板主动请辞了,性命可比区区一点儿银子来得重要得多,切不可因小失大,丢了西瓜捡了芝麻。也只有在反复确定自己犯下那番造孽之事后有自家主子能给摆平以后,他们才会拿了丰厚的赏银后乖乖的去动手杀掉目标对象,以完成他们会把抓走的人牵拉搁置至某处辽阔宽广的平原地带,假慈悲假菩萨的将那些受掳被抓的平民百姓慷慨放走,等他们错误天真的以为自己果然已重获自由,并开始大步四散奔逃的时候,狼蛮族人的又一个“快乐”就开始了。他们会骑乘脚力不俗的草原骏马,手握不下二三十石的蛮族强弓,把那群分散逃命的中原男女当成狩猎的目标野兽以锁定针对,然后用一支支白苓羽箭在飞快的移动过程中将落荒而逃的他们全部以射穿后背要害筋骨而死的方式杀害,尸横平原、惨无人道,反正就是给你一定奔跑逃窜的时间,但他们断然不会给你存活下来的机会。 就是这么残酷无情、血性可怕,人对野兽,当然用不着有什么怜悯垂爱的放纵心理,杀便杀,若能杀起来有点乐子,那就更是完美! 还有更加残酷凶险到令人发指的杀人手段,那是一种唤作“放风筝”的变-态游戏,此游戏乍一听名字仿佛是一种类似春季郊游般的闲适快乐的游戏,事实上,闲适快乐这一层面也仅仅是针对于残暴杀人的蛮子而言,受害人所受的那份惊悚苦楚几乎已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了。 不通人性的蛮子会恰当挑选春秋季节的大风天气,从那些通过打草谷获取来的中原“猪羊”里挑选出体重轻的小孩或是妇女,用决计无法挣脱的粗绳将孩子或女人死死捆绑在大型风筝的骨架上面,随后便借着强劲无俦的季节风力让“人体风筝”高高上升飞空,某些胆子小的女人小孩儿往往会直接被此举吓死吓昏过去,即使没有昏厥丧失意识,待升空到一定的天空高度,他们也会被气流和狂猛的风压摧残得遍体鳞伤直至窒息闭气而亡,就算侥幸没有被空中强风刮死,等到地上的蛮族人玩得尽兴了,将那的就是当下这种荒诞的可笑情况。 蛮人武士瞪圆眼睛冲着老汉怒喝道:“你这是找死!” 大汉再度将那口血渍尚未甩干净的弯刀往下方一戮,然而就在那无比锋利、吹毛断发的刀刃即将碰触到老汉身体的时候,一柄规矩尺子形状的通灵宝物疾速自上空飞掠至此,“嘭”的一声,迅捷若闪电般的横扫而过,就那样将武士握刀的右手腕部骨骼给生生斫断了。 弯刀不曾再度取人性命便已坠落于地,断了一手的蛮族男子在原地疼得嗷嗷叫唤了起来。 就在地面上不论蛮族胡人还是中原百姓都大觉震惊之际,有一幕世所罕见的神异画面在此方断崖裂谷处上演了。 一名穿有亮眼红绸、红豆色佛珠绕颈的持剑年轻人,脚下踩着一柄接一柄的细小飞剑,顺沿数柄飞剑形成的华丽阶梯,以潇洒若谪仙人的风流姿态从极高的千丈上空一步步行落了下来。 剑仙落峡谷!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一点青光北上 剑仙。 这个称谓头衔可不是路边烂大街的破烂玩意儿,值钱着嘞,光是这两个字背后所蕴藏着的含金量就已然吓人到了极点,断非寻常人所能企及奢望。 普通习武之人面对武道剑仙,那就跟各地各县小城镇里的九品芝麻官直面自天启城大内皇宫里来的知名上品钦差大臣一样……不,甚至差别还要更大,只因皇城内部肱骨权臣虽品轶等级颇高,但却没有像皇帝老儿天子陛下那样可以轻言断人生死的资格权力。而剑仙完全可以掌握生杀予夺的大权,只要是剑仙想杀的人,心念所向,即是飞剑剑尖所指,杀意一起,千里之外亦可飞剑取人头颅,杀人之迅猛快捷,远远胜过凡俗低阶的武夫修士,风流潇洒远游天下,毫无拘束困厄,真真正正有仙人风采,名副其实。 那么究竟何为剑仙?又该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被称作剑仙? 世间凡习剑之人,不管你修的是剑术还是剑道,纵然是那传说中的邪道诡剑都不会有所例外,只要你体内温养孕育出来一颗“本命剑丹”,也就是所谓的“剑心”,那么就可以被称作是剑修,练剑术者为剑术剑修,习剑道者为剑道剑修,钻研诡道者自然就是诡道剑修了。 而那颗体内剑丹亦有品级优劣之别,六阶凝丹境以下的剑修养育着的那颗剑丹脆弱而松散,强度完全不够看,一点儿都不纯粹,着实差劲。但只要一跻身六阶凝丹境那个“仙品”境界,那么顾名思义,剑修本命剑丹的灵力纯粹性和精良程度都会有一个极大的提高,整颗丹心内质会被很好的凝聚汇拢起来,变成一颗莹彻无暇的“无上剑丹”。这种情况下,该仙品剑修也就可以被世俗江湖人唤作“剑仙”或是“纯粹剑修”,对应世间那些终日打熬磨练肉躯体魄,努力增强近战搏杀技巧的纯粹武夫。 剑修杀力无双,武夫拳脚盖世;仙品剑修杀力通天,纯粹武夫近身无敌!这是江湖上公认的一个小孩儿都知道的常识。 天烛国气候条件不比物资高产、灵气丰沛的中原大地,正是因为此等恶劣原因,北方草原冰川堪称一方天然的武者修行场,自古以来就有大量纯粹武夫会千里迢迢从中原赶赴至北面大陆,目的无疑就是为了将大漠黄沙和极北冰雪视作一鼎煎熬淬炼体魄的丹元熔炉,熬炼并砥砺自身武夫肉体强度,通过与凶横剽悍的少数蛮夷厮杀决斗来强化实战的技巧和能力。 但这一座纯粹武夫的练武天堂对于体蕴剑丹的剑修而言就不甚友好了。世上除了武夫以外的所有修士只要踏入了二阶跃灵境,就都能依靠汲取吸收天地间的宝贵灵气来增幅本家的修为底蕴,一名武道修士,不管他是用剑用枪还是用刀,若缺乏足够浓度的灵气储备,即使可以勉强达到一定的修为境界,其内在护身体魄也必定会变得有如纸糊一般脆弱,不堪重负,触之即破,杀力战意毫无用武之地,莫说是敌战那些近身无敌的纯粹武夫了,纵是面对同一境界的同类修士都决然没有任何还手之力,难作一合之敌! 就算是当年败于剑圣嬴秋之手的怀州游侠儿余勇只身赴往大漠极北之地,也仅仅是想法设法的磨练剑心纯粹度和体魄韧性而已,若是意图颠覆自家修为底蕴,那么北方荒漠冰山肯定不是甚么值得选择的优良佳所,中原那么多灵气丰产的好地界,干嘛吃饱了撑的去那儿遭罪? 这也直接或间接的导致了北方天烛多武夫而少剑修,适合磨意志和增体魄,却并不适合修行悟道、积蕴灵力。 本来生活在北边天下的练气修士就少,剑修更少,那么凌驾于凡间无数剑修的“剑仙”在那边就更加是少之又少、麟毛凤角了。 如此世所罕见,与白日里飞升上天的神仙差不多级别的剑道仙人,居然就在这儿给他们意外碰上了?! 峡谷底下的那十几名地位低下连官府士卒都没能当成的狼蛮族粗野武士悉数抬头,遥遥望着上方那名红绸剑仙脚踩飞剑往下行落时的那份潇洒飘逸的仙人姿态,无不瞠目结舌且心驰神往,十几对眼睛里面无一例外满是惊讶、艳羡和崇拜的神色,就差没单膝跪地并高呼几声“恭迎剑仙驾临”了。 娘嘞,这他-妈可是剑仙啊!仙品剑修在天烛国地界里那是何等稀少尊贵的存在?! 据传前段日子,有两个中原武者入关后跑去了黄龙府天阙城,好像是叫什么胡箔、常雀儿,两人皆是人间罕有的六阶凝丹境剑仙,原先在中原大禹朝就是名气相当响亮的大人物,说是那江南道青衫剑侠上官白檀的师弟师妹,一男结伴一女,两人全都风流得一塌糊涂,那身材和容颜真是绝得没话说,就跟那刚从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天庭仙宫里飞下来似的,就连南院大王耶律镇江见后都亲口赞赏他们有“谪仙人”之貌,见之大饱眼福。 胡、常二人一入城中就直接被破格招揽收募入了南院大王的巨型宅院府中,做了那烛龙化身的耶律大王的得力部下,毕生高官厚禄,府内金子银子珠宝首饰要多少就能拿多少,即便是无法无天的当街胡乱杀掉几个无辜百姓都全然没有干系,毕竟能被天烛国南院领地内如同天神一般的人物耶律镇江罩着,自然有那为所欲为、横行霸道的资格凭证,在黄龙府首城天阙城里面,除了南院大王府内的人以外,就再也没有那两位稀罕的仙品剑修碰不得、杀不了的货色了。 天烛国自古便信奉弱肉强食的钢铁丛林法则,只要是有财有权有势有力有铁腕,那你就是可以这么霸气、这么不讲道理,杀人如麻草菅人命的家伙在中原会被视成邪教魔头,而在北方天烛,那就是本事够大、够不要命的普通人!江湖的本质真面目就是如此,撑死胆儿大,饿死胆儿小的。 胡箔和常雀儿那对神仙眷侣拜入耶律镇江麾下的消息早已自黄龙府迅速传至了天狼府广陵城,那群这辈子恐怕难有上行通道的健壮熊皮武士理所当然对那两人心怀强烈无比的憧憬神往之情,做梦都想亲眼去看看那对武侠情侣该是怎样的俊美绝伦羡煞旁人,如若能有幸拜入两大超脱剑仙的门下,给剑道仙人做个端茶倒水、捏肩捶背的仆庸或者徒弟,并能够得蒙其传授那么一两招上乘剑招或是修行法诀,那可真是祖坟青烟乱冒,上辈子积德行善做活菩萨,这辈子就算少活二十年都心甘情愿呐! 天烛国人不似民风淳朴、遵守礼节,受过百家争鸣熏陶教养的中原百姓,既是蛮族夷狄,那必定充满蛮横血性且极度好战尚武,自娘胎里落地就对世俗强者和武林高手异常尊敬崇拜,故此以武为尊、以杀伐手段高不高超来论英雄的狼蛮族人并不会因为胡、常二人是中原人而心生半分鄙薄歧视,只因他们打架足够强悍勇武,手中的剑杀起人来足够迅如闪电,修为境界更是足够高深莫测,这对弃暗投明宣誓效忠南院大王的壮年男女就配得到全体狼蛮族人的敬重仰望,被所有还不够强的武者修士比拟作那攀登武学高峰的指路明灯和终身追赶目标。 而此时此刻,又有一名能够御剑而行的超脱凡俗的剑仙驾临这处环境闭塞的山崖峡谷,这对那群蛮子武士们造成的精神冲击几乎不亚于南院耶律镇江的王驾亲赴此地! 一袭红绸飘然而落,脚尖触地无声,足见其人轻功造化之炉火纯青、底蕴深厚。 那位身高八尺的红绸剑仙长身玉立在峡谷谷底,被用作阶梯的近十条巴掌长短的细小飞剑若游鱼一般自主钻入了年轻黑发男子的两袖之中,戴着串红豆色佛珠的清俊年轻人将左手中握着的那柄刃身呈现浓稠狰狞血色的锋锐长剑“噌”的一下归入了腰间金鞘里面,继而双手背在腰后,挺胸昂抬起头,眯眼睥睨着那十余名配有圆月弯刀的狼蛮胡人。 “见过剑仙前辈。”其中一名懂事的熊皮魁岸武士欠着身子,用尽可能标准的中原话亲切问候道,“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那名胸膛挺拔的俊面年轻“仙人”轻嗤一声,全然不改脸部那倨傲鄙夷的蔑视神态,单论容貌真正堪称“谪仙落凡”的年轻剑修抬着没有胡须的下巴淡淡道:“尔等蛮族狗贼,还不配问我的名姓。” “姓”字刚一出口,红绸剑修身形疾闪,一纵之下便即掠至那个最先开口问话的胡人蛮子的面前,脖子挂着串释家佛珠的年轻人将一只左手罩在了那厮戴有熊皮毡帽的脑袋之上,眨眼间即有四条肉眼可见的细长白色气机状“小鱼”从其掌心蹿出。 那道:“林清,适才我用心卜了一卦,怎料卦象极差,谶数也差之极矣……在我国领土疆域的南方版图之内,有一点青光北上!” “青光?那是什么东西?” “是一个人,一个生而五行木属、五色为青的人!”五官长相均有些模糊莫辨的男子咬着牙说道,“我算出晏材此番归国的途中必然会遇到此人的拦杀,且晏十三命中注定会丧生在此人的手里,神仙也难救他!我还算出这一点‘青光’会严重影响到南院耶律氏的气数,届时少阳动荡、震巽颠倒,如若当真令苍龙高高攀柱,青光气机冲霄勃发,那么……南院大王耶律镇江同样也必死无疑!” “老大,你这讲得云里雾里的,我也没听太懂,不过意思大概明白了,那个什么青光人儿会先杀了老十三,然后搞不好连那耶律镇江都要被他弄死?” “对,正是如此!你现在火速赶去黄龙府天阙城,那点青光一个月内必至天阙,你无论怎么样都务必要护住南院大王的性命,此乃国之重事,另外一点就是绝不能让那人活着离开黄龙府!青龙之属的命脉与烛龙气数相冲,所以必要除之!” “好嘞,老大你可算出那个家伙是何等修为境界?可有八阶天罡境么?” “这我尚还无法笃定,但照目前的卦数现象来看,应该是没有。”复姓诸葛的白氅男子肃声道,“但此人与那东方七宿之青龙颇有牵连,故而命极硬,身上所蕴的气数也非同小可,你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否则……” 披着条紫红法袍的长臂男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姓林名清的他朗声应道:“既是未入天罡境,那我便连一兵一卒都不用带,孤身一人即可完成此次任务!” “这回的任务兹事体大,涉及王室安危和国运走向,你须提前立下一支军令状。” “真麻烦……要我怎么立?” “青光不灭,你林老九提头来见!”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六章 入蓟北 分明还只有五阶脱俗境修为,却因为用了李太清的那门仙家功法“蜀道御剑歌”操控飞剑作阶梯落地而被误认为是六阶仙品剑修的魏颉此刻挺直胸膛,依旧以洒脱绝伦的姿态站立在峡谷谷底,抬手间便草菅人命般的杀死了两名狼蛮族魁壮武士,年轻人将双手负在背后,他眯着那对狭长的瑞凤眸子,淡淡然说道:“我最多再数五个数,数完后你们若再不拔刀,我保证,你们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抽刀出鞘了。” 十几名跪地的蛮子武士顿时骇得脸部再无半分正常血色,如羔羊直面虎狼。 “五!” 这一象征着丧命时限的恐怖数字堪堪喊出口,那群胡族蛮子立刻躁动不安了起来,若蒸锅上的十几只微小蚂蚁,求生欲望开始迅速萌动催产。 “四!” 已有几个胆子相对而言较大的熊皮武士明显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做好战斗的心理准备了。 “三!” 半数以上的天烛胡人都将右手死死按在了左腰处的韧皮刀鞘之上。 “二!” 跪在此间的绝大部分狼蛮族壮汉都抬起一腿换成了单膝跪地的模式,那是一副随时都能抽刀前冲的趋势姿态,其中蕴含着的势能动力恰若压紧弹簧,一松即发。 “一!” 这一死亡般的最终数目报出来的那一刻,十余名生猛剽悍的健壮汉子一齐抽出了腰间那柄弯曲弧度极大的的圆月弯刀,满是筋肉的结实躯体近乎在同一刹那暴起,十几个蛮族猛士一同握着手中晃眼蛮刀,以完全不同的方向和角度朝着那一袭惹眼红绸挥劈砍去,刀锋有奔雷之势。 就在锋锐骇人的刃身顷刻要触及那名八尺长发男儿的时候,一阵摧金裂石般恐怖的气浪自此人的口中喷薄汹涌而出,无与伦比的席卷四方! 穿有亮眼红绸的年轻人毫不犹豫施展起从那位天下第八大魔头赤焰魔君许焰那里偷学来的“金犼功”,以内力劲浪作为大幅摧伤敌人心神脉络的工具,虽整体完成度尚且不高,若最高境界能满十成的话,那么魏颉几个回合了,差不多就是几个纵掠起伏间的短暂时光,魏颉已朝敌人递出了不下十拳,裹挟萦绕紫霄真气的坚硬拳头逐一砸坠冲击在了剩余几名狼蛮族武士的头部、躯干、四肢等等部位,拳锋罡气穿透性极强,所轰攻之处任何肉躯皆脆如糕点泥塑,轻而易举就能令其毁灭,被破坏得不成样子。 头部中拳,脑壳碎成块状;躯体中拳,脏腑尽裂作豆腐渣;四肢中拳,大好骨骼无一根不断,皆成齑粉,再也支撑不住人身,肉体软塌塌瘫痪于地,珍贵性命顷刻而休。 十几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个毛发异常旺盛的熊皮凶悍武士悉数死绝死透,此间谷底再无半个活的北方蛮子。 发泄完胸中积郁着的不悦压力的魏颉大感心情畅快,隐去了满身遍布的紫霄真气,平复下内心涛涛不绝的戾气杀意,继而缓步走向了那名倒在地上的衣衫单薄的瘦弱老汉。 那名骨瘦如柴的老者年纪已经极大,被人一路强迫着牵拉爬行至了这里,体力本就快濒临耗尽,随时都有坚持不住昏死过去的可能,儿子儿媳都被蛮人杀死后,苍发满头的他彻彻底底放弃了存活下去的信心希望,这才会豁出去般的拼了性命也要扑上前去用力咬上那仇人一口,为了死前尽自己所能施加一番报复,以泄不平怨气。嶙峋若枯骨的年迈老汉早已命悬一线,又很是结实的遭了几名肌肉武士一顿毫不受力的拳打脚踢,几根较为纤细脆弱的骨头砰然断裂,内脏立时被裂开的尖锐肋骨刺穿,体内重度破溃,口中则血涌不息,其状态甚是悲戚惨烈、叫人怜悯共情。 年轻人魏颉缓缓走向那名毫无疑问已再也活不成了的重伤老者,神色严肃的屈膝蹲了下来,那个本已沦为胡人奴隶的可怜老汉在临死前仍强撑着一丝气息,由于满嘴牙齿都已崩断而讲话口齿不清的他,用细若游丝的声音勉力对着那名穿有血色红绸的年轻恩人眯眼说道:“杀,杀蛮子……” 说罢这句“杀蛮子”后,断子绝孙的老者终于坚持不住,慢慢合上了双目,那最后一口气从气管喉腔中顺畅吐出,又一条人命就此归天。 红绸剑修蹲在地上轻声喃喃自语道:“会杀的,狼蛮族贼子视中原人如猪狗,那我也把他们当成下贱的畜-牲来看待,这回我去天烛国若不多杀些蛮子,怎么对得起那些平白死去的无辜百姓……”说着悠然站立起身,走至不远处把刚死不久的老伯的那顶斗笠帽子弯腰捡起并将之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头戴宽大斗笠、身穿鲜艳红绸的魏姓年轻剑修决意好人做到底,他将老汉及其儿媳妇的尸体携上以后,又带领着剩下的三十多名被不幸打草谷强行掳至此处的中原百姓返回了北疆燕鸣关,等到彻底处理完这件颇具侠义之风的“英雄事”后,魏颉又折返至白草口常胜堡,骑上了那匹在断崖上等候许久的名种老马赤焰火龙驹,继续往北面方向赶去。 此时天色已十分昏暗,远处暮意茫然,前方更是光明奇罕,一片浑厚漆黑难见行路,如瞎子摸黑,且行且探。 无情肆虐的莫大风雪犹然不减威力,魏颉仍是兀自一人骑乘红毛骏马赶路,蓦地里一阵鬼哭狼嚎似的刺骨西北风迎面吹刮而过,胯-下那匹高头坐骑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嘶鸣马叫,叫声中竟隐隐约约能让人感觉察觉出一丝丝凄哀、悲愁,不愿离乡北上的焦虑惶恐情绪。 马鞍之上的魏颉伸手轻轻摸了摸赤色大马那红火有若熊熊烈焰的颈部鬃毛,语气颇为平静的开口安慰道:“过了前面那座关口,咱们就到北方蓟州了,虽然蓟州地界现在已被蛮子们改名为天狼府,成了胡虏天烛国的疆土领域,但那里到底还是我的家乡,游子归乡天经地义,此番你陪我去蓟北大地好生游上一遭,我让你见见什么叫燕赵悲歌慷慨之士!” 蹄踏积雪顶风霜,天寒地冻自逍遥,马背上的那名红绸加身的年轻人于夜空万里苍穹的对比映衬之下,处在茫茫雪地中的那一抹红色身影愈益显得渺若尘埃,弱冠之年的剑修魏颉望着远方无边无尽的黑暗,忽然间莫名生出一腔豪情诗意,他沉吟思考了些许时光后,朗声出言念诵道:“驱马蓟门北,寒风赤骥哀。苍茫远山口,豁达胡天开。游侠行蛮疆,慷慨不意归。谁怜未得意,长剑独入关。” 风虐雪饕般的恶劣天气里,有一人结伴一马,毛皮红绸缎红,年轻人满腔的热血与冲天的豪意更是猩红滚烫。 破关,入蓟北!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七章 广陵城里广陵散 是夜,魏颉迎劲风不定勉强能活过今天,明天你就被人给扒掉皮活吃了,而且还是吃完不吐骨头的那种,敢问你上哪儿跟人讲理去?你人都死了,难不成找阎王爷去哭诉一番? 这也是为何绝大部分蛮子都普遍认为中原人性子极是酸臭扭捏,半分也不够爽快豪迈,做什么事情都向来讲究一个“礼”字,真是脑子里有病,吃饱了撑的闲得胃疼,南方的大老爷们还不如一个北方娘们儿来得像个“男人”,可笑至极! 行于广陵城中心街道,四周不再似两年前那般遍布血腥气而变得可闻阵阵早餐之香,徒步行走的年轻人魏颉心怀无限感慨,此间那些平民百姓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斗争、自我安慰以及地-狱式的残酷压迫和剥削后,才能这样忍辱负重在家乡继续常人的平安生活呢?环境里那份宁静和谐的气氛后背隐藏着怎样令人发指骇然的可怖之事?活在异国他乡的“中原”百姓心中究竟积蕴暗藏着多少对异族胡人的憎恶仇恨?那份压力情感一旦爆发出来,又该是何等的汹涌澎湃? 路过一家此时还算较为冷清的街边包 (本章未完,请翻页) 子铺店,摆摊卖包子的是个年逾花甲的白须老头,魏颉目不斜视的走经铺子前的时候,那老头正在用普通人基本很难听到的低微声音哼唱着一支配词相当不错,且音准调子亦非常出彩有魅力的新潮曲子:“琴瑟琵琶八大王,魑魅魍魉四小鬼,幽幽古道松风寒,狼烟激荡浮云散,仰天叹,叹那鱼肠几分霜气与铜斑,叹那英雄名垂一死有何难,试问何人吞炭近君畔,剑光一闪怒冲冠,何人孑然孤影别燕丹,青山绿水再不还……” 魏颉听至此处时蓦然停步,转身走向了那个这会儿功夫并无任何顾客的小摊位,年轻人快步行上前去的时候,那摊主正好轻声哼唱至“谁为改河山入龙潭,掷一颗流星落禹汉,壮士不妨一剑相伴,乘天边明月,赴不平燕关,睚眦必报恩仇断,回声铿锵百世传,广陵悠悠任人弹……” 那胡子发白的老头正自唱得颇为投入浑然亡我,当他纵情唱到那句“广陵悠悠任人弹”的时候,方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那一袭红绸的存在,老者猛地定睛一瞧,见眼前站着的原是个容貌甚为清俊不凡的八尺年轻人,遂咧嘴赔笑,询问道:“客官,买包子?” 红绸剑客微笑着“嗯”了一声,淡然应道:“来两个鲜肉包,一个菜包。” “好嘞。”那老头同样笑着应道,“给您拿热乎的,新鲜出锅儿,保管好吃!” 当他戴着手套从屉笼内取出两个肉馅包子并准备去拿第三个菜包的时候,今日有幸第一个来到摊头惠顾的客人冷不丁开口问了一句:“你刚才唱的,是昔日中原刺客排行榜第二的聂仲子吧?” 靠卖包子为生的白须老汉顿时便猛地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自己哼歌的声音明明都已经那么轻了,居然还是被其给听去了,兀自在原地愣了片刻,神情略显尴尬的回答道:“正是,这位公子哥儿也听过聂仲子的名号么?” 魏颉点了点头,“那聂仲子的主公原是西楚旧部,楚国灭亡后,此人就一直立志于光复旧国为主子报仇,而后自觉复国无望,于花甲之年决意去刺杀大禹朝天子。他吞下火炭将自己嗓子烫哑,满身涂抹油漆让皮肤长出癞疮,待容貌和声音都发生巨变之后,聂仲子以泥瓦匠的身份混入国都天阙城,鱼肠剑出,有白虹贯日之势,匹夫一怒,血溅三尺,不下五十名皇宫精英侍卫横死于剑下,最后若不是有大内第一纯粹武夫王迎鹏及时护驾,仁宗皇帝嬴旬只怕早就崩在那柄鱼肠短剑之下了。据说再后来聂仲子那具死透的身子在城头吊足了五天五夜,第六日清晨时分,不知何人出手将其已然腐臭的尸体给劫走了……老伯,你可知道‘广陵散’么?” “那自然知道!”卖包子的老者神色立时振奋了起来,“那首古筝曲子乃是昔年‘乐圣’魏嵇为了纪念刺客聂仲子所精心创作出来的千古名曲,传言那份曲调内含愤慨不平的磅礴浩然之意,亦有百转柔肠的江南烟波之气,真正神妙绝伦。而且最绝的就是一曲弹罢,能吸引来成百上千只林中飞鸟,堪称仙人手笔,匪夷所思到了极点。唉,可惜魏嵇已在数年前被那个嬴勾小皇帝用毒药鸩酒给赐死了,那等犹如天籁的绝世音乐后继无人,再也听不着了啊……” 就在此时,南面天空有近乎轰雷般的鸟鸣声迅速传来,扭头仰首望去,但见南天方向有百鸟皆面北而飞,炫彩羽翼交织并拢成一张华美无伦的铺张状巨网,场景之惊世骇俗,令那名街边摆摊的老大爷震撼得下巴险些脱臼,魏颉望着天边那副常人几乎毕生都无法想象的“百鸟北飞图”,忍不住发出由衷的感叹声:“广陵城里广陵散,那个传说居然是真的!”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八章 江南四艺 老人原先是蓟州地界颇有名气的一位专业乐师,靠给当地的富商贵人、豪伐权宦演奏乐器和吟诵歌曲为生,因为名声在外口碑还算不错,虽谈不上日进斗金,但也能顺利捞到不少额外的附加油水,约莫一场演出下来,最少怎么也能赚得个百十两银子,除去日常家用开销后还能攒下来不少,存款日积月累慢慢的多了起来,未来置办一两套房产什么的肯定不在话下,家里还有个发妻和一个不到二十岁尚未婚娶的儿子,一家人其乐融融,日子过得幸福美满。老人早就做好安排打算,等儿子过些年娶了漂亮媳妇,便将储蓄多年的银财通通拿出来给新郎官置办婚房,待有了小孙子后,那他也就不再去给人上门弹琴诵乐辛苦赚钱了,就成天闲在屋子里帮着儿子和儿媳妇好好照看孩子,和老伴儿一同尽享儿孙福报、天伦之乐,舒舒服服安度晚年。 两年前大禹王朝真龙天子嬴勾和天烛国南院大王耶律镇江签署不平等赔款条约,将蓟北广陵城割让给了异族胡人之后,该城中的男女老少无不义愤填膺、群情激越,老人的那个年仅一十八岁的儿子在得知此等惊天消息的当日,便即跑去附近的铁匠铺里免费拿了一柄大砍刀,手里握刀,口中则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北方蛮子滚出广陵城”,悍不畏死的朝向狼蛮族人的铁甲冲杀而去,最终年轻男子寡不敌众,和其他几名血气方刚的少年人一并慷慨而亡,惨死在了胡虏军官的那几口锋锐至极的圆月弯刃之下,死前不曾杀死哪怕一个蛮子,连一换一都没能做到就凄凉绝伦的身死当场,死后那柄砍刀仍紧紧握在手心之中,满腔杀贼之志尚且未了,浑然无法合眼瞑目,就那么瞪着眼睛沦为了一具遭人摧残破坏的可怜碎尸。 靠卖唱演出挣银子生活的老人太过悲伤而反倒怎么也哭不出来,苦涩愤恨哀怨杀意等等情绪堆彻积压在他的胸口,整个人几乎透不上气来,直欲一死了之。凄凄凉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年迈老者后来尝试着在城内废墟堆中找寻亲生儿子的年轻尸体,可惜那一场轰轰烈烈的反抗运动的丧命亡者实在太多,老人凭着一双昏花眼睛在堆尸如山的骸骨碎肉里不遗余力的翻找了数日,都未有任何收获,家中陪伴自己多年的结发妻子则因伤心过度而选择了含恨自尽,趁着老伴儿不在家,偷偷用尖锐剪子用力扎穿了喉咙,就那样随着亲生儿子去了,母子地下团圆,徒留老人一个人活在世上。 先后没了儿子和妻子的老人独自消沉了一年多的时光,差不多大半年前,发誓这辈子都不会给胡人当乐师的老人租了个街头小摊位,在路边卖起了早餐,起先什么都卖,烧饼油条豆腐脑、煎蛋米粥肉夹馍,但逐渐发现卖得多还不如卖得精,于是老人又花了不少银子,从外地某位半辈子专门做包子的老师傅那儿求来了些秘诀门道,开始一心一意的在摊子上卖起了包子。要不怎么说只有拜了领进门的师父才管用呢,这学了真本事以后做出来的包子个个皮薄馅足,入口后皆有留香,每日前往摊位购买的主顾回头客络绎不绝,幸亏魏颉今儿来得够早够巧,但凡再晚上小半个时辰,这买包子的队伍就得排长龙了。 专业乐师出身的老者虽已再也不可能重操旧业,但平日在闲适时光里有事没事哼歌的习惯仍旧没变,精神状态勉强恢复过来的这半年里,他陆陆续续给不下十个自己比较喜欢的人物谱了曲子填了词,像什么开国时代的绿袍战神卫京、江湖豪杰四灵山山主王旗、天下第二大刺客聂仲子等等英雄人物,老者都有为他们好好谱曲填词,而那么多人物中老者创作时耗费精力和墨水最多的,当初那位号称“人间乐圣”的魏嵇了。 魏嵇,字宗嗣,淮南道玎州礼阳城人氏,一介狂士,亦或言旷达疏放者也,竹林七贤之首,“正始之音”的开派代表者,被世人呼唤作“乐圣”,画圣吴稻荷所绘疏狂图十八人之一,因曾官拜中散大夫,故也被叫作“魏中散”。 据传此人三岁可读四书五经,六岁出口便是文章,七岁作诗水平已胜方圆百里的不第秀才,九岁大有进士之才华,吟诗诵曲无一不通 (本章未完,请翻页) 。自幼学文的同时还兼习武,少年练击剑,妙技传四海,十岁出头的年纪就在剑道方面取得了相当不俗的成绩造诣,文武皆全,天资禀赋如此超绝,实在叫人发出由衷惊叹,心服口服的感慨此子必然前途无量。 这名魏家好儿郎长成后身高七尺八寸,品相非凡,容止极端出众,有风姿特秀之神貌、天庭谪仙人之气质,却因性子脾气的缘故而素来不注重甚么衣着打扮,终日里放浪形骸,宽衣畅怀,如服五石散。 生平嗜好豪饮佳酿烈酒,精于围棋能与人闭目对弈,擅长丹青画作和草行双书,尤其通晓音律,毕生犹爱弹琴吟啸,常常一经奏曲便完全忘乎所以,脑海神思深深沉淫于琴音歌声之中,歌若流水琴似高山,弹啸之际高山流水曲高和寡,往往弹罢啸罢即倒头就地睡眠,曾对身边友人口言:“我今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由于其人向来便越名教而任自然,生性天真烂漫,做事率意而行,故与同为疏狂图十八人之一的武行山道傲徐行是故交好友,二人往日一同探讨过养生服食之道、长生久视之法,据无涯真人亲口表示,魏宗嗣提出的“守一抱真”学说真正世间独一,非神人不能对焉。 诗圣谢心然曾经与之讨论作诗心得,获益良多,只觉一场下来思绪通达,灵感勃发直如涌泉,当场称赞魏嵇志向清峻舒朗,文章诗词更是峻切脱俗,甚至愿意直接将“诗圣”的头衔拱手相让,魏嵇笑言自己已是当代乐圣,便不再和谢兄争抢那诗家圣人之号了,一人双圣,未免过于嚣张傲慢了,谢心然只好作罢。 江州太守白符有幸邀请到魏嵇入自己家中,得其做那“一字之师”,新写成的妙手文章不过被此人简简单单添改一字,便即如画龙点睛般增色甚多,事后白太守以家中所藏的几饼珍品蒙顶山茶相赠,并对之留下了“宗嗣骨气之高可通天,词采华茂世间无”这样的无双美誉。 书圣王殊同在见过魏中散认真写就的那篇行书《劝进文》与草书《咏怀志》以后,两眼通红泫然欲泣,浑身颤抖着忍不住大赞其行草双书皆飘逸沉着,隽拔果断,人世之无上瑰宝也。 太常博士司马显颜四处托关系只为了能见魏嵇一面,心愿达成后与之纵情把酒言欢,豪言称家中事物魏老弟可随意搬拿不用客气,临别前司马博士还特意将留在屋内的几名小妾呼唤出来,妄图和那名中散魏大夫做“连襟兄弟”,要将自家妾室慷慨大方的拱手赠人。此举虽并未得偿所愿,但那场斥资巨大的豪华宴席之后,博士司马显颜仍是专程发表文章以夸颂自己的这个“魏老弟”,那篇文采斐然的上佳文章后来被到处传阅,文中开头的一句便是——“中散不偶世,本自餐霞人”。 魏嵇一生潇洒自在,为民间百姓、江湖武者乃至庙堂官员所敬仰钦佩视作高不可攀的巍峨大山,文人贤者为其所作的宣扬诗句之多已到了数不胜数的地步,曾有墨客书虫绘其肖像画悬至于书桌案前,每每晚间困意上涌,便抬头观看一眼魏宗嗣之谪仙身貌,顿时提神醒脑,暗自咬着牙告诫自己,此生绝不可懈怠半分,终有一日要达成那位中散先生一半的文化成就。还有精神失常的歌者琴师将此位绝代乐圣当成是那天边琴仙转世下界,奉其为至高信仰来摩顶崇拜,万分疯狂的于后背大好皮肤之上用小刀刻满了魏中散的本家名姓,满背血淋淋尽是“魏嵇”二字,说是希望能生出更多的谱曲灵感方才故意为之,此事后来到处传播,逐渐演化出了一个“刻魏求音”的荒唐成语说法,用于比喻那些心诚意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疯子一样的家伙。 四年前,魏嵇魏宗嗣主动辞官不做,并莫名其妙且丧心病狂的于天启朝堂之上公开怒骂皇帝昏聩、宰相篡权,一个该死、一个该诛,当朝天子登时勃然大怒,未经祁密同意便下令将其赐死,最终那位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的“乐圣”就此陨落,微笑着喝下了一大碗饱含牵机剧毒的鸩酒,身子很快便弯弓成虾,当场暴毙亡故。 魏嵇在国都被皇帝当众赐死后,文坛如有 (本章未完,请翻页) 巨星崩碎,万人同一悲,天启城中各处可闻哭声,更是有当代著名俞姓琴师立于高处泣泪哀嚎,大放悲声,更咽着曰:“高山流水,再无知音,你既已死,那我活在人间还有何意趣?宗嗣,你且稍等片刻,我下来陪你!”那位姓俞的琴师语罢便即破琴绝弦,遂从极高楼顶一跃而下,摔成一具烂尸,算是殉音而死。 魏宗嗣此生被人所敬所仰,罕有被其所反过来崇拜之人,然而那名刺杀禹仁宗嬴旬不得而被武夫王迎鹏击毙格杀的天下第二大刺客聂仲子却是个例外。魏嵇早年间便为此聂姓刺客创作写下过一首曲子,起名《广陵散》,以歌颂其人那份漆身吞炭、矢志复仇的英雄胆气。 江湖上盛行流传,那首千古名作广陵散一经问世,初次弹奏便引来了山林里无数鸟雀并身簇拥群飞,待山中百鸟掠尽,最后还会有一头羽毛金黄的凤类大鸟出现,相信此种神异之事的人极多,他们将之称作是“凤逐百鸟”,魏嵇的广陵散又因此被唤为了“凤逐百鸟曲”。 按理来说,从来未有收徒的乐圣魏嵇命丧黄泉后,那首天籁名曲该当彻彻底底失传了才是,那个金凤追逐林间百鸟的事迹终究也应已成为传说故事,人间永远不得再见…… 可此时此刻,这里的南面天空却当真又重现了那一幕仙人手笔般的神圣画面,仰头可见南天有成百上千只羽翼炫美的彩色飞鸟齐聚,彼此紧密贴靠,牢牢织就成一张无比虹彩华美的巨型“羽”网,百鸟北飞,其状遮天蔽日,百姓见之无不瞠目咋舌如遇下凡神仙。紧接着,天空蓦然划过一阵妙绝天成的籁音“仙乐”,闻后头脑如痴如醉,恍若饮下了醇厚沁人的琼浆美酒,醒而复醉,醉而复醒,如此交替往复,快感生生不息。 此乐本该天上有,红尘凡间岂能闻? “广,广陵散……”再也不做乐师了的包子铺店老板震惊得嘴巴都已无法合拢,“这是能引凤逐百鸟的神曲广陵散啊,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华彩鸟群向着北面天空快速远去,苍穹再无七色巨网。 有一人自南面街道缓缓行至此地,但见其身披一袭素青色雅致长袍,头顶裹挟黑色四角方巾,腰间携有一柄淡墨色的长剑,右手中指上套有一枚黄玉厚重扳指,边走边不住地摇着手中折扇故作风雅,细细看去,可发现折扇扇面上绘有山川河流、花草树木等等物事,极为色彩缤纷,无疑当属稀世佳品。 那名青袍男子忽然仰着下巴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句:“三哥,快些咯!” “来了四弟,你走得也太快了些吧,等下我呀!”又有一人快步紧跟了上来,那人身材纤瘦而个头极高,肤白如脂,面无寸须,衣冠鞋裤种种尽是粉色,腰系一条浅红的锦绣丝绸带,右手手指上套着枚桃花玉扳指,腰佩一柄深紫色的长剑,紫色搭配粉色,外加他那颇为“雌性化”的说话嗓音,明显的阴柔有余而阳阳刚之气不足。 “三弟四弟,不等等二哥我么?”再有一人脚步如风般追上了青袍、粉衣的两人,第三个来到此处的是一个穿有海蓝色昂贵绸缎的高大男子,身上那件蓝绸上面用银线绣满了竹子的精美纹样,左腰挂有一黑一白两柄狭长佩剑,男子容颜俊雅,嗓音温醇如酒,气质彬彬有礼,下巴处留有五尺长须,约莫四十来岁的年纪。 青、粉、蓝三人先后赶至,第四人也在不多时便到临此间。 这四兄弟的最后一人并不似前三人那样徒步行走,而是骑乘着一头浑身毛色羽翼呈现耀眼金黄的长尾大鸟赶来,第四名男子披穿一套亮黄色宽袖厚袍,唇蓄短髭,英姿飒爽,威势堂堂有若金袍神将,后背上负有一张黑红色的古朴巨琴,整体气态之雄,堪称举世少有。 站在包子铺前良久的红绸剑修魏颉望着远处那衣饰华丽、造型奇特的四人,捏起一个新鲜出炉的肉馅包子,填入嘴巴里轻轻咬了一大口,满嘴尽是油水,满腹亦是疑惑费解,年轻人自言自语的小声呢喃道:“这里不是北方天烛国么……为何‘江南四艺’会现身于此处?”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九章 拜青龙 世间有八大极富雅兴之事,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其中排在前四位的便是琴棋书画这四件趣事。 善琴者通达从容,善棋者筹谋睿智,善书者至情至性,善画者至善至美,四大雅事俱有其陶冶情操、改善志趣之专属的独到用途,无有高下之分,唯有取向之别。 在中原武林江南道领域,早年间就横空出世了四名亦正亦邪的江湖狷傲游士,这四人生平并无其他甚么爱好,唯独最最酷爱琴棋书画四件富有雅量趣性的妙事,因生活行迹于长江以南一带,故他们往外都宣扬自称是“江南四艺”,意为“江南道里四大艺术能人”。 四大“能人”分别喜好弹琴、围棋、书法以及丹青四事,且每一人在各自喜欢那件事情上面均有超拔不俗的天赋造诣与刻苦钻研的后天努力。有些人不是生下来就会干某件事情,而是命中注定这辈子非要做这件事不可,谁也拦不住,乃命数促使推就,既是偶然又是必然。 四人中十分擅长描绘图画的唤作陶荣华,自封绰号“逸气公子”,修为境界和内功底蕴在四人之中垫底,以爱好为自家武器命名,佩剑叫“丹青剑”,武学名唤作“纵横剑法”,出手以后必有剑气纵横交错,如网铺张织,天罗地网,就叫面前的敌人应接不暇。 四兄弟中排行老三的叫作周祥风,名号和四弟一样,也带“公子”二字,名叫“声迹公子”,一柄刃身如墨般浓重的锋锐挥毫剑,使开那套泼墨剑法后,剑招有若倾盆破洒墨水,着实势不可挡,一盆黑墨倾洒过来,谁人能保证不沾染半分? 地位仅次于四艺老大的人名为李栾,自起封号“星原公子”,持黑白双剑,恰若围棋棋盘之上的黑白双子,阴阳乌鹭剑巧妙施展诡谲莫测的百子剑法,一剑之中仿佛就蕴含有成百上千种奇幻变数,招数之妙绝,堪称惊为天人、匪夷所思。 四人之首者复姓欧阳,单名一个舟字,绰号“南风公子”,又号“琴仙”,素来以一架珍贵无比、价值甚高的古朴焦尾琴作为摧敌破阵的强悍武器,会耍一套名为“琴风乱刃”的巅峰武学技巧,在江南西湖一带算是扛把子般的存在,不论是境界还是内功亦或是功法杀力,欧阳老大在四人中都属最强,这个“大哥”当得名副其实,其他三个心服口服。 以琴仙欧阳舟为首的“琴棋书画”四人在中原江南道有着极为响亮霸道,堪称振聋发聩的高耸地位,这四个正邪难辨的修士面对比自己厉害的敌人时从来不会有所畏惧退缩,敌战比自己还要弱小的敌人时则不会因为敌人不够强而有任何鄙夷轻贱,对之有所羞辱怠慢的自负举动更是不可能发生,也不存在松懈放水,无论敌人是谁,只要让四人对上了,那么他们就注定会倾尽全力与之厮杀拼斗,一较高下一决生死。 四大江南“艺术家”还经常性越俎代庖,打着替天行道的口号由头,帮朝廷官府去“办事”,专程对付打压那些罪恶不小且犯下冤情孽债的地方恶霸或是欺男霸女的邪派官员,一出手那就非要闹出个鸡飞狗跳、地动山摇不可,绝不存在甚么“息事宁人”的狗屁道理,至于想花钱收买江南四艺,来个“花钱消灾”那就更加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了。四艺从来都不缺钱花,只因在江南道极少有商家有胆子收他们的钱,就像剑侠上官白檀过往时日去店铺里买东西,只要被人给认出来了,那必然就能轻轻松松免单,不用掏什么银子,江南四艺也差不多是这个状况,只不过他们靠的并非上官白檀那份人尽皆知的英雄事迹可以不花钱,而是凭借那个到底远播流传的“恶名”来节省非必要的钱财。 在江南,有些家长会对止不住啼哭闹腾的家中小儿威胁道:“再哭!再哭我去把江南四怪给你找来了!”孩童听罢后立时便会抿紧嘴巴止住哭泣,战战兢兢噤若寒蝉,小小的身子害怕得一抖一抖的,显是对那四个江湖怪胎甚为恐惧畏缩,唯恐长辈当真把那等江湖煞星给带到家里面来,那可真是比引狼入室还要惨酷十倍百倍的悲哀之事了。 这四人平日里办事一贯就是无法无天,浑不知王朝律法为何物,有道是“侠以武乱禁”,这四人虽称不上什么侠,但乱禁胡闹的事儿是一件都没少落下。有时候四人心情不好,看到街头小偷小摸或是恃强凌弱的欺压事件,甚至都不会去好好搞清楚状况就想也不想的盲目出手,不由分说便对眼前之人实施“私刑”,善恶之数纠缠不清,仅凭一时意气行事杀人,不计后果也不管做的是否正确,只在意当下自己是否快意洒脱、该出手时是否真的出了手。 这也就理所当然的构成了许多正邪颠倒的冤假错案和人间悲剧,大量本不该死或者罪不至死,甚至根本就连半点儿罪都没犯的人凄凄惨惨的死在了江南四艺的手上,有些甚至当着亲人的面横死街边,其状惨烈已不言而喻。 于是乎,那四个手段极狠、出招极快的“凶恶”家伙不仅在民间和江湖之中仇家多于牛毛,连当地的官府都为此下达了逮捕四人的高额悬赏通缉令,乱禁者终于也不得以离开江南道西湖领地,开始四处流窜逃亡,谈不上惶惶若丧家之犬,但也不能像过去那般无拘无束了。 偌大一个中原肥沃大地,离了江南西湖还有其他很多的地方可以去,四人即便被官家通缉,平素里也从来都不乔装打扮,该穿戴些什么就穿戴些什么,随心所欲,虽然不算“世间唯我独尊”那么霸气豪迈,但总归是无惧其他任何人的眼光和阻碍,头可断血可流,衣着饰品之类的标志性物事万万不能丢,管你屁的王朝律法屁的悬赏通缉令,若想不让他们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那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一定 (本章未完,请翻页) 能做到的,除非明日天真的塌下来,否则这四人依旧会我行我素,该干嘛还是干嘛,逍遥自在没人管。 因此他们四人也慢慢的被某些武林人氏起出了个“江南四怪”的诨号,就是说这四个家伙根本不能称得上所谓的“艺术家”,甚至毫不夸张的说,连他-妈的正常普通人都算不上,而是四个喜怒无常,出不出手全凭自己心情,动起手来从来不分轻重的怪胎恶魔、人间渣滓,越早死越好,哪天因为造孽太多而横空暴毙,那也是中原武林界的一大喜讯福报了。 这四个怪人同样跟洪福镖局林萍之、武行七剑、无涯真人徐行、刺客聂仲子等等人物一同被画圣吴稻荷给绘入了那副千古名作《疏狂图》之中,四人本就是狂放张扬之徒,其中最擅丹青作画的逸气公子陶荣华在得知那件事情之后,第一时间就嗤之以鼻的表示那个姓吴的老家伙算个卵-东西,腆了个胖脸浑不知天高地厚,居然也有资格来画老子?他也配?! 但在后来亲眼见识到了那副疏狂图的真迹笔墨之后,那个三十岁出头的陶姓公子哥当即便换个代词口吻,不住大赞当今画圣名号中的那个“圣”字绝对是当之无愧,真正不愧是画中之圣、人中之杰,自己能被其画入此副注定要名传千秋万载的疏狂大作之中是他陶荣华毕生最大荣誉,直到孙子辈出世时都有可以拿去尽情吹嘘的资本了! 这四位修为虽算不上天下无敌,但论脾气性子以及行事风格真正可算是天上天下无人害怕的四位怪人生平有个最为敬仰之人,那就是被江湖武林人氏供奉为“剑侠”的上官白檀。 剑侠之风流传奇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那位二十岁即踏步江湖,一人一剑转战不知多少里地,二十五岁斩杀金木水火土五位魔道知名贼子,三十而立之年孤身赴约,破开降龙压胜大阵,毫不留情全数诛灭河朔群寇,四十岁跻身八阶天罡境修为,主动推辞拒绝掉了担任南方武林豪杰盟主的位子,和那位天下第二侠义道门派桃花剑门的照雪剑仙风流风门主乃知音好友,南青北白,天下邪魔无一人敢来,其潇洒行事、快意人生,实在是已到听闻此人名号便会心神往之的地步。 敢问中原男儿,谁人见青衫衣着而不想到堂堂剑侠,谁闻青龙之形不思上官白檀? 弱冠之年的魏颉昔日初次踏入江湖正是心中憧憬那袭洒脱青衫仗剑游江湖的洒脱姿态,这才会选择去在祝蓉裁缝铺里购买一条碧青色的华丽衣衫,除了魏颉以外,不知整个中原有多少游侠少年郎为了能追赶上官剑侠的高大背影而特意去穿青衫,就好像只要穿了件青色衣衫,就或多或少沾染些许剑侠的剑客底蕴和侠士风姿一样。 正所谓男人至死都是少年,上官白檀之风流无双、青衫剑侠之狂狷霸气,无疑早就在江南路人皆知,往昔常年定居于江南道西湖一带的“江南四艺”这四位结拜的异姓兄弟,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上官白檀的美誉名号?又如何不会对高扬美名于江湖的上官白檀心生无限向往仰慕的情愫呢? 四艺之中的四弟陶荣华从此改穿素青色长袍,老三周祥风开始留蓄长发,只为了能和青衫剑侠多些共同特质,老二李栾则将自己生平创作出来的最伟大、最自信的一幅棋谱取名为“青龙谱”,四个结义兄弟的大哥更是将上官白檀视作终身追逐的目标偶像,敬若天尊神明。 就因数年之前,从别人口中意外听说那位剑道侠客想有朝一日赴至东瀛大地仗剑行侠,在西湖一带声名极旺的“琴仙”欧阳舟花了整整三年的光阴,斥巨资天价,用完全能抵抗得住大风大浪大雨的特种坚固材料制作成了一艘外观造型魅力十足且绝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大型船只,取名为“天行舰”,名字由来自然就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遂带着陶荣华、周祥风、李栾还有亲生儿子欧阳信平,五个人一同乘船前往了茫茫东海里的那片名为瀛洲的岛屿,在那座据说住满了倭寇矮人的群岛上,江南道四大怪人毫无顾忌的动手血腥屠杀,半分也不愿提现什么礼仪之邦来的温驯文化教养,杀倭寇贼人就好似那残忍野兽杀戮羔羊猪牛一般,再后来四人还联袂问剑东瀛第一人、巍巍十八楼中的小岛上,确确实实存在着修为异常高深莫测的武学大能,其造化剑术之高,几乎已不逊色于中原武林魔派五拜老祖彭簇甚至是活埋谷当代谷主凌云罡,莫在言什么岛国无男儿、尽是侏儒人之类的话了,侏儒倭寇里也是有极强横极威猛之人的。 那番真真切切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窝囊言语并没有起到那么大的宣传作用,毕竟江南四“怪”臭名在外,大家都当成是那四个一贯特地独行的家伙头脑又犯了什么精神疾病而说胡乱糊涂话了,无论如何都不会认可信服,还有些人觉得多半连那个叫作“巍巍十八楼”的古怪宗派名称都是虚假的,哪有宗门会起出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怪名字,这不是摆明了在胡闹鬼扯嘛?傻子才信他们的话! 一年多以前江南四艺从东瀛返折返中原大禹国之后就对外表示会乖乖安分的待在江南道西湖里闭关潜修,但由于这四个人贯来就非常喜欢说一套做一套,往往有时候嘴上说的和实际上做的有着极大的出入,甚至完全就是两件迥然不同的事情。比方说今天上午江南四艺说好傍晚时分徒步走到西边,可能真到了晚间黄昏时分,他们就又会临时改变主意,偏偏要往东边赶去也说不定,去或不去取决于他们的心情,没有谁能真正吃透他们四个人,连他们四人自己都不行,江南四怪之“怪”可见一斑。 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在江南道名气极响丝毫不逊于那位剑侠上官白檀的江南四艺今日竟莫名出现在了这座已然沦为异国狼蛮族人领地的广陵城池,到底是何等妖风吹来了这四尊江南的大佛? 分别穿有青、粉、蓝三种差异甚大颜色的“琴棋书画”四人在城中心的宽敞街头悠哉游哉的走着,头顶上面两三丈的位置有一袭亮黄色袍子的中年男子踩凤背琴,其风姿脱俗盖世,人间少有。 面对行不行侠仗义都凭靠心情来取决的四个扬威江南的“怪人”,魏颉倒也无甚心思去与之交友,毕竟自己还算是挺正常的一个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别到时候因为和怪胎交了朋友,自己就也被潜移默化的成了个怪人,那可当真糟糕至极。 即便如此,交或不交朋友是一回事,聊还是不聊是另一件事,随意闲聊上几句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为了打消满腹的疑惑不解,魏颉花了两口将第二个肉馅包子吞入肚中后,又快步走了上去,还没等身穿鲜红色绸缎的年轻人开口问询些什么,那个大冬天拎不清楚一样摇着折扇的逸气公子陶荣华仰着下巴冲走上前来的弱冠年轻小子没好气的问道:“尔乃何人?速速报上名姓!” 他身边那个浑身衣物上下皆是扎眼粉色,气质娘性十足的长发公子兀自“嘿嘿”笑了起来,用好像妓院老鸨般的语气嗓音调笑道:“呦呵,这位小帅哥模样可真够俊的,快些凑上来让我仔细瞧瞧。” 魏颉本来是有意和这四人随意闲谈几句,但想不到双方明明素不相识亦无冤无仇,这刚一见面,没礼貌的没礼貌,出言调戏的出言调戏,肆无忌惮的那副腔调就宛如将甚么凡俗规矩通通抛诸脑后了一般,自觉与这四个家伙不是一路人没什么好多聊的魏颉微微摇了摇头,轻声叹出了一口小气,准备就这样独自远离此地,不再去管这四个江南怪人。 怎料才刚一扭过身子,那个穿有海蓝色袍子的长须男子蓦然间嗓音提高,他无比吃惊的叫出了声音:“三弟四弟,你们快看他腰间别着的那柄墨色鞘身的剑!” 陶荣华和周祥风忙凑上前去细细察看,在确定那柄剑确乎乃是青衫剑侠上官白檀的神剑青霜后,陶、周二人皆哑然无声,脸上极度震撼的神情无半分遮掩,嘴巴张得极大,大得好似能塞进去一颗浑圆玻璃水晶球。 这时,自上空传下了四艺老大欧阳舟那份雄浊浑厚的独特嗓音:“二弟三弟四弟,火速行礼,拜青龙!”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章 英雄折腰山 剑侠上官白檀师从江南四灵山山主王旗,昔年出师下山后,和师弟胡箔、武崇以及师妹兼结发妻子常雀儿一同踏步江湖,四者被素来好事的武林人氏给冠上了一个“侠义四灵”的名号,青龙上官白檀、麒麟胡箔、玄龟武崇和凤凰常雀儿,人间四灵侠义当头,并不逊于天上四灵神兽。 那位山主王旗门下大弟子,代表被五大帝君榜首的玉帝之子灵威仰当成本命坐骑的尊贵仙兽青龙的上官白檀贯来喜穿青衫,所用之神通佩剑亦名叫“青霜”,青衫剑侠配青霜,如此配置,也怪不得会有许多人在暗中揣测推理,那位拒绝担任江南武林盟主的上官大侠会不会就是青龙帝君灵威仰转世投胎,毕竟灵威仰在天庭里地位仅次于玉皇大帝,而上官白檀在中原武林侠义道内和照雪剑仙风流名声齐平,也仅仅落后于据说早在五十年前就踏入陆地尘仙境界的“剑狂”龙蠡。 更有许多自以为是的武林中人甚至与朋友拍胸脯打包票,将来上官白檀只要能靠着剑道造诣迈入九阶尘仙境,那么单论杀力以及那柄能轻松摧人体魄的神剑青霜,其本领必然会超过桃花剑门门主风流,搞不好连那位号称人间剑术第一人的白龙剑窟老祖宗龙蠡都能给比下去了! 江湖之大,不过是他剑侠一剑之事罢了。 还有人心怀莫大向往,提议上官白檀若是能入剑门当一名,像青霜那种神剑类型的武器不论是所用材料和工艺乃至内部底蕴神通都极有保证,纵然不是剑意通天的旷世神剑,即便是那种名剑宝剑都有留存千年在墓穴之中被人发现的消息流传,出土时刃身光洁不见些许铁锈,如同崭新打造。那些剑尚且都能保存千年之久,天下八大神剑之一、凌驾于世间无数柄剑之上的青霜无疑更能保留存储更长的时间……但试问哪个阳间人能活数千年之久?李栾此话的言下之意自然就是指按照周祥风的说法,他们四人中这个最没本事的陶姓四弟恐怕这辈子都无望摸剑了。 听得此番调侃话语,自知修行能力欠佳的老四陶荣华抿嘴苦笑了起来,对此不置可否,动作不乏阴柔作态的老三周祥风则气得是猛一跺脚,他扯着尖尖的嗓音就去找老大欧阳舟告状:“老大,你看他!” 于杭州西湖一带发轫发迹的南风公子欧阳舟对周三弟的言语置若罔闻,穿有亮黄色宽袖厚袍的身子小幅度往前一欠,英姿雄浑可叫一般街头小流氓为之肝胆欲裂的琴仙欧阳舟神色很显然有些急促,唇边蓄有短须的他皱着眉头发问道:“这位小兄弟,恕我冒昧,实在很想知道你这柄青霜剑是从何而来的?” “此物乃江南剑侠上官白檀临终前所赠。”魏颉淡然回答道,“我携带此等英雄遗物,前来天烛国为上官前辈报仇。” 年轻人语气平和若水并无甚么明显波澜,但陶、周、李乃至欧阳四人皆是心神震颤,恍若一块巨石被人高举着用力投入池塘里并溅射起高高的激荡水花一般,江南四艺的脸上满满的尽是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最为沉不住气的陶荣华忙不迭瞪圆眼睛问道:“青龙剑侠死了?是哪个有那么大本事杀了他?!” 嗓子颇具娘性化的周翔风眼眶迅速泛红,长发及腰的他湿着双眼叫道:“到底是谁害了上官大侠?你快点说啊,我们都要为剑侠报仇雪恨!” 一向沉着处变不惊的李栾此刻双手紧紧抱住头颅,竭力控制着颤抖不止的脑袋,自言自语道:“上官白檀死了……怎么可能,他可是青龙帝君转世,是身负气数的天庭谪仙人啊,怎可能就这么死了?!” 曾经为了追上青衫剑侠的步伐而特意去了一趟东瀛国的欧阳舟目眦尽裂,但头脑理智仍在强迫着他压抑控制几乎快要爆裂的胸膛,问话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吐了出来:“消息可属实么?剑侠是死于何人之手……” 身披红绸的年轻剑修早已料到会是这么一副极为夸张的光景,送了上官前辈此生最后一程的魏颉面无表情的看着精神状态不甚对劲的江南四怪,神情肃穆的沉沉叹了口气,接下来的时候里,年轻人尝试着用自己的语言将上官白檀身亡的前因后果讲了出来,较为顺利地告知了一向行事古怪的江南四艺。 剑侠上官白檀先是被师弟胡箔和妻子常雀儿联手陷害,重要根骨内强行注入了“怪力乱神”四道异种真气,导致患上了极端严重的失心疯,只有不断血腥杀人才能平复身体的疯狂躁动。短短三个月,昔日正派剑道领军人物的上官白檀沦为一个只知道屠村杀戮的疯子,接连屠灭了江州、湖州共计二十八个村庄寨子,所过之处无人可挡,造孽万计。最终遭到知音密友照雪剑仙风流用桃花无情诀重伤,并用可以彻底焚烧根骨的珍藏桃华气焰完完全全摧毁肉体,怪力乱神四道异种真气在桃华烈焰的灼烧下消失殆尽,上官剑侠得以成功恢复思维神志。他在临死前将自己被害的经过通通告知了给他喝了一口酒水的魏颉,慷慨转赠刀枪不入的青龙体魄以及那柄八大神剑之一的青霜,希望魏颉能帮助他前往天 (本章未完,请翻页) 烛国南院,用霜刃诛杀胡箔、常雀儿那对万分该死的奸夫淫妇…… 当听到胡常二人拜入天烛国黄龙府南院大王的麾下以后,江南四艺中的青袍陶荣华义愤填膺,恨得双拳拳锋猛地一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倒竖双眉并恶狠狠的怒骂道:“好一对杀千刀的狗男女,先是害了青龙剑侠,而后居然又恬不知耻的跑去天烛当汉奸!四灵山山主王旗是何等英雄的人物,怎么会教出那样的混账弟子出来?!” 粉衣周祥风亦愤怒得头皮发麻,右手那颗皮肤雪白的拳头握得发出“嘎啦嘎啦”的清脆声响,咬牙切齿的责骂道:“世上竟还有像常雀儿那等丧心病狂、忘恩负义的贱-货!上官大侠对她那么好,对那么多人说过发妻就是他一生最宝贵的财富,想不到那贱女人竟然……”只因气血冲顶,一张白皙的瘦脸已涨得通红如欲溢血,后面的话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蓝绸李栾上下两排牙齿摩擦发出刺耳的咯吱咯吱声音,妨似要将胡箔、常雀儿那对人伦尽丧的狗男女给活吃了,他表情狰狞骇人的沉着嗓子道:“想不到一代盖世剑侠,到头来竟落了个如此凄凉的结局,真是造化弄人,命运可叹呐!想必照雪剑仙风流作为上官白檀一生挚朋,亲手将知音好友杀死的时候,心里一定非常难受吧……” 黄袍欧阳舟独自怔怔然沉默良久,勉强有些接受了偶像已死的这个钢铁般的悲哀事实,轻声呢喃道:“青龙,剑侠……几年前那次见面,你匆匆而别,我特意记住了你腰间佩剑的模样,你是青龙,那么你的剑就是青龙的利爪和尖牙……我和兄弟们都说好了的,下次再见青龙,务必要跪地磕头以示敬意……可是,你怎么能就这么离去了呢?这座江湖,怎么可以没有一位青衫仗剑的大侠,不可以的啊……” 再后来,性子最是柔弱的周祥风率先呜呜咽咽的俯首抽泣了起来,身旁的陶荣华一边安慰着他,一边自己也在默默无声垂泪,长须及腹的李栾兀自面色铁青,为了坚强不哭连牙关都几乎快要嚼碎咬烂,而四艺之首的欧阳舟则完全是一副浑然没办法接受这一现实的痴傻模样,眼神直勾勾的发愣,叫人看了害怕。 心知是自己造就了眼前这副诡异场景的魏颉琢磨了小半天也没寻到甚么劝慰开导的有用法子,毕竟剑侠确乎是已经死了,人死再也不能复生,而且那份偶像突然暴毙时的感受魏颉自然是万分清楚的,毕竟上官白檀正是闭目殒命在了他的面前。 实在不忍四人继续难受下去的魏颉终于还是开口尝试着转移话题,希望能有所分散他们的悲伤情绪,“欧阳前辈,刚才那幕凤逐百鸟的惊天大手笔可是你的杰作罢?” 背后负着一架巨型黑红色焦尾琴的琴仙欧阳舟仿佛刚刚从醉酒般的迷蒙状态里恢复清醒过来,扭头看了魏颉一会儿后才慢慢回应道:“是的,那曲广陵散是乐圣魏嵇好几年前作为相交礼物赠送给我的。”顿了顿,又道:“当年他将那首琴谱送我的时候,说了句‘莫要让中原再无此音’,当时我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现在想想那时候也是真傻,居然没想到原来魏宗嗣他在那会儿就笃定要去自杀了……至于在皇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痛斥天子和宰相,那不过是身为狂士的他给自己挑选的一个殒身死法罢了,唉,连死的方式都这般风流盖世,和他一同被绘在画圣的疏狂图上,真是折煞我欧阳舟了!” 见西湖琴仙又开始自暴自弃、自我贬低,恐其心境再跌的魏颉忙再度补充性问道:“那么四位前辈来此广陵城又是为何?” 一直在低着头轻声抽泣的周祥风忽然抬起了脑袋,用带着浓重哭腔的嗓音朗声回答道:“报仇,帮老大报那‘杀子之仇’!” 搂着三哥肩膀的陶荣华缓缓点了点头,眼眶红透的他肃声说道:“我们老大的儿子欧阳信平被人给害死了,我们此番前来这里,就是为了拦杀那人的。” “那厮名叫晏材,是英雄折腰山的一员干部,在宗门内排行老十三,故又被唤作‘晏十三’。”缄默闭口许久的李栾正色解释道。 “英雄折腰山?那是什么地方?”魏颉迷惑不解的问道。 中年丧子的欧阳舟努了努嘴巴,两眼发红的振声应道:“那是除了上京和天阙两处地方以外,天烛国的第三个‘皇宫’!”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一章 抬棺 “皇宫?”年轻人魏颉开始努力尝试着思考并理解江南四艺之首欧阳舟那句话的背后含义。 据他之前所了解到的并不如何丰富充沛的传闻知识,天烛国一共分为北庭和南院两块版图部分,北庭中枢政权位于上京,算是天烛国正儿八经的国都皇城,而南院枢纽则是耶律镇江南院大王王府所在地的天阙城,按照此等说辞典故,这两处地方就该算是天烛地界的类同于禹朝“大内皇宫”般的至高存在了,那么所谓的“英雄折腰山也是一个皇宫”的说法意思会否就是指,那座被唤作“折腰”的著名山头同样也有着浑然不亚于天阙和上京两座巨型城池的无上尊位呢? 魏颉垂首兀自认真想了会儿后,仍是止不住好奇心理的问道:“欧阳前辈的意思可是说那座叫作‘英雄折腰’的山头之上有极重的铁骑兵力,足可与天烛国那两处皇宫禁地相互媲美比较?” 身穿一袭亮黄色宽袖厚袍的南风公子欧阳舟点了点头,缓缓的出言应声道:“天烛国乃胡虏之地,风俗人情理所当然和我们中原有着明显不同,在大禹王朝,天启城就是国内说一不二的皇宫所在,而在北方天烛国里,天阙城和上京以及那座‘英雄折腰山’都可以被称作是皇城国都。要问原因嘛,其实也很简单,那位折腰山的宗门创始人复姓诸葛,名长怀,是那狼蛮族女帝的亲哥哥,这天烛国既是那诸葛长雅的,同样也是他诸葛长怀的,兄妹情深,治国不分彼此。” 魏颉顿时感到有些匪夷所思,早就对天烛女子登基称帝之事有些费解的魏颉不禁问道:“女帝的亲哥哥……那又为何不是直接由那诸葛长怀来继任新一届的狼蛮族皇帝,而偏偏让他的妹妹来继位?” 见闻广博的西湖琴音仙人欧阳舟淡淡然一笑,“据传闻称,那个复姓诸葛的男子早年间苦心孤诣钻研道家学派的文化,对继承皇位大统,当什么万人之上的天子之类的事情全然不感兴趣,觉得与其称帝端坐龙椅,还不如自己到处潇洒自在无拘无束来得开心快乐,于是便在三十五岁的时候罔顾朝中大臣们的竭力劝谏阻拦,将天子之位禅让给了皇室宗亲的亲妹妹诸葛长雅,退位后自己给自己封了个‘逍遥真君’的道家称号,开始到处游山玩水、快哉江湖。” “一直到他五十岁那年,不知怎么的就不再修习道学,放弃了一生无为的理想打算,在天烛国英雄府创下了一个魔派宗门,为之取名‘折腰山’,并从亲妹妹那里调来了海量精锐朝廷官兵囤积在山上作为宗派底蕴,等麾下积攒的士兵足够多了,诸葛长怀就亲自带兵到处征战,肆无忌惮的倾力讨伐天烛境内各大武林宗门,不论正邪与否,只要不愿意乖乖的归顺折腰山,那么就必然会遭到诸葛军队的碾压践踏和疯狂屠杀,直到门派彻彻底底破灭,被剿杀到不剩一人为止。此番惊世骇俗的战事行动致使天烛国逐渐形成了‘一家独大’的局面,版图疆界之内几乎再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厉害门派了,其中绝大部分都已经被铁蹄碾碎,幸存下来的就都已弃暗投明的归入了魔宗折腰山的管辖控制里面,用诸葛长怀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烛龙之下有一个折腰山就已足够;这座江湖,有我诸葛长怀一人便也足矣了!’” 听到这里,弱冠之年的魏颉不由得头脑一阵发麻,嘴里发出“啧啧”两下,心中暗自感慨道:“一人平定一座江湖,此等霸气魄力,仿佛已经能和那位剑圣嬴秋嬴老前辈相比较了,也不知我什么时候也能拥有这种盖世无双的强悍心境呢?” “折腰山……这个邪派宗门的名字起得倒也真是贴切。”魏颉笑着说道,“一座江湖都被此宗门震慑威压,天烛国境内的武林豪杰们通通都被盖得抬不起头、直不起腰来,可不就是令天下英雄竞折腰么?” 欧阳舟“嗯”了一声,朗声道:“是啊,我们中原大地从来就没有说像天烛国那样有一超级宗门,能够完完全全将其他小门小派给欺负得喘不上气来,中原豪杰的骨气胆色,怎可能会被那么轻易的磨灭消亡?这也就是为何咱们大禹国能有如此多的英雄,而天烛那等蛮夷荒凉之地,出的净都些无能鼠辈、窝囊狗熊的原因了。比不了,怎么也比不了啊,哈哈!” 踏入江湖还不足一年的魏颉对西湖琴仙的这番话倒也并不是如何认可苟同,在他看来,中原本土内的所谓的“英雄”其实也少得可怜,就算不提像甚么邪派剑神宗女剑皇阎梦、活埋谷当代谷主凌云罡、软骨山五拜神教教主彭簇等等江湖上极其著名的魔道大魔头,即便是那个号称武林第一侠义道门派的白龙剑窟里头也是一堆的腌臜糟心之事,满满的全是不足与旁人道也的阴暗内幕,好似地下沟渠般腥臭难闻。 稀世大天才龙彦好色邪-淫至极,酷爱出入风尘之地且恩将仇报奸诈无比;龙正溟龙正海那两位剑窟当家之人多年来明枪暗箭作嗔、吟两大派系之争,暗地里你死我活的较量手 (本章未完,请翻页) 段层出不穷;陆地尘仙境界的剑窟老祖宗“剑狂”龙蠡是个曾经将本家兄长残忍杀害、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会痛下杀手的卑鄙伪君子……这样的武林宗门,怎可当得起一个“侠”字? 偌大一座中原,自然从不缺“侠气”,但当世真正能被冠以“大侠”二字的角色着实少得可怜,魏颉掐指粗略算来发现貌似才不过双手之数,再多就真的凑不出来了。自己生平最为敬仰钦佩的江南道剑侠上官白檀晚节不保,王朝内部“第一大侠”的桂冠而今已堂堂正正的落到了上官前辈的生前挚友,自称占尽天罡境剑修八斗风流的照雪剑仙风流的头上了。 金梁王麾下凤栖公东方梧桐和桃花剑门门主风流。 一个体魄无双的纯粹武夫,一个杀力彻天的仙品剑修,白袍白衣,两大武林天罡境嘛,这份容貌,这份气度,绝非寻常人物呐!” 老三周祥风也紧跟着靠近上前,且十分没礼貌没教养没素质的动手动脚去抚摸魏颉的右边胳膊,那双雪白如玉的细手轻轻摩挲着魏颉那件面料上层的鲜红色绫罗绸缎,长发披散的周老三眯着那双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阴柔魅力的狭长眸子,语气中饱含脉脉柔情的温言道:“俊公子,原来你是魏大英雄的儿子,难怪这般气宇轩昂,真乃人中龙凤、天之骄子呀!” 魏颉被这个阴气颇足的柔性家伙摸得浑身皆起颗颗鸡皮疙瘩,甚感恶心不适,心下严重怀疑这个姓周的家伙有那“龙-阳之好”,将自己当成意-淫的对象了,遂在被摸得着实毛骨悚然的情况下大力抽出了胳膊,并将那两只白手不耐烦的给往边上震荡了开去。 嗓音极具娘化特质的周祥风一副受了欺负打压的可怜表情,两眼泫然欲泣似有水珠即将滴落,两只玉手快速反复摩擦了起来,无不哀怨的愠怒道:“魏公子,那么用力做什么呀,疼死个人了……” 四艺老二李栾蹙起眉头,厉声对这个放-荡成性、成天啥也不干就知道丢人现眼的周姓三弟训斥责备道:“老三,这位公子可是魏魁魏大将军的独生子,也是你能随意调戏的?竟然还那么没规没矩的上去就乱摸,江南四艺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面白无须的断袖周祥风面子上挂不住,再加上适才四弟陶荣华被讥讽嘲弄累积起来的情感压力,一下子全部爆发了出来,身为老三的他很难得的壮起胆子对二哥有所宗门构造和成员分布之类的,还有那个叫诸葛长怀的修为实力如何?” 欧阳舟低垂脑袋沉吟思索了些许光阴,抬起头来开始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毫无保留的告知了眼前的这位魏姓大英雄的后人,“折腰山乃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山群,其中有一十三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每一座山峰均有一名峰主,除去坐镇最高英雄峰的那位折腰山诸峰共主诸葛长怀以外,另外十二座山峰的每一位峰主就是折腰山这一魔道宗派的一名干部。” “十二名干部以及老大诸葛长怀在内的十三人又被统称作‘折腰山十三凶徒’,每一人都完全具备独自开宗立派的资本实力,而那个复姓诸葛的皇族后代,作为一整座天烛国江湖的最强战力代表人物,约莫有着和中原侠义道白龙剑窟老祖宗龙蠡差不多的修为水平……照我估计,应该是具备九阶尘仙境界的,但具体真实的情况我也不甚了解,所以没资格打这个包票。” “只因那个姓诸葛的家伙是堂堂天烛国北庭女帝的亲哥哥,兄妹间有笃实的手足血脉之情,故其可以随意使用虎符调动大汗府上京城里的任何兵力,不是皇帝却胜似皇帝,未登天子之位而享天子之权。当然,一旦北庭朝政有难,诸葛长怀作为英雄府‘第三座皇宫’的至高统治者,理所应当的也会于第一时间火速发兵驰援,基本上只要折腰山不倒,天烛国北面朝廷就不会亡,蛮子的那条龙脉就能永久的长存下去。折腰山折腰山,折的是江湖上那些英雄们的腰,而官家人的后背脊梁却因为有此座大山存在的缘故而变得更加坚实硬挺了。” 魏颉若有所思的点了几下脑袋,一副收获颇丰、明白了很多的样子,稍稍沉默须臾,试探性的出言问道:“那……害了欧阳前辈爱子的那个叫作晏材的家伙,便是折腰山某一峰的峰主么?” 触及莫大伤痛之处,江南琴仙欧阳舟牙关紧闭,咬肌很明显的外凸了出来,眼神如刀,额顶有根根青筋爆出,情绪激动狂躁得无法再作甚么言语回答。 见不幸丧子的欧阳老大表现出那副夸张的模样,四艺中地位仅次于欧阳舟的李栾帮着说道:“不错,那个姓晏名材的家伙乃折腰山十三凶徒中排行最末的玲珑峰峰主,亦是北庭女帝身边‘左鱼跃’晏英的亲弟弟,另外他还有个喊得较为响亮的绰号,叫‘逐灵人’。” “逐灵人?”魏颉迷惑不解的问道。 “并非竹子的竹,乃是驱逐的‘逐’,灵则是灵魂的‘灵’。”李栾肃声道,“在西南大黎国有一种行当唤作‘赶尸人’,那是一种专门通过奇门异术将流落在外地的死尸运回其家乡的特殊职业。晏材的那个逐灵人与之也差不太多,只不过那厮搬运的并非寻常尸体,而是人之灵魂……” 此话尚未说完,蓦地里江南四艺一齐扭转身子朝南面举目望去。 蠢蠢欲动,如临强敌。 四人的眼神中尽是凶悍狠戾的敌对意味,欧阳舟的面部表情则更是狰狞到了极点! 但见南边有一人抬着一口外观体型极其巨大,漆皮呈现出猩红血色的棺材向着此地慢悠悠的行来。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二章 以命偿命 天烛国天狼府。 广陵城。 清晨左右光景,世间无风亦无雪,东边天边有朝阳徐徐升空,旭日照耀红尘大地,一名个头颇为矮小,体格堪称骨瘦如柴的怪异男子抬着一口必然已上千斤分量的棺材在城中街道上慢速行走着。 那人脑袋道:“不错,那个叫欧阳信平的小子确实是我宰的,不过我也是杀了他之后才了解到那家伙原来是你们老大欧阳舟的儿子。嘿嘿,我就说嘛,那个混蛋小子临死前嘴巴那叫一个脏,那叫一个臭呦,跟他-妈粪坑似的。果然什么样的爹、什么样的叔叔,就能教育出什么样的晚辈……无妨,杀便杀了,既然惹上你们江南四怪,那么大不了就把你们给一锅端了,杀一个是杀,杀五个也差不太多!” 晏材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也当真是佩服你们的勇气,这里可是天烛国的地界,居然有胆子跑来这里截杀我,就不怕客死他乡么?” 一向对自己的那个小侄儿欧阳信平最是喜爱的星原公子李栾第三个拔剑出鞘,左右手各握一剑,武器名是阴阳乌鹭双剑,一黑一白,剑刃亦作黑白双色,合乌鸦鹭鸶两类鸟禽。须长五尺的海蓝色绸缎剑修嗓子沙哑,举目冲着前头大喊道:“我们江南四艺惯来便是无拘无束,上可去访凌霄宝殿,下可抵达九幽冥河,区区死在他乡又有何妨?生在江南就一定要死在江南吗?断然没有这样的道理。况且在天烛国里杀掉你这个该死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天烛国人,那才叫一个‘报应循环,天道昭昭’呢,若把你这厮弄死在南边,反倒污浊了我们中原的大好河山!” 号称“逐灵人”的折腰山老十三性子从来便狂奔放肆,倒与那四个有资格跻身疏狂图十八人的江南“怪人”在处事脾气上相似度不小,遂将那口里头装满了人之灵魂的血红色棺材板往地面重重一坠,直达上千斤的巨大棺材砰然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骇人巨响。 身穿黑白披风的晏材此时此刻虽挺直胸膛站立,但他的身影却并没有因此而显得高大起来,浑若一个性子顽劣不堪、不听家人教训的贪玩小孩儿杵在原地。即使那口血红棺材已经被横着放了下来,个头依旧没有比棺材高出多少的折腰山凶徒用手轻轻抚摸着棺材上头的暗金色符箓纹理,自言自语的邪声笑道:“看来今日我的这口‘天灵盖’里又要多出几缕有趣的灵魂了。哎呀,中原真是好客,把宝贝儿子送上来还不过瘾,连自个儿和兄弟的性命也要搭上!哈哈,那我就却之不恭,爽快收下了吧!” 江南四艺中排行老大的琴仙欧阳舟的身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颤抖个不停,咬肌鼓胀得就好似腮帮子里面被人塞入了两颗鸡蛋一样,身穿一袭亮黄色厚袍的欧阳老大深深吸了几大口气,自号南风公子的他最后一个将负在身后的那张黑红色焦尾长琴给取了下来。 在江南一带拥有类似霸主地位的琴音仙人欧阳舟动作很慢的盘腿坐了下来,将那一架黑红外观的古朴巨琴轻轻搁置放在了膝盖上面,已然年过半百的中年男子这会儿功夫满脑子都在想着自己已然亡故了的亲生儿子欧阳信平,那个自己这辈子最疼爱最喜欢最器重,打算将来把自己全部功法武学都尽数传授予之的孝顺好儿子。 黄袍欧阳舟那张英姿飒爽,短髭修得相当精致的脸上老泪纵横,豆大的晶莹泪珠自其眼眶中流出,再顺着两侧脸颊滚落至下巴,南风公子欧阳老大低声喃喃道:“平儿,你放心,爹爹一定会替你报仇的,让那个姓晏的恶贼以命偿命!” ———— 晚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7017k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三章 棺中百灵齐出 面对气势汹汹前来此地复仇的江南四艺,头发蓬松杂乱、好似脑袋上顶了个鸡窝的魔宗凶徒晏材胸中并无半分惧意,静如止水,平平淡淡。他向来就是一个浑身皆胆,颇有雄略气度的勇武男子,只是天生身材和腹中胆量不成正比罢了。想想也是,如若胆子不够大,又怎敢孤身一人跑去中原武林里闯荡?那不是一意孤行、存心找死么? 他晏材既然有胆子主动离开安全庇护所般的天烛国英雄府折腰山一路南下,在大禹王朝的江湖里面大闹一番,一口子杀掉...... 《江湖谪仙行》第一百七十三章 棺中百灵齐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四章 压棺(上) 正如西域疆土内某些身怀异术之人吹笛弄声操控长蛇从瓮中罐中蹿出一般,随着晏材将真气源源不断的注入那根名为“壁间遗墨”的翠绿玉笛之中,笛里生发魔音阵阵,着实是糟杂难听,仿佛有无数只呛了水的乌鸦在此间肆意乱鸣乱叫个不停,令安定居住在附近的那些广陵城贫民百姓无不头痛欲裂,巴不得自己是个天生闻不得任何声音的聋子,这样就用不着饱受此等生不如死的凄惨折磨了。 那口外壳表面涂满血红色油漆的巨型棺材在一瞬间被夺目金芒笼罩,上头涂鸦绘制的各种奇异符箓无一例外尽皆散发出浓浓的耀眼光辉,如有神人加持深湛仙家法力,变得圣洁无比。 那块必然有上百斤分量的棺材盖口蓦地里往上弹开,仅是呼吸间的功夫,不下一百道雄浑无俦的刚猛气机自棺中汹涌而出,将盖子高高的顶了起来,有气壮山河之势! 陶荣华、周祥风、李栾三人手中的锋利佩剑本来已该能杀至凶徒晏材所在的位置,怎奈何三名超凡剑修挥出的三缕可怖剑气居然完全无用武之地,皆被棺中骤然涌出的那股磅礴无伦的“灵力”给挡架了开去,分毫难伤敌人。 身穿黑白两色柔顺披风的矮个子晏材身形猛地往后方极速闪避,旋即小幅度腾空跃起,体格比之孩童尚大不了多少的晏十三脚踩棺材“天灵盖”的那块符箓盖板,施加滚滚本命真气于板上,金光璀璨但底色仍是鲜艳血红的沉重棺材板浮空悬停,场面堪称派头十足。 折腰山老十三一边踩着真力棺材板一边继续着鸦鸣笛音的要命吹奏,那些猛力挡御住了江南三怪剑气的魂魄灵力开始逐渐凝聚幻化,不多时便通通神奇且精准的变成了“人”的模样。每一个依靠灵气幻变凝成的人,都曾经是晏材的手下败将,死后则悉数被绰号“逐灵人”的晏十三用逐灵术夺取了本命魂灵,肉身再也不复,沦为了一丝一缕真气的虚无形态,被长长久久的拘禁在那口棺材天灵盖中,不得敕令便永难脱出。 囚禁在巨棺中的海量灵魂所化成的“灵人”在绵延不绝的玉笛魔音的操引控制之下,迅速将陶、周、李三人给包围了起来,死死困在阵眼垓心,群灵恐怖杀招尽展,凶意毕露,泼水而不得出,三人寸步无法脱离围困! 天烛国折腰山老十三双手捏着那根翠绿色长笛壁间遗墨,周身浩荡气机奔涌无止,真气缠绕裹住法宝玉笛及其脚下的那块大型矩状棺材板,顷刻间的须臾光景,身高不足六尺、孩童般的晏材晏十三踩着天灵盖板重新飞回了棺材本体上面,“嘭”的一声震耳巨响,方形盖子放下坠落,砰然与本体合上,缝合丝严。 蓬头若鸡窝的折腰凶徒晏材像一只穿了黑白衣裳的小猴子似的立在那口金光血底的大型棺材之上,他短暂的停止了吐息吹笛,中气十足的朗声叫了一下:“起棺!” 足有上千斤分量的棺材天灵盖瞬时便腾空离地升起,有如力托举,虽非通灵物但在晏材本命真气牵引之下拥有了莫大灵力的千斤棺材在这一刻化为了无比奇特强横的飞行工具,逐灵人踏步灵棺,其造型做派犹胜过那些擅长御剑而行的潇洒剑仙,晏材尽显作为折腰山玲珑峰峰主应有的超凡气度。 “通灵飞棺”刚一上升,挺身立在棺上的逐灵人晏十三便即再度举笛吹声,法宝之力霸气外露,底下百余个外观虽仍渺渺茫茫但已彻底聚出灵魂实体的人出招不断,将除了欧阳舟以外的三名江南著名剑修困厄包围在了其中,里三层外三层,任你修为再高-也很难轻松解除此番围困窘境。 陶荣华挥剑成风,往前递送出一道又一道的纵横剑气,图案似树叶叶片纹理,纵者横者皆呈笔直印轨,每一缕有形的剑气或斜劈或直入,海量直线气浪速度极快,彼此交织结网在了一起,意气之雄壮狠厉堪称匪夷所思! 陶姓剑修的本命真力更是为每缕剑气增加了一定的粘稠性和依附性,约莫十余道左右的剑意气浪就能织结成一张小型“剑网”,五六十缕剑气便可化成一张大型气网,气蒸二三丈距离,网内杀机弥漫。不过多久,陶荣华已出招不下百剑,纵横交错成的滔天巨网霸厉轰击在了前头,剑气深深切割灵体人身躯,无处可退却避让,或严重受创变成缺胳膊少腿的无能残废,或者直接当场被击溃而烟灭灰飞,状况不一而足。 那些魂魄灵气皆源于其主人本身的内在修为,由于宿主肉体已然于晏材的毒手之下彻底破碎毁灭,故而灵魂内所蕴含的杀伐真气能说是少得可怜,若灵体之主生前的内力有十成,那么眼下这般再无肉躯的情况下恐怕只会剩下两到三成的战力水平,最多最多也不会超过四成。 但即便如此,上百号人堆积起来的恐怖数目亦是万万小觑不得,毕竟蚁多尚可溃堤,更何况是那么多的武夫战士?一旦轻率大意,那么下场必然就是为硬生生耗杀磨死,殒命于这片杀机无穷的“灵海”之中。 青袍陶荣华凭借纵横剑法之神威所形成的那张厚重巨网杀力固然强悍无伦,但也只能鞭长莫及的挡却阻碍前面的大量魂体,幸亏其左右乃至身后的敌人有二哥李栾和三哥周祥风来负责对付。江南四怪自义结金兰起至今已不下十年,兄弟之间作战配合之默契协调自然不言而喻,无须多说便已十分稳定的构成了三三犄角的作战态势,以最合适的阵型敌战那波恰如潮水般诡异骇人的灵群围杀,状况还不至于过分恶劣残酷到一边倒的夸张程度。 逸气陶公子以丹青剑切杀屠戮前头的灵体之际,生来便有着断袖之癖的粉衣周祥风则紧握深紫挥毫剑,以泼墨剑法泼洒本命剑气,点状气机若倾盆大雨般疯狂袭扰攻击向前方的敌人,砰砰直响,哀声乱作! 那套名为“泼墨”的剑术本就是一门狂放张扬到了极点的高深武学,术法与人性相通,剑招的出击模式更是和使剑者的内在脾气紧密对应,周祥风不喜女色唯好男风,平日里一旦与人斗起嘴吵起架,那着实是叫一个咄咄逼人,和那街边的无赖泼妇别无二致,其狂狷泼辣的性格与泼墨剑法的核心本质与出一辙,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该套剑术一经施展开,凶猛绝伦的细密剑气便会持续不断的似滂沱骤雨一般摧残攻杀敌人,绝不会给受害者任何喘息放松的机会。从表面看起来仿佛周祥风出剑的各类动作之间毫无章法可言,和全然不会武功的孩童打架没什么两样,但实际上他每式凌锐剑招均是有条不紊、心知肚明,和没脑子的乱攻乱打有着显著差别,而且每一剑都迅猛如电快之极矣,在速度方面远胜四弟陶荣华的纵横剑法,精深强悍的程度自然也在修为境界最弱的陶四弟之上。 声迹公子周祥风挥舞手中紫剑,竭力前送出的泼墨剑气犹如恶劣天气里的狂风暴雨,噼里啪啦虐杀摧害着早已沦为晏材杀人工具的灵魄战士,冲在最前面的灵体人纷纷中招,凡被暴雨般的锐利气机刺击戮中,尽皆摇摇欲坠无法继续战斗。 那些被折腰山逐灵人晏材强迫控制住的巨量灵魂发出瘆人无比的聒噪叫声,其嗓音之悲凄痛苦,无疑能够称得上是惨绝人寰,最终数具凝成实质的灵体被强猛剑招彻底击烂身躯,构建整体形态的真气内力到处没头没脑的乱奔飘散,再难重新聚合汇拢起来,战斗力直线下降为零。 江南四艺中排行老二,绰号星原公子的李栾双手里面各持一剑,一柄浓黑一柄雪白,一剑附满阳刚内力,一剑缠裹阴柔真气,一阴一阳,双剑之名乃是“乌鹭”。乌鹭,围棋的一种代称,乌即乌鸦,鹭则是鹭鸶,乌鸦全身羽毛浑黑,鹭鸶毛皮作纯白,一黑一白恰同围棋棋盒中两种颜色的棋子,以乌鹭二字为黑白双剑起名,不可谓不妙。 李栾内功底蕴和修为造化甚高,此刻倾尽全力舞动手中阴阳乌鹭剑,黑白两道剑芒吞吐似玄通八卦鱼般恣意绞杀破敌,神妙剑招真正无穷无尽,令人地转天旋眼花缭乱,绝难轻松应对。 李二哥平生习练上乘武学百子剑法,此剑术不同于陶荣华讲究气机粘稠度的纵横剑法,亦有别于周祥风一味追求速度破坏力的泼墨剑法。围棋棋盘共有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这套号称“百子”的顶尖剑术亦有上百种克敌制胜的巧妙变化,变换速度之快仅次于泼墨剑法最完美时候的摧敌效率,各种匪夷所思的神奇剑术层出不穷,百余种剑招内部甚至还包括不少相互牵连相通的凌厉“变招”,故此常人根本没办法揣测推演出他下一步所出的招数该是何种攻伐模式,指上打下,攻左击右,转化之迅疾端倪莫测,必然是强力无俦。 眼看不计其数的灵魄遭到各种绝妙杀招的攻击迫害,星原公子李栾的出剑意气愈发高昂激越,大有“百子破百贼”的无双魄力! 然而,此等变化无穷妙的上层剑招如若是在一对一捉对厮杀的情况下,那么毫无疑问强大到了惊为天人的程度,一旦陷入像当下这般被巨量敌人围攻困住的危劣境遇里面,那么该套变招不下一千的百子剑法就极难发挥出其应有的威能实力了。 身处绝险无匹的灵群困厄包围圈之外,江南道杭州西湖出身的南风公子欧阳舟屈膝盘腿,安安稳稳的坐于地面,双手按住膝头处端正摆放着的那架天下名琴排行第一的黑红色焦尾琴,十根手指不断地拨弄纤细但坚韧无比的琴弦,一阵接着一阵的琴音与欧阳老大的本命真气相融合,化成罡猛有若风雷般的乱刃激荡前冲,气势汹汹的掠向了那群绝无半分自主意识的魂魄灵体,破碎之音轰鸣震耳,强霸骇然的真力剑气肆无忌惮的狠狠斫砍砸劈在了那些身体呈现透明状态的“灵人”之上,凝聚成灵体的异种真气无不被实质利刃切割成碎块,尚未来得及哀嚎便陨落消散,彻彻底底变为无用的朦胧气流,朝四面八方蹿奔涌去。 琴声狂刃杀气鼎盛直直蒸熏人间天地,令大日黯然、彩云无踪,如此可怖杀意的来源自是西湖琴仙内心对亡子欧阳信平的那份无限悲悯思念之情,江南四怪之首的欧阳舟出手丝毫不遗余力,将膻中府海内储存保留着的珍贵内力尽数逼迫压出,江河湖海不及此番气机之勇猛霸道,山川日月不比此等屠戮浪潮之摧城撼岳,其情状已实在无法用简简单单的“恐怖”二字来形容概括。 黄袍中年人依靠昔日自创的杀伐武学催生出无数锐不可当的“琴刃”,极长极利的诡谲音浪飞刃以七根细弦的震动弹荡作为起始,势如破竹般猛然前袭,每一刃不论是速度还是杀力都在陶荣华、周祥风以及李栾三人竭力施为出的毕生精妙剑招之上,其势雄壮刚烈,真正算得上是无与伦比,亦无人可挡! 虽非体蕴本命剑丹的剑修,年逾半百的南风欧阳公子依旧当之无愧是堂堂江南四艺的拜把子大哥,修为境界、内功底蕴还有作战能力均已臻至了绝高的层次水准,恐怕纵然是陶、周、李三名剑道高手撇开兄弟情谊联手夹攻对之,也断然难以讨到甚么优势便宜,搞不好三人都要死在欧阳大哥的手上。 折腰山干部之一的晏材眼见受自己操纵控制的灵魄实体惨遭南风公子欧阳舟琴音极大程度的绞杀破坏,如好赌之徒的筹码极速减少损耗,心里毫无疑问都极是肉痛难耐。 要知道,每一个可用作战斗搏杀的“灵人”无一不是晏材晏十三的宝贝珍藏,即便损少哪怕一具都会令这位逐灵人感到心疼,更何况是以此般剧烈的趋势耗减呢? 身穿外黑里白披风的矮子晏材发出一记犹似野猴山魈般的刺耳吼声,双腿四平八稳立在天灵盖棺材板之上的玲珑峰峰主猝然间身子往上空一纵,脚下绘满金符而熠熠发光的“血盖”顿时在真气的牵带策动之下疾速朝前方掠杀直去。 琴道造诣高超至极的欧阳舟将乐圣魏嵇所赠的《广陵散》的谱子奏调与自家所创巅峰武学的杀伐技巧完美融合,那一瞬间,不下四十道体型暴涨数倍的“音刃”席卷向了那块上百斤重量的矩形棺材板,彼此相碰,俱是猛厉无度到了极点。 金芒撞击琴刃,其声不逊霹雳雷霆! 南风公子欧阳舟直腰挺胸盘膝坐地,拨弦弹琴对敌,外在气质风姿有神,内部性情隽爽沉着,真不愧是江南四艺之首、杭州西湖之霸。 而那一击不成反被气刃挡却杀招的逐灵人晏材则从半空中笔直坠下,双足十分稳健的踩踏了在那口无盖棺材的两侧边缘檐部位置,满身真意飞速流淌,且变得愈发浓稠如银,虚无缥缈的灵气竟好似拥有了并不轻的底蕴分量。 灵重,可压棺! 章节目录 请假单 近期笔者的生活工作甚是劳累繁忙,无法稳定更新,抱歉!(双手合十) 《江湖谪仙行》请假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五章 压棺(下) 浮棺之中又有百灵飞出,席卷四方,盛势浩大。 海量飘飘荡荡的虚无灵气涌蹿出棺,再度凝聚拢合,幻化气态为固态,转瞬即融成几十具体型不小的实体“灵人”,俱手握或沉重或锋利的灵体武器,冲喊声狂啸于天地间,杀意腾腾攻向江南四艺。 四弟陶荣华、三弟周祥风以及二哥李栾依旧被困厄在密不透风的“灵阵”里头,重围死地凶险万分,饶是三名江南著名剑修并肩作战,一心杀贼,亦无法轻易脱困杀出一条生路。 自号逸气公子的陶荣华毕生以丹青作画为乐,提笔可绘一切,日月云朵山川草木男女少无物不画,习武之道同样也是涉猎甚广,类别多,杂而不精。幸而数年前他在大哥欧阳舟的帮助下开始专门习练一套唤作纵横剑法的高妙剑招,这才解决了其自身武艺驳杂无绪的不良症状,步入武道正轨,修为境界和实战能力都跟着有了大幅提高。 虽然进步十分明显,但此位陶姓剑修在江南四怪中武功最弱的这一身份地位并没有因此而改变,不论是内力真气的储备还是摧敌破坏力均属四人最低,完全比不上另外三位义兄,大有望尘莫及的感觉。 眼下战事情况极端凶险,陶荣华虽依靠纵横交错的独特剑法顺利织就强力“剑网”,抵御住了前方的众多敌人,表面看起来杀敌尤为迅猛无俦,但实际他内在真力的消耗量已相当夸张且严峻,正如溃堤洪水一样,止不住也塞不歇,随着真气存储数目愈发减少,纵与横状态的凌厉剑气的韧性强度开始直线下降,再难对敌人造成甚么致命性的创伤,只关痛痒而无伤生死。 陶荣华身旁那名有断袖之癖的声迹公子周祥风虽是结拜兄长,身份更高,武力更强,但目前处境也决计好不到哪儿去。 泼墨剑法的杀力固然惊为天人,煞是凶狠可观,点滴墨状剑气防不胜防,杀敌于措手不及,但该武学对于大周天内真气的需求量远在逸气公子的纵横剑法之上,杀贼出力若有十分,损耗的本命内力就要有五六分之多,差不多就是在走“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荒唐路子。 好比挥笔在纸张上面写书法练字形时,笔头沾墨水的量若不够多,甩动笔杆写出来的黑字数目也肯定有限,待到毛头笔墨彻底用完,铺在桌面的宣纸上便就再也无可写了,没墨了还能再写些什么呢? 相同的道理,周祥风那门宛如街边野妇撒泼般的无赖剑招在真气耗损加剧的当下,岌岌可危,自然已无法施展发挥出应有的威力了,情态窘迫不逊于四弟陶荣华。 陶周二人的本家剑术皆属于重攻不重守的类型特点,攻略异常强势,防御证身的效果却极差,不尽人意。一人以丹青剑谱罗剑网,一人以挥毫剑造就剑雨,产生的对敌攻势毫无疑问极强极猛,似泰山崩塌般势不可挡,但与此同时,防身自保这一块做得就很差,已差到瑕可掩瑜的夸张程度。 幸亏一同陷入百灵包围圈中的还有二哥李栾,这名号称星原公子的长须剑修意态勃发,五尺滑须舞动恍若烈马扬鞭,他双手紧握一黑一白乌鹭双剑,真元肆意滚动周身,竭尽全力展开百子剑法,呼吸间便有成千上百种上乘剑招从剑尖轰泄而出,百剑破百贼,毫无保留的破坏并斩杀着拥堵在前方的巨量灵魄魂体。 砰然响动声震耳欲聋,哀嚎惨叫声此起彼伏,黑白两剑剑芒若蟒蛇绞杀乱甩,场面恐怖绝伦。 然而由于此座晏材的宝贝“灵阵”实在太过庞大,一旦形成阵体便绝难轻松破开,魂灵们单体作战能力本就不差,积少成多,那么多水平强横的凝灵战士前仆后继全力袭杀,且每一个灵人的战斗方式均有所不同,轻重缓急各异,这着实令靠着剑招诡谲莫测出名的李栾李公子大感应接不暇,如万法遭一力死死相克,自己安然无恙脱离困境都不可得,竟还要花费不少精力去保护陶、周两个结拜义弟,处境真正是焦头烂额,仿佛熊熊烈火已烧到眉毛,情势之危劣无可言说,恐怕就连最最宝贵的身家性命都已仅在须臾! 灵体愈发厚重浊实,杀意滔天的重围不断地变得严密而不透风,如铁甲大军包围孤城,青袍陶荣华、粉衣周祥风、蓝绸李栾三名剑修极为显著的出现了体力透支的迹象,想必这三个结义兄弟再也坚持不了多久,就要轰轰烈烈的丧身阵中,沦为三具崭新的“灵人”。 广陵城中清晨无人的街道上,神曲广陵散已奏至高-潮的节奏阶段,铮铮锵锵金属之声狂鸣乱弹,其音势不弱于千骑凿城破阵,奔雷凶猛,无双无匹! 身穿黑白两色披风的逐灵人晏材胸膛挺起,面对直袭而来的那些肉眼可见的气机“琴刃”,心境底蕴在中原强化磨砺过后的他脸上并不见丝毫惊惧畏怖的表情,甚至嘴角能瞧见一抹遮掩不住的笑意,他未受音刃狂风的影响干扰,握着翠绿玉笛壁间遗墨的细瘦右手轻轻一扬,幅度虽小,但已将本命真气彻彻底底高挥了出去,野马脱缰一般离开宿主身体。 那块绘满道门符箓的棺材盖子受到晏材内力牵引带动,化作挡箭盾牌挡在了晏十三身前不到三丈的位置,飞刃撞棺板,骤然大响,那股广陵散最巅峰的音浪已无用武之地! 有一道浓稠如水银的虚幻灵体陡然生出“意识”,自玲珑峰峰主脚下的那口天灵盖棺材中蹿奔飘荡出来,荣获自由。 “欧阳舟,本大善人今日赏你们父子再见一面!”英雄折腰山老十三晏材眼神格外-阴狠毒辣,他狞声笑道的同时,将那根碧玉绿笛对准嘴巴,吐气吹奏起了刺耳糟咂的乌鸦噪音,此记响声可与欧阳舟的乐圣琴音相比较,难听程度不低于广陵散的悦耳水平。 只见那缕缥缈魂魄迅速聚拢,飞快就凝成一具高大的人形实体,单手持灵剑,飞奔着冲向那位披穿亮黄厚袍,坐在地上弹琴奏曲的杭州琴音真仙。 西湖霸主欧阳舟原本定力极佳,曾遭到百人围攻而能面不改色,但这会儿功夫他仅仅一抬头,登时便震惊得呆若木鸡,正入佳境的琴声亦戛然而止,广陵一曲未完,琴音猝然断绝,四艺老大欧阳舟的双手就那么搭放在那架焦尾琴的琴弦上面,不再拨动韧弦,目光呆滞的望着那个朝自己大踏步提剑杀来的高挑灵体之人。 父见子。 棺魔晏材居然杀人诛心的将欧阳信平的魂魄给释放了出来,并尽力操控灵人攻向了信平之父欧阳舟,准备坐山观虎斗的好好欣赏一番这场比任何大戏还要精彩的颇为罕见的“父子残杀”! 欧阳舟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那个脚步疾驰的灵魄躯体,注视着自己那个只剩下肉体消亡、灵魂尚存人世的爱子欧阳信平,西湖琴仙表情狰狞泪如泉涌,他哀声哽咽道:“平儿,爹这辈子对你不住了,下辈子定好好补偿与你!” 蓦地里,欧阳舟两只按在琴弦上的手猛地往前一捋一荡,两股长达丈余的气浪凶刃疾奔前掠,倏然间即将剑修欧阳信平的“灵躯”分割成了三块,永远都不复完整的魂魄灵气四散而开,晃晃悠悠的飘往了其他地方。 壮士断腕般“杀死”了自己亲生儿子的欧阳舟神情恍惚,低头瞧着那架摆在膝头的宝物焦尾黑琴,中年人怔怔然沉默无言,泪水持续从眼角淌下,显是心痛已极,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那一瞬间,仍兀自沉浸在丧子悲痛中难以自拔的欧阳舟浑身汗毛炸起,只因五感超绝的他及时察觉到了一阵浓烈无伦的“杀气”自后方极速偷袭而来,气流瞄准的无疑是自己的要害脊椎! 盘膝坐地的南风公子于这一刻全然心灰意冷,那股磅礴骇人的杀机来速过快,即便能清楚的辨析判断其方位,想要完全闪避躲开也已为时晚矣,这一击注定会对他后背脊梁骨乃至五脏六腑都造成极其紧要的破溃伤害,在这种生死攸关、方寸存亡的厮杀时刻,再小的伤势都有可能决定最终战况胜局,一旦脊骨或是内脏被伤,那么他欧阳舟就等于是被直接宣判死刑了,神仙难救。 半百之年没了心爱儿子断子绝孙的欧阳舟明知自己顷刻必死,作为疏狂图十八人之一的他索性堂堂正正的闭上了眼睛,将两行清泪从眶中挤出淌落,在大好-性命的最后时间里,江南四艺的欧阳老大合目浅笑,淡淡的自言自语道:“平儿,爹来陪你了……” 浑似打雷一般的大响嘭然贯彻在了欧阳舟身子的后方,无论谁听到此声都将被狠狠吓一大跳。 被那记石破天惊的响动给震撼到了欧阳公子立时扭转过上半身,回头瞪大眼睛看去,嘴巴微张,欲言却未能有所言。 一名鲜亮红绸加身的年轻剑修长身直立,两手空空,双脚紧踏血色矩形巨板,整个人稳稳地压在那块焕发着夺目金芒的神圣棺材板之上。 年轻人仅凭两腿的强悍足力,就压死了上百斤重量的灵枢棺板!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六章 巨灵神 晏材惊讶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先是目睹欧阳舟无情的以两道“琴刃”亲手摧毁了儿子欧阳信平的魂体,全然不受父子之情的牵绊影响,魄力属实非凡;而后又瞧见一名戴着串佛珠的红绸剑客唐突现身,纵身跳跃而起又猛然坠下,姿态挺拔如松,将灵枢棺材板重重压在了脚底。 晏十三尽力操控自身真气,遥遥用力,妄图将那块百斤棺板给拉抬起来,然后不论其如何使劲儿,处在剑客脚下的血棺盖子就是纹丝不动,半寸都不可起,好似与街头地面紧密黏连,怎么样都没办法离开坚实大地。 “魏公子!”被人救下一条珍贵性命的欧阳舟激动地叫道,“这板子上头的那些符箓威力不小,你务必要当心呐!” 双脚牢靠踩踏在棺材板之上的年轻人魏颉微微一笑,面色平静,他俯视着盘膝坐地的琴仙中年人欧阳舟,道:“前辈尽管调整内息,接下来的事便都交给我吧……” 语毕,长身挺立的魏颉闭合双眼,口中开始轻声念诵起浑然听不真切的玄妙咒语。 竭力操引着本命真气的晏材额头顿时渗出大量汗水,不愿服输的他咬着牙持续发力,全身肌肉出现幅度明显的颤抖都在所不惜,意气之争不容许寸步退让,否则伤及道心那便无可挽回了。 蓦然间,这位折腰山玲珑峰无上峰主眼角绽裂,整张瘦脸上尽是惊诧悚然的莫名神色! 只见那块底色血红的矩形棺材板上面的金芒逐渐暗淡下去,随着红绸剑修念咒声不断变响,板面绘刻的那些道门符箓再也不复那般金光璀璨,神力大幅度骤减,仅是几个呼吸间的功夫便重新变为了最初平淡无奇的血色模样。 魏颉用无涯真人徐行昔日教予自己的“操符引箓之术”销除了棺板灵幻符力,不单单他脚下那块上百斤分量的矩形大板,甚至连那口千斤重的棺材本体都同气连根的遭到不小的牵连,其上金芒皆丧,沦为一口普普通通的巨型血棺。 穿着外黑内白柔顺披风的矮小汉子身子顺势往下一落,跟随整口没了神圣符箓加持的棺材坠掉在地,天灵盖砰然触地,晏材脚踩棺材边檐稳稳立在棺上,手握玉笛壁间遗墨的“棺魔”晏十三怒目而视,他死死瞪着前方那个半路杀出来坏了自己好事的俊秀年轻人,震声吼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太岁头上动土,跑出来惹你晏大爷的晦气!” 仍然玉立踩在血色棺材板上面的红绸剑客魏颉面对折腰山凶徒的这番质问,轻呵一声,依旧不改双手负后的潇洒姿态,他面露自豪微笑,昂首挺胸的回应道:“我是大禹王朝狼煞大将军魏魁之子,随父姓魏,单名一个颉字,字正气,浩然正气的正气。”顿了顿,高声补充道:“无论是我爹还是我,都与你们这些狼蛮胡虏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须怨不得我出手杀你!” 遂缓缓俯下身子,将双手贴合在了呈现浓血色的平整棺材板的面上,瞬间即释放八条雪白剔骨剥筋鱼,锋锐无匹的气机当场将整块极厚极大的完整血盖切割成了数个小块。 见自己的宝贝灵棺被那个姓魏的贼小子轻易毁坏,晏材无不心痛万分,左右两侧咬肌气得高高鼓起,他瞠目怒视前方,恶狠狠地喊道:“原来是魏魁那厮生出来的孽种,看今日本大爷如何对付你这狼煞余孽!”上下两排牙齿摩擦出声,嗓门陡然提高:“老子要将你做成手足全无的人彘,养在瓮罐之中做藏品,于全国各地巡回展览,以供路人观瞻!” 晏材双手紧紧握住绿笛,周天内力激荡鼎沸,须臾时间便将浑身磅礴真气自笛口小孔处射出,气浪如杀人飞剑,直袭前去,闪电般极速奔向魏颉脖子上的那颗大好头颅! 魏颉虽有剑侠上官白檀的青龙体魄护身,却也不敢公然硬生生扛却这一击强攻,明知托大必无好下场的他及时侧闪躲避,令那缕“剑气”从边上激越擦过,年轻人安然无恙、毫发未损。 堪堪避开晏材依靠玉笛射出的一发凶锐气机后,那一袭红绸脚步如飞,移形带残影,眨眼间便已掠至了不远处的重要位置。 魏姓年轻人双掌张开,掌根并拢,往那片诡谲“灵阵”所在的方向倾力一推。 那一刻,有厚重无伦的浓紫色真气浪潮爆发式的脱离魏颉两只手掌,大江大河般狂冲前去。 以酆山鬼王卢妄那颗幽冥丹炼化出的冥濛真气自掌心疾喷,浩浩荡荡的撞向了由百具灵体组成的那一方杀伐阵型,牢牢困厄住江南三怪的包围圈子刹那间即烂出了一个可供脱身的大口子! 卢通幽独女卢妄以诡道剑入八阶天罡境,其体内本命剑丹所积累的“命力”早已超乎寻常,那颗用于稳定元神的幽冥丹饱受灵气浸泡蕴染,其中包含着的灵力自是远远强于那些修士死后残余的魂灵。大量“灵人”在失去了灵枢棺材的符箓操控之后萎靡不振,如活人被生生抽掉了支撑身子的脊柱,变得十分不堪一击,那一大片灵海遭受鬼教冥濛真气摧残压制,众灵人战士快速溃不成军,几无甚么反抗挣扎的余地,便就被那股深紫色的诡异气浪击破得不成样子。 灵阵愈发松散凌乱,身陷阵内的陶、周、李三人得以重振士气,鼓舞胆魄,三名剑修凭靠自家武学造化和多年来培养出的实战水平,顺顺利利的脱出了必死之地。 陶荣华握丹青剑,剑网网罗魂魄,纵横剑气一丝一缕均可作锐力绞杀贼灵;周祥风持挥毫剑,气机若雨势滂沱,凡被墨剑猛力泼中的灵体,必然惨遭支离破碎;李栾双手拿黑白乌鹭,百子剑法可生千种变式,转化切变之际,杀意狂涌,屠灵如屠狗。 百余武人殒命后被晏材夺取的魂灵彻底摧毁殆尽,灵阵很快被破,而千里赶赴广陵城至此的江南四艺却未受一伤! 除去陶周李三人以外,南风公子欧阳舟是最令晏十三头疼忌惮的存在,幸亏这个复姓欧阳的琴音真仙有个所谓的“把柄”把握在晏材的手上,那就是其子欧阳信平死后的魂魄。然而出乎逐灵人意料的是,欧阳舟居然铁面无情、果决至极的割裂斩杀了爱子信平的那具灵体,并未被亲情牵萦而成为老十三晏材肆意玩弄的可怜对象。 但由于亲手“杀”子所带来的那份情感冲击,导致这位西湖霸主的心神有了短时间的恍惚迷离,这也直接致使玲珑峰峰主晏材得以抓住果断偷袭的时机。若没有魏颉在最后关键时刻仗义出手,以纯粹脚力压棺在地,那么江南四怪的欧阳老大毫无疑问就要暴毙在那块棺板的狠厉冲撞之下,脊柱弯曲断折,内脏破裂,以至七窍流血而亡了。 琴仙欧阳舟以音浪琴刃为杀敌武器,弹奏的曲调与其武学造诣密切相关,自他有幸从乐圣魏嵇那里学得那首天下第一名曲《广陵散》后,弹琴水平获得突飞猛进的提高,与人对战时只要奏起可引百鸟逐凤的圣人神曲后,往往就可轻松保持不败,动手拨动焦尾琴弦,琴声铿锵,摧敌效果之好,破阵速度之快,音爆气势之猛,绝对堪称罕逢敌手! 单是欧阳老大一人便可叫晏材全力以对,眼下百人灵阵已无,陶荣华、周祥风和李栾三名强力剑修理所当然会出剑帮助大哥欧阳舟,江南四怪联手而攻,晏材晏十三虽有开宗立派的本事,却也不具备充分的底气能保证一口气将四人尽数除掉杀死,全身而退。 更何况目前的战况局势是,除去琴棋书画四个江南道出身的怪人以外,还多了个狼煞魏魁的宝贝儿子! 如果是大半年前的晏材,面对如此窘迫危劣的处境,他无疑会匆匆忙忙努力盘算着逃离此间的计谋对策,但此时的晏十三已历经了四个月的中原江湖旅行,修为底蕴和心神境界都得到巨大的磨砺和洗涤,再不会似往昔那般畏缩谨慎,磨磨唧唧不敢与人背水一战。 晏家大好男儿可挺直脊梁慷慨赴死,唯独不能缩头缩脑、唯唯诺诺卑微而亡,这是龙蒙族人满腔流淌的无畏血性,也是北方汉子此生坚守的底线所在! 折腰山十二干部中排行最末的晏材单手捏着翠绿玉笛,目光垂下落在地上,他眼神十分坚毅而含锐气凶光,即使大敌当前也丝毫不改勇猛魄力的玲珑峰峰主抽了抽鼻子,心里想着自己那个在大汗府上京给诸葛长雅当左鱼跃的本家兄长晏英,年岁已过而立的晏十三咧嘴嗤笑了一下,低声自言自语道:“哥哥,你曾说过那狼煞魏魁一死,倾吞整座中原便已指日可待,今朝弟弟我若能将魏魁亲儿子的脑袋携回去,你须得在女帝的面前多给我说些好话才是啊。别的封赏我不稀罕,只求等未来南征战事开启之时,姓诸葛的能多给我点儿兵力,我好多杀些中原的猪狗……” 个头尤其矮小瘦弱的晏材肩膀一晃,蓦地里仰头发出一声狂怒咆哮:“我晏大爷也是你们这些南国贱-种能战胜得了的?!” 逐灵人晏十三在紧要关头逼出自身本命阴神法力,将之与天灵盖棺材内仅存不多的武夫灵气相互结合,由此幻化出了一尊极端高大魁梧的灵体法相。 法相身躯之庞大无双,与底下那个宿主的纤瘦体格形成了颇为鲜明的对比! 处在阴神内部的晏材猛地把那根翠绿色玉笛往上一抛,名为壁间遗墨的细长笛子猝然间发出一连串扎耳笛鸣,整根长笛焕发出耀眼茫茫绿光,其色不弱于那尊法相甚是引人崇敬的庄严外貌。 绿笛拉出拉长,化成一条不下两丈长短的巨棍形态,被凶徒晏材的巨型阴神单臂握在了手里。 身达数丈的灵魄法相单手持棍,其威风态势,大有天烛国精英武将的霸气派头,仿佛仅仅往那边一立,无须出手退敌,便可眯眼睥睨沙场群雄,仰首傲视千军万马! 巨大灵体恍若至尊神兵,恰同天庭托塔天王部下头号先锋大将。 巨灵神!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七章 巨灵散灵 天烛国头号魔宗折腰山干部之一的晏材意气高涨,血冲头我若能扎扎实实的提高境界,待到不惑之年武道造诣便可有所大成,届时人人都将对我刮目相待……你太小看你弟弟我了!用不着四十岁,今年便已足矣,此番我提着魏魁之子魏颉的头颅风风光光回山,于宗门内尽力宣扬在中原大杀四方的英雄事迹,何愁他们不会重新再认识我晏材一遍?英雄黄龙天狼三府,哪个听过狼煞名号的人不对那个姓魏的南朝武将恨之入骨?而我亲手撅断了魏家的那根独苗,让魏魁那厮从此绝了子嗣香火,这般光辉至极的成就,纵是诸葛女帝听闻后都必会对我赞赏有加啊!我早不回国晚不回国,偏偏这个时候回来,又那么巧合的在这座广陵城里遇到了魏魁的亲生儿子,哈哈,如此机缘命数,真是天赐我也!老天爷都觉得我晏材前途无限,有心要送我一个出人头地的绝佳机会,白来的扬名之机,我自当用心把握住才是,切不可让那个魏姓混蛋小子偷跑了!” 如此内心所想,晏十三嗓门巨大音如洪钟大吕,冲着前头方向震声叫道:“喂,小子,你运气不错,给你投了好胎,你爹魏魁杀我龙蒙族勇士无数,这笔血债,你这个做儿子帮着还了罢!” 身穿亮眼红色绸缎,脖子上戴着串佛门红豆色念珠的年轻人魏颉抿了抿嘴,点了几下脑袋,浅笑着回应道:“父债子偿,合情合理。” 折腰山干部之末的晏材豪情填充胸臆,纵声狂笑起来,其啸声远远播出,短时间内就传遍了大半座天狼府广陵城,城中有耳百姓尽数听闻,如聆神语。 凶徒老十三晏材朗声高喊道:“世人皆须知晓,是我晏材叫那狼煞魏魁断了子绝了孙,晏家有我晏材,玲珑峰有我晏十三,折腰山有我逐灵人,是晏家、是玲珑峰、是折腰山的福气!” 一棍兜头劈落,呼啸挟风,灵气猝然间汹涌荡出,似要将魏颉整个人就此砸入地下,沦为碎尸烂泥。 那袭红绸鹘落兔起,猛地纵身一跃,勉勉强强避开了那招杀力弥漫的魂魄棍击,保全肉身体魄完好。 气浪雪崩般极速坠落,“砰”的一记震耳巨响传来,那块血红色的矩形棺板瞬间被轰成了碎屑齑粉,棺材板所处的地面更是被击出了一个深深的凹陷,尘嚣散起遮人双眼! “魏公子,我们一同前来助你!”南风公子欧阳舟见这一招竟有如此恐怖的威力,不自禁背后冷汗直冒,抱着黑红色焦尾琴从地上倏然站立,忙不迭地开口叫道,“这厮眼下正自全力进攻,切不可正面敌对硬当,否则势必要吃大亏的啊!” 被西湖琴仙唤作“魏公子”的红绸剑客不改风流姿态,轻飘飘重新跃至了平坦街面,扭头对着另一侧的黄袍中年人欧阳舟应声道:“前辈,你们不需要再行出手,适才晚辈有言,接下来的战斗通通交予我来负责便是……” 魏姓年轻人说着蓦然拔出腰间那柄天下八大神剑之一的青霜,“我要将今日这一战,作为我心境登顶道路上的.asxs.!” 胆大包天敢于乘坐船舰赶赴东瀛大闹的江南四怪果然没有继续参战助阵,性子素来狂狷傲慢的四人此时此刻俱是目瞪口呆,他们被眼前发生的那幅罕见情景震撼得无言无语,如同蠢愚痴呆了一般。 只见魏颉直面磅礴无伦的棍法攻势,非但没有闪躲退避,反倒向死而生般提剑前掠,勇略果决,八尺身高的年轻人和那尊阴神灵体相比显得十分娇小且弱气,仿佛禁不住一击便要殒命当场,骨骼尽碎,肉躯全裂,死得凄凄惨惨戚戚。 “魏公子,快些躲开啊!”见到那根极长极粗的气态绿棍即将撞至魏颉的左侧脑袋,一颗大好头颅霎时便要砰然碎裂,琴仙欧阳舟终于忍不住焦急的叫出了声音,显然已惶恐到了极点。 一袭鲜艳红影在被巨棍砸中前的那一瞬,蓦地里跃身暴起,并未被绿气长棍碰到身体分毫。 谢心然曾有诗曰“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中原十大魔头之一的阮苍龙擅长一门叫做“胆气神通”的诡异功法,可将体内蕴含着的青雾毒气融成一条青苍巨龙以杀敌,势不可挡,触之即亡。 这会儿功夫那名红绸剑修手中紧握着青刃神剑,霜意厚重无比,刃身之上有浓青色芒气持续甩动,整体长度已不下一丈,光彩极端耀眼夺目,芒首不可思议的幻化出双角,其形态未似青蛇,更像青龙! 身处半空中的魏颉单手把持有青龙气机加持的神通长剑,正面迎战那尊体魄雄壮至极的晏材阴神,魏姓年轻剑修高举青霜神剑,嗓音煞是嘹亮的振声喊道:“一剑,巨灵跪!” 话音未落,手里锐利长剑已毫不留情的倾力挥落,斩击狠狠直下。 庞大青龙状芒气照着灵力法相的首脑天灵盖袭去,剑势之雄巨,竟仿似要将那具持棍阴神硬生生劈成左右两截! 由于此剑声势杀气实在太强,饶是心境魄力不凡的逐灵人晏材都大有惊悚之感,玲珑峰峰主不得以委曲求全抬了握棍的“结实”双臂,把那根粗长的碧绿气机巨棍作为盾牌似的挡在了头顶。 带角青龙撞在了绿棍之上,震耳欲聋龙吟长啸,芒气四散而开,奔走不息。 江南四艺见偶像上官白檀的佩剑青霜居然有如斯杀力,尽皆心怀向往,对江南剑侠的崇敬仰慕之意更胜往昔。 以长棍格挡青龙剑芒的晏十三神色变得慌张失措,原本平稳如镜面的“心湖”更是产生了尤为明显的涟漪,随着魏颉往青霜剑上不断加注本命真气,晏材心境之湖水面的动荡起伏就愈加剧烈难平。到后来,心湖湖水竟直接翻滚潮涌似烫水沸腾,绝难再复完美状态! “怎么会……我的阴神法相为何会变得这般脆弱了!”浑然不知神剑青霜可轻易摧残体魄的晏材惊出了满后背冷汗,握棍的双臂开始不停晃抖起来,恐怕再坚持不了多时便要人棍两失,堂堂落败。 青霜剑上的青色巨龙体型愈变愈粗,剑芒所带来的压迫冲击也在跟着愈变愈大,红绸剑修双手拿剑,内力消耗如流水,浑身真气奔涌不止,有白白的细密蒸汽自年轻人额顶飘散而出,这同样也是魏颉生平头一回如此不遗余力的运用真力施发剑招,这般不讲规矩的出劲,可算得上是开弓已无回头箭,念头一旦松懈半分,人立死,气立绝! 晏英弟弟晏材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吐出言语:“休要小看你晏大爷!” 棺魔晏十三胳膊处筋肉暴起,那尊巍峨法相握棍的臂膀旋即也膨胀了数圈有余,气态绿色玉-棍颤晃的趋势勉强得以遏制。 年轻剑修魏颉猝不及防的祭出炫彩色浑圆法宝碧海飞金镜,镇魂之力暂时性令晏材元神有了一丝丝不稳定的迹象。 灵元松动之际,便是青龙破竹而入之时! 名为壁间遗墨的玉笛本体无法完全扛御那股长驱直入的青芒剑罡,承受不住莫大的气机威压,“咔”的一声,细长绿笛断裂成了两截,气态巨棍理所当然也彻底不复存在。 几丈身长的威武阴神丢了那根重要的护体法器,当即支撑不住青龙的正面强攻,两腿渐渐弯曲,直至最终双膝触底,法相以及真气内部的宿主晏材都被压得跪在了地上,完完全全站不起来! 一剑斩得玲珑峰峰主狼狈跪地的魏颉轻轻“哼”了一声,眯起那双年轻而俊美的极品瑞凤眼眸,口中沉声敕令:“冰塞川雪满山朝三暮四火蛇水龙厚善重罚,封!” 细小飞剑得蒙剑主之无上口谕,心念所至即剑尖所向,八件通灵物忠诚效主莫敢不从,转瞬便即自魏颉两袖之中飞出,破空滑掠袭杀上前去。 八缕华丽流萤钻入穿有黑白披风的晏材肉体内部,八剑瞬时便钉穿了晏十三周身八处关键窍穴。 八穴受封,大周天内本命真气运输严重受窒堵塞,巨型阴神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余下的部分残魂灵体则因难以再次聚集而到处飘散,溃不成军! “巨灵”之灵散得彻彻底底,折腰山逐灵人总算也已末路穷途,了无半分再战之力,颓然跪在地上任人宰割。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八章 独在异乡为异客 一剑巨灵跪。 魏颉一剑青龙,真正气势如虹,剑力无双,压迫得晏材那尊数丈之高的阴神法相轰然跪地,无法站起,继而再以心念策动八柄通灵飞剑,狠狠钉穿了折腰山老十三的八处气府窍穴,令后者真气大周天显著受滞,修为短时间内大丧,失却全部还手之力,任凭宰割! 身穿黑白两色柔顺披风的堂堂玲珑峰峰主眼下正颓废至极的双膝跪在地上,胸腔气若游丝,头发蓬乱如蒿草的脑袋深深低垂着,未有言语,不卑且不亢。 披穿一件鲜红绸缎衣裳的年轻人面色轻松,提剑上前,以锋利无匹的青霜神剑剑尖对准了晏十三的额头,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折腰山十二最强干部之一,年轻检修眼神淡漠,稍微动了动嘴巴,“喂”了一嗓子,再出言问道:“中原人的剑,杀力如何?狼煞大将军魏魁的儿子,战斗力可够看么?” 周身八处重要穴脉尽被细小飞剑钉住,内力封闭且动弹不得的晏材兀自冷笑数声,并不抬头,仍是直勾勾的瞧着地面,沉着嗓子道:“你们中原人不过是些土鸡猪狗,一旦战起,能当得住我龙蒙族勇士们的几轮冲锋践踏?你爹魏魁确实是条好汉子,可他再厉害又能如何,还不是兵解在了碎肉城,连半具尸骨都没留下,有甚好说……” 蓦然间,冰塞川雪满山朝三暮四火蛇水龙厚善重罚八柄飞剑再获灵力,“噗”的一声,八剑几乎在同时离开了晏材的身子,速度极快,八个窟窿里瞬间被细剑带出八缕飙射出来的血条。 晏材晏十三疼痛已极,顿时因伤重而呕出一大口血水,大力咳嗽起来,窍穴毁丧但总算又勉强恢复行动能力的他阴森森“嘿嘿”笑了几下,两条纤细而干枯的胳膊支撑住地面,先是单膝单足踏起,随后两条短小的大腿都跟着站了起来。 体格瘦弱矮小与稚童没有区别的折腰山凶徒不愿跪地而亡,摇摇晃晃、颤颤巍巍的勉力挣扎起身,膻中府海真气全无,玉笛法宝壁间遗墨也已在适才砰然断折,棺中珍贵魂灵点滴不剩,即便已陷入必死无疑的穷途末路,作为天烛国头号魔宗干部的晏材心境尚在,底蕴魄力仍存,那根“脊梁”还没有弯! 大汗府晏家老二,英雄府折腰山老十三。 天烛上京左鱼跃晏材的本家亲弟弟,玲珑峰两千精锐兵卒的最高首领。 这两层身份地位带给了晏材莫大的自负、骄傲与荣光,他绝不会允许自己畏死而折腰,贪生去求饶! 即使站直依旧比魏颉矮了一个头多的晏材低笑不止,狞笑声中竟是嘲弄的意味多于不甘与愤恨,听之令人感到说不出的难受,毛骨悚然,鸡皮疙瘩起一身,如闻厉鬼发声、修罗鸣叫,煞是惨厉。 明明只要安全返回英雄府折腰山便可尽享富贵荣华,被整座宗门内的邪派成员和其他干部都高看一眼;明明只要能扎实修行至四十岁便可有所猛进突飞,将来的成就决然不小;明明还有太多太多的胸襟抱负没有实现,甚至连率兵南下杀敌这一毕生心愿都还没有达成……遗憾心酸固然有之,但现在,一切的情感和想法都已没了意义! 孩童般身材的折腰山干部晏材使劲扳直脊柱,好让自己显得再高上那么一点,骨骼受到剧烈压迫,嘴角血流不息,身上八个剑伤窟窿更是血如涌泉,站直在原地仿佛就已耗尽了他全部的气力,多往前走一步都是负担。 心知自己转瞬便要殒命在此的晏十三咧了咧嘴角,抬起那颗发型颇为蓬松的大脑袋,望着无边苍穹,棺魔晏材眼眶晶莹,他纵声大叫道:“哥哥,你已注定是我国流芳百世的鱼跃文臣、千古一相!诸葛老大,你一人便挑起了我们整个龙蒙族的脊梁,天烛国不能没有你!你们都是英雄,大大的英雄,历史会记住你们的!而我晏材只是个无能的废物罢了,今朝败在了狼煞儿子魏颉的手上,虽然很不甘心,但那确乎就是命数,我认了,这辈子没能一展雄图,下辈子我晏十三要在这个世上好好多活一遭……” 嘴巴轻轻瘪了瘪,铁血男儿晏材强忍住没有哭出声音,哽咽着继续厉声嘶喊,好似要将今生胸中所积蕴的愤慨与不满通通挤压喷出,“郑牛,老子日-你先人!诸葛女帝,我草-你妈!魏魁,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在说出最后这句话的那一刻,他眼前出现了青芒一闪,光彩夺目,叫人睁不开眼睛。 魏魁之子魏颉一剑横抹,芒气如丝线,锋锐到了极点,无声无息的割掉了晏材的大好头颅。 单手握剑的红绸剑客缓步走近,来到了那颗滚落在地的蓬发脑袋旁边,一脚猛然抬起又用力坠下,“嘭”的一声将晏材整颗脑袋踩烂,脑浆鲜血溅射得到处都是,就似被炮仗硬生生点燃爆炸了一般。 往地下啐了一口浓浓的唾沫,年轻人相当没好气的斥骂道:“混账,死前还要讨些口舌便宜,本来还打算留你一具全尸,现在看来你这蛮子压根就不配!” 自上而下一剑令巨灵跪地、八剑齐出封印凶徒关键窍穴、横剑抹首断头落地,仅仅不过三招而已,半步六阶凝丹境仙品修为的折腰山魔头便轰轰烈烈身死在了魏颉的剑下。 棺魔凶徒死时情状之惨绝,年轻人抬手杀贼的姿态之风流,世间罕有。 从始至终都在一旁观战没有参与决斗的江南四艺大受震撼,觉得能亲眼见到大英雄魏魁之子战力超凡、青霜神剑战场逞威风的场景,这辈子都已无甚大遗憾了,纵是当下立时便死,那也完全可以接受,算得上死而无憾。 陶荣华、周祥风、李栾三人同时一起迈步掠身上前,星原公子李栾用黑白双剑将晏材的无首尸体往上大幅度一挑,令之精准的掉落在了那口血红色的天灵棺材之中,接着陶、周二人发疯似的将本命真气结合磅礴剑气,泄愤般彻底搅烂了逐灵人的尸身,棺材里头满满的尽是骨骼残骸、血肉碎块,异常狰狞血腥。 逸气公子陶荣华念及侄儿,边出剑边泣声呜咽道:“信平,叔叔为你报仇了!” 声迹公子周祥风亦垂泪悲声道:“报应,姓晏的落得个如此下场,真是报应!” 四艺之首的南风公子欧阳舟慢步走至红绸剑客的面前,突然身子一矮,当场就打算给魏颉行下跪之礼,若没有魏颉及时将其一把身体扶住,这位绰号琴仙的西湖霸主恐怕就又要给魏姓晚辈行那最高的江湖礼节了。 “魏公子,多谢……刚才你若不出手,今日我们四人,必然都已命丧了在那个矮子的手上!”琴音真仙欧阳舟低首而言,口气诚挚而真切。 魏颉扶着欧阳老大的双臂,正色道:“欧阳前辈,我此番前来北方天烛,除了要帮上官剑侠报仇以外,还想着能多杀些胡人蛮子为咱们中原百姓出一口恶气!天烛国狼族蛮夷与我们有不共戴天之仇,那个晏材又是什么折腰山的干部之一,麾下掌有兵权,杀一个这样的掌权之人,犹胜过屠戮上百个北蛮平民,何乐而不为呢?前辈无须多行大礼,受之不起,真是折煞晚辈了!” 欧阳舟扭头看了眼那口装满了晏材尸块的巨型棺材,转过脑袋,再度注视着仗义出剑救了自己性命的英雄后人魏颉,心潮跌宕,西湖琴仙两眼泪光闪烁,神情显然极是感动。 整天背着一架焦尾琴都不嫌沉重累赘的欧阳舟只觉得此时所受的恩情之重,远胜过十架巨琴的分量,恩重如山。 江南头号怪人的他片刻不移地盯着魏颉脸上那双年轻俊气的瑞凤眼,振声道:“魏公子,今日之恩,我欧阳舟此生断然不会忘却,他日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差遣便是,我们兄弟四人随叫随到,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千刀万剐在所不惜!以后魏公子的仇人就是我们江南四艺的仇人,魏公子的朋友就是我们江南四艺的朋友,魏公子有何心愿需求,只要是我们江南四艺力所能及,便一定会竭尽全力帮魏公子实现,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绝无反悔的道理!” 魏颉听其讲得这般豪迈动情,心中倒也颇有感慨,暗道:“早闻江南四艺有仇必报,有恩也是必报,如今一见,果真与传言相符,是四个好汉子。”遂点头应道:“好嘞,既然前辈愿意与我交朋友,那我这个做晚辈的,岂有推辞的理由?该当惶恐受之才是。未来如若前辈有什么地方是晚辈能帮上忙的,也请随意提出来就好,只要是我魏颉能做到的事情,就肯定不会有所推却!” 欧阳舟又与年轻晚辈魏颉闲适聊了几句,提出准备将逐灵人晏材的尸体及其棺材带去杭州西湖,将之埋在那边以祭奠儿子欧阳信平的在天之灵,让狼蛮族魔头葬身于异国他乡,算是天道报应。 辞别赴北寻仇的江南四艺,魏颉徒步折回那间留宿了一个晚上的寻常小客栈,牵走了那匹楚瀚老将军在燕鸣关送出的老马赤骥,继续踏路而行,徐徐北上。 差不多到用晚饭的时间,头戴斗笠遮掩面貌的红绸剑客魏颉终于驾出天狼府广陵城,来到了自己的故乡。 止息。 骑着体格强壮的高头烈马赤焰火龙驹,缓缓地穿行于止息城的城中街道。 这座著名六邑之一,被割让给了天烛国南院大王耶律镇江的雄城因为比较靠近南边大禹王朝,离南院国都黄龙府天阙城尚有较远的距离,故而没有受到过大的潜移默化、入乡随俗,倒还不至于街头人人皆着蛮衣,万家男女老少俱说胡语。 这让魏颉心里头微微好受了那么一点儿。 来这里之前他就开始有些害怕,害怕回到家乡后物是人非事事休,曾经的巨城止息会有翻天覆地的惊人变化,变得只剩一个城名是旧的,其他一切都变成了异国他乡的“难闻”的胡人味道。 然而,即使城中百姓言语口音依旧,衣着打扮犹与中原大地的民俗相符,街边的一些标志性建筑以及民舍的构造都和十几年前差不太多,魏姓年轻人还是没来由的感受到了甚是强烈的“陌生感”。 那种极端陌生的感觉仿佛像一堵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无形高墙一样,将魏颉这个“本地人”冰冷的拒之墙外,让他和那些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可怜外地人没什么区别。 莫名感到自己被排斥出去的魏颉脸色很是难看,表情上写满了“晦气”二字,眉头锁着未有丝毫松开。 这里难道不是自己出生的地方吗? 为何归乡后连哪怕半分亲切温暖的体验感都不存在了?! 在他乡外地终日饱受着孤独寂寞之苦也就罢了,回“家”以后居然还是这般的寂寥无依,恍若无根的漂水浮萍,没法从泥土中汲取任何营养肥料。 就只能这么漂着,永远漂着。 骑在赤焰巨马鞍背之上的年轻人再过不到两个月就要二十一岁了,眼下心情无比阴沉郁闷,深感孤苦伶仃的魏颉魏正气双手死死捏紧缰绳,他仰起头望着天,轻声喃喃道:“爹,我想你了。如果妈没有走那么早,你也没有死在碎肉城,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生活下去,日子该有多么幸福啊……” 红绸披身的年轻人历经了不少苦难折磨,性子早已磨炼得非常坚强有韧性,但这会儿功夫,他说话的声音里已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哭腔,举头遥望不见飞鸟的广阔天幕,自言自语道:“我,原来早就已经没有家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九章 踢馆 策马行在止息城中,没有任何目的地,如秋季落叶飘零,被风吹到哪儿是哪儿,马背上的年轻人天地一人,独自品尝着那份因无依无靠、无亲无朋而产生的孤独寂寞。 佛家讲究超脱,物我两忘,魏颉也不知自己此时的心境是否已算得上是超然洒脱,无欲无求了呢? 城中闹市的街边十分喧闹嘈杂,吆喝声此起彼伏,小贩们热情高涨、精力旺盛,过路的百姓侃天闲聊,他们都有人相陪相伴,这便愈益显得魏姓青年一个人安安静静,如一摊冰凉难流的死水,活力全无。 已到晚间饭点,在自己的故乡里骑行了良久,却怎么也找不到半分“温馨”感的魏颉沉默无言,心情低沉忧郁,眼神晦暗,身子软绵绵提不起劲儿来,自然完全没有吃东西的良好食欲,酒囊里的米酿酒水已经喝空,也没什么去客栈里多买一壶的打算,他只想漫无目的骑着红马在大街上行走,默默忍受消化着孤寂带来的落寞之情,自伤自遣,自作自受。 等什么时候真正难受得不行,不喝不行了,再去喝一点吧。 苦酒入喉虽无甚么用场,难遣愁绪,却总也好过干巴巴硬扛着。 经过城里某处毫不起眼的寻常弄堂时,前头蓦然传来了一阵热热闹闹的嘈杂声,骑马而行的魏颉误以为那边是家开在巷子里的普通小酒肆,忽生出过路图个方便的想法,打算顺道买上几两酒水,以备路上的不时之需,馋酒瘾头一上来,那可以怎么都压不住的。 行近门口时,冷不丁听到了一个粗犷有力的男子嗓音,中气十足,“腰马合一,气息再平稳一些!对,就是这样,稳住,然后……一掼!” 顿时有“砰”的一声闷响从某间巷内大屋子里传出。 骑在马鞍之上的年轻人魏颉心神一荡,立时抬头一看,但见那间屋子门外的牌匾上赫然写着“勇力跤馆”四个大字,心下暗道:“原来是那位石师傅……都十来年没见过他了,竟还在这里开馆教人练摔跤吗?” 魏颉踏步江湖前的人生大抵可分为三个部分阶段,六岁前,七岁到十七岁,十八岁到二十岁。 童年,少年,青年。 身为魏魁独生子的他自幼在这座止息城里生活,长到差不多五岁的时候,顺利突破了一阶筑身境初品修为,迈入武学的初阶门槛,被誉为武道神童。六岁那年,天烛国大军南下入侵,以南院大王耶律镇江为首领的狼蛮族铁骑攻城拔寨,杀人无数,先后攻占吞并了中原怀州、蓟州、锦州等地,大禹王朝的国都也因此屈辱万分的从天阙城南迁至了天启城,此事无疑沦为北方人的饭后笑谈。 魏颉长到七岁,有意征讨北蛮的魏魁先把宝贝儿子安顿在了江南道湖州南鲟郡里的某座小镇之中,随后自发性的组织义军全力抗击胡虏,多次率领魏家军北伐,历经数年光阴,最终成功击败号称烛龙转世的耶律镇江,收复失地,让那位尊位超然,不亚于天烛国北庭女帝的尊贵大王狼狈携兵北返,落魄回国,狼煞魏大将军直捣黄龙的传奇事迹传遍了大江南北,中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十年征战,魏魁成为了大禹王朝家喻户晓的盖世英雄,被大量百姓视作战场天神下凡,受到中央朝廷器重,接受委派负责镇守北方蓟州碎肉城,人在城在,城亡人亡。魏颉十七岁那年,天烛国南院大王麾下头号武将耶律巫沉率重兵压境少咸山,铁甲如黑云密布,马蹄似怒雷滚滚,那一战,狼煞大将军魏魁在城头兵解身死,死前一番神力厮杀,吓得堂堂天烛大将军耶律巫沉撤军北上,逃离碎肉城五百里之远,说书先生将那一役唤作是“死魏魁犹能吓退活巫沉”。 父亲光荣牺牲少咸山,魏颉的少年时代宣告结束。 一十八岁,青年魏颉奉天子嬴勾旨意,被迫离开生活了十年的江南南鲟小镇,从湖州辗转来到了濠州落剑城,做起了手底下管着四十多号兄弟的搁剑塔守将,不得圣旨,终身不得离开城池半步,和画地为牢无异。 饮酒快意度日,潇潇洒洒不干正事,于塔中蹉跎了整整两年光阴后,剑道仙人杜擘临凡帮同为剑仙的朋友李太清取剑,弹指轰炸搁剑塔什么自己年轻的时候头发何其浓密,垂到腰身这边,就跟一条黑色瀑布似的;说自己那个长相漂亮得不行的“枕边人”去年病逝了,活了半个百年,够本了,算喜丧;说自己的儿子其实很聪明的,是块读书的料子,也蛮有习武的天分,可惜就是自己不上进,等哪天开了窍了,肯用功了,未来前途就有指望了;说自己以前除了摔跤,其实拳脚功夫都很厉害的,随手出招少说也有上千斤分量,后来跑去挑衅某位高手武夫,输了,比武落败总要留下点代价,硬生生被对手打断了几根重要的筋络,从此出拳出腿再不能随心所欲,于是便只好忍痛封了拳,一门心思改练摔跤了…… 那时候的魏颉天真无邪,又傻又纯洁,信了那个老头的鬼话,觉得他既然讲得如此信誓旦旦,那就应该不是在骗人,石老师傅年轻之时,想必真的非常非常有能耐,是惊世骇俗的人中龙凤,是独步江湖的武道宗师! 自幼热衷武学的小魏颉屁颠颠凑上去求石老头教自己练摔跤,老跤手轻描淡写摸了摸魏颉的根骨,立时啧啧称奇,精神焕发,感慨这等武学禀赋真是天下罕有,当即便一口答应可以教魏颉摔跤,且不用收取任何学费,小魏颉也完全不需要叫自己师傅,喊他“老石”就行,老石老师,听起来差不多意思。 在石老头的馆里练了一年左右,耶律镇江的狼蛮铁骑浩荡南下,视人命如尘泥,肆意侵吞了中原大量的肥沃土地,屠村屠寨屠城,人神共愤,血染日月。 离七岁还有不到一个月的小魏颉虽心不甘情不愿,但最终也还是被父亲魏魁强行带离了蓟州止息城,临走前魏颉迈着小碎步跑去见了石师傅一面,跟这位不是师父但胜似师父的秃顶老头朗声发誓,自己走后对摔跤技艺的练习一定不会有所懈怠,必将每天坚持打熬筋骨,刻苦磨炼体魄,总有一日练出个不小的名头,让勇力跤馆的老师傅对其刮目相看。姓石的黄牙老头捧着肚子“哈哈”笑了起来,摸了摸小魏颉的那颗小脑袋,眯起眼睛,表情既和蔼又慈祥,“好,等小魏以后长大了,身子骨够硬实了,只要我老石还没入土,随时等你过来挑战我,你小子若真能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那一天……我就请你喝我珍藏多年的杜康,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那可是天底下最好的酒!” 一晃十几年过去,曾经的小屁孩儿已长大成人,没有对不起自己曾经的那段誓言,离开止息城后的十余年里,在锻炼体魄和习练跤技这两件事情上全然没有松懈,日复日年复年,兢兢业业,未有半天的歇息,不可谓不勤勉耐劳、认真刻苦。 这天黄昏时分,红绸剑修魏颉将坐骑赤焰火龙驹栓在了道馆门口,然后独自跨过那道有年头的门槛,迈步走入那家名为“勇力”的陈旧老跤馆,一切依然未变,气息朴实,甚至连东面那扇时常漏风的破烂窗户都没有过翻新,年轻人果真又见到了和昔年相比,暮色明显沉重了许多的老师傅石勇力,当年练摔跤的那批天真孩子早就长成大人,而今时今日,老头子身边还是有那么多活泼善良的年幼孩童陪伴着,一如当日魏颉初次闯进道馆里面时看到的那幅热闹场景。 时隔一十四年,与故老前辈旧地重逢,脑海内珍存的记忆片段涌将上来,那份温馨和美好,实在令人快意陶醉。 身高八尺的年轻剑修动作轻巧的脱下了脚底那双靴子,挺直身板立在馆内,缓缓伸手将头顶斗笠摘落,正眼目视着那位年近七十岁的大肚子老跤师,弱冠之年的魏颉笑容满脸,适才积压着的所有烦闷寂寥顿时一扫而空,心情绝佳的他咧嘴大声叫道:“老石,我过来踢馆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章 拔山拳 巷弄内那家面积不大的老旧破跤馆内。 时光荏苒,岁月飞逝,老人和青年人,阔别十余年后,二者再度于此地面对面相逢。 头上没毛的秃无益,尽管来战便是,我魏颉也不是白白多吃了这几年米饭的,个头更不会白长!” 老师傅拍了拍手掌,跟着也伏低身子,马步扎实,稳如泰山,摆起了个熟稔至极的摔跤基本姿势,严肃正色对待此战,又对着围在自己身边的那群学跤的小屁孩儿们吩咐道:“都站远些,免得一会儿误伤了你们,瞪大眼睛瞧好咯,给你们看看我老石的神力!” 待十来个年幼的小“徒弟”都躲得远远的以后,石师傅对着前来踢馆的魏颉点了下脑袋,“喂,小子,来呗……” “呗”字刚一出手,身穿红绸的年轻人便已闪电掠近,步伐迅捷带风,靠至最合适的出招距离,两臂一抄,毫不留情就要去抢石勇力的两个腋下,以占得先机。 石老头面对鲤鱼般灵活的双臂,面不改色心不跳,及时作出正确应对,右脚脚步往后一撤,左手回收的同时,右手顺势一搂,差点就能勾到魏颉脖子后面的重要“把位”。 魏颉拳脚快出快收,弹腿似弹簧,在老师傅的左腿膝盖上轻踹一脚,令之下盘出现些许的摇晃,借劲侧身一躲,脖颈和脑袋小幅度一缩,避开了石师傅抓把位的右手,动作轻描淡写却很是管用,顺顺利利闪了开去,未有丝毫劣态。 石勇力不愿错失致胜良机,滑步近身,姿态成风,用右脚作“爪”,勾住了魏颉的一处脚踝关节,死死将其一条小腿扣住,短时间动弹不得,以防年轻人挣脱约束,石老跤师左手一握,先是揪住了魏颉那件鲜红色绸缎的衣领,右手则牢牢搭在年轻晚辈的一侧胳膊位置,左手须臾发劲一拧,右脚上前垫步之际,敏捷得浑不似个超过六十岁的年迈老头,石勇力整个上半身快速旋转扭动,以背上托,倾出大力带起魏颉的修长身体,试图将之重重摔飞。 胳膊上筋肉暴起的老师傅猛然发力,一掼之下却未能功成,石师傅迷惑的瞥头一瞧,霎时间便轻“啊”了一声,显是颇为震惊。 只见红绸年轻人尚自停留在原地,保持一个姿势,纹丝不动,便如与馆内地面生根黏连了一般。 还没等秃头石老爷子反应过来,魏颉已飞速抽出了被搭扣住的右臂,底下那条被“钩子”别住的右脚一下子脱拔而出,猝然挺身的那一瞬,左腿踏前呈一弓步,并以左肩道,“你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刚才那场比试,你们就当没看见,能忘就尽量给我忘了,可千万别到处乱说啊,否则我这张老脸可挂不太住,名声这种东西,一旦丢了可捡不起来,哈哈!” 跟随着童年时代记忆里的诙谐前辈一路绕弯而行,魏颉很快便来到了石勇力的家中,在椅子上坐定后,石姓老人甚是慷慨大方的取出了地窖里珍藏多年的十几坛杜康美酒,高高兴兴的要与那个连摔了自己不知多少次的魏姓年轻人分喝好酒,同桌对饮。 酒这种东西藏得越久,其中滋味便越是醇厚诱人,但若是一直就那么死死的藏着,怎么都不肯拿出来喝掉,那就和不值钱的地下废水没什么区别了。 杜康酒的创世人姓杜名秫,绰号“酒圣”,那位享誉天下的酿酒圣人出身自乱战时代的魏国,他一生都致力于酿造出人间极致的上等美酒,扬言自己所酿之酒若不能流传千古,那就和泔水别无二致! 传言其曾经有幸在某片林间意外发现了一颗腐朽已久的枯树,从空洞的树干内部得到了一种十分神秘的清澈液体,那种液体鲜甜而不发腻,饮后唇齿香味持续不散,味道好过世间一切美味,于是杜秫兴奋地将那种树中甘液与自家酿制出的上品酒水相结合,两两相融,成功开创出了一种无人能抵抗住诱惑的极品“神酒”,该琼浆玉液好喝至极,能令人忘却生平诸多烦心琐事,飘飘欲仙。 杜秫以自己的姓氏以及魏国年号建安为之冠名,把此物取作“杜康酒”,那种堪称神妙绝伦的稀有酒水疯狂在魏国境内传遍,很快便成为了有钱人和贵族王侯身份地位的象征,平民老百姓压根就没资格饮用,连魏国国君魏武大帝饮后都忍不住发出“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样的感慨之词,就连乐圣魏嵇都极度酷爱享用此酒,每次饮用都必要喝醉,酩酊时留下了“猛虎一杯山中醉,蛟龙三盏海底眠”这样的传世诗句,所以杜康酒又被唤作“龙虎醉眠酒”,龙虎皆醉眠,一醉醉三年。 作为晚辈的魏颉与秃不定连七阶地煞境的修为都有望攀上了,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但到底也还是令人可惜呀!” 红绸年轻人魏颉举坛和老师傅碰了一碰,抱着坛子,仰起下巴往喉头里顺了一口,忍不住出言询问:“老石啊,那个打断你四肢筋脉的家伙现在可还活着?身在何处?” 石师傅打了个长长的酒嗝,凝视着魏颉的那双瑞凤眼眸,老人家语气较为玩味的问道:“活着确实是还活着的,而且活得那叫一个‘滋润’,比我好不知千百倍……怎么的,你小子要帮我去报仇啊?” 魏颉嘴角上翘,肃然“嗯”了一声,“我魏颉如今已被大禹天烛两座江湖针对,漂泊如浮萍,无处傍身也无人可依,想杀我的仇家更是遍地都是,老石你对我有恩,你的仇人便就是我的仇人,帮你报仇算得上理所应当,尽管告诉我那人是谁吧,无妨的。” 向来十分乐观积极的老师傅“嘿嘿”一笑,伸出一根指头朝魏颉的额头戳了戳,石姓跤师笑得露出满嘴发黑黄牙,“你说的啊,这可是你说的!” 石勇力二话不说便起身离开了木椅,等他再次坐回位子上的时候,肚腹高腆的魁岸老跤师手中多了一本纸质发焦的小籍子,石师傅甩了甩手中的那本家传秘籍,表情憨厚而自得,他挺着胸脯大声笑道:“此乃‘拔山拳法’,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拔山’!我石家拔山拳,一拳可令石破天惊,有万夫不当之勇,千军睥睨之威!小子,记住了,习我拔山拳者,诸天神佛难挡,万界仙王难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一章 我大魏男儿 魏颉郑重其事的接过了那本名为“拔山”的拳谱,翻开来快速查看起来,书中将此门独到拳法的修炼要诀心法,以及容易遇到的各种瓶颈困境都十分详细的记载了下来,对于有三尺玲珑心加持根骨的大天才魏颉而言,这和把饭喂到嘴里已别无二致,只怕用不了多久便可甚是轻松地将整套武功完全学会贯通,融为己用。 “老石,你给我这本拳谱是做什么?”魏颉有些不解。 嗜酒如命的浓须糟老头子低着脑袋,嘿嘿一笑,“你小子不是要帮我报仇吗?那就学我家的拔山拳,用这套石破天惊的霸气神拳,帮我来报仇雪恨!” 魏颉嘴角抽了抽,不由得想起了临终前嘱托自己用青霜剑斩杀胡箔、常雀儿二人的剑侠上官前辈,石老师傅如今专门让自己用该套拳法来复仇,想必是同样有心结所在,遂出言问道:“为何定要我用此拳法杀贼?其他的武学不行么?” 秃大话谁不会说啊,那可是八阶天罡境,离传说中的止境陆地尘仙仅有半步之遥,你现在到何种修为境界了?这辈子有指望能迈入八阶的门槛么?” 面红耳赤的魏颉努了努嘴,沉吟一会儿后,道:“我现在确实是还差得远,若当下便让我直接跑去天启城,挑战那个姓王的,那用不着说,我肯定要被他给活活打死,死得不能再死……但你当我傻啊,王迎鹏多大岁数,我多大岁数?差了这么多年,我就算硬耗,都耗死他了!退几步说,就算我今生今世都无缘天罡境,等再过几十年,那个坐镇天启城的老王八半截身子入了土,我再过去寻他也不迟,我既是帮你报仇,那到时候就算被姓王的骂我欺负老人家,是个彻头彻尾的不要脸混蛋,那也无妨了。只要能把王迎鹏亲手弄死,我就算是得偿所愿,至于名声臭不臭之类的,根本没什么所谓,反正本身我也并非那种要给百姓树立楷模的英雄传奇人物,手段稍微下作些亦无伤大雅,目的能达到就行!” 体格壮硕的老跤师石勇力听后顿时捧腹大笑起来,满脸堆满皱纹,笑得几乎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你个臭小子可真行,居然连耗死王迎鹏这一损招都能想得出来,不错,脸皮够厚,真有我当年的风采!不瞒你说,我二十啷当岁刚踏步武林的时候,拳脚功夫打磨得还不到家,体魄什么的也不够强,有次为了比武能赢别人,偷偷往衣袖里藏了一大包石灰,等快要落败之际将整包粉末通通抛撒出去,糊得那家伙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能任由我打,最后那人被我给狠狠拾掇了一顿,揍得亲妈都不认识了,哈哈,真是痛快!” 魏颉酒劲不浅,兴致勃勃,正准备跟老师傅也讲讲自己曾经用过的那些“下三滥”招数,分享分享自己的“混蛋”往事。 这时,一个体格较为纤瘦孱弱,一看便知常年缺乏锻炼的年轻男子大摇大摆,从门口跨步闯了进来。 面容精气神不佳,肤色有些发黄发白的细瘦年轻人一进屋门,便大咧咧扯着嗓门叫了起来:“爹,兜里没银子了,再给点花销花销!” 魏颉见其跟长辈索要钱财竟如此的缺乏敬意,一副理所应当的吊儿郎当腔调,着实心生不悦,对之没半分好感可言,碍于石老师傅的面子,倒也不方便多去指责些什么,毕竟这是老石的儿子,别家私事,自己这个外人没理由瞎掺和。 晚辈魏颉还一个字都没有说,自觉颜面上挂不住的石勇力两眼一瞪,“啪”的一掌砸在木桌之上,肃声冲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吼道:“石魏,你不是半个月前就跟我要过一回钱了吗?怎的现在又花没了?老实说,你把银子都花到甚地方去了?!” 早就被磨出“老油条”无赖性子的石魏快速想了想,舌头在口腔里打了个圈,语气甚是敷衍的回答道:“跑去下馆子了,请人家姑娘吃饭,寻常些的小铺子肯定不行,必须得去那种上等的大酒楼才可以,等吃饱喝足再住个宿,这一来二去的,银子就都没了,跟流水似的,不经消花……” “混账东西!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好吃懒做,成天有手好闲的废物出来?!”石勇力恨铁不成钢的训斥道,“你瞧瞧这位魏公子,比你岁数还小,年轻有为,无论是修为底蕴还是内功造诣都已属上乘,可自行开创宗门立教称祖,一招一式间大有宗师风范,你再看看你!二十多岁了,一事无成,读书读不出来,习武更是早早的便已荒废放弃,文不成武不就,有手有脚却不肯去干活,整天就知道吃吃喝喝玩玩女人,你说你跟条臭水沟里的蛆虫有什么区别?!我养条狗都比你出息些!” 姓石名魏的年轻人大概是被伤及了自尊,眼含泪花,站着冲坐在位子上的父亲石勇力驳斥道:“你把我骂得这么不堪,你很爽么?!我再没用,再像条蛆虫,连畜生都比不上,那不还是你的儿子?你若那么嫌弃我,当初干嘛要把我生下来,我妈要是没生我,兴许还能多活几年……” 魁梧老师傅石勇力“噌”的一下从木椅上站起,快步冲至不孝子石魏的面前,抬起宽大的厚实手掌,狠狠地抽打了儿子一巴掌,声音清脆。 身子骨因纵-欲过度而亏空的石魏早已是弱不禁风,挨了这一记掌掴后,头脑发蒙,脚底虚浮失衡,晃悠悠的栽倒在了地下。 石家拔山拳传人石勇力面色铁青,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趴在地板上的独生儿子石魏,怒其不争的大喝道:“我大魏男儿,个个都是有风骨有血性的好儿郎!像你这般无才无德无能无用的不肖之徒,对得起我给你名字里起的那个‘魏’字吗?!” 章节目录 请假单 最后工作又开始繁忙起来了,昼夜颠倒,很累,然后加上打算换换脑子,存点稿,下个月连着爆发,所以要断更一周左右,望见谅! ps.九月看看能不能试着把第五卷更完,整卷细纲都已写得七七八八了,应该可以保证稳定的更新量,不辜负读者的期待。 《江湖谪仙行》请假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天下父亲皆英雄 (断更了一周,万分抱歉,开始恢复稳定更新。) 大魏,昔日在中原争霸夺雄的六国之一。 后来禹太祖嬴霑御驾亲征,率军杀入魏国腹地,在蒙脸剑神嬴秋的帮助下,禹军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很快大魏帝都洛阳就被冲锋铁蹄攻占,屠城断种,六国之一的魏国由此宣告灭亡。 止息城内的那间民家屋子内,魏颉被石勇力石师傅的那句「我大魏男儿」吓了一跳,吃惊得瞪大了眼睛,坐在原位目不转睛,死死看着那个魁梧糟老头子的背影,觉得那位老前辈令人既熟悉又陌生,浑不敢相认。 姓石名勇力的跤馆老师傅恨铁不成钢,抬脚在儿子石魏的肩膀上狠狠踢了一脚,把满脸俱是震惊神色的石魏给踹翻了出去,姿态人仰马翻,极为狼狈。 石勇力抽了抽鼻子,瞪着眼睛对儿子厉声道:「你可知我们魏国当年是何其的鼎盛繁华,公侯将相,文臣武士,人人皆是精英中的精英!我爹石辽,也就是你小子的亲爷爷,有万夫不当之勇,七阶地煞境纯粹武夫,和中原绿袍战神卫京都有过几次较量,曾靠着我们家族的那套拔山拳法,于白鼬山间七进七出,救得魏武大帝逃离生天,立下赫赫战功,威震全国,名扬千载,闻石辽之号可令小孩止啼,人人见石辽之面俱敬若鬼神,死后更是被魏武帝追封为了「刚勇侯」,修建祠堂以供奉亡灵。」 腰身极粗的石老跤师捏紧了双拳,面部神情异常严肃,他继续高叫道:「你老子我,一勇当先,力大无穷,明知必然败北,却还是有胆子跑去天阙城找那个大禹朝头号武夫王迎鹏挑战。没别的目的,就是想让他们知道,魏国虽然已经亡了,但大魏的骨气还在,大魏男儿的拳头还硬着,还能打,打得还不赖!实话实说那一战我输得相当彻底,我承认,甚至连王迎鹏那家伙的衣袖都没碰到半分,还被他打断了两手两脚处的几根重要筋脉,从此周天运气受阻,本命真力再不能自如操控,一身拳脚功夫算是完全报废,连自身最为炉火纯青的家传拔山拳都使不出来了……但我因此而自暴自弃了吗?没有!既已使不出任何拳脚招数,那我就转而去磨炼跤法,我花了好几年时间,将我的摔跤技法练得登堂入室,然后带着怀孕的妻子来到了这座蓟州止息城,开始教孩子们练习摔跤,一教就是二十年。」 「这二十年来,我几乎每天都尝试着调整周身内息,看看能否顺畅出拳,但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从来就没有哪怕一回是能够得偿所愿,像往日那般自在提气、轻松运劲的……我石勇力,一个本来有望和英雄父亲那样跻身地煞境的武夫,而今沦为了一个大周天不畅,出拳出腿困难重重的废人,即使如此,我依旧不后悔,因为我已经尽了我所能尽到的最大的气力了。」 「大魏已经亡了,龙脉被斩断,血缘被隔绝,复国无望,气数尽矣,什么都已经完了,我石勇力身为刚勇侯石辽的儿子,没有殉国而亡,而是苟延残喘,苟且偷生活到了今天,就已是大赚特赚了。鼓起勇气挑战王迎鹏之前,我便已经想好了,我爹牺牲了,我娘也已殉情而死,我一个人活着再无甚么滋味乐趣,还不如堂堂正正的战死在大禹朝的国都天阙城,轰轰烈烈的葬身在大禹第一武夫王迎鹏的拳下!大丈夫不论生死,都须,长得还挺水灵的是吧,那就留着呗,反正是你自己挑的,花了我的银两给人家从青楼里赎出来的。我可告诉你啊,别那么轻易就甩了她,能处就接着给我处,只要那个姑娘真的从了良,且愿意用心待你,好好在家中相夫教子,那她就能进我们石家的门,我这个公公也能容得下她,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多好,等她再给你生个孩子,一家四口人聚一块儿过日子,和和美美,不怕别人不羡慕。」 魏颉听到这儿,不禁想起了自己那位已经在碎肉城光荣牺牲了的英雄父亲,因向往家庭而生出的强烈酸楚之感,瞬间将魏姓年轻人彻底吞没,满腹尽是苦水,有苦难言,又无人可说。 和魏颉一样也才不过二十出头岁数的年轻人石魏大受感动,连声点头答应,挺起干瘦胸膛,振声发誓道:「爹,我今儿就去城里找门活计干,要包吃的那种,从今往后都不跟你要钱了!」 石勇力面露欣慰笑容,十分难得的拍了拍儿子石魏的肩膀,「你有这份挣钱的心就足够了,话别说那么绝,等哪天真缺银子了,跟爹说,我棺材本儿攒了不老少呢,够你结婚娶妻生孩子的了!」 顿了顿,跤馆老师傅眯眼睛补充道:「儿啊,你知道的,我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说的那些话确实是恶毒了些,你别往心里去,就当是你老子喝大了,在说醉话。」 「爹……」石魏抿了抿嘴唇,「其实你在我心里,一直像个大英雄一样,明明我这般不成器不成材,你还愿意养着我,是我这个做儿子的对不起你,如果能再来一次……」jj.br> 「矫情个屁啊,真他-妈肉麻,老子养儿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石勇力颇为不耐烦的说道,「照你这说法,天底下的父亲都是英雄了……行了,滚吧滚吧,别站这儿影响你爹我喝酒的兴致。」 「我去找活干了,如果找不到挣钱的活,今天晚上就不回来了!」 等到儿子石魏匆匆离开屋子后,石勇力又重新坐回了木桌边的位子上,举起杜康酒坛,笑呵呵的对身为宾客的魏颉道:「来,小魏,咱们接着喝呗,烦心事全闷在肚子里,喝点酒啊,就顺着尿都撒出去了!今儿咱们一定喝到位,晚上你就别走了,睡我这里!」 「好嘞老石,上一次我还小,没法喝酒,这回我啊,非喝吐你不可,让你肚里闷着的那些烦心之事,从嘴巴里也出来点儿,哈哈!」 「你小子,净会吹大话,今晚不给你喝得上吐下泻,我跟你姓,改叫魏勇力!」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天下父亲皆英雄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三章 喜欢何种女人 那天,魏颉和石勇力两人一直喝到了深更半夜,不知往肚皮里灌入了多少斤杜康酒水,「酒囊饭袋」一词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二人皆醉意浓浓、头昏脑涨,迷迷糊糊的不知说的是些甚么奇怪言语,头脑神智尚且不够灵清,也便更加谈不上深究谁能喝得过谁,到底谁该跟谁一个姓了。 人活一世,痛痛快快的来就足够了,两个大老爷们,没必要为了占这么点小便宜斤斤计较,忒也跌份了不是? 待喝得够劲后,这对岁数相差足足四十来年的老朋友直接睡在了一张床上,四仰八叉,你大腿架在我胳膊上,我头枕在你肚子上,两个肌肉结实的精悍大男人像折起来的被子似的和彼此重叠在一起,醉酒之人意态洒脱,天子来了不让路,根本管不了那么许多,两人浑然不分长幼,无有尊卑,但求睡得足够舒坦,躺得足够放松。 那张木床被两个加一块儿超过三百斤的汉子那么压着,几乎要难以承受其重量,木制床板出现了明显的弯曲弧度,老跤师石勇力朦朦胧胧感觉出家中大床出现了下凹趋势,「好意」提醒了一句:「床要给你压塌了,记得明早起来赔银子……」 睡相并不比石师傅好出多少的年轻人魏颉伸指头扣了扣石老汉的肚脐眼,迷迷瞪瞪的回应道:「要钱没有,要命倒是有一条……」 石勇力二话不说便「啪」的甩了魏颉一记耳光,声音十分清脆,打得既精且准,然而脸红似猴屁-股的魏颉压根已没什么痛感知觉,挨了狠狠一巴掌,却跟没挨无异,不疼也不痒,就是脸颊有点小麻,勇力跤馆馆主石勇力扯着嗓门喝骂道:「去你妈-的混小子,我要你性命作甚?老子可告诉你了,你得给我好好活下去……狼煞魏魁是个真正的大英雄,那样的英雄人物不能没有后代……」 魏颉作为「礼貌」的回敬,攥拳在石勇力的粗硕腰眼里捣了一下,高声骂道:「净会说些屁话,好好活下去这种事情要你说啊,老子那么多的坎都挺过来了,没理由活不下去的……都说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我魏颉到哪儿都被人打压针对,处处掣肘,都他-娘说我是祸害,是余毒,所以像我这样的人啊,反倒最是容易活得长久……等着哈,等我以后变厉害了,亲手取了王迎鹏的脑袋,作为礼物送还给你,就当是酬谢你请我喝了那么好的酒……」 魏、石二人都被醉意冲散头脑心神,到后来连嘴巴里的话都不怎么说得出了,困意如涛涛潮水般卷来,石勇力小声呢喃着「拔山神拳可谓无敌于天下」,先一步睡了过去,响起雷鸣鼾声,魏颉则笑着说出「魏家枪法才是真正的无敌」后,也歪头呼呼睡了过去,因喝酒过甚,在睡着后也发出了较响的鼻息声音,和老师傅石勇力的呼噜声此起彼伏,你高我低,如同负责奏乐演出的两人在台上配合着,交相呼应,默契非常。 一夜酣睡,畅快淋漓。 翌日午间时分已过,酩酊宿醉的魏颉和石勇力才勉勉强强睁眼,清醒了过来。 起床后,这对活宝仅是在「究竟谁喝赢了谁」这件无聊事情上面,就花费了不少的时间来争辩,唇枪舌剑,到了最后此事也没有得出任何定论,谁也没办法说服对方轻易认输,毕竟此事关系到冠名权以及男人尊严两大关键的要素,缺一不可,无论哪一个没了,那都是丢人丢到姥姥家的要命之事。 要让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跟别去姓,或者承认自己酒量不行,喝不过对方,自认没肚量,那可当真是比直接把他给杀了还要严重的人格侮辱了,死都没办法接受,宁可流血断头,都不可认怂丢人,这是大男人最最原则的问题! 争了大半天没出结果,明显感到肚腹饥饿的两人决定先去吃点东西垫垫对付一下,石勇力作为东道主,理所应当请客,便带着远道而来的晚辈魏颉,一同前往了城中某家口碑着实不错的大型酒楼,又叫了几坛子精酿好酒,有了好酒自然要有好菜,一桌子琳琅满目的上等菜系,色香味俱全,光是看着就令人眼花缭乱,魏颉深知这桌上的每一盘菜都不便宜,嘴巴动了动,打算说些什么,但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吞了下去。 石勇力用余光瞥了魏颉一眼,咧嘴笑道:「小魏,你是不是想着,等一会儿喝得差不多了,趁我不注意,偷偷跑去结账,毕竟吃人嘴短,你不愿意亏欠我的?想都不要想,这家酒楼我常来,店里头存着我不少银两,随便点什么好菜都行,直接花账里的银子,而且这几坛子杏花酒水,本就是我之前寄存在此处的,你小子想不吃我的不喝我的,那是痴人说梦,你就好好受着吧你!」 魏颉被秃的可是真心话啊,我还有个结义大哥,叫万纶,是个酒铺掌柜,比我大了十岁哩,我不介意他不介意,义结金兰这事儿又不是男女结婚拜堂,管什么年岁大小?有道是流氓不问出处,英雄不问岁数,只要是英雄好汉,那和人交朋友拜把子,那就从来都是不看岁数的!」 「行了啊,那么多好吃好喝的都堵不上你的嘴!」石勇力听得有些烦了,「十岁和四十岁那能一样么?差了整整半个甲子,三十年的光阴呐!三十年能干多少事情,你这举的什么狗屁不通的例子啊,这是昨儿晚上的酒还没醒,大白天的犯毛病?老子请你喝酒,那是老子自己愿意,至于和你结拜那种事,干不来,实在没意思,我要觉得有意思,结义的兄弟早就遍地都是了,哪儿还轮得到你?」 「那行,算我多嘴行了吧,这个话题带过,喝酒!」魏颉单手拿起摆在桌上的一个酒坛,「昨晚确实喝到位了,那感觉,就俩字儿——上头!嘴巴里酒味儿现在还没散干净呢,今儿咱们继续整,续一续昨天晚上的那股子酒意,醉就别真的喝醉了,老石你……」 魏颉原本打算说「老石你都一把年纪了」,但话到嘴边,强行生硬的改口成了:「老石你留点肚子吃菜,别白瞎了这一桌子美味佳肴。」 石勇力是聪明人,自然能明白这个姓魏的良苦用心,他之所以不愿意与魏颉结拜,其实就是出于某一层善祷善颂的考虑,觉得一旦两人义结金兰,那么就注定要立下那「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经典誓言,而这位在止息城里教年幼孩子练了二十来年摔跤的老师傅心知肚明,自己这副手脚皆损的残废身体,最多最多也就还能再活个十来年左右,而魏颉今年多少岁?二十一岁啊才!老人家就算多活二十年,那会儿小魏也才四十一岁而已啊,勉强步入中年,搞不好连儿子都还没怎么抱过呢,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岂能就那么早的死了? 遥想当年蜀地开国皇帝和两名贤弟桃花三结义,生死之交传为千古佳话,可那段感人肺腑的兄弟情谊的结果呢?随着二弟三弟先后离世,作为大哥的蜀国国君悲痛欲绝,为了给关张报仇,倾举国之兵征讨东南吴国,被吴国著名陆姓武将抓住机会火烧连营,焰光熏蒸日月,尸骸堆山,蜀军损失异常惨重,蜀王也因伤心焦虑过度而早早离世,在两位义弟殒命后不久时光,也紧跟着闭目驾崩,于白帝城托孤军师,咽下了此生的最后一口气。 石师傅心怀着对年轻晚辈的欣赏与希望,不愿前途无量的魏颉被结拜誓言所拖累,故而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与之义结金兰,做那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忘年「兄弟」。 魏颉与石勇力在城中那家知名酒楼内大快朵顾,吃得那叫一个风卷残云,就好似两人不单单要比拼酒量,连饭量都要较出个高低来不可。 不知不觉大半桌子的酒菜下了肚皮,二人都已吃了个八九分饱,家资较为丰厚的石勇力舒舒服服靠在椅背上面,一手摸着自己高高挺起来的啤酒肚子,令一手则用细细牙签剔着齿缝,打了个舒坦的饱嗝,忽然问道:「小子,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 魏颉微微一愣,开始快速回忆起自己目前为止人生中出现过的那些女人,兀自想了老半天,还是没有得出一个精准确切的答案,到底还是摇着头道:「不知道,没有说具体什么类型的吧,看感觉,感觉到位了就行。」 酒足饭饱的老跤师用鼻子「哼」了一声,思量片刻,用手中那根剔过牙齿的竹签子遥遥戳了戳身穿鲜红绸缎的魏颉,满嘴黄牙的糟老头子咧大嘴巴,笑道:「我猜,我猜的啊,你小子,应该跟我儿子喜欢的女人是同一种类型的。」 红绸剑客魏颉探着脑袋问道:「你儿子喜欢何种女人?」 石勇力直接用双手捧起摆在桌上的酒坛,对准嘴巴,喝了一口,淡然道:「有点像他妈妈的女人。」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八十三章 喜欢何种女人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四章 有爱者,无爱者 魏颉猛一愣神,险些一屁-股从位子上面滑落,麻溜的坐起身子后,瞪大了双眼,瞧着那个口无遮拦的老秃头,匆忙问道:「老石,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叫……像他妈妈啊?」 喝了不少酒的老跤师「啧啧」了两声,冲坐在对面的魏颉狠狠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怎么就胡说八道了?老子分明是在跟你好好聊这事儿呢。我儿石魏命苦,八岁不到就没了娘,是我一点点给他拉扯大的,当爹的,自然比不过上妈,没那么多养孩子的耐心,也没那么好的脾气来教育开导,我对他,一向都是不听话了就骂,再不听话就打,父子之间极少有安安静静坐下来聊天的时候,谈论彼此对各种问题的看法和解决方式……唉,没妈的孩子往往性子孤僻,都不太喜欢与人深交,因为从小到大就很少有人会愿意去仔细聆听他说的话,说了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藏在肚子里不说,独自消化。」 魏颉开始追忆起自己的过去,发现自己确实如石师傅说的那样,活了整整二十年,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虽然走过不少地方,见过很多不一样的男男女女,但其实他所交的「朋友」当真不多,知心的、能说上几句掏心窝子话的好朋友更是少得可怜,没几个,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 至于性格问题,用「孤僻」一词来形容,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魏颉既不孤傲自负,也不自卑懦弱,还不冷漠无情,待人处事的脾气态度都算得上是挺好,也懂礼数规矩、识善恶忠奸,很少做过分逾矩之事,若要用一个词语来充分形容他的秉性,那就只有孤僻最为贴切了。 何为孤僻?性情孤独而不合群,时常流离索居,大部分时间都喜欢避世独处,讨厌和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人打交道,觉得浪费宝贵的时间,宁可孤单也不滥于交际,这便是孤僻的定义。 魏颉自然是有朋友的,比方说过去还没有完全撕破脸皮之前,包括刘开山、杨得-志在内的四十余名搁剑塔守卫,在魏颉看来,他们都可以被其归入「朋友」这一栏目之中。 但也仅仅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什么是普通朋友?能在一起喝酒享乐侃天吹牛,一遇到艰难险境或是利益冲突的时候,就可以在一瞬间反目成仇,从朋友一下子变为死敌,速度之快,简直会让人由衷怀疑,我们以前真的有做过朋友吗? 那天深夜,刘开山为首的搁剑塔众人在落剑城中那座六层宝塔被炸毁后,乌泱泱蜂拥至「头儿」的家里,抢掠金银钱财无数,最后甚至将整间魏家屋院付之一炬,火光弥漫,连半点值钱的家当物事都不愿给魏颉这个仗义疏财的搁剑塔守将留下来,冷血无情、卑劣无耻至极,实在令人内心发寒发苦,感受不到丝毫来自人情味的那股子「热气儿」,活人不如死人,「兄弟」不如猪狗。 和那群忘恩负义的酒肉孽朋断了干系后,魏颉确确实实得到了显著成长,但生性良善温润的他,倒也不至于因此就对世上的所有人产生绝望,一棍子打死一大片的事情魏颉做不出来,也不想做,他依旧以春风般的少年风情在迎接着这个世界、这座江湖,只是迎接的时候,不会再像两年前那样愚蠢憨笨,像个大傻子似的敞开心扉,毫无保留了。 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交友也是同样一个道理,如果你过分将自己彻头彻尾展现给别人,那就等同于是直接暴露了自身的缺陷和不足给对方,一旦反目,别人必然会针对你薄弱之处发起猛烈攻势,誓要挠烂你心底里的那块脆弱软-肉,让你不堪到极点! 真诚是柄双刃剑,虽能高效且迅速的拉进两个人的交流深度,使陌生人在短时间内成为交好的朋友,但代价就是会非常容易让别人将你看破,从而对你们之间的关系感到浑无所谓,反正也没甚么新鲜感可言了,你也没法提供给我足够的「价值」,那我干嘛还要为你付出那么多?凭什么?亏都亏死了! 所谓社交的底层逻辑就是如此残酷绝情,和商贾贩子做买卖无差,如若给予不了别人有用的价值,那么在他人看来,你就是一个「不值钱」的废人。 当然,魏颉可以说是个非常之幸运、仿佛受到老天爷专门眷顾青睐的人了,他通过「搁剑塔被毁」事件懂得了更多的与人相处之道以后,初入江湖才没过多久时日,便在开满鲜艳桃花的烂漫山间遇到了与他志同道合的结义大哥,那个毕生以突破一阶筑身境为终极梦想的武道门外汉,万家酒店掌柜,万纶万大哥。 那位姓万的结义大哥在莫愁江畔告诉魏颉,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鼓励魏颉天下之大,何处都能去得,莫愁,莫怕。 还在开船临别前立在岸边遥遥高喊,寄希望于魏颉魏正气这个做弟弟的,能代替哥哥,闯一闯这座江湖。 如果说魏颉的性格是一座这人,会有下辈子吗?」 魏颉稍稍愣了片刻,点头道:「大概是有的吧,上辈子亏欠的人,下辈子一定能补偿得了的。」 石勇力脸红眼眶更红,「下辈子如果还能再遇到她,还能再有幸结为夫妻的话,我一定不会强迫她去干那些自己不愿意干的事情,来世若能她为男我为女,换我来给她生孩子吧,我不想再让她遭一回罪了……」 魏颉情绪受到显著触动,轻声安慰道:「老石,你有这份心,就已足够了,你老婆她在天上会听得见的。」 石勇力沉着嗓子「嗯」了一声,长长叹了一口气,后背依靠座椅,抬头茫然望向天花板,「小魏啊,别嫌我老石矫情,上了岁数,喝了点儿酒就容易话多。我这人其实心思蛮重的,平日里那些嘻嘻哈哈乐乐呵呵的作态,都是装出来给别人看的,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爱喝酒,清醒的时候就喝一点么?因为醒着太苦了,苦得我撑不下去!有时候某一天没喝酒,孩子们来馆里学跤,我想装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但根本就装不出来,脑子里只要一想到那些事啊人啊,就烦闷暴躁得不行,连最起码的耐性都没了,非得喝上点儿不可,喝了虽然还是会难受吧,但要是不喝,那可真是难受得我想死了……」 魏颉深有同感,举起一碗酒水敬了过去,「老石,我和你一样,也是因为压力太大了,所以才会那么爱喝酒的,想想也是,酒这种东西,心里头没点事儿的人,谁会乐意天天喝?」 这对年纪相差四十来岁的忘年交,碰杯,酒水互溅彼此碗中,扬头一饮而尽。 秃顶老师傅石勇力脸部面色愈发通红,他眯着醉眼,一副惺忪朦胧的态势,道:「刚才我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小魏,别太当真,那是我喝多了,管不住嘴乱说的!这天底下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各种类型的都有,有些女人啊,光是一个人,就不止一种类型呢,千奇百怪的,你爱喜欢谁就喜欢谁,男欢女爱这种事啊,天王老子来了都管不了你……顺从自己心意就好,慢慢来,你小子还这么年轻,一定会遇到真命天……女的,哈哈!」 弱冠之年的剑客魏颉报之一笑,淡然道:「随缘咯,能遇上那最好,遇不上便就罢了,我魏颉也不缺女人,大不了孤独终老,我无所谓的。」 年近古稀的老汉石勇力脑袋摇得好似拨浪鼓,「小魏,你这种想法不可取啊,你爹可就生了你一个,你要孤独到老了,你们老魏家的血脉可就断了!」 魏颉轻轻「呸」了一声,「老石,你也说了,是「我们」魏家,我们老魏家血脉断不断跟你有何关系?我生不生孩子,生一个还是生一百个,那都是我的事,我乐意生就生,不乐意生就不生,你在这咸吃萝卜淡操心个什么劲儿?!」 石勇力咋了咋嘴巴,「我这是为了你好,你想啊,你生下来的时候,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死的时候还是一个人,连个给你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那多惨……」 「得了得了,再说就没意思啊!」魏颉颇不耐烦的打断道,「你们这些老一辈的人,怎么整天就喜欢把「我这是为了你好」这句话挂在嘴边?仗着多吃了几年饭,就有资历倚老卖老了?命是我们自个儿活的,对自己好不好我们心里难道没点儿数吗?我明明白白的说了罢,我魏颉这辈子,是一定要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度过的,要是命里缘浅,今生今世我都遇不到值得去爱的人,那我宁可孤独到死,也绝不可能为了传宗接代,而去随便找个女人将就的,这是原则问题!」 两指捏了捏睛明穴,白须老汉石勇力甚感无奈的叹息一声,低垂下昏昏沉沉的脑袋,喃喃自语道:「有爱者,恒被爱;无爱者,一生求爱……」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八十四章 有爱者,无爱者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五章 易水寒 石老头起了喝酒吹牛的「高雅」兴致,自然而然也就收不住嘴巴了,十几两一坛的昂贵杏花酒,跟不要钱似的往嘴巴里猛灌进去,咕嘟咕嘟喝个不停,酒意浓烈上头时,便开始胡言乱语侃天侃地,语速极快,每句话之间几无停顿。 先是与魏颉讲了他自家亲身经历过的一些奇幻事迹与侠客异闻,作为一介江湖纯粹武夫,昔年仗着拳头够硬、体魄够强,与各路强劲敌人交锋对战,从不后退,只一味出拳出拳再出拳,战便战,死便死! 那个时候的石勇力甚至给自己立了条十分荒诞,但须严格遵守的可怕戒律,那就是只要在面对敌手之时心生丝毫惧意,像个懦夫似的往后退出了哪怕一步,即使那场战斗最终侥幸赢了,事后也必须要自断生机、了却珍贵性命,只因那会儿的他,绝不能接受自己的心境出现尘埃裂缝而不够「纯粹」,这恐怕也算是某种较为另类的精神洁癖吧。 当然那条所谓的自杀规矩,在他在天阙城惨败给了大禹朝最强武夫王迎鹏之后,就彻底宣告解除了,这也算是拳法大家石勇力与自己和解的一个象征。总之他被天阙顶梁柱王迎鹏硬生生打成废人以后,不单单是体魄修为,连心神境界也跟着一落千丈,再难拾掇起来,原本纯洁无瑕的心境变得满是裂纹缝隙,真正不值一文,送人都不要,扔大马路上都没人捡了。 在狠狠嘲讽完自己过去的荒唐经历后,白须老头子又开始讲述,他们大魏昔年都有哪些值得反复称颂的英雄豪杰、文臣武将,言语间情绪慷慨激昂,各种稗官野史搭配正史文章,那叫一个张口就来,滔滔不绝,数如家珍。当他皆着浓浓酒劲儿,讲到那位于赤垒江中横槊赋诗的魏武大帝的时候,更是万分激动的直接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引得酒楼内部周围的酒客纷纷侧目,如看傻子一般看着这个口若悬河的秃顶糟老头子。 是魏颉上去硬压着石老汉的宽厚肩膀,使劲儿往下去按,方才将那个跤馆老跤师给重新摁回了椅子上面,要求他安安分分坐好,不许站起来张牙舞爪,更不许乱动弹瞎胡闹,影响到别桌食客们安心用餐。 魏颉因为做好了今日便策马赶路的安排打算,故饮酒有度,并不多喝,始终控制在一个微醺的舒泰程度,游刃有余;而石勇力则是毫无顾忌,仰头痛饮着精酿杏花酒,拿自己的肚皮当水缸使,恣意往里头不断灌酒。 明明已经相当上头,醉得两眼眯成一丝缝隙,两侧脸颊发红发烫似铁板火烧,老师傅仍是不减酒仙般的奔放豪情,狂喝不止,鲸吞牛饮。 就算喝懵了又能如何? 大不了一天不去道馆里教课便是,身为魏国刚勇侯石辽后代的他,从来就不缺家财银子花销,吃喝用度无不随心所欲,只求开心自在就好,人活一世难得几回烂醉?该当尽欢尽兴才是! 并未喝醉的魏颉默默注视着坐在对面的秃头老跤师,和后者碰了一杯后,挑眉问道:「老石,我记得你以前酒品可好了,醉了也不散德性,怎的今日有些收不住了?」 头脑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秃顶老汉擤了擤鼻子,两眼直勾勾盯住桌上摆着的几个空掉的大酒坛,一个年近七十岁的魁梧老爷们,此刻竟发出了类似姑娘家的细微呜咽声,开始小幅度摇晃起了脑袋,他嗓音哽咽的恳求道:「我难受啊,难得能找人说说话,你就别拦着我了,我这胸口实在堵得慌,快喘不上来气儿了都!」 魏颉不再继续说话,只是缄默聆听。 满嘴黄牙的啤酒肚老汉石勇力眼圈红透发润,上下两半瓣嘴唇也出现颤抖,喃喃低语道:「我想我爹了,我想我老婆了,我还想我的儿子……国已破家已亡,这座蓟州止息城如今也已沦为了异族天烛国的地界,我一个手脚全废的糟糠老头子,一事无成,什么本事都没有,能做的事情太少了啊!我能做些什么?大魏能复国吗?狼蛮族人能死绝吗?我老婆她还能活过来吗?我儿子今生今世能有大出息么?被王迎鹏废掉手脚筋脉后,我这一身功夫武艺彻底完了,我这辈子也算是完了,我除了每天喝喝小酒,教教孩子们练摔跤以外,其他什么都做不了,我可真没用……」 「老石,别自暴自弃,至少你现在还活着不是?」魏颉凑上前去安慰道,「你喜欢小孩子,还开着一家可以带孩子们学跤的道馆,你儿子石魏已经浪子回头金不换,跑去城里头找活儿干了,再过几年银子赚够了,他娶个漂亮媳妇儿回家,生一窝大胖小子,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够你抱的了。」 原本就快闷抑垂泪的石勇力终于转悲为喜,他红着脸假嗔道:「还一窝呢,你当下崽儿呢,生太多了也烦得慌,我岁数大了,没太多精力带孩子了,生个一两个,我帮着带带,这还差不多嘛。」 「行,那就生两个,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儿女皆全,好事成双,你这个当爷爷的,就等着享福吧你!」魏颉善祷善颂,「你这日子过得不要太美哦,儿孙满堂,哪儿像我,别说儿子了,连老婆都还没娶过一个,二十年跟白活似的……」 石勇力哈哈大笑,「你才二十岁啊,急个屁哟!我可是四十来岁的时候才娶的媳妇生的儿子,就慢慢等着吧,你小子长得足够帅气,总会遇到合适的人,到时候我这把老骨头如果还活在世上,一定过来喝你们的喜酒哈!」 「好嘞,一言为定,到那时你若不来,我绑都要把你给绑过去!」魏颉亦笑道,「胸口可还难受不?还堵得慌么?」 石勇力摇了摇头,眯眼道:「笑了笑,畅快多了,哈哈!小魏,谢谢你陪你喝酒,还能耐着性子听我诉衷肠倒苦水,我老石今生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算是上辈子积德啦!」 魏颉抿了一口清冽杏花酒,靠在椅背上,面含微笑,心下感慨道:「记得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还整天只知道喝着酒顾影自怜,抱怨命运待自己不公呢,想不到短短一年过去,我竟已能够去开导劝慰别人了,这想必就是所谓的成长了吧。」 由于适才石勇力醉醺醺喝大的时候,又额外跟酒楼小二多点了好几个方便下酒的烤肉饼子,现在酒喝得差不多了,魏、石二人的肚子里都已饱胀,喝不下也吃不下了,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魏颉将没喝完的部分杏花村美酒通通倒入随身携带的布制酒囊之中,剩下的七八个肉饼也都让店家用厚厚的几层油纸包好,揣进了包裹行囊里面,以备路上的不时之需,行走江湖,什么都亏得,唯独五脏府亏待不得。 原路返回,将醉成一滩烂泥的石老师傅扛至家中后,魏颉便携带那本石家祖传的「拔山」拳法秘籍上路了,骑乘着那匹高头巨马赤焰火龙驹,离了故乡止息城,继续北上。 还没出止息城前,魏颉自认当了回受宰被骗的大肥羊,花了足足五两雪花银子,在城中闹市某家摊贩处购买了一张天烛国的完整堪舆地理图,从图上的详细描绘介绍中,对这座北方蛮族敌国的郡县城制和各地区方位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了解,再也不至于如同盲人摸象那般,走到哪儿是哪儿了。 知道了原来蛮地天烛国共有八大面积迥然不一的州府区块,分别名为天狼、黄龙、英雄、镔铁、燕云、大汗、珍珠、莽苍,复姓耶律的南院大王负责镇守天狼黄龙和英雄三府,剩余五大府则由全国地位最高的北庭诸葛女帝来统摄管辖,分署明确,各管各的,互不干涉朝政权力。 八府中面积最大的当属位于极北方的莽苍府,那里有茫茫草原与万年冰川,气候环境恶劣异常,故而地广人稀,城镇民宅以及北面王庭在那边驻扎的军事力量都少得可怜;其中面积最小的,则是最靠近南边大禹王朝的天狼府,该府其实原先压根就并不存在,乃两年前禹朝皇帝嬴勾听信宰相祁密谗言,割让了广陵止息碎肉三座边关雄城后,南院大王特别开设并划分出来的一大府郡,让天烛国从原先的七大府变为了八大府。 除去广、止、碎三城,相对更北的阳凤七星天阙三座巨城则被算入了天狼以北的黄龙府领地里面,不管是天狼府还是黄龙府,南院疆土辖属内的全部大小城池悉归耶律镇江一人所有,折腰山以南之地,莫非「王」土,三府州内,南院大王就是至高神明,象征着仙界无上烛龙的凡间化身,连高居大汗府的诸葛女帝都没法真正意义上压他一头,地位尊崇无限,可想而知。 出了止息城后,骑马往北徐徐行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夕阳渐落,天将垂暮,前方出现了一条水流十分和缓的宽阔江河。 魏颉于此地土生土长,自然知道此江便是那条知名度颇高,有历史渊源,又被唤作拒马河的北方「易水」。 身临拒马河畔,红绸剑修翻身跃下赤马,神情尤为凝重,向前一步步走了过去。 正值黄昏时段,残阳浑如抹血,落日的惨淡余晖照映在这名弱冠年轻人的挺拔身体上,拉出细细长长的黑色斜影,人影与身姿相互对比,更加显得男子萧瑟凄凉,孤苦无依。 佩剑青年忽然抬头举目,顺着河流上游往西北方向望去,远处群山如兵阵排列,肃穆威严,雄峻壮伟。 那是少咸山。 三年前,大禹王朝狼煞大将军魏魁为了守住蓟北军机要塞碎肉城,不惜自我兵解,光荣牺牲于那片高耸峰峦山阵之巅,死后无有尸骨残骸存余人间,连衣冠遗物都未能留下半件,英雄陨命殉城处,而今却已是敌国的疆域领土了。 暮冬霜天旱地,四处料峭。 面露沧桑之容的红绸年轻人沉默无言,弯下腰去,单腿屈膝半蹲,将手慢慢伸入了波光粼粼的江流之中。 易水寒。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八十五章 易水寒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我的盖世英雄 易水河,又唤作漕渠河、拒马河,古称涞水,大禹朝开国太祖皇帝嬴霑曾于此地横刀立马,抗拒北面蛮夷南下入侵,一君当前无人敢敌,威风八面,尽显一代大统雄主的霸气魄力。 该河流水域江溪纵横,却从无湍急奔涌之劲势,水面常年保持着缓和如绸的温顺状态,河畔有杨柳沙堤,风景秀丽,可供游人戏水、摸鱼,或是篝火烧烤,乃休闲纳凉的极佳理想宝地。 时至今日,这条水势平缓的美好河流,之所以能有如此高的知名度,除了历史战事的部分传说遗留,还源于此处曾有某个中原地界人尽皆知的话的嗓音都有了明显的提高,「我叫沈笛,笛子的笛,我在这里等人。」 「等什么人啊?是这孩子的父亲么?」魏颉继续发问。 姓沈名笛的纤瘦姑娘眉眼弯弯一笑,表情甜蜜如含糖浆,她重重点了点头,道:「是的呀,他不仅是我肚里孩儿的爹,他……他还是我的盖世英雄!」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我的盖世英雄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七章 人在何处? “盖世英雄?”魏颉对这个称号莫名的有点兴趣。 “对啊,我的盖世英雄!”身着白紫色绣彩小裙的沈笛低头一遍遍揉着小腹,“我的盖世英雄,他会脚踏七彩祥云,手里呢,则会提着慕容击筑那狗贼的脑袋,英姿飒爽的飞过来娶我回家!” 魏颉十分尴尬的歪嘴笑了笑,心道:“这姑娘怎的大白天说梦话?” 红绸剑客眨巴了几下眼睛,问道:“你那个……盖世英雄,叫什么呀?” “他姓林,叫林明。”沈笛脸上露出热恋期少女才会有的羞涩表情,“他是我师兄,更是我师父林东升唯一的儿子,我们暮云剑派未来的要让我给他生个根骨好些的乖孙儿……你别在这里信口开河、挑拨离间了,我是不会信你的话的,更不会去质疑我的明哥哥,他可是我要用尽一辈子好好陪伴的人,我这个做妻子的,怎么能不信任自己的丈夫,反而去信一个不怎么熟的陌生人?你若再说我明哥哥的坏话,我可就不领你请我吃饼的情了!” 魏颉无趣的撇了撇嘴,“我没说你明哥哥的坏话,我只是在帮你分析而已,既然你觉得你未婚夫绝不可能辜负你,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见魏颉含笑卖着关子,孕妇沈笛焦急催促道:“你快说呀,还有一种可能性是什么?” 魏颉转过头去,望向那条被黄昏夕阳光辉映照得满是潋滟波彩的拒马长河,肃声说出了那个他自认为唯一的可能:“你的未婚夫林明他,眼下极有可能被困在了某处,虽那柄蓝等品级的佩剑溢清寒尚在手中,但是却难以脱身,没办法折回易水这边来找你。” “别跟我讲你的明哥哥武艺有多高强了,他再强不是也才只有星斗擂前四强的水平么?不瞒你说,那个星斗大会我也曾参加过,就是去年九月十五的那一场,我跻身至了二强,如若没人出来捣乱的话,搞不好我一举夺魁,拿下擂台冠军都不是没有希望。然而即使换成是我,孤身一人闯入碎肉城,去暗杀一个手下兵卒扈从无数的州府长官,都是件极度困难艰险的事情,九死一生,绝大概率要把性命交代在少咸山上……”魏颉郑重其事道,“沈笛,我正好要去少咸山碎肉城,你若能信得过我,便跟我同行,我帮你去找你未婚夫。” 腰间配剑的瘦弱小女子沈笛兀自犹豫不定,不知到底该走还是不该走。 魏颉见其仍然踌躇不决,又道:“你如若信不过我,也无妨,我一个人去碎肉城便是,你就继续待在这里等着吧,包裹里剩下的几个肉饼子可以全部给你,当然,既然你如此不信任我的话,那我也就没什么义务,费力不讨好的帮你,去找你的那个明哥哥了。” 心系未婚夫林明安危的沈笛一咬牙,高声喊了出来:“我陪你同去就是了……我丈夫他倘若真的遇上了什么危险,求你一定救救他,我们整个暮云剑派都会对你感恩戴德的!” 魏颉瞧着面前这个总算是迷途知返了的彩裙女子沈笛,眯起眼睛道:“你这女人啊,倒也没傻得那么彻底,还没到那种油米不进的可悲程度,还有的救,行,咱们这就奔着少咸山去罢!” 年轻剑修冷不丁想到了有趣的事情,“噗呲”一下笑出了声音,心下暗道:“老石问我喜欢哪种类型的姑娘,哎,什么类型的都好啦,总之千万别是这种,脑子明显就不太灵光的傻姑娘就行……” 当其头脑中闪过“傻姑娘”三个字的时候,魏颉脸上的笑容瞬间便即凝固成冰,只因他的眼前在那一刻,快速闪过了一个扎着两根羊角辫,穿有葱绿色衣裳的活泼少女形象。 如今已改穿鲜红绸缎的弱冠年轻人神色恍惚,他仰头遥遥望向西方的无边天空,喃喃细语道:“小萝卜,你现在在哪里啊?记得学聪明点,别再整天犯傻了,大哥哥不在身边的日子里,要照顾好自己啊,我再努努力,一定会找到你的……” 一身蓬松彩裙的年轻准妈妈沈笛两手搭放在有了幅度的腹部,同样也在远望着苍茫西天,腹中怀胎的她眉宇间堆满了愁丝,轻声祈求祷告:“老天爷,求你了,千万不要让明哥哥有事,千万不要!我愿意少活十年,二十年也行,我只希望他能平安……”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人在何处?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八章 扛枪 虽未真正意义上过门,嫁入林家为妻,但彩裙女子沈笛也确实可以算作是名有夫之妇,且其还腹中怀有身孕,不多时便要为人妻为人母,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出于避嫌这一目的,魏颉自己主动背上了不算特别沉重的行囊,然后大大方方将马鞍处的舒坦位置,让给了体弱易累的孕妇沈笛,自己则牵着缰绳,一路步行。 魏沈二人,一个马下一个马上,顺着易水河逆流而上,往西北方向快速赶去,实在慢不得,当下已是晚间黄昏落暮,若是再耽搁上一段时光,天完全黑了,就不好渡河上山了,到那时没地方住店留宿,一男一女在山里摸黑行路,其中一个还是有未婚夫的孕妇,那可真是尴尬至了极点,光想想就让人忍不住狂抓头皮,脑壳发痒。 来到拒马河的上游平缓地段,徒步而行的魏颉又破费了些许钱财,雇了船家,开船载着两人一马,驶过了那条曾有大禹太祖皇帝横刀立马、天下第一刺客作别知音挚友的著名长河易水。 来到河对岸后,依旧是魏颉负责辛辛苦苦牵马,沈笛在鞍背上舒舒服服坐马,兴许是觉着年轻人魏颉这一路,有马不能骑确乎有些可怜,尚未嫁入暮云剑派林家的沈笛不止一次出言邀请,希望魏颉也能骑乘上来,和自己一前一后坐着也无甚么不妥之处,用不着如此避讳忌惮,她不怎么意那些事情的。 魏颉却接二连三的直言拒绝,表示自己说了不坐那就是不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再劝都没用。 男女同骑一马,路途颠簸,难免会有些无法自控的肢体接触,举止行径出现不当之举,即便作为女性的沈笛毫不介怀,魏颉自己心里也多多少少会有点膈应,只因这能让他没来由的开始回忆过去,想起那个爱穿石榴红裙子,一曲唱罢可引群蝶飞绕的小丫头许灵霜。 年轻人不同中年老年,满身血气会相对更加旺盛得多,而又恰好修持定力的本事有所不足欠缺,很容易就把控不住自己,出于种种热浪情愫,做出些不计后果的干柴烈火“胡来”之事,要不怎么会有“年少轻狂”和“年轻气盛”这两个不怎么好的成语说法呢? 昔日在那座人间仙境般的盈盈湖盈盈岛上,是魏颉身不由己,白衣仙子沈腰主动缠绵,你情我愿,这才有了那一场共赴巫山云雨的幕帘欢爱,男女倒凤-颠鸾,不知天地为何物。 而在玎州彩菱城的满月楼里,和西湖南斗派掌门孟长生独女孟幻发生关系,却是魏颉太过年轻气盛,被强烈欲念冲昏了头脑,失去理智,自己先行一步提出来的交换条件,让“大”女子孟幻用“肉体”来兑换一次免费杀人不还手的机会,这既是彼此双向平等的交易合作,又是单方面的强买强卖,由不得买方不买或是卖方不卖,且概不赊账,概不退款,买定便即离手。 这两次难登大雅之堂,会被某些古板教条的老者唾骂作是“不知廉耻”的白日荒诞,前一次出现时,魏颉作为陷入了销骨迷魂阵内的“弱势群体”,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和争斗的余地,其实只要稍微设身处地想想,就可以快速理解,被一个天下无敌的九阶止境陆地尘仙死死压在身下,五感几乎丧失,脑海一片空白,唯有“性”之一事充斥大脑,如此绝险处境,试问这世上又有几人能逃脱得了呢? 想必就算是堂堂定力绝强的三教圣人来了,面对盈盈仙子沈腰的猛烈进攻,都不一定能镇定自如并全身而退,更别提魏颉一个普普通通的凡夫俗子了,天性一经解放,哪便再也收不回来了。 那个让人脸红的事情发生时,魏颉青衫佩剑白马潇洒,孑然一身恣意闯天地,尚还不认识善唱滇戏的红裙少女小霜儿。那会儿的他,就算再荒唐放肆十倍百倍甚至千倍,其实都无甚大的干系,自从父亲魏魁战死碎肉城后,这世间就再没有谁说出来的教条规矩,是魏颉这个做晚辈的,必须要听必须要遵守的了,男人走四方,无拘无束,且自逍遥没人管。 然而第二次,在彩菱城满月楼中的那番震动异常激烈的胡天胡地,熊熊烈火伴结冰干柴,汪-洋海中快活游一遭,却是切切实实被身处隔壁修习内功的小丫头许灵霜给尽收耳中,自始至终都听得那叫个一清二楚,点滴不漏,甚至连最后,魏颉给南斗派镇派法宝酩酊改名为“醉卧美人膝”这件事都被许灵霜听去了,就连哪怕半点儿羞于启齿、惹人面红的小秘密都没能留下,两人离彻彻底底的“坦诚”相待,不过是仅隔了薄薄的那么一层酒楼墙壁而已。 所以那日在燕鸣关城头之下,当红裙少女许灵霜终于愿意戳破了那一层窗户纸,打开天窗说亮话,告知魏颉其实自己什么都已知道,只是故意装得不知道的时候,年轻剑修魏颉整个人便当场化成一具石膏雕塑,呆若木鸡,被言语震惊得头脑嗡鸣不止,不清楚究竟该如何自处、如何出言回应,无地自容到恨不得一剑劈出条能塞人的地缝钻进去,好避一避那个朱丹裙小丫头质问别人时,那双咄咄逼人、不依不饶的含泪美瞳。 那层所谓的“窗户纸”一旦被捅破,那么就算许灵霜自己不主动离开魏颉,魏颉也没有颜面和资格继续待在小霜儿的身边了。 更何况他是在明知道许灵霜喜欢自己的前提条件下,居然还恬不知耻的打算直接破关入天烛国,去北方各地寻找卜倩。 这个世上,有哪个自尊自爱的女孩子,能接受得了自己喜欢的男人,带着自己,当着自己的面,跑去见别的女人,和别的女人亲热? 魏颉自然也不晓得无涯真人徐行曾在漆竹林里给过许灵霜一句有用的“道理”,那就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这句出自徐行《南华真经》里的道门真理,极其适用于青年魏颉和少女许灵霜之间的扭捏关系。 魏颉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结伴而行的许灵霜,即便如此,魏颉在长江船头的烤鱼篝火旁,仍是忍不住想要凑近亲吻小霜儿的情致冲动,而未经人事的许灵霜也完全未做抗拒,如果没有被封印长江百年的江河鬼神俞肥突然冒头打断,那么懵懵懂懂的朱丹裙少女必然已经半推半就,将自己的美好初吻贡献出去了。 那样的话,等需要割舍掉这段感情的时候,只会更痛苦、更难受、更难以自拔,以致陷入更恐怖更要命的深渊漩涡之中,万劫不复。 两人的关系与其再这么不清不楚的互相纠缠下去,还不如当断立断,在犯下更巨大且难以弥补的错误之前,直接给它断个干净,就此扭头别过,天涯不见,相忘于江湖。 燕鸣关别离少女许灵霜后,弱冠年轻人魏颉的整体精神状态无疑低落消沉了甚多,少了一个平日里说话聊天的伙伴这还只是最次要的,魏颉难受懊悔的主要点在于,他发现自己这个王八蛋竟然是因为过于“风流”,不够尊重女性,不够洁身自好,才会导致将最好最乖最善良最需要依赖的小霜儿给失去了的。 有些人或事,拥有的时候你绝不会珍惜,唯有等到它彻底没有了,离开你的世界了,那份追悔莫及的懊丧情感才会若潮水般汹涌而至,而那时注定将回天乏力,除了一个人默默消化苦楚以外,貌似压根就找不到轻松解脱之法。 感情上的苦难,不弱于世间的一切苦难。 所以,为了不再发生“小霜儿落泪离去”,这样凄苦无状的人间悲剧,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魏颉决定至少这一年内,不和自己不喜欢、不愿负责的女人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哪怕碰一下这种无伤大雅的事情,都要尽可能的避免! 既然之前已在长公主山巽风宫里当过道士了,那现如今,不妨再自发性的当一回“和尚”。 别的不说,就俩字儿——“禁欲”! 一路往西北赶去,望山跑死马,此地距离少咸山其实距离不小,路途中,魏颉果真没有跃身上马,于马下牵绳行走,和有夫之妇沈笛保持着半臂的安全范围。 黄昏傍晚,天光尚还没有完全散去。 天狼府少咸山脚下的那片闹市却已是灯火阑珊,通明似白昼。 北方蛮族龙蒙在各种民风特点上面,均与南面中原大禹王朝的老百姓有着不小的差别,出入显著,具体表现在衣食住行等等诸多方面,比如说市集的阶级分别。 天烛国的商街闹集分为金、银双市,两种市集以金银称号划分等级,顾名思义,金市所售卖之物价格皆十分昂贵,而银市兜售的物品则格外低廉便宜,两者阶级划分显著,金高银低,金贵银贱。 就算是银市中最值钱最抢手的物事放至金市去买,也基本很难入得了那些有钱人们的眼,必定算不上甚么有用的宝贝货色,顶天儿了就的给你多打两眼瞅瞅,若实在品质够高、物件材质够好,冷不丁被人买去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但绝大多数时候,东面银市的东西摆至西面金市去,那就跟垃圾桶里的破烂玩意儿放到饭桌上一样,极易遭人嫌弃恶心,普遍如此,罕有例外。 要不然怎么会有,富人一金壶、穷人一银山的古怪说法存在? 此言之意便是,有钱人家喝茶用的一个小小金制茶壶,拿去兑了大量雪花银两,全部堆放至那些穷苦人的家中,就是一座这辈子都再也吃喝不愁的小型银山了。 金市与银市紧密相连,西金、东银,中间有一层用作象征性的关卡隔断处,可随意通行,设不设置此关本来就问题不大。 富人绝不会屑于去逛位于东边的银市,而穷人衣着平庸破旧,谁愿意打肿脸充胖子跑去金市里面摆阔?要知道,那边一个约莫只有拇指大小的精巧物件,就够寻常人家吃穿用度,舒舒服服花个好几年了的! 今晚少咸山脚下的金市银市都特别热闹,人头攒簇,拥拥挤挤,不论富贵还是贫贱,有钱还是没钱,男女老少,贩夫走卒,皆齐聚在了两市的交接隔断处。 在此地,于数个时辰前搭起了一个高台,台上有一杆由几名士兵合力抬将上来的威武长枪。 那杆丈余长枪通体上下镀有一层尤为夺目的浓厚黄金,尖头朝上,笔直立在高大台子的正中央,锋锐枪头在周遭明眼灯火的照射之下,反光折映出十分晃眼的亮度,恍若神兵天将的降魔法器,堪称霸气外露,悍然无双! 这原是天狼府持节令长官慕容击筑近期想出来的一个游戏“乐子”,或者说是,某种招募人才为己所用的特殊方式。 扛枪。 凡参与试炼者,都需要硬扛着那杆分量绝不低于两百斤的巨型金枪,中途不能放下来休息,以两市中央分界处为起始点,先从隔断点往西徒步出发,扛着巨枪抵达金市的最西端后原路返回,然后再往东行进,到达银市最东面后,再度步行回到最开始的位置。 这样一来,就等于是说要求挑战者肩扛两百多斤的鎏金长枪,走两遍金市银市东、西全部距离,而光是一遍所须走的里程就不会少于二里,一遍有二里地,连走两趟那就是四里,这么长的距离,还要扛着如此之沉的一根东西,此番试炼难度之大,真是匪夷所思,不亚于登天! 当然作为成功完成这等绝难试炼的豪侠勇士,不仅能受到众人的崇拜与仰视目光,还可以获得极为丰厚的奖金,以及晋升为南院大王耶律镇江麾下直系部属的大好机会,从此飞黄腾达,此生不愁。 报名者极众,然而就连能抱起那杆长枪者,都寥寥无几,更别提扛着枪杆连走两趟金银双市了。 勉强有几个浑身肌肉鼓鼓囊囊的伟岸壮汉,龇牙咧嘴的斜抱着金漆巨枪,龟速向西慢步而行,而就连金市的西面尽头都还没走到呢,就已是气喘如牛,胳膊上、大腿上、脑门上青筋凸起,双瞳暴绽,细密血丝肉眼可见,基本上出现这种窘迫的状况,就说明他已坚持不了多久,马上要放弃了。 最好最好的一个记录,也就是某位身高将近九尺的彪形大汉,横着双手捧枪,意志力极强的硬生生走了西面金市一个来回,待他行至初始点的时候,两臂筋肉似铁般僵硬发酸,血液严重循环不畅,终于再也扛不住痛苦,把亮眼金枪“嗙”的一声摔放了下去,卸货后整个人瘫坐在地,大冷天汗如雨下,眼神发直,形同虚脱。 天色逐渐昏暗,山脚下变得黑黢黢不见光彩,而金银两市的民间灯火依旧亮堂,北方天烛国一向都夜不闭市。 人来人往,金市银市商贸繁华,你买我卖从不断绝,各取所需,钱财交易如流水。 富人所购之物往往奢华而不实用,穷人买入的物件则总是价格既低,又十分经久耐用,富人嫌弃穷人的东西和一堆破烂没什么区别,穷人则鄙视富人们脑子都有坑,傻兮兮花那么多钱买那种中看不中用的垃圾。 两者互相看不上对方,也理解不了彼此的生活模式,价值观迥异,以至于双方阶级代沟之大,就如同剑圣嬴秋在阳关大平原上斩劈出来的那条千丈沟壑,深不见底,无可逾越。 在大量的魁梧汉子陆续挑战失败后,有胆子上台来的人逐渐减少,围观看好戏的市集百姓也一点点散去,再不复初始时的那份兴奋激动和高涨热情,气氛直线下降。 到后来,台下观众已少得可怜,负责此次招募高手活动的官兵见群众们的积极性愈发降低,同样大感无聊无趣,觉得今晚恐怕是没人能顺利完成那一场慕容大人专门安排的“试炼”了。 喏,一鸣惊人的宝贵机会已经给你们了,是你们自己不中用啊,没能抓住,任凭高升的机会白白溜走,这可怪不得任何人! 就在高台一侧的狼蛮族士兵们迷迷糊糊,一个个都快等得睡着了的时候,有一个身穿鲜红华丽绸缎的八尺年轻人,步履稳健,走着台阶一步一个脚印,踏上了那座位于金银两市中央地段的巨大高台。 腰间悬佩双剑的俊气年轻人很快便来到了台上那杆沉重金枪的旁边。 尖头朝天,穿红绸戴佛珠的年轻剑客单手握住枪杆,面部表情风轻云淡,仿佛在办一件再普通再寻常不过的蝇头小事,何须多言赘述? 不见其有任何发力动作,那杆分量远超两百斤、直逼三百斤的威武金枪竟然已离开台面,被头戴斗笠的年轻人轻轻松松举了起来。 仅用一只手便举起镀金巨枪的青年男子微微一笑,就那样将丈余长枪扛在了自己的肩头。 台下有幸目睹此情此景的百姓们尽皆瞠目咋舌,几乎所有人都发自肺腑的深切觉得,红绸公子单手提枪并以肩扛枪的那幅霸气场景,是他们这辈子中见过的最风流倜傥、英姿卓绝的画面。 令人毕生难忘!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九章 敢怒而不敢言 少咸山脚下。 金市银市交界分割处的那座高台之上,有个头戴斗笠、身穿红绸的年轻剑客以极度潇洒脱俗的放松姿态,轻描淡写举起了那杆远超两百多斤分量的镀金长枪,并如握无物般的将沉重巨枪扛在了右侧肩头,仿佛他肩膀上压着的根本不是什么将近三百斤的金枪,而是一根没什么重量的轻飘木棍,毫无压力,单手即能拿捏。 脖子上挂了串红豆色定心佛珠的斗笠年轻人挺胸立于高台中央,睥睨四周,发现台下百姓们那份崇拜敬佩的夸张眼神,对此他甚感受用,那张俊秀超群的脸上,浮现出自豪快乐的神色,心下暗道:“想不到装高手的门槛都已经这么低了么?我不过是扛了根稍微重那么点儿的金枪而已,竟然就能收获如此多的注目礼……那他们若瞧见我那日,脚下以飞剑作阶,自悬崖梦!哦,对,那个复姓慕容的家伙,是你们天狼府的持节令吧,官儿倒是还挺大的,如果你们主子能腆着个脸过来求我,说要好好的伺候我,给我当奴才使唤,只要语气足够诚恳、态度足够卑微,那本公子也不是不能稍微考虑一下同意收他当个端茶送水的下人。至于你们这几条连狗都算不上的狗腿子,我奉劝你们还是本分一点,识相一点,别什么人都敢拦,比如说我。本公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玉皇大帝来了都拦不住,就你们这几棵小帮菜,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阻我的道?这是嫌自个儿命太长了,想早死早投胎啊?如果不想那么早死,就麻烦他-娘的给我多长点眼力价儿,什么样的人能惹,什么样的人不能惹,给我分清楚看仔细咯,别浪费爹妈生的一对好招子,当个睁眼瞎!” 十余名佩刀士卒皆已丧失战意,只敢怒,却无一人敢言。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章 落花踏尽游何处 魏颉将冰塞川雪满山两柄细小飞剑收回了袖中,即使脖子上已没了任何威胁,为首的两名士兵依旧呆在原地,连动都不敢动,最大的变化不外乎就是有了吞咽一下口水的勇气罢了。 而立在他身后的十来名官府兵卒同样也是敢怒而不敢言,有那个为主子出气报仇的心,却没那么挺身而出拔刀砍人的胆,都希望能冲上去好好教训这个狂妄自大且口无遮拦的混蛋小子,但却没有与内心想法相互匹配的实力,忌惮恐惧于眼前那名红绸剑客的通天手笔和盖世修为,还有那首屈一指的“剑仙境界”。 记得数月前有两名中原的仙品剑修来到了黄龙府,两位剑仙,一个姓胡,一个姓常,皆是六阶凝丹境,一入天阙城,便即成为南院大王耶律镇江的座上宾、堂上贵客,备受耶律大王器重,用“一步登天”来形容他们晋升速度之快都不为过。 天烛国有一条亘古不变的铁律,那就是强者吃肉弱者喝汤,更弱者只能活活饿死,龙蒙族的男女老少对待英雄级别强者的感情,那就永远只会是崇拜和敬仰,不掺杂其他,就是如此纯粹! 眼前这个衣着鲜艳华丽的佩剑年轻公子,竟然匪夷所思的也可以御使通灵飞剑,料想此人的修为境界应该和胡常二人差不多,也是六阶凝丹境,堂堂正正的仙品剑修。 天烛国少剑修,更少剑仙,所以一位六阶凝丹境的剑修,放在这座北方蛮夷的巨大国度里,那是要被当成无上神仙供奉起来日日朝圣、夜夜顶礼的! 那群腰配弯刀的精壮士兵虽人人俱有一阶筑身境的修为水平,但这一阶与六阶之间的差距,那可当真不是一般的大,堪称天上地下的云泥之别了。 如果说一阶筑身境修士能被看做是一只寻觅残羹剩菜的地沟老鼠,那么六阶凝丹境剑仙就是一头体格健壮的成年猛虎,一吼地动山摇,二吼万灵胆寒,三吼林中无声。那些地沟小老鼠就算拼尽全力都没法对人体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害,而山间猛虎仅是巨爪轻轻一拍,就能把人的天灵盖给掀开,这等杀伤能力对比,就是一阶与六阶之间的差异。 成者王败者寇,强者生弱者亡的铁血道理早已印刻在了魏颉的内心深处,这个准确来说连二十一岁都还没到的年轻人,对这个世界有自己的看法,从小到大,不同的年龄段看法也不尽相同,至少按照目前他的状态来说,认定这个世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凡事也有因果,不论是被杀之人还是被救之人,都有他们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一“关”要过,善恶循环只争来早或来迟,罕有例外。 这个世道不存在什么真理,有的就只有一颗拳头的硬与不硬了。 拳头不够硬,连街边打架斗殴都赢不了;拳头够硬,连一个国家都能被你颠覆了。 大禹王朝统一六国前,魏蜀吴楚韩齐六国的先后灭亡,就是这一“道理”血淋淋的铁证! 魏颉这么一个初出茅庐还不到短短一年,二十岁之前都没怎么正儿八经体验过江湖事的弱冠青年人,都能够轻易明白过来的道理,那群老油条似的狼蛮族士兵又怎么可能会不懂呢? 对于在官场底层饱受打压的可怜小兵而言,一般来说有两种人是绝对不能招惹的。 一种是大腹便便,整体气质一看便知其显然是久居高位的贵族人士和商贾豪伐;另一种则是那类鲜衣怒马,打眼一瞧就知道身怀上乘武学的江湖高手和武林游侠。 前者可能不会很快就要走你的宝贵性命,可能会慢慢的针对于你,让你陷入无法脱身的艰难困境之中,直到被折磨得水深火热、生不如死;而后者一旦被惹不高兴了,那么你的人生也就算是直接抄捷径走到了尽头,那等武学大能若想杀你,那简直是与睡觉喝水一样在容易不过的事情,轻而易举,翻手之劳罢了,和碾死路边一只小臭虫并无多大差异。 十余名颇具血性气概,但还是觉得自己的身家性命不该这般草率便丢弃的狼蛮族士兵几乎在同时躬身抱拳,行了个江湖人的致歉礼,然后未等那个披穿红绸的年轻剑修说出“滚”字,便即麻溜自觉的整齐退步,旋即飞奔着离开了此地,头也不回,落难逃荒一般狼狈。 这处金银双市的中间交易隔断口,再无一名官家兵卒,只余下许多大受震撼的看戏百姓,以及一名连剑都没拔出来便赚足了面子的年轻剑修。 此时此刻,有部分围观百姓的内心想法是:“我滴个亲娘嘞,这便是仙品剑修的风采么?!未免也太帅气了些罢!老子要是也能随随便便驾御出通灵飞剑出来,那以后去大街上,还不得横着走晃着肩膀走啊?啧啧,这位年轻剑仙当真厉害,一柄飞剑还觉着不过瘾,居然一口气御出来两柄,那老子要能做到这份儿上的话,那和别人打架的时候,直接先飞一柄出来大杀四方,再让另一柄慢慢给自个儿剔牙,等牙缝里的脏东西都剔干净了,前头的敌人也该杀得差不多了。” 魏颉遣散一众沦为崇拜者的寻常老百姓后,简简单单在周边架子上扯了一个照明用的大红灯笼,再度牵过那匹后背驮着个彩裙女子的赤焰火龙驹,继续往少咸山行去了。 夜幕低垂,离开山脚下的那方繁华市集后,沿途再无甚么人烟踪迹。 他们虽一路紧赶慢,赶想尽一切办法节约时间,却还是没能在天黑前赶上山去。既然天都已经黑透,那么就无所谓了,反正手上有灯笼不至于要摸黑上山,魏颉对八骏图名马之一的赤骥非常信赖,笃定鞍背上的孕妇沈笛不至于会因颠簸失衡而不甚落下马来,于是也便放宽心,手牵缰绳缓步而行,借大红灯笼那份光亮,赶着山路。 半路上为了消愁解闷,魏颉和骑在赤马背上的彩裙沈笛有一茬没一茬的闲聊着,期间魏颉有问到沈笛作为淮南道暮云剑派掌门林东升的徒弟,剑术水平和修为境界究竟如何呢? 腹中怀胎的小女子沈笛略显尴尬的犹豫了一会儿,在魏颉的追问下,方才不得已如实回答,说她其实拜入暮云剑派连一年都还没不到,正儿八经练功学剑的时日甚至不足三个月,其他时间都用来和明哥哥谈恋爱了。 魏颉面带微笑连连摇头,衷心感慨有情饮水饱,原来女性为了追求爱情,当真是事事皆可抛啊! 后来两人聊到了林明送给未婚妻的礼物,沈笛表示自己的修为那么低下,拿着那柄品质极高的蓝等剑胚转玉盘,颇有“剑不配人”之嫌,连令之认主都做不到,若不是为了和明哥哥的佩剑溢清寒阴阳气机钩连,她才不愿意整天带着那么一柄没用的上品好剑走来走去,被人在背地里说闲话,甚至暗中心生莫名觊觎之意呢。 她还说,明哥哥送她再贵重再稀有的礼物,都不如他送给自己的那一双绣花小鞋,毕竟同为死物,前者冷冰冰的不存在感情都能说送就送,而后者,则是林明挑灯夜战一针一线刺绣出来的心血,那是包含了对另一半爱的体温的,两者相差甚大,不可同日而语。 魏颉笑着调侃说差不多得了,再也不跟你聊了,你这人忒也不会聊天,张口闭口都是你的明哥哥,你这样,让我这种连伴侣都没有的人听着得多嫉妒、多酸呐!成心的吧你,摆明了就是想让我羡慕死你们啊! 骑在马鞍之上的彩裙姑娘沈笛顿时“嘎嘎”笑了起来,笑声开朗活泛好似鹅叫,整具纤瘦身子都被笑得摇摇晃晃起来,好险没从马上摔坠下来。 终于算是勉强登上了少咸山。 初入天狼府碎肉城的时候已是半夜,魏颉看来是刚才那阵当众舞枪呈威风豪气的劲头还没过,所以即便是到了这个点,仍是半分困意都没有,精神极度亢奋,甚至于说还想找个地方喝点。 毕竟这座名为“碎肉”的巨型军镇城池,对于这名姓魏的年轻人而言,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入城后的一路上,魏颉头脑被各种关于过去的回忆强行充斥着,变得有些昏昏沉沉,连胸口都开始闷闷的,仿佛有一团棉花堵在了里面,说不上来的滞涩,呼吸不畅,喘不透气儿来。 去喝点酒吧。 既然这么难受,喝一点,应该能好受一些吧,应该吧。 怀有身孕的年轻女子沈笛讲真还是蛮想去睡觉的,但她看到自己的恩人那副要死不活的消沉模样,知道他因为某种特殊原因心情相当不好,便又不忍心撇开离去,让他孤零零一个人去喝闷酒,自己虽然有孕不能饮酒,但稍微作陪一下总还是可以的。 毕竟若没有这位公子出手救助,自己恐怕就真的要活活饿死在那条易水河边了。 在少咸山碎肉城里东拐西绕的逛了逛,一直牵着红马赤骥步行的魏颉有了意外之喜,他在某个沿街拐角处发现了一家即使深夜仍不闭门,且客流量着实不小的精致酒肆。 那家街边酒肆不仅门面装修别具一格,就连木制招牌上写着的那个名字,都起得颇有雅兴格调,叫做“落花踏尽”。 很明显,这屋子的名儿出自人间诗圣谢心然那首《少年行》里的一句——“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一章 英俊机变青衫俏郎君 深更半夜,能有意外之喜,雪中送炭般找到一家尚在开门营业着的精致酒肆,魏颉自觉今晚极是幸运,这来得未免也太是时候,心情也跟着变好了些许,遂匆匆将那匹名为赤骥的赤鬃老马栓在了酒肆门口,带着腹中怀胎的彩裙小女子沈笛,与之一同进入了热闹非凡的店铺里面,准备喝个舒服。 入得那家店名唤作“落花踏尽”的街边酒肆之后,魏颉这才发现,其实此家深夜酒肆的面积当真很小,和一般的破旧客栈差不太多。 但即便占地不大,内部光临的客人却几近爆满,个个碰杯换盏,大声侃天尽兴,喝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深冬夜里,虽无风雪飘刮,却仍是异常冷峻难捱,路边地冻、天幕凝寒,幸而这座苍苍茫茫的世间,还有这么一处温意如春的狭小场所,可供人暂时性的饮酒驱寒,彼此间报团取暖。 再无奢求,有此,已幸甚至矣。 由于店面本就不大,除掉中央的台子和一些必要的摆件,面积就更显小得可怜了,半夜里来此地喝酒娱乐的客人又甚多,故而魏、沈二人入店后着实费了不少功夫,方才勉强寻到了一处落座的位置,即便如此,依旧还是免不了与其他人肩碰肩背靠背,颇为拥挤贴合。 既来之则安之,没什么好嫌弃的了。 大晚上在城中找家还开着张、卖着酒的铺子不容易,挤点便就挤点吧,总也比在外头吹风受冻,冷得想流鼻涕打喷嚏来得强,魏颉内力强悍自无惧严寒,而小姑娘沈笛体格孱弱,兼有孕在身,对冷天气的耐受力明显不强,正缺一个温热的屋子暖暖身子,一入酒肆内就宛如捧了个汤婆子,进来就再也不想出去了,吵便吵了,至少能有个暖乎乎的安身之所,胜过外头十倍。 本着尝鲜的好奇态度,魏颉跟长相憨厚的店家要了瓶酒液色泽浑如黑漆的“三勒浆”,此酒入喉味醇,回甘很浓,粘稠度尤在西域人专门酿造的葡萄美酒之上,听店内老板说,南院大王耶律镇江就特别钟爱饮用这种液体绸粘若血的三勒原浆,加之“三勒”一词在天烛国语中与血液发音相近,耶律大王还饶有兴致的给这酒取了个霸气的别名,就唤作“龙血酒”。 魏颉端着酒杯在位子上稍微喝了一会儿,那家虽不大但是既热闹又暖和的沿街酒肆里,忽然来了个身穿单薄艳丽衣衫,尽显胡人风情特色的高挑女子,并不似中原人那样行甚么万福礼节,刚来便开门见山,直接为入得此间饮酒作乐的客人们表演起了无比华丽的舞蹈,罗衫摇曳,各种自由动作主要以跳、腾、挪、踏为风格特点,时而雄健迅急、刚毅奔放,时而柔软潇洒、诙谐有趣,堪称生命力十足,意态盎然,观看时令人情绪随之起伏振奋,大半夜的无有半分睡意,困倦之感被悉数遣散,只欲起身欢呼喝彩,扯着脖子高叫:“跳得好!” 另外还有一个穿着相同款式曼妙胡服的遮脸女子,坐在稍稍旁边点的地方击鼓奏乐,边敲边纵情高歌,曲调中包含浓浓心意,投入的感情甚是饱满,努力为众宾客奉献妙极嗓音,显是希望客人入店后能留下一段美好回忆,流连忘返当回头客,歌与舞交相辉映,好一副“鼓催残拍腰身软,汗透罗衣雨点花”的歌舞画面。 酒肆老板在一旁与众人自豪介绍,说那对身材曼妙、容貌姣好的姐妹花是他的女儿,二女儿演奏的歌曲名为《笑入胡姬酒肆中》,舞名叫胡腾,又名美人拓枝,此类舞曲演出原本都是男子独舞,而现在由老板的大女儿一介女流之辈跳将出来,倒也别具一番风味,令人眼前一亮。 酒肆掌柜始终自吹自擂,言语滔滔不绝,讲述自己女儿以及自家酒水有多么多么好,而店内其余客人更多是借着满腔的酒劲发泄情绪,一旦歌声或舞姿到了高-潮处,总是掌音雷鸣,喝彩声震天。 魏颉由于看过“天下第一花魁”窦妙的神妙舞蹈,听过滇戏少女许灵霜的天仙歌喉,如今再来欣赏这异域美女带来的胡腾歌舞,自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新奇感受,只剩下“曾经沧海难为水”般的无奈感觉,身陷囫囵境里,走了的话显得不尊重人,不走吧,又没太大的乐子,还不如去城中找家酒楼好好睡上一个饱觉,方便明日帮着沈笛寻他的未婚夫林明。 单手握住镀锡酒杯,喝着杯中粘稠到甚至有些糊嘴了的“龙血酒”,红绸剑修魏颉不由得暗自轻轻叹息,细声喃喃道:“不够啊,不够啊……” 就在此时,落花酒肆门外,一名披穿深青色长衫,腰间别着一柄绿鞘长剑和一只雪白色酒葫芦的胡茬汉子,自一匹外观造型酷似白龙的银鞍白马背上跃至地面,栓好坐骑后,胡子邋里邋遢的束发男子面带笑容,迈步走入了有胡人歌姬献舞卖唱的街边小酒肆之中。 这名长相普普通通,身材也并不高大的佩剑汉子一入屋内,左右环顾了一周后,终于锁定了有魏颉坐着的那一桌,兴匆匆的快步奔走了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赶至红绸年轻人的身边,岁数约莫三十来岁的佩剑男子咧嘴快意而笑,振声道:“剑仙小兄弟,嘿嘿,可算找着你了,我还当把人跟丢了呢,你在山脚下扛枪、耍枪、扔枪,然后御剑喝退官府兵卒的样子,真他-娘帅的没话说了,我这人最爱和那些风流潇洒的人交朋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丑的家伙可没资格做我苍参的朋友!” 头戴斗笠的魏颉抬头看着那个胡茬满脸的青衫汉子,眨了几下眼睛,仅是略显尴尬的抿嘴笑了笑,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唐突草率之举略微感到不适,故没有立时作出回应。 莫名其妙闯入酒肆内的苍姓男子见魏颉没有开口说话,只当他默认了自己适才提出的交友请求,无不欢心大喜,于是信心满满自保家门:“我姓苍名参,字曲陌,号‘英俊机变青衫俏郎君’。”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天狼十杰 英俊机变青衫俏郎君? 这绰号可真是有够厚脸皮的。 魏颉自诩脸皮并不薄,却也从不至于给自己取出来一个类似的嚣张称号,这胡须邋遢的汉子倒好,脸皮厚到长枪都刺不穿,居然跟人自保名姓的时候都敢这么说,如此自吹自擂毫不避讳,自我感觉良好到了极点的家伙,确实是魏颉这辈子第一次遇到。 作为“回礼”,魏颉也报上了自己的姓氏名讳:“我姓魏,单名一个苍字。” 昔日魏颉曾是东南临海长公主山巽风宫里的一名小道士,被师父鹤寿子刘明清收入门下后赐号“敬苍”,今日与人自报名姓,便随意将魏敬苍中的那个“敬”字摘去,从尊敬到不敬,从敬苍到只剩一个苍,魏敬苍变成“魏苍”,直接报了上去。 魏颉的这个化名用得甚是漫不经心,脱口而出压根就没经过思考,就像那日在滇南泽的大船船头,告诉那个以沧海凶神司徒鲛为毕生偶像的白袍少年贺礼,自己姓魏名大胆一样,没什么其他说头,仅仅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用了一个比较顺口的代称罢了。 人总是会成长的,比方说在给自己起新名字这件事情的水平上面,魏颉的进步就相当之明显。 魏大胆,魏苍。 很显然后者要好听许多,更显得具备文化底蕴……前者摆明了就是乡下村野土鳖瞎起的诨名嘛! 一身深青色长衫的佩剑汉子苍参由衷点了点头,“嗯,咱俩这名字里头都带个‘苍’字,难怪命中注定要当兄弟。” 魏颉浅浅笑了笑,不置可否。 姓名里有字一样,就是命中注定要当兄弟么?这道理倒也不是完全说不通,就像那天在赤霞山里,红衣女子卢小倩和绿衣少女卜倩,名字里有个‘倩’字,那对倩女姐妹的山间相遇,会否就是天意使然、命中注定的呢? “喂,老魏,我这儿有一壶‘十千五千旋沽酒’,又唤作‘赤子交心酒’,专门用乌梅酿出来的,甘甜醇香,极是爽口好喝,可缓解-体内寒气,活利血液流动,是我家乡常山那里特别补身子的名酒,我从小喝到大了,你要不要尝尝?” 苍参摘下腰间别着的那只雪白色酒葫芦,“你若怕里头有毒,不敢喝,那也无妨,不喝便是了,我断然不会强求,但我可事先跟你说好,我可从不轻易请别人喝这酒的,所谓赤子交心,唯有赤子方可坦诚相待,彼此做交心的朋友,一般人,哼,我可连请他们喝这件事儿都不会提出来。” 被称作“老魏”的年轻人魏颉哈哈笑了一下,道:“你这话说的,我若说不喝,倒显得是我胆小怕事,是我不给你面子,驳了你的一番美意呢,好,我喝,一口酒而已,又有甚不敢喝的了?就算是断肠刮骨的剧烈毒药,我魏苍都一贯当成白水来喝!” 体内蕴藏祛毒圣物九幽真气的魏颉素来颇有依仗,纵然是当真喝入了剧毒之物进肚子里,照样有办法临时化解,最终安然无恙,所以一向胆子极大无惧投毒。 于是年轻人慷慨豪爽的一把接过了苍参递过来的那个雪白酒葫芦,扭开壶盖,对着壶口,“咕嘟咕嘟”的痛饮了起来。 这别名“赤子交心”的十千五千旋沽酒果然如青衫苍参说的那样,入口既甘且甜,但丝毫无有发腻之感,顺着食管滑入腹腔内,滋味相当醇厚,满口生津,喝一口想喝第二口,饮后不多时,便有一阵暖意自腹中徐徐上升,直至流淌遍全身各处,整个人皆暖洋洋的,极是精神自在,大冬天里喝上这么一壶“赤心酒”,实在是人生一大美事。 上次令魏颉觉得人活着,就该喝此等美酒的时候,还是在万家酒店铺子的门口,喝万纶万大哥自家精心酿造出的桃花酒的时候。 春日饮桃花,冬日喝赤心,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真是好酒!”魏颉连喝好几口后将雪白酒壶还给了苍参,“多谢苍兄款待。” 不论是年岁,还是容貌的普通程度都和魏颉结义大哥万纶相差不多的青衫剑客苍参,仰头大笑,笑声朗健而快意,显是发自内心感到高兴,“老魏,瞧你这话说的,忒外道了,几口破酒值得了什么?还谈什么‘款待’?等什么时候我带你去逛窑……” 苍参忽然瞥见魏颉身边坐着的那个彩裙小姑娘,立时把口中污秽言语刹住,后半句咽进了肚子里面,尴尬的笑了几声,问道:“这姑娘长得不赖,是老魏你的媳妇儿?” 魏颉快速瞥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孕妇沈笛,连忙出言否认道:“不是不是,我与这位姑娘也仅是萍水相逢罢了,她不慎与自己的未婚夫走散,我见她大着肚子一个人寻亲也不太方便,便想着帮帮她,正好这个点我有些想喝酒,她愿意陪我,就跟着一块儿过来了,总之我与她认识才不到一日而已。” 苍参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竖了大拇指,赞许道:“不愧是我苍参的朋友,路见有难便仗义相助,颇具侠士风采,不错不错,对我脾气!” 说着也扭开了酒壶盖子,扬头大喝起来,没一会儿,便将一整壶赤子交心酒都喝了个干干净净,一滴不留。 抹了一把嘴角,除了胡子邋遢,其他地方都相对整洁的青衫客苍参抿嘴笑了笑,发问道:“老魏啊,你可有听说过天狼十杰么?” 魏颉摇了摇头,“没听过,那是什么?” 苍参意态亢奋,笑得十分张扬自得,酒肆内饮酒划拳者众,爷们的叫嚷声不低,却也都被这位英俊机变青衫俏郎君的高亢笑声给盖了过去,“你肯定没听过,因为这是我自己取出来的一个名字。” 魏颉撇了撇嘴,大感莫名奇妙,为缓解尴尬而调侃道:“哈哈,你这人还蛮会开玩笑的。” 苍参又是一笑,“虽说是没有天狼十杰,但‘天狼七杰’这一说法还是存在的,那是这天狼府统治长官,碎肉城持节令慕容击筑的五个儿子和两个女儿” 魏颉“哼”了一下,喃喃道:“七个?那厮可真能生……” “可不咋滴,一窝生七个,而且还是几胞胎几胞胎生出来的,可不是就跟母猪似的么?”苍参笑道,“那慕容击筑的七个儿女皆有武艺在身,其中老大老二名为慕容毅和慕容洱,有四阶洗髓境修为,剩下五个,除了唯一的大女儿慕容姒和二女儿慕容柳是二阶跃灵境以外,其他三个,慕容山、慕容武、慕容旗都是清一色的三阶百尺境,俱是纯粹武夫,放在我们中原已有开宗立派的实力了,不容小觑。” 魏颉沉默片刻后,开口问道:“你不是说天狼十杰么?这才七个,剩下的三个呢?” 苍参洋洋得意,一脸“我就等你问这个了”的表情,继续道:“其余的那天狼三杰,并非是天烛本土的狼蛮族人,而是自中原和东瀛来到此地的异乡人了。” 同为异乡客的魏颉兴致大起,忍不住挑着眉升调“哦”了一下。 苍参对其当下的这个反应相当满意,摇头晃脑道:“除去慕容击筑的七个儿女,天狼十杰中第三杰是位女子,那可不是一般的女子,是那天边彩云仙子转世,神界妙灵圣女降生,原名千岩竞秀,其父是东瀛海岛上巍巍十八楼的楼主,剑鬼千岩拱列。此女长相绝美,有天仙之容,脸上红霞铺面,令人见之忘俗,胸脯亦甚是丰满盈硕,平素却最爱用束布裹胸,以男装行走江湖,化名为何我就不多说了,但她给自己起的绰号叫做‘剑诡’,并非鬼怪之‘鬼’,而是诡异之‘诡’,一柄云兴霞蔚,乃巍巍十八楼镇楼之宝,如今有五阶脱俗境小圆满的修为境界,以云霞剑施展一套东瀛剑术万壑诀,一壑一雷,纵是六阶凝丹境小圆满的仙品剑修面对她,都很难轻易取胜,势必要陷入一番艰难苦战,且最后胜负未知、生死难料!” 魏颉不由得“啧啧”两声,“你这知道得太详细了吧,跟我说实话,那个剑诡千岩竞秀,到底是你什么人?” 苍参脸上浮现幸福笑容,嘴上却道:“朋友,只是关系挺不错的朋友而已。” “那还有两个呢?” “剩下两个就厉害了,都是五阶脱俗境大圆满的修士,一个刀修一个剑修,都是道:“心照不宣就好,我辈游侠儿行走江湖,还是稍微低调点比较好,哈哈!” 魏颉用一阵纵情大笑作为回应。 就在这时,酒肆门口传来了一阵喧哗嘈杂的声音,显是外头出现大量无礼的不速之客。 这间胡姬酒肆的老板神色紧张万分,坐立不安,像锅炉上的蝼蚁似的于原地团团乱转,整个人焦虑到了极点! 魏颉大感迷惑,遂问其为何要这般焦躁难安,仿佛天马上要塌下来了一般? 酒肆掌柜愁眉苦脸,沉声叹了口气,回答道:“这回风摧楼的大老板亲自来了,上次我从别人那里听到点风言风语,说林老板对我那两个女儿有点意思,我……唉!” 魏颉瘪了瘪嘴,问道:“风摧楼是什么玩意儿啊?那个什么林老板又是谁?” 店老板愁得几乎快要落泪,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心情,说道:“那个林老板是我们这儿最大帮派风摧楼的话事人,兼折腰山真武峰峰主林清的义子,林明。”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三章 透心凉 沈笛“噌”的一下从位子上站起,满脸错愕,双目溜圆,片刻不移的盯着那名酒铺老板。 只因她从其口中听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名字。 她的未婚夫。 魏颉异常尴尬的笑了笑,对着小女子沈笛安慰道:“别慌别慌,没事的,你丈夫的名字那么常见,很容易就遇到重名的,这肯定也是那种撞名字了的情况,别太在意……” 转而询问那家落花酒肆的老板:“你所说的林明,是什么时候当上的那个风摧楼的话事人的?” 神情极度焦虑的酒肆店老板眼神无助,嘴唇发颤道:“一年多以前吧,据说林老板本是中原人士,两年前认了折腰山干部之一的林清为义父,随后就一路平步青云节节高升,算是飞黄腾达了,没多久就成为了受折腰山最高统领管辖的黑-帮风摧楼的楼主,也就是风摧楼是不是这个道理?” “明哥哥!” 沈笛杏眼含泪,凝目望着自己的未婚夫,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风摧楼话事人林明斜眼一瞥,瞧见了那人竟是自己的“原配妻子”沈笛,当场露出惊讶的表情,嘴巴微张难以闭合,身为林清义子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此处那般巧合遇到自己最大的累赘,那个怀着孕的“拖油瓶”。 林明两眉竖起,开口问道:“小笛,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不是让你在易水河旁等着我的吗?” 沈笛眼眸通红欲滴,脸部满是凄楚神情,撕心裂肺的冲爱人吼道:“我还能干什么?我不是来找你的吗?你这个负心人,你让我等得好苦啊你!” 林明试图辩解些什么,但沈笛貌似并不愿给她“丈夫”这个机会。 身怀胎儿的沈笛对着那个黑-帮风摧楼老大林明质问道:“你可知我在易水边上等了你多久?三天呐!我一直在苦苦等着你回来,三天我什么东西都没有吃,饿极了就捞点江水来喝,困了就睡在草地上,我之所以能这么苦熬着,就是因为我以为你会回来的,我足够信任你,把你当成我的盖世英雄,我认定你一定会脚踏七彩祥云,提着慕容击筑的狗头飞过来娶我!” “我……”林明神情略显窘迫。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我明明已经那么爱你了,你却还要背叛我?那两个女的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如此兴师动众的过来抢人?”沈笛指了指店老板身边两个善于唱歌跳舞的胡人女子,“我不知道你是因为经历什么,才突然变成了这风摧楼的话事人,我不关心也不在乎,我只想问你一句,强掳良家妇女,到处收取高昂保护费,这真是一个正派人士该有的所作所为吗?你这样做,对得起我们暮云剑派吗?对得起你爹林东升吗?对得起我吗?对得起我肚子里的孩儿吗?你干出这等丧心病狂的恶事来,就不怕遭天谴吗?!” 风摧楼楼主林明眉头紧锁,阴着脸对自己的“妻子”说道:“小笛,你听我解释,我确确实实是爱你的,但你要知道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做那些事情也是迫不得已……” 沈笛瞪大眼睛怒吼道:“强抢民女、乱收保护费,这种事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认那个什么林清当义父也是迫不得已?!” 林清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那我就都不瞒你了,把那些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都与你说了吧。两年前,小皇帝嬴勾与天烛国南院大王签署不平等条约,割让了中原北方六座边关雄城给敌国,那会儿我实在气不过,便拉着几十号剑派里的兄弟,闯入了天狼府,要去刺杀慕容击筑,为中原人出一口恶气!” “结果谁料想运气那么差,阴差阳错被我们碰上了,跑来和慕容击筑喝酒的折腰山老九林清,其余的几十个兄弟都被林老九活生生打死了,扒皮抽筋,死无全尸,最后只有我一个人勉强存活了下来。” “因为我够年轻,根骨天赋也很不错,再加上我也姓林,所以折腰山林老九很喜欢我,愿意收我作义子,我为了活命,只好跪下来磕头,给他当了干儿子。之后我花了大半年时间,从底层做起,一步步爬到了现在这个位子,做到了天狼府最大帮派风摧楼的话事人。” “我自觉功成名就,便于去年返回了暮云剑派,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遇到的你,小笛,你要相信我,我对你是有真感情的,你头上的那根青玉簪子价值连城,是我送给你的,你的那柄蓝等品级的剑胚更是旷世难觅的宝物,也是我送给你的,我送了那么多贵重的好东西给你,你应该晓得我的心意,我如果只是想和你玩玩,根本就不需要花那么多钱的,我林明是何许人也?我可是堂堂暮云剑派掌门人林东升的儿子,未来门派的顶梁柱……” 听到这儿,魏颉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讥讽道:“你还知道自己是林东升的儿子?你既然已有亲爹,又为何腆着个脸去磕头认别人做爹……哦不对,是义父,认别人当义父,做二姓家奴,让你觉得很爽快么?” 身材高挑壮实的林明挑着眉毛,瞪视着唐突发言的那名红绸剑客,喝问道:“你是什么人,这里轮得到你来讲话?” 苍参也跟着“哼哼”了两声,朗声道:“怎么了?怎么轮不到我们讲话了?江湖游侠儿路见不平之事,怎么就不能讲两句话了?” 林明心情变得极差,问妻子这两个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沈笛却道,莫别管他们是什么人,你有什么话继续说便是。 林明咬了咬牙,努力平息住腔内的愤怒之火,接着说道:“我根据义父的指令,返回淮南道以后,目标其实是策反整座剑派,让内部的成员悉数归顺天烛国折腰山,但我回来以后才发现,因为我不是掌门,所以不论我耗费多少口舌,除了亲信的几个人以外,其余剑派人员我连哪怕一个都喊不动,更别提像我爹那样老古板的迂腐家伙了。所以我放弃了,我决定不招人了,直接回天烛国,继续当我那地位尊贵的风摧楼楼主。” “但我舍不得你啊,你是我的未婚妻,你肚子里还有我的骨肉,我不愿离你而去,所以我决意带你同去天烛国。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我来天烛的目的,我总不能那么直白,告诉你事情的全部真相吧,我不想让你伤心难过,让你觉得你的丈夫是个苟延残喘、卖国求荣的无能家伙。我试探着问你,如果我哪天投靠了北方天烛国,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你说你会去死……一路往北的路上,我思量再三,积攒了不知多少勇气,终于还是忍不住在少咸山脚下的那条易水河旁和你分别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我假意说要去刺杀慕容击筑,但实际上,是希望你能当我因刺杀失败而战死了,这样的话,我就能以一个英雄的形象永永远远存在于你的心中。” 沈笛眼眶中的热泪终于兜不住了,泪珠滚落消瘦脸颊,她凄声说道:“可你明明知道我一定会等着你的呀,会一直熬到你回来为止,你就这么一走了之,对我难道不是一种更大的伤害吗?!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好好商量的呀,我们不是马上要成为夫妻了吗?” 林明摆了摆手,摇着头道:“小笛,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我现在是风摧楼的最高话事人,是折腰山干部林清的义子,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暮云剑派大师兄了……” 义愤填膺的游侠苍参怒火中烧,高声斥责道:“一派胡言,你说的全都是借口,都是屁话!你这厮去年回国以后,难道不是还一心想着拉很多的人跟你一块儿当汉奸么?你根本就没有迷途直返亡羊补牢的念头,你甚至还想把自己的妻子也拉下水,你觉得你对得起她么?你算是一个负责任的、合格的丈夫吗?!中原土地生出你这样恬不知耻的贼人,真是莫大的耻辱!” 林明被苍参训斥得灰头土脸,内心烦躁得紧,大声嚷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来管你老子的事情?” 脾气不怎么样的苍参正准备骂他一句“我是你亲爷爷”,却被坐在身边的魏颉拉了一下胳膊,示意他先等林明把要说的都说完,再行动手也不迟。 腹中怀有胎儿的白裙小丫头沈笛注视着自己的未婚夫林明,泪水止不住的从眶中往外翻涌出来,苦着嘴巴问道:“那你现在准备该怎么办?你到底还要不要娶我?” 林明低着头沉思了一小会儿,突然抬起头道:“当然要娶啦,我的宝贝,我林明这辈子非你不娶!” 沈笛又扭头看了一眼那两个报团取暖的胡人歌姬舞姬,转而问道:“那你以后还干不干强抢民女的勾当了?” 林明大拇指搭扣小拇指,竖起三根手指,正色道:“我对天发誓,从今往后我只爱小笛一人,绝不会对不起她,再也不干那些短命的活计了,如若再犯……叫我被人一剑劈死!” 沈笛到底还是深爱着自己的这个未婚夫,居然被这么三言两句劝说得有些动摇,控制不住就想要原谅他了。 林明朝着未婚妻沈笛招了招手,笑着对她表示,我有话对你说。 已经哭花了整张脸的沈姓小姑娘,就这么傻愣愣的走了过去。 几个时辰前她还在跟魏颉讲述林明对自己的好,有多么多么的爱自己,几个时辰后的现在,沈笛仍是坚定相信,林明心中有自己,依旧还是爱着自己的! 她站在他的面前,嘟着嘴巴,视线落在脚底的那双绣花小鞋上面,埋着脑袋道:“明哥哥,我其实很明白你的那份心的,你作为一个大男人,如果不够爱我,又怎么舍得花费一整晚的时间,为我绣出这双漂亮的鞋子来呢?” 林明轻轻摸着细瘦女子沈笛的后脑勺,蓦然间脸上露出了极为诡异的表情,就像凶残猛虎面对一头待宰的软弱羔羊,他阴森森的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那双绣花鞋根本就不是我给你绣出来的,而是我花了点银子从店里给你买来的呢?” 沈笛猛然抬头,满脸皆是不可思议的震撼神情,她像看一个陌生人似的,看着那位自己生平最爱最爱的明哥哥。 “傻姑娘,你可真好骗呐……”林明邪笑一声。 那一刻,有长剑陡然出鞘。 林明快速拔出了那柄别在沈笛腰间的蓝等剑胚,狠狠将之刺入了沈笛的肚子里面。 从前头小腹部位刺入,染了血渍的锋锐剑尖从女子身后穿出。 一剑自腹过,利刃透心凉!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我自顺应我心 魏颉和苍参由于距离相较颇远,即使有察觉到林明的动手意图,却也为时晚矣,怎么样都没能及时阻拦,竟只能眼睁睁看着沈笛被那紫服贼人残忍杀害。 “明哥哥,你……”腹部被利刃深深贯穿的沈笛满脸痛苦,“你为,为何……” “你想问为何我要对你痛下杀手?因为你对我已经没用了,是你自己选择的这条必死之路。” 林明阴沉沉的说道,“那天在易水旁,我给过你机会了,问你如果我投靠了天烛国,你还愿不愿意跟着我,你只需要点个头,说声愿意,你就不用死,可结果就是你非说不肯,那我也没办法了,只好扔下你独自一人走了。现在你已彻底知晓了我的事情,如果再放你走,你返回暮云剑派后,一定会把我的事情全都公之于众,而那时候,我爹,还有整个剑派的其他人,都会跑过来找我的麻烦,我这人挺怕麻烦,所以呀,就只好先把你给杀了,死人可不会多嘴多舌,最安全不过了。” 林明看着沈笛那张因剧痛而扭曲的瘦脸,笑道:“你休要怪我,有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也有苦衷,你这个做妻子的,就稍微体谅一下我吧!” 林明手里拿着那柄名为转玉盘的蓝等属性剑胚,剑尾那缕淡黄流苏之上,已沾染了沈笛伤口处喷出来的鲜血。 受了致命伤的沈笛在性命最后一刻,仍十分清楚的记得,记得明哥哥曾经亲口说过,只要有他在一天,那柄剑的剑尾,就永远会有干净漂亮的剑穗。 沈笛也曾跟老天爷虔诚祈祷过,愿意用她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宝贵生命,来换取自己的明哥哥平平安安…… 而如今,一条……不,两条人命! 换来的,却只有无情无义、冷血至极的一剑! 一剑贯穿了腹部,一尸两命。 孕妇沈笛在心如死灰般的极度绝望与悲苦之中死去,死前见到的,是那个她曾经最爱之人的丑恶嘴脸。 手刃完妻儿后,风摧楼楼主林明一脚将沈笛的新鲜尸体踢开,拔出了那柄蓝等剑胚转玉盘,抬头看向了落花酒肆内的店老板,语气阴鸷十足的说道:“若不想你女儿也变成这样的话,就乖乖让她们滚过来!” 就在老板心如刀绞,犹豫着要不要叫两个心爱女儿过去的时候,青衫游侠儿苍参对身边的朋友魏颉说道:“你杀还是我杀?” 魏颉面无表情,往喉咙里灌了几大口酒水,压着嗓音道:“除了林明,其他的都交给你了。” 苍参点了点头,“好。” 立在靠近门口位置的林明两目顿时暴绽,后背汗毛悉数炸起,但见那一袭红绸如下山猛虎般朝自己极速袭来,气势汹汹,杀意勃发! 林清义子林明匆忙提起手中剑胚格挡,护住了前胸膻中穴要害,魏颉在最合适的距离递出一发拔山拳,力拔山兮气盖世,右拳拳锋重重砸击在了坚实剑刃之上,砰的一声,精壮汉子林明瞬间被打得往后方连连退去,模样瞧起来异常狼狈。 为了卸力而被迫离开落花酒肆,从屋内来到了空阔的无人大街。 深夜里,乌云遮月,街头暗淡无光。 唯有杀气腾腾! 仅凭适才这一拳,便彻底知悉了那名红绸年轻人的内力水平,了解到面临大敌的林明陷入一阵不可抑制的恐慌,但作为昔日星斗擂前四强的剑修选手,临危不乱的镇定能力自是不弱,在接连猛退不下十步后,紫服剑修终于沉稳下心神,呼吸匀畅,旋即身形一纵,男子已飞速腾空而起。 单手握剑的林明如矫健鹰隼般拔高数丈,掠至最高点时短暂性悬停,内劲倒转异动,蓦然间,这位林老九义子的身姿动作出现了奇诡莫测的转变,明明前一刻还在魏颉头顶的他,不过是脚步轻微一滑,身体已横移飘掠到了西方,再一动,已不可思议的闪到了东方! 上下左右,东西南北,随意转换位置,速度之快,堪称如影随形,似鬼似魅,极是骇人可怖。 林明在上头不断切换动作,踏罡步,行北斗,其动作与那武行山龙虎宫的轻身功法天罡北斗步颇为相似,只是林明的这套轻功更加诡异超凡,更加不可预测,更加形如魔鬼! 闪掠之间带动紫色残影横生,风声呼呼震人耳膜,风摧楼楼主放声狂笑:“这是我义父大人传给我的一套上乘轻功,名为幻魔身法,移动之间可衍生幻魔气机扰人元神心智,大幅削减敌人的应战之力,你绝不可能是我林明的对手,哈哈,哈哈!” 有淡得几乎不可看见的浅紫色雾气将魏颉周身包裹起来,紫气愈发浓厚,逐渐织成一张严严实实的气雾状大网,仿佛是要将那名红绸剑客牢牢罩死在其中,令其窒息而亡。 此时正立于街面的魏颉,其实并未受到幻魔气机的干扰和影响,坦坦荡荡安然无恙,只因他有鬼王幽冥丹和佛门定心珠内外两件灵气法宝,持久安定住本命元神,内息稳固到了极点,故而拥有能够以不变应万变的资本实力。 上方紫电飘忽,紫雾翻滚,半夜里似有厉鬼袭扰人间。 滚滚异象笼罩之中,一位八尺红绸剑客挺身站立。 任他天翻地覆风卷云涌,我自保持本心巍然不动。 在广陵城里在与折腰山老十三晏材发生过那场战斗后,魏颉的心境顺利更上一层楼,此时此刻,他缓缓闭上了双眼,只用五感来判断敌人的方位走向,心湖湖水平如明镜,不见点滴涟漪起伏,此等止水般的超脱境界,已属心境之上乘! 残忍杀害妻儿的卖国贼林明行踪不定,他低头见那年轻小子深陷幻魔气机形成的巨网之中,心下大喜,只当是今朝胜券在握,此战毫无疑问可以轻松取胜,暗道:“老子投靠天烛国,拜那林清为义父果然是明智之举,如果没有成为折腰山干部的义子,我又怎可能逐步登高,做到这风摧楼的最高话事人?又怎可能得到林大人亲自传授武学功法的宝贵机会?这世道就是如此,想要什么,就需要自己去努力争取,只要你敢拼、敢挣,就可以把什么捏在手里……” 忽又想起了那个被自己一剑刺死的孕妇沈笛,胸中并无丝毫惋惜之意,反而觉得相当滑稽有趣,心道:“那个傻婆娘,居然还幻想着我会娶她,呵呵,真是好笑!我林明如今已是天狼府最大帮派风摧楼的一楼之主,那么多家民间店铺都要给我交保护费,几天之内挣得银子就比暮云剑派一整年的开销都要大了,有些铺子挣钱不多,实在拿不出银子,就用女人来抵,我什么女的没睡过?上到别人母亲,下到年幼稚童,全都给我做过胯-下玩物,我看上谁,谁就必须是我的!就像这家落花酒铺店老板的两个女儿,嘿嘿,一对标致可人的胡姬姐妹花,我要全都拿下,辣手摧花,来个双飞通吃,到时候行那云雨之事的时候,我不妨让她们比比谁的嗓门比较大,叫得比较响!” 想到这儿,林明不由得意乱情动,控制不住下半身的龌龊欲望,迫不及待就要去调戏那对店内的胡人姐妹,于是加快移形换影的动作身法,准备在某一绝佳时刻,挥出全力一剑,取走那个红绸年轻人的性命。 “我林明前途光明,未来终有一日,我会取代义父的位置,成为折腰山干部之一,到那时候,我手下管理着数千甚至上万兵将,那还不是想杀谁就杀谁?”林明情绪高涨,“这个臭小子居然敢忤逆于我,看我今日如何取走他的小命,让城中百姓们都知道,惹了我的下场就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死!” 此番战斗兴于街头,动静之大已恰如雨天雷暴,劲风摧刮楼房,有些街边住宿的老百姓受好奇心驱使,偷偷开打一条窗户缝隙,往外窥探。 但见外头雾气蒸腾翻涌,紫影迅捷,有万千种奇幻变化。 那位堂堂风摧楼楼主倾力而战,尽显作为真武峰峰主林清义子所该具备的霸气风采! 右手紧握剑胚转玉盘的林明林老板隐匿起杀机,然后左手按在腰间那柄同为蓝等剑胚的溢清寒之上。 猝然间发力拔剑。 双手握持双剑,阴阳雌雄鸳鸯剑,转玉盘和溢清寒。 两臂猛地一扬,施展暮云剑派宗门剑法中的一招。 剑招名为满目风光碧似烟。 抬臂过顶,双剑刃身之上挟裹如龙烟气,风雷声轰鸣震耳。 满目云起云舒,剑光闪动之际,长龙直落。 两剑出一招,烟气伴雾气。 以极快极猛极强极霸道的势气,劈至地面那名红绸年轻剑修的大好头颅,如同巍峨泰山压顶! 这一刹那的林明,觉得自己若再一次参战烟霞山星斗大会,必能摘得冠军头衔,毫无疑问! 位于风压最底端的魏颉却仍是纹丝不动,视那股狂风劲雷般的恐惧剑气如无物,管你龙烟紫雾有多么刚猛无俦,双剑袭顶有多么危机万状。 既已笃定不动,那便是天塌地陷,我就是不动! 我自顺应我心。 我心不动。 因昔年卖国恶贼韩骧所下毒手而产生的那道“心境裂痕”,而今好不容易已有了闭合痊愈的迹象,魏颉绝不允许它因自己心生恐惧而再度开裂。 我辈剑修立于世间,一剑可斩蛟龙,一剑可破万法,本就不该有畏怖之物、害怕之人! 心性澄明,唯信手中剑即可。 在风暴雾霭的肆意席卷当中,一直闭合双目的弱冠年轻人蓦地里睁开了眼睛。 拔出腰间剑侠之青霜神剑。 使出剑圣嬴秋所传的那套世间顶尖剑术。 霜刃把示君! 青色芒罡瞬时化作粗长巨龙,威武霸气到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程度。 青龙咆哮,剑意盈满街道。 魏颉手握青霜朝上方甩出一剑,青罡所化龙气,一下子便摧烂了林明的烟雾紫气! 同时也顺带着,轻描淡写的斩杀了那位风摧楼最高话事人林明。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世上最好最好的东西 闭目攒剑意,睁眼即杀人! 魏颉一剑霜刃把示君,剑意冲破夜幕,姿态一如那位在阳关大道上劈出千丈沟壑的老剑圣嬴秋,青龙神威盖世,轻轻松松摧开紫雾烟气,毫无阻碍的将风摧楼最高话事人林明斩成了两截。 深更半夜的街道,终于风清云散,重回安宁,再无那股诡谲万状,浑不亚于阴曹地-府的恐怖异象。 可扰人心智的紫色幻魔气机亦彻底飘散四处,腾腾杀机与鬼魅气浪,都伴随着林明的身死而悉数消失不见。 「啪嗒」一声,林清义子林明那具裂作两瓣的碎肉尸体掉落在地,如同烂掉的巨大柿饼。 也在差不多的时间里,绰号「索命青影」的剑修苍参,也已将林老板此番带过来的那群打手小弟通通杀了干净。 屋内、街边,已尽是死人。 血腥味浓郁得十分刺鼻,飘入酒肆内,店老板的那两个亲生女儿闻到后,都大感反胃恶心,忍不住疯狂呕吐了起来。 红绸剑修将青霜神剑归入了腰间的墨鞘里面,不愿去看那个被自己斩成两截的风摧楼楼主,走至那匹赤焰火龙驹旁边,取下了马鞍处放置着的包裹行囊,然后径直走回那家店名为「落花踏尽」的街边小酒肆之中。 入得落花屋内,还未等魏颉开口说话,酒肆老板便即匆匆忙忙爬了过来,膝盖触地,匍匐在年轻人脚下,连连磕头,发自肺腑的朗声道:「多谢大侠出手,救我家小女摆脱那恶魔的毒手啊!若没有大侠,今朝我的两个女儿,必然已被林明那厮给强掳去了!」 一歌一舞两名胡姬女子同样双膝跪在父亲身边,朝着自己的大恩人魏颉磕头致谢。 魏颉上前将三人分别扶起,脸色平和,言语中带着淡淡的忧愁,「老板,林明及其手下都已死在了你的店门口,这座碎肉城,你们恐怕是待不下去了,我这里还有些银两,你且拿着,南下去中原生活吧。」 魏姓年轻人打开包裹,把自己的全部积蓄都贡献了出来,虽然并不太多,但想来也够酒肆老板全家连夜逃命去了。 告别落花踏尽酒肆内的三人后,魏颉抱起白裙小姑娘沈笛的尸体,将之扛上了店外赤骥的背上,自己依旧步行,拉着红马往山脚下行去。 杀光了风摧楼三十多人的青衫游侠苍参,则也牵着银鞍白马的缰绳,与刚结识不久的魏颉并排同行。 两人都是健谈之辈,拥有上佳的口才,然而一路上,他们却皆极是阴沉郁闷,赶路期间寥寥无言,连闲侃都没聊两句。 再度赶下少咸山,行往东南方向。 来到那条魏颉与沈笛初次遇见的长河,易水。 此时已是清晨,初日阳光洒落人间,和煦而温暖,可惜有些人,已经再也看不到了。 身临拒马河,魏颉魏正气满目萧然,心情与刚来这儿时的那份低落出入不大,只是现在又多了一件值得令他感怀伤痛的事情了。 这世上有那么一些人,他们记忆力生来便极好,甚至能记得住生命中出现过的每一个。 二十年的人生里,每一个来到过魏颉身边的人,和他有过交集接触的人,他都能把他们牢牢记住,然后为他们每个人伤春悲秋。 人世沧桑,众生皆苦,但像魏颉这种感情尤为丰富,且心里面永远存有包袱,时时刻刻兜着不愿松下的人,可能会比其他人要更苦一点儿。 还记得,就在昨天傍晚,在这易水河畔,魏颉救助了一名险些因饥饿而昏死过去的年轻女子。 那个女子穿有一件白紫色纹彩小裙,脚上套着一双精美绣花小鞋,她吃了两张肉饼后,相当自豪的讲述着,自己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会脚踏七彩祥云,手中提着慕容击筑的脑袋,飞过来迎娶她过门。 而那会儿的她,甚至连妻子的基本名分都还没有,就已经心甘情愿的为那位「盖世英雄」怀上了孩子,愿意在河水边上不吃不喝苦等三天,只因她心中坚信,自己的那个「他」绝不会辜负自己,他说了会回来,就肯定会回来,回来娶她,回来给她肚子里的孩子当一个好父亲…… 旧地重游,那条河水平缓的易水江边上,魏颉专门挑了个阳关充裕的位置,挖了个足可埋人的大坑,安葬了那名被意中人一剑刺死的白裙小姑娘,用血灵剑刻了块石碑,上头写着「暮云剑派沈笛之墓」。 仅此而已,没有再画蛇添足的多刻些什么。 埋完沈笛的尸体,刻完石雕墓碑后,魏颉再一次举目遥望西北,望着那片如兵阵排列的少咸山群,穿着鲜红绸缎的年轻人长长叹了口气,并不回头,淡然问道:「苍兄,可还有酒吗?」 立在年轻人身边的青衫剑客苍参摇了摇头,无奈道:「没了,一滴都没了,唉,别说了,我也想喝。」 「那咱们去喝点?」 「去哪儿喝?」 「碎肉城,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行,走着!」 苍参率先翻身上了银鞍马背,「老魏,咱俩比比,看谁先到少咸山上!」 「好啊,怕你怎的?」魏颉紧跟着跃至赤骥的后背,策马扬鞭追赶,不愿落后于人。 白马青衫,赤鬃红绸,再赴少咸山缺。 大早晨街头店铺陆续开门,一派红红火火的景象,经历昨夜那场战事的魏颉和苍参没什么乱逛的精力和雅兴,随意在城中寻了家带有包间的高档酒楼,把赤骥白义两匹八骏图名马都拴在马棚以后,也便在店内小二的引领带路下上楼了。 进入二楼包厢,向来豪气干云的苍参大着嗓门,张罗着要点一桌子上好的酒菜,魏颉却表示自己已身无分文彻底破产,喝不起好酒吃不起好肉了。 常山大侠苍澍之子苍参立时哈哈大笑起来,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黄色布袋子,晃了晃,然后打开袋子,往里面抓了一把,往外拿时,满手握着的都是颗颗饱满浑圆的金豆子,咧嘴而笑,「你没钱怕甚?我有钱就行了,我这个败家子出门的时候,身上什么都不带,就带这么一大包金豆子,值钱,用起来还方便……」 「最好的酒菜一桌,酒要茅台,没有的话,要黄酒,存得久些的,味道会更浓郁。」苍参递了两颗金豆子给店小二,慷慨大气的说道。 小二领了黄金后,眉开眼笑,应声道了句「爷稍等」,快步下楼吩咐厨房的做去了。 看着苍参大方结账的那一幕,魏颉不禁想起了昔日那个喜穿绿衣的羊角辫小丫头,也曾从兜中掏出过一大把帝王绿翡翠,说过——「钱?我有哇!」 魏颉暗中感慨,觉得自己未免有些过于幸运了,自去年踏步江湖以来,各种机缘巧合,千金散尽还复来,身上或者说身边,就几乎从来没有少过钱财花销。 初出茅庐遇到绿衣小丫头卜倩,价值数百两银子一块的帝王绿翡翠可随意使用,富绅土豪都没他有钱,软饭硬吃,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意外和小萝卜分离后,本该重回身无分文的日子才对,结果又从大伯父东方梧桐那儿取来了一千五百两的银票,身价又涨了甚多,不愁吃穿用度;痛思崖后山一把大火,又将魏颉烧成了穷光蛋一个,想不到在山脚下给他碰上了「欠」自己债的三个家伙,从他们三人身上搜刮来了不下百两银子,赶赴西北猿猱山的过路盘缠勉强是够了;又有幸邂逅石榴裙少女许灵霜,整个滇戏班子的成员尽数被胡桢夏遣人杀害之后,多年来众人沿途卖艺所得的资产尽归小霜儿所有,魏颉也随之收益不少,一路上至少不用担心钱财耗尽;燕鸣关二人含泪分别,魏颉赠送许灵霜阴炉神剑、春泥软甲以及金刚白玉镯三件法宝,外加一条赤色蛟龙之属,而小霜儿作为报答,也把身上的所有银子首饰都给了大胆哥,互不相欠,天涯再也不见。 把所得财务通通转送给了落花酒铺的老板,作为他们一家老小逃命之用后,穷鬼到连住店吃饭都成困难的魏颉,现在又多了一个「饭票」,那就是淮南道纨绔子弟出身的苍参。 浪迹天涯最当浮一大白的,就是遇上个对自己脾气,且对金银钱财不甚爱惜的阔绰有钱朋友,这点魏颉深有体会。 很快就有一道接一道的上品佳肴被端进了二楼包房,果然没有茅台,上的酒水是封存了一年半有余的老黄酒。 饮着杯中温和厚重的黄酒,魏颉忽然想起了好友孟钰曾经在黄鹤楼顶说过的话,儒家学问讲究六合之道,而黄酒这一物也集甜酸苦辛鲜涩六味于一体,符合中庸调和的思想,儒家饮儒酒,合情合理。 弱冠年轻人抿了一口醇浓黄酒,心道:「儒家至圣早在千年前就已陨落,而今道圣张念慈和释圣一衲禅师都已先后离世,亚圣转世的颍川兄,还有无涯徐真人和甘露禅师,这三人撑起了世间儒释道三教的脊梁,三家学问后继有人,而江湖十大魔头则是死得死、残得残,十个人现已仅剩一半……真是中原全新的美好时代到来了啊!」 魏颉正自顾自想着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同坐一桌的苍参冷不丁发问道:「老魏,接下来你作何打算呐?」 红绸剑客并不做任何犹豫,果断回答道:「去杀慕容击筑,那个天狼府的持节令长官。」 苍参点头「嗯」了一声,「那你有想好如何去杀他么?」 魏颉喝尽一杯酒,眼观桌面,犹豫了一会儿,道:「还没想好,不着急,慢慢来,反正那个慕容狗贼的人头我是拿定了!」 苍参拍了拍魏颉的肩膀,爽朗笑道:「老魏,你说这不是巧了么?那个姓慕容的家伙,我也有意去杀他,我还打算割下那厮的头颅,送给我的千岩妹子作为礼物呢。」 魏颉「噗呲」笑出了声音,忍不住调侃道:「你可真行,送什么不好,送颗血淋淋的脑袋过去,人家姑娘能喜欢吗?一看就不会来事儿,难怪你们还只是朋友,没能更进一步。」 苍参面露愁容,显是被说中了心事,轻叹口气,「我也没办法,我的这个千岩妹子,从东瀛岛国而来,这脾气不咋地,喜欢的东西也挺怪的,我若送些寻常胭脂首饰什么的,她必然瞧不上,我也只好另辟蹊径了……」 说着便将那柄绿鞘长剑自腰间摘下,摆放到了桌子上,「这柄地灵剑,是我要送给她的另一个礼物,她说她已经有了东瀛最好的剑,希望有一天能拥有一柄中原最好的剑,于是我便不遗余力帮她搞来了这把天下八大神剑之一的地灵。希望她收下此剑的时候,能给我一个笑脸,她的笑容,如炫彩云霞绽放光芒,无限明亮,无限华美,是我在这个世上见过最好最好的东西了。」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世上最好最好的东西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六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魏颉听得苍参的这一番肺腑之言,不自禁大有感触,忍不住竖起拇指,赞许道:「不错,当真是个痴情的好男儿!」 自古以来,有关「心上人」的话题永远都最好下酒,聊起天来话匣子极容易打开。 苍参得到魏颉出言称赞,洋洋得意,仰头喝尽一杯暖身子的浓厚黄酒,飘飘然问道:「别光说我了,你呢老魏,你有喜欢的女人了没?」 魏颉用鼻子吐了口气,笑道:「你们怎么一喝点儿酒,都爱问我这个?不瞒你说,女人没有,妹子倒是有的,不止一个……」 「那你小子挺花心呐!」苍参嗓音不由的提高了起来,「我可告诉你啊,咱们做男人的,别去搞什么三妻四妾,就算人家女的不在意,我们不该那样去做,你和一个老婆上床的时候,脑子里要是冷不丁想到另一个了,那心里得多愧疚啊,觉得自己对不起她,觉得自己是个三心二意、水性杨花的王八犊子……」 「喂喂,这哪儿跟哪儿啊,我们聊的不是喜欢的人吗?怎么扯到老婆那里去了?」魏颉连忙打断道。 「哎呀,都是一样的道理!」苍参正色道,「你现在就同时喜欢好几个姑娘,那等你以后成亲了,保不齐要同时娶好几个媳妇儿,到时候你说说,你对得起谁?你和那个姓林的混账还有何分别?」 魏颉连连大力摆手,皱眉道:「你这净乱说话,怎的把我和那种孽人相提并论了?我不过就是……就是有点飘忽不定,实在没法确定下来究竟喜欢谁,有的女的吧,我可能真的喜欢,但是彼此之间又不太合适,有的可能她真的很喜欢我,但我又对她没有男女之情,还有的和我压根就没有什么感情基础,有的只过是一场欢愉、一夜荒唐罢了。」 弱冠年轻人端起酒杯,凝视着杯中清澄的酒水,「算命先生说我命格差之极矣,孤辰寡宿,命里难遇正缘,大概率是要孤独终老,除非……」 见魏颉顿住不再说话,好奇心迫使苍参问道:「除非什么?你别话说一半啊。」 「除非能遇到一位身穿白衣的贵人,只有那位贵人能破解我的孤寡命数,唉,真希望我的贵人能早些出现,给我这个孤家寡人,带来些不那么烂的桃花运势。」魏颉单手托腮,喃喃说道。 「白衣贵人……那你有事没事多去灵堂逛逛嘛,那儿说不定有能破解你命数的贵人。」苍参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 魏颉抬手在他的肩膀上捣了一拳,笑骂道:「灵堂里碰到的那能是贵人吗?那他-妈是死人!」 苍参登时放声大笑,回敬了魏颉一拳,接着自吹自擂道:「你呀,找女人的这件事儿上啊,决计是比不过我了,我英俊机变青衫俏郎君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找对象的本事绝对是一流!别的庸常女子我压根就看不上,不放在眼里,我喜欢的姑娘,好看是一定要好看的,身段也要足够好,还必须得是剑修,你想啊,我是剑修她也是剑修,那以后生个孩子出来,剑道的资质禀赋还不得高到天上去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我苍参养出个天才后代来,那多有面子啊?哈哈!除了长相身材和须是剑修以外,最好,我是说最好,是……有点男人婆的那种感觉。」 魏颉笑得差点把酒喷出来,「男人婆?什么意思?」 「就是性格直率,有什么话从来不藏着掖着,看谁不爽,二话不说直接拔剑出鞘,狠狠砍过去的那种。」苍参一脸憧憬,「这样的女子是天底下最迷人的了,能和那样的女子待在一起,你会感到极度的心安,用不着担心她会辜负于你,因为你知道,只要她喜欢你,她就会永远和你站在同一阵线,当有大量敌人来袭,你可以放心把你的后背交给她,让她帮你处理身后的敌袭……」 魏颉听后瘪了瘪嘴,「听起来是不错,不过苍兄,你不是还没和你那个千岩妹子在一块儿呢吗?还仅仅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而已啊,怎么看你现在这架子,就跟已经把她追到手了一样?」 「快了嘛,等我把这地灵剑还有那慕容击筑的脑袋一并送过去,她收下礼物后,再看着我这张英俊潇洒的帅脸,三重攻势之下,不愁她不对我爱得死去活来。」苍参自我感觉颇为良好,「而且你别忘了,我自年幼时起便是花丛老手,活到现在快四十岁了,什么女的没见过呀?我就是因为遇到过太多女的了,这才会对自己真正喜欢的类型那么了如指掌、清楚明白,懂么?」 「你刚才不是还说男人三妻四妾水性杨花,不是好东西吗?」魏颉抿嘴微笑道,「怎么的,自己骂自己了?」 苍参轻笑一声,「浪子回头了不行啊?人总是会变的嘛!」 又转移话题道:「别说这个了,现在我们还是花时间来聊聊,怎么去刺杀那个天狼府持节令吧。」 「苍兄可已有谋划?」 「正是,为了做掉那个慕容击筑,我可是在这天狼府一待就大半个月的。」 苍参喝了口酒,沉声道:「我已调查清楚了,慕容麾下有兵卒不下万人,且全数皆可随意调动,若是硬拼,那就必定是死路一条,绝无半分存活之机!」 「所以你打算智取?」魏颉挑着眉头问道。 「谈不上智取,拼还是要拼一下的,只是绝非无脑莽撞的去拼,而是要讲究一个「策略」,与此同时,我们还需要等待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还有不到半旬光阴,慕容击筑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就要办生日宴会了,按照天烛国的风俗,享用完盛宴后,就要例行去办一件事——射雕。」苍参道,「地点就在少咸山最高处的那座青铜峰之上,届时咱俩只需要在那边提前寻觅一个安全的藏身处所,然后趁着他们射雕的时候,我们也来一个「射人」!待事成后,我们就快速掠下山头,骑乘着各自的坐骑逃命,我知道有一条捷径小路,直通一处隐秘至极的山谷,正好让我们杀完人后避一避风头。」 魏颉神情忽然肃穆起来,小幅度点了下头,道:「好,就照你说的做吧。」 苍参察言观色,敏锐的看出了魏颉面部表情的异样,问道:「怎么了你这是?」 魏颉不过是摇了摇头,嘴唇微动,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不愿告诉苍参,自己那位生平最敬爱的父亲,大禹王朝英雄级别的人物狼煞大将军魏魁,就是死在了少咸山青铜峰之上。兵解而亡,死无全尸。 二人又喝了一会儿酒,较为详细的讨论出了此番刺杀计划的具体步骤,等桌上酒菜都用得差不多,也便自二楼的包厢里面出来了。 刚来到一楼时,听得酒楼老板娘正尖着嗓子训斥自己的丈夫,由于素来听说天烛国女人性情彪悍,不乏女强男弱的现象,家庭中由女的一方来主持家事的大有人在,故魏颉初听时倒也没怎么在意。 可听到后面,越听便越不对劲了。 「你这个窝囊废,老娘整天管着酒楼里的事情已经够忙的了,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啊?儿子跟人打架了,还打输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你这个当爹倒好,不给儿子出头,居然跑去道歉去了?天底下还有你这么废物的亲爹吗?!」 性子泼辣的老板娘扭着爱人的耳朵厉声喝道,「你这么懦弱,咱们儿子以后怎能变成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汉大丈夫?我还想着以后攒点钱,请个好点的武师,让咱们家儿子学点拳脚功夫,就算成不了像天狼七杰那样的高手,好歹能防身自卫不是?照现在这样看来,纵然他武艺练得再高,也没卵用,该挨打还是要挨打,因为没脾气啊!只知道任人欺负,不知道还手,这不是白让别人打么?!」 「知道南边的大禹朝为何会把这座碎肉城割让给我们吗?就是因为中原人都是孬种,除了那个狼煞魏魁还算勉强有那么点骨气,其他的,哼,有一个算一个,都他-娘是天生的软骨头!任人打任人骂任人骑,连最起码的还手都不会,成天讲什么礼啊规矩啊什么的,其实就是胆小怕事,唯恐自己一旦反抗,就要惹出一番更大的祸端,这才会选择忍气吞声,得饶人处且饶人的!你看着吧,现在割了我们六座城是吧,以后肯定会越割越多的,搞不好再过几年,连他们那座新的国都天启城,都又要给赔过来了。宁可像个龟孙子似的割地赔款,也要尽可能息事宁人,为的就是少打点仗、少死点人,呵呵,这样连仗都不敢打的孬种鸟国,不灭亡才怪呢!」 「咱们儿子身体里流淌着的,可是纯正的龙蒙族血脉,不是中原那批胆小如鼠的无能猪狗,自打生下来骨子里就是有血性的,我可告诉你,你……」 那个体格魁梧壮实的老板娘话未讲完,有一名身穿红绸,腰间佩剑的戴笠年轻人缓步走了过来。 那名红绸剑客靠近后,慢慢伸出左手,搭放在了那张前台的桌面之上。 那一刹那,有四条雪白色刀锋般的锐利气机,自其手掌掌心极速蹿出。 瞬间将木制大桌切割成了数块,满地碎屑木粉。 酒楼老板娘及其丈夫立刻便被吓了一跳,骇得与彼此紧紧抱在了一起,战战兢兢不敢再作言语。 戴着斗笠的红绸剑修魏颉猛抬起头,瞪大眼睛,怒视着这对狼蛮族夫妻,恶狠狠道:「中原人只是不好战,而绝非不能战!中原人的脊梁和拳头,远比你想象中的要硬得多,我们大禹王朝确实是有很多的无能鼠辈,但你敢说你们天烛国就没有?等着吧,终有一日,这座魏魁魏大将军誓死捍卫的少咸山碎肉城会重归中原,届时你们这群蛮夷胡虏,就会知道何为真正的血性,何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九十六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七章 强挽鹰弓如满月 在天狼府与黄龙府两府的交界位置,有一座知名度极高的连绵巨型山群,其名为「少咸」。 此山成西南自东北方向排列,山势巍峨严峻,远远望去,仿佛似那军队兵戈森森列阵,极是雄伟霸气。 少咸山北部最高峰名唤「青铜」,此峰乃一处相当重要的军机要塞入口,与其余黄金白银两处入塞口并称为「少咸三关」。 昔年负责镇守此地关隘堡垒的军戎武将,便是那位大禹王朝狼煞大将军魏魁。 三年前,天烛国南院大王耶律镇江指派麾下最强名将耶律巫沉,赐其莫大虎符军权,可先斩后奏,耶律巫沉接旨后,亲率巨量重兵铁骑袭杀少咸山碎肉城,全力以赴,肆意侵略,声势尤为浩大。 禹朝魏家军与耶律狼蛮军,就是在这青铜峰之上展开的交战,那是一场堪称前所未有,足可被载入沥青史册的顶级兵戎相向,双方杀得天昏地暗,日月乾坤尽被鲜血染红,魏家军以明显劣势的不利兵力,坚守青铜堡垒隘口,敌前我进,敌袭我攻,至死都绝不肯退让半步。 魏家军队以铮铮铁骨,撑起了大禹王朝全体戎武战士们的脊梁,无惧蛮族倾力攻城,一心一意只为死守重地,魏魁魏大将军更是为了守住兵家要塞碎肉城,不惜自我兵解本命元神,匪夷所思的凭靠一己之力,实现了惊为天人的超级逆转,以少胜多,以弱击强,成功打败了耶律巫沉带来的十数万蛮族重兵! 战斗过后,魏魁光荣殉难,身负重伤的耶律巫沉则极为勉强的挣得了一条宝贵性命,拖着剩下的一小部分残兵败将,狼狈不堪的北上逃亡,整整撤退了五百里后方才止步。 碎肉城的的确确是被保住了,而死守该城池阵地的惨痛代价,就是不下三万魏家军葬身少咸山,最高守城武将魏魁亦跟随手下们殉城而亡,肉体炸裂成齑粉,元神破碎,死后连半具尸体都没能留下,空余一个「死魏魁吓退活巫沉」的英雄传说,可供后世传颂。 魏魁牺牲少咸山后,过了短短一年时间,嬴勾小皇帝听信当朝宰相祁密进献的谗言,和天烛国南院大王签署了极其不平等的国书契约,避战讨和,卖国赔款,割让给了耶律镇江包括碎肉城在内的六座边关巨城。 魏魁之死,仿佛就这样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随着交割仪式落成后,蓟州失陷,广陵、止息、碎肉三城被划分归为天烛国一府州郡,崭新的一府,名字就叫做「天狼」。 由于耶律镇江自身南院王府所在的位置离三城较远,所以委任了一名持节令长官来代为管理新府,那名新上任才两年的天狼府持节令复姓慕容,名击筑。 被耶律镇江任命为一府长官的男子出身勋贵豪伐,其父慕容长河乃慕容家族的领头人物,而慕容这一姓氏,本就是天烛国境内数一数二的大姓,仅次于诸葛和耶律两姓。 慕容长河因憧憬易水畔的壮士传说,对高乾离击筑送行柯卿的那份友谊情致感到由衷向往,所以就给自己的儿子取名为了慕容击筑。 身为慕容家族顶梁柱的慕容长河,曾经为南院大王耶律镇江挡下过一次刺客的突然袭击,就算耶律氏的大恩人,故耶律镇江多次表示,只要他还活着一天,慕容家就会永远强盛下去,绵延后代,生生不息。 后来,慕容长河年老病亡,其子慕容击筑也就顺利成为了耶律镇江的一员心腹爱将,天狼府宣告成立后,南院大王更是慷慨至极的将持节令头衔送给了慕容击筑,放心把那么一大片疆土界地,通通交予慕容击筑来执权统管。 天狼黄龙英雄三府皆是南院大王的领土,但在这天狼府里,他慕容击筑便已算得上是只手遮天、权势熏天的无上大人物了。 天烛八大持节令之一,这个头衔官爵的等级分量,那可绝非一般的沉重! 天狼府长官一人座下,就有足足兵卒武将上万人,且可在广陵止息碎肉三城内随意调动,为所欲为,无所忌惮,上可偷天换日,下可颠覆溟泉,无人不可杀,无事做不了。 用一句民间俗语来说就是,一万慕容兵,可令天柱倾! 兵权之重可倾天的慕容长官,人生可谓得意至极,儿女皆全,两个女儿和五个儿子都是人中龙凤,前途坦荡光明,未来无限可能,耶律镇江-曾说过,慕容家这一脉如果照目前这个趋势逐渐发展下去,以后不出五十年,整座南院都要遍地可见「慕容」了。 这句话的意思当然不是说慕容家族好生养,而是耶律镇江在感慨慕容家势力的成长速度,着实已快到了一定境界,令人惊叹。 八府长官之一的慕容击筑虽目前兵权最少、地盘最小,但这并不妨碍他有着异常勃大的野心,渴望着有朝一日能彻底掌控南院,做到那真正的「万人之上」。 想想也是,如果野心不够大,他慕容击筑也断然不可能那般掏心掏肺,费时费力的培养自己的几个儿女,逼着他们去辛苦修炼拳脚,攀登武学大道,并让他们用自身硬实力,在尚武勇悍的天烛地界挣出了个「天狼七杰」的威风称号。 儿女共计七人,其中长子慕容毅和次子慕容洱都是四阶洗髓境的顶尖高手,两个女儿慕容姒、慕容柳都已开窍,突破了二阶跃灵境,剩余三个儿子慕容山、慕容武和慕容旗,今年二十八岁,全部都是三阶百尺境的武道宗师,体魄强劲坚韧,百人莫敌。 虽说天烛国少剑修而多武夫,但这也绝对不代表着纯粹武夫在天烛就不值钱了,正好相反,在民风剽悍的北方雄国里,凡百尺境以上修为的修士武夫,都是非常容易受到百姓们的追捧与爱戴的。因为每一位三阶武夫,都拥有着开立宗派的恐怖能力,而任何一名宗师掌门,只要肯心甘情愿的投靠英雄府折腰山,那么今生今世都注定用不着再愁吃喝,这辈子想干嘛就干嘛了。 折腰山的旗帜,是这座江湖最大最安全的保护罩了。 慕容击筑苦心栽培七名儿女,殚精竭虑的积蓄势力,为了就是在将来,能牢牢将南院的兵权攥紧在慕容家的手心里,实现自己的毕生心愿。 如今已是天狼府长官的他,不止一次做梦梦见,自己成为了与那北庭诸葛女帝平起平坐的南院大王,手下们称呼自己的时候,不再喊自己为什么慕容大人,而是慕容「大王」! 晚冬时节的这一天,天狼府持节令给自己的两个儿子庆祝三十岁的生日,于碎肉城城中心的府内大摆宴席,广邀城里富豪权贵和上流人士来家里吃席,宴会之上杯盏交错、觥筹相迎,等大家伙儿都吃喝得差不多了,便到了开展那项具有仪式性的有趣活动了。 天烛国人最最尊崇信仰的神兽为烛龙,所谓龙蒙族,即是天下不令烛龙蒙羞之民族,不令烛龙蒙羞,寓意就是陆地之上除了龙之一类,没有能让龙蒙族人感到恐怖畏惧的生物了。 龙蒙族人又被称之为「马背上的民族」,自打出生起,就可骑马打猎、牧牛放羊,甚至还可搏杀野兽、弯弓射大雕。 天狼府比较靠近全国版图南面,并没有那么多辽阔无垠的水土草场,故没办法表演那种千里奔袭的洒脱马球或马猎项目,但少咸山地势巍峨高耸,天高地阔,这等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的绝佳妙地,若不弄几只大雕来射着玩玩,那岂不是太过浪费了? 于是「射雕」这件事,就很好理解的成为了碎肉城长官生平特别喜好的一件趣事,或者说是开办某些事情前必须举行的那么一个吉祥仪式。 类似于中原百姓们,用猪头以及牛羊肉来祭祀老天,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每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天狼府慕容家族总会在山上举办这么一场「射雕大会」。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射雕所选地址是位于少咸山最高处的那座青铜峰,于那处魏魁兵解丧命的场所举办盛会,意义非同寻常,能让每一位登临巅峰的天烛人士,多增加一份独一无二的英雄气概和豪侠血性,整个人的精神底蕴得到提高与升华。 慕容击筑希望登顶青铜峰的龙蒙族人都能心知肚明,清楚明白的知道,三年前,大禹王朝传奇武将魏魁魏将军就是轰轰烈烈的死在了这里,而如今,你们可以脚踏实地站在这里,比那个狼狈逃窜五百里的耶律巫沉风光百倍千倍万倍的站在这里,这是一件无比光荣,无比值得骄傲的事情,狼煞已亡,此地唯有我龙蒙子弟。 中原人,如猪如狗,和粪坑里低贱的畜-生没什么分别。 而我们龙蒙族人,是高高在上如同雄鹰一般强大的民族,是命中注定要掌控拥有这片土地的民族,管你什么狼煞大将军,什么无敌魏家军,你们这些南朝贱-种,死后连埋尸的坟茔都不配有一座,只配销骨黄土,永永远远被我们踩踏在脚下,被我们龙蒙族人视作鄙夷可笑之徒,生生世世唾弃侮辱,万代不得翻身! 今天我们既然可以毫无压力的踩在这座少咸山青铜峰上,那么等到明天,我们就可以踏遍中原大地的每一寸土壤,把那大禹王朝疆界内部的每一个中原人通通都抓过来,当做我们的奴隶来圈养来消遣来践踏,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放心吧,这一天终会到来的。 慕容击筑对此深信不疑。 少咸山青铜峰之上,有不下三千名精锐士兵镇守驻扎,刀锋金戈如林,铁甲披覆似海,威严雄霸。 峰头群豪满盈,来参观大会者无一不是富贾豪绅或是城内上流人物,宾客齐聚此间巅峰大冈,只为一睹天狼七杰箭射大雕。 那座提前遣人搭置好的高台上方,立了个身高八尺的魁梧男子,此人锦帽貂裘,衣着打扮甚是雍容华贵,气态高贵显是长期享受着养尊处优的生活,高人不知多少等。 从他脸上那副睥睨众生、唯我独尊的傲气表情,就足可以判断出这名八尺男儿正是堂堂碎肉城城主,天狼府持节令长官慕容击筑。 寻常人物怎可能拥有他的那种,更古至今无所惧的超脱气质? 慕容击筑稳稳立于高台,一只手负在自己的背后,姿态优哉游哉,闲适且放松,另一只手则牵着两根长长的绳子,绳子的末端套在一男一女两……人的脖子上。 那对男女皆身着淡蓝色袍子,年纪都不大,脸上、背上、脖子上、胳膊上尽是新鲜伤痕,狰狞不堪,一看就知所受苦难极多。 就在数日之前,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男女,好巧不巧在少咸山里撞见了野外出行打猎的慕容击筑,遇到也就罢了,这对胆大妄为又愚蠢轻佻的年轻情侣,面对地位崇高的天狼府持节令,居然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敬畏之意,不讲规矩、不懂礼数到了极点,口中扬言「对付你们这些狼蛮子用不着守礼懂规矩」,甚至在被数落训斥了一番后,大着胆子把佩剑拔了出来,自剑尖倏然刺出了几股极寒的寒霜真气,妄图对天狼府慕容大人不利。 那会儿大长官慕容击筑的身边,正好有慕容毅和慕容洱两个儿子作陪守护,安全决计用不着担心,还未等长子慕容毅出手,次子慕容洱就已飞身冲奔上去,毫不留情,砰砰几拳递出,将那对蓝袍男女给打得昏厥过去,手中剑也跟着掉落在了地上,白眼一翻,人事不省。 后来再经过一番惨无人道的严刑拷打,顺利逼出了那对剑修男女的真实名姓,男的叫做杨盖之,女的名叫冷龙女,两人原是中原冷家剑宗的两个叛徒,为了躲避宗门的万里追杀,不得已才辗转流窜,逃到了北方天烛国,想寻求一方安身之地。 本来必死无疑的两个人,在慕容毅说出一句话后侥幸存活了下来,那名天狼府长官长子仅是说了一句:「若将南朝江湖人士当做猪狗一样来饲养,那不就等同于是对整座中原武林的蔑视与羞辱吗?」 慕容击筑觉得大儿子说的非常有道理,于是便大发慈悲心肠,饶了那对蓝袍情侣的性命,先是废去两者一身武艺根骨,再用狗链项圈紧紧套住了两人的脖子,让他们万分屈辱的变成了两条贱「狗」。 牵着两条「人犬」,两鬓已然有些微霜发白的中年魁岸男子沉默无言,他举头望着南面方向,此时此刻,这位权倾一府的碎肉城城主心中正在想着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昔日同样武者出身的大禹王朝碎肉城守将,绰号「狼煞」的魏魁。 时至今日,少咸山之上的那座铁桶雄城已归慕容家族来管,青铜峰再无视死如归的铁血魏家军。 一想到那位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狼煞魏魁,慕容击筑的嘴角就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意,忍俊不禁的同时,心里还莫名生出了一丝悔不当初的懊丧。 后悔自己没有早些踏入军伍生涯,若能早上三年拜入南院大王耶律镇江的麾下,或许就有机会参与那场由耶律巫沉挑起,重兵攻打少咸山碎肉城的战争。 就能面对面亲眼目睹那个号称「魏无敌」的魏魁,究竟是不是当真有那么无敌。 真想近距离的感受一下南朝头号武将的英姿风采和盖世气魄,真想知道一下姓魏的那家伙,到底是以怎样强横无双的真实实力,才给自己赢来了「狼煞」这么一个霸道绝伦的称号。 如果可以,同为武将的慕容击筑还盼望着,能真刀真枪的和魏魁在沙场上全力打一场,分较出高低强弱,了解了解自己和狼煞魏将军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的差距…… 想着想着,天狼府慕容长官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姓魏的,既然你都已经死透了,现如今这座碎肉城是我慕容击筑的东西,我也就不遗憾此生没能与你一战了,不与你计较什么,就当我决计不是你的对手好了。 我确实打不过你,但那又如何? 敢问碎肉城现在是谁的?还是你老魏家的么?不!是我慕容家的! 你们魏家军不是传说天下无敌吗?怎么到了现在,一个属于你们魏家的人都没了?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魏魁不行嘛! 你大禹狼煞空赚一世英名,纵横战场千载风流,有何用处? 你有儿子吗?你们魏家的血脉还留着呢吗?早就断了吧! 我慕容家可不一样,我慕容击筑足足有两个女儿、五个儿子,就算哪天我死了,我的儿女们照样可以为我报仇雪恨! 而你魏魁孤家寡人一个,你死了,有儿女为你哭丧吗?想想就没有吧,真是可悲可叹可笑! 站立高台上的天狼府持节令慕容大人并没有发现,在此地的某一更高处。 山崖峭壁的沟壑缝隙里,隐匿藏迹有两名蜷缩着身体的男子。 一名披穿青衫,躲在东侧崖壁。 一名红绸加身,匿于西首峭洞。 那名穿有鲜红绸缎的年轻男子身后背负着一张鹰弩强弓,额头上,系有一条吊丧专用的纯白色布巾。 头巾胜雪,衣绸似血。 心中满怀对父辈的哀痛伤感之情,红绸年轻人做好了随时动手突袭的准备。 强挽鹰弓如满月。 举目北望,射杀天狼!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九十七章 强挽鹰弓如满月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八章 射天狼 少咸山青铜峰巅峰最高处,平坦辽阔的山峰大冈处,有一座专门用于观赏射雕仪式的巍峨高台。 台上立有一位身材八尺的魁梧男子,此人锦帽貂裘,姿容神俊,右手负后,左手中牵着两条长长的狗绳,绳子的末端拴着一对年轻蓝袍男女,一个叫杨盖之,一个叫冷龙女,皆是中原冷家剑宗的叛徒,因冲撞了天狼府持节令而落了个此等万分悲哀的下场,丧失人权,被当成下贱的畜-生来豢养。 只见那位貂裘男人的身边,欠身站了个弯腰驼背,模样活脱就是川戏丑角人物般的矮小家伙,那厮皮肤甚是白嫩光滑,脸部表情十分献媚,瞧着慕容击筑的那个仰视眼神,就跟被饲养的宠物,看待自己主人时的卑微表情别无二致,就连做儿子的,都断然不会如此看着自己的父亲。 小丑模样的白脸男子身披一件宽大的毛绒羊皮,由于他弓身屈背,脑袋俯得挺低,故而其整体姿态,与那些经受屈辱「牵羊礼」的中原流徙叛徒,也没什么大的区别,都是叫人只要打眼一瞧,就想上去啐上几口唾沫,以示鄙夷轻贱,不可能把他当成一个正儿八经的人来看待,无半分尊严可言。 此子姓冯名堂,和琅琊王麾下虎威将军韩骧一样,是个板上钉钉的铁汉奸,卖国求荣,如假包换。 昔年的冯堂,原是大禹王朝天启城里的一个芝麻小官儿,主要负责给人送送文书信件之类的物件,一个月挣不着几个俸禄小钱,后来不知怎的,竟给他有幸攀附上了一品宰相祁密的高枝,就此生活与往日大不一样,堪称是小人得志,官位节节高升,一有机会便狂捞金子银子,大半年时间,也不知有多少肥差油水落入了他的兜里,贪得那叫一个盆满钵满。 再后来,他被王朝第一权臣祁密特意委派任命,跑去了边塞地界,作为禹朝出塞使者,和耶律镇江-派的龙蒙族使臣交接,虽然只是些仪式性的活计,但那种必遭天下人唾弃的恶心事情,谁干,谁都等同于是直接背负上了千载骂名,且万年难以翻身! 那封写有割让边关六座城池的不平等条款契约,就是他冯堂代表大禹王朝签署订立下的,至少从仪式程序上来看,就是他亲手把广陵止息碎肉阳凤七星天阙六座雄城,交付给了天烛国的南院大王。 签下那份人神共愤的卖国条款后,冯堂在朝廷里便开始处处遭人戳脊梁骨了,庙堂大臣们固然没胆子去骂宰相祁密,但骂骂一个汉奸冯堂的底气还是有的。不仅仅在朝中,甚至于说走在大街上,冯堂都已丧失了抬起头走路的勇气,生怕被路人给认出来,一旦被人认出,他便是那个签订了割地赔款丧权条款的卖国使者,那么迎接他的,必定是海量的臭鸡蛋和烂菜叶,管饱! 为了继续生活下去,自甘堕落的冯堂不得已离开大禹天启城,在祁密的引荐下,转而投奔到了北方天烛国的地界,成为了南院大王耶律镇江的一条忠心耿耿的「门下走狗」。 再后来,又顺水推舟的来到了天狼府三城之一的碎肉城,以天狼府持节令长官部下幕僚之首的身份,持续着他那不要脸至极的汉奸生涯,当属世间拿尊严赚钱的典范。 这个姓冯名堂的天狼府首席幕僚,平日里几乎片刻不离长官的身边,生怕慕容击筑有何吩咐指派的时候,见不到自己的人,而导致没办法尽心尽力为自家主子效忠,有所疏忽和怠慢,坏了堂堂天狼府持节令大人的兴致,害得大人心情不快,那可真是莫大的罪过了。 冯堂一路来摸爬滚打,宛如街边乞讨食物的臭丐,不知受了多少白眼、轻辱和苦难,这才好不容易混到了如今的这份身份地位,位列幕僚之首,境遇难得,故再不能白白错失任何上升和受到依仗重用的宝贵机会了,否则那定要后悔一辈子!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是慕容大人想,他冯堂,甚至是连给主子舔脚底板、吸脓包里的污血,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干得出来,和一条真正的狗几乎快没什么不一样了,悲哀到了尘泥里面。 所以说,此时的持节令慕容击筑,手里牵着两条跪在地上的「人犬」,而其身边,还另外站着一个「狗奴才」,一养就是三条狗,其中最忠心,反倒是那条站在地上的。 虽说是头号幕僚,但其实和奴才职位差不太多的冯堂抬头看了看云彩飘飘的天空,表情极富媚态,开口说道:「慕容大人,这天色也不早了,是不是该开始今朝的仪式了?」 嗓音雄浑厚亮,与其身材体格颇为契合的慕容击筑点了点头,道:「嗯,是可以开始了,射雕项目之前要干点什么,你应该知道的吧?」 狗汉奸冯堂连忙点头应声,披穿整张羊皮的佝偻身子愈发俯低,笑着道了几声「是」,然后稍稍抬起了头,用他那尖锐得跟活太监一般的嗓音,嘹亮大喊道:「有请慕容毅、慕容洱两位公子登台,表演徒手杀虎——」 话音刚落,人群之中当即站出了两名英气勃勃,无论是衣着穿戴还是面容姿态都超过常人甚多,一看就绝非等闲之辈的年轻男子。 两人脚下同时轻一发劲,瞬时便已跃至了高台上面。 之后,在好几名魁壮官兵的牵拉硬拽下,台面又被带上来了两头浑身筋肉尤其丰富的恐怖巨虎,两头斑斓猛虎的四肢还有脑袋脖子,都被麻绳紧紧捆绑着,几乎动弹不得,身不由己。 那两名堪称俊气十足的高大男子作为狼蛮族稀有勇士,自然不会去遵守中原人那样的凡俗礼仪,说些什么「晚辈献丑」之类的违心谦逊话语,一身骨气顶天立地,仅仅是向父亲慕容击筑行了一个类似于江湖人士的抱拳礼后,便即挺胸阔步,非常果决的径直走向了那两头被人牢牢牵住的庞然巨虎。 那一刻,慕容毅和慕容洱两人一齐飞身跳纵,继而稳稳的落至了大虎后背位置,几名控制巨虎的强壮士兵们见状,全数及时撤退,将表演舞台让给了慕容大人最最器重的大公子与二公子。 等到几名碍手碍脚的侍卫通通撤离后,没有了绳子困厄束缚的黄皮猛虎,开始竭尽全力挣扎起来。 要知道,那可是两头活生生的强猛巨虎,每一头的体重,都少说有五六百斤的可怖分量,不论是牙齿还是利爪,皆极其锋锐,全身骨骼坚硬粗大,筋肉雄健饱满,一看就极难对付,常人如若不幸在荒郊野外遭遇这等巨兽,恐怕毫无疑问,必要不幸变成猛虎口中的一顿食粮,被生吞活剥,死得惨无人道。 然而这两头庞然大物在慕容毅和慕容洱的骑乘压迫之下,全然没了那份凌驾于世间万兽之上的威风霸气,如同两匹烈马般上蹿下跳,吼声持续不断,却怎么样也没办法将后背上的两个年轻公子给颠簸下去。 既然没法解脱骑乘,难获自由的两虎不得已放弃了这一念头,打算转向去攻击自己身旁的人,以宣泄内心的狂躁与愤怒。 眼看花斑猛虎即将要向那位天狼府最高长官慕容击筑扑过去的时候,身为嫡系长子的慕容毅,首先出手,狠狠往那虎的额头天灵盖处迅猛砸落了一拳! 这一拳挟带劲极风雷,力沉千钧,猝然落下之时,凛冽拳罡弥散在巨虎的头顶,转瞬即往四周散去,「轰」的一声,那头斑斓巨虎整颗硕圆头颅,都应声爆裂炸了开来,牙齿眼睛舌头脑仁等等物事,一股脑儿全部外散而开,到处都是。 一颗拳头竟有这般惊世骇俗的威力,纵是天王太岁下界,恐怕也不过如此了罢! 见兄长一拳击毙胯-下猛虎,身为弟弟的慕容洱自然也不甘示弱,绝不愿白白放过这个在父亲面前表现自己的大好机会,毕竟在这种高官豪伐的上流家族之中,勾心斗角的争宠夺势决计无可避免,而得到长辈们的认可与喜爱,那是比任何其他事情都要来得重要的。 周遭台下有那么多人在举目观看,众目睽睽之下,只要能多逞些威风,多让宾客们见识见识自己的武艺风采,那么未来在争夺家族权势和分割家财种种事上,岂不就能多拥有一份底气和支持了吗? 所以,慕容洱打算用一种更加惊人凶残的手法,来取走那头花斑巨虎的性命! 胯骑在猛虎背上的慕容洱嘴角一翘,用力夹紧双腿,就那么使劲儿一收,身为四阶洗髓境的纯粹武夫,内力雄厚绝伦,他两腿间的劲力何止千斤? 只那么一夹,庞大巨虎腹腔内的骨骼就悉数碎裂断折,大好脏器也跟着变为了一摊没用的烂泥,七孔流血。 慕容洱一只手搭在座下猛虎的脑袋上,另一只手往下一抄,握住巨虎脖颈,发力一拧,瞬间便扭断了那根硬实至极的颈部骨头,左手朝外边大力一撕,分筋断骨,一下子便将老虎的脑袋给扯了下来。 臂膀抡圆一甩,虎头被高高抛至了上空。 慕容家二公子慕容洱身形骤然暴起,疾速顺着猛虎脑袋上行的方向掠去,看准时机,一拳精确无误的递出,砰一声巨响,硕大虎头在高空被真力拳罡瞬时砸裂,血肉骨骸炸了个满天花! 场面极度精彩震撼,台下观众们无不掌声雷鸣,为之欢呼雀跃。 家族大公子慕容毅面部阴冷,斜眼瞥了一下自己的这个二弟,脸上的表情着实不怎么好看,明显是觉得他抢了自己的风头,所以心情不悦,大少爷内心暗道:「早知道刚才就让他先出手了,这下我可当一回陪衬了!」 一拳罡气磅礴,劲道打碎猛虎头颅,在高台的上空处炸出一场血肉花雨的慕容洱体态轻盈,翩然落回了台上,朝亲哥哥慕容毅陪笑一声,慕容家长公子面无表情,只得就此作罢,不再多去计较些什么。 几名士兵匆匆上台,办事效率不低,很快就将两头庞然猛虎的尸体残骸都清理干净,台面依旧清清爽爽。 等到清洁之事处理完后,长官慕容击筑剩下的五名子女,慕容山、慕容姒、慕容武、慕容柳、慕容七,也都陆续脚踏台阶,逐步登上了高台,站在自己那位持节令父亲的身后,个个神采奕奕、容光焕发,尽显慕容家族的尊贵气态。 底下的观众们举头看着立在高处的那八个人,俱目眩神摇,心生憧憬向往,只觉得那八人根本就是犹如神明一般的无敌存在,这座碎肉城只要有他们,那就万万年后都不会再被中原那群猪狗牛羊拿回去,即使将来慕容击筑年岁渐高,身子衰弱,再也打不动仗了,他的后代们,乃至整个慕容氏家族,依旧还会是这座天狼府的最强核心力量,坚不可摧,无人能够撼动。 天狼府有慕容,就等同于天烛国南院有耶律氏! 民心所向,大势所趋。 一切准备就绪,终于到最后,也是最为精彩的「射雕」环节了。 众人翘首期盼了那么久,为的就是希望能看一看那场,注定精彩绝伦的「弯弓射雕」的表演。 随着羊皮汉奸冯堂一声高喊之下,几十名官兵听从口令,自肩膀处释放了三十余头体格精壮雄健,远比普通鹰隼要巨大得多,周身上下皮毛呈现金黄、红棕色彩的龙头巨雕,画面之雄严,当真罕见异常! 三十多只品种极为名贵,甚至有「龙雕」这一赞誉美称的珍贵巨雕,鸣叫着极速往上空飞去,冲天而掠,上行速度之快,已形如闪电奔雷,下方的普通人光是用肉眼捕捉到某只龙雕的去向,都已甚是困难不易,更别提什么弯弓出箭射杀,这种一听就相当痴人说梦、难于上青天的事情了。 此时此刻的巍峨高台,慕容击筑的七名杰出儿女,已尽数飞快掠下了台面,大步流星,骑在了早就准备好的七匹高头骏马背上,接过侍从们递上来的百石劲弓和一只巨型箭筒。 少咸山青铜峰上面那一大片平原大冈处,有七匹骏马往南奔驰,鞍背上的七名龙蒙族英勇儿女皆弯弓搭箭,瞄准天空中那些自由翱翔的大型金雕。 雕群南去,马匹快奔直追,地面尘土飞扬,无不在彰显着北方儿郎们的情怀底蕴。 听得「嗖嗖」几记破空之声,白翎羽箭如雷电一般迅疾的射向了那群龙头巨雕,远远望去,似有数根细线袭天。 传闻中原有弓箭手可百步穿杨,北人不逊南民,天狼府七大人杰同样是例无虚发。 眨眼间,七人已接连发射出了二十多箭,有整整六只金羽龙雕从空中殒身坠落,哀嚎惨鸣声人人可闻,心神震撼! 骏马犹在奔驰,龙蒙儿女搭弓射金雕的姿态可绘入画卷。 待七人后背箭筒内的羽箭悉数射完耗尽,三十多头矫健巨雕已仅剩不到五头,零散的几只残雕侥幸生存下来,运气极好的逃离了青铜峰,其余二十多只,无一例外都自高处笔直落下,或直接被飞箭贯穿身体而死,或猛然坠地后硬生生摔死。 好一场无与伦比的华丽射雕盛宴,享受了这等难得一见的视觉享受,来自热血沸腾、精神抖擞的宾客观众们的激烈喝彩声不绝于耳,群情振奋,这正是慕容击筑举办射雕大会的初衷心愿。 然而,就在天狼七杰骑马-凯旋归来的半道途中,足可令人惊掉下巴的意外发生了。 有一箭陡然袭来! 汹涌万分,滚滚而至。 即使破空声极端刺激震耳,却也仍是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一箭,就那么猛地洞穿了慕容击筑三子慕容山的脑袋。 慕容山那具无头尸体自马背上摔落,坐骑骏马也跟着莫大的惯性力道,险些侧翻倒地。 众宾客瞠目哗然,人人皆骇得面如土色! 身为天狼七杰之首的慕容毅目力超群,反应力绝强的他,清清楚楚看到了第二箭的来势。 可奈何那一箭实在太过迅猛无俦,且箭上挟裹着浓稠无比的异样紫红色真气,其射速和杀力,犹在第一箭之上! 若是硬要去接去挡,必要承担不小的威压损伤,城府颇深且志存高远的大公子慕容毅,不愿去冒此等没必要的风险。 于是他就那样眼睁睁看着,那支缠绕紫气的如电飞箭,将自己亲弟弟慕容旗的胸口彻底刺了通透,利箭入体后,立即就「嘭」的炸了开来,令受害者慕容旗的前胸处完全支离破碎,霎时气绝而亡,无有半分抵抗之力。 两箭射出,青铜峰顶当场即殒命两人! 看了眼慕容山和慕容旗那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二公子慕容洱内心蓦然升起一股极不好的紧要念头,忙不迭地扭头朝高台那边看去。 但见一名穿着青衫的不速之客,步伐快之极矣,从东侧陡峭崖壁内现身,眨眼便掠下高崖,并以锐不可当的破竹之势,如风似影,袭杀冲奔向了处在台上的天狼府持节令长官慕容击筑。 深知父亲此时危在旦夕的慕容洱可谓心急如焚,他狠力拉拽缰绳,策马疾往东面赶出,妄图拯救亲爹慕容击筑于水火,一解燃眉之急。 殊不知,又有第三箭满是紫气的锐头羽箭,从西首处射来。 直直戮向了这位天狼七杰里排第二的俊公子慕容洱!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九十八章 射天狼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九章 突围 慕容家族三子慕容山和七子慕容旗先后被利箭射死,横尸在地,其状惨烈,少咸山青铜峰之上人人自危,鸟作兽散。 紧接着,又有第三箭袭来。 此箭上头依旧裹挟着满满的紫红色气机,杀意极盛,且威速并重,如破军长矛,根本无法闪躲,亦无从避免,好似天神一怒! 深知自己命运危旦的二公子慕容洱汗毛暴起,他急忙扭转身子,以最快的速度运起大周天内滚滚真气,将本命内力覆遍两条胳膊以及前胸要害膻中穴。 砰的一声巨响,形同木锥撞城门,紫色羽箭重重斫砸在了慕容洱的双臂之上。 虽未正中命脉,这一击所产生的杀伤却已然足够匪夷所思。 堂堂天狼府长官二公子,整个人就那样硬生生从马背上被撞得倒飞了出去,连带着那匹神俊大马也当场失蹄侧翻,真正诠释了「人仰马翻」这一成语! 那位慕容家族老二的慕容洱此时此刻狼狈万分,但他毕竟拥有四阶洗髓境的高深修为,内力底蕴雄厚,且又是不遗余力的将全部重心都放在了「防御」这件事上,故而这一击威力固然强悍无伦,却也并没有对他造成多么致命的损伤,不至于就此殒身暴毙。 眼见二弟发狠格挡下了那一发悍然奇袭,两条结实胳膊霎时间就变得血肉模糊,溃烂可见骨骼,慕容大公子慕容毅脸色肃穆异常,严阵以待,打算以十足的完备状态,全力以赴迎接那即将到来的「第四箭」,争取要把飞箭造成的伤害压至最低。 可这第四箭却迟迟未来。 但见西侧悬崖峭洞内,有一抹红绸倏忽飘出,姿态湛然若神仙。 那名身穿鲜红绸缎的「仙人」,额头系着白色布巾,身后背着一张巨型射鹰弓,脚下踩着两柄远观几不可见的细小飞剑,就那样极速朝着这边飞掠而来,其掠速并不箭射来得慢上多少。 「老二,你和老四老五老六一块儿援助父亲,这边交给我对付!」慕容毅忽然扯着嗓门叫喊道。 慕容洱先是瞠目咋舌的望着那名掠驰而来的红绸「剑仙」,接着又扭头瞪大眼睛,十分震惊的看向自己的亲哥哥,他浑然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哥哥慕容毅的口中说出来的。 毕竟在他慕容洱的心目中,长兄慕容毅一贯极度腹黑内敛,喜忧哀愁皆不浮于外表,是个胸怀莫大野心,且城府颇深的家伙。 怎料想,今日有杀力冲天的大敌剑仙亲临此地,身为天狼七杰之首的慕容毅,竟会毅然决然的表示,让自己和弟弟妹妹们先行离去,要独自一人,直面前所未有的超级强敌! 「大哥,你……」双臂伤患尤其严重的慕容洱语气发颤。 「废什么话,快照我说的去做!你现在受了伤,完全就是个拖累,留在这儿能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之类的圣人言语。 他们只知道,如果有一日,「天」真的塌下来了,那负责脚踩地头顶天的,一定是他们那些「高个子」。 他慕容毅是家族的长子,是天狼七子中当之无愧的首脑,战力顶梁柱,所以在此等堪称必死无疑的绝望处境里,他就必须要毫不犹豫的站出来,像个英雄一样向死而生,为最最尊敬的父亲大人谋一线生机! 龙蒙族人自然不知何为「二十四孝」,也不懂什么名传青史、万古流芳的信仰教条,他们对长辈的爱戴敬意,流于内心,更多的是出于一种本源本能,一种与野兽相似的原始情愫,即使我死,父亲只要能活下来,那我的牺牲,就是值得的! 慕容洱、慕容姒、慕容武和慕容柳四人都已火速离开了此间,独自敌对红绸「剑仙」的,唯有天狼七杰之首的慕容毅一人。 一夫当关,一心赴死,义薄云天,意气风发……等等词汇,均可用在这位慕容家族的大公子身上,极是贴切! 大公子慕容毅挺胸骑乘于胯-下那匹精壮骏马的背上,仰头望着御剑而来的那名红绸剑客,俊公子放声大叫:「喂,上头的,你的目标是我爹吧,别着急,让我慕容毅先来陪你玩玩!」 言语甫毕,慕容毅身子猛然发劲,作用力往下方一坠,那匹体格强壮的坐骑大马,瞬间就被压得四蹄跪地,站不起来。 只一眨眼,慕容家大少爷整个人已冲天而起,电射般截掠向了天空中的那位负弓佩剑的「剑仙」。 在最合适最稳妥最精准的位置,慕容毅以近乎完美的杀伐角度,竭尽毕生所能,全力轰出了一拳,拳内蕴含磅礴至极的本命真气和武夫真意,不夸张的讲,这一拳,就是慕容毅这辈子钻研武学的全部成果所在! 那颗包含了无尽霸气真力的拳头,尚未触及红绸剑客的身体,便被后者用一只手掌给轻松裹住了。 真气并没及时倾吐而泄,当即有四条雪白如鱼的气刃自敌人掌心飞速蹿出,四缕锋锐程度犹胜利剑的气机,只一下,就将慕容毅的整颗拳头,乃至大半条右臂给切割成了碎块! 断掉一臂的慕容毅终于万念俱成灰烬,听闻英雄府折腰山有峰主林清林老九,擅长一门唤作「屠龙手」的顶级近战武学,一旦被其欺身拉近距离,下场必是遭到剔骨剥筋,死的时候连具全尸都不可能留下,凄惨绝伦。 天狼七杰之首的慕容毅万万没想到,一介剑道仙人,居然会此等骇人可怖的近距离搏杀之术,仅是一绞,就轻描淡写的废掉了自己的一条大好胳膊……他和那个真武峰峰主林清到底是什么关系?! 甚至连疼痛都还没来得及感知,报废一臂的慕容毅,就被红绸敌人又一拳狠狠砸中了胸膛,那「剑仙」的拳头端的是沉重无匹,当真有那石破天惊之神威,慕容毅胸口瞬时便碎裂成块,内部脏腑也无一完好,接着整个高大的身子被拳罡一路迅猛推移,带动着笔直飞往了地面。 身体轰然坠地,前胸要害受了致命伤的大公子慕容毅,就这样被拳风罡气强行打得嵌进了大地里面。 濒死之际,四阶洗髓境武夫慕容毅七孔俱有鲜血喷涌,他竭力眯开眼睛,望向苍穹,使劲试图用剩余不多的残余视力,去捕捉天空中那一袭速度犹然不减的红绸,被一拳打入泥土里的慕容大公子喃喃道:「世上竟有拳头如此之重的剑仙,真是见识了啊……」 旋即双目一闭,就此气绝而亡。 另一边,那名身法异常矫健的青衫剑客,也正自酣畅淋漓的开着杀戒。 那家伙自东边崖缝内飞身掠下后,沿着石崖峭壁来到地面,随后便目标明确的杀向了高台上的慕容长官,一人一剑势如破竹,挡他者尽死! 不多时,便已有近百名佩刀的精锐步卒战死在了那袭青衫的疯狂攻势之下,满地陈尸。 天狼府持节令慕容击筑牵着两条「人犬」,身后跟着狗汉奸冯堂,在众侍卫的全力掩护之下撤离了高台,往北面流窜逃去。 最初那数百人的包围圈,很快便被青衫剑客生生撕裂出了一道口子,那名胡子邋遢的青衫客,无论是身材还是长相都甚是平庸寻常,但杀起人来却极是猛力无双,行动毫无滞缓,前冲之劲无可阻挡,就似那些持械兵将是用废纸糊起来的破烂身体,一斩便碎,一劈即裂,一杀就死! 突围圈子的那道裂缝口愈发巨大,眼看那群秩序紊乱的士兵们,即将要难以控制住青衫男子的冲杀,大有溃不成军、兵败如山倒的恶劣势头。 青衫一人,仿佛誓要突出死地重围,一举抢下这场悍勇袭杀的头功!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九十九章 突围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章 碎肉城殉城守将之子 这会儿少咸山最高处的青铜峰上,已乱成了一团煮糊了的稀粥,乱糟糟人心溃散。 先是在射雕仪式刚结束的关口,自东西两侧,两箭破空飞速袭来,分别洞穿刺透了天狼七杰中慕容山和慕容旗的头颅,之后又有一位红绸剑仙凌空出世,飘然若谪仙,自百尺高空处,一拳将慕容家族长子慕容毅给打得深深嵌入地下土里,从那等高处砰然坠落大地,除非有金刚不坏身护体,否则想必是决计没有半分活头的了。 发生了此番匪夷所思的恐怖状况,原本被邀请来此处山峰大冈,观看精彩表演的宴会宾客们,尽皆抱头鼠窜,极度狼狈不堪,落荒而逃,其中那些身怀武艺内功的修士,不仅没有任何帮着慕容家出力对敌的想法,甚至因为真气丰沛,所以还冲锋般的跑在了第一个,唯恐逃得稍微慢上那么一点,下场就要变得和慕容家的三个儿子一样,被豪强武学大能于瞬间打杀,暴毙当场,甚至死无全尸。 天大地大,都不如性命最大! 靠近西侧崖壁的那方平台大冈处,一名身着青色长衫的霸气剑客,手中把持着一柄刃身呈现亮绿色的锋锐神兵,杀人如割草,砍头若切菜,直面千余兵卒们的倾力围杀,毫无深陷绝地时的那份不利劣态,甚至大有一举杀出重围、突出死地的英勇趋势。 虽说此人并未似那袭红绸仙人一样,使一手御剑飞行的神通,但从他挥剑撕裂包围圈子时的无双杀气不难看出,这位胡茬满脸的汉子纵使不是六阶凝丹境的仙品剑修,也离那传说中的「剑仙」之境相差不远了,如若不是那般无限接近凝丹境的超级剑道大能,又怎可能做到视千人如无物? 光是那股子挡我者皆死尽的霸道气焰,就已绝非寻常人物能够拥有得了的。 虽万千人吾往矣,那本就是剑仙才有的英姿风采啊! 圈子裂缝愈发扩大,就在众兵颓然败势汹汹,即将要兜不住那名青衫剑修的通天杀力之际,「天狼四杰」总算如久旱春霖般及时赶到了此间。 看着不远处杀人如快刀斩乱麻的青衫客,四名慕容家族的精英武夫皆神情严肃,脸色阴沉如水,兀自思量着应战的对策,打呢,是肯定要打的,但这具体是个什么打法,还需要稍加思考盘算后方能定夺。 武夫并非草野莽夫,一味莽撞上前,毫无理智计策,必要落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二公子慕容洱率先开口说道:「老四老五老六,我负责去驰援爹爹,这厮就交给你们来应付吧!」 还未等弟妹们点头同意,慕容洱已经再度跃身离开了马鞍,步伐迅捷,朝着父亲慕容击筑所在的位置飞速赶去。 于是乎,慕容家辈分排在四、五、六的三人,不得已只能去应战那一袭破阵如破竹的持剑青衫。 「四姐,六妹,你们从两面同时包抄,让那个家伙应接不暇,分散两份精力应对左右两侧的夹击,然后我从正面冲杀猛攻过去,结合兵卒阵型围困,定要让那厮死在这里!」马背上的慕容武振声道。 慕容击筑唯二的两个女儿慕容姒和慕容柳在原地迟疑了些许时光,不敢就此轻率上前,毕竟她们二人还只有二阶跃灵境的修为,虽已成功开窍,可提炼天地灵气为己用,但归根结底,肉躯体魄还是不够强横稳固,盲目上前极有可能直接自投罗网,身陷死地。 正当这对姐妹踌躇不定的时候,慕容家族老五慕容武目眦绽裂,他瞪圆了双眼,狂怒道:「大哥、三哥还有七弟都已经死了,大哥为了去阻拦那个剑仙,被打得整个人嵌到了地里,他是因为什么死的呀?那是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才死的,你们这般唯唯诺诺,岂不是在丢我们慕容家族的脸?你们还姓不姓慕容?!如果还姓的话,那就快些上去打啊!等干掉了那个青衫混蛋,我们就能拧成一根绳子,集结力量去对付那个该死的剑仙了!」 在老五的言语刺激之下,慕容两姐妹骨子里头的「血性」终于被激发了出来,慕容姒神情振奋,语气里再无惧意,朗声叫道:「五弟,你休要看不起你姐我,不就是一死么?慕容家族就没有贪生怕死之辈,上便上!」 天狼七杰中修为最低的慕容柳同样高声喊了句:「上便上,死便死!」 说完,慕容家族的两名女子武夫皆掠离坐骑,大喝着冲前杀去,自左右两侧夹攻,准备从异侧不同的方向,对那个杀千刀的青衫剑客施以强硬绝伦的猛攻突袭。 左侧慕容姒,右侧慕容柳,龙蒙族女子的底气魄力亦不容小觑。 两股凌驾于众兵卒围击的强猛攻势猝然而来,且来势极端凶悍,誓要打得青衫客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气势归气势,杀力的强弱高低,还是直接和修为底蕴的多少挂钩的。 慕容姒与慕容柳归根结底还只是二阶跃灵境的低微武夫,不论是内力真气的储备,还是肉躯身体的强度,亦或是出招对敌时的杀力,一切的一切都太过弱小了。 和那青衫客的差距大到了一定程度,堪称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本来慕容家族老五慕容武已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和安排打算,预备等四姐五妹发动包抄夹击,令敌人出现一人迎敌两人的危劣情况之时,自己便即可前冲过去动手,要以手中拳头,配合步卒联手夹击,狠狠教训一顿那个屠杀了大量精兵的青衫孽障。 然而让慕容武怎么也没有预料到的是,自己姐姐和妹妹,在面对那名处境与笼中困兽无疑的持剑混蛋的时候,居然会是那么的脆弱不堪,根本连构成战力的资格都做不到…… 只见慕容姒和慕容柳二人携手前攻,从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同时向包围圈中的青衫客出招。 可拳脚尚未落到实处,那袭青衫便已于一瞬间完成了悍厉招数的递送。 不是剑招,而是拳脚! 就像那名红绸剑仙杀死慕容毅的时候,所用的并非甚么剑术,而是一拳,只用了石破天惊般威力恐怖的一拳,就取走了天狼七杰之首慕容毅的宝贵性命。 青衫剑客就好像不愿有所逊色于红绸剑仙一般,也不知是不屑还是不愿,总之在敌对慕容家族两大女子武夫之时,他也同样是一剑不出。 刹那间递出一拳和一腿。 一拳砸中了慕容姒的面部人中穴,令其身体顷刻僵直,像根笔直棍子似的倒在了地上,后脑勺着地,再无一战之能。 一腿踹在了慕容柳的小腹位置,将她肚腹内的脏器踢得翻江倒海,七子之六一下子就因剧痛而丧失意识,颓废摔倒在地。 仅仅是一轮呼吸都不到的功夫,两名女子武夫都已站不起来了! 剑客一向用手中剑杀敌,体内蕴含本命剑丹者为剑修,剑修以剑匹敌世间一切贼,可助长剑心纯粹、心境和融,故而罕有在近身搏杀方面倾注太多心血精力的剑修。 但今日这场可怕绝伦的袭杀事件,令天狼府慕容家族的几名武夫都彻底知悉了,原来这个世上,还有拳脚功夫底子盖世,且剑法杀力绝强的剑修存在,一个练剑之人,在面对比自己境界低出甚多的敌人时,甚至连剑都用不着出,就能轻轻松松以拳脚取胜。 武夫和剑修并无高低贵贱之分,但是修为境界高的剑修和低修为的武夫厮杀决战,剑修大有不出剑的余韵底气存在,可游刃有余、优哉游哉的将胜利果实收入囊中! 慕容家拥有宗师级别三阶百尺境的五公子慕容武,被青衫客的惊人实力骇得心胆俱裂,面灰如土,一下子就把自己适才那番豪言壮语抛诸了脑后,惜命般躲在重兵包围圈子的最外侧,再没了冲上去与敌人全力一战的勇气。 只因他知道,纵使自己的胆子再大,当下也已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修为底蕴并不比两个姐妹高出多少的自己,若一味杀将过去,最好的结果,也不外乎就是地上又多出一具「全尸」罢了。 而且照目前那青衫客杀人时的可怕情况来看,想留具全尸恐怕极是为难…… 正当慕容武肝胆皆颤,怕得连纵马上去的胆量都已全无的时候,慕容家族又一名男性后代不幸悲惨殒命了! 那一袭红绸在拳毙大公子慕容毅之后,又一次和二公子慕容洱展开了正面交锋。 心中对长兄赴死姿态深感崇敬的慕容洱,不甘弱于慕容毅,在这一刻,竟也变得对死亡这一事物再无半分恐惧心意,真正做到了心如止水境如镜,我身由我不由天。 沙场黄土,绝死之地,本就是天下武夫淬炼体魄身心最好的修行道场。 慕容洱慷慨豪迈的挡在了父亲前头,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声嘶力竭,冲那名脚踩飞剑悬停的剑仙怒吼道:「剑仙了不起啊?有本事就用飞剑来杀我,老子倒想看看,你是真的厉害,还是假的厉害!你那两柄飞剑到底是不是摆设,能不能杀人!」 慕容家族二少爷慕容洱气灌双腿,整个身子陡然拔离地面,如窜天猴一般极速奔向了浮于半空中的那袭红绸。 双拳一齐朝前递出,原本就已血肉糜烂的两臂,被他自身的强劲罡气摧残得愈加白骨裸露,叫人看得异常惊心触目,不忍直视。 满身皆血红,唯有头巾雪白的年轻「剑仙」自脚底两柄细小飞剑之上飘落,他的双脚刚分离剑刃,一柄深蓝一柄墨绿,两条巴掌长短的小巧袖珍剑倏然飞刺而前。 红绸年轻人身子飘然落向人间大地,与此同时,深蓝墨绿双剑,电速透穿了慕容洱的两条胳膊,彻彻底底令慕容家二少爷的两颗拳头宣告报废。 后背背负鹰弓,腰间别着金、墨两柄佩剑的年轻人很快就落至了地面,谪仙脚尖点触大地,而那个两臂全废的武夫慕容洱也像条死狗一样猛地摔在地上,形如肉饼。 红绸剑修凑上去并一脚踏出,把慕容洱的整颗头颅踩炸,满地顿时尽是脑浆鲜血,他这一脚,为的是令慕容二少爷不再饱受濒死时的剧痛,爽爽快快奔赴黄泉。 抬腿杀人后,「剑仙」把两柄游鱼状细小飞剑收回袖中,随后拔出了腰间墨鞘中的那柄青刃长剑。 剑上有青芒达三尺,若青龙盘踞,舞爪长牙。 芒龙罡气阵阵,纵横甩摆,凡试图格挡阻挡者,皆沦为剑下之鬼。 红绸剑客手握青衫剑侠之剑,于重围圈中来去自如,挥手间杀敌无数,潇洒快意。 不多时,年轻人已然仗剑杀至了天狼府持节令慕容击筑的面前。 戴锦帽披貂裘的天烛国一府长官,生平第一次,露出了因内心惊惧而产生的惶恐表情,脸色发白,再也看不到昔日的红润血色。 这名位高权重,曾被耶律镇江赞誉为南院栋梁之材的慕容击筑瞪大双目,注视着立在自己身前的那个持剑年轻人,他嗓音微抖的发声问道:「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额头捆系有一条吊丧专用白绸的年轻人,快速抽动了两下鼻子,眼神无比阴冷狠厉,就似燕雀在敌视着占据了自己巢窝的斑鸠,怒意与憎恶并重,令人见之胆寒。 头系白巾以示对亡者哀思,他沉着嗓子回答道:「我乃大禹王朝蓟州北部,碎肉城殉城守将,狼煞大将军魏魁之子,魏颉!」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章 碎肉城殉城守将之子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一章 拳太轻 少咸山青铜峰之上,碎肉城守将魏魁之子魏颉,堂堂正正,直面天狼府持节令长官慕容击筑。 「魏魁……你是狼煞魏魁的儿子?!」锦帽貂裘的慕容长官嗓音极度颤抖,「魏魁那厮居然还有个儿子!」 红绸剑修魏颉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连你这种家伙都有儿子,我爹他为何不能有?」 堂堂一府长官的慕容击筑上半身发颤,整个人抖如筛糠一般,眼睛里面布满红色血丝,他咬牙切齿的怒吼道:「有又如何?就算有,我今日也要让他变成没有!」 慕容击筑乃高层武将出身,其父慕容长河本就是天烛国南院地位尊崇的大姓子弟,权势煊赫,境遇不凡,慕容长河曾经多次出生入死,在危急关头救下过耶律镇江的珍贵性命,也就是出于这个原因,耶律大王才会在天狼府成立后,便即让慕容击筑迅速上位,委派慕容家族的新任家主担任天狼府的最高执事长官,统管三城之地,可管兵权极重。 记得数年前慕容长河因年老体衰离开人世,慕容家族新一任梦」有多么荒唐可笑、异想天开。 自己的手下们和铁血魏家军没有可比性,自己的儿子和魏魁的儿子没有可比性,慕容家族这个姓氏和耶律氏没有可比性,自己这个半步跻身五阶脱俗境的纯粹武夫,和大禹王朝狼煞魏无敌更是半点儿可比性都不存在! 只因他充分意识到,莫说天下无敌的顶级武将魏魁,他慕容击筑就算和魏魁之子魏颉交上了手,都必然是个「死」的凄惨下场,连任何缓和的余地都没有,必死无疑! 因满腔惭愧懊悔嫉妒等等思绪,而产生的那份「恼羞成怒」之情,令这位锦衣玉食,在天狼府内只手遮天的持节令长官精神失控,整个人情绪亢奋到了一个极端,化身林间豺狼野兽一般,几乎不再有半分理智可言。 只见慕容击筑怒发冲顶冠,头发硬生生将额顶毡帽给顶了下去,因周身真气滚滚流淌的缘故,让本就体格甚是魁梧的八尺巨汉,显得愈发高大伟岸,他死死攥紧了两颗醋缸大的拳头,咬着牙,厉声冲那名红绸仙人狂吼道:「魏魁!你儿子杀了我儿子,那我就把你儿子也给打杀了!一报还一报,了账!」 额头系着吊丧之用白巾的年轻人魏颉哂笑一下,极度鄙夷不屑的「嗤」了一声,眼神里透出如同瞧见猪狗般的神情,轻蔑至极的回应道:「这账是这样算的么?你们狼蛮族人侵占我中原大好疆土,这笔血债,又该找谁去讨?你这厮占山为王,霸占了我爹昔年死守的少咸山碎肉城,那我这个做儿子的,是不是就有十足的理由弄死你,替我爹报仇?」 「休要废话,你这该死的黄口小儿,杀千刀的南蛮竖子,且吃我一发八极崩再说!」 八尺巨汉慕容击筑运起了大周天内的全部劲道,脚步蓦地一拧,听得「砰」的一响,他右足底下的土地瞬间爆裂开来,继而慕容长官一拳倾力而出,杀机雄壮如冲阵之军队,锋芒毕露,强悍无双,势气雄浑难挡。 风雷怒吼着的拳罡拳罡所向,是那挺身立在他面前的魏无敌独生子,「剑仙」魏颉! 天地之间,有阴阳二气、乾坤八卦,善于出拳者,可化八卦二气为己用,使出拳时的威力挟天地之无上雄严,拳头霸气,恍若天神大展身手。 八极拳本就属于短打拳技,在此等距离内使出,更是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距离越短,发劲越强。 力从根起,自脚跟起劲,内力行于腰际,流至臂膀,最终贯出右手拳峰,脚踏大地之力有多大,出拳的威力就有多大。 慕容击筑招式凶猛递出之前,脚步拧动间,泥块土壤破碎裂开,足可见其底部「根基」之发劲有多么强横! 此拳表面看起来质朴无华,劲道却尤其迅猛无俦,力透山河,气壮千秋,如若将阴阳八极之气尽皆蕴于拳内,神力可达四面八方极远之地。 一拳震山倒,气浪摧人间! 八极神拳,拳出,乾坤定,无人敌! 四阶洗髓境巅峰圆满武夫慕容击筑全力以赴,将本命真气悉数灌注在了这一发「崩山八极轰」之中,仿佛誓要以此发神拳,击碎魏魁亲生儿子的「细瘦」身子。 慕容击筑的拳头眼看就要轰至魏颉的胸口要害,十七岁丧父的红绸年轻人面临此等凶险处境,依旧是动也不动,就那么单手持剑站定在原地,稳如一尊庄严肃穆的释门佛像。 「这小子今日求死,看我不一拳打得他胸骨尽碎而亡!」眼眸发红的慕容击筑大喜过望,「打杀了魏魁之子,我慕容击筑可就是整座南院名气顶天的英雄人物了,妙哉妙哉,真是天助我也!」 有崩山摧城之势的一拳,结结实实轰砸在了年轻剑修的前胸膻中穴位置,声响之巨,如同铁棒敲击铜钟,锋芒无限的拳头罡气四处散开,如江潮汹涌,奔流不息。 就算是不懂拳的外行人目睹这副震撼场景后,都会毫不质疑的笃定此拳威力真正超雄,已到了堪称匪夷所思的巅峰境界。 如此神拳,如斯威力,那个穿鲜红绸缎的年轻小子,就算被罡气透穿胸口,整个上半身砰然破碎成渣,肝胆涂地都毫不过分,甚至可以说是理所当然! 但远远超乎慕容击筑想象的是,那个姓魏名颉的年轻人,在硬生生的吃下一发八极崩之下,非但丝毫小伤未受,甚至连原来的位置都没有出现半分退移,就好像脚底板和大地连为了整体一般。 任你拳罡发劲如何剧猛,我就是寸步不移,巍然不动! 「拳太轻了,太轻了!喂,姓慕容的,你是没吃饭么?!」 以膻中要害硬扛了一发神威八极轰的魏颉,挑着眉毛嘲讽道。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零一章 拳太轻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二章 侠客行 天狼府持节令长官慕容击筑自幼跟随父母慕容长河参与各种大小军机战事,早磨炼出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心神境界,然而那份和融坚实的心境,却因为见到了狼煞大将军魏魁之子魏颉,而碎得稀巴烂,原本有望在今年跻身五阶脱俗境的他,即便泡再多的药水,练得再刻苦上百倍上千倍,只怕近十年内是别再妄想着能够破境了。 羞愤交加、悲从中来的慕容长官再也顾不上其他任何东西,毫不保留倾尽了全部内力,往前递出山河震撼的一发八极崩,直奔红绸「剑仙」的大好胸膛。 阴阳倒乱崩,乾坤八极轰! 一拳之中,蕴含了一位四阶洗髓境极致巅峰武夫的海量本命真气和拳意罡气,威力之猛,气焰之雄,纵然是五阶脱俗境的纯粹武夫以肉体硬扛下此拳,搞不好都要重伤不治,凄惨陨落于神拳之下。 更何况是那种按照常理来说,体魄从来不甚强悍的区区剑修? 按照慕容击筑原先的期望判断,这一发八极拳若能结结实实的打中,那个姓魏的臭小子纵然不死,也要受到不小的消耗创伤,至少那份气定神闲的悠哉姿态必是不会留存,该当变得张皇失措,自觉陷入绝险死地了才对。 出乎预料慕容长官意料的是,自己的全力一击,倾注了自己半辈子心血的一拳,居然完完全全没法对那个红绸年轻人造成一丝一毫的损害,甚至连令其挪移位置,两脚往后倒退哪怕半步都做不到…… 眼下的情况,就如同是挥舞着镰刀的渺小螳螂,向一棵大树施发攻势一般,可笑荒诞至极,出再多的力,都全是无用功! 势气超雄的八极崩,精准无误的正中胸口膻中要穴,本该透体而入的霸道拳罡如吃闭门羹般,遭到了拒之门外,只能在周围无助的弥散飘荡,一丝一缕都无法穿入其中,对中拳之人造不成半分实质性的伤害。 再沉重的拳头,若伤不到人,那便与轻飘飘的棉花拳毫无区别了。 而且最为令人心生恐惧的,是那红绸年轻人的胸口膻中穴,不仅没有被八极崩的拳风罡气摧残伤及,甚至还有丝丝缕缕的细微剑气从穴-道中穿透而出,对慕容击筑的拳头产生侵蚀作用! 内力真气储存所在的膻中府海本来应是极为脆弱,需要细心呵护起来的地方,纵是体魄犹为强健的纯粹武夫,在与人徒手交战之际,都相当忌讳被伤及「膻中穴」这一重大要害,唯恐真气在大周天内的流淌走向出现严重问题,只因一旦内息紊乱,那么轻则出招显著受限,重则筋脉寸断,走火入魔沦为废人。 而那名红绸「剑仙」,居然在绝对要害膻中穴生生接下一拳后,仍坦坦荡荡保持着挺身直立的个傥姿态,连脚步都不带移动半寸,更为匪夷所思的是,有数量不少的「剑气」从其胸口弥散而出,竟反过来对慕容击筑的拳头造成了创伤影响。 这已是长矛被盾牌的锐气所伤,这一类莫名其妙的可怕怪事了! 持节令慕容击筑在轰出那一发八极崩的时候,就已做好了在一拳内倾尽全部真力的心理准备,就算是今日自己必死,死前也要好好的给那个魏魁之子吃点苦头才行,故而那记八极拳招递出去时,对「收招」这一要素方面根本就没有怎么注重,说白了就是管打不管收,管杀不管埋。 那颗醋缸大的钢铁拳头如撞城槌般砸在了年轻剑修胸口,浩浩荡荡的拳罡无处可去只得四散而去,反倒是那些自魏颉前胸膻中穴-里瞬间飘出的剑气,将慕容击筑的右拳侵害摧残得血肉破碎,骨头裸露。 身材魁硕的天狼府长官慕容击筑因拳头疼痛而发出剧烈惨叫,嚎叫声凄绝悲壮,仿佛是要把他中年丧子的悲哀,以及技不如人的仇恨,通通依靠此声给发泄出去。 内心和身体都痛不欲生的慕容击筑正欲收回拳头,岂料尚未彻底收招完毕,整条粗壮右臂就被敌人给擒拿住了。 眼前瞬时一花,大有天翻地覆之感。 那一刻,八尺彪形巨汉慕容击筑整个身子都被魏颉猛地掼了起来。 这是老跤师石勇力教给魏颉的一招以小博大的独到技巧,名为「撼军」,取「腰撼千军」之意。 一掼之后,披穿昂贵貂裘的慕容击筑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脏器受到前所未有的震动,胸骨折断,呛出了大口老血。 魏颉先是凭借膻中府海内蕴藏的三道无上剑气,硬抗下了一记八极崩,旋即撼军一掼,摔得天狼府慕容长官重伤呕血,然后再度发难,又是毫不留情的一掰。 耳边是异常清脆的「咔嚓」一声,只见慕容击筑的右臂臂骨被当场反关节掰折,一刹那就扭曲成了畸形的可怖形态,随之响起的,是天狼府持节令那极端刺耳的杀猪惨叫声。 只因周遭有上千兵卒围困,并不愿多做甚么纠缠的剑客魏颉,打算速战速决,尽快取走这个慕容家族顶梁柱的尊贵性命。 头系吊丧白布的弱冠年轻人俯下身子,凑近到慕容击筑的脑袋旁边,咧嘴而笑,说道:「这样,既然碎肉城已归了你们慕容家,那么作为代价,你把你的命给我,这样咱们两两相抵,互不相欠,如何?」 青霜神剑芒气一抹,复姓慕容的狼蛮族貂裘巨汉登时便人头落地,脑袋掉下来后,连续滚了数下方止。 几下功夫便杀死了天狼府最高执事的魏颉冷哼一声,斜眼睨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那个,早就看得尿了裤子的狗汉奸冯堂。 此时身穿宽大羊皮的奸贼冯堂脸上已全无血色,使得那张本就白滑的脸变得愈白,因极度恐惧害怕而导致两腿不听指挥,怎么也止不住发抖的趋势,想跪跪不下来,想逃却又逃不掉,只好就这么佝偻着身子,呆若木鸡。 「别多想了,像你这类狗一样的家伙,杀了,只会脏我的手。」 魏颉归青霜剑入墨鞘,语气冷冷的说道:「反正你的主子已经死了,你就自生自灭吧!」 作为大禹代表和天烛国签署了割地条款的冯堂终于站立不住,「扑通」一下,双膝跪了下去,身子匍匐垂地,加上那张覆在他身上的厚重羊皮,更显得这个矮小汉奸形如一只命不久矣的患病羔羊,卑微到了泥土里。 放过冯大汉奸一条性命的剑修魏颉,弯腰拾起了慕容击筑那颗已无锦帽的头颅,用死人脑袋上的头发作为连接物,将之紧紧栓系在了自己的腰间,然后左右手各提起一人,从地上救起了已然沦为「人犬」的杨盖之和冷龙女。 事成之后,白头巾红绸缎的年轻人魏颉扯着嗓门大叫一声:「苍兄,该我们撤了!」 这会儿功夫,苍参已手刃杀害了不下三百名步兵士卒,近乎杀出了重围困厄,距离能够诛灭慕容家族五少爷慕容武的位置愈来愈近,用不了多少时间,想必这名青衫剑客就能以手中的地灵神剑,熄掉慕容家族最后的一缕传宗香火,斩杀慕容氏最后的一个男丁。 尚未将慕容武置之死地,苍参便听到了好搭档魏颉喊出来的那句「该我们撤了」,青衫客望向不远处躲在阵外安全地带的慕容家五子慕容武,嘴角往上抽了抽,呵呵一笑,高声骂道:「你这家伙,就以慕容家族最后之耻的身份,羞辱的继续活在这个世上吧!」 说罢,青衫苍参当即调转了一个方向,挥动手里翠绿长剑,奔着南面突围而去。 红绸年轻人两个手都用来托拉着冷家剑宗的杨、冷二人,意念飞驰如电,以数件玄妙通灵物作为破敌掠阵的武器,同样朝向南方冲奔去了。 又是一番血腥屠戮,魏颉和苍参终于从将近三千人的包围圈中谋得了一线生机,突出绝险的兵阵重围,红绸剑修与青衫客一路南掠,离开了少咸山最高处青铜峰,来到提前栓好了自家马匹的安全位置。 魏颉将杨盖之和冷龙女二人,分别放在了赤焰火龙驹以及白马白义的背后马鞍之上,然后和苍参一同跃上了各自的坐骑。 照着苍参之前说过的那条不为人知的隐秘捷径,匆匆策马赶路…… 侠客行。 红绸系白巾,神剑霜雪明。 银鞍红白马,苍影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青铜斩击筑,天狼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碎肉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少咸雄魂驻,春来漫山青。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零二章 侠客行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三章 有瀑如冰 大闹青铜峰平着,再加上瀑中刺骨寒气与青莲剑飘发出的气机像之极矣,心里便有九成笃定,苍参口中说的那位剑道仙人,应该就是剑圣嬴秋的大弟子,以黄鹤为坐骑的白袍仙人李太清,重合匹配度这等高,基本上是错不了的。 有道是天机不可泄露,魏颉虽心中笃定,对此倒也不方便再多说些什么,总不至于将自己与嬴秋三弟子之间的那份羁绊缘分和盘托出吧,与人偶尔分享经历固然可以,但那种涉及大道机缘之事,还是少说为妙,尽量能不透露就不透露。 于是红马背上的红绸年轻人仅是痴痴的抬头去望,望着那座不停下着飞剑状「冰雹」的巨型异样瀑布,啧啧称奇,由衷赞叹道:「仙家手笔,果然非同凡响,一剑之威,竟有如斯奇妙效果,真是令人心神往之啊!」 嘴上虽说着甚么「心神往之」,但其实曾经在落剑城搁剑塔当守将的那会儿时候,魏颉每日都无所事事、无聊至极,荒废大好青春来负责看守那柄寒冷刺骨,常人以手触之都要当场冻僵死亡的仙剑青莲,不止一次的心生愤怒,觉得实在是胸口意难平,又恨又气,也没少拿手指头死死戳着老天爷,咬牙切齿对那个青莲剑的主人李太清破口痛骂过,骂他多半是年纪太大,当了神仙也没用场,与那些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年人或是婴幼儿没什么区别,竟然连区区一把小破剑都拿不稳,好端端的任由其从天上落下了凡间,真是丢光了所谓「仙人」们的脸,趁早转世投胎,去当个「谪仙人」算了。 待与那座绝寒巨瀑离得近一点儿了,魏颉翻身跃下烈马赤骥的鞍背,然后将满身伤口,比野狗都体面不了多少的杨盖之和冷龙女两个人抱下了马背,苍参同样也跟着跃身下马。 令冷杨二人并肩而坐,魏颉盘腿坐在他们身后,两手紧贴这对广寒剑宫剑修情侣的后背,开始源源不断的为二者输送青云真气。 用那股堪称天地间疗愈伤口圣物的道门气机,为连日里饱受折磨苦打的冷龙女和杨盖之治疗身上的部分要紧伤口。 他们二人自从为了私奔,而主动逃离庇护所冷家剑宗后,就一直饱受着宗门的持续追杀,前段日子更是直接被二宫主冷婵发现了行踪,惨遭堵截在了某间小酒铺内,若非那位冷二宫主大发慈悲,宽容饶恕了这对小情侣的性命,他们现在想必早就已经携手在黄泉路上做夫妻了。 后来为了能更加远离天下第二大邪派剑宫所在的位置,杨盖之和冷龙女决定来到北方天烛国避难,即使这里的环境条件远比中原大地要恶劣许多,灵气单薄,物产稀少,完全不适合剑道修行,但这也无妨,不利修行便不利修行好了,只要不用再继续过那种东躲西-藏的委屈日子就行,二人别无他求。 来到异国他乡的天烛之后,作为中原武林人士的他们,心中自然也和魏颉一样,存了份多杀些狼蛮子来逞一口江湖意气的想法,结果事与愿违,还没能过上几天舒服日子,就很是悲催的在某片林子里遭遇了天大的祸事,恰逢当日出门打猎的天狼府持节令慕容击筑。 只因那会儿慕容长官所带的侍从极少,仅有两个亲生儿子左右陪伴,故而在杨盖之的眼中,堂堂天狼府持节令仿佛就成了可以轻松拿捏的「软柿子」,结果自然没有出任何意外,杨冷二人被慕容洱当场打昏过去,继而被囚禁在了碎肉城的死牢之中,天烛国可没有什么「秋后问斩」的讲究说法,一入囚牢,随时都会被拖出去斩首示众,杀鸡儆猴。 但由于慕容家族长公子慕容毅随意提出了一句话,说如果将中原剑客当成牲-口来践踏折辱,那岂不是等同是站在整座中原武林的头上面拉屎了吗? 慕容击筑觉得大儿子的这个提议相当有创意,具备值得赞赏的豪情壮志,便欣然接受了下来,遂将囚牢里的杨冷二人抓了出去,用残酷手段废去二人的武学根骨,然后把他们当成畜-生来饲养对待,完完全全剥夺二者的人格尊严,使之活得生不如死,惨烈异常。 若没有今日在青铜峰之上发生的这场壮烈袭杀,不出意外,杨冷二人恐怕要以「人犬」的卑贱身份,一直给人当宠物到死,永生不见希望,永世不得抬头。 魏颉不仅从「魔头」慕容击筑手中拯救下了他们的性命,还不惜耗费自身宝贵异常的青云真气,来给他们疗愈数日来积累下的身体创伤,如此天大恩情,仅仅是因为昔日的那「一面之缘」,如此侠义之举,实在令人钦佩。 苍参其人一贯就喜好意气用事,极是欣赏那些义字当头的英雄好汉,在得知魏颉不过是前段日子见过这对情侣一面,就决意出手相助,更是对魏颉的满腔善意心生无限尊敬情怀,大拇指翘得冲天,赞不绝口的连连称道,当然夸完以后,仍不忘最后补充一句——「真不愧是我苍参的朋友!」 魏颉一边缓缓输送青云真气,一边询问杨冷二人为何会凄凄惨惨的沦落至这步田地,当他了解到这对冷家剑宗的叛徒来到北方天烛国地界以后,经历了那番真正惨无人道的折磨和痛苦后,心头不忍,便又狠狠将那群生性血腥残忍的狼蛮族人给痛骂了一顿,出完胸中闷气后,则笑着道:「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而今那个复姓慕容的天烛国狗贼已经死了,大仇已报,你们也已彻底安全,就无须再多去想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了。」 曾经在赏花老祖侯章头的燕子园里,魏颉也救下过两个不幸落入魔窟的剑修情侣,淮南道辟寒剑派的樊闻琴和廖解佩,这对年纪轻轻的恋人被那男女通吃的侏儒老魔头抓到了巢穴之中,发生种种丧尽天良、泯灭人性的恐怖经历,已然夸张到连语言文字都难以描述的程度,沦为老魔玩物炉-鼎的廖解佩更是在被救下以后,还是坚持寻死觅活,觉得自己活着已然没趣,无颜再回去见宗门里的人了,若不是爱人樊闻琴已经怀有了身孕,用心头的浓厚爱意紧紧「包裹」住了自己的心上人,多半廖解佩就当真要想不开,自寻短见,一头撞死在墙上了。 就是因为知道有过这种悲惨经历的人,其实最重要的,是让他们能够忘记曾经的痛苦,展望满是光明的未来,过去已经发生的那些事情固然凄哀绝伦,不堪回首,但将来还是一片光明的,前途还是明亮坦荡的,只要能把眼光放得长远一些,格局放大,就能从阴影里面走出来,重新找回做一个「人」应有的尊严和自信。 魏颉心地良善,且口才挺不错,各种出言安慰,尽可能引导杨盖之和冷龙女把眼光投向他们的未来生活,努力乐观积极的继续活下去。 杨冷二人原来作为武林人士,本就有凌驾常人的高超武力和自负的人格,沦为阶下囚、胯-下犬之后,一身习武根骨被废掉,修为底蕴尽丧,膻中穴-内真气点滴不剩,每天被慕容击筑牵来牵去,终日不能站起来走路,只能在地上像条真正的狗一样到处爬,晚上睡在狗窝里,吃的东西也都是和猪圈里的泔水类似的物事,日子过得可谓和身临地-狱没什么分别。 他们甚至都想好了,再熬几天,如果几天之后还是没有半点希望,决计逃不出慕容家族的魔爪,那么就一起去死好了,咬舌或是撞墙,怎样死得快就怎么死,毕竟过着这种拿人当狗的可悲日子,活着,倒还不如死了来得轻松利索。 万万没想到天降巨大救星,眨眼诛杀天狼府慕容氏少爷,手刃慕容家族家主慕容击筑,拯救了二人与水火之中,生存希望重新燃起,这让已经沦为废人的杨盖之和冷龙女找到了一个重新站起来当人的「契机」,而此时在这处隐秘的谷内,魏颉用宝贵青云真气为他们疗伤,还用满怀善意的言语来劝说他们尽力走出阴影,这无疑是让这对小情侣逐渐从「犬」,一步步一点点的再度做回了「人」。 收获了健康无恙的身体,以及那份已经在天狼府碎肉城里丢尽了的,苟活的「颜面」以及做人的「底气」。 魏颉的这份恩情,胜过再造,比天还大! 杨冷二人泪流满面,因为异种真气在体内涓涓流淌,四肢百骸疏通活络,勉强恢复了说话力气的剑宫两名叛徒,哽咽着向魏颉致谢,万分感恩他今朝的这番英雄举动,此等大恩,实在无以为报,日后如若有何他们两人能办的事,尽管吩咐,二人虽已没了武学内力和修行根底,但打人的基础力气还在,尚还留着一条「性命」,这条命,以后就是魏颉的,不管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难事,他们都一定会誓死完成,完不成就原地自尽,总之必会用命来效忠大恩人魏颉。 魏颉出手救人只是为了心目中的那份侠义道,当然不会为了图他们的磕头感谢,或是事后什么类似赴汤蹈火之类的报答,更不会让他们再度身赴死地,把今天自己救下来的这两条命再搭进去,便笑着打断道:「大可不必,你们呢,就好好的继续活着,用不着整天想去报答我了,我可不介怀这些,不图你们的知恩图报。」 苍参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对魏颉不图报答的魄力愈加佩服,同情能力颇强的他此刻精神十分振奋,几乎按耐不住胸口里滚滚流淌着的热血。 青衫游侠瞬时拔出了腰间绿色剑鞘里的那柄地灵神剑,内力一吐,对准那座下着「冰雹」的巨型瀑布狠狠劈出了一剑。 剑罡浩荡直去,极是沉重的砸击在了冰瀑之上,伴随着「轰」的一记震耳巨响,那条冰晶巨门般的瀑布被一剑斩开,登时就裂出了一道甚长甚宽的缝隙,大量冰锥往外溅射开来。 魏颉抬头看着眼前这惊世骇俗的一幕,电光火石之间,冷不丁的想起了自己刚离开落剑城那次,也曾一剑斩瀑,紧接着就从瀑布后方的洞里引出了个赭袍魔头阮苍龙,现下忍不住暗自好笑:「普通瀑布后头都能跳出来个天下第十大魔头,这条不同寻常的冰瀑后面,会否也藏着个什么不一样的人物呢?」 正当魏颉心里莫名生出这种想法的时候,那个姓苍名参的淮南道游侠儿竟高挺胸脯,仰起胡茬满脸的束发脑袋,对着那座暂时性裂开一道裂口巨缝的冰晶瀑布,振声大叫道:「王一……不,秀秀,我喜欢你!做我苍参的女人吧!」 仍在给杨冷二人默默运功疗伤的魏颉,顿时便瞠目咋舌,觉得这世道真他-娘是见了鬼了,这瀑布里头不飞出点什么东西,是不成的了? 只因他亲眼看见,一名深色灰衣加身,长发翩翩若黑瀑直落的持剑女子,以极是迅猛的速度从瀑布中蹿了出来。 听得那灰衣女子用较为粗粝雄厚,丝毫没有柔弱娇软意味的嗓音,回应苍参的那番朗声告白:「我去-你的,皮又痒痒了是吧?!」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零三章 有瀑如冰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四章 更上一层楼 青衫剑客苍参咧嘴而笑,神情快意至极,望着那名自瀑布之中飞身出来的灰衣女子,他震声叫道:「秀秀,那么久没见,我可想死你啦!」 那一袭矫健灰衣自高空坠下,到来了苍参的身前。 那名长发及臀的女子持剑而立,身段曼妙有致,高低错落起伏,弧线堪称绝妙。 容貌也毫不落俗,算得上极美,五官精致小巧如同工笔雕刻,最大的美中不足,是左边的脸颊处,有好大一块淡红色的胎记,异常平整,完全没有凸出来的痕迹,就跟用浅红颜料涂抹在了她脸部一样。 坐在地上给杨冷二人疗伤的魏颉这会儿终于明白,苍参说他的心上人「红霞铺面」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眼前这名此刻并没有束胸的高挑女子,正是东瀛海岛巍巍十八楼楼主千岩拱列之女,自封绰号「剑诡」的千岩竞秀。 她手中拿着的那柄纯白色的出鞘长剑,毫无疑问就是东海岛国最高品级的宝物,十八楼镇楼至宝,云蒸霞蔚。 这位出身东瀛的长发女子站定在草地上,她眯着那双修长的眸子,盯住苍参那张满是邋遢胡茬的瘦脸,语气冷冰冰的说道:「我不是跟你强调过了吗?不要喊我秀秀,肉麻死了!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在青铜峰之上杀死三四百人之多的剑客苍参委屈的嘟了嘟嘴,「秀,王一……唉,秀秀,你这别名取得未免太难听了吧,小姑娘家的,好端端的干嘛取这么个不男不女的名字?叫秀秀多好听,多亲切,一听就是娟秀美丽的姑娘!」 本名千岩竞秀的胎记女子秀目一瞪,接着毫不留情的抬手在苍参的脑袋东瀛岛国之人性子促狭,想不到他们岛上衍生出来的剑道招数,竟还能这般坦然正派,不存在什么拐弯抹角的变数,直接就将自己要攻伐的角度方位通通告诉了敌人。 这种情况就好像是两国交恶,我特意派使者去通知你,明日几时,我会率领大军到你们国家的某座城市,此番我所遣派的兵力极重,你们就一门心思做好守城的准备吧。当然,若你们有胆子和我硬碰硬拼一下子,那也无妨,尽管做好死战到全军覆没的打算好了! 苍参作为被动遭砍之人,既然不可能会去选择正面应敌,那也只好改用双手把握住神通地灵绿剑,以翠刃勉强挡下了千岩竞秀的这一剑。 此等势沉千钧的霸厉一斩,让云蒸霞蔚与地灵神剑有了一次超乎寻常的撞击。 「嗡——」 轰鸣声贯彻耳膜的那一刹,白雾云霞剑上的罡气猝然暴涨将近一倍左右的体积,很显然,那无与伦比的第一道怒雷,根本就不是东瀛女剑诡的意气之巅。 更上一层楼! 巍巍十八楼楼主的女儿千岩竞秀,整个人的气态精神又往上攀登了一个程度,这第二记倾力劈砍,理所应当,有着愈加无双盖世的杀力,更是无可阻挡!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零四章 更上一层楼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五章 风流之风流 少咸山山谷秘境,冰瀑溪流旁。 剑鬼之女千岩竞秀手持东瀛神剑云蒸霞蔚,向着青衫游侠苍参递出了惊世骇俗的第二记叠雷。 前一刻刚结束的那一剑,就已是那般威力惊人,这二「雷」所带来的罡风气焰,居然犹在先前之上,灰衣女子的整体气势更上一层楼,变得愈发无可抵挡,强悍无敌! 在一旁观战的红绸剑客魏颉,也就是在这会儿才总算了解到,之前苍参说的话并不是虚假的恭维抬高,而是实打实的真话。 即便是和六阶凝丹境的仙品剑修对战,只有五阶小圆满修为的千岩竞秀都能做到胜负未知生死难料,让境界比自己高出一级的对手陷入苦难,能够实现此番不凡战绩的根由,原来就是如此。 就是三个字——「不要命!」 灰衣女子剑修千岩竞秀的剑招固然威势超乎常理,浑不逊色于那些鬼才会心疼我?哈哈,你不是给自己起了个绰号叫剑诡么?哦,我知道了,你这是在间接承认你对我的关心,你剑诡,心疼我苍参,对不对?」 灰衣女子千岩竞秀对这个青衫客的无赖做派感到着实生气,二话也不说,左手便已顺势轰了出去,狠狠赏了苍参胸口一拳,从这记闷响就能充分判断出来,这一拳砸得可谓结结实实,手感很是不错。 苍参「哎呦」了一声,疼得那叫一个龇牙咧嘴,他不断地揉着前胸处挨砸的地方,皱着眉头叫道:「敢不敢多使点劲儿啊,一拳打死我得了,让我也跑去当个鬼,你是此诡非彼鬼,我则成了货真价实的真鬼,咱俩一个真鬼一个假鬼,一个阳间鬼,一个阴世鬼,正正好就凑一对儿!」 灰衣千岩竞秀的脸上阴晴不定,她咬了咬牙,勉强忍住再出一拳的冲动,语气又变回了最开始的冷淡:「所以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不躲开的?我那一记「雷霆万钧」的杀力可不弱,难道说,你的体魄已经强横到可以硬扛我一剑不死的程度了?」 苍参果断摇了摇头,颇有自知之明的说道:「怎么可能啊?你刚才那一剑那么大的威力,我怎可能仅凭肉身硬接得下来?一旦被斩中,必然是要出现致命伤,死在你面前的。」 「那你怎么还……」剑诡千岩竞秀的清秀眉头拧成一团。 「因为我喜欢你啊,王一。」苍参朗声道,「有道是牡丹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区区一朵牡丹花能值几个破钱呐?我苍参今日爱人剑下死,比牡丹裙下死的那些家伙风流万倍,也算对得起我那这一世的潇洒人生,哈哈,快活快活!」 东瀛女剑修千岩竞秀又一次听到了「我喜欢你」这四个字,那张长着红霞状胎记的脸上泛起些微红晕,真正若霞光盈面,微嗔道:「你就抽你的疯吧,满嘴的胡话,你都被人给一剑斩成上下两段了,都谈个屁的风不风流啊?一具尸体还能算得上潇洒么?狗屁的潇洒!」 苍参立时仰头打了个哈哈,惫懒道:「算的,当然算,怎么不算?心甘情愿被自己爱着的姑娘一剑斩杀,这世上可还有比这更加痴情之事了?中原武林那位号称占尽天罡境剑修八斗风流,一柄风流剑,万千桃花现的大剑仙风流,他此生就只独爱着一个女人,那就是自己的妻子花容,二人曾立下过「山无陵,天地合,才敢与君绝」那样的山盟海誓,终日卿卿我我,夫妻感情之无比笃实,早已传为了一桩美谈佳话。你敢说堂堂桃花剑门门主不够风流,不够潇洒么?那位在中原侠义道地位仅次于白龙剑窟老祖宗的照雪剑仙,正是在用自己和爱妻花容的切身经历告诉世人,这世上三心二意之辈何止千万,水性杨花那种无聊事情又是何等的轻松容易?唯有一生只爱一人,肯为一人付出全部,哪怕搭上自己的宝贵性命也在所不惜,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风流洒脱、潇洒人生!」 苍参说着忽然伸出左手,轻轻搭放在了千岩竞秀的右侧肩膀上,继续道:「我苍参一直以来都以风流侠客的身份自居,而那位风流风大剑仙,更是我心目中万分崇拜的偶像,我自然有理由去效仿风流之风流,努力学习那个为心爱之人甘愿舍弃一切的态度咯!」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零五章 风流之风流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六章 借一颗头颅换一个妻子 右肩被苍参左手搭住的千岩竞秀,面色有些阴沉,她口气平静的说道:「不想我把你这条胳膊砍下来的话,最好就识相点把手放下去。」 受到严重言语威胁的苍参,尴尬地笑了笑,转而问道:「现在轮到我问你了吧,说,为何不愿意收下我送你的这柄地灵剑?」 千岩竞秀撇了撇嘴巴,淡淡的问了句:「我若收下了,你用什么?」 苍参顿时一愣,理所当然的回应道:「我可以去找其他好的佩剑啊。」 「算了吧,这可是天下八大神剑之一的地灵,你要从其他哪里再去寻一柄新的神剑出来?你当是街边的白菜啊?」千岩竞秀敛低眉眼,「所以你还是留着吧,我自己本来就有剑,多拿一柄也是累赘,不如不要。」 手握翠绿地灵剑的苍参抿了抿嘴,盯着心上人那张精致的小脸蛋,兀自呆了一呆,旋即便对秀秀的那番好意心知肚明,接着满腔尽是浓浓的甜蜜与幸福之感,他摆了下手,自信满满道:「好,那等我以后有机会再拿到一柄趁手的兵器,我再把这剑作为礼物送给你,你就算当收藏品留着把玩,那也是很好的!」 千岩竞秀对此提议不置可否,扭头看向了仍坐在不远处的红绸年轻人魏颉,问道:「喂,刚才那一剑是你刺出来的么?」 魏颉快速笑了笑,简单回答道:「对,没错没错,就是我干的,你呢也不用太谢我了,苍参是我朋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嫂子。」 听得这最后的那个过分的称呼,千岩竞秀立刻便又动了真火,嗓音一下子提高了上去,瞪眼高叫道:「你喊我什么?!」. 见情况着实不妙,苍参赶忙凑上去打圆场道:「哎呀,王一,他这人嘴巴欠,胡乱说说的而已,你千万别动怒啊。」 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老魏不愧是我兄弟,真会来事儿,够仗义!」 灰衣女子千岩竞秀强行平息了怒火,缓缓问道:「叫什么名啊他?你们怎么认识?」 苍参为其解释道:「此人姓魏名苍,是我萍水相逢,有幸结交的一个中原男儿,此番来天烛国,和我们一样,也都是来砥砺修为,略尽绵薄之力杀些狼蛮子的……喏,你看到他腰上栓着的那颗人头了么?那是天狼府长官慕容击筑的脑袋。」 千岩竞秀望向魏颉腰带上系着那颗血糊糊的硕大脑袋,脸上露出尤为震惊的神情。 「就在半个时辰前,我和他联手,于青铜峰之上来了场光明正大的公然袭杀,我一口气手刃了好几百个狼煞族官兵,本来还想着能亲手取下慕容击筑的脑袋送给你当礼物的,唉,可惜啊,被那小子给抢先一步了,没能摘得此次战事的头功啊!」 苍参不无惋惜的感叹道,「这样我貌似没什么能送得出手的东西了,呜呼哀哉,王一,我苍参对你的心意真真切切,天地可鉴,绝无半分虚假可言!你要怎么样才肯接受我对你的追求啊?」 千岩拱列之女千岩竞秀的眼神不再似最初那般锐利,她盯着苍参那张相貌平平的脸,用丝毫不具备女性阴柔魅力的嗓音道:「其实……其实我对你也没有那么讨厌,就是觉得吧,有点不太理解,我说话的声音既不好听,也不温柔,长得还不行,脸上有那么大一块胎记,整天没别的事情,只知道闷着头练剑,就算当真和你在一起了,我于习武方面投入的时间,肯定会超过陪你的时间,所以你到底是图什么呢?为什么一定要追到我?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苍参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没别的目的,也不图什么,只是因为我喜欢你,喜欢到不行,所以想要追求到你,我想要我的生命里有你的存在,仅此而已。」 「那你能多说说,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吗?」千岩竞秀追问道。 「喜欢这种东西最玄妙了,说不清楚的,能被说清楚的喜欢,那都不是纯粹的喜欢了。」 苍参表情有些严肃,「你觉得你说话声音不好听,但我就是喜欢听你这种独特的嗓音,如饮芬香醇酒,越听越想听;你觉得你长得不行,脸上有胎记,但我觉得你很漂亮,非常漂亮,就好像天上的红霞铺满了你的整张脸蛋一样,越看越好看。你还有很多很多值得我喜欢的地方,比如说你的身材,你的剑术,你的性格,你的天赋……还有你我之间最初的缘分,那是我将一辈子珍藏在心底里的宝贵回忆。」 千岩竞秀的眼神忽然变得柔软起来,散发着温暖的淡淡光辉。 「那日在山林里,我遇到了一个哭得极惨的小男孩,在得知他和他父亲失散后,我带着小男孩于林中寻亲,最后他的父亲是找到了,可惜已经死了,被林子里的棕熊一巴掌拍死了,整颗脑袋都碎成一摊烂泥,我正打算拔剑出来帮没了爹的小男孩报仇,你正好路过,先我一步出手,一招便斩杀了那头该死的畜-生,我们帮小男孩安葬完父亲,又将他安全的护送回了家中,小孩的家里还有一个重病在床的母亲,在得知自己的丈夫死后,差点就当场背过气儿去,还是你用本命真力勉强为那名可怜的妇人吊住了一口气。」 苍参面带微笑道,「那天在小破屋里,小男孩儿给他妈妈煎药,我呢,则负责去烹饪那只切割下来的大补熊掌,讲真我厨艺其实是挺差的,遗传的我爸,平时吃东西绝对没问题,若是做东西来吃,那就真不太在行了,可你却完全没有嫌弃我,明明才咬几口而已,就夸我煮得好吃……」 「是真的好吃啊,没骗你,就是盐放得稍微有点少了,但你口味应该是比较清淡的,那样就刚刚好。」千岩竞秀颇为诚实的说道。 苍参将地灵剑归入了绿鞘里面,不去抬头看自己的心上人,俯视瞧着地面,「从两年前的初次相遇相识相知开始,我就发现我已经有点喜欢上你了。两年来,月老牵线,缘分使然,我们又陆陆续续见过了好几次面,我对你的那份喜欢也在逐渐升温,慢慢的从有点喜欢,变成很喜欢,再变成特别喜欢,最后到现在这样,喜欢你喜欢到愿意为了你去死的程度。」 千岩竞秀低垂脑袋,默不吭声。 「王一,你如果也对我有一点点好感的话,能否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和你在一起呢?」苍参振声告白,「只要你答应我的追求,你想要我做什么,只要不违背仁义道德,就算是让我苍参横剑自刎,我也心甘情愿,绝不会有半句怨言!所以,你愿意吗?」 千岩竞秀并未回答直接愿意还是不愿意,她轻咬嘴唇,抬起了头,「我以前还没出海,生活在岛上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我将来嫁的人,无论如何都至少要是个英雄式的人物,不能像我爹一样,我爹他剑法虽极高,但性子却很是窝囊,也没什么骨气,几年前和人比武输了,然后剑心就崩碎了,成天把自己关在楼顶,吃喝拉撒都在最顶楼解决,几年里一次都没有离开过,寸步不愿迈出那一方他自己给自己设下的画地为牢……所以我的男人,绝不能是个过分软弱的人!即使经历再大的苦难和挫折,即使被打倒再多次,依旧要能够坚韧不拔的站起来,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如果可以的话,我能陪着他并肩作战,直到此生的最后一刻。」 听到这儿,青衫客苍参胸口热血滚烫,忍不住情绪激动的叫道:「王一,你喜欢英雄是吧,那我若能割下天烛国南院大王耶律镇江的脑袋,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千岩竞秀着实吃了一惊,「啊」了一声,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你认真的吗?那可是整座天烛国南院的至高领袖啊,你这都和说要去刺杀中原皇帝差不多了!」 「什么认不认真,我苍参对喜欢的姑娘说的话,从来都是认真的!」苍参拍着胸脯震声道,「你只要回答我,愿意还是不愿意就可以了。」 灰衣剑修千岩竞秀犹豫了半晌,小小的点了下头,说了句:「可以的吧……」 青衫剑客苍参亢奋得几乎要蹦起来,他欢呼雀跃道:「老魏,你听到了吧,你要做我们的公证人,保证王一她不会出尔反尔!」 红绸年轻人魏颉笑道:「那是自然。」 苍参激动得身子发颤,他攥紧拳头,振臂高呼道:「耶律镇江,借你头颅一用如何?我娶个媳妇儿!」 一旁的魏颉笑嘻嘻调侃道:「借一颗头颅换一个妻子,你呀,忒赚大发了!」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零六章 借一颗头颅换一个妻子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七章 偷着乐 和心上人千岩竞秀约定好了的苍参,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其巨大的兴奋状态,连保持在原地站定的动作都已做不到,紧紧握着那柄天下八大神剑之一的地灵,身子极速冲掠向了那座有冰锥垂落的巍峨瀑布。 苍参倾力劈出了数剑,强厉悍然的剑罡一道接着一道,猛地砸击在了巨型冰瀑上头,罡气与冰晶瀑帘产生剧烈碰撞,声音之巨,已不弱于滚滚天雷,震耳欲聋。 「头颅换-妻子,耶律镇江,你的命,我要定了!只要杀了你,王一就愿意嫁给我啦!太好了啊!」 接连递出强猛数剑,苍参的振奋言语回荡在此间山谷,内力雄厚,经久不散。 之后的时间里,剑鬼之女千岩竞秀再度返回了瀑布后方的洞内闭关修炼,而青衫苍参则兀自发了好一阵子疯,把体能和精力都耗费得差不多了,这才勉勉强强安静下来,在冰瀑旁边的草地上睡了下来。 魏颉见杨盖之和冷龙女身上所患伤处都已好得七七八八,便也停止了为二人继续输送青云真气,他亲身经历了青铜峰上的那场血腥袭杀,本就已经相当疲惫,待万事皆成,也就该躺下来好好休息了。 四人就这样在此间隐秘谷内逗留了足足一个晚上,一夜安宁。 第二日凌晨,天光微启,苍参依依不舍的别离了心爱姑娘千岩竞秀,魏颉护送着杨冷二人出谷,与那对冷家剑宗的叛徒小情侣分开后,魏颉和青衫游侠儿又折回了少咸山上的碎肉城。 魏魁之子魏魁将慕容击筑的那颗硕大脑袋,高高的悬挂在了碎肉城城头,并在城墙上用凌厉剑气,束发腔内豪情,深深刻下了「天烛国狗贼滚出少咸山」这十个字后,与苍参一同骑马匆匆往北方赶去了。 苍、魏,这对自中原而来的江湖义士兼武林豪侠,而今有了共同的目标,他们要杀的人,都处在黄龙府天阙城的南院大王府里。 天狼黄龙,两府交界之地。 七杀道。 此处原名「绝北道」,乃是狼煞魏魁魏大将军昔日成功反制入侵中原的北蛮后,于此地特意开设的一处兵家通道,后来蓟州大地沦陷,这条绝北道,也被慕容击筑改名字为「七杀」,意为「天狼七杰,大杀中原」。 该地关口原先立有一块高足两丈的巨型石碑,上头写有血红色油漆的四个大字——「直捣黄龙」,其中寓意便是,只要出了这绝北道口,那就已算是成功捣入天烛国黄龙府的疆土领域了。 理所当然的,那块「直捣黄龙碑」现在也已消失不见了。 这座直通黄龙府的兵家隘口处,有的就只剩浓浓的蛮子气息和天烛国官兵们的驻扎守卫了。 立马七杀道,纵缰入黄龙。 抬头望着这座由黄土堆砌而成的道口高墙,赤骥背上的年轻人魏颉心情十分复杂,追思着父亲昔年在这里驻军立碑,敢叫天烛黄龙再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一身无敌气魄,堪称惊天地泣鬼神,那该叫何等英雄盖世、所向披靡? 自觉今生凭自身达成这般成就的概率极端渺茫,魏颉内心的愁绪更胜往日,忍不住发出沉沉一叹。 骑马并行的苍参心思活络,听到这一声长叹后,忍不住出言问道:「怎么了,老魏?何故唉声叹气的?」 魏颉又轻叹一下,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了此处原本名为绝北道,本该是咱们中原的地盘才对,现如今,这里连几个汉人都见不着了,目之所及,全是身着胡服,发型怪异丑陋的狼蛮族人了,这如何叫人不心生哀怨呐……」 青衫佩剑的淮南游侠苍参听罢,亦举目望向高处城头,抿了抿嘴,沉声道:「世间凶悍异族,莫过于狼蛮,这群该死的胡人蛮子,杀我们的人,占我们的疆土,还把我们视作猪狗牛羊,实在太过可恨!等过了这座现已改名为七杀的道口,咱们深入黄龙腹地,杀他个痛快,哼,区区七杀怎的够?少说也得百杀千杀才能过瘾吧!」 「说得好,苍兄!」魏颉慷慨振声道,「直捣黄龙君莫懈,大杀四方照神州,咱们走着!」 缓缓骑马前行,尚还未入得此间绝北关隘,在过道的某一侧,忽有一阵相当凄怨的哀求声传了过来:「官爷,求你开一回恩吧,我们都是平头老百姓,辛苦一年都挣不到几个钱,你这一下子就拿那么多,这……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扭头看去,只见一名须发皆白的年迈布衣老者正跪在地上苦苦恳求,他身后是一老一少两名女子,还有一个瞧着不到十岁的年幼孩童,以及一辆载满了新鲜茶叶的手推车。 单薄老人身前站着的,是十来名衣着保暖黑色皮裘的魁壮狼蛮士兵,俱是腰间配刀,头戴毡帽,神情尤其剽悍。 为首的高大蛮兵往地上重重啐了一口,操着一嘴极不标准的汉话,厉声斥骂道:「你这条中原老狗,怎的这么不懂规矩?你要是不肯给钱,我们就抢了你的老婆和女儿,杀了你的孙女,让你死不瞑目!」 老汉惶恐的连连磕头,把脑门砸得尽是鲜血,嘴里仍旧哀求道:「官爷开恩,开恩呐!五十两银子是我们家一年的全部积蓄了,少要一些,给我们多少留一点儿吧!」 「留个屁!」站在最前头的官兵怒道,「你再多嘴多舌,休怪老子一刀剁烂了你的狗头!」 蓦然抽刀出鞘,握在手中,明晃晃的极是骇人。 年迈老者吓得拜倒在地,战战兢兢,显然已被吓得肝胆欲裂。 身在不远处的苍参见此残酷的欺凌情状,眉头紧锁,口中轻声嘀咕了句:「碰到汉儿司的人了……」 魏颉不解,忙问道:「汉儿司?那是什么?」 苍参神情严肃,解释道:「那是专门管理天烛国境内所有汉人的一个组织,职权不小,人数众多,南院各地均有分布,平日里酷爱压榨剥削平头百姓,雁过拔毛,和土匪强盗无益,堪称是无恶不作,天烛国当属这批混账害人最深,和蛀虫没什么区别。」 魏颉听得甚是恼火,咬着牙道:「竟还有这种组织,倒是我孤陋寡闻了……可恶,看我不砍死了这几个狼蛮狗贼!」 红绸剑修义愤填膺,说着便要策马冲上去杀人。 白马背上的苍参立刻劝阻道:「咱们这还没到黄龙府呢,不着急动手,且看我如何巧妙对付他们。」 「喂,那边几个穿黑衣裳的,都给我快点过来!」苍参朗声高叫道,「速度麻溜些,别让大爷我等着急了。」 十几个穿有厚重黑裘的蛮族大兵虽心生迷惑,却也都很是听话的走了过去。 等到那群精壮的黑裘士兵们靠近后,骑乘银鞍白马的青衫客从兜里掏出了一面通体黄金色,体积差不多有巴掌大小的精美令牌,牌子上面赫然雕刻有「慕容」二字。 「是……是天狼府慕容大人么?」为首的壮硕巨汉瞳孔顿时放大,颤声问道。 「废话,你他-娘的不识字?还用得着多问一句?」马背上的苍参语气极不耐烦,「大爷我奉慕容长官的命令,来此地巡查,怎么的,你们汉儿司什么时候官威这么大了,区区几个底层小兵,竟然连慕容大人的亲信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了?见面连问好都不会啊?!」 最后一个「啊」字,喊得无比严厉霸气,嗓音掷地有声。 那群蛮族士兵大感恐慌,连忙低头致歉,并欠身行了个胡族特有的表示尊敬的礼仪。 「这还差不多……」过足了官瘾的苍参哼了口气,「规矩你们懂的,拿出来吧,别劳烦大爷我多问了。」 汉儿司的底层官兵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会儿后,终于还是选择乖乖听话,将身上的大部分钱财掏出来,贡献给了那位身穿青衫的慕容击筑的「亲信」。 「行了,算你们懂事,没你们的事了,都滚吧!」 待遣退了十余名狼蛮官兵后,苍参又策马行至了那名汉族老人家的身前。 把此次得来的全部财物,通通转送给了他们一家老小,作为一家人南下回国的过路盘缠。 老人一家无不热泪盈眶,皆向那名仗义相救的青衫客跪地叩首,情真意切到了极点。 入关黄龙府的路上,同行的伙伴魏颉问起了那块黄金腰牌的来历。 苍参咧嘴得意一笑,说道:「那是我刚来天狼府以后,就特意去仿制出来,花了我大半袋子的金豆子才融出了这么一块,其实吧,正品我也只是远远的见过一次,所以出入还是不小的,不过那群白痴官兵肯定也没见过那块正牌货,猪头猪脑的被我骗了也实属正常,毕竟不是人人都有我「苍山机变小郎君」这般才智超群的!」 魏颉笑道:「你不是叫英俊机变青衫俏郎君吗?怎么又改了?」 「哈哈,这是我刚给自己改的绰号,主要这个新绰号,更能体现我的机智还有年轻。」 青衫客苍参洋洋自得,「三分浩渺轻盈的仙气儿,和七分放浪形骸的狂气儿,以及九十分天妒英才的聪明才智,这些加起来,方才组成了我苍参。老魏啊,交了我这个朋友,你就偷着乐吧!」 .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零七章 偷着乐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八章 你也配! 直入七杀道,初踏黄龙府。 要想抵达大禹王朝割献六城之一的阳凤,还需翻过一个较为低矮的山坡,自那座小山后的一处狭隘谷口北行,方是去阳凤城最快的路径。 黄龙府面南第一山,照狼山。 本名大龙山,后因「龙」之一字与天烛国护国神兽烛龙相冲,故改为「照狼」。 照狼山北部有座最是知名的山谷口,两狼嚼羊口。 该地又被唤作「羊入狼口」,整体呈现南北走向,东西两崖有奇峰怪石,陡峭如壁,双双对峙,两山夹一沟,地势异常险要,十分适合埋伏大军驻扎,屯兵于此,有事半功倍之效,可令敌军有来无回,如同羊入狼口。 谷内幽深纵横,且伴随阵阵阴煞寒气,仿佛是那些身死谷中的兵将们阴魂不散,终年在此飘飘荡荡,可闻哀声。 昔年狼煞大将军魏魁手下得意部将,杨先胄的亲哥哥杨金叶便是身死于此地,遭到天烛国军队在东西崖口伏击,两侧高壁之上有万箭齐发,绰号「无敌校尉」的杨金叶撤军不及,惨遭上千支羽箭钉穿身体,死状极是狰狞可怖。 传闻狼蛮族军队在事后分解其尸体以泄愤时,竟不可思议的发现,他胸膛里的那颗心脏,虽被不下百只利箭贯透,却仍持续散发着余温,内部有热血流淌,着实令人感到震撼。 骑马行于照狼山两狼嚼羊口,切身体验着听闻已久的谷中阵阵阴风以及诡异哀嚎,魏颉和苍参二人方知传言并非虚假。 「不寒而栗」四个字便是二者此刻情况最好的诠释写照。 「老魏,你说这人死了,胸膛里的心脏还能接着跳动,这样的事情,能信么?」骑着白马白义的苍参想起关于杨金叶的那个传说,忽然发问道。 魏颉低头想了想,「或许有可能,大业未竟,志气未成,却凄惨陨落丧命,死时胸中尽是遗憾,满腔热血无从宣泄,那样的话,说不定就算是死了,心还是会继续跳一段时间的。」 苍参点了点头,对此说法表示赞同认可,喃喃道:「有道是壮志未酬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老魏,你也姓魏,肯定听过那个绰号狼煞的碎肉城守将魏魁,狼煞魏大将军可是个真真正正的大英雄啊,他为了击退耶律巫沉的十几万铁骑重军,不惜在城头兵解自身肉躯,本命元神粉碎而亡,堪称壮烈绝伦!那等传奇英雄人物死的时候,想必心里的遗憾还是不少,恨自己不能永远镇守中原疆土,恨北方狼蛮族人南下侵扰,恨自己大事尚未完成,便要……唉!」 魏颉其实在少咸山青铜峰上手刃慕容击筑之时,便有跟那位天狼府持节令直接挑明过自己的身份,乃是那大禹王朝碎肉城殉城守将魏魁之子,只是当时是他压低嗓音沉声出言,且周遭喊杀冲奔声实在太过嘈杂,身在远处的苍参忙着埋头厮斗,故而没有将那番魏颉的自述听入耳中,所以并不清楚魏颉其实就是大禹英雄狼煞魏将军的亲生儿子。 赤骥背上的魏颉也不愿与之表明真实身世,毕竟魏魁已死,碎肉城已失,连王朝蓟州都已不复存在,自己这么个一事无成的浪荡游侠儿,绝无回天之力,多说也没什么用场,红绸年轻人也不搭话,一直手握着缰绳,始终默然无言。 青衫剑客苍参却是越说越激愤填膺,豪气满怀,忍不住拔出了腰间的地灵神剑,翻身跃下了白马的银鞍后背。 飞速冲向一侧的高耸崖壁,以滚滚剑气肆意轰绞起了谷内怪石,场面霸道无比。 气机磅礴汹涌如江流,坚实壁垒遭到严重崩碎,石块碎屑纷纷乱溅,其声极端震耳,每一次出剑,仿佛都在诉说着这名青衫侠客对这荒唐世道的不满与愤怒。 苍参在以此举快活泄愤过后,情绪总算是又平稳了下来,不再似适才那般激动震怒,雷霆癫狂,难以遏制行动。 青衫剑客心情稍好了几分,趁着意气尚在,摘下腰间别着的那只雪白色酒葫芦,往喉咙里灌了几口酒水,然后又含了一大口,「噗」的一下,将那口酒尽数喷在了地灵剑的翠绿刃身之上,清酒洗刃,更显得那柄天下八大神剑之一的地灵锋锐无双,锃亮异常。 这时,身穿红绸的年轻剑修魏颉竟也跟着掠至了此地。 他稳稳站定在苍参的旁边,旋即拔出青霜剑,右手把持青刃神剑,以青光阵阵的锋利剑刃对准自己左臂。 神剑青霜可视一切体质如白纸,包括刀枪不入的青龙体魄。 毫不留情的那么深深一割,青芒闪动,利刃登时便在魏颉胳膊之上剌出了一道甚长的口子,其状煞是血腥可怖! 青衫客苍参大吃一惊,瞪着眼睛,连忙发问道:「老魏,你……你这是作甚?为何要自伤身体啊?!」 左手小臂处鲜血淋漓的魏颉忍着痛笑了笑,任由泉涌般的血液自伤口处流下,淌得一地都是,年轻人解释道:「这座羊入狼口,是狼煞魏魁麾下大将杨金叶的殒身之处,更是魏家军北征路上死伤最为惨重的地方,满山谷口内尽是英雄义士们的亡灵,我初来此地,也没带什么伴手礼,就用自己的淋漓鲜血来祭奠那些抗击北虏的勇士英灵吧!」 说罢猛地挥右臂一振,震散了青霜剑之上沾着的血渍,继续道:「苍兄无须在意,我体内的那股道门青云真气,乃世间疗愈伤口的圣物,可极大程度的加快自愈的速度,大概两个多时辰,这剑伤就能修复如初了,没事的。」 苍参低头看向魏颉的左臂上,果见那道既深且长的伤口处有青绿色的气机外渗,流血的速度很快就变缓,显然不多时就能完全止住了。 青衫剑客苍参由衷的竖了个大拇指,称赞道:「老魏,你这体魄本就已如此强悍了,再加上此等无敌的自愈能力,试问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杀得了你?」 魏颉用微微一笑作为回应,将青霜剑重归墨鞘,往左臂剑伤处瞥了一眼,笑道:「有的,我这青龙体魄固然能强化我的肉身骨骼,但对面专攻元神的招式依旧没有抵抗力,而且一旦陷入包围圈中,持续运输真力而不换气,被大量敌人围杀,体魄的损害率就会大幅升高,出了三个字:「你也配!」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零八章 你也配!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九章 眸里有星辰大海 自封绰号「风流潇洒玉面小青龙」的苍参哑然呆在原地,如同泥塑。 只因白衣女子一句简简单单的「你也配」,对其造成的那份杀伤力,已完全不逊于陆地剑仙在他心头狠狠刺了一剑。 苍参绝非那种穷酸落魄,因吃不起饭,没了出路,这才被迫出来到各地跑江湖的可怜人士。 他出身中原淮南道名门世家,乃是苍山大侠苍澍的独生子,家境优渥至极,含着金汤匙长大,自幼便玉食锦衣,院内有奴仆庸人百般伺候奉承,屋里有娇妞美婢千番服侍照料,衣来伸手即可,饭来张嘴就行。 不管去哪儿玩,从来都不缺钱财花销,曾挥耗百金买了只中看不中用的五彩斗鸡,也曾一掷千两给文采斐然的贫苦书生打赏,还干过站在高处往下面撒钱,让百姓们蜂拥去捡的无聊勾当,有钱,但是没良没品亦没格调。 年纪轻轻就已享尽了天下败家子弟应受的所有福分,「白日球猎夜拥掷,浑身装束皆绫罗」的诗句便是他日常生活的真实写照,苍参二十岁以前的逍遥人生,完全能用「奢靡」这一贬义词汇来充分形容。 土木形骸放浪自我,长期混迹于当地有名的酒肆赌场,在鱼龙混杂之所里洒脱自在,和形形色色,黑白两道的人物打交道。 因为不能用真实名字,害怕丢了父亲苍澍的脸,所以各种有趣的代号可谓层出不穷,像什么小青龙小白虎之类的别名,给自己胡七八糟起了一大堆,已经到了张嘴就来的程度,基本上只要不愿与人深交,那便绝对不可能会报上自己的真名,只用假名与人相处交流。 由于少年时代就经常性出入妓院青楼等花月场地,故而苍参的床-第功夫更是绝得没话说,一流的要多野就有多野,日子过得是要多风流就有多风流。 他有的时候甚至还会忍不住偷偷去想,自己这样的人都能被那么多女的倒找,那个号称「天下第一美男子」聂柔聂容止,这辈子又该睡过多少女人了呢?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猜想多半是不会少于一千人的,毕竟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漂亮姑娘自己乌压压扑过来,凭空飞过来的一大块「肥肉」,不吃白不吃,聂家白玉郎又非什么圣贤,肯定也会像他苍参一样抵挡不了诱惑,完全把持不住自己的。 就是因为在花场纵横畅游了十来年,有过太多太多的交往经验,这让相貌平平的游侠苍参拥有了高度的自信,在他的认知层面里面,追女人是不需要怎么主动的,平平淡淡就好,有时候甚至连手段都不用出,事情就会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 除非是他当真已经爱上心头,迫切想要让其成为自己女人的时候,这位苍山少爷才会勉为其难,「纡尊降贵」「卑躬屈膝」的反过来主动去追求对方。 比如说绰号「剑诡」的千岩竞秀。 淮南道苍家大少就是因为太喜欢她了,这才会愿意花那么大功夫为其寻来八大神剑之一的地灵,追随爱人的脚步旅程前往了北方天烛国,并谋划着去摘取天狼府长官慕容击筑的项上头颅。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秀秀答应,只要苍参能取下南院大王耶律镇江的脑袋,自己就同意和他在一起时,苍参会表现得那般情绪激动,高兴得差点没把冰瀑给劈了,只因千岩竞秀是苍家大少爷活了三十来年、将近四十年,真正意义上,发自内心爱上的第一号女性。 也就是所谓的「初恋」。 初恋对于男人而言,是地上霜,是天上月,是心头肉,是掌中宝,总之就是珍贵得不能再珍贵,任谁都决然割舍不掉的。 大概对他苍曲陌而言,剑诡王一愿意接受他的追求,这件天大好事的惊喜程度,是比突破五六两阶之间的境界桎梏,一举跻身凝丹仙品还要来得高的。 莫说千金,万金也不换! 苍参身为一代本事不凡的百花圣手,有近二十年的阅女经验的富家公子,这两年来,因受「情感」的影响束缚,出入风尘场所的次数锐减,就算去了也不能洒脱尽兴,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和其他女人阴阳颠倒之际,脑海里冷不丁冒出了秀秀那张红霞铺面的秀脸,顿时心生无限愧疚,觉得自己就是个水性杨花的混账东西,绝不可再这样做了,否则就是对千岩竞秀的不忠,自己就是个三心二意的该死王八蛋-子! 这点确乎是会令苍家大少爷苍参相当苦恼抑郁,烦闷到整日都心情不畅,食欲不振,精神萎靡,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如是不能和秀秀白头偕老,那么此生都没什么乐趣了,还不是一死了之,被其一剑腰斩,痛痛快快上路,死在心上人的剑下,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苍山天字一号贵公子苍参苍曲陌,心甘情愿为自己喜欢的女人付出一切,哪怕是最为宝贵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只要是秀秀,他的容忍值可以无限拉高,再狠的打骂折辱他都可以接受。 但那也仅限于秀秀,换成别的女人,就算长得再美,身段体态再玲珑出挑,想要让他苍参放低姿态去献媚讨好,那都是绝对不可能,也万万做不到的! 此时此刻,被骑马女子用轻描淡写的「你也配」三个字,把自己的搭讪和交友请求给生生怼了回去,这让苍参感动莫大的受伤和耻辱,心头平白无故的吃了一「剑」,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和被公然喂了口臭狗屎来吃也差不多了。 苍参吃了个没头苍蝇撞墙一般的大瘪,自觉颜面尽失,为了稍微挽回点「脸」,他快速追了过去,腆着个脸道:「喂,姑娘等等,是在下不慎说了何等过分的言语,有失妥当,让姑娘心里不悦了么?若是有,尽管大方提出来,在下定当与姑娘赔罪。」 那名腰间配雪剑的白衣女子依旧是头也不回的纵马前行,丝毫没有停步的意向,这次索性就连打赏几个字出口都已懒得了。 气氛愈发尴尬,周遭空气皆为之凝固! 青衫剑客的脾气颇具坚持的韧性,不愿就此放弃,他深深吸了口气,坚持朗声道:「姑娘,不瞒你说,在下行走江湖多年,各种类型的女子已见过不知多少,那么些个女子当中,姑娘无论是姿容还是体态,都可以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第一眼初见时便有被惊艳到,故而才斗胆想交个朋友,不知姑娘为何这般无礼,拒人于千里之外?」 骑着翡翠青鬃马的白衣女剑修顿时轻呵一声,语气仍是冷冰冰的反问了一句:「你平时出门照不照镜子?」 青衫客苍参一愣,不解道:「什么镜子?」 容颜绝美的雪衣女子又发出了一声近乎嘲讽的笑声,道:「果然如此,也难怪……你既没镜子,那尿总有吧,你但凡没事就撒泡尿照照自己的长相,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个样子,明明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让人见了就厌烦。」 苍参眉毛一拧,嗓音猝然拔高,瞪着眼睛喝问道:「你这人讲话怎的这等无礼?我长得纵然当真差之极矣,入不得你的法眼,那你也用不着以如此刻薄尖酸的言语相讥讽啊?!」 马背上的白衣女子淡淡道:「搞清楚状况好嘛,是你先硬要凑上来和我说话的,既然是你自找的,那就应该已经做好被我呛的准备了呀,呵,一个大男人,连这点心理承受能力都没有,我不过是说让你撒泡尿照照自己的长相,这就破防了?你内心未免也忒脆弱了些吧……」 未等苍参开口,姿容盖世的女子又多补充道:「心境差到这种程度的家伙,可没资格和我交朋友。说难听点儿,连我胯-下的这青骊,都比你的耐性好得多了,你呀,连区区一匹马都比不过,我要是你,早就羞愧得地上钻个洞,往里面一躲,这辈子都不出来了呢。」 苍参气得脸色铁青,若不是碍于那名白衣剑修乃女流之辈,真男人不打女人,他想必多半早就提着地灵剑挥砍上去了。 魏颉见苍曲陌的情绪明显不太对劲,恐其因内心愤怒而干出些不理智的事情,立时快步上前,来到了青衫剑客的身边,好言安慰道:「苍兄,莫气莫气,她既然不愿透露名姓,我们又何必自讨没趣呢?别去管她就好了。」 苍参重重「哼」了一声,恨恨的说道:「这世上竟还有这样不讲礼貌的女子,我也真算是长见识了,要不是看她长得确实漂亮,我早就……」 那骑着青鬃马的女子剑修还是没有回头,徐徐前行时,她听到了苍参的这话,遂高声问道:「你早就如何了?你要说,早就对我不客气了,是吗?你确定自己有这份胆量来找我的麻烦么?若是真打起来,我可不能保证会手下留情,饶你那么轻松的就活下来,最起码也得断你一条胳膊或是大腿才行吧,或者……第三条腿也不是不行!」 听得那毒舌女子这番挑衅至极的言语,游侠苍参胸膛里积压着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他无比震怒的冲其狂吼道:「你既然如此自负,那不妨咱们来打一架呀?!看看到底谁先断谁的胳膊和大腿!」 白衣女子没有扭头去看苍参那张气得有些扭曲了的脸,而是直直的注视着前方,口中轻声呢喃一句:「晦气」。 继而她提高了嗓门,用较高的清雅音调回应苍参的宣战:「不急,且待我杀了前头那个女的,然后再来对付你这家伙!」 只见前头有一骑以相反的行进方向,朝着这边慢慢赶了过来。 谷内,狭路相逢。 一匹白毛红点桃花马的背上,骑着一名身材体格较大,穿有豹纹厚实裙子的女人。 高头桃花大马愈行愈近,魏颉和苍参二人都已清清楚楚的看见。 那女子眼眸呈现晶蓝色,一双水润无比的眸子里,仿佛有广阔无垠的星辰大海!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零九章 眸里有星辰大海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章 既见仇人,分外眼红 黄龙府照狼山,两狼嚼羊口。 两侧怪石崖壁高耸,峭峰共夹一谷,沟壑纵深,地势险峻骇然。 这座名为「羊入狼口」的天险峡谷内,有两名骑马女子针锋对峙,互不相让。 其中一名姿容气度举世无双,满身琉璃白,胯-下一头翡翠青鬃马,腰悬雪色长剑。 另一名相貌不甚出众,作为女性体格偏大,一身豹纹厚裙,坐骑是一匹红点白皮的桃花马。 前者那份倾国倾城的神仙容貌自不必多说什么,后者远不及前者那般貌美,但其脸上那双晶蓝色的极品眼眸,最是吸引人去欣赏。 如观沧海,如视星辰! 那名豹裙女子无论是头发颜色,还是面部五官都十分符合中原人的原生特点,唯独一双眼睛,竟不可思议的焕发出晶莹宝蓝色的神异光泽,隐约能察觉出有阵阵气机从其两眼中外溢,煞是玄妙,少见至极。 魏颉和苍参二人俱是见闻广博之人,一看便了解到其中的玄机奥妙所在。 那女子并非是有着西域胡人的血统,而是身负一门唤作「瞳术」的奇特武学。 何为瞳术? 以两颗眼瞳作为媒介,运施本命真气杀敌破阵的恐怖秘法,即是传说中的瞳术。 此江湖秘术最早在西南大黎国兴起,而后因各种原因流入中原地界,慢慢的开枝散叶,逐渐有小部分热衷冷门武学的修士,开始针对性练习这种对内力要求极大的功法。 而那么多剑走偏锋的修行者中,习练瞳术最强者,当属天下第四魔头,多情潭潭主欧阳妙目。 瞳术源于大黎,却因欧阳妙目一人而得以发扬光大,成为了一门足可跻身上流境界的高深武学技巧,凡拜入魔宗多情潭的门徒,均可得欧阳潭主及其宗门干部传授此等上乘秘术,武道造诣一日千里,以眼杀人。 若不得前辈指导提点,终身只学习较为落后且平庸的「大黎国瞳术」,那么就算勉强练至最巅峰的境界,眼瞳之中最多也只会有极少极少的气机溢出。 而若得复姓欧阳的大魔头亲传,学会了多情潭宗门内部的独到瞳术,即便是修为未及最深程度,水平没有高到一定境界,两颗眼眸亦可焕发出极度瞩目的华丽光彩,且因内力积蕴在瞳内,而导致少量气机满溢外泄,对敌人起到显著的震慑作用,气场无与伦比! 那名身穿豹纹裙摆的女子五官面相均与中原人没有差异,两眼却能晶蓝放光,伴随有丝丝缕缕内力气息从瞳孔中散发而出,这等标志性特征,毫无疑问,她定然是辛苦习练了欧阳妙目的独门瞳术,方才有此奇幻异变。 这位骑乘名贵桃花大马的豹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这黄龙府阳凤城城主蓝关的爱妻,果眉。 果眉作为大禹王朝刑部正四品军机大臣果毅的女儿,自幼便不喜女红刺绣等女娃娃偏爱的东西,尤其喜好舞枪弄棒,与男孩们玩耍斗狠,长成后更是一门心思要迈入江湖闯荡,背着父亲果毅,从家中偷跑了出来,几经辗转机缘,竟给她顺利拜入了那个天下第四大魔头欧阳妙目的门下,成为魔道宗派多情潭的成员之一,也因此而荣幸获得了修习上乘瞳术的福缘机会。 差不多三年前左右,修为底蕴跻身四阶洗髓境小圆满的果眉,本着衣锦还乡的想法,离开魔宗,去天启城看望亲生父亲,却被向来古板无趣的果毅当面批评指责,斥其认那等江湖出名的大魔头当师父,简直是误入歧途,大错特错! 被亲爹果毅狠狠训责了一通后,素来要面子的果眉恼羞成怒,扭头便走,并扬言称今生今世都再也不要见自己的这个父亲了,那场本该是父女久别团聚的温馨饭局,也由此不欢而散,光是气都给气饱了。 大概一年前的时候,凉州魔虹拳派掌门,绰号「白玉金刚」的张玉蕾率领门派众人,主动投效了中央朝廷,整个拳派数百号身怀武艺的门徒,通通被编入了刑部的隶属人员,随后被上头官员交给了军机大臣果毅来负责整体管理调派。 魔虹拳派归顺大禹朝廷后没出三个月,身在江湖之远,却仍心系庙堂之高,对朝中诸多事宜犹颇为关心的果眉,居然意外从别人口中听到了些许不堪入耳的「风言风语」,说是自己的父亲果毅,居然老不知羞的和那白玉金刚张玉蕾搞在了一块! 这一骇人听闻的传言,险些让多情潭潭主的女徒弟结结实实吓了一跟头,为了亲自确认事情的真相,果眉费尽各种心思,终于给她偷偷潜回了天启城的家中。 当天夜里,果毅的女儿果眉亲耳听到,父亲和那白玉金刚在草丛里云雨苟-合的龌龊声音,其下作行径,简直已到了令人作呕的夸张地步。 那次事件后,果眉彻底对自己的这个亲爹果毅放弃了希望,在征得师父欧阳妙目的同意后,果眉孤身一人前往了北方天烛国,渴望着能通过一场远赴异国他乡的旅行,缓解她内心的失落与无助。 然后就在这片天烛国黄龙府的土地上,她和阳凤城城主蓝关有幸邂逅了,二人一见钟情,认定彼此就是自己的正缘,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于是很快,二者便在阳凤城中举办了隆重盛大的婚礼,正式结为了夫妻。 三四个月前,阳凤城城主夫人听闻了中原王朝发生的那件,连皇帝老儿都被震动了的大事。 昔日狼煞大将军魏魁之子魏颉,联合某个受到悬赏通缉的江洋大盗,大闹玎州礼阳城,劫法场救下了谋逆反贼郑瑞,同时还残忍杀害了魔虹拳派掌门张玉蕾,以及负责掌刑的刑部军机大臣果毅。 了解到此次事件后,本该因那对奸夫yin-妇身死而大感痛快的果眉,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欣喜快乐之情,反而脸上看不出丝毫不同寻常的神色。 奇了怪哉,为何她未对果毅和张玉蕾的惨死而欢欣鼓舞、兴高采烈? 原因其实很简单,就连果眉本人都不够清楚,父亲果毅在自己的心目中,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定位。 少年时期顽皮叛逆,特意跑去习武苦练拳脚,只是为了能和父亲对着干,在父亲面前装大人,使自己显得足够成熟,足够有个性。 长大以后行走江湖,周游四方,几经周折后拜入了欧阳妙目的门下,成为世间顶级魔宗的成员子弟,为的其实是希望能靠此等一步登天的「捷径」,来实现出人头地的心愿,渴望着父亲能对自己刮目相待。 衣锦还乡去看望父亲,却被身为朝廷正四品大官的果毅训斥责备了一番,自觉在父亲那边已讨不到什么尊重和颜面,果眉才会赌气的说今生今世再也不要见自己的父亲了,夺门而出,眼眶含泪。 在听到些许风言风语后,马不停蹄就偷摸回了家中,只为了确认一下传言的真假。 原来流言蜚语并非杜撰虚假,得知果毅当真和那张玉蕾有一腿后,世界观受到强烈冲击和震撼的果眉,征得潭主同意后,心灰意冷的北上前往天烛国,辟一方陌生净土,给自己默默「疗伤」。 即便是私定终身,找老公嫁人那般一等一的头等大事,她都是以父亲的形象特点作为参考,果眉的现任丈夫,也就是那位阳凤城城主蓝关,无论是长相还是说话的方式,都与果毅极像…… 由此可知,多情潭潭主弟子果眉在知道自己的父亲被人当众杀害后,内心该会受到怎样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 用「山崩海啸、地覆天翻」八个字来形容都不为过! 虽然考虑到自身面子问题,她在得知此事时强行克制住自己,没有表现出过大的震惊与悲伤,但实则内心早已风起云涌,满是惊涛骇浪了。 而今时今日,在这座照狼山两狼嚼羊口内。 年轻丧父的阳凤城正房城主夫人果眉,见到了一个怎么也想不到会在此处遇到的男子。 既见仇人,分外眼红!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一十章 既见仇人,分外眼红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一章 台阶(上) 羊入虎口谷内。 多情潭瞳术传人果眉意外见到了自己的杀父仇人,那双原本焕发晶蓝色光彩的眼眸,这会儿已略微泛起了些许的水润红光。 那是泪花导致的「眼红」。 只因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见,看见了那张与通缉悬赏令上一模一样的脸。 就是那名穿着鲜红色绸缎的年轻人,在玎州礼阳城里当众劫了法场,用残忍手段杀害了她的亲生父亲果毅! 除了既见与己有着血海深仇的魏颉,瞳术大师果眉又有了甚是出乎意料的发现。 她看着那名和自己逆方向骑马而行的白衣女子,看着该女子那双流盼若空谷幽兰的无双美目,心中先是生起一股没来由的妒忌,而后那股子强烈的嫉妒之意转而化为了「渴望」,她开始由衷渴望,能亲手将那白衣女子的一双绝美眼珠扣下来,然后一口吃下,嚼都不嚼就吞入腹中! 果眉年幼习武,长成后独自踏入江湖,有幸师承天下第四大魔头欧阳妙目,得以修习世间最最顶尖的独门瞳术——多情潭瞳术。 欧阳妙目作为整座中原江湖名头极其响亮的邪派大魔头,她开创的宗门多情潭,自然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超级魔宗。 这一名为「多情」的顶级魔宗有一大主要特色,也就是该魔宗具体「魔」在哪里,又为何会被世人称呼作「魔宗」? 多情潭每一个宗门成员,根据其在门派内部的身份地位和修为高低,每个月都须杀害足够数目的人,并将自己所杀之人的眼珠取出,直接服食进肚,再通过内力分解吸收眼球里的「目力」,依靠这种灭绝人性的残酷手法,来快速提升修行者的瞳术造诣,完全可以说是以活人的性命作为垫脚石来变强。 潭主欧阳妙目此生造下的杀孽最是深重,此魔头每月最起码要服下整三百双「眼球」,但凡是少哪怕一双,她的功法内力不仅会涨不上去,甚至还要出现下降的不利趋势,遗祸无穷。 如此杀人如麻的歪门邪道,也难怪多情潭平日里的种种行事风格,会遭受万千武林人士的唾弃以及口诛笔伐。 当然,他们也仅限于口笔和内心的讨伐了,至于像什么替天行道,围剿攻杀多情潭,诛灭江湖魔宗,为民除害之类的英雄壮举,那也只敢脑子里面想想,而决计没胆子将之付诸行动就是了。 毕竟那位天下十大魔头中排行第四的欧阳妙目,可断非是个容易对付的善茬,其人武艺通天,造化绝伦,足有八阶天罡境巅峰修为,一双神瞳举世无人可敌,另外像什么基础的轻身功夫、内力底蕴和拳脚技法,甚至她连剑术剑道的水平都极高。 「眨眼杀人」四个字对别人而言,只是表达杀人手段高超的形容词罢了,对于欧阳妙目来说,那却是切切实实的现实能力,人称欧阳潭主的她,当真是能做到仅仅眨几下眼睛,就十分轻松的取走敌人性命。 据说堂堂多情潭潭主和五拜神教教主彭簇素来极不对付,相看两厌,彼此憎恶痛恨,视之为生平死敌,巴不得除之而后快。 天下第三大魔头彭簇曾明言过,等他日后跻身了九阶尘仙境,那第一件事就是亲赴多情潭,将潭中那些整天练眼珠子的家伙一个不留的全部杀光,至于潭主欧阳妙目,哼,身段长相倒也不错,那就先奸-后杀,先令那个复姓欧阳的贱-货,沦为五拜神教里教众们类似娼-妓般的玩物,等她彻底丧失做人的尊严以后,再用最毒最狠最猛的霸道药物,令其在如同地-狱一样的剧烈痛苦中,以最卑微最低贱的身份死去。 死后连尸体也绝不放过,派人随便去山脚下寻个长期没老婆的壮年光棍汉,将其尸身往那户人家里一丢,具体丢完后要如何处置,就需看那个单身光棍儿的想法了。 如果那老光棍没想法那便谢天谢地,祖坟冒青烟;若有想法,那多半欧阳妙目就算死后都没法得享受安生,要惨兮兮的变成一个光棍汉泄-欲的工具,最后多半会被彻底玩腻,扔到乱葬岗上去发烂发臭,喂蛆虫喂麻雀喂兀鹰了。 既然五拜老祖彭簇那该死的糟老魔,把已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脸皮撕得不能再烂,那身为多情潭潭主的欧阳妙目自然也不遑多让,不可能就这样默不作声。 欧阳妙目也早就对外扬言过,等她将来踏步陆地尘仙境界,那么也必将第一时间率领部下赶赴软骨山,杀他-妈个血流成川、积尸如山,让软骨山上连半个喘气的都不留下,完完全全化为一座尸臭熏天的「死山」! 至于五拜神教教主彭簇,他不是和侠义道桃花剑门的照雪剑仙齐名,号称天下魔道最风流,享尽世间男女福报之人吗? 好。 那不妨就让那个自封风流盖世的老魔头变成太监,先将姓彭的大魔头从山上捉下来,用小刀摘掉那恶獠下面的「物事」,叫他永久丧失阴阳双-修的能力,随后把沦为废人的采花老恶贼扔到满是臭气的猪圈里,每日都强迫他与猪同住同寝同食,喝泔水吃粪餐,过上和猪一模一样的卑贱生活,等猪圈关完,就再换鸡窝鸭窝牛棚马厩,轮着来,一月一轮,吃的东西自然也是和那群鸡鸭牛马一样,没有分别,人与动物地位相等。 似五拜老祖那等滥-交而无所顾忌、无法无天的江湖老魔,以此种酷烈境遇,作为对其的终极惩罚,让他切实体验体验禽-兽们的日常,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简直妙不可言! 软骨山山主彭簇和多情潭潭主欧阳妙目,一山一水,一男一女,这对均有天罡境的魔道绝世大能,每天都在尽可能努力的刻苦修行,攀登武学大道,寄希望于先对方一步跻身尘仙止境,并堂堂正正的把心中所想付诸现实,令对方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惨痛滋味,自己则好好享受一番亲手诛杀生平死敌,覆灭仇人整体宗门时的那份无上快感。 果眉作为多情潭内部,潭主欧阳妙目的亲传弟子,理所当然也每日每夜勤练不辍,矜矜业业的提升自身内功修为,以及武学瞳术的造化水平。 不到三十岁,两颗「瞳仁」便已臻至了相当高的境界,眸内呈现出了晶蓝,有若浩瀚星辰与无边大海一般的光彩「眼」色,且有丝丝缕缕的内在气息持续从眼中流溢散出,煞是凶霸可怖,目光堪称咄咄逼人,视线一触,便叫人惶恐害怕,心神不宁。 作为多情潭小干部级别的成员,果眉每一日,都务必要食用一个生命力顽强的大活人的眼珠,若不如此,则目力严重下降,内功修为底蕴都会产生不小的衰损,有退无进。 为了不使内力流失,这位阳凤城城主的夫人每天都会靠着城主特权,从当地的监牢里提出一名不日问斩的死囚,设立私刑屋子,在屋内生生扣出那死囚的一对招子,趁着热气尚未散去,一口服食而下,借以新鲜眼球的目力增强己身修为,如同嗜血野兽。 因为近些年陆陆续续食用了不下一千双眼珠,果眉已潜移默化产生了一种颇为特殊的能力,就像修习吞象诀的红衣卢小倩,尽凭一面之缘,就认定魏颉拥有一颗宝贵的「玲珑心」,心肝足有一百多个机窍,服食后对修行者裨益甚佳。 同样的道理,掌握着多情潭特异瞳术的果眉,也具备判断一个人「目力」强劲与否的能力。 一般来说,武道修士们的境界一旦踏步四阶洗髓境,面部五感和周身反应等等方面的强度,都会有一个极大程度的飞跃,猛进突飞,这种洗髓境以上武者的两粒眼睛,对于瞳术的修行者就有着极其贵重的作用,一颗便抵得上普通人的几十甚至上百颗! 除了内力底蕴和修为造化的高低外,目力的强弱也有「天生」这么一说。 这世上还存在着那么一类人,他们生来目力超绝,仿佛是天庭千里眼转世一般,也从来没修行过,却能实现只有洗髓境高手才配拥有的强悍目力,吃了这种人的眼睛,瞳术练习者同样也可以获得很大的修为增幅,效用不俗,立竿见影。 果眉能够通过独特的观察技巧,及时巧妙的分辨出,一个人的目力水平是否足够高强,有没有值得自己冒着战斗风险去强取豪夺的资格。 很明显,那名一身琉璃白的绝美女子,就当之无愧属于后一类人,天生一双出彩眼瞳,目力非比寻常,远远胜过庸俗百姓,百米之外的物事能看得一清二楚,宛如近观。 这样的一对极品眼珠,对于果眉来说,无异于世间最宝贵最稀有最难得,最不容错过,最值得垂涎三尺的天材地宝! 果眉断然不会放过这一增强修为的珍贵机会,她虽现已是天烛国黄龙府阳凤城城主的妻子,但另有一层身份,那就中原魔宗多情潭潭主的嫡系弟子。 他日潭主欧阳妙目若顺利成为了九阶尘仙境的盖世高手,天下无敌后的欧阳妙目,必定会率领多情潭的宗门成员们,浩浩荡荡攻杀上软骨山,倾力讨伐五拜老祖彭簇,届时她果眉毫无疑问也要重回中原大地,配合师父兼宗派掌门的欧阳潭主,与五拜神教的教众们厮杀决战,投身于绝陷之地。 等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作为宗门里类似小干部的成员,理应尽可能多的效力出击,且要在杀足够多敌人的前提条件之下,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若打算享受攻山战事带来的丰硕成果,那就必要努力从讨伐之战中存活下来,绝不能就那么死了。 放在以前,她果眉孑然一身,死便死了,并无甚么所谓,想想欧阳潭主对她恩重如山,为了恩师登顶江湖最高处的伟大事业而死,也算孝感动天,虽谈不上理所应当,但却是果眉能够心甘情愿接受的一种死法。 但现在不行了,她万万不能死,死在哪里都不行,既不能死在天烛也不能死在中原,更不能尸骨无存,死在尘土遮天的战场上面,只因她果眉现如今已是有家室的人了,再也不是曾经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她的丈夫姓蓝名关,是阳凤城的城主老爷,不仅官衔地位相当之高,家中富得流油,日进斗金,还对自己的这个妻子极好,每天都坚持为其画眉,说是果眉的名字里带个「眉」字,这眉毛就该足够漂亮才行,自己作为丈夫,有这个义务帮她画得尤为精致好看,这样出门都能更加有自信,更加像个风风光光的城主夫人。 城中百姓得知此事后,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不少人觉得蓝关身为一城之主,钟情于此等无关紧要的小事,严重属于不务正业,城主蓝关却笑着表示,男女夫妻在闺房床帏上所做之事,自然远远不止画眉那么简单,连那等不堪启齿的事儿都能不害臊的去做,我给眉儿画画眉毛又有何不妥呢? 于是乎,该事件愈传愈广,阳凤城里的百姓还都戏谑着给蓝关起了个「画眉城主」的绰号。 而每日都能得到丈夫亲自为自己画眉待遇的「画眉夫人」果眉,对自己男人的那份爱意,也随着这日复一日的「描眉」,变得愈发坚实笃定,果眉和蓝关两人之间的感情,已到了其中一人身死,其余一人必会殉情的程度,情比金坚! 既有这般世人艳羡的深情,日日夜夜包裹在浓浓爱情里的果眉,绝不会允许自己先丈夫一步死去,她可是要给蓝关生下很多孩子,给蓝家开枝散叶,让蓝家子孙满堂的女人,怎么可以那么早就去死?难道要让蓝家血脉自蓝关这一层断绝吗? 但因为她果眉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人出身,又是中原武林魔宗多情潭潭主欧阳妙目的徒弟,一入江湖,一辈子都在江湖,果眉无法彻底脱离那种腥风血雨的残酷生活,未来多情潭战事开启,她注定要亲赴软骨山战场,这也就意味着,想要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那就是变强! 唯有自身修为变得足够高强了,她果眉才能拥有凌驾众生的能力以及睥睨弱者的资本,才能充分保证自己不会在「江湖」之中溺死,沦为水鬼,永永远远离开自己心爱至极的丈夫蓝关。 果眉于数年之间便成为了四阶洗髓境小圆满的武林高手,如今经过几年艰苦奋斗,内在修为底蕴愈发雄厚,已然踏步洗髓境大圆满。 她的目标一直很明确,今年,脱胎换骨,成就五阶脱俗境的修为,化身为阳凤城主蓝关身边,除去头号武夫鼓武以外,又一员脱俗境大将,又一块护身的坚硬钢铁盾牌! 要完成今年入五阶这一心愿,果眉就务必要食用更多的眼睛,吸收更多的目力,不遗余力的提高内功境界才行。 而当下,就有这么一个生来「目光灿烂」之人,一双流彩美目世间稀有,珍贵无比。 果眉当然不可能就这样错过此番让自家修为快速提高,一日千里的大好机会! 无论如何,今日不管用何等机关手段,她都一定要杀死堵在前头的那名白衣女子,把她那双惊为天人的绝美眼睛从眶内硬生生挖出来,使之成为自己提升目力的完美食粮。 此时阳凤城城主夫人的眼前,仿佛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条似有似无,直通上方的「阶梯」。 就好像只要顺沿台阶往上踏步而行,果眉就能一步接着一步,抵达更高一层的地方。 她有着十足的自信。 待吃掉白衣女子的眼睛后,果眉觉得自己就能稳稳的拾级而上。 跨过台阶,成功踏入五阶脱俗境!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精华书阁进行查看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一十一章 台阶(上)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二章 台阶(下) 豹裙女子果眉双拳攥紧,她那双晶莹剔透的蓝色眼眸内,有异常狠恶的怒意,也有万分炙热的渴望。 两者兼备,两种情绪密切交杂,致使那双晶蓝眼瞳变得愈发光彩熠熠,从瞳孔中外散出的气机亦变得愈发浓重。 即便相隔数丈远的距离,也能甚是清楚的感知到那股子来自双瞳的杀气,咄咄逼人,冷酷似冰。 骑乘桃花大马的蓝眸女子咬了咬牙,双目瞪瞠着得愈加浑圆,就似两颗滚圆的凝蓝宝石镶嵌在脸上,她嗓音奇响奇尖,冲不远处站着的那个身穿鲜红绸缎的年轻人蓦然喝道:「魏颉!你这恶贼,怎么跑来我们这天烛国的地界了?想是在大禹国受到悬赏令通缉,处处受人追杀,不得已才跑来这儿避难来了吧?!」 魏颉挺胸立在原地,寸步未移,还没他开口回应,站在其身边的青衫汉子苍参已忍不住扯着嗓子叫道:「老魏,你不是说你叫魏苍吗?怎么又改名了?」 红绸年轻人魏颉并不急着回答这个问题,而先朝着桃花马背上的豹裙女子高喊道:「不错,我正是大禹王朝狼煞大将军魏魁之子魏颉,你是什么人?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张口就唤我作「恶贼」,如此出言不逊,你我是有什么新仇旧怨么?」 没等果眉及时言语,青衫剑客苍参又震惊无比的瞠目问道:「啥?老魏你是魏魁的儿子?!你怎么……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跟我讲?」 魏颉笑了笑,淡淡解释道:「我爹早在三年前便已身死,我作为我爹的儿子,白活二十一年,未立下半寸值得称道的功绩,这层父子关系,提不提还重要么?我可不想你因为我是狼煞独子而高看我一眼,那多没意思啊?至于名字,我姓魏名颉字正气不假,「苍」之一字是我的道号,我曾拜入过东南临海长公主山巽风宫里,当过一段时间的道士,所以你喊我魏苍,也没什么不妥,都行。」 苍参正欲言些其他,果眉的尖利嗓音又响了起来:「姓魏的,今个儿真是冤家路窄,你可知我是谁?」 魏颉轻哼一声,促狭道:「我管你是谁,就你身上这穿着件豹皮的模样,老子在青楼里都不常见,古怪得紧,谁知道你是什么货色,还有脸问我。」 果眉被如此轻-贱折辱,无不怒火中烧,眼睛瞪得愈大,满脸通红,咬牙切齿的怒道:「姓魏的狗贼,听好了!老娘我名叫果眉,你昔日在礼阳城里劫法场,打杀的那个朝廷命官果毅是我爹,今日我就杀了你,为我父亲报仇!」 苍参听到这儿,心下感慨道:「想不到老魏以前还干过劫法场那等不要命的事情,也难怪他愿意冒着天大的风险和我一同去刺杀慕容击筑,原来是早有突围杀敌的经验了啊。」 魏颉听罢果眉此言,却是连连摆手,辩解道:「非也非也,果毅不是杀的,当时和我一块儿劫法场的还有个黑衣侠盗,复姓公冶,单名锦字,我的那位公冶兄生平最好出风头,那等头功我可不与他抢,你爹果毅是死在了公冶锦的手里,并不是我。」 年轻人忽然想起了那个关于军机大臣果毅和魔虹拳派张玉蕾有一腿的江湖丑闻,不禁嘴角一翘,继续补充道:「虽然你爹不是我杀的,但你娘,也就是魔虹拳派掌门,绰号白玉金刚的张玉蕾,确确实实是被我杀死的,你这仇来找的,倒也不无道理。」 果毅之女果眉向来对父亲和张玉蕾的奸情感到莫大耻辱,而今被公然揭开了伤疤,自然震怒到了极点,作为瞳术修炼者的她,此刻双瞳内的蓝光猝然间暴涨数倍,原本仅有细如蚕丝的气机,一刹那即变得磅礴骇人到了顶点,杀意满满的本命气息浓稠如银,往外狂溢而出。 正当魏颉全身贯注,准备以最完备的精神状态抵挡下这即将到来的一击时。 豹裙女子果眉竟猛地一偏头,角度急转的同时,气机疯狂外涌如江河溃堤,两道璀璨耀眼的亮蓝色内力光线,自其双眸之中激射而出,朝着那一袭琉璃白击去! 醉翁之意不在酒,果眉其实本意就是通过和魏颉争吵的方式,来降低和分散那名白衣女子的戒备心理,然后出其不意的施以偷袭,意图一击功成,眨眼取人性命。 两条目力凝成的真气长线,以肉眼几乎看不真切的可怖速度前射,极快极猛,且发射时压根听不到任何声响,隐蔽性极高,出敌不意间瞄准敌人的身体要害处射去,其杀力之强,浑不逊色于两柄飞剑瞄准一点,破空直袭,精准无误,一下子就可令对手产生致命的伤患! 这一击,果眉两条「目线」袭向的位置,乃是白衣女剑修的咽喉要害处,一旦顺利得手,她有充分的把握,当场断掉那袭白衣的脖子颈椎,令其人头落地。 多情潭潭主弟子果眉目的相当明确,就是先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那袭惹眼的白衣,让那个容貌美得伤天害理的骑马女子瞬间尸首分离,然后再全力施为,誓要手刃杀父仇人魏颉,为父亲果毅报那血海深仇! 两道「目光」所向,是青鬃马后背之上的白衣女子,那名清美绝俗的女剑修面对这一记对准自己喉部的气浪突袭,在最后,同时也是最凶险的那一刻,陡然间离开胯-下鞍背,整个身体往上空纵去。 白影极速上掠,如虹光一闪,堪堪避开了那道内力汇聚起来的霸道「视线」。 两条由果眉本命真气聚集起来的目线,彼此相交在了一点,一团蓝色光彩在青鬃骏马后背上方约莫一臂多的距离,转瞬爆炸开来,炸裂点无疑就是白衣女子原本喉头所在的位置。 那匹名叫「青骊」的神骏翡翠马明显受了惊讶,仰头发出一长串的哀叫嘶声,朝前蹄疾奔去。 那袭白衣身子不断上升。 准确来说是一步接一步的拾级而上。 白衣女子脚下踩着两柄绿色的细小飞剑,一柄深绿,一柄浅绿。 当她迈出一脚的时候,其中一柄就会掠至更高处悬停,让女子能十分安稳舒适的落脚。 一脚踩稳后,另一剑如法炮制,飞上去作为台阶,供剑主踩踏。 白衣女子就这样脚踏飞剑作阶,神态悠闲的扶摇直上,轻轻松松,青云平步。 其姿态风流,实在不得不让人目眩神摇。 如见贬谪至人间的天庭仙女!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一十二章 台阶(下)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三章 黑云满谷谷欲摧 易守难攻的山崖闭塞峡谷,昔日无敌校尉杨金叶葬身之所,传说中的羊入狼口内。 瞳术大师果眉面对强敌,先是趁人不备,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和杀父仇人魏颉发生了争吵,目的毫无疑问便是巧妙的分散敌手注意力,然后再于一刹那,大周天内真气奔腾,以最快的速度施展多情潭秘术,那门欧阳妙目独创的新颖瞳技。 但见两道迅猛无匹的蓝色内力在电闪间凝成实质,汇聚成杀力绝强的所谓的「视线」,自其双目之中疾射而出。 两线交集在一点,那个点,正是白衣佩剑女子的颈部咽喉! 骤然间有「砰」的一声大响,果眉目力造就的那一发剧烈爆炸,竟然完完全全扑了个空,威势强悍的本命真气并未成功落到实处,而是在那匹翡翠青鬃马的背后上方位置,猛然绽了开来。 青骊马固然灵犀不凡,却也必然因受惊而张皇前奔,马不停蹄。 那名长发飘逸的白衣女子,轻松闪避开了果眉的一发强猛攻势,脚下踩着忠心效主的两柄细小飞剑,如等阶梯一般逐步登高,动作既风流且稳健,如若天庭女子谪仙下凡,世间若要找到与此等场景相匹敌的精美画面,恐怕十分为难。 白衣拾级而上,快意登天,衣袂飘飘,裙摆鼓荡,脚下陆续切换着高度的双剑,俱成巴掌长短,一作深绿一作浅绿,两剑散发阵阵荧光,与其剑主的那份风姿神态显得相得益彰,绝美女子搭配绝妙飞剑,决计已是天衣无缝,堪称完美至极,让人目不愿移,心驰神摇。 剑……剑仙? 还是女子剑仙?! 桃花马背上的果眉张大了嘴巴,两颗晶蓝色的眼眸瞪得极大极圆,惊骇至极,充分诠释了字面意义上的「目眦尽裂」四字,她牙关微微战栗,显是被那踩着飞剑,爬梯上行的白衣女子吓得够呛,若不是骑在马上,估计多半是要两条腿产生摇晃,颤颤巍巍难以挺胸站立。 毕竟眼前这铁一般的事实已到了极度残酷的程度! 那名一身琉璃白的举世无双美女,拥有着极度稀有的六阶凝丹境甚至以上的神通修为,能够御使两柄细小飞剑作为升空的阶梯,凌驾众生。 飞剑能够作阶,那么相对应的,毫无疑问,她也可以将通灵物用作飞剑取头颅! 果眉作为黄龙府阳凤城城主蓝关的夫人,消息灵通得紧,自然有了解到,数月以前,同在黄龙府的天阙城里,有两个从中原而来的武林顶尖高手,有谪仙人之貌的胡箔和常雀儿。 这两位出身大禹王朝的凝丹境剑仙大能,在南院大王耶律镇江所在的城池中,享受到了种种不可思议的特权,横行霸道,恣意妄为而不存在约束,叫人着实为此感到艳羡眼馋。 一来是觉得二者未免太过幸运,这才刚拜入耶律镇江的麾下,便能得到那等重用,如鱼得水般潇洒自在。 二来则是心中感慨,要不怎么说是仙品剑修呢?果然就算是身在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的,也照样能混得风生水起,处处受提拔,全然不会有任何忌讳,轻轻松松就可以爬到更高层级,吃香的喝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被百姓高高的追捧着,体验那份得以俯视凡间众生的极致快感。 这种日子谁不想过?没奈何,那两个家伙可是堂堂正正剑仙哎! 在天烛地界,「剑仙」这两个字的分量,已然不低于神仙了。 习练瞳术多年的果眉断然不会想到,出门没看黄历,会在这座两峰共夹一地的狭隘峡谷里,那般晦气绝伦的遇到一个堂堂凝丹境的剑仙。 而且自己又那么死人不长眼睛的,主动攻杀挑衅过去,将一场泼天祸端惹火上身,这不是摆明了自取灭亡,上赶着去投胎吗?! 要知道,果眉虽苦苦打熬身体、钻研武学多年,距离五阶脱俗境的底蕴修为尚有一段距离,虽计划着今年破境,但那也仅仅只是美好的期盼罢了,武道一途,没有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之前,谁也说不准的…… 可此时此刻,那袭凌空白衣却是实打实的在御着剑的啊! 一人踩双剑,姿态若神仙,剑意更是强势冲天,都已到这种夸张的地步了,此钢铁般的残酷现实出现在眼前,还能有什么话好说的? 一个区区不过四阶洗髓境大圆满的瞳术修士,面临杀力绝强的六阶凝丹剑仙,这不就是典型的飞蛾扑火、蚍蜉撼树? 面对如此险峻到濒临绝望的恶劣处境,多情潭潭主弟子果眉心灰意冷,她只觉后背后脖颈处的所有汗毛都根根炸起,因为过于惊恐害怕,血液急急往心脏部位运输,导致脸色严重苍白,浑无半分血色。 若不是那双晶蓝色如同剔透宝石的水汪汪大眼睛,此刻仍保持着金光熠熠,那么在别人眼中瞧起来,她果眉就跟顷刻便要昏厥倒地差不太多了。 林中小鹿遭逢嗜猛虎,境遇无疑注定万分凄惨,果眉自我认知,接下来自己的命运,恐怕不会和死于虎口的小鹿有何分别…… 她脑海中的思绪在极短的时间内飞速运转,一瞬间就想了无限种的可能。 逃?肯定逃不掉的。 这座名为两狼嚼羊口的峡谷,可是出了名的适合长途截杀,两兵一旦合围包抄,神仙也逃不脱。 果眉虽知自己的胯-下坐骑桃花大马脚力超雄,但没奈何,奔跑起来纵然再快的骏马,又怎可能跑得过飞剑? 在此等连拐弯抹角余地都不存在陡崖峡谷,选择扭头奔逃,用脑勺想想都知道是最愚蠢的抉择,只怕刚策动缰绳,纵马回逃,锋锐至极的飞剑就已经及时袭掠上来,剑刃割断要害,瞬间取走她果眉的那颗,断了就再也接不上了的项上人头。 既然逃不了,那么这位阳凤城城主蓝关的夫人果眉便不再心存侥幸的逃亡之念,她狠狠咬着牙,毅然决然笃定迎头一战,倾尽全力与敌人较量,至死方休,也不负自己毕生所学。 毕竟她辛辛苦苦闯荡江湖多年,后来又几经磨难,方才有幸拜入了武林顶级魔宗多情潭门下,常年来征战杀伐,与人狭路相逢的老道经验其实并不算少,骨子里不会欠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骨气和魄力,有那么一根「顶天立地」的脊梁在,不会让软骨山彭簇养的那群「磕头虫」一样,除了下跪以外什么都不会,半分骨头也没有,软塌塌形同烂泥。 果眉意志力不差,不会说一遇到比自己强的,无论怎么样都打不过的对手时,就立时因为内心产生强烈的惧意,而导致身体僵硬如泥塑,无法顺畅应战,从而凄凄惨惨憋屈而死,那种悲哀的情况根本不会在这里出现。 怕归怕,打,也一定是会毫不犹豫的去打的! 否则就这么死了,她果眉对得起谁? 未战而亡,对不起父亲果毅,对不起师父欧阳妙目,对不起丈夫蓝关,更加对不起常年辛苦练功,日日不辍的自己! 桃花马鞍背之上的豹裙女子蓦然挺直了腰板,这一身体姿态,令她那本就远比寻常女子结实出许多的体格变得愈发健壮,若从后背看去,那便与寻常的精悍男子没有什么区别了。 身穿一条豹纹裙摆的果姓女子仰着脑袋,望向脚下踩有双剑,悬停于上空的那一袭雪色白衣,作为四阶洗髓境巅峰瞳术高手的果眉嘶声力竭的狂吼了一声。 其势滚滚,音若奔雷,那一嗓子吼出的同时,又有两条亮蓝色的霸道内力自其双目中喷薄射出。 只是这一次并非两条目线一齐出来,而是一先一后,左目中蓝光陡发之后,右目中才有莹蓝色浓浓气机汹涌而出。 两条气机长线仿佛是两条极度耀眼的凌厉飞剑,先后直掠,一上一下,头部和腹部都有针对,轰轰烈烈的袭杀向了上空那位白衣女剑仙。 一身潇洒琉璃白色的女子不躲也不避,以两柄绿色小飞剑作为稳定点,姿态高雅,停在相当高的位置,若天神俯视人间众灵,巍巍乎高不可攀,圣人在上! 只有在那两条目力气机就要攻至自己要害的前一刻,女子剑仙才勉勉强强有了微不足道,但又极为有效的隐蔽动作。 须臾间,白衣女子肩膀微晃,她蓦地里抽出了悬在腰间的那柄雪色精美长剑。 但见高空白光一闪,剑仙拔剑一拨,都看不到她有什么显著的出招预兆,便以甚是轻描淡写的动作,将果眉全力施为的两条目力真气给扫了开去,纯白色的亮眼绸衣未损分毫,纤尘不染,洁净如白璧。 地面骑在马背上豹裙果眉见自己两击都没能建功,并未因此而彻底放弃希望,状若癫狂的她嗓音尖利,仰首大笑起来,手往衣兜里一掏,猝然间掏出了三张色泽呈浓黑色的符箓。 果眉猛地将那三张薄薄的黑符往上空一抛。 只一瞬,纯黑符箓便被熊熊烈焰完全裹挟了起来。 很快,有极其浓郁刺鼻的黑色云雾状气体自烈焰中飘散而出。 可怖盖世的浓黑雾气,不多时便几乎要把整座羊入狼谷口给充盈填满。 黑云满谷谷欲摧!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一十三章 黑云满谷谷欲摧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一剑荡破满谷云 符箓,即中原道教特产的一种法术,亦称「符字」、「墨箓」、「丹书」,可祛病驱鬼,镇妖降魔,极是神通广大。 符箓符箓,便是符和箓的合称。 世间绝大多数符纸的材料都不甚特殊,符箓的威力主要依靠一个「箓」字,也就是绘在符纸上头的文字图案和道门秘藏,灵符宝符五行符阴阳符等等,不同符类所绘的箓样皆有所不同,世上不存在两张一模一样的符箓,每一张都拥有独一无二的特色,效用各不相同,强弱不一。 若是用符者膻中府海中的本命真气足够丰沛,在符箓之上附着几许宝贵内力,那么自然就可使符纸的符力得到一个显著提高。 中原符箓一脉正统,毫无疑问是位于剑南道蜀州的武行山龙虎宫,「中原功法出武行,天下道符出龙虎」的说法断非空缺来风。 昔年正一派祖师道圣张念慈尚未兵解离世前,其大弟子无涯真人徐行,在制符绘符练符等方面的造诣超乎寻常,堪称天赐禀赋,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逐步胜过张天师的趋势。 江湖人称「道傲」的徐真人曾言过,自己活了半个百年,一共就只有三个人令其发自肺腑的尊敬。 除了领他入道门的师父张念慈以外,另外两个,一个是「乐圣」魏嵇,还有一个就是江州太守白符。 这位昔日的刑部尚书,而今官拜一州长官的白老爷,姓白名符字啸天,号湘山居士、吟酒先生,因其外貌姿容甚伟,有仙人之容,故又被唤作「白仙」,曾在黄牛城城西的山坡上种花养草,而获得了个「白西山」的绰号,广为流传。 白西山出身自一个「世敦儒业」的富庶官僚家庭,自幼饱读诗书,年轻时便已学富五车、文采斐然,生平最善写歌写词,作下过《长恨歌》《四季愁》《衷肠诉》等著名作品,与那「诗圣」谢心然被世人并称为当代诗词双绝,在朝中积极主张变法,力图新政,有提出过「贫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思想理念,为大量文人所推崇备至,视作眼光胸襟无比广阔之圣。 除了擅长诗词歌赋以外,白符白啸天对围棋也尤其精通,曾在江州湘山摆下斗棋大会,后手执白,饶每一名挑战者先手,一日之内博弈不下百场,无一例外,最终均是白老爷获得胜利,一时之间风光无限,可谓名声大盛。 无奈受「墨台诗案」的牵连,被扣上写讽谕作品暗讽当权者的帽子,而不幸遭到贬谪,落魄调至江州当了一州司马,所幸他乐观旷达,虽遭贬官却不自弃,恣意游山玩水,终日怡然自处。 与诗圣谢心然为好友,两人共访庐山香炉峰,观看香炉峰山间瀑布时,由谢心然作下「日照香炉生紫烟」和「飞流直下三千尺」两句,「遥看瀑布挂前川」和「疑是银河落九天」两句则是白符随兴而发,由感挥笔写就。 游玩杭州西湖时,自费派人驻下一道连接「断桥残雪」和「平湖秋月」的堤坝,取名为「白公堤」,将西湖分为了外湖和内湖两个部分,贯通孤山与北山,堤上风光四季分明,春桃夏柳,秋桂冬梅,风光尤为独特,白符白老爷主持建下此堤后兴致极高,作诗曰:「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公堤。」 有道是官场失意,其他的地方自然便会得意,姓白名符字啸天的江州太守,此生除了诗词以及庙堂上做出的杰出贡献外,还另有一件惊为天人的开创性壮举,足可令后世记住他的姓名。 就像诗圣谢心然游走大江南北,练得一手顶好的剑术,白啸天作为一介青衫儒士,素来不通拳脚不会兵器,也无半分修为底蕴傍身,但却史无前例拓宽了中原符箓一脉的大道,造就不世之功。 用无涯徐真人的话来说就是,白啸天另起一峰,促使天下符脉高度更胜往昔一筹。 能被堂堂骨气十足的道傲徐行如此夸张赞誉,足可见白符所制之「符」该有多么的不可思议,前所未有。 在江州太守白符创新之前,世间万千符箓均以「箓」称绝,纸上所绘图案玄妙与否,直接决定了该符的强度水平,而自从白符当年首次发明了某种特异的符纸之后,符箓的品质也就变得不再完全依赖上头的箓字,而得以有了更多的变数。 白符白啸天所研制的新奇符纸通体皆黑,原材料是黑糯米纸、黑猫血、黑马汗液以及黑参草等等,除了最后一种原料外,其余几种都较为易得,虽谈不上随处可见,但并非无从获取,只是这最后的黑参草则须从某些幽深寒潭里才能摘得,珍贵得紧。 故此白符所造之黑符,也不是寻常百姓或是江湖人士都可随意绘制而出的物事,若想要拥有一张这种与中原道统背道而驰,却又殊途同归的奇幻宝符,着实要费上那么一番功夫,断然不是甚么轻松简易之事。 这类通体纯黑的新颖符箓,往往不道需要多么上乘玄通的绘箓技巧,仅靠着符纸的特异性,便可释放出极强的威力,不仅覆盖范围普遍甚广,而且效用持久力,也基本强于那些符纸粗劣的符箓,就算是再迂腐不化的老旧一派道士,对此也只能心服口服,承认白符确确实实是位值得人们敬佩的旷世奇才。 人间得一白符,胜过诞生亿万庸材! 而此时此刻,在这座照狼山的两狼嚼羊口里,就有那么一名身穿豹纹裙摆的女子,毫不珍惜的同时祭出了整整三张黑符。 烈焰灼烧符纸,有浓重烟雾陡然勃生,滚滚浓云不多时便已弥漫整座峡谷。 昏天黑地,日月无光,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可怕气势,令身陷谷内之人大有喘不上气来的趋势,如若谷中空气被强行抽干,只余阵阵呛鼻的烟气。 这哪儿还是什么无数亡灵们停留的山谷,分明就是一座黑暗恐怖到了极点的恶鬼地-狱,活人一旦入此,决计难得生路,只能绝望万分的仰头哀叹,听天由命! 眼见仅仅烧却三张黑色符纸,便能引得这般诡谲无伦的景象充斥天地间,青衫客苍参并不知悉原委,故而大受震撼,一时之间竟难以应对,只一个劲儿的扯着嗓门大吼:「可恶,这是何等妖物?!老魏,我看不着你了,你现在可还好么?」 魏颉曾登临过武行山龙虎宫,与龙虎宫新任掌教徐行徐真人有过一场饭桌闲聊,对坐交谈间,好奇心所致,有专门提过关于符箓的种种事情。 他从无涯真人的口中了解到,白符白啸天的「黑符」之所以无须过分精良的纹箓,亦可促使符文的强度抵达了一个上限,是因为白符所制之符与其说是一种「符」,倒不如说是一种诡异「阵法」。 魏颉对阵法这一类事物同样不甚了解,便继续追问。 徐行当时轻轻一笑,啜了一口西湖龙井,言道:「啸天虽是儒士,却也精通兵家要术,他将兵家中的排兵布阵技法融入了符箓的炼制之中,每一张黑符其中所蕴含的灵力雄巨,不亚于一座足有千百人的强大兵阵,万分巧妙的融道法与兵法为一体,如此神迹,真不愧是贫道都衷心敬佩之人呐!」 就在这谷内,魏颉真真切切看见,果毅之女果眉从兜内掏出了三张纯黑符箓,以烈火灼之,摧出三团体积莫大的黑雾,以此番惊为天人的手笔,将整片山谷都死死笼罩了起来。 雾气遮天蔽日,外头光亮再无半分能透得进来,而陷在黑雾中的人则是连呼吸都感到尤为困难,几欲昏厥窒息。 一张黑符便可算一座千人兵阵,三张,即是足足三千士卒,其势已不弱于少咸山青铜峰之上的碎肉城精兵围剿! 谷名「羊入狼口」,人入谷中,为无限黑云吞噬而亡,与那些葬身此地的亡魂们作伴,实在算得上是件悲哀至极的惨事。 但见浓得完全化不开的沉沉黑色雾霭包围圈里,有几道亮蓝色的光线在肆意搅动,如若好几条狰狞蓝蛇在疯狂舞摆身躯,风卷云涌,有呼啸声如泣如诉,仿佛谷内那些死而不散的战士魂灵,尽数惨遭殃及池鱼,为强光扫射,魄体支离破碎,苦不堪言。 那是瞳术大师果眉在对白衣女剑仙施展神通,以双目持续激射内力,杀力雄壮,只攻无守,几无片刻止歇。 誓要靠着此等骇人的灼灼目力,取走那名白衣女子的性命! 阳凤城城主夫人果眉的尖锐嗓音在谷中回荡,身为多情潭潭主嫡系弟子的她,此刻抬着脑袋震声大叫道:「剑仙?剑仙算个屁!老娘我今日杀的就是剑仙!」 摧城拔寨的滚滚黑云气浪,在亮蓝真气的刮绞之下,显得愈发强猛霸道。 大风吹山,乌云压顶,人间胜过炼-狱。 而果眉,就是能够主导此座无上炼-狱的至尊魔王! 明显感到窒息的魏颉和苍参俱已是严阵以待,两名剑客游侠都已准备好冲奔上前,合力以最快的速度,将导致满谷黑云的果眉围而杀之。 就在这时,谷内上空蓦然间产生了一大股颜色瞩目的紫色雾气。 其厚重程度,尤在那片极其磅礴的浓黑雾霭之上! 有白芒骤然一闪,凌锐无匹的剑光从紫雾中激荡而出。 浓烟显著消散,天光骤亮。 一剑荡破满谷云!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精华书阁进行查看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一剑荡破满谷云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五章 剑斩桃花 白符所制之符,乃不逊色于道门正统龙虎宫的世间顶级符箓,据传当年白太守发明出那种特异符纸后,整个江州都掀起了一股「买纸制符」的狂潮,大量对道学、兵法压根一窍不通的平头百姓,皆没头没脑,一窝蜂匆匆跑去尝试着自己在家里制作「黑符」,妄想着能够一步登天,从此卖符为生,赚个盆满钵满。 更有当地不缺银子的富贾商贩豪言称,但凡有人制作出来哪怕一张黑符,自己都愿意出价整整一千两黄金来购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虽然到了最后,那群手段低下的无知百姓都没能功成一次,别说一张,就连半张实打实的符箓都没制作出来,但即便如此,那场事件却也切切实实的衍生出了一个有趣说法,叫做「千金买符,江州纸贵」。 意思就是说在群众的盲目跟风之下,有愚蠢富商愿意花千金购买一张符箓,百姓们纷纷趋之若鹄,人人俱努力尝试购纸制符,并海量囤积在家,居然将一整座江州的纸都给买得贵了起来,简直贻笑大方,足可沦为笑谈。 白啸天自制的那种「白家黑符」既能引起此番不同寻常的轰动,自然有其能耐所在。 功效持久不散,威势覆盖率极广,且变数甚多,用道傲徐真人的话来说就是,将道门正统符脉与兵家秘闻要术完美结合,道兵一体,衔接得堪称天衣无缝,一张黑符所蕴灵力极强极巧妙,宛若一座不可思议的巨型兵阵! 刀剑如林,甲戈环伺,令身陷「阵」中的敌人感受到极其强势的威压,仿佛同时被一道一兵两大顶级武学高手针对,只能拼命招架,难以脱困,苦不堪言。 白仙白符对符箓一脉的改革创新,无疑算得上是一场惊为天人的超级贡献,不仅轰动了整座中原大地的江湖武林,甚至连庙堂里的那些个所谓的「大人物」都为之感到着实震撼。 觉得天启城里少了一个刑部尚书白啸天,实在是大得不能再大的损失,如人少了一根手指脚趾一般,尽皆垂头丧气、扼腕叹息,觉得那次因文人相轻产生的嫉妒心理,从而演化出的,令白符贬谪江州的冤假错案来得太过没有道理,白白让朝廷失却了这么个顶好的人才。 若不是这位姓白的湘山居士,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特殊原因,拒绝了朝中所有友人的帮助,不让任何人去帮自己谏言劝解圣上,以一人之力承担下了冤案的牵连恶果,自愿舍弃光明前途和晋升大道,主动要求留在江州,当一个小小司马,只拿少得可怜,勉强仅够生活的月供俸禄。 那么只怕他早就能彻底摆脱昔日「墨台诗案」的影响,顺利重返天启内政核心,青云登高,搞不好再一下子做到兵部尚书了也不一定。 只要他愿意,稍稍思些变通和官场套路,别那么在乎文人风骨和儒家脊梁,至少混得和当年干刑部尚书的时候相比,只会更好,绝不会更差! 白符本人亲自所制的「黑符」尤为珍贵稀罕,耗材耗料耗时间也耗精力,绝非轻而易举便可研制出来,代价其实不小。 而一旦顺利制造出了一张,那么仅仅是一符,便可抵得上成千兵卒联合起来的霸道杀力,寻常境界的武者根本无从匹敌,遭逢符力摧残,必然要落个「束手无策、坐以待毙」的凄惨下场,遇之即死,极难有生还的可能。 一符即有如此威力,而如今,在这片名为「羊入狼口」的山崖峡谷内,有人竟以莫大的奢侈手笔,一口气祭出整整三张黑符! 呛鼻黑烟如阵阵乌云,迅速朝四周扩散,并弥漫充斥了天地,场景恐怖绝伦,异常诡谲骇人。 这谷内本就传闻有数不胜数的士兵亡灵留存,在三张纯黑符纸的效力加持下,此间真正已不亚于佛教传说里的那处,恶人堕入轮回,饱受折磨苦难的修罗地-狱! 除去符箓本身造就的可怖异象,压顶黑云内部,另海量有速度极快的「蓝光」乱射。 毫无疑问,那便是魔宗多情潭的小干部果眉,以强大目力摧生出所谓的「视线」,一道道亮蓝色的光线在烟雾中疯狂甩摆,气浪牵动滚滚黑烟,发出极端刺耳的响声。 此等声音,若用白符那篇《琵琶行》中的句子来描述,大概就是所谓的「呕哑糟咂难为听」。 阳凤城城主夫人果眉眼下正发扬蹈厉,意气雄昂,在此等局势大利自己的情况之下,全然没了适才有的那份惶恐不安,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自信……准确来说是「自负」! 若不自负,纵然借果眉几颗熊心豹子胆,都她不可能说出那句——「剑仙?剑仙算个屁!老娘我今日杀的就是剑仙!」 刑部军机大臣果毅之女、多情潭潭主欧阳妙目之徒、黄龙府阳凤城城主蓝关之妻,这三重绝不平凡的身份,致使果眉的内心早已坚强如铁,虽是一介女流,其豪情本色,并不弱于那些头顶天、脚踩地的英雄男儿。 但令她今日拥有此等超强自负的,主要还是因她已经辛苦习武多年,无论是内功修为还是肉躯体魄,都依靠自己持之以恒的各种血汗努力,打造得足够强劲绝俗,那三个身份只不过是锦上添花,使其更加高人一等,尽显优渥资源和造化本事罢了。 都说顺境时不能傲慢,逆境时不可自卑,顺利傲慢必遭报应,逆境自卑必搓锐气。 当下的情况,从十分绝望的「逆境」,短时间内转换成对己有利的「顺境」,果眉之心境也跟着发生了不小的转变。 这位姓果的瞳术大师已做了最好和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结果,无外乎就是一个「死」字,面对魏魁之子魏颉、一位超脱拔俗的仙品剑修,以及一个不知道实力如何的青衫剑客,如此绝险处境,死就死了,实在理所当然,若不死,那才叫意料之外的事态。 最好的结果,果眉能依靠那三张师父临别前赠送给自己的,作为最后保命底牌的三张珍贵「黑符」,来一记超乎想象的「神仙手」,将胜利果实一把揽入自己的怀中,先手杀死白衣仙、红绸客和青衫人三者,成为这座峡谷内唯一的幸存者。 果眉并非剑修,但若是此战得胜,那个不知名的青衫剑客死还是不死当然没什么所谓,若能亲手宰掉一个传说中的凝丹境剑仙,她深信,自己的心神境界必能攀升至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说不定一举破至五阶脱俗境也未尝可知。 至于姓魏的混账东西,果眉因果毅之死而由衷耿耿于怀,自然是不能不恨其入骨,巴不得生食魏颉的血肉,睡寝魏颉的皮囊,若顺利宰杀了那名白衣女剑仙,那么该死至极的魏魁之子,便是想不死都难了! 黑云密布的闭塞谷内,穿着豹纹裙子的果眉骑在胯-下那匹精壮的桃花大马身上,以晶蓝色双瞳作为转移媒介,不遗余力,拼命释放着膻中府海内存储着的本命真气。 气机扫射乱溅,长蛇狰狞狂扭身躯,疯了般搅动着满谷的遮眼黑烟,啸声震天价响彻两壁,场景震撼无匹,无不尽显果眉此时此刻的那份巅峰意态。 在这两狼嚼羊口里,四阶洗髓境大圆满的「瞳修」果眉,在绝境中成功突破心境,不管是精神状态还是战斗水准,都因此攀升至了今生今世的「最高峰」! 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着父亲果毅、师父欧阳妙目和丈夫蓝关的音容笑貌,意气风发的果眉心里反复自我肯定:「只待老娘今日在这谷内大杀四方,将拦阻我之人尽数诛灭,一个不留!」 就在果眉已然下定心思要全歼敌寇之际,有「嘭」的一声响动从天空中传落,紧接着,上空处竟蓦然爆发了一大团,极其醒目扎眼的浓紫色烟气。 那股异常磅礴的浩瀚紫烟凝实绝伦,匪夷所思的压制住了三张黑符摧出的浑厚烟雾! 转瞬间,一道白芒剑光大闪。 锋锐无双的剑芒自紫云之中射出,势若惊雷,激荡着掠向了地面。 芒光耀眼,已绝非那些「蓝蛇」能相媲美。 剑气直直扫下,正中果眉骑着的那匹坐骑桃花马。 白毛红点的神俊宝马眨眼间,即被气浪残忍斩杀。 白衣女子,剑斩桃花!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一十五章 剑斩桃花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六章 今生今世最恨之物 浓得化不开的紫色烟雾愈发扩散,稳稳的将谷内持续充斥着「黑云」压死了一个头,仰首只见磅礴紫烟,难见先前的纯黑雾霭。 身处地面的豹裙女子果眉瞠目咋舌,瞪圆了那双晶蓝色眼眸,望着上空那一大团稠如水银的紫气,一时之间竟已不知该如何应对。 毕竟她最后保命般贵重的三张黑符都已用完,这会儿的瞳术大师果眉,已再无任何的底牌可以祭出了。 她所有的,也是仅有可用于战斗的东西,就只剩下膻中府海内的本命真气,以及操御「目力」化作气机长刃,那份所谓的「以眼杀敌」的独到技巧了。 哦,还剩有一个。 那就是心境。 天下修士,心境的高低强弱,直接决定了其未来能攀登上的最高点。 心境的弱者,在武道成就这一方面,绝不可能是个强者! 但此时的瞳修果眉,不过是眼见自己足足耗费了三张珍贵黑符方才催生出的阵阵乌云,被敌人的紫色烟雾轻松压制,如同小巫见大巫,凡人见天神。 内心无疑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和触动,刚刚才勉强得到些许提升的心境,又在这一瞬间发生了显著动摇,不再似那般的稳固坚实,牢不可破,心湖湖水波涛汹涌无法平息浪潮。 整个人的「精气神」,也霎时从极度亢奋昂扬的那层巅峰状态,一下子重重摔落下来,落差甚是明显,若泄了气的皮球,松松垮垮。 就在果眉心神产生片刻恍惚的致命时机,一道足有开山般威势的强猛剑气,从紫雾中凶狠荡射了出来。 四阶洗髓境大圆满修为的果眉,面对这记恐怖至极的「剑仙」一剑,骇得可谓肝胆欲碎,就连七魂六魄都已飞至九霄云外。 几乎连应对躲闪的余地都不存在,胯-下的那匹桃花骏马,就平白无故遭到了一场莫名的「飞来横祸」。 凶猛无俦的霸道芒气所对准的,竟然并非豹裙瞳修果眉。 而是她的坐骑桃花马! 可怜那头满身鲜红斑点的神骏大马无有任何抗拒躲避的机会,也压根没能喊出所谓的临终嘶鸣,剑气若长虹扫下,立时将桃花马的整具精壮身体斩成了两截。 残肢血块迅速瘫软成泥,骑在马背上的果眉身子也紧跟着往下一坠。 就在这一刻,盈满黑云紫气的谷内。 有两点绿光骤放亮彩。 两条长长的绿色剑芒破出紫雾,滑掠而去,如双蛟凌厉出海,无所可挡,迅捷无伦! 两柄细小飞剑,一深绿一浅绿,亮度丝毫不弱。 就那样狠狠扑向了眼放蓝光的豹裙果眉。 坐在桃花马尸体上的果眉脊背发硬,惊得是面色如雪,她急忙试图操控眼瞳中的内力「视线」,尽可能阻挡两剑的前袭之势。 徒劳无功! 拥有洗髓境修为的果眉积攒内劲多年,可眼下她倾尽全力疾射出的本命真气,对于那两条绿色小剑而言,连一丝一毫的阻滞效用都没有! 双剑如绿虹掠至,剑尖瞄准的,是果眉头道:「你叫魏颉是吧,行,我记住了。就看在你嘴巴足够老实的份上,不妨告诉你我的名字,你也得给我牢牢记好了……」 突然间,白衣女子身姿轻盈一跃,若蝴蝶般翩然跃上了青鬃马的后背,震荡缰绳,毛皮翡翠色的骏马脚疾蹄前行,朝着南面快速奔去了。 衣绸胜雪的女子愈行愈远,她那清丽绝俗的嗓音遥遥从前方传了过来:「我叫苏羽白,西南大黎国人,我今生今世最恨的东西,就是桃花!」 望着白衣女子愈发渺小的背影,站在原地的青衫剑客苍参心情甚感不佳,低头「呸」了一声,没好气的骂道:「什么玩意儿嘛,就她这臭脾气,我猜她这辈子都遇不到桃花,寡到死都没男的眼瞎肯要她,铁定当一辈子老处女!妈-的,真是越想越气,有本事回来咱们打一架试试……」 身披鲜红绸缎的年轻人神情呆滞,他看着远处策马渐渐离去的苏姓女子,口中无半句言辞,心里却反复咀嚼着那句,一衲禅师临终前的十六字谶语。 生门在北,逆运在火。 青衫一人,羽翼尽白。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一十六章 今生今世最恨之物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七章 白衣贵人 这天黄昏时段,出了黄龙府南面首山照狼,远离了黑风阵阵、阴煞瘆人的两狼嚼羊口,魏颉和苍参二人纵马行入了黄龙府最南边的那座大城之中。 大禹王朝主动签订丧权辱国条约,割让给天烛南院大王耶律镇江的六座雄城之一。 阳凤。 魏苍二人因在谷内经历了那一场乌云遮日的战事,心力和身体消耗量巨大,此时肚腹都已着实有些饥饿,便在城里挑了家规模不小的酒楼,准备好好犒劳一下肚子。 入得店内,因两名剑修外表颇为光鲜亮丽,红绸伴青衫,一看便知必然不是缺衣少食之徒,兜里银子肯定少不得,小二匆匆上前笑脸相迎,殷勤招呼,态度恳切热忱,让人觉得这酒楼的服务质量确乎不赖,值得入席一吃。 由于此店早已名声在外,平日里一贯门庭若市,前来光顾的客人极多,这会儿功夫楼上的所有包间已满,小二陪着恭谨的笑脸,询问两位爷们要不在楼下找个地儿坐坐? 魏颉和苍参都非促狭无礼之辈,自然也不多作甚么挑三拣四,楼下便就楼下好了,大不了稍稍吵了那么一点,反正两个大老爷们的,坐哪儿不是坐?又不是娇羞怕人的邻家小媳妇儿。 走南闯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江湖儿女,素来都毫不在意那等细枝末节的小事。 两人便在酒楼店小二的指引下,于一楼靠近大门处选了个空的位子,安稳坐定。 苍参衣服里一兜的黄金豆可谓鼓鼓囊囊,金属碰撞摩擦,走路都能听到不少响声。 别人有钱,那是富得流油;他有钱,却是富得流金汁儿。 想来自打出世时开始,苍参便完完全全不知道「差钱」这两个字怎么写,买什么都管够,想要什么都能有。 入座后,慷慨大方的点了一大桌子上等酒肉饭菜,还不忘特别吩咐叮嘱店内伙计,务必要用最好最肥美的草料饲喂马匹,他和他朋友两个的坐骑都是稀世难觅的奇种良驹,异常珍贵少见,万万怠慢不得。 待饭菜美酒陆续上齐,苍、魏这对一同血洗了少咸山青铜峰的兄弟,同坐于一桌,尽显游侠壮士才有的豪迈姿态,大口大口端着酒碗喝着,手抱粗壮骨头啃食蹄筋,一大口一大口的牙咬撕扯,没嚼几下便咽入肚子里面,搭配色香味齐全的佳肴菜系,塞得满嘴都是,再顺着酒液吞进腹内,好不快活豪爽。 那店小二是天烛国本土狼蛮族人,性子与知法守礼的中原百姓有异,对此种喝酒吃肉的洒脱架势非但没有任何厌恶,反而由衷欣赏钦佩,仅是看了几眼,嘴里就嘀咕了一句「真是两个壮士」,然后就转身忙着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坐于同桌饮酒啃肉,酒肉肚量不小的苍参甚感自在,心情颇为不错,对几个时辰前在谷中闹出的那场「不愉快」,倒也不再多么耿耿于怀,毕竟他苍参不是那种过分小肚鸡肠之人,过去了也就过去,又非甚么触及底线尊严的折辱,没必要像个怨妇似的恨得牙痒痒,非得解仇了不可。 干戈虽完全没有化成玉帛,但至少也没有愈演愈烈,进化成不见血誓不罢休的死战,这种良态情况的演变,对于常年走江湖的人而言,其实是件你也姓魏,且姿容外貌英气十足,一看便知绝非甚么庸俗凡流,但起初啊,我当真是万万也没想到,你居然会是那大名鼎鼎的狼煞魏魁的儿子!」 苍参轻叹一声,继续道:「亏我当初还那么夸张的告诉你我爹是苍山大侠,还自称什么天狼十杰之首,天狼府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唉,早知道你爹身份如此不同凡响,我也就不多这个嘴了,丢人呐!」 魏颉亦微抿酒水,咧嘴而笑:「你当我是你啊,「我爹是魏魁」的这个红利,我已经吃得够多了,再多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实在无趣得紧。我不希望他人因我父亲的身份而对我改变看法,所以一向不会在和某人初次认识的时候,画蛇添足,在自己名字的前头加一个「狼煞魏魁之子」这样的前缀词,那样未免显得我太过窝囊,本身自己没什么本事,废材一个,就趁了个名声煊赫的厉害亲爹,虎父生出个没用的犬子,那才叫丢人呢。」 魏姓年轻人也懒得再动筷子,用手捏了片熟牛肉送进嘴巴里,「而且我可是大禹王朝处处遭受官府通缉追杀的死罪重犯,连天子嬴勾都想要我的脑袋,像我这种不足与人道也的逃犯身份,再到处瞎报身世,岂不是给我爹爹丢大人了?所以啊,还是尽可能低调一些吧,一来是行走江湖,低调点准没错,能有效减免不少的冲突,二来就是能少给我爹丢点脸面,等我魏颉以后真闯出一番事业成就了,再四处和陌生人自报家门也不迟,等到那时候,想来我爹在天上听着了也能欢喜,觉得他儿子总算出息了。」 苍参相当认可的点头称是,嘿嘿一笑,「有理有理,老魏,你这性子我是真喜欢,这做人呐,就该稍微谦逊一些,我这人,其实也是有点傲慢自负的,我爹也因这件事骂过我好几次了……可惜骂再多也没大的用场,我那种傲慢性格,多半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如今想改都已改不掉了。」 魏颉出言调侃:「你啊,只要不逢人就自报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绰号,这样就已足够谦逊的了。」 苍参撇了撇嘴,道:「绰号这种东西还是要有的,比方我最是敬佩的那位桃花剑门门主风流,人送外号「照雪剑仙」,听起来多潇洒个傥,还有那位喜穿青衫的青龙上官白檀,江湖绰号「剑侠」,啧啧,这两个字的名头张口一报出去,真是要多霸气有多霸气,还没开打呢,敌人便已胆寒三分。」 魏颉不甚认可此言,摇了摇头,「那是因为青衫剑侠的名声早就远扬四海,天下人尽皆知,这才会让人一听其名,便心生寒意,如果上官前辈是个修为不高、本事不大的庸常之人,也没那些说书先生口中的传奇故事作为加持,你瞧瞧自己听了「剑侠」这两个字以后,还害不害怕,觉得还霸不霸气。」 苍参「哈哈」笑了笑,点头肯定道:「这倒也是,狂这种事情,还是需要些资本来打底的,唯有实力足够强悍,配上那些个威风八面的头衔绰号才算合适,否则大有沫猴而冠之嫌,非但不能让人心生半分敬意,反而还会显得夜郎自大,严重缺乏自知之明。」 魏颉心里想着苍参的那几个自己给自己起出来的夸张绰号,咬了咬嘴唇,强忍着笑意,低头喝了口酒水,然后抬头淡淡道:「等你什么时候有六阶凝丹境的修为了,再随处宣传你给自己起的那一系列威风绰号也不迟。若是性格狂傲,而硬实力却又有所不足,拳头硬度支撑不了你的那份「狂气」,那可是要被人活活打死的。」 苍参冷不丁回忆起了今日在羊入狼口内,那名白衣女子的自傲作态,心中突然愤愤不平起来,蓦地轻拍了一下木制桌子,「话说那个姓苏的姑娘,年纪轻轻,便有了那等不一般的仙品修为,可以同时驾驭两柄飞剑杀人,再加上她那惊世骇俗的容貌身段,确确实实可称其一句「仙子下凡」,没奈何……」 苍曲陌腮帮子一股,恨恨然说道:「她妈-的,可这性子未免忒也自傲暴躁了些吧!我不过是稍微和她打个招呼而已啊,也没说要做什么,居然就用那种对待仇人似的恶劣态度对待我,我欠她的还是该她的呀,一介女流无法无天,狂成那样了都,真也是没谁了!不知道以后哪个男的瞎了眼睛,会娶她过门,反正老子打死都不肯,她倒贴我都坚决不娶,这种脾气爆裂如火,动不动就御几把飞剑出来的可怕女人,谁娶谁倒霉八辈子血霉,比娶个亲妈回家还晦气十倍!」 魏颉单手握酒杯,却不饮酒,这会儿功夫忽然开口道:「我来天烛国之前,曾得青泥寺方丈一衲禅师相赠十六字谶语,后八个字是——「青衫一人,羽翼尽白」,现今我身边确实有你这么个穿着青衫的男人,至于那「羽翼尽白」四个字,我觉得搞不好和那名白衣女子有关系,但也吃不准,毕竟谶语这种东西最玄乎了……」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魏颉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桌面,神情十分严肃而专注,事情重大,不容得他继续嬉皮笑脸。 苍参察言观色,双眉陡然一扬,面部表情变得无比惊讶,他蓦地瞪大了眼睛,着急问道:「老魏,你别告诉我喜欢上了那个叫苏羽白的姑娘吧?!」 魏颉翻了个白眼,骂了句「放你娘-的臭屁」,继而依旧用沉沉的嗓音道:「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吗?曾有位道门前辈在街边摆摊算卦,算出我这人命格极差,今生今世都遇不到正缘,基本上难逃一个「孤独终老」的悲惨命运,除非能遇到一个穿白衣的贵人,使其破了我的孤寡命数,这样我的桃花运势才能真正旺起来,换种说法就是……」 魏颉顿了顿,笑道:「我老魏这辈子能不能娶着媳妇儿,全得看她的了。」 性格豪迈的青衫客苍参登时仰头大笑,声音爽朗快意,他伸出指头,戳了戳魏颉的肩膀,「你呀,索性就直接把她给娶了不就结了?正好让她破了你这孤独到老的命数。嘿,那苏姑娘貌比天庭仙子,身材更是一流,我都看馋了,你小子如能娶了她,不吃亏!无非也就是脾气太差了些,不过没事,女人嘛,都是需要调-教出来的,一天不打上房揭瓦,两天不打,她就是你祖宗。我告诉你啊,待你把那个姓苏的迎娶过门,须好好搓一搓她的锐气才行,否则娶了那等爱甩飞剑杀人的婆娘,不消半年,非得少层皮不可!」 说罢又是一阵极度张扬的笑声,仿佛魏颉当下就已经把那位自西南大黎国而来的苏羽白娶作了自家老婆一般,一想到老魏婚后,整天要被那种天上天下没人能约束的疯女人管着,苍参心里就着实感到有趣,这笑声一出,再也止歇不住。 魏颉皱眉盯着身边这个「幸灾乐祸」的青衫剑客,瘪了瘪嘴,反唇相讥道:「所以你是已经做好以后成了亲拜了堂,被王一整天整夜压得抬不起头的打算了?」 苍参的笑意大减,眨了眨眼,表情作思考状,有模有样的沉吟一会儿后,说道:「床上被压着也就罢了,我能接受,若她大白天的还要压我一头,这可当真不成,夫妻之间就算相敬如宾举案齐眉,那也是彼此平等的关系,我一个身高八尺的大老爷们,整天比自己媳妇儿矮一个头算什么意思……」 端碗喝了一口酒,正色道:「也就是我现在还没追到秀秀,情况比较被动,所以才会显得有点卑微,等他日我正式让秀秀变成我的女人,定要让她知道知道,谁才是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 苍参酒劲上头,神情无比振奋,就好像他再不多时,就能轻轻松松把千岩拱列的女儿千岩竞秀娶过门当老婆了一样,那份自我感觉良好的优秀态度,实在叫人听后不禁想要叹赞一句:「果真无愧是淮南道苍山天字一号纨绔。」 青衫苍曲陌兀自言语不停,魏颉却浑然没那个雅兴去聆听,如闻耳旁风。 穿着鲜亮红绸的年轻人坐在酒楼内的位置上,不喝酒也不吃菜,脑子里不断地过着昔日在那片参天漆竹林里,武行山龙虎宫现任掌教无涯真人赠送给自己的那一场忘我之「心斋」。 奇幻梦境里,有一袭身形模糊的白衣,脚踩雪色飞剑,掠空而行。 那名御剑飞行的白衣女子,会否就是自己在谷内有幸邂逅的那个大黎女剑仙苏羽白? 而她,又会否就是张念慈和一衲禅师卦数谶语之中,那位命中早已注定了有缘分的白衣贵人?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一十七章 白衣贵人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八章 甜意 苍参口水乱溅,声情并茂的自吹自擂,标榜自己向来就御女有术,只要能追到秀秀,两人拜堂成亲以后,自己在家中的地方必然低不到哪里去,待说到情绪激动高昂之处,心意振奋,又接连往肚子里灌了大半坛上好酒水,还多跟店家要了两根猪蹄来啃,吧唧吧唧,吃得满嘴油腻。 青衫剑客正自顾自啃着肉头头的蹄筋,吃得口滑意爽、津津有味,同坐一桌的魏颉却不似适才那般的兴致高亢,不喝酒也不吃肉,而是面无表情,低头盯住桌面,持续回忆着心斋幻梦中出现的那名潇洒白衣剑仙。 魏颉生平所见「穿白」之人并不算少。 初出茅庐遭遇穿白色斗篷的沧海凶神司徒鲛,月华江上救下了白龙剑窟的大少爷龙彦及其侍女王敏,赤霞山观霞台重逢大伯父东方梧桐,滇江船头结识自封汪-洋恶煞的白袍少年贺鲤,盈盈湖盈盈岛与仙子沈腰共赴鱼-水之欢,青丘山间遇桃花剑门门主风流,武行山龙虎宫再遇小道士御虚章珪,洞庭湖湖心岛见到闭关五十年的剑狂龙蠡…… 如此之多衣「白」之人中,决计不乏那种容貌超拔,器宇不凡之辈,比方说人称「玉面人龙」的东方梧桐,堂堂金梁王嬴昆麾下头号武将,神勇无双;再比方说绰号「照雪剑仙」的风流风门主,名震江北,世间皆知其爱妻如命,天下天罡境风流共计一石,他风流独占八斗。 然则莫说风流和东方梧桐了,就算是那位境界已达九阶陆地尘仙,虽未飞升但已彻底不逊色于天庭真仙的盈盈仙子沈腰,在气质体态和姿容外貌上,都比不上那个姓苏名羽白的白衣女子,沈腰仙气明显有余,但缺乏几缕必备的「人间烟火气」,故而显得其超然物外,不好亲近。 与之相比,苏姓女子虽同样冷艳高傲,拥有唯我独尊的霸气,但却给人一种脚踏实地的真实感受,让人觉得只要能带着真诚,和她慢慢接触,总有望融化冰峰的锋锐棱角,浮现出内在存着的的温暖山川。 两人不至于说差距过大,云泥之别,仿佛凡尘俗世与至高无上的仙家福地,有那遥远的「天人之隔」那么夸张,不管怎么样都无法填补那层「距离」,隔阂感严重到极点。 对此魏颉甚至还隐隐的生出了想要和她继续相处,二者从朋友开始做起的念头,虽说这份念头想法才不过刚刚萌芽,还远远谈不上什么「喜欢」,但也足够让魏颉心生感慨,认为自己是不是和苍参那个素来死鸭子嘴硬的家伙一模一样,对「男人婆」那种类型的独特姑娘存有好感,与寻常男人趣味迥然相异,偏偏不爱娇软可人的听话妹子,反倒对足够强势直率,脾气火爆的烈性女人情有独钟。 自从在燕鸣关与红裙小丫头许灵霜分手以后,年轻人魏颉就常常陷入一种胡思乱想的状态之中,脑海里各种自我分析揣度,无数次扪心自问,自说自话叩达心扉,想要彻彻底底搞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些什么,又有哪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要的。 因为想得太多,理所当然,精神就一直处在某种类似弓箭绷紧的情况,整个人满满当当的全是压力,半分也不自在,再加上如今身处异国他乡,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算眼下坐在这座酒楼里放肆喝酒吃肉,周遭的饮食男女也大多穿着胡人的服饰搭配,说着一口不容易听懂的蛮族怪话,和中原百姓差异性极其显著。 独在异乡为异客,无疑会心生思念故土家乡的情愫,浓浓的思乡之感和自我认知不明确的迷茫,两两结合起来,自然会导致压力变得更大,心情更加低沉郁闷。 就好像狂风暴雨来临前的那几个时辰,天将雨而无雨,气候极是闷沉燥热,让人呼吸不上,透不过气来的那种感受,谈不上过于抑郁恐怖,但苦恼和不适感那肯定是有的,而且不少。 魏颉自幼时便砥砺修行,多年来内功拳脚无一落下,枪剑两样并修,甚至连道门的功法以及符箓秘术等等都有涉猎,辛辛苦苦练了那么多,从来就不怕吃苦。 而今当然也就默默受下了这份压得人喘不上气的压力,甚至还苦中作乐,有努力尝试着效仿并不断练习,昔日「刀神」古道将精神高压悉数转化为内在意气的特殊法子。 这法子人间绝无仅有,魏颉固然是做不到古前辈那般神乎其神的造化,更不可能自主实现「目如死灰入尘仙」那样的神迹,但长时间沉浸在此等近乎「缺氧」的精神环境中,魏颉确确实实通过尽力消化内心痛苦,显著感受到心湖之水变得更加平缓如镜,即使面对再大的困难和再强的敌人,都不易再掀起水纹波澜,只因那些所谓的苦难折磨与之相比,那都是小巫见大巫,没有太过严阵以待的必要了。 父亲已经牺牲,六座边关雄城已经失守沦陷,魏颉作为狼煞之子,在大禹王朝也已沦为了饱受官府追杀的通缉要犯,连平日里始终坚定不移站在自己这边的小霜儿,现在都已经走得无疑无踪,连见一面都不可得了,像龙虎宫张天师、青泥寺一衲禅师这样的前辈也都先后离世…… 生活际遇陷入如斯悲哀的处境,大的盼头已经彻底指望不上了,只能寄希于些短期内的事情,比如说刺杀坐镇黄龙府天阙城里的耶律镇江,比如说修为底蕴逐步攀升,抵达了一个自己能够满意的境界。 魏颉自觉就算今日「天」便塌下来,那都不需要惶惶不安,心生任何恐惧和害怕,决然没那个必要,天塌下有高个子顶着,轮不到他魏颉一个连凝丹境都还不到的年轻小子来扛,那位白虎帝君转世的剑圣嬴秋嬴老爷子可还活得好好的呢。 况且退一步说,就算当真顶不住了又能怎么样?大不了就是一死嘛,男子汉大丈夫,死则死矣,不管是轻如鸿毛还是重如泰山,总归就是一死,决斗血战而死,被人暗杀而死,年迈垂垂老死……那么多种或轻或重的死法,反正横竖都是要死的,那便怎么样死都行了,魏颉身为狼煞大将军魏魁的独生子,岂有贪生怕死的可笑道理? 也正是因为无惧死生,魏颉才能在每日苦受莫大压力的生活状况之下,这样坚强不屈的活着,向死而生,日复一日的稳定提高自身修为底蕴和武学造化,离心中期盼着的,能够有朝一日成为的那个自己愈来愈近,坚信付出的每一份努力都能有所收获回报,吃下的每一点苦,都能换得未来的一丝「甜」。 可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甚至魏颉连本人都极感匪夷所思,几个时辰前,他竟然在那名白衣女子的身上,不可思议的切身体验到了一丝丝的「甜意」。 那是一种在卜倩和许灵霜身上都从未出现过的甜,胜过蜂蜜糖浆,美过金汁玉液,所有的食物上头都无有存在,恰恰是因为此感前所未有,所以才会那般的让人难以忘却,美滋滋回味无穷,后劲之大,强过价值千金的珍酿醇酒,熏熏然无饮而醉。 尤其是那袭白衣临走前,脸上莫名浮现出的那一抹微笑,她说自己已然记住了魏颉的名字,希望作为回报,魏颉也能牢记她苏羽白的名姓,万万遗忘不得。 那抹微浅的笑容,令二十一岁的年轻剑修魏颉心湖湖水颤动,水波「荡漾」之际,伴随有浓烈的甜意涌上心头,恍若潮水重重拍打着岸边,说不出的美妙绝伦。 用一个例子来形容的话,那就是魏颉一整个身子,都被粘稠至极的蜜糖浓浆给紧密包裹了起来,无论是张口闭口,还是呼吸吐气,都能享受到无与伦比的快乐。 委实妙不可言! 就在年轻人独自浸润在巨大的甜意里面,几乎快要难以自拔的时候,有四个其貌不扬的胡人汉子从酒楼门口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其中一人一进门便即扯着嗓门嚷道:「快些上一桌子好菜,爷们吃饱肚皮,晚上好去看彩灯大会!」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一十八章 甜意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九章 要不带带我? 酒桌上的魏颉苍参二人,一个闷头想着心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个怡然自在,尽享着美味酒肉,快活若仙人。 就这此时,四个容貌堪称丑怪的蛮族汉子大摇大摆入了楼内,为首者扯开嗓门吩咐店小二,须上一大桌子好饭好菜,待这四位大爷吃饱喝足,待天晚以后,好去参加所谓的「彩灯大会」。 魏、苍二者初来乍到,固然不知何为彩灯大会,料想来是个狼蛮族人特有的某种仪式活动,作为中原游侠的魏颉和苍参来说,实在缺乏多少吸引力,没什么趣味耍头,白请他们都不稀罕去。 四个粗野汉子的吃相极差,就跟他们的容貌一样,让人瞧见了就没半分食欲可言,不吐出来就已算不错的了。 他们风卷残云般,疯狂恣意的席卷着桌子上的鲜热饭菜,如同四头野猪在拱着院子里面的菜叶,粗俗不堪,且发出的响声动静还不小。 魏苍两人就坐在这个四个恶心家伙的旁边桌子,近距离听着四名胡人汉子吃饭的声音,躲都躲不掉,非听入耳朵里面不可。 魏颉本就不再进食,倒也无伤大雅,苍参原本来让店家多了上了俩酱肘子,吃掉一个,剩下的这一个本来打算就着这小半坛酒消灭掉的。 谁成想天不遂人愿,居然唐突跑进来这四个叫人晦气的东西,一阵野猪拱食的响动,搞得青衫客苍参食欲骤减,不愿再去啃食那只猪蹄,心甘情愿白浪费一份买肘子的钱,捧起酒坛往杯盏中添了些许,端着酒碗小口饮了起来。 仿佛是摆明要和那四头「猪」划清界限,突显出中原礼仪之邦的素质教养,不类区区蛮夷那般粗陋鄙俗,和畜-生没甚分别。 魏颉和苍参同坐一桌,自然也殃及池鱼饱受其害,虽已饱腹,连酒都不愿再多喝,但此时听到那种令人不适的声音,心情着实也有所影响,短时间内就变得极坏。 虽说有冲过去教训那些家伙一顿的冲动,出出胸中的愤怒,给不讲礼貌的天烛国蛮子长点记性,但内心思量再三,那四个人毕竟也没犯什么罪过,无非就是让人觉得有点恶心了而已,罪不至死,没有惩罚的必要。 本着多事不如少事的原则,年轻人魏颉还是努力压住了胸膛里因不爽不悦而产生的种种怨气,压抑住了强烈的冲动,没有过去好好赏一顿老拳给他们。 接连不下三次,用瞪圆了的眼珠子作为警告,那恶狠狠的目光朝那边投射,或者说是甩了过去,可很显然,一门心思扑在吃饭这件事情上面的四个彪形汉子对此并没如何在意,压根就没注意到,他所关系的,就只是自己桌子上的酒肉而已了。 若不是苍参见魏颉脸色十分难看晦气,及时握住后者的一条胳膊,好言相劝,说反正咱们都快要离开这酒楼了,再也见不到了,犯不着为那种人动肝火,出手教训之类的事情更加没那个必要,把拳头赏给那种废物一样的货色,白瞎了力气。 四个粗野不讲规矩的丑汉子吃喝受用得差不多了,酒足饭饱,心满意足,便开始靠在椅背闲聊了起来。 由于这儿是天烛国南院六城地界,蛮汉交杂聚居,胡人的说法方式和汉人的言语相互融合,以至于魏颉即使不甚精通胡语,也能听懂个七七八八。 「唉,六十两一张的前排票钱,贵呢确实是贵了些,但既然能近距离看到鼓大高手的风采,那也算是物有所值了。」一个蛮族汉子笑道,「你们知道吗?那位姓鼓的纯粹武夫,师承折腰山真武峰峰主林清,今年不到三十岁,已有半步凝丹境的修为,人称「小武神」,是这阳凤城城主蓝关麾下第一得力战将,实力妥妥的那是一绝,若是亲眼目睹那位武夫的拳脚,或多或少偷学来一招半式,那可就不是多少两银子能够衡量的了,此生都受用不尽,也不枉咱们千里迢迢,相约从镔铁府赶来这里了。」 魏颉又一次听到这「林清」这个名字,自然而然的想起了认林清为义父的狗汉奸林明,一想到那个惨遭未婚夫杀害的孕妇沈笛,魏颉心头一阵抽痛,咬了咬牙,继续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另一个汉子朗声笑了几下,道:「厉害厉害,居然是那位号称「人间真武大帝」的林老九的徒弟?那这银子花得真够值的了,别说六十两了,我觉得卖一百六十两都不为过,咱们血赚不亏呐!哈哈!」 「那可不?折腰山高手如云,「十三凶徒」里头除去英雄峰诸葛老大以外,我最崇拜的就是林清林老九了,什么人间真武大帝,我听说,那林老九本就是天庭玄武帝君降世,身负仙人气数,武学造化高得那是没边了,一双剔骨剥筋手,天下谁堪其敌手?林清对外都说了,若是八阶天罡境的纯粹武夫,那或许还有点资格使之全力一战,如若是那天罡境的剑修或者练气士,只要被他近了一丈以内,结结实实吃了一顿拳脚,那甭管你膻中穴-内的本命真气多么雄厚,他就是能打得你身子支离破碎,生生暴毙在猛攻之下……哈,若是连八阶天罡境的修为都没有,那就连打都不用打便能预测到结果了,你们猜猜林清平生最爱干的事情是什么?」 那人自顾自憨笑几声,表情阴森森的说道:「抽龙筋!这人身上什么部位能被唤作「龙筋」?那必须是脊梁骨啊!我跟你们说啊,林老九最最喜欢先把人给打个半死不活,然后一下把手给戳进去,把人后背整根脊柱都硬抽出来,场面那叫一个血腥呦……」 另一个人肩膀耸了耸,显是有些不寒而栗,「瞧你这说的,好像亲眼见过那个林清抽人龙筋一样。」 适才说话那人笑了笑,回应道:「我是没亲眼见识过,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林清乃是英雄府数一数二的纯粹武夫,昔年屠龙帮的帮主,后来算是被招安了吧,成为折腰山干部之一,刚入山没多久,真武峰前任峰主梅子瓒就被人暗杀了,凶手至今下落不明,然后他林老九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新一任真武峰峰主,这一事件虽然后来不了了之,但当时几乎清一色的人都猜测,梅子瓒是死于林清之手,且死状极其惨烈,浑身上下每一条筋脉都被挑断,满是血渍和严重创痕,面目模糊,几乎连一块好肉都瞧不着了。」 又一个大汉瘪了瘪嘴,赞叹道:「不仅以铁血手腕杀人上位,而且事后还一点儿责任都没承担,林清当真是好手段呐!」 刚才那人听其如此称赞自己的偶像,志得意满的点头笑道:「那是自然,你们别看林清到哪儿都被人叫做「林老九」,那是因为他拜入山门太晚了,而后又取代了梅子瓒的地位,这才当了老九,实际上这战力的排行绝不止第九,折腰山十三凶徒,他林老九少说能排入前五,如果不用兵器,仅凭拳脚外功交手,恐怕除了折腰山诸峰共主诸葛长怀以外,整座南院乃至举国上下,就基本没人能有资格敢说那「稳操胜券」四个字了。」 一个糙汉子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好奇的问道:「这林老九究竟练了什么功法,居然能强成那样,连天罡境修士都能不放在眼里?」 最开始那个觉得银子物有所值的汉子抢着说道:「这「凡间真武」林清林老九啊,是天上统镇北方的玄武大帝的人世投胎,习武禀赋之高,那是破了天去的,今年四十六岁,差不多已快把人世间所有的近战功法或是轻身功夫全部学会了,佛道两家的内外武学也都十分擅长,融会贯通诸多武学于一家,故而面面俱到,不存在任何短板和漏洞,武功丰富无限,形同一个会走路的人形武库,拳腿膝肘八个点,均可化为杀力绝强的武器,甚至连十根手指头都具备那扒皮抽筋,折骨头断龙脊的本事,虽从来都是徒手作战,但却丝毫不惧那些持有武器的敌人,用他林老九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持械之徒唯信手中器械,不信自身拳脚,而我林清一贯不信其他,独独坚信一身磅礴意气和拳脚功夫,双拳可碎山开川,两腿可劈江断河,我即是真武,真武即是无敌」!哎,你们听听,这话够不够霸气,若不是强得天法无天,心境举世无双,又岂有底气说出此番话来?」 说着便举起酒碗,震声言道:「咱们天烛国有林老九那样跋扈的的好啊,蓝城主部下最强武夫鼓武,一个二十九连三十岁都还不到的青年人啊,半步六阶凝丹境,而且对外宣称,纵然是六阶凝丹境小圆满的剑修和他狭路相逢,只要能不被拉出距离,鼓武就有自信一拳拳累计起来,把那仙品剑修给当场捶杀,死时不但筋骨尽碎,甚至搞不好连手里的武器佩剑,以及膻中府海内温养着的那颗「无上剑丹」,都要给鼓武的拳头给砸个稀巴烂,屁都不值一个!」 又一人拍手喝彩道:「这才是人间真武爱徒应有的魄力嘛!」 「话说这个鼓武啊,原本是林老九栽培出来,准备送去给耶律镇江当护院打手的,后来听说这阳凤城的画眉城主蓝关,曾经跟中原某个叫伯乐的师傅学过点门道,屁颠颠的跑去给南院大王相马,接连挑出了不下十匹千里宝马,耶律大王心情极佳,便把小武神鼓武赏赐给蓝关当贴身侍卫……」 「画眉城主?为何在城主头衔之前加「画眉」二字?」 「孤陋寡闻了吧,嘿嘿,这还是桩挺有趣的闺房佳话呢,阳凤城城主蓝关有个爱妻,姓果,单名一个「眉」字,是中原人出身,这娶过门还没几年,夫妻间的感情便笃实无比,蓝城主几乎每日都会坐在床上为妻子用眉笔,仔仔细细的绘画眉毛,以此举来增进彼此间的感情。」◥..▃▂ 「呵,原来是这样,想不到那个姓蓝的还挺别具风情的嘛,当官的果然不一样,就是会玩!想来老子家里也有个老婆,可惜了,老子没那个鬼耐性天天给我家婆娘画眉,不就两条破眉毛嘛,她自己对着镜子来画不就成了?要我们男人费这功夫作甚,不嫌麻烦?」 「所以你当不成官呀,这当官的还都得有这份毅力才成。」 「别鬼扯其他的,没劲……你就跟咱说说,今晚那场彩灯大会,除了满城尽放诸葛灯,鼓武以一敌百战死囚两大戏码之外,还有什么好看好玩的么?六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老子也想多捞点本钱回来,否则感觉亏了点。」 「哈哈,有的,还有个紧张刺激的游戏环节,叫做「投壶」。」 一名汉子笑言道,「就是把几十个中原猪狗给捆起来,让他们跪在地上排成一排,每个人嘴巴都给掰脱臼,怎么也合不上,只能把嘴巴大大的张着,如同一个「人形茶壶」,凡是像咱们这样买到了最前排票子的,就能免费领到一支箭,隔着两丈左右的距离,若能一下就把箭射进「人壶」的嘴巴里面,那便可以直接领取到整整一百两黄金!」 「还有这种好事,那我铁定能拿啊,就咱这射技,此等小伎俩不是信手拈来的么?」 「你别瞎吹了,可难着呢,差着两丈远,而且人的嘴巴才多小啊,比一个铜板也大不了多少,况且那毕竟是大活人,会动的,你信不信差一点要投进去的时候,那个人型茶壶只需动上一动,便能让你的一百两金子泡汤啊?」 「咋可能,老子百步穿杨,箭无虚发,虽说手投可能准性有所下降,但这才区区两丈而已,做到「又快又准」四个字还是决计没问题的,你就等着看我怎么领赏钱罢!」 「听你胡吹,你若真能投进去,我认作你爹!」 「放你娘-的臭屁,老子是你爹!」 那四个丑怪至极的胡人汉子正聊得热火朝天,甚是畅快淋漓,全然没能及时意识到,有一名身穿红绸的年轻人已缓步走至了这张桌子旁边。 那名年轻人轻描淡写的将一只手搭放在了桌子上。 瞬时间,一大股极其凝寒的真气自他的掌心散出。 很快,满桌的残剩饭菜、盘子碗碟和酒壶,甚至于整张桌子台面之上,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那股至寒真气的扩散力度强横无比,冻得四名结实大汉字面意义上的如堕冰窖,生不如死! 红绸年轻人弯着腰,眯起笑眼,慈眉善目的开口道:「听你们说得这么有趣,我心里都挺痒痒的了,咱是中原来的,没见识过什么彩灯大会,也没玩过投壶之类的游戏,要不,你们带带我?」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一十九章 要不带带我?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章 看戏去 酒楼内,年轻剑修魏颉运起冷家剑宗的玉兔真气,瞬间摧施出一大股幽蓝色的凝寒真气。 气浪熊熊,蒸熏满屋,只一刹那的光阴,便将整张桌子以及桌面上的物事通通用霜雾笼罩覆盖了起来。 激烈的寒气冻得围坐桌边的四个蛮族汉子牙关打颤,浑身哆嗦不止,冷得几欲死去! 魏颉也不轻易将按在桌子上的手松开,任凭莫大寒力在此地蔓延,很快,整间楼内用餐的客人就已悉数逃离,只剩下位于激寒正中央处的四个大汉,以及隔壁桌坐着的青衫客苍参了。 就在差不多能把普通人生生冻昏过去的时候,魏颉大发慈悲,停止了输送玉兔真气,刺骨的凝寒虽中止催发,但桌子却已然被冻成了结结实实的冰块,四个满身热气的大活人即便没有被冻成“冰人”,也已是差之不远了,脸上惨白全无半分血色,嘴唇呈现畸形病态的深紫色,皮肤须发之上通通挂满了寒霜,如同入秋时分晨间满是夜霜的树梢枝头。 那四名拥有二阶跃灵境小圆满的狼蛮族汉子差一点点就要被寒气逼得昏厥倒地,眼下虽勉强挣得了一条身家性命,但胸中的恐惧感未有减少半分。 身体上的痛苦倒是其次,真正杀伤力强狠骇人的,是那名红绸年轻人脸上挂着的那一抹“笑容”。 魏颉笑吟吟的眯眼盯着他们,其面部表情,仿佛是一个孩童在睥睨着四只即将被蹂躏致死的昆虫,不存在任何人情味可言,明明是有在“笑”,但于四人看来,却无疑比哭还要难看十倍百倍! 而且最关键的是什么?那个容貌俊美的年轻小子居然自称是“从中原来的”?! 还说要让他们四个带其去看看今晚城中心即将举办的那场彩灯大会? 先不说那场大会本就是天烛国一年一度,龙蒙族人专属的庆祝典礼,一个中原人也没必要去凑热闹。 要知道,大会作为压轴的那个重头戏节目被唤作“投壶”,那个项目极度血腥残忍,是要将几十名遭到囚禁捆绑的中原俘虏拖出来,让他们强制性跪在地上整齐排成一排,掰断下巴,以致于嘴巴再也无法合上,只能就那么仰头张着嘴巴,姿态和一个人形的茶壶没有分别,可供肆意蹂躏践踏,贱得不能再贱! 然后那些花了六十两银子,在前排观看表演的特权者每人可获得一支羽箭,凡是成功把手中利箭投入“人壶”的嘴巴里面,并顺利使箭扎穿那名中原受刑者喉咙的人,就能从阳凤城城主蓝关那里领取到整整一百两黄金作为赏钱,领赏之人除了白拿黄金以外,还能够享受到周遭围观群众们艳羡和崇拜的眼神,一时间极是风光。 与此同时,咽喉要害被长箭深深刺穿的那个人形茶壶,绝大概率是会当场暴毙,气绝而亡,就算有那种运气极好,或是身子素质足够强的,在此等重伤难愈的情况下,注定也活不长久,作为身处异国他乡的中原俘虏,自然无半分人权尊严可言。 饿死,伤口感染而死,亦或者活动结束后被嫌他们晦气的官兵用刀活活砍死,有太多种死法在等着他们,怎么样去死都有可能发生,唯独没有“活下去”这一个充满希望的可能。 活是必然不会让你活的了,死的时候倒是有死得痛快和死得痛苦两种情况可选,像一天天的断水断食饿死这是最痛苦的,其中被人用羽箭贯穿喉咙部位,当场暴亡,横尸在地,这反倒成了最轻松的一种解脱方式了! 那个修为手段通天的红绸怪客,自称中原人,毫无疑问会对此等虐杀中原无辜百姓的“游戏”深恶痛绝,此时年轻人胸中的怒火该有多么炽烈,无须多猜便可了然。 所谓笑里藏刀是最可怕的,他这会儿的那个表情,显是强压满腔愤恨没有爆发出来的结果,好比一座内部岩浆滚滚的活火山,不喷发则已,一旦火山爆发,那么迎接四人的命运,除了一死外,还能有其他什么了? 由于幽蓝玉兔真气逐渐消散退去,四个汉子毕竟有部分修为在身,慢慢的恢复了些许气力,呼出的热息也一点点变多,其中内力最强的一名蛮子大汉最先哆哆嗦嗦的出言求饶道:“大……大侠,我,我们……” 魏颉二话不说,“啪”的甩出一记重重的耳光,将那个率先说话的汉子抽飞了出去。 见一名伙伴被人仅用一巴掌,便当场打得昏倒在地,其余三人无不骇得心神皆裂,想跪下来磕头,却已害怕得连离开座位的力气都没有了。 剩余三个蛮族汉子呆呆停留在原来的座位,神情惶恐万分的注视着那一袭红绸,如耗子视猫,砧板上的鲤鱼面对手操菜刀的屠夫。 那名英姿满面的年轻人保持着眯眼咧嘴的表情一会儿,终于不再继续虚伪发笑,那双瑞凤眼睛依旧是眯起来的,只是眉宇之间隐隐多了一份“凶煞之气”,嘴角更是下垂,整张脸显得尤为严肃狠厉。 想想也是,这位堂堂大禹王朝狼煞大将军的独子,可是在几天前与人联手,在少咸山青铜峰之上发起了一场悍然袭杀,于千军丛中取走了天狼府持节令长官慕容击筑的项上人头! 拥有着此等惊世骇俗的魄力和匪夷所思的经历,面相就该是这般的霸道绝伦才是,否则焉能对得起“狼煞之子”这一四字头衔? 红绸加身的年轻人掌力轻微一吐,雄浑至极的本命真气骤然勃发,立时将一整张冰块状的桌子震成齑粉。 三个身材精壮的狼蛮子皆被吓尿了裤子。 魏颉扭住其中一人的衣领,瞪视着那人,厉声命令道:“我再重复一遍,我要去看今晚的彩灯大会,乖乖把票交出来,饶你们性命!” 三人忙不迭地从衣兜里将大会的前排门票掏了出来,颤颤巍巍的递了过去。 魏颉一把抢过三张小票,嘿嘿一笑,随手把那剩下的三名蛮族野汉都给敲昏了过去,然后扭头大声叫道:“苍兄,走着,咱们看戏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上楼 天幕已落,夜色降临。 阳凤城城中心却依旧是灯火通明如昼。 只因今晚的这片地方,有整座黄龙府一年一度的盛大「彩灯会」隆重举办。 每当此等盛会到来,这座黄龙府三大雄城之一的阳凤,就会变得热闹异常,城中央人山人海。 何为彩灯大会?顾名思义,在这一年度的举城盛会里,有成千上万盏不同规格的炫丽彩灯会在众人的放飞下浮空升起,照得上空天穹一片亮丽华明。 寻常天烛国百姓人家,兜里银子不多,固然买不起那些价格尤为昂贵,极度华美且招摇的巨型彩灯,但他们可以花上部分小钱,在经济能力支持的范围之内,购上一两盏制作工艺略微粗糙,但同样足够漂亮体面的「天灯」,于午夜时分将之放飞。 天灯,又名「祈天灯」、「诸葛灯」。 所谓祈天,即是祈祷天烛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至于诸葛二字,说的自然便是发明了这种物美价廉彩灯的折腰山诸峰共主,天烛北庭诸葛女帝的本家兄长诸葛长怀。 折腰山十三凶徒之首,英雄峰峰主诸葛老大充分考虑到普通老百姓的经济实力,特意研发出了这种造价便宜,但又不失造型美观的祈天灯,作为祈福祷告之用,人们往往会把自己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与向往写在灯纸上面,心里怀着莫大虔诚,祈求老天爷在上,能够保佑纸面处那些或大或小的愿望,终有一日能够变为现实。 雄城阳凤的城中心是年年彩灯大会的举行场所,该地矗立有一座巍峨巨楼,名唤「摘星」。 摘星楼最早由折腰山老二,玉鼎峰峰主王临霄发起修建并主持操办,随后又有多家重商巨贾联合出资,由大量名匠绘图监工,聘请建筑好手无数,集结了莫大的人力物力,耗时不下两年光阴,方始算是竣工完成。 楼高约百尺,共有五层,飞檐翘角,画栋雕梁,顶端覆盖有贵重已极的多彩琉璃瓦,极尽富丽堂皇,尽显巨城阳凤的底蕴风采。 楼中置有千余盏体型巨大的红色灯笼,每每到了夜晚,整栋百尺高楼辉煌耀眼,如同一座金光闪闪的五层佛塔,可谓庄严无比,恍若佛教圣地大雄宝殿。 此时虽已至午夜,阳凤城的城中心地带却仍恍若白昼。 圆月皎洁,似一轮玉盘嵌在天空,倾洒下浓浓的银光,圣洁万分。 成千上万盏满载了人们心中愿景的天灯,与璀璨星辰结伴,两者完美搭配,共同缀饰着无边无垠的夜幕苍穹。 月光,星河。 衬万家灯火。 但使天灯不灭,龙蒙族生生不息。 只因今日有年度盛会在此开展,故而位于摘星楼下方的那片辽阔广场之上,密密麻麻都是前来参加大会的百姓,以及负责维持秩序的官兵,数目共计不下五六千人。 除了大量围观百姓以外,官府士兵们还团团守护着另外两大块区域。 一块区域里,跪着少说有五十人之多的俘虏,尽数是中原人,他们无一例外,都被粗麻绳子结结实实捆得好似粽子,最恐怖的是,每一个「人」的下颌骨都被提前用蛮力掰得脱臼下垂,嘴巴大大的张着,怎么样都合不拢,与池塘里的青蛙蛤蟆近乎一模一样,其状甚是可怜无助,万分卑微。 这群中原百姓都非常清楚自己即将到来的悲哀命运,那就是沦为「投壶」的受刑工具,被人们嬉笑着用羽箭残忍刺杀,以取乐对象的身份无力的死去,没有任何存活可能! 他们不是没有挣扎反抗过,可结果不存在意外,作为异族人囚中俘虏的他们,只要表现出任何不服从管教的「异心」,那么很快迎接他们的,必然就是残酷到匪夷所思的镇压,狼蛮族的士兵们,会用虐待牲-口般的恶毒手段对付他们,杀起人来浑无半分顾虑,比碾死只臭虫还要不如。 万般不由人,就两个字,认命! 另一块区域里则摆放有一个巨型钢铁笼子,笼子的钢柱足有男人大腿粗细,被那么粗壮结实的钢条困在里头的,是足足一百名身穿有黑白囚衣的罪犯。 每一名罪犯都拥有着极为魁岸彪悍的体格,模样个顶个的凶神恶煞,面目尤为狰狞,仿佛别说什么杀人了,就连「吃人」那种伤天害理、灭绝人伦的拔舌罪孽,他们都有十足的胆量去做,这世上,几无那群满肚子坏水的孽障恶徒不敢为之事! 只因那群该杀千刀的笼中大汉,无一例外全都是天烛国黄龙府里拘押着的重罪死囚,人人都是因为武斗凶杀等等滔天罪行被官府擒拿抓获,和他们犯同等罪的剩余恶人们,十个里有九个都已被就地正法,他们算是其中较为幸运的存在,在反抗过程中侥幸并未被杀害,而是得以顺利保留了一条性命,从而被关在死牢里活到今天。 今时今日,这些个满腹仇恨和怒气,恨不得把官府的人尽数生吞活剥了的极刑囚犯们,即将要被从封印自由的牢笼中解脱出来。 迎接他们的,是一场从所未有的激烈大战! 身为黄龙府颇具名气的极刑「大恶人」,这些体格魁梧的巨汉们全非甚么贪生畏死之辈,一生皆是造孽无数,杀人自然也是无数,狭路相逢捉对厮杀,也不知亲手葬送过多少敌人的性命。 所以让他们以战斗的形式了却残生,倒也不失为一种仁慈。 为何要这么说? 还不是因为这足足一百号大恶人们,不多时马上要面对一场血腥异常的顶尖厮杀,而会和他们展开武道搏斗的人物,更是绝非普通货色。 此人声明地位极重,乃堂堂折腰山真武峰峰主门下爱徒,阳凤城城主蓝关的贴身侍卫,被世俗百姓们亲切称作「小武神」的鼓武鼓大高手。 那个姓鼓名武的男人,今年才不过二十九岁,才连三十都还不到青壮年纪,竟然已经拥有了五阶脱俗境大圆满的巅峰修为,距离传说中的仙品凝丹境所差无多,不消多少时日便可成功破境,一举踏步六阶,真正无愧于绰号里的「武神」二字! 折腰山除诸葛老大以外的近战第一人,号称「人间真武大帝」的林清林老九,对自己这个年纪轻轻的弟子可谓是关爱有加,除了将毕生武学倾囊相授以外,还努力为其开通青云平步的上行通道,各种托关系耍手段,总算将鼓武派给了南院大王耶律镇江作守院护卫。 虽尚无六阶凝丹境,但其在天阙城里的种种身份地位和行事特权,几乎已经不低于那些堂堂正正的仙品修士,饱受南院大王的青眼相睐,尽享专属上流层级的生活品质,和无数官场大能与武林人士关系搞得甚佳,人脉广大,不少人以能与之称兄道弟为荣光。 每每提起「鼓武」这一古怪名字的时候,人们都不忘在后头多加一个「鼓大高手」的后缀词,这个后缀绝不是什么嘲笑调侃或是在说反话,恰恰是那些江湖庙堂的前辈豪杰们对这名二十九岁的年轻人,寄予着莫大的厚望,希望这位五阶脱俗境巅峰的小武神能早日跻身仙品六阶,成就更高一层的武道造化,从「小高手」变成无人敢背后嚼舌根子的,真正意义上的「大高手」。 后来,阳凤城蓝关蓝城主靠着从中原伯乐那里学来的「相马」技术,一口气为耶律大王寻得了不下十匹日行千里的宝马,耶律镇江龙颜大悦,便欢心鼓舞的将鼓武送给了蓝关,作为类似于保镖存在的贴身护从,形于影不离身,就算蓝关晚间就寝的时候,鼓武都会时不时经过城主屋子门口,巡视查看,要保证万万不可有半个居心叵测之徒隐匿在暗处,妄图对自家的主子不利。 蓝关对自己的这个新任「保镖」也同样甚是喜爱,赏赐的金银财宝和绸缎锦帛数之不尽、用之不竭,可以说是鼓武要什么,蓝城主就能给什么。 半年前,鼓大高手想要蓝关那匹从西域乌宛国得来的汗血宝马,蓝关二话没说,立刻就把爱马相赠,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还笑着言称,宝物虽美,又岂能胜得过人?鼓武于我而言,如左膀右臂,乃旷世难觅的得力干将也,区区一匹雄马而已,不足道哉! 想必若不是蓝关与妻子果眉感情笃实,无有三妻四妾,否则按照「画眉城主」的性子,搞不好还会赠送几房妾室当做礼物,这对武夫和主子,恐怕就要变成所谓的「连襟兄弟」了。 鼓武当然不是那种知恩不图报的家伙,既然深得蓝关蓝城主的青眼相加,那么也没有不为主誓死尽忠的道理,鼓大高手每日都坚持苦练内外武学,日复一日精进师父林清授予自己的那些绝世功法,拼了命提升着自身的修为底蕴,只是为了能早些时日成就举世无双的仙品境界。 使自己拳头够硬,内力够强,彻彻底底化身成一面盾牌和一杆长矛,盾牌可为主子抵挡住全部伤害,钢铁之锋可杀戮世间一切敌,保证蓝关此生不受丝毫伤害,能够安安心心做他的阳凤城城主。 身为在江湖里摸爬滚打的习武之人,「向死而生」这四个字是所有江湖人最起码最基本的魄力,若无这份悍不惧死的勇气和胆识,毫无疑问,会相当悲惨的淹死在「江湖」的深黑湖水之中。 对于小武神鼓武来说,「死」压根就不是件多么难以接受的困难事情,毕竟昔日跟着师父林老九苦练武功的时候,已记不清到底经历了多少次生不如死的煎熬与折磨,肉体和精神上的持续高压,方才磨炼出了一身的好武艺,故而他根本就没有怕死的可能性。 世人都道他鼓武是稀世罕有的大天才,仅仅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便已近乎快要成为仙品顶尖大高手,武学前途光明无限,说不准,未来要成为继林清之后又一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纯粹武夫,不凭依点滴外物,仅凭赤手空拳打天下,一身傲骨通天彻地,有着看不起人间所有剑修和练气士的狂傲资格,能用一双至强拳头证明自己的价值,成为整座北方天烛国将来的武道扛鼎之人。 但很少有人会真切了解到,这名姓氏稀少的武夫曾经经历过什么样的地-狱生活,又付出了怎样的夸张努力和砥砺修行,才算是「煎熬」出了这么一份堪称脱俗的修为能力。 他又是用了何其巨大的代价,才勉勉强强登上武学大楼,换来了这五阶脱俗境大圆满的不俗境界。 习武如上楼,一步一个血脚印!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上楼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下楼 鼓」这一姓氏就算是在蛮国天烛,也是极其稀少的存在,就跟蓝关以颜色「蓝」为姓一样颇为少见。 鼓武的父亲鼓龙门是个一辈子都没能踏入三阶洗髓境的卑微武夫,没能跃过龙门,决计算不得甚么武道宗师,充其量就只是一介普普通通的武师,没实力更没名气,功夫亦稀松平常,靠着每隔一段时间,应邀上门,去给富贵人家教拳为生,挣那么点苦力钱。 因为赚得油水实在不多,日子过得很是拮据,虽不至于吃不上饭那么夸张,但却也从来没什么享受可言。 小鼓武出身于这种名不见经传的贫穷武夫家庭里,自幼便节衣缩食,童年过得挺苦,从来吃不起大鱼大肉,罕见荤腥,口腹之欲绝难满足,连平日穿的衣服都尽可能挑便宜的买,往往一条薄衫要穿过三年以上才能换新,厚的衣服要穿够五年往上,破了洞就用碎布料缝缝补补,然后再接着穿在身上,尽可能的循环反复利用,能省则省。 鼓武七岁那年,他的母亲不幸染上了极其严重的肺病,起初只是咳嗽不断,到后面,痰里的血液逐渐变多变浓,再后来直接就一味咳血,每日咳出来的血能装满半个脸盆,鼓龙门忍痛花大银子,请了当地好几个有名的郎中来给妻子看病,可怎么样就是不见好转。 见爱妻的病情愈发恶化,身为丈夫的鼓龙门心急如焚,索性就舍了本就单薄的家当通通不要,冒着日后可能揭不开锅,终日饿肚子甚至露宿街头的风险,倾家荡产,购至各种各样所谓的灵丹妙药回来,希望能挽救妻子的一条珍贵性命。 然而就算砸钱进去再多,好汤好药服食得再猛再烈,妻子的咳嗽肺病就是一点儿都不见好转,大有愈演愈劣的态势,一天吐出的血也慢慢从半面盆变为了一整盆,身体情况极差,再也下不来床,奄奄一息,又因咳嗽次数太多,连话都已讲不出来,法,只要小武神鼓武肯继续稳定提升修为,底蕴更加扎根深处,那么按其禀赋与造化,前途无疑是光明万丈。 可在四十岁前入七阶地煞境,甚至就连在五十岁之前踏步八阶天罡境修为,都并非什么没有指望的事情,武神挥手,大道可期! 天烛境内不知有多少连日苦练拳脚的武夫,做梦都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得「武神」林清指点一二,他鼓龙门之子鼓武,才区区这么点儿年纪而已,就可获得林老九此等不同寻常的认可和鼓励,这很难叫人不眼馋心热,也难以不对其心生尊敬崇拜之意。 毕竟这可是未来的八阶天罡境纯粹武夫啊!趁着他现如今还未破仙品境界,早早的奉承巴结起来,准错不了,所谓种柳成荫,以后想必好处多多。 鼓武虽倾耗终身沉yin武道,攀登天梯,大有不近人情之嫌,但他却真真切切是个知恩图报的好汉子,对大恩师林清林老九自是不必多说,这对师徒整整二十年的感情,经得起任何大风大浪的冲刷。 而阳凤城城主蓝关虽与之相处时限不长,但这名姓蓝的一城之主待其极好,视鼓武为心腹爱将,诸多要求无有不依,知道鼓武喜欢骑马,还主动大大方方的相赠西域汗血宝马,忍痛割爱至斯,这让鼓大高手着实心怀巨大感激。 为了偿还报答这份「知遇之恩」,鼓武每日每夜加紧苦修,以早日突破五六两阶的境界隔膜而尽力修行,一步一个血脚印,不知疲倦为何物,咬牙提升着自家武学水平。 有时候可能一天里面吃下的「苦头」,都多过常人几年所受之苦了,毫不夸张,就是到了此种匪夷所思的程度! 绰号「小武神」的城主贴身侍卫鼓武一贯认知颇为明确,他对师父林清和目前的主子蓝关都表达过相当清楚的态度。 那就是林清如果让自己活,鼓武为师命是从,就算舍掉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一定会挣扎着坚持活下去。 若是蓝关让自己去死,那他鼓武也不会有所迟疑,定然会在弄清为何非让自己死的原因以后,闭目坦然赴死,半句多的话都不会说。 又忠又义,又孝又勇,鼓武其人,仰无愧于天,俯不怍于地! 今夜的阳凤城城中闹市,那座巍峨摘星楼楼顶的观景最佳处。 有两人并排站在窗口,上空是灯火万盏,楼内的两名男子,此刻正俯视着下方纷纷扰扰的众生。 一人容貌清雅俊气,神情闲适自然,裹穿了件蓝底黄纹的华丽锦袍,袍上隐约有丝丝缕缕的幽寒气机往外散发,极是玄妙,此人的年纪应该不下四十。 另一人的长相则颇为粗野彪悍,身披一条黑红色寻常直裰,体格健壮高大,肩膀处肌肉硕圆若南瓜,从面相上判断,岁数约莫在三十岁左右。 这名黑红裰衣的青年男子神情肃穆,他静静往楼下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扭过头去,开口问了一句:「城主,我该何时下楼?」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下楼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请假一天 和朋友喝酒喝大了,没有码字,抱歉,明天恢复更新。 《江湖谪仙行》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三章 正式开幕 年度盛会到来,阳凤城中心闹市异常繁华热闹,即便已是午夜,仍旧亮如白昼。 地面人声鼎沸,小小的一方广场里,满满当当堆了数千名天烛百姓,人头攒簇,无不翘首期盼着,等会儿能观看一场绝世好戏。 上空夜幕苍穹原本昏沉晦暗,而当下已被海量色彩绚丽的“诸葛天灯”照得极亮,美若彩虹的灯光与璀璨夺目的星辰,相互结伴着天边那一轮皎洁无比的明月,映衬城中万家民间灯火,彰显出一派平安喜乐的宁静安详之色。 给人以一种,只要每年的彩灯大会能如期举办,龙蒙族就长长久久的绵延传承下去,祈天灯依靠烛火燃烧升空,天灯不熄,天烛国守护神烛龙的火焰便会永生不灭,万万年庇护着这座位于北方大陆,由草原民族组团建立的鼎盛国家。 地上人山人海,高处星火燎空,天烛国南院一年一度的盛大活动彩灯大会,即将正式在这中心闹市处拉开序幕。 阳凤城作为大禹王朝割让的边塞六座雄城之一,在黄龙府里名气尤为煊赫,其知名度仅次于同为六城之一的七星,以及南院大王耶律镇江王府所在的天阙城。 雄城阳凤里头有居民百姓和官府兵丁不下两万人,今时今日有约莫五六千人在此地齐聚,固然有前来参加典礼大会的普通群众,也有上千精锐官兵驻扎镇守于此,目的自然是防止有人趁乱闹事,让这场年度大会发生些什么不够愉快的要素。 一旦当真出现不安定的因素,那么这些个吃公家饭的持械士卒们的职责便能发挥用场了,他们即可抽刀出鞘,以雷霆碾压之势,用最短的时间震慑叛乱之徒,保护民众们的安全,让现场重新恢复安定秩序,使彩灯大会能够照常举行。 广场中心位置,有一栋高足百尺的五层巍峨巨楼,被人数众多的士兵们死死围护着,水泄不通的同时,又固若金汤,想必就算是某座山寨里的匪徒贼寇倾巢而出,一鼓作气妄想着攻入楼里,那都是在痴人说梦,压根就不可能实现,恐怕他们就连大楼的正门都看不着,便要惨烈沦为阳凤城士兵们的刀下之鬼,为首者也注定难逃一个“枭首示众”的下场。 毕竟阳凤作为英雄府以南六大军机要塞之一,所培养着的那群行伍兵卒们绝无弱小的可能,正所谓重镇重镇,兵力若不够强悍,何谈一个“重”字?又拿什么来镇压叛贼们的骚扰与捣乱? 被一众佩刀精兵们死守着的那栋高楼名字颇为好听,名气也不小,乃是由当年折腰山玉鼎峰峰主王临霄一手操办建成,当该楼落地竣工后,那位魔宗雷打不动的二把手,为其取名为“摘星”,这一名字寓意极大,危楼高达百尺,立于巅峰处,伸手可摘星辰,环手可抱日月! 取个名字都能展现出如此惊世骇俗的魄力,该说王老二真不愧是天烛! 除掉贴身侍从鼓武,蓝关蓝大城主另有两层防护,一是自身的修为底蕴,二是身上披穿着的那条蓝底黄纹的华丽法袍。 就像天狼府持节令长官慕容击筑一样,蓝关平日里也会花费不少时日打熬身体,拼命提升体魄强度,只为了当真有刺客敌袭的时候,自己这个“受保护者”能多些应对反抗的能力,不至于一味地只受保护,而全无还手之力。 蓝家先祖是读书人出身,虽非什么苦读四书五经的儒家子弟,但终究和沙场武将出身的慕容家族没有可比性,蓝关在习武造诣的水平方面,自也远远比不上那位镇守天狼三城的慕容长官。 但即使没有四阶洗髓境大圆满那般惊世骇俗的战力,他蓝关如今却也是个板上钉钉的百尺境宗师人物,三阶的境界说高不高,但要说低,那也绝对是不低了。 一阶筑身境,体魄肉躯强度高于常人,能以一敌多便是高手。 二阶跃灵境,真气运转大周天,汲取天地灵气为己用,方是大能。 到了三阶百尺境,武学造化便已极是不俗,如这栋百尺摘星楼一般高不可攀,可以坦坦荡荡的被世人称誉一句“宗师”,中原不知有多少武道门派的一派掌门,就是三阶宗师修为,也就是为何四阶洗髓境又被唤作“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比百尺境更高一层的,才能算得上是洗筋伐髓的四阶尖端高手。 蓝关作为提笔弄墨的文官城主,凭靠着自己的努力,以及妻子果眉和侍从鼓武的帮助扶持下,在去年成功实现了稳固三阶百尺境的目标,抹去背后的种种辛酸煎熬不提,这份武学成就,对于这位位极人臣的画眉城主而言,实在是件巨大的嘉奖和赏赐。 自身有三阶百尺境的修为境界还不够,蓝城主还特意恳请折腰山林老九耗时耗力,专门为自己制作了一件品级上佳的法袍,就是眼下他正穿在身上的那件衣袍,名为“雪拥”。 此雪拥法袍珍贵至极,上头附有深湛法力和莫大灵力,可长久散发出“雪气”以护佑主人,持续性强化穿袍人的本命元神,使人之扛伤御敌的能力显著增强,可在危机关头救下一条宝贵到了极点的性命。 当然,若非蓝关对林清门下爱徒鼓武极好,他林老九也才没那么好心肠,当散财童子,赠送此等绝妙之物给一个不怎么相熟的人。 记得当时林清交赠这件自己研制出的稀有法袍的时候,明确跟蓝关讲过,穿着此袍之人,就算不具备丝毫修为内力,也至少可抵抗住六阶凝丹境高手的全力一击,虽说断然不可能毫发无伤,但能防住一下致命伤就已经不错了。 若是修为境界本就不低的人穿着这袍子,那么防御力就会愈加强横无匹,即使面对七阶地煞,甚至八阶天罡境的巅峰修士,都有自保活命的余地。 在自家百尺境的修为底蕴和玄妙法袍雪拥,这两样超级“底牌”的加持下,身边几乎时时刻刻都有侍卫贴身保护着的蓝关,自觉今生应该是无需担心会死于非命了。 他都想好了,再干十年,最多最多不超过十五年,就主动卸任城主之位,和妻子果眉归隐田园,到乡下购得一间依山傍水的小屋子,种种菜,养养鸡鸭牛羊之类的家禽家畜。 因果眉是中原人出身,那么依照蓝关向来体谅妻子的温柔性格,隐居之地多半会远离气候苦寒恶劣的北方地界,而是南下返回中原,在江南寻个山清水秀的处所,恩恩爱爱,夫妻之间白头偕老,子孙满堂,到了晚年得享天伦之福。 这样的好日子,岂不是比驻扎兵家重地,当个手握兵权,日日夜夜忧心城中诸多事务,唯恐哪天一个不留神,就被刺客割去了项上头颅的辛酸城主,要来得逍遥自在百倍千倍万倍有余? 那才是蓝大城主心心念念期盼着能过上的生活! 楼下群众纷扰,翘首以盼,皆在期待着即将带来的那场举城典礼,一年一度的彩灯大会。 立在楼顶的两名男子默然无言,静静俯视众生。 蓝关与鼓武,这一对关系甚佳,就算同塌而眠都不妨的笃实主仆,在黄龙府阳凤城里,拥有着可谓至高无上的地位。 满城兵卒百姓见蓝关,如见天仙;一地武夫修士见鼓武,如遇神明。 一位城主老爷,一个武神之徒,一主一仆,二者身份均如此煊赫,以至于天烛国南院有个通俗成语,叫做“蓝鼓之交”,用来比喻那些上流人士们的人脉交情,唯有显赫贵人之间的关系,方可用这一四字成语来形容。 身材魁岸无伦,两块肩膀肌肉如同两个南瓜的纯粹武夫鼓武率先开口说话,他扭过头向自家主子询问:“城主,我该何时下楼?” 穿了件珍贵法袍雪拥的阳凤城城主蓝关朗声笑了笑,他有着中原儒士独有的闲适风情,坦然回应道:“差不多了,一会儿我与你一同下去吧。” 蓝袍城主忽然抬起头,目光飘向了天边,他神情惆怅,轻叹一声,“本来是好好的一个彩灯大会,眉儿偏偏挑这种时候回了中原去,害得我都没法与她共度佳节,可惜啊,真是好可惜!” 见主子心情不太好,阳凤城头号纯粹武夫鼓武出言问道:“不知嫂子因何南下?” 蓝城主抿了抿嘴,说道:“三件事,一是要帮我去中原找我师父孙阳,因为我曾与南院大王提及过,麾下得一伯乐,等同于换得上百头千里马;眉儿的第二件事,就是回多情潭见见她的师父欧阳妙目,毕竟那么久都没回去了,实在说不过去;三来,就是报仇……” 蓝关轻咬后槽牙,语气中略带恨意,“眉儿的亲生父亲,大禹王朝刑部军机大臣果毅,被那个狼煞魏魁的儿子魏颉给杀害了,眉儿此番踏上回家乡的旅程前便明确说了,定要亲手摘取姓魏的脑袋,为其父亲报仇雪恨!” 鼓武鼓大高手稍微愣了愣,想开口问些什么,但到底还是没问出口。 蓝关蓝城主瞥了身边那个九尺大汉几眼,毕竟那么久的主仆关系,自然对之那点想法心知肚明,笑道:“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你觉得眉儿既然要南下杀人,那么我这个当丈夫的,应该或多或少送她点兵力才对,不该让她一个人就这么走了?唉,我爱眉儿实已深入骨髓,当然早就有跟她提及过此事,奈何眉儿死活不同意,说她这次回去要办的三件事情,除了第一件事以外,其余两件都不太适合有侍从跟随,不方便得紧,江湖人女独来独往惯了,若一下子添了那么多人手在身边,反而行动不便,多出些没必要的麻烦,容易横生枝节,所以还不如不带……” 蓝关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喃喃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让眉儿就这么一个人返回中原大地,我心里当真不太踏实,昨天晚上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样都睡不过去,勉勉强强睡着了吧,还是突然惊醒了过来,出一身的冷汗,衣服都湿透了的那种,一颗心砰砰直跳,跟有人敲鼓似的。” 鼓武有些急切,皱着眉头,匆忙问道:“城主要不请大夫号个脉?” 蓝关点了点头,“嗯,等一会儿大会结束,我便回屋子里好好睡会儿,若还是有此等古怪症状,那明日就须让人给我看看了,耶律大王曾说过,身体才是战斗的本钱……我多半就是太过担心眉儿的安危,才会这般焦虑难安的,希望眉儿此行能够顺顺利利的吧,我作为阳凤重镇的一城之主,每日事务繁多,抽不开身,否则定然会陪她一同南下的。” 说着,蓝城主突然拍了拍鼓武的肩膀,意味绵长道:“之前跟你讲过的吧,我打算再做十年的阳凤城主,你就在跟我干十年,这十年里,只要是我蓝关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我都可以给你办到,只要是我蓝关能有的东西,除了眉儿以外,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至于十年后,届时你也该有七阶地煞境的修为了,中原有句古话叫‘良禽择木而栖’,你要转投去其他地方,效忠其他任何人都可以,我完全不介意的。” 鼓武脸色相当严肃,他盯着蓝关那张略显清瘦的脸庞看了一会儿,沉声道:“城主……不,蓝兄,你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都与我一同分享,吃到些好吃的美食,都不忘派人给我送一部分过来,让我也能尝上一尝,那些点点滴滴的恩情,我鼓武都一丝不落的记在心里,你视我若亲弟弟,我也把你当成我的本家兄长,咱们之间的关系明面上看来是主仆,但实际上却也胜似亲生兄弟,不管十年二十年后会发生什么,至少现在我还是蓝兄你的‘弟弟’,还是城主你的贴身侍卫,这两层身份,无论哪个,我都有理由对你抱有足够的尊敬和爱戴,甚至哪怕豁出性命不要,也定要护你周全,这是本分所在。” 蓝关收回搭在鼓武肩膀上的那只手,凑向了窗户的台沿边上,把双臂放于檐上,上半身前倾,脑袋往外边伸,十分放松舒心的说道:“鼓弟,有你这话,我觉得接下来十年的官场生涯,恐怕没那么难熬了,十年后我必将与眉儿隐居乡下庄园,或者住在靠近南面大海的地方也行,到时候你记得来看我们,我和眉儿杀鸡宰羊款待你。” 一身黑红的武夫鼓武嗓音朗健,大声笑了几下,点头应道:“那是自然,城主你放心,哪怕到死的那一天,蓝兄你都是我鼓武的哥哥,哪儿还有弟弟不去主动看望哥哥的道理?” 身着蓝袍的中年城主同样笑得甚是痛快,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那件隐隐约约有幽寒气机外散的法袍雪拥,心情爽快的叫道:“我先是得了林先生的宝贝门生作弟弟,而后又白白拿了他这么一件珍贵法袍,我可欠林先生太多了,下次有机会,定要亲自去英雄府折腰山好好拜访他一遭,对了鼓弟,你师父他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物事么?我好提前准备起来。” 五阶脱俗境大圆满的武夫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道:“听闻东海有蛟浑身雪白,啸声可通天听,一条,即可抵上千精兵,我师父他老人家昔年曾是屠龙帮帮主,这世间真龙着实难觅,但蛟龙之属倒也不算特别难得,我一直希望能觅上来一条,在师父五十大寿的时候送过去。” 蓝关爽朗大笑,拍着胸脯应道:“行,这事儿都包我身上了!林先生今年四十有六吧,比我长上三岁,那么距离半百还有四年,四年内,我定会派人帮你去东海寻找白蛟,究竟能不能找得到不敢保证,但必然会尽力而为,不捉上一条回来誓不罢休,你就好好等着吧!” 天烛国蛮族不似中原那般有拱手之礼,但江湖之上的抱拳礼终究还是互通的,魁梧巨汉鼓武听罢主子的这番言语,心情尤为激动,大喜过望,当即抱拳振声道:“那我在这里替我师父谢过城主大人了!” “哎,无须谢来谢去,你说的,咱们可是虽无血缘,却胜似亲生的‘兄弟’,兄弟间何谈一个‘谢’字,忒外道了!”阳凤城城主蓝关笑道,“到时间了,该下楼去了,不然底下的人可都要等着急了。” “好,咱们下楼!” 那一刻,两道矫健身影自摘星楼顶楼处同时一跃而下。 如两颗华丽流星般疾速坠落于大地。 仿佛高达百尺的巍峨巨塔根本不足道哉,渺小至极,一步可越。 身临楼底,一城之主蓝关的嗓音在此处广场倏然响起,人人皆可清楚听闻,被百姓戏称作画眉城主的他,这会儿功夫放声言道:“诸位,我宣布,一年一度的彩灯大会,现在正式开幕!”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四章 陆地仙神 遥记得当年,在西疆玉龙关以西处,有座密-宗子弟管辖的佛门高塔,塔内有宗教僧侣不下八百人。 一次某个小和尚在塔底烧火做饭时,不慎弄倒了火炉,直接导致火势飞速蔓延,无法立时扑灭,不多时便已滚滚浓烟熏天,焰光冲破夜空。 熊熊大火从一楼直直往上方烧去,估计用不了半个时辰的光阴,整座佛塔内的所有人,都要凄惨的沦为焰中之鬼,情况着实已万分凶险! 西域有个人尽皆知的魔教唤作「宓教」,宓教教主和那位龙虎宫前任掌教一样,也姓张。 那位手段通天的魔教张教主也不知是路过宝地,突发菩萨心肠,不忍见塔内僧人尽数丧身火海,亦或是别有所图,希望通过此种救人的方式稳固地位,拉拢人心,让整座西域都知道宓教教主是个仗义出手救人的侠义儿郎,值得信赖,让全教在世人眼中的那个糟粕形象得到彻头彻尾的大幅改善。 反正那整整八百号僧人都在张教主的帮助下,留得了一条性命,皆没有以身殉佛! 那时候火势已极是雄大,别说最开始烧的一楼了,就连二三楼的窗口处,都有十分狰狞「火蛇」往外疯狂吐着性子,其状犹为恐怖诡谲,仿佛要把墙砖壁垒都给用高温融化一般。 逃命的出口早已被烈焰堵住,飞天无路,遁地无门,身处该塔中的人们若没有翅膀,从天空飞走,焉还能有半分活路?必然是死路一条! 就在全部僧侣都已陷入绝望,不少辈分年长的僧人都开始默默念诵起往生经文,打算为自己以及其余僧众超度祈福之际。 楼底下突然传来了张大教主的震声喊话。 那位年纪轻轻的魔教教主声若洪钟,他放言劝躲在楼的,和对待鬼神的态度相似,但并非单纯的敬而远之,而是「不敬」且远之。 意思就那个姓张的年轻混蛋如果早早死了那最好,万事大吉,值得庆祝,若没死,那就寄希望于宓教别和密教有任何的关系,两者离得越远越好,佛门圣地,断然不许魔教子弟涉足,否则便是对佛祖的一种亵渎! 可及时密-宗教主们对宓教有这般深厚的成见,张教主那会儿功夫仍是挺身而出,虽万千人吾往矣。 儒家讲究「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融佛道两家思想于一身的年轻张教主却欣然前往塔底,决意以德报怨,要出手救下众僧侣的生命。 那些僧人们蠢笨愚钝,早就已被流言蜚语所洗脑,认准姓张的家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伪君子,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身利益出发,所图之事尤为阴暗,没有丝毫好心肠可言。 根本就没想到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张教主是出于本心的善意才愿意跑来救人的。 火势愈烧愈旺,高达七级的浮屠佛塔眼看就要被完全烧穿。 等到那时候,区区肉身如何能挡得住千度烈焰,小和尚们自然会全被烧成骨灰,老和尚能不能烧出几颗舍利子那要另说。 况且就算真烧出来又如何?八百条宝贵人命都已葬在了塔中,区区几颗破舍利又算得了什么?能弥补西域密-宗的莫大损失么? 不行!身临宝塔最高层,后头巨大的高温热浪已汹涌而至,估计不消小半柱香的时间,一座高塔里就要没半条生灵,悉数死光死绝。 和尚虽整日吃斋念佛,追求超脱迈入极乐世界,但正经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本能的恐惧心理还是难以摆脱,一定会想要努力活下去,不愿意就这样悲惨死去,一事无成,什么都没有留下就离开人世。 于是,就真的有小辈僧人用力一咬牙,一闭眼,身子从窗口一纵,就从塔双方关系融洽到携手并进吧,但也绝不会再出现昔日,佛魔见面立刻动手厮杀那么僵的关系了。 想必再用不了几年,宓教教众在西域百姓眼中的形象,就要有翻天覆地的优良改观了。 这一切的好事,自然都要归功于那位年纪极轻的张教主,若没有他,只怕魔教宗坛光明山大平道:「鼓弟,该你表演了,一个活命都不需要留下,尽管放开手杀人便是。」 单看体格,与一座黑色宝塔并无多大分别的鼓姓汉子点了点头,仍是不言语,径直走向了一边。 他来到了那个装有百名死囚的巨型牢笼。 那个钢铁巨笼单单是看外在,就已极是不同寻常,每根笼柱都异常之粗,大概和成年男子的大腿一般粗细了,恐怕就连那种分量上千斤的狰狞巨兽被关押在此笼里面,都决计没有脱身出逃的可能性,只能乖乖听话,连逃都不用逃,因为必无可能破开那么粗的钢条,重获自由。 巨型铁笼里面关着的不是什么异种野兽,但却也差别不大,都属于「不能放出来」的存在。 那等巨笼里此刻有足足一百名死不足惜的大恶人,每一个恶人都穿着黑白色的囚犯薄衣,身材尤为精悍,面部表情骇人,显然都是身经百战之辈,无一不是杀人如麻,吃人不吐骨头的亡命之徒。 不是魔头,胜似魔头! 那群亡命徒因犯下了十恶不赦的死罪,而被官府的士兵抓住,判了斩首的极刑,关在牢中,静静等待着最后那顿断头餐的到来。 本该是一丝一毫活头都没有,但如今却因为机缘巧合给他们碰上了这场一年才有一次的彩灯大会,一个「活下去」的可能性突然就摆在了眼前。 那些个死囚们在牢里被提出来的时候,就已明确的知悉了。 你们若是想活,那就在大会上好好表现,共计一百人,只要你们能打得赢蓝城主麾下的鼓武鼓大高手,那么你们就自由了,想去哪儿去哪儿,官府毫不干涉。 天烛国人历来恪守承诺,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绝无食言而肥的道理。 故此,一百个不多时就要被砍头的牢中死囚都极度兴高采烈,觉得自己而今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可以借这个机会重获生天。 想想就知道,我们可是有一百号人呐,那个姓鼓的王八蛋再他-妈厉害,那也就只有一个人而已,一百对一,形同猛虎对鸡,怎可能会打不过呢? 退一万步,就算当真打他不过,那可是整一百人呐,有个词叫「浑水摸鱼」,如此天赐良机,难道不可以趁着其他人对付鼓武,拖延时间的宝贵机会,来溜之大吉么?白痴才跑不掉! 随着蓝城主贴身侍卫,阳凤城天字一号武夫鼓武的指令下,两名官兵缓步上前打开了铁笼的开关。 巨型钢铁大笼的「正门」被徐徐打开。 与之一同被开启,还有笼中百名死囚们那勃然雄壮的滔天杀意! 一百个被拘押了许久,满腹怨气和憎恶的死刑囚犯,如陡然喷发的活火山一样,从铁笼里狂涌而出,你挤我,我压你,都想着快些上前。 仿佛群狼挣脱铁链束缚,恶狠狠的扑向了眼前的那头绵软羔羊。 势不可当。 可他鼓武却偏偏要一人当之! 人间真武林清的门下爱徒鼓武此时此刻深深往腹腔吸入了一口气,然后猛地将浓厚气浪从肚子里面挤压而出,再从喉咙里发出一记堪称穿云裂石的沉重巨响。 啸声震得人耳膜欲穿,头脑几乎都要当场崩碎炸裂! 就在群囚心神严重骇然之际,小武神鼓武,率先一步出手了。 那名裰衣巨汉以迅猛到无可言喻的速度冲奔向前,风驰电掣,在距离差不多两臂距离的位置,同时朝前方递送出了两拳。 两道煞是强横的拳罡恍若怒海狂蛟,猛然间直掠向前。 罡气澎湃如江水冲堤。 好像在跟眼前的人们诠释着何为真正的「势不可当」! 双拳摧发而出的无敌罡力,就那么直直冲入了两名结实死囚的胸口。 瞬间便凌厉贯穿了两个壮汉的身体,奔在最前头的那个死刑汉子,只一刹那,便被震碎了五脏六腑和前胸处全部骨骼,血吐一地,死得不能再死。 拳罡自两人前胸处穿入,再无可阻挡的从其后背透出,那股无与伦比的神力,令身处两个死人后面的两个囚犯也给震毙,亡命之徒最终亡命于拳下。 等于说是鼓武两拳合一招,一招杀了四人! 当广场上众囚犯被吓得头皮发麻的时候,鼓大高手轻呵一声,片刻迟疑都不存在,又须臾飞出一腿。 这一腿所挟带锐利劲风,促使一击之威,浑不亚于宝剑刀锋斫砍。 一击鞭腿瞄准了人的颈部要害,「呼」的一声,眨眼而出,袭向脆弱之处。 明明肉眼可见此腿的轨迹,但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避开。 只因这一腿所出者,是位半步六阶凝丹境的纯粹武夫,是英雄府折腰山最强近战高手林老九的宝贝徒弟。 是天烛国黄龙府万千习武之人日日夜夜所憧憬向往着的「武神」! 来自五阶脱俗境大圆满武夫的一腿,没有给人任何回避躲闪或者格挡的余地,只听得清晰至极的骨骼断裂粉碎之声猝然炸响。 恍惚之间,两颗大好人头已彻底分离身体,被一「刮」而下,快速滚落到了地上,又有两人殒命,无首尸体被后面涌上来的人踩在了脚下,践踏得不成样子。 鼓武腿力强横霸气至斯,轻轻弹击一下便可取人性命。 这等神乎其神的绝技,已然超脱了凡人的水准。 其实对于境界不高的人们来说,五阶大圆满和仙品六阶已经相差不大了。 都已算不得是「人」,准确些来说,鼓大高手就是俗世意义上的陆地仙神!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二十四章 陆地仙神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五章 百人敌 阳凤城城中心的那座百尺高「塔」摘星楼之下。 人山人海、人头攒簇的开阔广场之上,不下六千颗人头聚集在此。 有众目睽睽。 小武神鼓武以惊世骇俗的手笔,一人敌战百人,其飒爽英姿,该说不说,实在太过对得起百姓们给他起出来的那个绰号。 同时也对得起,他作为折腰山真武峰峰主林老九爱徒的那个崇高身份。 有着这份百人都挡无可挡的霸道实力,且能够心甘情愿的为阳凤城城蓝关效力,蓝城主此生注定都会平安无事,绝不可能死于非命。 有此等类似于陆地仙神的强悍人物存在于此,恍若天庭巨灵神镇守南天门,管你万亿妖魔鬼怪入侵,只要有一人在此,谁也破入不得! 鼓武作为城中所有武夫练气士的偶像,作为蓝关蓝城主麾下最强最猛最无敌的武将,作为死守这座兵家必争要冲的英雄级人物,理所当然就该有这样霸道到不用和人讲半句道理的「硬实力」。 天烛国不似百家争鸣,最后独尊儒术的大禹王朝,北方大地虽然确乎也有着儒释道三教学问所在,但和中原相比,三教在天烛地界,那就是所谓的「隐学」,传播力度过小,信仰三教学说的门徒也少得可怜。 只因在这片蛮夷荒凉之地,常常因气候环境恶劣的缘故,连饭都吃不起吃不饱,有时候饥荒灾难过于严重,或是意外摊上些什么不详瘟疫之类的「天灾人祸」。 那情况就会每况愈下,逐渐变成你刚一出门,就有绝大的概率被人一闷棍敲昏过去,用麻袋装了,然后把你用袋子像拖死狗一样拖回去,拿剔骨刀,一点点剔掉你骨头上面的肉,把带着血糊糊的鲜肉扔到锅里面去煮,借此办法来熬过那段艰难岁月。 中原自古也不乏饥荒年代,百姓饿急了也会如史书所说的那样,易子而食,但那终归只是少数,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八个字在庙堂之中早已被说得烂透。 如果遍地都是食人肉的人间惨案,或者某片地区的百姓常年靠着「吃人」为生,纸到底包不住火,那等天大的丑闻一旦传入了皇帝他老人家的耳朵里,那群整天阿谀奉承的谄臣们下场岂不是相当糟糕? 既然能有底气说出「天下太平」四个字,那么就说明王朝内部基本算得上是安安稳稳,无有人造反,百姓们基本都能交得起赋税,农田里的收成也都还算不错,不至于饿死。 北方天烛国可与之大大不同,位于北面荒凉之地的龙蒙民族,自古以来便傍水草而居。 生活在北面草原上的人们,不像不吃米饭面条高粱活不下去的中原百姓那样,他们成天靠吃肉为生,每日能啃的上牛羊肉,喝得上酥油茶,那就能顺顺当当存活下去。 这种极端情况也就导致,一旦出现所谓的天灾人祸,即严重的动物瘟疫,大量畜牧畜物死亡,那么迎接北方百姓的命运,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中原有个说法叫「地主家也没余粮了」,言下之意就是说照常理,稍微有钱些的富庶人家,粮仓里都会或多或少有些「余粮」。 可在天烛,再有钱的人家都不会稀罕去屯什么存粮,金子银子珠宝饰品什么的才是王道,米和面算什么狗屁东西,从来都不吃那种玩意儿! 有钱人都这样了,就更别提那些寻常的底层老百姓了,家中别的没有,就只有些能产仔产奶的牛羊,和肉质鲜嫩的小牛犊子和小羊羔了。 这也就是为何一旦发生天气上的意外,也就是所谓的天灾时,北方百姓的抗压能力,会明显弱于南方的中原人的原因了。 再加上天烛国远远不似江南那般有一个被唤作「鱼米之乡」的资格,多山脉多平原,却独独少了种地用的水流和农田,气候变化反复无常,可能上午还炎热到浑身出汗,到了晚上就一下跌落至冰点,所以有些牧民会穿那种方便卸掉一个袖子的厚袄子,方便白天牧牛牧羊的时候把胳膊和胸膛露出来,到晚上气温降下来,再把厚厚的衣袖给撸上去,目的就是保暖。 本身就不适合种植农作物,只能依靠吃牛羊身上的肉为生,蛮族百姓的日子其实相对中原百姓,向来都挺不好过,说是「水生火热」也不过分,适逢水草不肥,或牛羊成批死亡的悲哀年代,那么大半座天烛国都要沦为一派死气沉沉的「人间炼-狱」了。 所在北方大陆这边,像什么街头约架之类,在中原会被当成无礼行为的事件,根本就已是司空见惯的寻常事,如同家常便饭,没什么说头,也没太大的看头。 若是像当街强行掳人回家,把大活人烹杀煮死,这类在中原无疑会被当成魔头行径的事情,在时不时就会到来的饥荒年代里,也都算是再正常不过,自己的性命才是最大的,自己的命都拖不过去了,还管他-妈的这么多干什么? 中原人知法守礼,可谓民风淳朴。 在天烛,对于那群马背上逞英雄的北国蛮子而言,「民风淳朴」这四个字就成了意味深长的有趣反话,淳朴?淳朴他奶奶个腿! 你前脚刚出门,后脚全家人都被抓去活吃了,这样的民风是有够「淳朴」的。 因为嗜血嗜杀,因为尚武好战,因为一个不和人打上一架,就感觉一身力气没得法发起,恨不得从羊屁-股里来几梭子。 故而在北国天烛,唯有拳头够硬够大,才能每天过得滋润,活得舒舒服服,才能在和别人二话不说起冲突的时候,悠然立于不败之地。 否则,你在中原被人于街头痛殴一顿后,还能讨一讨口舌之快,说一句「君子动口不动手」之类的话来挣回来些许的面子,但在这儿,断然行不通的,只要打输了,所有人都会瞧不起你,路过的行人,街坊邻居,甚至家中的彪悍媳妇儿都会看不上你,接连好几天不让你睡床,觉得自己命不好,竟嫁给了个如此没用没出息的窝囊废。 天烛讲究武力论英雄,边境马匪贼寇喜欢游猎塞口百姓,打草谷,用血腥手段残杀中原人,这本质意义上就是一种绝对战力的碾压。 除了边关乱境外,中原闺中女子一贯看重守身如玉,北方女侠却从来都不介意这些,当街与人比武较量,输掉以后当成众路人的面,把身子赔给对方的事情都经常会有;亦或是还有那种与人对坐饮酒之时,因为没有下酒菜,竟用佩剑割下大腿上的肉互相递给地方,食用朋友身上的一片片生肉来下酒,吃到后来,酒水是喝饱了,这两人的性命却也是没有了。 那些在中原人看来,简直就是贻笑大方,堪称匪夷所思的咄咄怪事,在天烛,那就是切实会有的人间真实,绝无半分虚头巴脑的东西可言。 若用一个字来描述天烛人,就是「硬」,或者是「狠」! 在寻常不过的狼蛮子都已够硬够狠,那么这群凌驾于普通百姓之上的蛮族大恶人,理所应当,都是些硬得不能再硬,狠得不能再狠的恐怖存在了…… 可当下,在这片楼底的广场之上,那些个杀人如麻的囚衣「狠人」们,却正在被一位远比他们更狠的男子疯狂虐杀着。 一共一百名牢里刚放出来的死刑囚犯,倾尽全力联合对战一名五阶脱俗境大圆满的纯粹武夫。 这个所谓武夫当然也不是普普通通的武夫,而是堂堂英雄折腰山十二大干部中号称近战巅峰之人,被誉为人间真武大帝的林清林老九的门下徒弟,绰号「小武神」的鼓武鼓大保守! 那一位身穿黑红色裰衣的彪形巨汉,身影尤为敏捷迅速,出拳出腿之间劲风呼扯,若鬼神发出哀然嘶吼,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死囚们一窝蜂的从钢铁巨笼里涌出,却基本上是出来多少,就有多少被鼓大高手用雷霆手段轻松杀害,死状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像那些被拳罡震断心脉而亡的死法,还算是体面;有几个颈骨被一腿扫中,人头瞬间和身体分了开来,鲜血从断颈出喷薄而出,如同开出一注「血花」。 有些死囚的手脚则不慎为鼓武擒住,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扯,本该精壮坚实的人体,就仿佛跟纸糊起来的一般,随意就能被撕成一块又一块的残尸败蜕,满地都是血肉。 还有的由于心生恐惧,不愿就此殒命敌手,而主动选择逃走,这可犯下了习武之人的大忌,结果就被小武神一记手刀戮穿了后背肌肉,随着一阵剧烈无比的疼痛传来,一整根脊柱被鼓武用师父林清的「抽龙筋」手法,给生生拔了出来,随手丢弃到一旁。 不出多少时间,便有不下四十名死囚惨死在了鼓大高手的手上。 百姓们皆睁大了双眼,为的是能更加真切的欣赏这位半步仙品修为的顶尖高手的风姿,尽可能把阳凤城第一武夫战斗时的模样烙印在脑海中。 小武神鼓武,是整座城中男女老少们的共同偶像,在黄龙府,谈及阳凤城主身边的侍卫鼓武的时候,人人都会两眼放光,自豪的说一句:「你是说鼓大高手?我知道,那可是折腰山林老九的徒弟,那手段那修为,可厉害着哩!」 在干掉了半数死牢囚犯,依然连一丝灰尘血渍都没有沾到的鼓武决意加快推进这场「百人战」。 他开始施展起师父林清昔日教给自己的那套,以内力转化外力的传奇轻身功夫。 幻魔身法! 但见那名裰衣大汉身形移速有了一个极其显著的提升,瞬息间便出现不下十种变化,姿态如鬼似魅,仿佛被幽灵附身了一样。 叫人无法想象,那么魁梧庞大的身体,竟然也能拥有此等飞快的速度动作?而且到连肉眼都分辨不清楚,无法看得细致的程度…… 这简直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脱俗境巅峰武夫鼓武仍是不断加速,脚下踏罡步斗,身子闪掠间带出一道道奇幻残影,使人目不暇接,视力根本跟不上这么夸张的速度,只不过稍稍盯着看了一会儿,立时便有头昏目眩之感,险些就要昏厥倒地。 鬼魅身影在周遭萦绕之时,有一阵接一阵的紫气状烟雾逐渐生出,不消多久便已将剩余的四十多名囚衣犯人笼罩了起来。 围观看戏的群众百姓们在这会儿功夫,再也看不清楚紫雾里的光景。 只能听闻惨绝人寰的哀叫之声,持续性从雾中传出,使这本就恐怖绝伦的气氛更胜一筹。 滚滚紫雾凝成的巨「网」,在半碗茶的时间后慢慢散了开去。 定睛去瞧,钢铁巨笼前面的那一大片地上,血肉残肢堆积无数,整整一百名囚犯悉数死绝。 唯剩一人仍立在地上,脚下全是葬送在他手里的新鲜尸体。 此人便是人间真武之徒,小武神鼓武,百人敌!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二十五章 百人敌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六章 送上门来的好东西 小武神鼓武当真无愧于“武神”之名号,以霸气到不能再霸气的手段,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里,便将整整一百名死囚尽数诛杀,一个活命下来的都没有,全部都沦为他脚边的凄惨尸体。 最关键的是,众囚犯罕有全尸,几乎清一色都丢了身体的某一部位,或肋骨脑袋,或胳膊大腿,亦或者是整根后背处的脊梁,都被硬生生从身体里面给抽拔了出来,其状之惨烈,已然到了不忍直视的程度! 鼓武这种酷爱虐杀敌人,不喜欢让手下败将留下全尸的脾气,无疑是传承了他的师父林清林老九。 那位折腰山真武峰峰主历来都有着极度血腥残忍的杀人手段,与人厮杀时从来不用武器,面对有武器的敌人也是照杀,一般来说会先夺走对手赖以成名的宝贵武器,让其成为手无寸铁的废物。 然后待敌手方寸大乱之际,林老九便会用自己最为擅长的拳脚功夫,打得敌人无还手之力,且大部分攻势都不直接性针对人体要害,仅是哪儿疼打哪儿,而非哪儿伤害大打哪儿。 因为招数都不是能快速死透的致命伤,所以和林清对战之人,往往很难死得轻松,除非是林老九有意速战速决,那才有可能赏赐他们一个较为利索痛快的死法,比方说把“龙筋”从后背里面抽出来这样的残酷方式。 其他人打斗如果比喻成狗咬狗的话,那么林清和人对战的场面,大概可以理解为是“猫戏耗子”,战斗狂人林老九极是享受那种虐杀敌人的极致快感,他钟情于一点点消磨人的意志力,一丝一毫的减损耗尽人的身体机能,要保证自己的对手在死前,彻底丧失一切斗志,以及决战的能力。 不管是杀还是不杀,对手都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就算是留着不杀,那他也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甭管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已经“站”不起来了。 到了时候,生性异常残忍的林清才算是真正玩腻了,他才会勉为其难的赏给对手一“死”。 正是因为和林清一战,是天烛国公认最危险的事情之一,故而也有一种说法,那就如果你不小心惹了折腰山林老九,那么最好尽快跟家里人交代完全部后事,留好遗言以后,拿刀把脖子一抹,轻轻松松上路,当个自了汉。 毕竟和与林清战斗而死这种事情相比,自我了断简直是再舒服不过的一种死法了,至少用不着一整根脊柱都被别人捏在手里,那样死无全尸了吧。 和“人间真武”林老九较量过一场后,留下一具全尸的概率,基本和在折腰山老大诸葛长怀的面前,数落大汗府诸葛女帝种种不是以后,能还侥幸活下来是差不多的。 都难逾登天! 天烛龙蒙族人嗜血成性,而本地出生的纯粹武夫林清,毫无疑问将这种“血性”,发扬到了极致,在中原地界,能和林老九比比杀人血性的,恐怕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想来也就那位天下第二大魔头,现任活埋谷三代谷主凌云罡有资本在与之相比后,坦然立于不败之地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武神鼓武有一个把“杀人”当成生平莫大乐趣的师父,潜移默化的拥有了这等凌驾常人的心性,也实属正常,完全可以理解。 还记得当年,彩灯大会第一次设立“一人战百人”这一项目的时候,亲眼目睹足足一百名死囚葬身在鼓武手下的时候,饶是胆子大、够硬够狠的天烛国百姓,都结结实实吓了一跳,所受的震撼着实不小。 转眼几年过去,还是一样的时间地点,还是一样的大会和大会项目,观看此番残忍活动的蛮族百姓们的心里,都已不再有什么恐惧害怕,胆子很明显比几年前要大了许多,对一下子死掉一百号人这样的事也都习以为常,司空见惯。 换言之,就是整体群众的“血腥心性”都有所显著提高! 就照这个看来,昔日大禹王朝琅琊王麾下武将韩骧,派手下兵卒在沐河城街头大摆“人蛊”擂台,为了让城中百姓人人都躲增加几分“血气”,这种说法虽然不太禁得起宣传,也算不得光明正大,但却也当真有理可依,不是没有道理,至于成效几分,那便须等战事带来之时方可一辨分晓了。 百人之战已经宣告落幕,士兵们在城主蓝关的招呼下,纷纷上去清理广场上堆积着那些残肢尸块。 天幕中仍有万千盏诸葛祈天灯在徐徐上升。 摘星楼底的那片百姓攒簇着的广场之上,终于要开始下一个项目了。 投壶。 五十多个来自中原的百姓被强掳至此,皆被粗麻绳子紧紧捆绑住了身子,动弹不得,挣脱不了,下巴更是被人用大力掰成了脱臼的状态,以至于不管怎样都无法合拢嘴巴,就只能像只池塘里癞蛤蟆似的张着。 今夜,这群命运无比悲惨的中原人,将以狼蛮族有钱人“玩具”的卑贱身份死去。 对于花了六十两银子买到前排票子的蛮子来说,他们能通过投射羽箭的方式取乐玩耍,并且一旦成功将一支利箭投入“人壶”的嘴巴里面,那就可以免费领取到一百两黄金,作为勇士的奖赏,自己的投射能力,也将得到所有围观者们的认可,在崇拜的注目礼下领赏,面子十足,就算失败了也什么都不会损失,反正横竖都完全不亏! 而对于那些马上要当众受刑的“可怜虫”而言,这场所谓的彩灯大会,就是他们必然要命丧当场的公开处刑。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接受自己不多时就要来临的结局,乖乖等死,届时痛痛快快的上路。 哪怕再屈辱再痛苦,也绝不能反抗,那样的话,只会死得更惨更不像个人! 这条沾满浓浓血泪的钢铁道理,是他们在见证了许多同族人被蛮子残杀以后才得出来的。 前排围观的有钱人们,每个人手里都捏着一支锥头尖锐的羽箭。 皆在反复地确认精准位置,要保证让手中利箭能够不偏不倚射进那些“人形茶壶”的嘴巴里面,使自己一举拿下百两黄金的赏钱,成为众目睽睽之下的焦点,风光无限! 随着城主同意射箭的命令一下,众人都先后将手里的羽箭投了出去。 就在这时,两匹高头骏马如流星疾影,自拥挤的人群中飞速冲出。 一匹毛色鲜红如血,一匹通体纯白如雪。 体型雄壮,神骏绝伦。 与其说是马,倒不如说是一红一白两条陆地蛟龙更加贴切! 红马和白马背上,分别骑乘有一名红绸年轻人和一名青衫剑客。 二人及时纵马奔至此地,挡在了那群受刑的可怜百姓前头。 尽力挥舞手中利剑,斩碎一支支羽箭。 确保无一个老百姓死于非命。 中原伯乐孙阳的徒弟蓝关蓝城主“啊”了一声,亲见此情此景,他两眼顿时放出金光,神情振奋,盯着那两匹姿态万分华美的骏马,喃喃道:“这不是送上门来的好东西吗?” 身为阳凤城一城之主的他,旋即朗声叫道:“来人呐,给我把这两个家伙围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七章 跑路啊! 中原当代画圣吴稻荷曾以浓墨重彩绘制《八骏图》,该画之名极盛,仅此于老画圣的那副《疏狂图》。 画卷上头共绘了八匹神骏异常的绝世名马,每一匹,都是堪称几百年难得一见的旷世名种,与海中称王称霸的蛟龙相比都毫不弱气,任谁能获得其中一匹,那都是等同于得了件价值连城的珍宝,值得回家好好烧一回高香拜拜祖宗去了。 一名盗骊,夜行千里;一名逾轮,足不践土;一名白义,逐日而踏;一名渠黄,毛色炳耀;一名绿耳,一形十影;一名华骝,乘云而奔;一名飞羽,身有肉翅。 这八匹「骏图」名马,不单单在中原大禹王朝,甚至在西域诸国,西南大黎,以及人人皆有尚武精神的北方天烛国都有着极高的知名度。 哪怕是那种这辈子都没机会骑上一次马的平头老百姓,但凡听到「八骏图」这三个字,都能做到心中有数,固然没法子将那八种神话级别的马种报全名称,但或多或少也能说上那么一两个,就算连一两个都说不上,那也绝不至于连听都没听说那么孤陋寡闻。 对于爱马人士而言,八骏图上的那些如龙神马,毫无疑问是凌驾于世间所有马匹的极稀品种,无有其他任何龙驹可与之相提并论。 其地位,和英雄折腰山在整座天烛国里的江湖地位差不多,都是眼上无人,眼下众生,可俯瞰一切的煊赫存在。 习武之人有多么想要成为堂堂折腰山干部之一,那么向来酷爱驯马的人,就有多想要拥有一匹专属于自己的八骏图名马! 阳凤城城主蓝关师承中原著名相马高手伯乐孙阳,从孙伯乐的身上学来了甚多有关辨识马匹脚力和身体状况的珍贵知识,故而有着一眼就判断出这匹马好与坏的特殊能力,而且百试百灵,基本从来就没有失过手,南院大王耶律镇江家中养着的十来匹千里马,都是蓝光帮着挑选出来的不俗名种。 蓝城主这番饱受耶律大王点头称道的操作,和他妻子果眉,能仅凭一眼就预估出对手「目力」强弱的本事差不太多,真是有其妻必有其夫,属于另一种意义上的「夫妻相」了。 此时此刻,在城中心摘星楼底下的这片人山人海的拥挤广场上,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可思议的陡然跳奔出了两匹,神骏到足以让人两眼放光的超级红白马。 其姿态之雄,体格之状,毛色之亮,速度之快,简直已算不得是什么人间马匹,实在已经可谓是两条了不得的「陆地蛟龙」! 伯乐之徒蓝关不过是快速瞧了那两匹马一眼,电光火石之间,便即认出了那绝非什么庸俗常马,而是传说中乃天庭真龙转世临凡的「八骏图名马」! 一匹浑身纯白,如漫天风雪中应运而生的天之骄子,身段线条流畅,四肢极为纤长,鬃毛甩动,大雪纷纷扬扬,华美至极,摆明了就是八骏图里面的名马白义。 另一匹通体鲜红,如厚重皮毛之上涂满了浓浓血浆,体态矫健无伦,尤其是颈部,满满当当的全是发达肌肉,就似拿锋锐斧子去猛力劈砍,也决计无法轻松斫断,头部形态优美,不似马而类龙,这除了八骏图名马之一的「赤焰火龙驹」以外,还能是其他什么了? 一匹白马白义,一匹红马赤骥,两匹价值高昂,甚至超过万两黄金的「神驹」,就这么堂堂正正的出现在了此间地界。 广场上也因这两匹红白神马的出现,而整体增色了不少。 除掉口水都快从嘴巴里流出来的城主蓝关以外,连站在周遭围观的百姓都表示大感震惊,无不瞠目咋舌,觉得这世上竟还有如此非同一般的好马?若能让我稍稍骑上一骑,少活几年那也不是不行啊…… 蓝大城主目不稍瞬的盯着两匹稀世龙驹,喃喃自语道:「这不是送上门来的好东西吗?」 在他眼中,这哪儿还是两匹高头大马啊,分明是两条红白蛟龙,亦或是两座金山银山堆积在了面前啊! 对蓝城主来说,天底下除了爱妻果眉怀孕产子之外,就当属获得一匹八骏图名马最能令他欣喜若狂了,而眼下,可不仅仅只有一匹呐,而是整整两匹,八骏图八骏图,一共也才八匹而已。 短短这么点时间里,四分之一的宝贝都入了自己之手,此等莫大的福缘天赐,真是命里无时莫强求,命里一旦有,那便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对神马垂涎欲滴到眼睛发红的蓝关定了定神,收起了两颗几乎快要掉出眶里的眼珠子,挥了挥手,嗓门显著提高,他高声指派吩咐道:「来人呐,给我把这两个家伙围了!」 众兵卒得令,火速一拥而上,若铁甲攻城,气势着实凶悍霸气,将那两匹「马」给死死的围在了垓心。 两匹举世难觅的名马背上,骑乘着两名身形挺拔的「剑客」。 一人相貌平平,体格也不甚魁梧伟岸,身穿一袭飒然青衫,腰间悬挂碧绿宝剑,仿佛一大块贵重已极的翡翠。 一人头戴寻常斗笠,遮眼容貌,披套鲜红绸缎,衣服颜色与马毛相似,配双剑,墨鞘金鞘,皆十分精致。 这两名骑马男子的身后,是五十余名被麻绳束缚捆绑住身体的中原百姓,每一个被困厄在此的无辜百姓都被蛮子生生掰断了下巴,以至于嘴巴无法合拢,只能就这么敞开着,如同蛤蟆一般,其状无比悲惨,形若「人体茶壶」。 想必如果没有这两名侠义之客的及时到来,这些「人壶」的下场只怕早已和先前预计好的那样,命里注定不得善终,会在这场彩灯大会的娱乐活动上,被买了前排票子的有钱人,用手里的尖利羽箭投入嘴中,锥头瞬间刺穿喉咙,当场气绝身死。 就算侥幸没被人用箭投杀,事后也不会脱离苦海,定然也会殒命在众兵的砍刀劈杀之下,以最最卑贱的身份,在异国他乡死去,根本没有半分存活下去的余地可言,状况之悲哀,实在已至极点。 在那些下巴已然断裂的凄苦百姓看来,一青一红两名佩剑男子,就是这世间一等一的顶尖豪侠,是真正意义上的「大英雄」! 就算没有骑马,光是衣着打扮便已是这般的超凡脱俗,再加上那两位英雄胯-下,一白一红,两匹要多霸气有多霸气的神骏马匹。 我的妈,这哪儿是一介凡人?分明就是骑着天龙的两位天庭神仙啊! 阳凤城中心闹市,百尺摘星楼楼底广场。 两位有「天神之威」的纵马剑客,为了拯救无辜受刑百姓们的性命,心甘情愿的堕入了绝险死地,被上千名士兵围困在阵中。 儒家那份「虽万千人吾往矣」的高尚精神,在这两个男人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中原武道侠客的胆色与魄力,因他们的存在而愈发熠熠生辉,叫人心神往之! 身后是一群跪在地面上的可悲「人壶」,周遭是这座兵家重镇里的精锐步兵,两名剑客当下的这番囫囵处境,竟是比几日前在少咸山青铜峰之上的那场袭杀还要来得凶险。 至少那会儿他们兵分两路,成功将敌人疏散开来,也并没有像今天这样陷入万分凶险的包围圈之中,有可进可退的余地。 那名骑乘在赤焰火龙驹背上的红绸年轻人抬起一只手,将左手胳膊伸平,有八柄通灵细小飞剑,倏忽间自其衣袖中飞了出来。 这八条焕发着幽蒙光彩的小剑,在年轻剑客的心念驱策之下,以极快的速度掠向了其身后跪成几大排的无辜百姓。 那些本来命里注定了要死在这里的中原百姓,因这八剑而重获自由。 八条飞掠间挟带阵阵流萤的细小飞剑,以令人目不暇接的神速,在五十多个受刑人的身边飞滑,也不消多少时间,所有中原「人壶」身上紧紧束缚着的几条麻绳都被利刃割断。 既已没了紧密的捆绑之物,众人接二连三从地上站起,虽然嘴巴依旧张得极大无法合拢,但至少用不着跪在蛮子面前。 中原人讲究跪天跪地跪父母,岂有朝北国胡人蛮族下跪的可笑道理? 紧接着,竟又有一大股浓郁到化不开的紫红色雾状真气,自红绸年轻人衣裳的袍袖之中喷涌而出。 一大股紫红浓雾以浩浩荡荡的气势,迅速奔涌向了那群刚刚摆脱跪地之姿的中原百姓。 蕴含了道家与佛家两教气数的磅礴气浪,很快便将那五十多个「人形茶壶」笼罩包裹了起来,雾气里的百姓看不清面貌,从外面看去,仅能依稀看出些许的「人形」。 记得数个月之前,年轻人曾将这股融合道门东来紫气和佛门冲霄内力的「紫霄真气」,附着在了一个朱丹裙小丫头的身上,然后与那名素来喜欢红色的小丫头强强联手,如饿狼扑入羔羊群中,以强横无匹的武力,废话绝不多说,只是一味杀人,疯狂血洗了那座位于七步山之上的土匪老巢吞象寨。 不到短短两炷香的功夫,便有上百具匪帮成员的尸体躺在了地上,「血流成河」四字都不足以彻底形容山上的那副地-狱惨状! 魏颉有上乘武学作为护身之物,自然无碍,而那个甚至连三阶百尺境都还没有的许姓少女,就是依靠周身萦绕着的紫霄真气,抵御住了众寇的倾力攻势,一丝一毫的伤害都没有受到,除了杀人杀得臂膀发酸发胀以外,其余基本毫发无损。 这在山上遭到凶狠屠戮的匪徒们看来,无疑是恐怖绝伦,仿佛妖魔鬼怪临凡,金刚菩萨降世! 而今时今日,魏颉又将膻中府海内蕴藏着的宝贵真气输出大半,等同于是为身后那些中原男女们附加了一层有形的雾状「铠甲」,能够刀枪不入的那种。 马背上的斗笠年轻人咧嘴一笑,蓦然抬起了头,露出那张满是自信笑容的年轻脸庞,他深吸一口气,用整片广场上的人皆可听闻的声音大喊道:「还愣着干嘛?跑路啊!」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二十七章 跑路啊!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八章 交锋 城中心。 摘星楼底下那片异常嘈杂的活动广场之上,猝然间响起了一个年轻人的巨大嗓门,明明说着很怂的话,却依旧是中气十足,仿佛这世上最硬气的言语就是从起口中传出来的。 那个骑乘在赤焰火龙驹背上的红绸年轻人挺胸抬头,气宇轩扬,以雄浑有力的极大音量高喊道:「都愣着干嘛?跑路啊!」 嗓音之巨,仿佛天边陡然炸响惊雷。 不单是其身后那群被飞剑隔断麻绳,及时救下来的中原百姓,连负责围困二人的千名官兵都被结实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打了个寒颤。 但即使毛骨悚,他们勉强还是竭力保持住了相对威严的持械架势,没有丢掉身为阳凤重镇兵卒的颜面和骨气,这是值得称颂的一点。 红白马匹后头的五十余名受掳至此的中原百姓,因为浑身上下皆被浓重紫霄真气覆盖,道家佛家气数融为一体,已然无惧刀砍剑劈,原本各种较为紧要的伤患之处都已不伤大雅,不会再影响身体行动,面色容光焕发。 在听得年轻人的那句「跑路啊」之后,个法——「武学已臻入化境」! 抬手间,两大化境宗师已杀出了一条横尸遍地的「血路」。 那群浑身满是紫霄真气的中原百姓,则紧密跟在两骑的后面,准备借机突围,逃出生天。 阳凤城城主蓝关见到如此不利的状况,神色凝重,对着身边那位五阶脱俗境大圆满的纯粹武夫说道:「鼓弟,对面那恐怕是两个仙品剑修,难对付得紧,你莫要轻举……」 后面那「妄动」两个字尚未出口,鼓武的身影已于眨眼间冲向了前方。 前头遥遥传来鼓大高手的嗓音:「城主放心,不就是区区剑仙而已,且看我如何与之正面交锋!」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二十八章 交锋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九章 武夫杀剑修 红绸,骑赤骥;青衫,配白马。 风流至此,实已无可附加。 两名手持稀世少有的天下神剑,胯-下骑乘着八骏图名马的洒脱剑客,自愿身陷险地,甘当笼中困兽,被众兵联合围杀。 二人别无他求,只为了能帮身后那群胸中希望重燃,不再心如死灰,想要逃出生天的中原百姓们谋求一线生机,以自身能力,救下这整整五十多名被强掳至此的「人壶」。 剑修赴死地,虽万千人吾往矣,所谓「侠义道」三个字的真实体现,莫过于斯。 红绸、青衫两人,于此间拼了命般的挥剑搏杀,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杀人不过头点地,杀人不用第二招,接二连三夺走挡在自己前头士兵的性命,拦路者死尽,前行道路之上不可有他人阻挡,挡我之人,那便去死! 为何要这般拼命? 只因他们身后还有五十多个紧跟着自己的无辜百姓,除了有紫霄真气护体以外,手无寸铁,这些可怜人们,可还期盼着从这一险绝异常的人间炼-狱里面逃脱出去呢。 魏、苍二人又岂能不拼尽全力,为他们开辟一条道路? 剑修手中剑,难道不正是用于斩向强者,庇护弱者的么? 等不多时,阳凤城城中心的广场上,已壮烈的倒下了大量精锐步兵的尸体,血流如海,尸块多的可淹没马蹄,哀嚎声此起彼伏,场面血腥且诡异。 那些横陈于地的新鲜死尸,无一例外皆是葬身在两名不俗之客剑下的阳凤官兵,死状尤为凄惨,肢体残破断裂的地方切面十分整齐,显是剑气锋刃一甩之下,立时便断,没有其余任何可能性,只要是一下就被斩杀的,多半都没怎么经历痛苦,亡命亡得很是干净利索,死得其所。 一个个精壮雄健的持械兵卒在出刀后,出刀时,或是还没来得及出刀便纷纷倒在了地上,沦为血还没有彻底凉掉的尸体,再也站不起来。 那个由上千人共同构成的包围圈子,也逐渐有被生生撕裂出一个可供逃生的大口子的趋势,就似以陈旧渔网困厄海中蛟龙,巨蛟疯狂挣扎,旧网焉有不破之理?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一旦冲在最前头的那批兵卒,出现接连不断的战力亏损,力不可支,人人倒下速度飞快的不利情况,那么对处在后头的那些战士来说,在士气上面的影响无疑是极其巨大的。 「前面的袍泽牺牲得那么快,连一剑都抵挡不住……那么会不会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心里存了这样的念头,如何还能好好作战? 两名杀人如切菜砍瓜的可怕剑客,有着无人可当的破竹之势,纵马前奔,速度极快,这让此刻身临广场上的一众军事重镇的战士们,个个头皮发麻,骇得握不动刀,也走不动路! 他们其中有不少都对魏魁麾下的魏家军耳熟能详,甚至还有些,几年前就亲自登临过两军交锋的战场,在战役中侥幸存活,算是实打实体验过那支由狼煞带领的铁血军队,明白魏家军究竟是何等的势不可挡,沙场战斗力到底是何等的无可撼动。 若用两个字来形容,很简单,就是「无敌」二字! 也只有无敌才能极好的概括魏家军的实力! 而此时此刻,在这片摘星楼底下的宽阔广场之上,因那两个该死的潇洒剑客到来,这群重镇塞口的蛮族战士们,又回忆起了昔年被魏家军队肆意碾压的恐怖。 那种无力无助与张皇失措,深深的陷入地-狱牢笼却怎么样都无法挣脱,仿佛除了任人宰割这一条选择以外,其他什么做不了的悲哀感受,实在是太过于糟糕透,我认识一个教人摔跤的老师傅,年轻的时候也是靠拳头说话的纯粹武夫,现如今岁数大了,头发都已不剩几根,却还是狂的可以,你这人倒与他有些相似。」 魏魁之子魏颉顿了顿,又道:「那么今日咱们就来看看,到底是你的拳头够硬,还是我的剑够快,究竟是一力降了十会,还是我一剑破了万法!」 鼓大高手眼神阴沉,咧嘴轻轻笑了一下,说了句:「我的拳头不仅硬,而且够快,不仅能降十会,也能破万法……更能让那个姓魏的大将军,断子绝孙!」 言语甫毕,那一袭黑影狂掠向前,气势之猛,胜过投石车甩出去的烈火流星。 武夫再度杀向剑修!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二十九章 武夫杀剑修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章 飞剑杀武夫 蓝关麾下头号武夫鼓武气势直如惊虹,前路再无人可挡,以生平最快之速,踩踏大地,猛然冲向了那匹毛色如血的高头大马。 骑乘在赤骥背上的魏颉直面这位脱俗境巅峰武夫,因为有好兄弟苍参在旁边打掩护,用不着分身去花精力应对周围那群聒噪的蛮族士兵,得以稳定沉浸下心神,一门心思的想办法对付那个姓鼓名武的纯粹武夫,力求优胜。 鼓大高手前冲气势极其雄壮,挟带阵阵强风,竟似身带虹光,脚下步伐亦如飞速若电,整个人都笼罩在无比浓重的本命真气之中,叫常人瞧了就心生惧意。 可用「盖世无双」四字来形容鼓武此刻的气态! 那样一个体格不亚于林间黑熊,不逊于巍峨黑塔的九尺巨汉,满怀战意,杀气腾腾的朝你这边奔过来,想要亲手杀你,此等险境,焉有不怕的道理? 鼓武鼓大高手速度实在太快,黑影闪掠向前,不断缩短差距,只见他距离红马愈发迫近,一颗醋缸大的铁拳已高高抡起。 而马背上的那名年轻剑修,自然也已做好了全力迎战的准备,情况已不再允许他心存侥幸,更容不得他不倾力而为。 毕竟他知道,眼前这名魁梧异常的黑衣武夫绝非甚么庸常普通之辈,那可是有着五阶脱俗境大圆满的巅峰修为,和青衫客苍兄一样,距离仙品六阶仅有一步之遥的超级大能。 如果说六阶凝丹境修士是「仙人」的话,那么此名黑大汉子毫无疑问,就是所谓的「半仙」! 红绸年轻人魏颉左手握住血灵朝天阙,右手之中则牢牢拿着上官白檀临终前赠与自己的那柄天下八大神剑之一的青霜。 剑修持双剑,挺胸昂首骑于骏马背上,直面那袭黑衣的竭力冲杀。 而那个这辈子都靠着一双拳头说话,昔日小小年轻便凭依惊人的武学天赋,便把两个成年人打得失去战斗力的纯粹武夫鼓武,同样将滚滚若奔流江河的真气灌入双拳里面,心中尽是滔天杀意,胸中满是战士的战意。 拳中真气流转,他再也别无他求。 什么升官发财,什么受人敬仰,什么千古留名,屁屁屁,通通都是不值钱的狗屁! 纯粹武夫纯粹武夫,关键点就在于那「纯粹」两个字,若是成天想着那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不一心一意的投入武道,被利益心驱使着行动,利欲熏心,庸庸碌碌,那还谈个屁的纯粹? 一和别人动手交战,这还没打起来呢,心里便被诸多无关紧要的杂事所牵绊,出拳远远不够顺畅自如,随心所欲。 这一拳,考虑该出多少力道才算合适,纠结半天,接下来一招,我要怎么样才能保持自己能足够安全,立于不败之地,这场战斗打下来,我会是一个什么结果,好还是坏,我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若当真在开打前或是打斗时,脑海中出现这类武斗较量最最忌讳的无聊东西,那么就什么都完蛋了,可以说是废了。 用折腰山林老九的话来说就是,拳头里面因思绪不当而出现了没用的「杂质」,那种杂质,对于一介靠拳头说话的纯粹武夫而言,无疑是相当致命的,会严重影响拳速、拳力,以及对战斗时机的把控,白白错失本该优势在己的战机。 比武打架这种东西,说难不难,就是水平较高的「互殴」而已,但要说简单,却也半分都不简单。 一旦陷入了既分高下也决生死的危厄处境,那么就该锱铢必较,毫厘必争,哪怕一点点的优势都绝对不能放过,一丢丢机会都不该无缘无故的浪费,抓住一切的可能,尽可能快的了结对手的性命! 还记得九年前,那会儿鼓武方才刚满二十岁,最是意气风发的年纪,那个时候的他,曾问过自己恩重如山的师父林清林老九,既然与人斗争时绝不该分心,且兵贵神速,应速战速决方为上佳之选,那为何师父你和人打的时候,总是喜欢如同老猫捉弄小鼠一样,多多的玩弄对手,享受那种「虐杀」的快感呢? 当时的林老九也还不到四十岁,他先是仰头大笑一声,随后重重在自己的这个宝贝弟子脑门上砸了一记糖炒板栗,没好气的骂道:「讲什么屁话,你小子和你师父我能一样么?我什么修为,你什么修为啊?等你什么时候和老子一样,也跻身了八阶天罡境,你也有资本可以肆意的玩弄你的对手,想用什么方式杀掉对方都行,随你心意,总之开心就好!江湖就是这样,唯有拳头够硬,你的道理才能算是真理,否则,哼,那就野狗放屁,不值一提!」 于是那个时候连五阶脱俗境都还没有的「鼓大高手」,就已暗暗在心里笃定信念,自己未来定然也要成为一位举世无双的天罡境武夫,就像师父那样,拥有随意玩弄对手至死的绝强武力,让自己的「道理」变成任谁也忤逆不得的「真理」。 至于以后成不成为折腰山干部之一,这种在别人看来有若直上通天梯的俗事,并非鼓武的生平追求,当不当官,管不管兵,这些事儿其实压根没什么所谓,有了挺好,美滋滋,若没有,那也无妨,能接受。 他之所以想要让自己的拳头变得如师父林清那般硬,仅仅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够以「绝对」的硬实力,无比疯狂的碾压所有拦路在前的敌人,实现「身前无人」的境界,让任何对手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只觉得眼前对打之人绝非俗世凡人,而是天庭战斗神明,煌煌武道至尊! 后来鼓武日日夜夜勤苦练功,再加上他那份与生俱来,极高极高的习武天赋造化,修为底蕴提升得自然也飞快,很快就通过一场接着一场的胜利,以及自己作为折腰山人间真武林清宝贝徒弟的煊赫身份,摘得了一个「小武神」的光荣绰号,在整个天烛国南院都坐拥了不小的声望和名誉。 世人皆知林老九有个门下弟子叫做鼓武,不到三十岁便已是半步凝丹境的顶级高手,不单单有希望在今年踏入仙品境界,成就「拳仙」,更是有希望在四十岁之前成为地煞境甚至天罡境的绝世大能,前途之光明璀璨,已无可用言语来简单形容! 鼓武听到别人对自己的此等无上美誉,自然心里甜甜的颇为受用,但他到底只是武夫,而不是蠢笨如猪的莽夫,还是有脑子的。 他也知道,那些恭维奉承自己的话,至多只能信一半、忘一半,若是猪头猪脑的全都信以为真,觉得自己既是林武神的嫡传弟子了,一身武学根骨远超常人,便可有傲世天下的莫大资本,不怎么努力便可轻轻松松享受红利的话,那可就实在是蠢到姥姥家了。 江湖人历来有三大忌讳,傲慢、自卑和愚蠢。 而其中最大忌讳傲慢,也就是自卑的对立面「自负」,往往就与所谓的「愚蠢」结伴同行,那些因为过分傲慢自负而早早死掉的家伙,其实说他们是笨死的蠢死的,也无不可。 毕竟聪明人都会对自己的实力有一个比较清晰的认知,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不至于说夜郎自大,半桶水瞎晃悠,行走江湖时自然也会有所收敛,低调行事,基本上只要运气不是太差,都很难沦落至一个「英年早逝」的悲惨下场。 那些又蠢又狂的家伙,则因为本身实力和满身傲气并不匹配,其实只有十分的水准,却硬要打肿脸充死胖子,装得自己好像有二十甚至三十分的能力,这就难免要被人处处针对,一旦发生「打脸」的情况,江湖上满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谁管你什么身份地位,就算你后台再怎么硬,靠山再怎么厚,月黑风高夜,见面出一剑,就两个字,照杀! 鼓武的父母皆是因逃命不及被堵截,而最终不幸死于仇家之手的,后来被恩师林清救下,得以学了不少与人搏斗的功法技巧,内功造诣也与日俱增,修为提高得相当迅速。 为了多多增加实力经验,曾几次三番踏步江湖,以蒙面人的神秘身份和各路豪杰高手比拼,与三教九流的人士厮杀,出入各种鱼龙混杂之所,看遍天烛国南北地界的人情冷暖和江湖善恶。 今年他虽然才不过二十九岁,但若论对人生的感悟和理解,对好人坏人、好言坏言的分辨能力,以及在临阵争斗时的反应速度,纵是比他长上二三十岁的人都决计不是对手,根本就比不过,也没法比。 一个才二十九岁的壮年男子,心思却已与中年,甚至暮年人相差不多了,鼓大高手近些年来所经历的种种苦难,恐怕若是写成细密文字,那都要编成厚厚的一沓纸了。 也难怪堂堂折腰山真武峰峰主会对其那般看重,还公开表示他鼓武极有可能是天烛国未来武道的「扛鼎之人」,会是近几十年来,最年轻的八阶天罡境纯粹武夫,也毫无疑问会是继承自己全部武学的门下最得意弟子! 在不到三十岁的年纪里,青年武夫鼓武的肩头,便已沉甸甸的挑了那么多的东西,好似挑山一般沉重。 他心知肚明,虽现如今自己只不过是阳凤城城主部下的一员侍卫,即使宣称「头号武将」,实际上并无未经许可私自调兵的虎符权力,故而真实身份和一个贴身死侍没太大区别,但那不过「鱼潜河底」的一种蛰伏手段罢了,金鳞不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十年,最多十五年后,等到亦兄亦主的蓝关蓝城主顺利卸任以后,他鼓武必然会借机一飞冲天,虽说不一定就那样顺理成章变为一城之主,但至少手底下能掌管不少的兵权,再配上一个地煞,甚至八阶天罡境的修为境界,庙堂江湖双丰收,啧啧,那该是多么不可一世,风光无限? 所以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努力挣下一条性命,至少今时今日,万万不能死在这片广场之上! 五阶脱俗境大圆满的纯粹武夫,正面交锋,同时迎战两位「剑仙」,这该如何是好? 唯一的最优解就是,想尽办法拉近搏斗距离,突破至那名剑道仙人的身前。 只要两者之间所差不超过一臂,鼓大高手就有信心取走对方的性命! 至于该用什么手段杀人,自然是他师父昔年传其的一套堪称巅峰的近战武学,名字取得相当霸气,唤作三个字——「屠龙手」。 这一功法与林清过去担任帮主的那个魔派屠龙帮同名,此杀力绝强的武学一旦修炼到最高境界,双掌中将会蕴藏共计八条形同雪白小鱼的锋利气机,每一条气机皆锐至极点,可于瞬间切碎敌人的身体。 唯一的缺点就是无法脱出手掌,连分离指尖都做不到,故而必须要和敌人拉至一臂距离以内,方可有机会奏效。 一击即中,亡人性命只在弹指之间! 小武神鼓武前掠途中,风驰电掣间,周身上下已被浓浓的紫雾状气机包裹,原本的黑衣在紫气的萦绕下改换了奇异色彩,显得愈发诡谲骇人。 那也是人间真武林老九的得意武学。 此乃一门集合了内功与外功的轻身功夫,名为「幻魔身法」! 鼓大高手以犹如鬼魅幽灵般的奇幻身姿,脚步带风,飞速上前,眼看就要奔至红马赤骥的马头之前。 幻魔真气有干扰人心智和元神的特异功效,可令敌人在某一刻丧失及时应战的能力。 而那个瞬间,就是鼓武以剔骨剥筋鱼手刃剑道仙人的宝贵时机! 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就这么摆在了眼前,鼓武断然不舍得错过。 他要以敌人的性命,来砥砺自己的武道心境,只要心境足够强,他就有希望早日突破六阶凝丹境! 就在那袭「紫」衣离迫至马首处尚有不到一拳之距时。 有八柄细小飞剑,自八个迥然不同的方位掠来。 瞄准了鼓武身上八个不一样的要害部位。 武夫誓要以拳杀剑修。 剑修却要以飞剑杀武夫!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三十章 飞剑杀武夫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一章 脚踩武神 魏颉有八柄飞剑,皆是稀世难觅的通灵物,杀力绝强,可穿透一切。 冰塞川雪满山,由天庭剑道仙人李太清所赠。 朝三暮四火蛇水龙,从天下第一美男子「冬爷」聂柔手上抢夺而来。 厚善重罚,得自法家圣人李白白之手。 共计八剑,灵感通玄,有《蜀道御剑歌》上面所记载的仙家法门加持,与「剑主」魏颉心意相勾连,极是忠心向主。 剑主心动,则飞剑也动,剑主起杀心,则飞剑取人头! 此时此刻,八剑裹挟炫彩流萤,极速掠向了那个浑身被幻魔气机笼罩着的魁梧巨汉。 如陷剑阵一般,剑气浪潮铺天盖地。 身高九尺的纯粹武夫鼓武即使意态昂扬至顶点,却仍大受八股浓重无伦的「杀气」所震撼,心神晃动。 仅是一刹那,他便已心知肚明,那八条灵气满满的小剑,只要有哪怕一条伤及自己身上的要害部位,这一战,恐怕就是自己板上钉钉的「败北」了。 故而为了自身性命,距离赤骥马头所差不远的他,不得已收起了自己那一发倾尽了周天内力的上乘拳招。 瞬时收敛罡气,灌注全部精气神,不遗余力的开始躲避那八剑袭来的恐怖攻势,仿佛是那沙场上的战士避让从天而降的羽箭。 武夫施展巅峰状态的轻功幻魔身法,紫雾登时便蒸腾如鼎沸,黑衣汉子姿态矫健,左避右闪,竭尽所能想要摆脱那几条如影随形的玄妙小剑。 然而锋锐无匹的八件通灵物就是不依不饶,不达目的,绝不肯善罢甘休,剑意磅礴,杀意更是澎湃汹涌,誓要以剑刃重创敌人,以遂剑主之「心愿」。 不可谓不忠诚! 幻魔身法乃是林老九生平最最得意的轻功绝技,需要练功者长期内外兼修,单单练出形同鬼魅般的身法动作尚且不够,还须具备浑厚扎实的内功底蕴作为支撑方可,若徒有其形,而外强中干,那便如内部腐坏中空的参天大树,一劈即断,没什么用场,连当柴火都不配。 林清曾不下一次明确表示过,其义子林明虽已浅浅的学会了此功法,但顶多只不过是皮毛而已,唯有他那得意门徒鼓武,在这门武学的修炼期间倾注了够多的心血和时间,造化匪浅,能够在实战中依靠身法内力,发挥出扭转胜负的决定性作用。 折腰山老大诸葛长怀在欣赏了鼓武的功法表演后,拍手称好,大赞其不到三十岁就能达到此等超凡水平,实在难得的紧,用中原儒家的说法就是,已到了「登堂入室」的境界,纵然是开宗立派都绰绰有余,真不愧是林老九的门下爱徒,果然禀赋奇绝! 此时的广场之上,五阶脱俗境大圆满武夫鼓武,以臻入化境的轻身功法,催生无与伦比的浓紫幻魔真气,以尽可能多的「变数」和尽可能诡异的动作,回避着杀人飞剑针对自己八处要害处的致命袭击。 八个要害。 头顶天灵盖。 两处太阳穴。 咽喉。 膻中穴。 心脏。 脊梁骨。 下-阴。 八个绝不能被破伤的部位,分别有八柄飞剑死死针对,危机临头,大事不好,情况凶险,莫过于此。 那一瞬,身穿黑红裰衣的巨汉鼓武脖子一缩,脑袋骤然一矮,堪堪避开袭向左右太阳穴的冰塞川和雪满山双剑。 一点剑光陡然落下,如狭长火萤直坠,是那飞剑火蛇。 笔直戮向小武神的头顶天灵盖。 鼓武侧身躲过剑气压顶,须臾间,另一柄水龙剑已朝着咽喉处凌厉刺来。 再躲! 勉为其难绕开本该洞穿喉管的一剑,鼓武尤为恼怒的骂了句「该死」,分开双腿,令小剑暮四没能破穿胯间下-阴。 转瞬间,朝三已猛地「撞」向鼓大高手的后背脊梁,似要一击断掉敌人的那根「龙筋」! 鼓武迅速闪开身子,不致支撑身子的脊梁断裂,心感后怕,额头不由得渗出冷汗。 然而尽管他拥有着绝强的轻功造化,奈何飞剑数目实在太多,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终有被细剑伤到的那一刻。 终于还是来了。 厚善剑瞄准胸前膻中穴的一击,被鼓武以腾挪身体的轻巧方式闪避,就在这位半步凝丹境的大高手准备设法护住心脏所在部位之际。 后背传来一阵出乎预料的剧痛! 虽无过分的撕心裂肺,却也着实令鼓武大吃一惊,自知大事不妙。 林清得意弟子鼓武疏于防备,没能料想到重罚剑竟会在最后一刻改换轨迹,从心口转至了背部。 只这么一个关键的节点出现严重失误,鼓武背后的肌肉里便已深深扎入了一柄饱含杀气的细小飞剑。 就在鼓大高手将注意力切换至身后时,前胸处竟又蓦然再中两剑。 却是最早就已避开了的冰塞川与雪满山! 剧烈疼痛带来的片刻恍惚,黑衣大汉那对有如南瓜一样硕大的肩膀头子里,又被结结实实的戮进去了两柄飞剑,火蛇水龙。 厚善剑对准了巨汉心头刺来,鼓武以屠龙手化出八条剔骨剥筋鱼,刚刚格挡开此剑,后背的筋肉里又被朝三暮四两柄该死的小剑穿透。 无比的疼痛感致使鼓武几乎丧失了理智,强横绝伦的剑气在其体内恣意狂绞,疼得人咬牙切齿,直欲暴怒疯癫。 两眼通红的大汉鼓武厉声吼了一嗓子,宣泄胸中愤恨,身中七剑的他用力拨开了小剑厚善,朝前头再度咆哮着冲奔而去。 杀向了那名骑乘在赤马背上,悠哉御剑的红绸年轻人。 如同一头重伤的黑熊扑向本该葬身于自己爪下的年幼猎物! 也不再管那件细小通灵物会否对自己造成不利,有道是债多不愁,剑中得多了,也就不用愁了。 一拳尚未递出,飞剑厚善同样也狠狠钉穿了鼓武的背脊。 至此,通灵八剑已悉数扎进了鼓姓小武神的体内。 鼓武被阵阵凌乱剑气摧残,苦不堪言,极大影响了周天里滚滚内力的走势,拳速自然也大幅降低。 这一本来早该轰出的霸气拳招,在还没对敌人造成任何创伤之前,便被一道极其耀眼的青色剑芒打断。 马背上的红绸年轻人魏颉挥落右手中的青霜神剑,罡气夺目,一条青龙就此斩下。 鼓武及时提臂格挡,守住头部不遭重击彻毁,随即便被这道强劲芒罡砍中,两臂顿时出现了一条极大的伤口,深可见骨,其状瘆人。 青霜剑神通非凡,可消除习武之人的全部体魄,使其身体沦为脆弱不堪的白纸,如若瓷人! 魏颉左手血灵剑猝然往前一递,以朝天阙刺出意气剑招孤烟直。 雪白剑罡杀力通天,立时便彻底洞穿了鼓武的小腹。 体格魁岸犹如黑塔般的彪形巨汉终于支撑不住,颜面朝下,整个人僵硬如棍,轰然倒在了地上。 魏颉甩动缰绳,策马跨过鼓武的身体,冲着前方继续拼杀。 紧接着,后头那群被紫霄真气牢牢护住的中原百姓们一窝蜂的拥了过去,不愿和他们的「大英雄」拉开距离。 众人脚踩武神!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三十一章 脚踩武神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二章 叫他死无全尸! 纯粹武夫鼓武被两剑钉穿肩膀,两剑刺透胸口,四剑贯破后背,八剑无一例外悉数扎入其体内,剑气肆意侵绞,受伤极其严重,战斗力极速下降。 随后又结结实实吃了青霜神剑一斩,强硬的体魄瞬间化为乌有,在肉躯最脆弱之际,如堤坝即将塌方时突遇洪水,小腹蓦地里被血灵一记意气剑招孤烟直洞穿,碗口大小的伤口,生死不知。 就那样躯干僵硬,颜面着地,直直的摔倒在了地上。 一座高达九尺的「黑塔」就此倒下。 年轻剑修魏颉骑马一跳,跃过鼓武那具魁梧结实的巨型身体,紧跟其后,五十多名被紫霄真气保护着的中原俘虏,也都一个接一个从小武神的背上踏了过去,浩浩荡荡而过,如踩地毯一般。 堂堂林老九门下最得意的弟子,五阶脱俗境巅峰武夫,就这样被踩得如同地下蝼蚁,毫无尊严,简直可说是悲哀。 足足上千人的包围圈子,在魏颉苍参两人联合猛攻之下,很快便被撕裂出了一道「口子」,那便是百姓们逃出生天的契机所在。 「老魏,这里由我来对付,你速速带着百姓们逃离此间,我稍后便来!」 青衫客苍参纵马杀向了阳凤城城主蓝关,气魄雄壮,有攻城之势。 蓝大城主惊慌失色,忙不迭呼唤众步兵务必要拦下那个身穿青衫的剑客,自己则拔腿便逃,他身为这座兵家重地的最高城主,岂能就此没来由的死在刺客剑下? 魏颉手持血灵青霜,一手更握一剑,带领着一众被真气笼罩住的无辜百姓,尽可能迅速的逃离了这片摘星楼底下的宽阔广场。 而另一边,苍参则大力挥舞神剑地灵,屠杀着一众阻挡在前头的碍眼士兵,誓要追上那位蛮族高官,阳凤城主蓝关。 穿着蓝底黄纹袍子的中年城主拼了命的撒腿奔逃,显然追求生存下去的念头不小,他的脚力固然比不上八骏图之一的白马白义,但有那么多手下作为「挡箭牌」,倒也还是可以勉强减缓刺客杀上来的速度,拖延时间。 岂料那名该死的青衫客竟蓦然喊了一嗓子:「呔,兀那天烛贼人,休要逃走!爷爷我这就送你和你那姓果的老婆在地下团聚!」 蓝关瞬间便面容煞白,几无人色,惶恐到了极点。 他一咬牙,猛地扭过了头,瞪大眼睛望着那袭马背上的青衫,厉声喝骂,质问道:「你这中原来的狗贼,快说,你把我的眉儿怎么样了?」 苍参正在全身心的对付那群烦人士兵,倒也没太多精力和蓝城主耍什么嘴皮子,只是朗声回应道:「你的眉儿?哈哈,她已经死得透透的了,被人在两狼嚼羊口里一剑斩杀,也算是死得没什么痛苦,来来来,你也快些凑过来,别多说废话了,爷爷我也送你一死,你们这座亡命鸳鸯,也好在地-府里比翼双飞!」 蓝关登时心如死灰,只因他确实知道,爱人果眉此番南下回中原,是注定会经过照狼山的那座峡谷羊入虎口的,而那个穿青色衣衫的男子既然知道果眉经过了那里,且又了解自己和眉儿的夫妻关系…… 那么绝大概率就是,眉儿确确实实已经身死了,就如那厮口中说的那样,凄惨的死在了山谷里面,被人一剑砍死! 蓝大城主被钢铁般的事实震撼,胸口燃起了一大股怒气,他眼中含泪,饱含着对妻子的追念,仰头大喝一声:「眉儿啊——」 然后,这位修为已达三阶百尺境的中年城主,就不管不顾的朝着那匹白马飞速冲了过去,有视死如归的魄力。 「都给我闪开,我要杀了这恶人,替我的眉儿报血海深仇!」 蓝关深受南院大王耶律镇江的器重,官拜阳凤城城主之位已经多年,怎么可能会是个没有脑子的莽夫,难道不清楚自己在战斗力上远远不会是那个青衫客的对手? 绰号「画眉城主」的蓝关当然心知肚明,他也相当清楚,自己此刻贸然冲上去,和自寻死路没什么区别,就只是纯粹的送死而已。 但那又有何妨? 不怕死的,蓝关其实根本就不怕死。 他之所以一直在努力惜命,每日都那么刻苦的修炼,甚至还求着折腰山真武峰峰主林清专门为自己制做一身稀有法袍,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不想自己就那么早死了,他还有值得留恋,值得他活在这个世上的东西。 比如说这满城的龙蒙族百姓,比如说耶律镇江大王对他的殷切期待,等等。 但那些东西和他的爱妻果眉相比的话,那就根本不值一提了,都是可以随意丢弃的「虚妄」。 如果在光明的官场前途、平坦的武学大道,和妻子果眉的爱情之间选一个的话,蓝城主毫无疑问会选择后者,也片刻都不会迟疑犹豫。 在他看来,自己之所以常年累月的辛苦付出,干着这份每日要处理那么多事情的城主职位,就只是为了承担一份责任,以及能给尚未生育的妻子果眉一个安稳的生活保障,仅此而已。 如果妻儿没了,他蓝关还剩下什么呢? 区区一个三阶百尺境的修为?有个屁用! 阳凤一城城主的位子?更是不值一文的破烂玩意儿! 他即使被全城人在背后嘲笑,说他不务正业,却还是每日坚持给果眉画眉,中的仙品修为。 这样等到丈夫离职,不再干阳凤城主以后,二人开开心心逍遥江湖,浪迹天涯,哪里都可以去,自己可是仙品的顶尖高手哎,谁能近得了我的身,看我一发瞳术,立时便叫你身死道消! 点点滴滴的美好,在此时此刻,如同走马灯一样在蓝关头脑中闪过,他眼睛里的泪水愈流愈多了。 心头的怒火自然也越烧越旺,直欲喷发。 终于。 一城之主蓝关,三阶百尺境的武夫,使劲儿拨开了挡在前头,不希望城主如此荒唐的执意赴死的官兵。 中年人直面那个来自中原的青衫男子。 蓝关因愤怒和仇恨而目眦尽裂,眼中仿佛要挤出血泪,他瞪着白马背上的青衫剑客,嗓音发颤,大吼道:「我要宰了你给眉儿报仇!」 他学着自家侍卫鼓武适才的那副样子,双足灌满本命真气,蓦然间发力,身子一跃三尺高。 旋即捏紧右手拳头,俯冲而下。 狠狠将凌厉拳招递向了仇人。 他要以自身磅礴拳罡,打杀那名可恨至极的中原青衫客! 在两人距离仅剩一臂的时候,苍参彻底意识到蓝关身上那件蓝底黄纹法袍的与众不同。 竟然往外持续散发着不同寻常的气机涟漪,一丝一缕都极度符合大道扭转,甚是宝贵! 苍参出身中原淮南道苍山,其父是江湖上久居盛名的苍山大侠苍澍,自幼锦衣玉食,长成以后一人一马一剑闯荡江湖,更是什么好东西都已见过了。 但实话实说,他却也实打实是生平头一遭见到品质如此之佳的法袍,眨了眨眼睛,咧嘴笑道:「这袍子实在妙得紧,不错不错,现在它归我了。」 五阶脱俗境大圆满的剑修苍参,以胸口最结实处硬接了蓝大城主的一拳。 蓝关见一击得手,正欲出挥出第二拳的时候,整个面门已被那青衫客的一只大手给抓住了。 衣色为青,姓氏为苍的青年剑客「嘿嘿」一笑,骤然间将本命真气从掌心中喷涌而出,内力吐出的一瞬,已席卷而开。 瞬时就用真力散掉了一部分法袍的气机防护,算是成功「罩破」,袍子的御伤能力短时间内大大降低! 随后趁着此等难得的宝贵机会,斩落了手中天下八大神剑之一的地灵。 只见蓝关的那颗大好头颅,立时被翠绿长剑从脖颈处整整齐齐的砍了下来。 这位阳凤万人之上的中年男人在死前的那须臾时刻里,胸膛中满是愧疚之意,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眉儿,等到下辈子,我再天天给你画眉吧……」 苍参毫不留情的斩杀了阳凤城城主后,把蓝关的那颗人头随意往旁边一甩,以单手剥去了画眉城主的那件名为「雪拥」的珍贵法袍,迅速将之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青衫客,变蓝袍人! 刚一穿上,苍姓剑客立刻便感受到本命元神的强度有所提高,浑身皆被浓重无比的「雪气」紧紧包裹住,那种异样的感觉,简直妙到了极点,妙得不能再妙。 深知自己此番掠夺来了一个好东西的苍参心头大喜,美滋滋的暗自嘀咕道:「秀秀,我又亲手宰杀了一个蛮族高官,你且等着,我定会手刃天烛的南院大王,以耶律镇江的人头作为聘礼,娶你过门,谁敢拦我,我叫他死无全尸!」 雪拥蓝关马不前。 拦我马前者,死无全尸!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三十二章 叫他死无全尸!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天仙 阳凤城城中风云变幻,又是一场凶险无伦的悍然袭杀。 战斗过后,一城之主蓝关凄凄惨惨身首分离,举城第一武夫鼓武则生死不明。 不下两百名步卒战死! 魏颉以手中双剑,冲破了官兵们的包围圈子,顺利带着五十多名中原百姓逃出了生天。 而苍参则在杀死蓝大城主后,尽力策马与之汇合。 就照着苍参先前约定好的那样,他们成功在阳凤与七星两城的交界处碰了头,皆安然无恙。 在那个地方有片颇为隐匿,适合藏人的林子,如今虽然还没开春,林子里面的树木都光秃秃的,没有什么叶子可以作为阻挡,但那么大一片地方,要容纳区区连一百人都不到的队伍,却也是十分安全稳妥,不用害怕被人发现,不得不承认,姓苍的选址的本事确实不赖。 魏颉先是逐一帮那些下巴脱臼的中原俘虏们治伤,让他们别怕,忍着点痛,把早已断裂的下颌骨接上,然后再用道门圣物青云真气,一点点的为他们修复此伤。 虽然下巴脱臼的伤相当严重,但好在也没有断掉太久,魏颉用珍贵无比的道家真气给他们每个人都疗了伤处,大概一共用了不到三个时辰,众百姓也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也用不着像只池塘里的癞蛤蟆似的,把嘴巴张得那么大了。 魏颉心中很是欣慰,此时已换了一身「蓝袍」的剑客苍参,更是拍着红绸年轻人的肩膀,赞赏之余也不忘好生自吹自擂一番:「老魏啊,咱们这是又干了一桩壮举啊,先是在青铜峰之上诛杀天狼府持节令慕容击筑,现如今咱们又好好闹了一番彩灯大会,我亲手弄死了那个阳凤城城主蓝关,嘿嘿,这下咱们两个可都是闻名遐迩的大英雄,大豪杰了啊!」 魏颉自然不像眼前这个「蓝袍」客那样,脸皮厚得可当城墙,但却也对自己的这两次「袭杀」颇为满意。 自己昔日在中原大地,和侠盗公冶锦一同劫了法场,杀了六十多个朝廷官兵,被举国通缉,处处可见悬赏令,连天子陛下都给震动了,害得自己到哪儿都见不得人,只能惨兮兮的乔装改扮成西域人模样,和朱丹裙小丫头许灵霜一起行走江湖,半分也不潇洒。 那一次与人联手劫法场,痛快倒是痛快了,后续的种种因果实在多得烦人。 比方说那个西湖南斗派的「大」女子孟幻,就是在那一次劫法场认识的自己,也就有了后来在满月楼里面的那回「刺杀」。 也正是孟幻其心可诛的透露了自己行踪,以至于「冬爷」聂柔才会千里迢迢从天启来到龙虎楼里,没别的目的,就只是为了亲手逮捕魏颉这个,比飞花十二神盗都还要出名的家伙。 那一战,小霜儿战力低微,并没能出什么力,魏颉面对一个可以轻松驾驭四柄飞剑的六阶凝丹境剑仙,若不是关键时刻,用了南斗派镇派之宝醉卧美人膝,一锥刺得聂柔重伤,然后又用剔骨剥筋鱼给那个天下第一美男子毁了容貌,那场战斗的胜负还真的不好说了。 搞不好就是他魏颉身死在龙虎楼里,或是被直接打昏过去,以俘虏的身份被带去天启城,自己都是那等悲哀的下场了,小霜儿许灵霜也毫无疑问是要死在那个冬爷的手上了…… 劫了一次法场,后续竟然有那么多的腌臜事情,真是让人一个头两个大,甚至都有些后悔,干嘛要去搭救那个和自己素不相识的清官大老爷郑瑞了。 而且即使衍生出之后那么多的牵连因果,实际战事成绩也十分平平,不过就是杀了六十多个官府朝廷的狗腿子,杀了一个魔虹拳派的拳师,和一个刑部的军机大臣么? 就算不杀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但现在这两次惊天动地的袭杀可就完然不同了。 第一次就是纯粹跑去少咸山青铜峰杀人泄愤,来个北望射天狼,成果颇为丰硕,把慕容家族的七个儿子杀得只剩一个慕容武,天狼府持节令更是当场死在了山巅平台之上。 第二次来到这片摘星楼底下的广场上,杀人肯定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想法无疑就是救人,把那群无辜被强行掳至了这里,不幸沦为「人壶」的中原百姓给顺利救出,苍参更是大立功劳,杀死了那个人称画眉城主的蓝关。 若是没有青衫剑客的帮忙,单凭魏颉一个人,恐怕还真是很难做到既救人又杀人,那日在青铜峰之上,多半也没法子把慕容家族的蛮子杀得那么干净,就孤零零剩下一个了。 再想想那天在玎州礼阳城里公然劫法场,也是魏颉和白玉金刚张玉蕾对战,黑衣侠盗公冶锦去刺杀官员果毅,兄弟之间分工明确,配合默契,等得手以后,一个殿后,一个先走,再选一个安全的地点,两人碰面,完美实现计划。 果然,搞突然袭击的这种杀人谋划,还是得有两个人一起去干才比较稳妥方便。 魏颉并不居功自傲,但顾及兄弟的面子问题,又和苍参互相吹捧了一通,让那个胡子邋里邋遢的苍山剑客自我感觉好到了极点,无比赞赞自喜。 当魏颉问起两个人之后的目标去向时,嬉皮笑脸的苍参突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这让魏颉由衷觉得,这家伙定然是要说出一个相当了不得的地方了,极大可能就索性来一句:「咱们直奔天阙城,去弄死那个复姓耶律的王八蛋!」 但结果就是,一贯性子爽利的苍参这次并没有很直接的说出要去的地方,而是打了个哑谜,说咱们现如今已经把这些百姓都安置在了这里,等风浪基本平息以后,他们随时都可以走,我们也就用不着像门神似的一直守在这儿了,大闹阳凤城彩灯大会,这座兵家雄镇恐怕是不好再待了,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我们也该去下一座城池了。 天烛国从大禹王朝割走的六座南院雄城之一。 阳凤之后,就是七星。 照苍参的说法,那座以北斗七星为名的大型城市,虽繁华鼎盛不弱于阳凤,但民风「淳朴」程度却是更上一层楼,咱们身为中原侠义道男儿,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有足够的理由深入龙潭虎穴之地,去好生闯一闯这座已经归属了蛮子的敌国雄城。 魏颉被自己的这个「好兄弟」点燃了情绪,意气满怀,觉得这一趟七星之行,可谓有必要至极,便将自己身上的全部干粮和水通通送给那群百姓以后,骑着马跟随剑客苍参,一同继续北上。 入了南院黄龙府七星城。 魏颉如果事先知道这个姓苍的要带自己来那种荒唐地方,他是打死都不会跟过来的。 只因他骑乘红马赤骥,在白马蓝袍人苍参的带路下,于城中拐了几个大弯,来到了一座门口挂着「天仙楼」三字匾额的大型青楼门前。 抬头望着天仙楼的楼匾,马背上的年轻人魏颉抽了抽嘴角,大有被诓骗之感,没好气的问了句:「这就是你说的「龙潭虎穴」之地?」 一身法袍雪拥的苍参满脸「无辜」的点了点头,继而挺着胸膛回应道:「可不是嘛,这龙潭虎穴可深着嘞!整座七星城里那么多青楼,就当属这座天仙楼最大了,这要还不够深,那可再也寻不到其他更深的地方了。」 见老魏极有扭头要策马离去的冲动,骑着白马的苍参连忙又补充道:「莫走莫走,魏兄弟,你别不信我,这楼唤作天仙楼,名副其实,里头确实是有天仙!」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天仙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四章 柔肠百转 七星城。 城中最大妓院,天仙楼门外。 「天仙?什么东西?」魏颉表示迷惑。 苍参却不正面作答,而是转而笑言道:「天仙楼里有天仙,这可是这座道:「去,给我来个二楼的包间,把你们这儿最漂亮的两个妞儿喊来,陪两位大爷喝酒!」 那老鸨顿时眉开眼笑,迅速把十来颗价值不菲的金豆子揣入了兜里,试探着问道:「二位爷可是要「柔肠百转」姑娘作陪?」 魏颉目不斜视,懒得应付这个浓妆艳抹的恶心老婆娘,苍参则皱了皱眉,「什么柔肠百转姑娘,好看吗?不好看的我可不要啊!」 「这个二位爷放心,那两个姑娘是去年年底刚纳进来的,好着叻,一个叫顾倾国,一个叫顾倾城,合在一块儿就是倾国倾城,顾倾国叫人柔肠寸断,顾倾城定让你那点儿小心思千回百转,加一起就是柔肠百转,妙不可言呐!」 苍参听得起了兴致,觉得属实不赖,眯眼笑道:「不错不错,听闻你们天仙楼里的楼里头有天仙?我也真是信了你的鬼话,下次老子若再被你骗,我跟你姓,我叫苍颉。」 苍参试图用几声「哈哈」掩盖过尴尬,「咱们历经了两场袭杀,那么多官兵围堵我们两个啊,整整两次死里逃生,咱们这是什么交情?患难之交,生死之交,都这么铁的关系了,还谈个什么骗不骗的?忒外道了哈!我这不是看你最近压力挺大,心思堆了不少,想着给你寻点乐子放松放松嘛,好意,都是一番好意啊!」 魏颉打赏了他一个「呸」字,「你自己想要找乐子那是你的事,别牵扯上我,我压力大自然有我自己排遣心情的法子,用不着跑来妓院里面放松。」 苍参被一时噎住,沉默一会儿后,有些不快的说道:「那就喝酒,光喝酒总行了吧,那两个姑娘,柔肠百转,倾国倾城,都是我的,让那两个漂亮姑娘陪我喝酒,你一个人喝!」 魏颉从话语中听出了些许火气,淡然道:「反正是你掏银子,怎么样我都不吃亏,不瞒你说,我之前有个朋友,姓杨,贼他-妈的混蛋,喊我去青楼,一口气叫了六个姑娘陪酒,花的还都是老子的钱。」 苍参挑了挑眉,问道:「六个?那是挺多的了,你三个他三个?」 魏颉摆了摆手,「不是,那时候我的情况和现在差不多,也算是被他给骗到了青楼里面,那会儿我忒也迂腐透顶,说好了就只是去瞧瞧楼里的花魁而已,其他什么也不干,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所以我就把那六个陪酒姑娘都让给他了。」 苍参登时张狂大笑起来,一手搭在魏颉的左肩上,边笑边道:「哈哈!老魏,那可是六个花花姑娘啊,你可真能坐怀不乱,一个都不要,全让人了,而且还花的是你的钱,哈哈,你这冤大头当得也是没谁了!」 然后拱手抱拳道:「我苍参活了快四十年,头一遭见识到你这样的正人君子,佩服,实在是佩服!」 魏颉见他已没了适才那股子微愠的火气,也笑着道:「都过去了,别再提了,老子这辈子都不会再当那样的二傻子了,忒吃亏,亏大发了!」 轻拍了一下桌子,道:「你也别夸我正人君子,就那次,我和我那姓杨的朋友一块儿看了场花魁的演出,你猜怎么着?看着看着,突然从天花板上掉下了个酒鬼,那酒鬼武功不俗,把门口几个青楼护院都给打杀了,打算强行把花魁掳走,我那朋友见势不妙,就趁乱逃了,我把那个酒鬼打跑以后,花魁心怀感激,硬要拉着我喝酒,实在盛情难却,我也便半推半就的跟着去了,唉,一开始就只是简简单单喝了点酒,后来酒劲上头,当真是忍不住啊,就跟那花魁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天亮才走……所以我才知道,男女之事最是无法自制,就算像我这种定力绝佳的人都把控不住,更何况你这种花丛风流鬼了,我正经的跟你讲,一会儿你若真不想有所亏欠王一,最好还是少喝一些,老老实实的把这通「素酒」给他喝完了,然后咱们就走,这是最稳妥最安全的打算,你觉得怎么样?」 尚未等苍参说可还是不可,屋门忽然被敲响了,魏颉喊了一声「进」。 推开木门,两名有着倾国倾城之貌的青楼女子,端着两只酒壶从外头走了进来。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三十四章 柔肠百转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五章 遇刺 入屋者两人,皆手里拿着一壶酒水。 顾倾国和顾倾城,天仙楼里两位知名度不凡的「天仙」,号称「柔肠百转」。 一个体格纤瘦,一个姿态丰腴。 一个表情乖戾,颇具冷艳气质,有点像天下第一女子神盗御柳斜;一个神态温柔,极是魅惑诱人,有点和西湖南斗派掌门之女孟幻相似。 二人在姿容之美艳,和身段之窈窕方面,虽然不及魏颉在照狼山羊入狼口里遇到的那名白衣女子,但却也属实都是品貌绝佳的旷世佳人。 美得不可方物,俱是上等的人间尤物,纵然说她们一个倾国,一个倾城,也几乎没什么过于夸张的成分在里面。 魏颉毕竟曾和盈盈仙子沈腰、「大」女子孟幻和天下第一花魁窦妙发生过关系,也算是有见过「大风大浪」的成熟男人。 而那个苍山第一纨绔,花花丛中畅玩了十来年的蓝袍剑客苍参却是两眼发直,也不知是当真憋了太久没有发泄,还是他素来就有看到美女就走不动道的习惯。 总之这名淮南道纨绔子弟出身的苍姓仁兄,在屋子门刚打开的那一刻起,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倾国倾城那对天仙姐妹花。 苍参咽了下口水,神情甚是快意喜悦,朗声招呼道:「想必二位就是柔肠百转姑娘了吧,来来来,二位亲爱的姑凉,速速过来这边!大爷我快馋死了!」 两个被苍参唤作「姑凉」的小姑娘唱了个喏,皆款款而行,端着酒水走了过来。 凑近后,游侠儿苍参将这对年轻貌美,身材也好得不行的小姐妹上下打量了一番,发问道:「柔肠百转,顾倾国和顾倾城,谁是倾国谁是倾城,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身材较为纤细,手脚胳膊都仿佛一拧就断的冷艳女子开口道:「我叫顾倾国,是姐姐。」 然后紧接着,另一个体态尤其丰满,眼神柔情似水,在魏颉看来满分二十分,足可打十七八分的姑娘回答道:「小女子名叫顾倾城,是妹妹。」 一听到「小女子」这个自我称谓,魏颉不由得又想起了那日在彩菱城满月楼里刺杀自己未遂的西湖「大女子」孟幻,一想到就是因为自己和孟家女乱七八糟,导致身在隔壁屋子的朱丹裙小丫头许灵霜伤了心,这才使两人之间的关系产生了第一层裂痕的。 胸怀无限愧疚,心下一阵莫名刺痛,自觉对不起小霜儿,暗暗懊恼,若是能穿越回那一天,定要把持住自我,绝不可再行那等胡天胡地的乱来之事。 苍参在明白两个「姑凉」的名姓和姐妹关系后,笑吟吟的点了点头,又仔仔细细将两人打量了一圈,瞧着身为姐姐的顾倾国脸色不佳,于是忍不住出言问道:「哎呀,倾国姐姐,怎么了?瞧你这面色,是有何让你心情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么?快些过来跟我说说。」 魏颉瞧了眼长满络腮胡子的邋遢汉子苍参,心下觉得好笑,你都快四十岁的人哎,还腆着个脸喊人家小姑娘作「姐姐」,也不嫌臊得慌? 容貌冷冰冰的顾倾国还没说话,作为妹妹的顾倾城先行帮姐姐解围,眉目传情,颇为殷勤的陪笑道:「大爷,我姐姐生来就长了这么张「厌世脸」,和人讲话也从来不懂什么礼数,教也教不会,大爷千万别见怪,小女子陪大爷喝酒便是。」 苍参哈哈一笑,摆了摆手,爽快的道:「不用你,我这人就喜欢有点儿小脾气的「小烈马」,来,倾国姐姐,过来过来,坐我腿上来,咱俩一块儿喝一盅!」 忽然间,魏颉从那个体格细细瘦瘦的姑娘眼神中,察觉到了一丝可怕的「杀意」,极不明显,一闪而过,出现了片刻便即消失,但即使出现得如此短暂,对于生性警觉的魏颉而言,已经足够让他加强防备起来了。 魏颉再对着那个姓顾名倾国的女子好生观察了一番,发现这个胳膊腿纤细异常,个头也不怎么高的小姑娘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习武之人才会有的气象,细瘦弱气的体态也让她给人一种「很好征服」的感觉,甚至在感觉上比花魁窦妙都容易推倒,再加上她那张冰冷厌世的小脸蛋,实在是令男人见之便生浓浓的欲望,无法自制。 要知道,魏颉察查他人修为底蕴的本事并不差,就像那日遭到孟幻刺杀之前,刚一进屋子,他便立时发觉了大女子孟幻其实绝非寻常人家的女子,有武学在身。 而现在,这个眼神中闪过一抹杀机的孱弱小女子,却让魏颉发现不到丝毫的异样,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风尘女子,没什么特殊之处。 出现如此情况,基本上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就是这个青楼小姑娘确确实实从来没有练过武,那份一闪而逝的可怖杀意,不过是她出于对惫懒汉子苍参的反感而自然流露出来的,姑娘家家见了老油条的混蛋,露出点杀意也算不上太大的事情。 另一种就有些不太妙了,那就是此女子的修为境界不低,远远强过西湖南斗派的大女子孟幻之流,能够近乎完美的隐藏起自己脉络中内力气机的流淌走向,不让人分辨出自己到底有没有功夫,这般手段,那么少说也该有四阶洗髓境的修为了。 魏颉在考虑要不要提醒风流客苍兄一嘴,但想了想意识到自己其实也不太好说这种事情。 难道要画蛇添足的提一下,喂,苍兄,那个女的想杀你,你当心点? 这很容易被当成脑子有问题的好不好! 更何况,就算那女的果真是有四阶以上的修为境界,苍参作为一个有半步六阶凝丹境的剑修,又走了那么多年江湖,有武功有经验,论资历辈分,尤在自己之上,应该不至于那么蠢的栽在一个青楼女子的身上。 既然有了此种想法,魏颉也就放宽了心,不再去替人担忧,充其量就是饮酒时多费点神盯着,别让那个叫顾倾国的小姑娘真的暴起杀人便是,其他的也就用不着多做考虑了。 以防万一,安全起见,魏颉还特意多看了一会儿「柔肠百转姐妹花」里的妹妹顾倾城,发现此人更是连半分修为都无,一身风-骚的花月气息,有着典型青楼女子才有的那种「迎客」气质,和那天在秦淮城紫嫣楼里,陪杨-得志喝酒的那几名妓-女大差不差。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顾倾城胸脯更挺,长相更俏而已。 就这样,可让人柔肠寸断的姐姐顾倾国坐在了苍参的腿上,给蓝袍剑客一杯接一杯的喂酒,面无表情,冷冷冰冰。 另一个妹妹顾倾城则站在魏颉旁边,给红绸年轻人往杯子里面添着清冽酒水。 魏颉也试图劝苍兄加强自制,姓苍的却不愿依从,仍是非要让顾倾国坐自己大腿上不可,魏颉说了几句见没什么用场,轻叹口气,也就不再坚持。 席间相安无事。 魏颉虽兀自低头慢饮着杯中酒,却始终保持用余光往左手边去瞥,生怕那个显然被女色弄昏了头的蓝袍男子苍参阴沟里翻船,亦或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干出些无可描述的事情出来。 在喝掉了小半壶酒后,一直站在旁边的妹妹顾倾城凑了上来,用娇滴滴的软腻嗓音说道:「大爷,这么干喝多闷呐,让小女子来喂你喝吧。」 魏颉正准备说一句「你负责添酒就好」,冷不丁察觉到了一股浓烈无俦的真力从右侧袭来。 丰腴女子顾倾城于顷刻间递出了一掌。 没有杀意,亦或者存在着杀意,但却被极好的充分隐藏了起来。 唯有气机强横至极,若不是魏颉身负五阶脱俗境大圆满的修为,压根连感知到此招,并及时做出反应都做不到,便要当场被真气狠狠击中,生死难料! 红绸年轻人猛地后仰,竭力侧过身子,气机浪潮自其面前堪堪涌了过去,总算没有对首脑造成什么严重的损伤。 魏颉万万没有想到,遇刺之人,竟然会是自己!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三十五章 遇刺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六章 辣手摧花破霓裳 魏颉在最难以预料到的时刻,陡然遭到刺杀,就差一点,脖颈处就要结结实实吃下一掌。 出招者,是那个柔肠百转姐妹里面的「妹妹」,体态丰腴若肥猫的顾倾城! 明明适才有观察过此人究竟有无修为底子,答案是丝毫没有,故而魏颉消除对其戒备心,将绝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防备姐姐顾倾国上面,对这个胸脯丰盈的妹妹并没有如何在意。 这才有了这场险些被她得手了的袭击。 虽已提前发现了些许古怪之处,却仍有所怠疏,没能排除一切隐患,这无疑犯下了江湖人的大忌讳,出现这样措手不及的突然袭杀也在常理之中。 只能说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有着一副诱人身段的顾倾城竟能极好的隐匿杀意,在瞬息间递出了汹涌澎湃的一掌。 这一掌原本是要狠狠攻杀在魏颉的头上,吐出强横猛烈的内力,且注定会对红绸年轻人造成巨大的头部创伤,纵然拥有坚韧的青龙体魄,焉能保证肉躯丝毫未损? 幸亏魏颉倒也不是那种初出茅庐的小鸡雏,虽然这一下没有在他的预料之内,防不胜防,又是在须臾间凌厉而发,威力大且速度极快,但到底还是被年轻人在千钧一发之际堪堪避让了过去。 魏颉大幅度后仰脑袋,侧身躲开了这一发锐不可当的掌罡,身子自然而然的离开了座位,做足了迎敌作战的态势,誓要严阵以待。 面对这个显然至少已有四阶洗髓境修为的女子掌法高手,绝不可有所放松大意,否则下场断然好不到哪里去,自傲是要吃大亏的! 还没能魏颉开口骂街,坐在一旁的蓝袍剑客苍参也终于坐不住站了起来,一把将那个细细瘦瘦的小女子顾倾国从自己大腿上无情推了开去。 他厉声冲着那个姓顾名倾城的刺客女子吼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陡施杀手?!」 剑客苍参说这话的时候,同时也在分心戒备着顾倾国,毕竟这对柔肠百转姐妹花是一同入屋的,那就基本上可以断定必然就是一伙儿的了,妹妹暴起杀人,姐姐又有何理由不会陡然间动手? 性命安全乃头等大事,这可万万马虎不得。 苍山头号纨绔苍参心生懊恼和后怕,暗自揣度,觉得自己当真是被情欲冲昏了头脑,愚蠢到家了,竟然连这对姐妹其实有修为在身都一点儿没能看出来。 适才那一掌若不是妹妹顾倾城所发,而是换成坐在自己大腿上的顾倾国出手,在自己酒醉情迷之际,往自己的后脖颈或者其他什么要害部位猛力来上一击……唉,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面容十分冰冷,颇具冷艳美感的顾倾国被苍参一下子推开了一丈多远的距离,但却并没有动手杀人,更没有和妹妹联手去对付红绸客魏颉,而是依旧那么傻呆呆的立在原地,脸上有着不知所措的惶恐神情,貌似对自己妹妹的此番突然出手浑然不知。 这让苍参愈发心生迷惑,莫非此女和彼女并不是一伙儿的?又或者刺杀老魏这件事和姐姐顾倾国无关? 同样在屋内。 身穿扎眼红绸的年轻人魏颉以拳脚功夫对敌,力战顾倾城。 不论是身高体重都比姐姐顾倾国要大出不少的顾倾城,此刻浑身上下都被一阵阵玄妙无比的彩色涟漪包裹住,形体愈加曼妙,有着异样的朦胧美。 从旁边看去,就仿佛就是穿了条极其华美昂贵的纤薄霓裳一样,甚是赏心悦目,好似天仙。 当然,这份赏心悦目也只是相对于旁观者而言。 对于深陷此场刺杀的正主魏颉而言,根本就谈不上有多么美好,霓裳大幅强化顾倾城的战力,出招时更加杀机重重,叫人一点儿都怠慢不得! 年轻人由于双剑青霜和血灵都放在了桌子上面,此时此刻仅仅是以拳脚功夫对战「羽衣」顾倾城。 魏颉自幼便枪和剑两样兵器双-修,既能使出华丽强悍的剑术,又对无敌于世的魏家枪颇为精通擅长,至于拳脚功夫,最初是由韩骧二伯父传授给的自己,决计算不上一个弱字,只是因为根基扎实以后,并没有投入太多的修行时间在里头,故而和枪剑两术相比,显得有些缺陷,但也仅是「不够强」而已。 堂堂五阶脱俗境大圆满的男子修士,即使拳脚功夫再弱,对付一个大概率只有四阶洗髓境小圆满的女子,那也不再话下! 魏颉有心从刺客口中询问出些什么东西,所以在交手时并没有太过浓重的杀心,未出极为凶狠的功法「绕指柔」,毕竟一旦八条剔骨剥筋鱼尽出,搞不好那个柔肠百转里的妹妹顾倾城就要命丧当场,就算侥幸不死,想必也会受到极为严重的创伤。 长得那么好看,身段又如此曼妙的一个窈窕姑娘,魏颉可不是什么大恶人,即使对方的身份是要杀自己的人,他也不忍心就那样痛下毒手,总是要用相对而言「温柔」一点的招数才是。 男儿该当这般有风度。 顾倾城周身萦绕幻彩羽衣般的真气涟漪,如披穿彩裙,身法动作十分灵动,便似那花丛堆里的灵蝶仙子,寻常习武之人面对这样惊为天人的姿态,只怕会当场心摇神驰,无法自我控制。 在厮杀较量中一旦出现了那些不该有的小心思,什么结局下场,可想而知。 魏颉本命元神异常坚固稳定,外有佛门定心珠,内有鬼王幽冥丹,两两加持,绝不至于意乱情迷,在此等危急关头掉链子,阵阵夺目采光固然美不胜收,却也奈何不了满腔正气的魏正气! 红绸剑客赤手空拳,顾倾城则一样也是,没有任何兵器在握,只是用掌法和年轻人激烈对战。 魏颉曾经见识过的可谓精妙至巅的掌法,就是昔日在和金鸾卫总指挥使陆成霜的儿子陆正对打之时,那个堪称「两脚人形武库」的年轻男子,持续不断的施展着各种魏颉从所未见的上乘武学,每一种掌法里头,都有蕴含着迥然不同的阴阳二气和难以琢磨的力度支撑。 有些看似轻描淡写的寡淡招数,其中所含威力却惊人至极;有些看似穿云裂石的掌法,实则却是以轻柔和巧劲取胜,总之就是叫人根本捉摸不透。 再加上那一战魏颉身后背了个红裙小丫头许灵霜,和陆正则多一个帮手铁链大汉萧索,可以说是打得尤为凶险,紧张刺激。 如果不是天边金掌陆成霜被叛逆弟子重伤,陆正心忧父亲,魏颉断然是没法子那么容易就顺利脱身的。 就算是许久时间过去,回想起那场一对二的战斗,魏颉还是会心有余悸。 而在「余悸」之余,还会反复琢磨那个陆姓少爷的各种武学,魏颉有仙家重宝三尺玲珑心在身,对任何武功法诀可说是一看就会,一学就精,甚至于连剑圣嬴秋那门天下第一剑术霜刃把示君,也是在看了两遍之后就已化为自己的剑招了的。 故此和陆正战斗之后,魏颉凭空多学习了甚多的掌法奥义,近身搏斗的技巧无疑是通过那场战斗有了一个极大的提升,堪称受益匪浅。 这会儿在天仙楼的包厢内,魏颉一对一,和体型丰满的女子刺客顾倾城对招,稀世大天才魏颉使开了类似于「双手互搏」的特殊武学,左手里尽数递出各种从陆家学来的上等掌法,而右手,出的则全都是老师傅石勇力送给自己的那套近战拳法「拔山拳」里的招式。 拔山拳顾名思义,有着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无上威严,逢山开山,遇水开水,追求的是一种我拳出,身前再也无人可以阻挡的霸气境界,反正照老拳师石师傅自己所说,习练拔山拳者,就算是面对诸天仙佛,也绝不可有半分退意,只管出拳便是。 有着这样特种心法的拳招,自然是不存在任何拐弯抹角的扭捏地方,该强硬的地方必须强硬,不该强硬的地方,老子也还偏生要硬给你看! 右手一招一式都是这般的悍然无双,直来直往,强硬得不能再强硬,阳刚得不能再阳刚,可左手却走了另一个极端。 千奇百怪的变招着实叫人应接不暇,明明这一招看似刚气十足,但其实内在劲道相当之阴柔缠绵,专门挑人的软肋处下手,诡谲无伦。 好不容易适应了那种软绵绵的阴毒招式,左掌的出招动作却又大变其风格,变得甚是雄浑霸道,讲究个一力破万法,管你招法几何,我便是要一掌破之。 魏颉依靠着从人形武库陆正身上学来的种种掌法,阴阳结合,轻重搭配,加上石老头家传拳法拔山拳,掌和拳两两完美匹配,可谓是难对付到了极点。 一身绚丽真气彩衣的女刺客顾倾城被打得连连退败,刚开始还是她主导进攻,魏颉负责防御,到了后面,二者攻防转换,变成魏颉一味强攻,而顾倾城只有招架格挡和全力闪避的余地了。 毕竟像魏颉这种超级实战型武学高手,在交手超过五十招,最多不超过一百招,也该能把你的武功吃得透透的,把你接下来要出的招数都在脑海里面预演出来了,你觉得还在很努力的坚持递招,但其实魏颉对你的下一招早就了如指掌,心知肚明,压根就不存在任何秘密可言! 第七十九招,魏颉展开了从林明和鼓武身上学来的那门「幻魔身法」。 此功法乃是折腰山真武峰峰主林清的绝学之一,可以说是世间极为能稳稳的「跑」过魏颉了。 那等连在道统七十二福地之首里有能排得上号的轻功造化,岂是顾倾城这么一个小小的女子刺客能匹敌得了的? 魏颉施展起偷师来的幻魔身法轻功,身形仿佛鬼魅,有着幽灵般不可直视的奇幻速度,于眨眼之间绕至了丰满女子顾倾城的身后,实在猝不及防。 还没等顾倾城做出反应,红绸年轻人使出了一门自己独创,或者说在前人的基础上大幅改良过的拳法。 长啸拳! 此拳法改自东南临海巽风宫里的那门道家拳招「清明拳,令原本「清风明目」,独独追求一个「快」字的招数理念有了很大程度的改变。 使之在拥有极快速度的同时,也有着无可正面硬扛的强大威力。 一拳递出,恰同神龙厉声长啸。 天下万兽,唯有龙族至尊。 龙吟声煊赫啸天,世间焉有谁可挡我? 蓦然间,柔肠百转妹妹顾倾城的后背就被重重的砸上了一拳,结结实实,避无可避! 刚猛至极若同长啸神龙般的超强罡气,于刹那间喷薄而出。 彻彻底底贯穿了女子顾倾城的身子。 当场将她那股护身的炫彩「霓裳」击得四散而开,再也不复汇聚。 口中吐出鲜红血液,前扑而去。 就这样极是狼狈不堪的摔在了地上! 全程未被女子打中哪怕一掌的魏颉面带微笑,将满身杀意收敛起来,然后缓缓的走了上去。 一拳辣手摧花,将霓裳真气摧散得点滴不剩,魏颉自觉这一战打得颇为精彩,至少让自身的许多近战武学都派上了用场。 虽然自己是被偷袭的那一方,向来宽宏大量的他,心头倒也并无几分怨气,甚至真切觉得有种十分痛快的感觉。 就跟苍参说的那样,他近段时间确乎是积攒了不少压力,整个人闷沉沉的,得不到充分的放松,老那么压着也不是办法。 这场战斗一打完,魏颉大感身心舒畅,自己都觉得好笑,姓苍的要玩女人才能得到释放,自己却偏偏要「打」女人才行,这可真不是件好事,他日若是和女人成了亲,那还不得整天家暴啊? 不行不行,若当真会如此,那以后须得娶一个修为足够高强的姑娘结婚才是! 一拳打飞了顾倾城的年轻剑修魏颉,此时心里莫名其妙的又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身穿雪色白衣的绝美女子,她自西南大黎国而来,姓苏,名羽白。 顾倾城固然有倾城之容,可就算是把她的美貌,和她姐姐顾倾国两个加在一块儿,外面再多披十件惊艳绝伦的霓裳羽衣,都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那一袭白衣的……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三十六章 辣手摧花破霓裳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七章 柔肠百转姐妹花 身处天仙楼风尘之所,魏颉在一发长啸拳击飞顾倾城之后,心思忽又变得「野」了起来,脑海里反复出现着那一袭绝色白衣。 即使衣无二色,唯有通身雪白,却胜过万千件五彩斑斓的华美霓裳。 简直是在用全新的定义来告诉时间俗人,何为真正的美丽。 真正的美,只需要一种颜色即可充分诠释,那就是白。 苏羽白的「白」。 魏颉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谷内,白衣剑仙苏羽白对自己露出的那一抹「微笑」,那份甜津津的笑容里面,仿佛蕴含了全世界的美好,只这么一笑,就能让原本阴霾阵阵的羊入狼口内,变得光明绚烂,天亮万分! 穿着一身鲜红绸缎的年轻人此时心中暗想,什么家不家暴,若自己今生有福气,能娶一个像苏羽白这样好看的女子剑仙回家,自己又怎么可能会舍得对她动手,就算是要拳脚相加,那也得是她对自己那样才行啊。 有道是「打是亲骂是爱」,能被那等比谪仙人还谪仙人的惊艳女子打上一顿,骂上一通,倒也不失为一种妙不可言的人间享受…… 正兀自胡思乱想,身为柔肠百转姐姐的顾倾国,匆匆忙忙的快速奔了上去,带着凄厉哭腔,一下子趴在了顾倾城的身边,扯开嗓子,哀然叫了起来:「妹妹,你怎么这么傻啊,你干嘛……你干嘛偏要去惹他啊!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严不严重,要不要紧?!」 满口尽是鲜血的顾倾城身子动了几下,试图运转周天真气,却发现适才魏颉那一招长啸拳的凌厉掌罡,此刻犹然存在于自己的体内,绝不是短时间里就能挥之即去的,故而也就放弃了调气运功的自救想法,任凭血液从口腔中如泉水般涓涓流淌而出。 原本面容冷艳含冰的姐姐顾倾国而今已满脸泪水,神情焦急到了极点,显然异常关心自己妹妹的伤势,那股子冰冰凉凉的高冷气态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副叫人心生怜惜的娇柔姿势,还有异常孱弱纤细的身子骨架了。 连喘了好几大口沉沉的粗气,身负重伤的顾倾城总算恢复了些说话的气力,她有气无力的回答道:「姐,我受伤不轻,后背的筋脉断了不少,就算不死恐怕也要跌上一两境了,你别再管我了,这次刺杀没你的份,你快点过去给……给魏公子道个歉,好生陪个罪,兴许他会开恩放过你的。」 哭泣不止的顾倾城嘴角抽动,双手搭放在妹妹的肩膀上面,泣不成声的问道:「你为什么……我想不通为什么,非要去杀人呢,他和咱们有什么恩怨,你一定要自讨苦吃?」 后背被掌罡深深透穿的顾倾城轻声笑了几下,道:「你也知道他是谁吧,那可是狼煞大将军魏魁的儿子!就算不提他在中原地界到处张贴着的那么高金额的悬赏令,魏大将军在天烛国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啊?恐怕只要是狼蛮族人,基本上人人都听过狼煞之名号,南院大王耶律镇江以及平南大将军耶律巫沉都曾经是魏将军的手下败将,我若能亲手摘下狼煞之子的项上头颅,拿去跟咱们老板邀功,老板兴许一高兴,就能给我们二人解药了也说不定……」 接连咳嗽了好几声,又从嘴巴里呕出了大量的鲜血,继续缓缓道:「那样我们就能有自由了,就再也用不着待在这座天仙楼里,陪不同的男人睡觉了!姐,我知道的,每次你被强迫着干完那种事情,心里都是很难受的,我也看到你手腕处的一道道剑伤了,是偷偷想要自残或自尽割出来的吧,若我们能远离此处人间魔窟,你就再也用不着受那种委屈了……」 顾倾国听着听着,不自禁的泪如雨下,哀声责备道:「傻妹妹,你怎么这么傻,咱们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么?那样猪狗不如的禽-兽,怎么可能因为你的一点儿功劳就白白放过我们?你未免也太过天真了些吧!他之前不是说过只要我们给他挣够一千两银子就放人的吗?现在呢,早就不止了吧,他给我们解药了吗?没有啊!一点要放我们走的迹象都没有……他就是个该死的人渣,是个杀千刀的畜-生!」 低头看了眼自己纤细手腕上密密麻麻的割痕,「我都想通了,不能就这么自我了断,就算要死,死前也要捎上他垫背,此生若不取了耶律望天的性命,我死不瞑目!」 这会儿功夫,年轻人魏颉慢悠悠的走了上去,俯下身子,看着趴在地上柔肠百转姐妹花,说道:「我算是听明白了,顾倾城,你和我本来无冤无仇,你是想要靠着我的这颗人头,来跟你的那个所谓的老板讨功劳,所以才向我出手的,对么?」 顾倾城点了点头,「魏公子,小女子的这条贱命你想要就拿去吧,反正我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修为也算是废了,活着不如死了,你尽管动手杀我便是,只是还求公子能饶我姐姐一命……」 小女子顾倾城看了顾倾国几眼,咬了咬牙,兴许是觉得魏颉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放人活命,于是放言道:「公子,我姐姐她虽然性格清冷,但在床上的功夫颇有一套,公子不妨将我姐姐留在身边,让她能够日日夜夜的伺候公子!」 顾倾国蓦然开腔,嗓音坚决,她振声叫道:「妹妹,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好死不如赖活着,但我不愿意,我们都中了耶律望天的「绝命丹」,一旦没有及时服下定期镇定的药物,最多只能再活半年左右的光阴,才不过短短半年而已,你都死了,我干嘛还要接着活下去?咱们姐妹生要一起生,就算死了,那也要一起去死!」 蓦地里,身材娇小细瘦的小女子顾倾国从地上「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她比魏颉足足矮了将近一个头,抬头仰视着那名身穿红绸的俊秀年轻人,语气铿锵有力,丝毫不像是从这么一个小小的姑娘家口中发出,她用中气有力的嗓音朗声道:「姓魏的,你武功确实厉害,就算我和姐姐联手,都断然不会是你的对手,今天是我姐姐犯了浑,先一步动了手,你要杀她也属正常,但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忍看自己的亲妹妹葬身敌手,你既然是狼煞大英雄的后人,去年还做出过劫法场救清官的壮举,理应也是个通情达理之辈,我不奢求你恕罪饶命,我只求你在杀死我妹妹之前,先行取走我的性命,我生时比我妹妹先来,走的时候,也该比我妹妹先一步离去!」 魏颉不置可否,仅是俯低首脑,看着这个硬气十足的顾倾国,微微摇了摇头,啧啧两声,笑着感慨道:「好一个柔肠百转,情深似海的姐妹花啊……」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三十七章 柔肠百转姐妹花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不差这一个 魏颉瞧着顾倾国的倾国容貌,还有那副和小霜儿、小萝卜差不多瘦弱的娇小骨架,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后者满是青丝的脑袋。 顾倾国被红绸剑客莫名的摸了头发,心下甚是不悦,她觉得自己今日无论如何都必死无疑,死前应该不卑不亢,便快速偏转了头,不让魏颉抚摸自己。 见其微嗔的模样着实可爱,魏颉本就不坏的心情变得愈好,如阳光灿烂,他淡淡一笑,朝站在一边看了许久的蓝袍剑客苍参问道:「苍兄,今个儿的消费全由你买单,那就由你来定该怎么处置这对柔肠百转姑娘吧。」 「那还用问,当然是饶了啊!这么漂亮的一对天仙,我可舍不得杀,杀了要遭天谴的!」 穿着蓝关法袍雪拥的游侠儿苍参嘴上说着,快步的走上前来,俯下身子,给一直躺在地上的顾倾城把了一会儿脉络,皱起眉头,肃然沉声道:「老魏啊老魏,你可真是辣手摧花,居然下这么重的手,这姑娘家家的,本就身子骨娇弱,没几两肉,哪儿禁得住你这么一掌,唉,筋脉断了大半,就只堪堪剩半条性命了。」 魏颉较为不屑的哼了一声,挑眉道:「你说得倒是轻巧,又不是你遇刺,你当然觉得用不着下那么重的手咯!」 「就算遇刺的是我,面对如此品貌脱俗的漂亮姑娘,也绝不会往死里打的,这样的人间尤物,比任何艺术品都要来得有价值,打坏了,简直暴殄天物……」 半蹲在地上的苍参撇了撇嘴,忽道:「老魏,今日我带你来这儿,就算非你自愿,这酒水,也是我请的吧,之前我也请你喝了不少好酒,虽说兄弟之间用不着把账算得那么清楚,但你好歹也算欠了我点儿人情,这样,你今日若肯牺牲一丢丢青云真气,给这个小姑娘疗伤,之前的酒水就当我买来送你的了!」 魏颉哈哈一笑,高声道:「苍兄,你莫不是把我当真的冤大头了?这女的可是要杀我呢,还要拿我的人头去跟别人换东西,结果我以德报怨,把人打伤以后,还要苦心费力的消耗真气给人治伤,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儒家圣人?还是佛门的圣僧呐?」 苍参扭头看了几眼重伤后依旧美貌绝俗的顾倾城,此时的这位顾家小妹,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严重憔悴,没有了多少红润血色,愈发叫人心生怜惜之意,巴不得快快把她给救了,不然眼睁睁看着这么一朵娇艳的「花儿」在此地香消玉殒,实在是件值得万分痛心疾首,扼腕叹息的悲哀事情,被一件价值连城的瓷器碎了一地都还要可悲! 淮南道苍山头号纨绔子弟苍参咬了咬牙,血气上头,震声说道:「老魏,我也不跟你讨价还价了,只要你肯救这个姑娘,我管你一辈子的酒钱,只要你想喝,随时随地,开销一律我出,怎么样?」 魏颉稍微想了想,面带微笑,讨价还价的问了句:「光是酒钱啊?我一个大男人,不要吃肉的?」 苍参强挤出笑容,心下恨道:「今日我是被这家伙敲竹杠,敲成个二百五了,罢了罢了,救人性命要紧,老子也懒得斤斤计较了。」 顾及到「百转小妹」顾倾城此刻性命垂危,照目前这个飞快的失血速度,再不消多时就要生生昏厥过去,再严重些的话就要凄凄惨惨殒命黄泉,历来爱惜天底下所有姑娘的苍参叹了口气,无奈回应道:「酒和肉,我都包了,以后你老魏想吃酒肉,差银子了,尽管来苍山,我们老苍那点儿家底不算太厚,但随便你拿,拿多拿少无所谓……这样总可以了吧!」魏颉点头「嗯」了一声,笑吟吟的道:「这还差不多嘛。」 然后绕过挡在自己面前的小姐姐顾倾国,悠哉悠哉的走至了妹妹顾倾城的身子旁边,半蹲下来为其把脉,随即蹙了蹙眉,又松开了眉心,道:「呦,确实伤得还挺重的嘛,看来我这内力是又有所长进了啊,区区一掌而已,竟能有这么强的威力,不错不错,看来我今年突破六阶凝丹境不是什么奢望了。」 苍参见他都这种时候了还在说风凉话,听得胸中尤其火大,很是不耐烦催促道:「别沾沾自喜了,你天下第一厉害行了吧,才区区凝丹境而已,你老魏将来可是注定要成为连陆地尘仙都不放在眼里的道:「原来只是个义子而已啊,看来就连半分血缘都没有咯,没意思,真没意思,我这人本事不大,但怎么说之前也是亲生宰杀过耶律镇江亲儿子的……」 顾家姐妹花被当场惊呆,目瞪口呆。 蓝袍剑客苍参更是猛吃了一惊,竖起双眉,连忙发问:「老魏,你说的是真的?你当真杀死过耶律镇江的儿子?!」 于是,魏颉便简单把自己之前从琅琊王嬴関麾下武将韩骧那里偷听到小道消息,然后提前埋伏在琴州沐河城西,成功截杀耶律镇江之子耶律望河的事情说了。 说完后,顾家二女和剑客苍参都极感心摇神驰,觉得听了一桩不小的秘闻。 苍家大少爷苍参更是激动振奋,连拍了魏颉好几下肩膀,表示老魏你藏得够深的啊,为何这么大的事情都从未听你跟我提起过? 魏颉笑着说他这人素来比较低调内敛,提剑走江湖,行侠仗义,基本很少会留下姓名,这么「小事」不提也罢。 苍参信以为真。 当然他若是看到了那日,魏颉用小烛龙殷望人头鲜血,在琅琊王府门口写下的那句「杀人者,狼煞之子魏颉是也」,也就断然不会信这个红绸年轻人所谓的「低调内敛」是真的了。 魏颉沾沾自喜,好好享受了一会儿三人对自己崇拜、欣赏、羡慕的目光眼神后,然后看向柔肠寸断的顾姐姐,接着问道:「对了,说说你们两个是怎么被抓到这里来的吧?」 见顾倾国有些窘迫尴尬,显是被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折磨得心里很难受,正在被红绸年轻人用真气救助着的顾倾城,替姐姐解围答道:「我们两姐妹其实本来并不叫倾国倾城,我姐姐她本名顾飞燕,我本名顾合德,在中原刺客排行榜上并列排第九,会一套霓裳羽衣掌法,两个多月前因为不小心弄死了一个白龙剑窟的剑修,中原待不下去了,不得已跑来天烛国躲避追杀,结果被这座天仙楼的老板耶律望天给抓了,他强行给我们喂了毒药绝命丹,那药效力猛得紧,一旦发作,生不如死,被凌迟而死还要痛苦十倍!为了能继续活命,我们也只好化名作顾倾国和顾倾城,每日靠出卖身子赚钱,耶律望天之前许诺过我们的,只要我们给他挣够一千两银子,就放了我们,结果现在钱够了,他却并没有信守诺言的意愿,还是不肯给我们绝命丹的解药……」 「那个天杀的孽-畜,真该被碎尸万段才好!」 顾倾国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阀又被一下子打开了,「他根本就不把我姐妹当人来看待,让我们做各种不堪启齿的下作事情,只为自己取乐,只要能玩得爽快,我们就算变成残疾人,他都不会有半点儿的心疼,之前还放狗咬我妹妹,把我妹右脚的两根脚指头都给咬掉了,有次还硬拉着我去了马棚,让马……」 顾倾国哽咽着不忍再说,啜泣不已。 素来侠肝义胆的江湖剑客苍参,登时便勃然大怒,胸口被火气填满,他用近乎狂吼的嗓音叫道:「娘-的,耶律望天是吧,老子非弄死他不可!老魏,反正慕容击筑还有蓝关都已经死在了我们手上了,在杀耶律镇江之前,也不差这一个了!」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不差这一个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且待我大破七星阵 也幸亏这间二楼的屋子隔音属实不错,游侠儿苍参的那番震声喊话才没被隔壁的人听见,否则口出那等大逆不道的疯狂言语,实在无异于引火烧身,自寻死路。 顾家二姐妹又震惊了。 这个穿着蓝袍的男人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啊? 天狼府持节令慕容击筑和阳凤城城主蓝关都被杀了?而且还都是死在了他们的手上? 那两位官家大人都死掉了还嫌不过瘾,居然还有胆子去刺杀堂堂南院大王耶律镇江?! 在整座北方天烛国,北庭女帝和南院耶律,这一男一女两位人物那可是顶天立地,恰同烛龙转世一般神圣不可侵犯的至高存在啊,就跟中原天启城的皇帝地位差不多了,那种大得不能再大的人物,是说杀就能杀得了的? 这已经和说「我们都把兵部、刑部尚书给宰了,在杀嬴勾小皇帝之前,不差这一个,不妨再去杀一个宰相祈密练练手」这样的癫狂言语没什么区别了啊! 本名顾飞燕的青楼女子顾倾国试探着问道:「大,大侠,你说慕容击筑和蓝关都被你们给杀了?」 淮南道著名纨绔子弟苍参摆了摆手,颇有自知之明的说道:「莫喊我大侠,我姓苍,你喊老魏作「魏公子」,干嘛喊我的时候,就喊大侠了?别在意哈,也尽管喊我苍公子便是,你若是喜欢,喊我苍哥哥也不是不行,我岁数肯定比你大,受得起你这么一声「哥哥」。」 魏颉听得十分有趣,忍不住开口调侃:「哎,刚才你不是还腆着个脸喊人家倾国姐姐么?怎得现在又让人家改口喊你苍哥哥了?你这岁数一会儿小一会儿大的,也不怕把人家姑娘给整迷糊了?」 苍参瘪了瘪嘴,稍作思量后,对着顾倾国说道:「你就喊我苍公子吧,一会儿魏哥哥一会儿苍哥哥的,我怕你叫乱了,而且那个昵称有点忒肉麻,我可不像老魏那样有点特殊癖好,最喜欢听别人喊他哥哥,你直接唤我作公子即可,干净利索,坦坦荡荡,方才像个正气君子。」 魏颉自然听出姓苍的这是在讥嘲自己,但毕竟现如今自己在用青云真气给顾倾城疗伤,盘腿坐在地上,持续运送功力,故而也懒得和他一般见识,笑了笑,也就不再就着这个称呼问题深究些什么,至于顾倾国爱叫什么,那是她的事情,任谁也管不着。 「喏,看到这件蓝色法袍了么?是我从蓝关的身上剥下来的,这么好的东西,与其留给天烛国蛮子穿,还不如由本公子来穿,宝衣配侠客,方显英雄本色。」 苍参蓦然间振了振袖口,布料鼓荡,那件蓝底黄纹的宽厚法袍之上,顿时便有阵阵雪气涟漪散出,煞是玄妙,令人一眼便可知悉,此物绝非庸俗常物,定是超脱至极的旷世宝贝。 顾家两姐妹也是这个时候才终于明确下来,这个姓苍的胡茬汉子果然不是再说笑,那个坐镇阳凤城的绰号「画眉城主」蓝关,看来是真的死在了他的手上。 不管是狼煞之子魏颉,还是眼前这个下巴长满络腮胡的邋遢汉子,无疑都是强悍至极,且功绩彪炳的英雄级别人物。 天下女子都有「慕强」的心理,她们今日能在此处一口气见到两位「大英雄」,胸中的那份狂喜和激动,实在有些按捺不住,就差没有当场打算脱下衣服,献身于二位青年公子了。 本名顾合德的顾倾城浑身流淌着道门青云真气,后背处的伤口迅速自愈,那种痛苦指数逐渐降低,暖意徐徐上升的感受实在太过舒服,简直就是一种人间罕有的奇幻享受,整个人如欲升仙。 柔肠寸断里的妹妹顾倾城心怀无限感激,她抿了抿沾满了自己血液的鲜红嘴唇,神情有些焦虑不安,略显紧张的问道:「苍公子,你们真要杀那了个天仙楼大老板耶律望天?」 苍参快速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不错,我英俊机变蓝袍俏郎君一贯行事果断,且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都说了要杀人,那就肯定要去杀,不会有半点儿拖泥带水可言!」 顿了顿,又放声笑道:「要怪就怪那个耶律望天运气太差,认谁作义父不好,偏偏去认了那个耶律镇江作义父,这不是倒霉催的嘛,反正他爹也肯定是要死在我手上的,我也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先让他去下面给他爹探探路,然后等他爹下来以后啊,父子团圆,一家人整整齐齐,在黄泉大道上结伴同行,岂不美哉?哈哈,哈哈!」 倾国倾城二美女皆双目溜圆,直勾勾盯着那个口出狂言的蓝袍剑客,只觉得一个人,竟能把大话说到这种程度,也算得上一种不凡的本事了。魏颉见姓苍的着实有些得意忘形了,遂好意提醒道:「差不多行了,别天上的大雁还没打下来呢,就考虑该红烧还是清蒸的了,如此不着边际,你叫谁能把你说的话当真?」 苍参猛地瞪了魏颉一眼,厚着脸皮说道:「什么叫谁能信我?就凭咱这张英气逼人的帅脸,还有这满身往外散发出来的高人气场,摆明了就是在告诉别人,我苍参说出来的话,那是一言九鼎……不,言出法随!只要是我想办成的事,那就没有办不成的,只要是我想杀掉的人,那就没有杀不掉的!」 魏颉翻着白眼偏过脑袋,不再去看这个自我感觉良好到极点的邋遢汉子,依旧在慢慢为顾倾城输送着救命用的青云真气。 细瘦女子顾倾国明白了苍参是铁了心要去杀耶律望天,出于好心,便将那位天仙楼大老板麾下的战力都事先说了出来。 「苍公子,既然你真的打算要去手刃奸贼,那我便先与你说说,那个姓耶律的大恶人,平日里都有哪些高手护着,你也好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原名飞燕的顾倾国肃然道,「除了一个和阳凤城头号武夫鼓武一样拥有五阶脱俗境巅峰的刀修宁彪,作为保障他自身安全的贴身侍从外,耶律望天麾下还有七名剑修,个个皆是脱俗境界,且每一人都擅长一门奇绝诡异的剑法,相当难以对付,这七人分别名金木水火土五星,以及太阴太阳,合称「七曜」,七曜七大剑修可组成一座庞大的「七星剑阵」,此剑阵据说得到过折腰山老七,毛巳文的「驱邪之力」加持,威力无穷大,可杀六阶凝丹境剑修,还可令七阶地煞境高手跌境,就算是天罡境大能入内,都不易快速脱身,二位大侠……」 「还有吗?」苍参皱着眉不耐烦的问道,「那个耶律望天身边,除了一个脱俗境巅峰刀修,以及七个可组成剑阵的剑修以外,可还有其他拿得到台面上来的战力么?」 顾倾国稍稍愣了愣,随后摇头道:「应该是没有了。」 苍参轻嗤一声,紧接着高声大笑起来,爽朗叫道:「我还当这个天仙楼老板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呢,原来手底下就这么点货色啊,狗屁都不如!老魏,那个五阶巅峰刀修就交给你来对付好了,且看我苍参,如何大破七星剑阵,斩杀耶律望天!」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且待我大破七星阵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章 破阵去也 剑客苍参大放豪言壮语,其昂首挺胸之作态,真可谓是意气冲天,立誓要独自一人攻破那座由七大剑修联合组成的「七星剑阵」,突破阵法,擒贼擒王,亲手斩杀那位天仙楼大老板耶律望天。 至于那个在他看来不堪一提,只有「区区」五阶脱俗境巅峰境界的刀修宁彪,就简简单单交给自家好兄弟魏颉来负责对付好了,根本用不着自己来操心,没那个必要。 魏颉若不是此刻正坐在地上给顾倾城运功疗伤,不能抽身离开,否则多半是要站起来给那个姓苍的肩膀上用力捣那么一拳的。 红绸年轻人略显不满,蓦然挑起了双眉,忍不住开口叫道:「喂喂,你清醒一点行不?你没听你的倾国姐姐刚才说的嘛,那个叫什么「七曜」的,足足有七个人,每一个都是五阶脱俗境的剑修,七人联手组成剑阵,不仅能杀死六阶凝丹境的修士,甚至连地煞天罡两阶的高手一旦入了阵内,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呢,到你这就狗屁都不如了?你能让地煞境的高手跌境么?能让天罡境的武学大能难以脱身么?做得到吗?你都做不到,还瞧不起这,瞧不起那的,休要这般眼高手低的了,莫要到时候白白送了性命在阵里,还连累我清明节多烧一份纸钱给你!」 苍参颇为不悦的撇了撇嘴,虽然心存微愠之意,倒他也听出了魏颉这话里所蕴含着的深长意味,自己适才那番话确实是有些过分狂傲无礼了,不小心犯了江湖人士「夜郎自大」的忌讳,魏颉之所以用那么冲的语气跟自己讲话,其实也就是想用刺激性的言语来「扇」自己几个大耳光子,让自己能够清醒清醒,不要太过于高估自己的战斗实力,免得等到真的开战时,不幸落入那座剑阵之中,难以力敌,最终遭人围攻,沦落一个凄惨而死的下场。 人都死了,嗝屁了,还他-娘管什么豪情壮志,什么英雄气短,全都是些虚无缥缈的过眼云烟罢了,人死才是真正一无所有。 魏兄弟这人不坏,他到底也算是出于一片良善好意,故即便说话的方式难听些,也确实没太大的关系,苍参作为刀尖上搏命的江湖游侠儿,不会斤斤计较于这点不甚值钱的「面子」问题,说了也便说了。 身穿法袍雪拥的青年剑客苍参快速搓了几下手,道:「行了行了,我晓得了,但老魏啊,你也别太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咱们两个可都是在千军丛中过,万全身逃出的人啊,「破阵」这种事情,都能算老本行了,专业得很嘞,而且一旦我们二人强强联手对敌,莫说什么六阶凝丹境剑修了,就算是地煞境高手,都有办法给他收拾得服服帖帖,没那个必要对一座小小的剑阵这般恐惧怯懦,拔剑直面便是,人死不过头点地,总能让我们杀出一条血路,总有办法摘下那个耶律望天的脑袋!」 魏颉依旧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言语尖酸刻薄的说道:「刚才是你自己说耶律望天手底下就那「点」货色的,而且用不着我,光是自己一个人就能把功劳全揽下来,大破七星剑阵,手刃蛮族贼子,是不是你说的啊?怎的现在又让我和你联手了?到底是你一人破阵,还是我们两个一起去?」 苍参十分尴尬的笑了笑,深知此番刺杀天仙楼大老板的危险行动难度不小,若没有魏颉魏兄弟帮忙,还决计就办不成事,绝难手到擒来。 于是不得已改换了个相对而言更加低三下四的语气,「老魏老魏,我错了行了吧,两个,当然是我们两个一起前去攻破杀阵咯!我一个人的都是让自己「禁-欲」的事情,唯恐自己胡天胡地,做出点什么过分出格的事来。 他奶-奶的,你当老子是血气方刚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啊? 我一个奔四的人了,三十多个寒暑春秋都走过来了,难道连区区这点儿自我控制的能力都没有吗?! 你瞧不起谁啊这是! 苍参自觉已经足够对得起自己的爱慕对象千岩竞秀了。 至少从最开始进天仙楼到现在,自己一直都守规矩得很,干的最最不妥的事情,也就是他妈-的让顾倾国坐在自己大腿上喂些酒水而已。 拜托,就只是这样而已啊,人的两条大腿不可以用来做的吗?我不过就是让她把酒从壶中斟到小盅里面,然后一杯杯的喂到自己嘴巴嘛,金豆子都扔出去了,享受这么一丁点儿不值一提的服务怎么了? 明明连小嘴都还没亲一个,连交杯酒都没喝上一杯,姓魏的却还是嘴欠得要死,坚持坐在一旁冷眼相观,各种劝自己要把持住自我,千万莫要沉迷酒色,沦为可悲可叹的一具行尸走肉,哪怕王一此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人在做,天在看,行事切勿百无禁忌,既要对得起自己,也要对得起别人…… 这些屁话这些大道理,你丫换个地方再说行不行? 搞得老子兴致着实大减,犹如出门不小心踩了狗屎,脑子里只要一想到秀秀的那张脸,就怎么样都快活不起来了,明明都是花了不少钱的,却还要来这儿找不自在,花钱找难受,我也算是千古第一人了! 淮南道纨绔子弟出身的苍参不爽至极,心态炸裂,被年轻人魏颉搞得差点没出点儿心理阴影。 好了,这会儿功夫自己哪怕就是稍稍在姑娘身上「揩点油」而已,别无他求,被姓魏的坐在旁边瞧在了眼睛里,哎,那就是不对,就是对不起千岩竞秀,对不起自己的未婚妻了,千错万错集于一身。 蓝袍客苍参切切实实被自己的感情良知和基本道德底线,以及魏颉的只言片语折磨得近乎快要疯狂,若不是神智清醒,还记得真切,这个世上还有一个红霞铺面的东瀛姑娘秀秀。 他现在多半早就把那些伦常礼数悉数抛诸于脑后,把那个红绸年轻人从屋子里头轰出来,用脚踹出去也行,好好的和「倾国姐姐」在榻上云雨一番,以宣泄这长达一年以来积压着的龙-阳气焰了。 苍参这会儿功夫满脸的「和颜悦色」,他紧咬牙关,满是胡茬的腮帮子鼓了起来,然后表情狰狞的强行笑了笑,任谁都能看得出那份「笑容」显然不是出自内心本愿,笑得比别人哭还难看得多,这也实是没谁了。 从其面部无比明显的神情便可看得出来,这位「蓝袍俏郎君」如今的内心情况,到底在经历着怎样的痛苦与挣扎,全不亚于一场心境上砥砺和磨炼。 魏颉看了几眼苍参脸上那个又怒又气又想笑的尴尬表情,心下觉得颇为有趣,不自禁想起了自己的曾经往事。 那天夜里月光皎洁,在月华江的船头之上,环境宁静祥和,自己和小萝卜卜倩于船头深情热吻,待吻完以后,瞧着绿衣小丫头那张红扑扑的可爱小脸蛋,胸膛中热血异常激荡,心跳甚快,咚咚不停,直欲怦然炸裂一般。 那会儿弱冠青年魏颉经历的种种心路历程,在做还不做之间,艰难的徘徊选择,所切身体验到的那份煎熬程度,和此时的青年苍参相比,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那一场只有自己才真实知道的「问心」之后,魏颉终于还是忍住了躁动的原始欲望,没有对小萝卜做出什么更加亲密的举动,而是从甲板上站了起来,微微弓着腰,把身子转了过去,不再去瞧那个年仅十六岁的碧玉少女卜倩。 眼不见心为净,不看,也就不会难受了。 魏颉本来以为苍参的脸色比颜料盘还要难看,状态十分糟糕,心情郁闷,多半是要狠狠发作,把自己痛骂上一顿来出出气的。 毕竟自己今朝于此地占了那么多的口舌便宜,被自家好兄弟骂骂也无妨,兄弟之间嘛,不都是今日你骂我一顿,明日我再回骂你一顿的嘛。 骂再多都没关系,别说甚么隔夜仇了,只消一块儿吃顿饭喝顿小酒,再激烈十足的矛盾也都烟消云散了,好像没发生过一样,这就是男人,该记事的时候记事,该健忘的时候健忘。 岂料苍参却大反常态,连半句恼羞成怒的骂街之言没有说出口,很是自觉的将搭在顾倾国后脖颈处的手抽了出来,原本狰狞的面容逐渐恢复了常态,大有心平气顺之态。 作为魏颉呛声的回应,苍参也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了坐在地上的那名红绸剑客魏颉魏正气,胡茬汉子轻描淡写地问道:「老魏,你还要多久能完事?」 魏颉抬起头,稍微愣了一会儿,显然没想到姓苍的变了性,竟会如此心态平和,年轻人简单做了思量后,答道:「我给顾倾城修复背部损伤严重的筋脉,大概还需要两个时辰,至于给这两位顾姓姑娘彻底祛除体内的剧毒,那具体的时间就连我也说不太好了,反正应该短不了……你怎么了,问这个作甚?」 苍参轻呵一声,脸上浮现出释然坦率的笑容,摆了摆手,一副我没所谓的样子,「既然还要这么久,那好,趁着现在你救人的功夫,我也加紧时间练会儿内力好了,等你完事以后,咱们一块去破阵杀人,以剑斫贼!」 说罢,蓝袍剑客朝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顾家姐姐顾倾国报以善意一笑,不再多做言语,而是缓缓走向榻边,随后盘膝坐到了床上,果然就像个真正的正人君子那样,再也没了半分花花肠子,而是一门心思的闭目练起了功来。 一入一吐,呼吸缓慢匀速,内力运转程度极为悠长,滚滚本命真气如沸,在四肢百骸的周天内循环往复,连绵不绝,是为苍氏家传内功,也是一门武林界上流的学问,苍山大侠苍澍之子,武艺造化绝没有低浅的可笑道理。 魏颉有些莫名其妙,他皱着眉头想了想,终于算是明白了过来,这个苍山顶级纨绔虽是花丛风流老手,但其秉性不坏,到底还是良心未泯,为了不辜负心上人千岩竞秀,为了不在此地酒后乱-性,所以选择用这种强行跑去练功运气的方式,来试图养精蓄锐、安稳身心,目的自然就是把全部精力和压力都充分「温存」起来,准备用于接下来的那场倾力刺杀,手刃天仙楼里的那个奸贼。 坐在顾倾城身后的魏颉淡淡然微笑一下,畅快无比,心下赞许道:「想不到苍兄竟还能有这样坐怀不乱的自制力啊,劝了他立马就听,半分也不固执,先前倒也真是小看他了,不错不错,真是不错,值得让人给他高高竖一个大拇指。」 过去大概两个时辰的光阴后,后背结结实实中了一拳的顾倾城元气大涨,断裂损伤的筋脉得到大幅修善,大周天内异常紊乱的本命气机也得以平和安定,这条原本可能要因重伤而不治的「性命」,算是被魏颉用珍贵至极的道门青云真气给勉强救下来了。 虽然跌了两境,从四阶洗髓变为了二阶跃灵,但总比暴毙身亡要好上太多太多了。 接着又是整整三个时辰,运功不辍,辛劳万分。 天仙楼大恶人耶律望天先前给顾家二姐妹投下的绝命丹奇毒,也顺顺利利被魏颉用九幽真气给彻底消散殆尽了。 余毒尽去,枷锁已除,柔肠百转姐妹花再也用不着受那该死的贼人所制,整日待在这片青楼风尘之所里,干那种不堪启齿的下-作之事,人尽可夫,千人踩万人骑。 在受了倾国倾城二女的衷心感谢后,魏颉笑着提出了心中想法,让她们带自己去找那个天仙楼天字一号大老板,寻一番那恶人的晦气,替天行道。 在明确耶律望天那厮,此刻应该就待在天仙楼地基底下的那间密室里后,魏颉望向了在床铺之上练了足足五个时辰内功的蓝袍客苍参,朗声高叫道:「苍兄,走吧,咱们二人联手,破阵去也!」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四十章 破阵去也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一章 晦气 天仙楼地下一层。 在这间位于深处的地底密室里,看不到任何外头的阳光,由于面积很大,氛围开阔,所以并无甚么闭塞狭隘之感,一间屋子里面少说能挤得下百人,有点小型广场的味道。 屋子里面堆满了大量的处刑工具,应有尽有,俱是凶残暴虐之物,显是用于审讯逼供那些死鸭子嘴硬的顽固犯人,「滥用私刑」四个字,在此地能得到完美的充分展现。 在这种阴暗无光的地下环境之中,有个名字里头带着个「天」字的男子,是这间地下大屋兼整座地上天仙楼的大老板,权势彪炳。 此时此刻的天仙楼地窖密室里,有一个身穿鲜黄绸缎的瘦弱男子坐在木椅上面,此名黄绸男子体格尤为纤瘦,有种被人将血肉强行吸走了大部分的诡异感觉,一张嶙峋露骨的脸没什么血色,面容呈现极其病态的惨败,也不知到底是纵-欲到了一种什么程度,才会变得像他这般人不像人的模样。 面白肌瘦的男子身边站着一名身材极高,但是体格相对并不魁梧的汉子,那个大概有八尺半身高的瘦版「巨汉」皮肤发青,感觉他一直坚持在憋气,都快硬生生憋昏过去了,面部表情若如死水一摊,不见有任何的波澜可以察觉。 他的腰间配着双刀,一柄刃身之上有阵阵蓝色幽光外散,另一柄则布满了黄澄澄的纹路,显得华丽霸气,绝大概率是可在世间名刀中排得上号的顶级好东西。 脸色发白的病态男子神态淡然,这会儿功夫,他的脚下正踩着一名衣着十分暴露的女子。 那名女子外露出的肌肤上面全是鞭子狠狠抽打过的痕迹,血迹斑斑,一看便知她连日受了不知多少苦刑,这才会变得这般无名惨状,着实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满身伤痕的女子双膝跪在地上,两手撑地,整个人呈现出一个屈辱万分的悲哀姿态,脊梁骨部位被那个瘦弱男子用一只右脚死死的踩踏着,不让她得以移动分毫。 当然,那女子明显也没有什么打算挣扎反抗的意愿,任人随意折辱践踏尊严,逆来顺受,全不知「抗争」二字为何物。 悲惨至此,哀莫大焉! 一身鲜艳黄绸的白脸男子突然冷哼一声,脚下稍稍发力,碾得这个小姑娘整个身子往下面沉去,受害人脊柱猛地吃痛,发出一声哀叫,但也仅仅只是小声叫了一下便即噤声。 坐在位子上的那位高傲男子嘴巴动了动,酝酿了一大口唾沫,往脚下那只「蝼蚁」的身上吐了上去,微微皱眉,气鼓鼓的骂道:「你这贱人,老子花钱供你吃供你穿,把你养得这般舒服自在,你倒好,不愿意接客,整天就想着怎么逃跑,你说说,你自己是不是该死啊?」 那个被骂做「贱人」的女子一言不发,也不狡辩,更不为自己开脱什么,仿佛已经连求饶的力气都所剩无多,不愿随意挥霍了。 黄绸男子一脸的怒气不平,继续喝斥道:「我是看你身子骨孱弱,本来就顶不住每天接客,所以才吩咐老鸨给你派点小活,接一些比较瘦弱的客人,而且连绝命丹都不舍得喂给你吃,怕你吃了以后顶不住,当天就因药效太猛而嗝屁了,害得老子又白白损失一个赚钱的工具。」 抬起了右脚,又猛然往下方一踏,踩得这女子顿时摔在地上,整个胸口贴合在了冰冷的地面,后背处那只把她死死钉在地上的大脚,还是没有半分松开的迹象。 这一脚并不算重,但由于这女子本来身上就已经有很多的伤,加上其体格太弱的缘故,一脚下去,前胸和地面发生撞击,一下子带动伤口,瞬间加重了伤患处的损害,又有一口浓血自其嘴巴里面吐了出来。 「你犯了我天仙楼里最大的忌讳,那就是逃跑。老子什么都能忍,但唯独有一件事万万容忍不了,那就是背叛!你既然有胆子背叛我,那你就应该做好了惨死的心理准备,这个世道,做什么事情都有代价,而你跑路的代价无疑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名字中带「天」的瘦骨男人眯眼呵呵一笑,「这样吧,看在我义父他老人家马上要过寿辰的份上,我心情还算不错,可以奖励你自己选一个自己的死法,怎么样?够仁慈了吧,哈哈,老子真他娘-的是活佛转世,简直慈悲得不行!」 那个被脚死死踩在地板上的天仙楼「天仙」动了身子,嗓音低微沙哑,有气却无力,说道:「老板……你能不能饶我一命?我保证再也……再也不会逃了,老板让我做甚,我便……咳咳,我便做甚。」 天仙楼老板轻声一笑,忽的松开了右脚,然后对准地上那个「天仙」就踢出了一脚,这一脚正中其脑袋,瞬间将之踢得换了个倒地姿势,狼狈得不能再狼狈。 由于此脚并不算狠,也没有多少力道存在里头,故而那女子虽然中腿处痛苦无限,整个脖颈都几欲断裂,却仍是没有就此昏厥过去,还要以清醒的状态迎接这份折磨、痛苦和屈辱。 她眼眶中落下滚滚泪珠,犹如不绝的珠链,为自己之前执意要逃命的愚蠢想法感到无比的懊恼和悔恨。 七星城天仙楼天子一号大老板扭过头,吩咐站在身边的那名腰佩双刀的汉子,一脸无所谓的道:「丧彪,这女的我看了就烦,给我快些把她处理掉,记得别放血,脏。」 那名皮肤铁青的佩刀汉子颇为忠诚的点了点头,应声道了句「是」,然后缓缓走向了那名口中哀求不断的青楼风尘女子。 身高八尺半的「巨汉」慢慢的蹲了下来,双手轻柔的捧住了那名眼中落泪的可怜女子,听得「咔嚓」一声,两手往异侧发力,一扭之后,那妓院姑娘的颈骨被大力扭断,当场气绝而死。 果然也没有哪怕一滴血被放出来,就轻轻松松解决掉了一条人命。 那女子死时也没经历什么痛苦,算是舒舒服服上路了。 天仙楼老板鄙夷的看了眼那姑娘的尸体,口中嫌弃的骂了一句:「真够晦气的,又损失了一笔,要是楼里的天仙个个都像她这样不老实,那我这天仙楼也就别开下去了!趁早滚回义父身边做事得了……」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四十一章 晦气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二章 双刀迎双剑 天仙楼地下审讯密室。 这件用来处以私刑,以及满足大老板某些阴暗癖好的屋子里面,一个天仙楼里有「天仙」地位的青楼女子,被人扭裂了脖颈,一下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终结了连日的苦刑,虽然死了,但好歹死得不算痛苦。 为此,这名身穿艳色黄绸,吩咐手下随意杀人的瘦弱男子觉得自己真是太过心软仁慈,简直就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转世,人间活佛一般的神圣存在。 一脸煞白,面部看不出有多少血色的男子,在把死掉的女子又狠狠唾骂了一通后,让手下那个佩刀汉子把死人的尸体扔到了一边,准备等一会儿出去以后再处理掉。 待那个皮肤青黑的汉子又重新走回来时,面色极为病态,腮帮子往里面凹陷下去的弱气男子出言问道:「丧彪,你觉得义父这即将到来的六十大寿,我该送点什么比较好?」 被唤作「丧彪」的汉子犹豫了小半天,回应道:「老板,你这就真是考到我了,我宁彪一个习武的大老粗,这些细腻事儿还真是想不好啊……」 天仙楼老板不屑的嗤笑了一声,「也对,你一个整天就知道练武的榆木脑袋,能想得到这么好点子?我居然来问你这种问题,我也真是脑子不好使了。」 刀修宁彪神情尴尬,完全不知该作何答复。 瘦弱男子伸出一只手,捏了捏宁彪小臂上的肌肉,然后又捏了捏自己的,把两者对比了一下,发现和手下单体头号战力丧彪相比较,自己当真是没几两肉可言,和一具皮包骨头也没什么区别了。 身为一楼大老板的他不自禁的叹了口气,心里想的却是,老子如若不玩那么多的女人,会否也有这样的体格了呢? 想着想着,忽然心生好奇,又发问道:「丧彪,丧门神,你什么破境啊?这都在五阶大圆满待那么长的时间了,你倒是给老子争点气,早些突破境界,入六阶凝丹,把那个阳凤城城主部下的鼓大高手给比下去啊!」 「快了快了,老板,今年……不用,今年上半年,我如今七大「丹元」已仅剩小半个「火元」没有开窍了,再过一到两个月,我定然能破至六阶凝丹境,届时我便能以仙品的修为境界,超越那个姓鼓的家伙了!」宁彪说得信誓旦旦。 脸色苍白的大老板轻呵一下,「听闻那个小武神鼓武,也是号称今年便可破境,这么说来,你们倒也还真是谁也不落后谁啊,一个门神,一个武神,有趣,真有趣。」 老板顿了顿,忽问:「丧彪,你且跟我说说,你和那个鼓武目前境界相仿,若是真打起来了,谁能打得赢?」 绰号「丧门神」的宁彪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道:「若只是比武较量,我恐怕不易对付那个林清的宝贝徒弟,但若是既分高下,也决生死,陷入生死战的话,那就会是我赢!」 「凭什么这么说?」大老板挑眉问道。 宁门神哈哈一笑,把手按在了腰间两柄长刀的刀柄上面,朗声道:「就凭我的这两柄有望冲击天下十大名刀的神屠和御雷,那个姓鼓的小子连三十岁都还不到,靠着他师父教他的一些近战功法和方便逃跑用的那门幻魔身法,区区那般儿戏一样的东西,一旦要分个你死我活,焉能敌得我?也就是不分生死,我的那些杀人专用的刀法没机会倾力而出,才有可能被那个跑得快的纯粹武夫给占到些许的便宜,否则,哼哼,姓鼓的,必死!」 面色如雪的瘦弱男子哈哈大笑起来,点头赞道:「不错,这点魄力倒是值得让人欣赏,不愧是我耶律望天的贴身高手!」 这位被人以「老板」二字相称的男子本名白莱,中原人,据说和那位江州太守白符都能攀得上那么一点点的亲戚关系,后来因为崇拜被刑部尚书赞赏为「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的天下第一美男子聂柔,而将自己的名姓改为了「白望天」。 再后来几经周折,为了有更好的前程,为了光明坦途的上行通道,而跑去天烛国做了汉奸,花了几年的功夫,上下打点,广扩人脉,竟给他认了堂堂南院大王耶律镇江作义父,飞上枝头变凤凰,就此改名为「耶律望天」。 也顺利靠着义父耶律镇江的那份煊赫地位,一举成为了七星城最大青楼天仙楼的大老板,表面上虽只是区区一个开妓院的有钱人,但实际上他的尊贵身份,犹在七星城城主之上,满城背地里的种种脉络,都是他耶律望天在一手操办,仿佛人们只要一提起「老板」二字,就能想到那位在城中只手遮天的南院大王义子。 甚至有人为了能够攀上这条「高枝」,主动将自家女儿甚至媳妇儿作为贡品,敬奉给耶律望天,希望能多多获取些福利资源,而这名号称「一夜七次郎」的瘦弱老板,也基本不会让贡献者心里失望,定当会用值得的东西作为交换。 耶律望天身为地位超然,背后权力甚至大过于城主的男人,自然免不了时不时的容易发生刺杀事件,深陷极度危险之中。 但这个一丝丝修为都不具备的男人之所以还能那么自在的活着,全要仰仗他的贴身扈从宁彪,以及七名强悍绝伦的剑修。 宁彪,江湖外号「丧门神」,又称「丧彪」,天烛国本土刀修,五阶脱俗境大圆满,拥有两柄品质绝佳的锋利名刀,一名「神屠」,一名「御雷」,谐音「神荼郁垒」,生平极擅长双手刀,左右手可以使出迥然不同的刀法。 七名剑修,合称「七曜」,人人均是脱俗境高手,七人联手可组成一座「七星剑阵」,得折腰山老七毛巳文「驱邪之力」加持,杀力强悍无伦,可杀凝丹境修士,可令地煞境高手跌境,可让天罡境大无法轻松脱逃,这座七人剑阵,是耶律望天的底牌,同时也是七星城最强战力的代名词。 「丧彪,你去把那个死人扔到外面去,留在这里发臭,恶心得紧。」 耶律望天从桌子上站了起来,伸了懒腰,懒洋洋的道:「我也该出去透透气了,顺便找几个女人耍一耍……」 蓦然间,门神丧门拔出了腰间的双刀,挡在了天仙楼大老板的身前,背对主子耶律望天,五阶脱俗境巅峰刀修宁彪神情无比严肃,他沉着嗓子说道:「有杀气,不……是剑气!」 就在这时,有一个手持双剑的红绸年轻人杀入了此地,直扑地下密室而来。 丧彪全神贯注,如临大敌,打算要以双刀迎双剑!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四十二章 双刀迎双剑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三章 川渟岳峙 天烛国乃北蛮之地,又称「百蛮之国」,民风尤为彪悍,人人皆兵,生来即会骑马打猎,与敌兵戎相交之类的事情更是擅长,虽然无论是人口数目还是条件环境都远不及大禹王朝,却仍能长期保持着对南国疆土的耽耽虎视,百姓的「战斗力」无疑起到了一个极大的作用。 天烛青壮,可敌大禹雄兵! 在北国,哪怕是文官职位的一城之主,或是掌握重兵虎符的一州持节令这类的官场大员,也多多少少需要一些武艺傍身,否则很容易被人瞧不起,在礼仪之邦的中原有「德不配位」一说,换成在天烛,那就是所谓的「力不配位」,同样也不是长久之计,必有灾殃。 比方说那位阳凤城城主蓝关,和天狼府持节令慕容击筑,两人就分别有三阶和四阶的修为,可称一句「小宗师」,这等境界水平虽然不算特别高强吧,但至少有充分的防身之能,寻常的小喽啰刺客根本近不得他的身子,只有被虐杀的份! 当然,他们纵然连年苦修身体,却也横竖都想不到,自己那么辛苦的提高修为底蕴,有了可说是不俗的战力造化,最终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落了个当众身死的悲哀下场,沦为了他人的战功。 不是他们太弱,而是对手能力太强了,强得有些太过分了。 魏颉和苍参,不是剑仙,而是两大剑修,五阶脱俗境巅峰剑修,两个人加一块儿足可看做是两大凝丹境的仙品高手,双强联手,真正所向披靡。 这样人间少见的顶尖大能,一心尽是杀意,又是在蓝关和慕容击筑二者疏于防备的情况下陡施突袭,焉有不一击得手的道理?虽说不上手到擒来,但也决计不太难就是了。 魏、苍二人事后回忆起来,其实那两场袭杀刺激归刺激,生命危险倒也不没有多大,绝不至于说什么有不小的概率把性命交代在那边,不算特别的凶险。 如果当时的兵力再多增加一倍,那么什么结果就真的不好说了,说不定他们这两个甘冒风险入天烛的江湖游侠儿,就真要殒命在异国他乡,尸骨难存了。 而此时这位在七星城只手遮天的天仙楼大老板,却是连半分的修为造化都不具备,弱不禁风,再加上他常年渴色如命,整宿整宿的扑在女人身上,把自己本该处在壮年的身子骨都弄得快废了,长年脸上不见血色,皮包骨头,感觉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榨干,所剩无多了。 这名本来叫做白望天,而后认了天烛国南院大王耶律镇江作义父的狗汉奸其实也有尝试着去锻炼体魄,增强自身修为,甚至因为被义父大人提了一嘴身子太弱,恐怕难堪大任,故而咬着牙去戒-色,对天发誓,坚决不再碰女人。 但最终却都已彻头彻尾的失败告终,没有一次是长期坚持下来的,最长的一次,也就才坚持了一个月,破了功,接着就是变本加厉的释放,把自己身子弄得愈发亏空,精气神流失得愈发严重,反倒比之前还要不像个人了。 有道是色字头上一把刀,绰号一夜七次郎的耶律望天当然也知道这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但是没用,该色的时候,他压根就控制不住自己,唯一的补救办法就是事后给自己多灌些量够大的十全补药,把昂贵至极的汤药当饭吃,甚至还给自己别出心裁的起了个别名,叫耶律十全,或是十全老板。 十全大老板耶律望天心知肚明,自己这辈子恐怕也就这样了,没有一鸣惊人的重大机会了,多半要因为身子太过孱弱无能,而得不到义父耶律镇江的过分器重,真的就如南院大王口中所说的那样,这子难堪大任,没法子托付太多太重的事情。 既然堪不上大任,那他也便尽可能的经营好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让这座堂堂七星城里的头号青楼,变得蒸蒸日上,赚大钱,成就泼天名声,誓要超过那座位于中原秦淮城的紫嫣楼! 耶律老板为了自己的妓院能做大做强,可谓煞费苦心,多年来,他几乎每隔半个月,就要差遣手下们去抓捕一些漂亮的姑娘,逼良为-娼,强行让她们在青楼里面接客,如果不服从管教,不愿意就此踏步风尘的,不好意思,一个字,打。 再不乖,那就喂一颗「绝命丹」,服下这粒毒丹以后,那就万事休矣,每个月需要定期吃一次缓解剂,如果不吃,那就决计活不过半年,等死的那一天,也绝不可能会舒舒服服的死去,定会经历一番比死亡还要痛苦得多的折磨,简直比生生扒皮抽筋还要惨烈得多得多,生不如死。 在饱受一系列无比剧烈的疼痛以后,方才能够凄凄惨惨的合眼死去,死时全身上下的皮肤连半块好肉都不会剩下,比一条浑身溃烂的癞皮狗都要狼狈不堪,最后那口气咽下去的时候,连喉咙里都会有浓烈至极的焦灼感,堪称恐怖无伦的地-狱级死法。 既然有那等叫人闻风丧胆的毒药在手上,天仙楼老板也就不愁手底下的那些「天仙」们,不乖乖的听自己的话了。 若有些女子体格实在太弱,向来「怜香惜玉」,对自己的赚钱工具十分疼爱的耶律望天,也有可能会大发慈悲的不喂她们吃绝命丹,但作为条件就是,她们需要接受更加严格的管制束缚,在自由方面严重匮乏,连去哪间屋子,去了哪条走廊过道,都要和老鸨提前知会一句,否则就极有可能被视作妄图逃跑,大事不妙。 如果发生这种情况下,一旦当真被确定了逃跑的想法,并最后被抓了回来,那么别管你是不是楼里地位不低的「天仙」,都一样要死,没有丝毫斡旋的余地可言。 只因耶律望天原本在中原白家,家里条件十分富裕,从不缺银子花,但因为受到了家中某个该死的亲戚的背叛,白望天的父亲太过良善,没能意料到会被背后捅刀子,在做生意上跌了跟头,一下子出现巨大的亏空,家道中落,再也不复往日的富庶,甚至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由于那个意外来得实在太快,也太难以弥补,回天乏力,这让破产了的白望天之父彻底精神崩溃,在绝望之际,选择了轻生,悬梁自尽,了却掉了自己的残余性命。 这也就是白望天后来辗转至北方天烛国,一门心思想要获取更多的上行通道,削尖了脑袋,去认贼作父,好好的一个中原人,却去认北国蛮子作义父的基础背景了。 白望天亲生父亲因被人背叛而上吊自杀,如今已改名为了耶律望天的他,依旧最最恨「背叛」二字,他什么都可以接受,哪怕义父耶律镇江其实从始至终都没有足够信任过自己,只是看重自己的社会能力,才将部分权力转交到自己的手上,哪怕自己是中原跑来的汉奸,是在天烛国受人背后嚼舌根子,在大禹王朝惨遭人人唾弃喊打,如同街边野狗、过街老鼠般的存在…… 再多再多的痛苦,他都能接受得了,但唯独有一件事情,他万万不能接受,那就是两个字,背叛! 因为他经历过背叛,甚至于连自己的亲生父亲就是被人背叛才会死掉的,自己的原生家庭也是因为遭到背叛而支离破碎的,所以耶律望天比谁都要清楚,背叛是一个什么样性质的恶劣之事。 其实道德底线不高的他,生平最为仇恨的事情就是背叛,天仙楼里只要有女子试图逃走,甭管出于何种原因,那在耶律大老板看来,那就是背叛,那就是该被狠狠折磨致死的滔天罪孽,该让她们也体验一下生不如死的惨痛感受! 然而就在这会儿功夫,身处天仙楼地下密室的耶律望天,耳畔炸响,他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一个年轻嗓音,那人字正腔圆的叫喊道:「喂,宁彪是吧,那个叫耶律望天的狗贼可是在你身边?老子可以饶你不死,只要你弃暗投明,转过身去,给你家主子来一刀,我就同意放你一条生路!」 此言一出,天仙楼大老板立时身子打了个冷颤,他倒也不至于对自己的贴身侍卫那般的不信任,只是因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而联想到了某些不甚美好的回忆,记得当年自己父亲的生意伙伴也是受了他人的教撮,然后才会昧着良心,用卑劣的手段把黑钱给赚了,并一脚将白望天之父给踹得老远,翻脸不认人,更不认账。 因为真真切切感知过人性丑恶,知道「人」这种生物有着骨子里的劣根性,所以他才会有些惴惴不安,觉得那个刺客为何能有如此大的胆子,跑来这儿行刺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这等的狂悖傲慢,想要杀人诛心的「借刀」把自己给杀了? 这是谁给他的勇气? 一直作为挡箭牌站在耶律望天身前的双刀汉子宁彪冷哼一声,面容铁青色的他深吸一口气,也把嗓音远远的传了出去:「我家老板待我恩重如山,我又岂可能听了尔等一番言语,就心生背叛?真是荒谬至极,我把话放在这儿,就算天塌下来,我也绝对不会背叛我的主子!」 耶律望天面带微笑,顿时生出颇为欣慰的想法,觉得丧彪虽然平日里虎里吧唧的,素来没什么头脑理智,算是个蠢货,但也当真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越是没读过什么书的人,反而越是忠诚感恩。 自己过于猜忌多虑,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宁彪就算在面对天崩地裂的惨绝情势之下,都是万万不可能叛于自己的,一字当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这一点,耶律望天可以绝对的放心! 那个隔了老远就用内力传话的年轻人终于奔至了这里。 来到了位于天仙楼地下一层的这间,足可容纳百人之多的密室之中,直面五阶脱俗境大圆满刀修宁彪。 唯有红绸一人。 左右手各握有一剑。 左手剑刃身殷红如血,且有阵阵龙鸣外放。 右手剑刃身长若青蛇,伴随芒气浓郁无比。 而宁门神手里也持着双刀。 一刀之上布满了黄澄澄的精美纹路,另一刀则往外持续散发着幽蓝色光彩。 剑修与刀修。 可谓川渟岳峙!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四十三章 川渟岳峙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四章 刀剑争,人互杀 何为剑修? 以本命真气为药材,以肉躯作熔炉,长期淬炼,或生而拥有,体内温养诞生出一颗本命剑丹,此丹不同于修行者的凝真金丹,与炼剑心意相通,生死不离,金丹炸碎,修行者跌境,剑心没了,则万事皆休。 随后修士需在心湖之中炼出一柄虚无缥缈的「长剑」,即拥有了一颗「剑心」之人,有剑心者,即能被算作是剑修,剑心毫无杂质的武道修士,便是所谓的纯粹剑修。 人间目前为止,唯一一位以纯粹剑道跻身陆地尘仙境界的人,就是活埋谷初代谷主,剑骄凌天骄。 一旦剑丹出现裂纹,或者是剑心出了某种意外而蒙染尘埃,那么剑修此生便再也提不起剑了,比方说那位因败给剑圣嬴秋,而彻底沦为了废人的北方游侠儿余勇,一套大漠星辰决何其风流潇洒,展现出无穷无尽的侠士风范和游子啸吟江湖之逍遥自在,那么厉害的一位人物,最后还是免不了当了个自了汉,由此可见,剑心的「纯净度」究竟有多么重要。 那么何为刀修呢? 同理,体作炉气作丹,心湖淬炼心刀,举手投足间皆与刀之「心意」相通,一招一式俱能斩出「刀意」者,便是当之无愧的刀修。 刀修可将自身意气转赠入他人体内,以助其他刀修增涨刀意;若受赠者并非刀修,则无法长久存储此份意气,时间一长,便只能白白的看着刀意从体内流失,再也挽回不得什么。 魏颉行走江湖尚不足一年,生平见过最强的两位有通天彻地大能的刀修,无疑便是号称「刀圣」的关昭关老五,和人送外号「刀神」的古道。 前者穷极一生只为超越宿敌,在和故友霍白瓷以及爱女匆匆作别后,不顾一衲禅师的苦心劝告,一意孤行赴约昆仑雪山,以刀问剑白虎帝君转世的嬴秋,惨遭老剑圣无情斩杀,身与刀皆葬身昆仑。 后者在林间小酒铺内,意外的从年轻晚辈的口中,得知了生平竞争对手关老五已然殒身的消息,终于目如死灰,踏步陆地尘仙境界,孤身入天烛上京,以刀怒杀万名重甲,结局生死不知。 除掉这一神一圣两位道:「韩骧那个孽-畜呢,卖国求荣,虽然不至于像某条狗一样去认蛮子作义父,但也差不太多了。那恶贼和你们天烛国的南院大王早就串通一气,连日后什么时候发兵搅乱中原的计划都已有了腹稿,整天别的事儿不干,净想着如何大发一笔战争财,简直是把「不要脸」这三个字发挥到了极致。那次耶律镇江的小儿子耶律望河偷摸着跑去了琅琊王府,和姓韩的商讨各种卖国事宜,恰好被我意外听到了归国行程,于是我便在沐河城西的荒郊野外设下埋伏,顺利宰掉了那个姓耶律的家伙……」 耶律望天登时目瞪口呆,他全然不敢置信,义父的亲生儿子耶律望河竟已死在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手上。 魏颉眼神忽然阴森起来,他注视着宁彪身后的天仙楼大老板,脸上的表情笑里藏刀,笑中带狠,叫人见之便心生惧意,他一个字一个字说道:「耶律望河已经死了,现在该轮到你耶律望天去死一死了。」 那一瞬,手提双刀的宁姓丧门神疾速前冲而去,扑袭向了那名红绸剑客。 魏姓年轻人亦拿着双剑全力应战。 刀剑争,人互杀!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四十四章 刀剑争,人互杀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五章 入阵(上) 天仙楼地下一层的那间可谓宽阔至极,整整齐齐摆满了各种害人刑具,类似于死囚监牢一般的昏暗密室内,杀意充沛到了一定程度。 有两名修士倾力互杀。 一名剑修,一名刀修。 一个五阶脱俗境大圆满,一个半步六阶凝丹境。 刀剑互斫,杀声响彻地底,真正震耳欲聋! 年轻人身材尤为颀长,一袭红绸颇有谪仙人之超然风采,手中两剑,血灵青霜。 血灵剑属于红等属性的剑胚,金鞘血刃,乃世间珍贵剑胚中品质最上乘之物,昔日天庭女子剑仙周云纤为了补偿自己失手伤人所赠,后得魏颉百日养剑,认其为主,刃身上头有浓浓血气,甚是鲜艳刺鼻。再后来,得盈盈岛仙子沈腰以传奇「炼龙之法」,在剑刃之上附加了一份赤蛟龙气,使拔剑之时可发阵阵龙鸣,霸气非凡。 青霜剑属天下八大神剑之一,与紫电剑合成「紫电青霜」,墨鞘青刃,乃青衫剑侠上官白檀当年行走江湖,仗剑行侠所佩戴之物,陪伴剑侠斩杀了无数宵小歹毒之辈,神剑出鞘,青刃上头瞬间弥漫浓郁青芒罡气,青罡杀力绝强,可轻松破开坚实甲胄,寻常铠甲防具根据抵挡不住剑气杀伤,青霜神通非凡,凡被芒罡摧中,管你体魄何其牢固稳定,照样给你斩裂,通通都是如同白纸一般的无用存在。 另一名与红绸年轻人对战的大汉高约九尺,脸部皮肤呈现青黑的深沉颜色,便似憋气憋得头脑欲炸一般,手握双刀,神屠御雷。 神屠刀谐音「神荼」,乃门神双刀之一,品质绝佳,一刀可碎顽石,两刀可斩金刚岩,三刀便连神明都给你屠尽,威力之巨,外观之华丽,极有希望在未来跻身天下十大名刀之列。 御雷刀谐音「郁垒」,同样是门神双刀之一,材质非同寻常,乃是西南大黎国极南处神裂山脉所产之惊雷宝石所制,故而刃身之上终年覆有丝丝缕缕的「雷气」,造型十分霸气,杀力自然也毫不粗俗,一刀牵引怒雷,何人能挡,何人不可杀? 魏颉深知眼前这名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汉子并非这座七星城的最强战力,就算是解决掉了这个家伙,另外还有一座与城同名的七星剑阵在等着自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危机四伏。 既处此等不利环境,故而招式递出时几乎没有保留,为的很简单,就是速战速决,尽可能快的解决掉宁彪的性命,然后直取敌首,擒贼擒王的诛杀那个号称一夜七次郎的天仙楼大老板耶律望天。 绰号「丧门神」的宁彪绝非普通人物。 别看他表面瞧起来憨憨傻傻,仿佛是那种没有半分城府可言的「莽夫」,但实际上,别称丧彪的他,心思尤为细腻,甚至远比阳凤城头号武夫鼓武还要来的有心机。 满肚子都是谋划策略,满脑子都是阴险诡计。 只是他一直以来都在努力「藏拙」而已,他的「底子」有多厚,就连长久以来侍奉着的主子都完全没有看出来,被蒙在鼓里。 在耶律望天的认知里面,他丧彪简直就是「彪」这种愚蠢生物最好的代名词,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抛出去,他都需要耗费不少时间来思考,究竟该用何种办法来解决,头脑好像生锈一样,典型的「榆木脑袋不开窍」,怎么提点都没用。 若不是看在他修为着实不赖,能够和阳凤鼓大高手相提并论,耶律镇江的义子耶律望天早就把这个难堪大用的刀修给一脚踹得远远的了。 老子身边怎么可以有这么头脑蠢笨的人? 但就连耶律大老板都万万想不到的是,其实他宁彪有着超乎常人的智商,聪慧绝伦,除了在为人处世方面辛苦藏拙,他于习武方面,更是一浑不亚于鼓武的超级大天才。 照他曾经跟耶律望天所说,自己的师父早年间病逝,但实则天烛本土刀修宁门神出身贫寒,也从来就没有过师父! 他的全部功法招式都是在十八岁那年,意外从一门流落至民间的武功秘籍上学来的。 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可他宁彪没有过哪怕半个师父来引他进门,从踏步武学初阶,破境开窍入二阶,三阶小宗师,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入四阶,脱胎换骨入五阶,一路走到了今天,全部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在慢慢的摸索,摸着石头过河。 然后靠着一身「自学」来的顶级刀法,闯荡江湖,杀出了实战的能力,博出了有用的名声。 今年连三十五岁都不到的宁彪,成功凭借自身超绝的天资禀赋,拥有了五阶脱俗境巅峰的修为,一步步走到今天,做到了七星城顶级大老板耶律望天的身子旁边,职责是贴身侍从。 一直以来都在假装驽钝的宁彪居心不良。 他另有一个真实身份,那就是天烛国南院大王耶律镇江故意安插在耶律望天身边的一颗「棋子」,或者说是「暗线」。 耶律大王对自己的义子其实从来没有彻头彻尾的信赖过,毕竟他到底是大禹王朝出身,骨子里面流淌着中原人的鲜血,天烛虽没有「非我族人其心必异」的说法,但是单凭其血脉和身世,就足以让南院大王耶律镇江无法对其坦诚相待,也不会给他委以重任了。 故此哪怕是能力极其出众,御人有术,是十分难得的将帅之才,耶律镇江也从来没有给义子耶律望天一点点的兵权,只给了他一个天仙楼来慢慢管理,负责通管整座七星城地下那些肮脏且见不得人的秘密勾当。 天仙楼大老板耶律望天掌握着七星城类似于根基一样的「地下命脉」,各种腌臜之事一旦悉数抖露出来,就算是官权大如堂堂一城之主,搞不好也要把官帽和脑袋一起掉了,这也就是七星城城主见了耶律望天,都不得不主动欠身行礼的原因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本名「白望天」的中原人,手段和本事都实在太过于出色,是不可或缺的稀有人才,所以即使耶律镇江再怎么猜忌自己的这个干儿子,却也舍不得将之白白「革职」,否则代价未免有些太大。 而他宁彪暗中所做的事情其实也很简单,就是负责死死盯着自己的这个主子,若有哪一日,耶律望天生出逆反之心,那么身为南院大王「暗棋」的丧彪,则会在最快的时间里出手杀人,防止那个「逆子」在临死前破罐子破摔,惹出些没必要的祸端来。 绰号丧门神的宁彪以默默隐忍的姿态,长期自我贬值,装成个二傻子的形象待在耶律望天的身边,为的就是将来有机会手刃主子,借机一飞冲天。 不得不说,宁门神的城府之巨,简直深不见底! 今日这场发生在地下密室里的刺杀,表面憨厚的青皮汉子宁彪不打算一开始便使出全力,决意先行试探一波,测测那个猖狂年轻人的实力究竟如何。 这不测不要紧,一测,却结结实实的把丧彪给吓了一大跳! 只因那袭红绸的剑招实在太过于诡谲骇人,实在不像是凡间人物所能施展的武学。 左手血刃龙鸣震耳,招招恰同铁骑凿城。 右手青剑芒罡吐信,式式皆若青龙甩尾。 宁彪只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处境万分凶险,仿佛陷入了一座庞然大阵之中!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四十五章 入阵(上)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六章 入阵(下) 丧门神宁彪,深深陷于魏颉一人组成的「剑阵」之中,难以脱身,情况十分危难。 魏颉在极小的年纪里便已觉醒出了一颗「剑丹」,说是生而拥有剑心之人也不为过。 整整二十一年的人生里,辛苦淬炼心湖心剑,打磨剑心,使之愈发纯粹无瑕,外功内功兼修,一身剑意就算谈不上什么天下难寻,却也是举世少见的奇种。 红绸剑客魏颉左手血灵朝天阙,右手青霜神剑,两只手所使出的剑法迥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有那天壤之别。 血灵剑递出各式剑招均属于大漠星辰诀里面的武学,此功法的创始人乃是昔年北方游侠儿余勇。 那位姓余名勇的江湖侠客,为了亲手击败自己的目标嬴秋,不惜跑去了天烛草原和极北之处的冰川,打熬筋骨,默默地独自提升着剑心的纯度,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令其在苦心求剑的修行过程中尝到了甜头,修成了正果。 余勇在大漠黄沙弥漫的场所练剑,深夜星空璀璨,仿佛是天庭神人打翻了颜料盘,使得夜幕尤为炫美华丽。 身为游侠剑客的他,在星夜里苦苦钻研剑术,终于对着满天星辰领悟出了这么一套大漠星辰诀,由此跻身了天罡境大圆满的境界。 余侠客身负此等独创的绝世剑法,费尽千辛万苦,豪情满怀,去寻找那个自己的生平死敌嬴秋,要以自己的这套自创剑法,问剑白虎帝君转世的人间剑圣。 然而就算是满天星辰在昔年的白帝白佥看来,都是脚下鹅卵石一般渺小存在,对着星空悟出来的剑招又怎么可能会是堂堂嬴剑圣的对手? 第二战,依旧是余勇惨败,败得一塌糊涂。 甚至最惨的是,大战的结果比上一战还要不堪,非但还是如第一次败北那样,连嬴秋的一丝衣角都没有碰到,甚至还像条街边土狗一样,在泥地里狠狠摔了个「狗吃屎」,模样着实可悲可怜可叹。 嬴秋虽然毫不留情的轻松击败了这个连陆地尘仙都还不是的游侠儿,却也为其那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毅力所打动,心生恻隐。 遂将那套剑法加以改良提纯,靠着自身白帝剑意,炼出了一招意气剑术,此剑术无论是速度还是威力都堪称强悍至极,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完美大漠星辰决」,嬴秋将此招取名为「孤烟直」,出处毫无疑问便是诗圣谢心然的那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嬴秋再一次寻着那股熟悉的剑意,成功找到了余勇的时候,惨剧已经阻止不了了。 那位魄力非凡,胆敢孤身入北的中原蓟北游侠儿已经死了。 是自己寻的死路。 一头用力撞在了岩石上面,死志坚决,一下子就彻底了却生机,回天乏力,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嬴老剑圣在余勇于死前在尸体旁边的那片石壁上面,歪歪扭扭刻下来的几句临终遗憾,得知了那名姓余的剑客究竟为何执意赴死。 原来余勇在第一次输给嬴秋之后,便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死令」,即是如若修行归来,第二次战斗依旧战胜不了嬴秋,就一头撞死在墙上,绝不反悔。 龙蠡之死便是血的证明,就算是九阶仙人级别的江湖高手,都不可能战胜得了剑圣嬴秋。 更别提区区一个连尘仙境界都还没有的天罡境剑修了,所以第二次约战,果不其然还是余勇惨输,比第一回输得还要惨烈。 余勇梅开二度的惨败以后,剑心怦然碎裂,再也提不起剑。 一名剑修终至穷途末路,沦为了连区区一柄佩剑都拿不动的废物,这等悲哀之事发生在任何人的身上,都是会受不了的,更何况是向来对剑道的追求远远大于生命的余勇呢? 本来早早就立下的那个誓言,再加上提不起剑的可悲处境,还有第二次输给嬴秋的万分耻辱,三重打击之下,再也由不得北方游侠儿余勇不去死了。 于是余勇死了。 做了个永远活转不过来的自了汉。 因为连剑都拿不起来,所以没法子割脖子自刎,所以他先用尖锐的石头,在石墙之上刻下了寥寥草草的几句遗言,然后就像曾经立下过的「死志」那样,如约而亡。 先在脚下运足了磅礴真气,猛地把脑子撞在了煞是坚实的墙壁上头,当场便已头骨碎裂,脑浆崩裂,任他余勇是天罡境剑修,五阳之首的脑袋没了,又如何能够不死? 当然是死得很透,很惨。 一名终身沉yin练剑的武道剑修,死的时候身边连一柄剑都没有,剑心里面连半分剑意都不剩,这恐怕是天下人间的一大笑话,一大悲哀吧! 饶是两世为人的嬴秋都为此大受感触,觉得自己会否在第二次和他对战之时,应该稍微放那么一点点的水,不该如此绝情,下手未免太过狠毒,白白害得一位有希望以强力剑心跻身九阶尘仙境界的剑修就此殒命,世间恐怕除了自己以外,再无一个可以使出大漠星辰诀的剑修了,绝学失传,到底是可惜呀。 他将余勇的尸体于谷中安葬妥当以后,把那招完善了大漠星辰诀以后的剑法孤烟直,长久的直温存了起来,如同宝剑藏于鞘中,嬴秋也把意气剑招珍藏得很好,把心中对余侠客的愧疚也深深藏好,不让他人知晓。 这个江湖可能很快忘记一个游侠余勇,但是无妨,嬴秋还记得,到死都记得。 而就算是谪仙人下凡的嬴老爷子都怎么也不会想到,其实余勇的那门剑法大漠星辰决并非断了传承。 余姓侠客在满世界寻找剑圣嬴秋的时候,意外结实了还没有挣得一个「狼煞」头衔的青年魏魁,魏魁虽然拥有着可谓举世无双的枪法,却是历来枪剑双修,体内同样拥有着一颗宝贵剑心,剑道造诣其实不弱。 余勇和那时候还很年轻的魏魁结为了喝过酒吃过肉的朋友,觥筹交错之际,主动把自己的独门武学大漠星辰诀交给了他,也算是一门朋友之间的礼物,礼尚往来,魏魁自然也把自家枪法传了余勇,并表示此枪法名「魏家枪」,未来注定会是世间第一等一的枪法,天下天上全无敌的那种! 余勇已撞墙而亡,尸体埋在山里,星辰诀却尚留存于人间。 魏魁寻问自己的儿子是愿意学剑多一些,还是更乐意学枪,童年时代的魏颉经过一番内心斗争,笑着回答两个都想学。 学了枪,驰骋沙场;学了剑,行侠江湖。 于是内心相当欣慰的魏魁摸了摸儿子的头,便把魏家枪法和大漠星辰诀都传授给了爱子魏颉。 魏魁后来也死了,兵解于少咸山碎肉城。 就此,这个世上会这套豪侠剑法的,就只剩下剑圣嬴秋和年轻剑修魏颉两个人了。 再后来,当了道士的魏颉在长公主山痛思崖之上练习飞剑,有幸结识了身处崖谷深处的老剑圣嬴秋,嬴秋在得知魏颉乃魏魁之子,且身负武学大漠星辰诀之后,将那一门意气剑招孤烟直,以剑气的形式存储在了魏颉的体内,无需修炼,便可自行领悟此等完美剑术。 魏颉学会这一意气剑术之后,常常在和敌人的对战时候,先以寻常大漠星辰诀应敌,随后在意想不到的时机,突然发动孤烟直,力求出敌不意,用这一记堪称神仙手的剑法让敌人大吃其亏。 血灵朝天阙所使剑法名大漠星辰诀,而年轻剑修手中青霜神剑所施展的剑法则更是惊世骇俗。 天才第一剑术,霜刃把示君! 此等最为最早由中原的某位绰号「顽童」的武道大能在无意识间发现。 那位前辈生来顽皮,即使花白胡子一大把了,仍旧玩心不减,而对于他来说,这个世间其实好玩的东西并不多,其中那个小武神鼓武是生活在光明里的英雄,那么他宁彪,就是长期混迹在阴暗之所的豪杰! 他经历了常人决计难以想象的痛苦和磨难,跨越过了数不胜数的难关,费了不知道多少心血,练就了那么多的内外功法,获得了两柄得心应手的宝贵兵器,成就了五阶脱俗境巅峰的境界水平…… 这么多事挺过来了,宁彪心境之稳固,心性之坚韧,心湖里那柄「心刀」储备着的刀意之丰沛,莫说登堂入室了,几乎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准。 五阶脱俗境的刀修之中,宁彪恐怕能够当之无愧的称自己为「天下第一」! 面对此等造化无双的顶尖刀修,同样也只有五阶脱俗境的年轻剑修魏颉,本该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本该在宁彪有若澎湃大潮般的凶猛攻势之下殒命才对…… 但事实就是,同样是五阶脱俗境大圆满,哪怕宁彪的内功底蕴犹在魏颉之上,却也没有任何办法压制住那一袭红绸。 正好相反,被成功压制,严重处在劣势一方的,反倒是半步仙品的纯粹刀修宁门神! 宁彪自学成才,毕生苦练刀法无数,但时至今日,方才第一次,把某些连对付公羊重器都没有用过的秘术,也就是所谓的「压箱底」的家当通通搬了出来。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不遗余力! 大刀客宁彪左手中黄澄巨刀神屠和右手中惊雷长刀御雷,持续朝前倾泻着不计其数的刀法招数,誓要以自己身硬实力,破开魏颉双剑组成的那座「剑阵」。 神屠。 断颈龙头刀法,烈山引火刀法,霹雳开门刀法,破冰无影刀法,碎骨雄黄刀法,烟涛随风刀法,绛珠莹极刀法,大易风舞刀法…… 御雷。 幻色雷经刀法,弄雨无相刀法,血阳赤盖刀法,东极掩月刀法,玉流绝代刀法,中天紫岳刀法,苍穹焚野刀法,梅花化意刀法…… 诸多高深武学层出无穷,丧门神宁彪将自己这辈子有练习过的全部刀法悉数递出,全力袭杀那袭红绸剑客。 与之相对的,魏颉却只有略显「稀少」的两门剑术。 一为大漠星辰诀,一为霜刃把示君。 大漠星辰诀,大漠尘嚣遮眼,漫漫星空璀璨。 霜刃把示君,天上人间逍遥,万军丛中乱杀。 两门世间一顶一的剑法,在年轻人的倾洒之下,发挥出了无与伦比的破坏力。 大漠星辰诀分为黄沙遮天和九星曜日两式,前者注重威势,后者则主要看重精准性,两两结合,方可形成可观局面。 那一式完美剑招孤烟直,则极好的弥补了两式剑招之间的欠缺性。 既具备强横绝俗的杀力,又能在精准度上出类拔萃,若是北方游侠儿余勇还活在人世,得知老剑圣嬴秋为了自己而创出了这么一招剑法,定然欢欣无限。 霜刃把示君号称「有蛟龙处斩蛟龙」,一招一式,看似无比的华美炫彩,大有「炫技」的嫌疑。 但事实上,这门结合剑道与剑术二者的意气剑法始终便只有一气,一气一剑,威与速兼备,一剑可斩蛟龙,一剑可诛万军。 以青霜神剑之青龙罡气施为霜刃剑法,以血灵朝天阙展现大漠星辰诀,两套人间难见的剑法,两柄千载难逢的宝剑。 另外再加上魏颉从林明和鼓武身上偷学来的幻魔身法。 但见红影如鬼魅晃动,结伴虚无缥缈的紫雾蒸腾,眨眼之间便有了极为夸张的变化,叫人目不暇接。 血灵剑鸣声不绝,青霜剑芒罡如龙。 让旁观者只觉得眼前这名手握双剑的红绸绝非凡人,而是精灵鬼怪,或是仙界天神! 将丧门神双刀那原本浓稠似水的杀气压得近乎湮灭,神屠刀再也不能叠加刀罡,御雷刀也难以施发出强力的雷力。 这一场「同境」的刀剑之争,眼看待不多时,就要以丧彪的败北而彻底宣告结束。 天仙楼大老板耶律望天见自己的贴身侍从宁彪,在与魏颉战斗过程中使尽浑身本事,却怎么都无法撼动那厮的剑招,双刀形同虚设,那些层出不穷的刀法,也都好像孩童的玩具一样滑稽不堪,不值一提。 原本就瘦骨嶙峋的耶律望天此刻后背渗出冷汗,那张类似于皮包骨头的脸也变得愈发惨败。 他趁着丧门神还没有落败,静悄悄的溜到了另一边,迈着小心翼翼的脚步,走向了屋室内部摆在靠近西墙的那堆刑具…… 宁彪两臂酸麻,额角淌汗,只因这名皮肤发青的汉子适才用出了过多的刀法,以至于膻中府海内部的本命真气损耗甚巨,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感受到了极度的疲惫,再难坚持多久的时间了,恐怕只消出现一次致命的疏漏,自己就要被血剑的剑气戮杀,或是被青剑的芒罡活活斩死! 宁门神头皮麻痒难耐,他想不通,为何这个穿鲜红绸缎的年轻人不知何为疲倦,即使招招这般凌厉绝俗,却还能保持精神不减,内力怎么也不会亏耗? 还有此名剑客所用的招式究竟叫甚名字,为什么能够拥有如此匪夷所思的实战能力? 蓦地里,青皮汉子宁彪目眦暴烈,他看到有两柄细小飞剑自红绸年轻人的袖口之中飞出。 那一瞬间,绰号丧彪的他有了和天下第一美男子聂柔一样的反应。 震惊万状! 那个该死的贼小子,难道一直在压着境界和自己打? 明明是六阶凝丹境仙品剑修,却为了稳妥起见,故意装出只有五阶脱俗境大圆满的水平? 这个穿红衣服的家伙到底还剩多少底牌啊?! 「铿」的一声。 宁彪右手中紧紧握着的那柄御雷刀,被深蓝墨绿两条小剑击中,满是雷气底蕴的长刀瞬间被砸得脱开了手心,往旁边远远甩了出去。 虎口撕裂的宁门神强忍剧痛,准备以左手中的神屠刀继续作战。 然而在那一刻,他终于肯直面现实,心中也切切实实笃定了自己今朝的败局。 又有一人闯入了地下,且此人必定和那个红绸剑客是一伙儿的! 一个颇为有力的嗓音遥遥飘来:「老魏啊,本大爷来帮你来啦!」 魏颉双手剑招不停,也不出言回应,只是闷头作着斗争,力求速战速决。 得知自己的敌人尚还有帮手的时候,丧门神宁彪胸中比谁都清楚自己今日必败,为了苟活下来,他猛地扯开嗓门叫道:「我认输了,求你饶我一条性命,我甘愿去杀那耶律望天便是了!」 一贯最忌讳他人背叛自己的耶律望天听得此言,脸色顿时大变,他恨恨的磨了磨牙,厉声斥骂道:「丧彪,你这颗墙头草,亏我平日里那般器重你,你居然临阵倒戈,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魏颉轻描淡写的停止攻势,笑嘻嘻的站定下来。 侥幸存活的宁彪「哼」了一声,转过身子,单手提着神屠剑,慢慢朝自己的主子走去。 宁门神面部的表情十分复杂,他两眼无神,只是淡淡的说道:「你爹耶律镇江,也就是我的顶头上司南院大王,是他安排我作为暗棋待在你的身边,目的就是为了等你哪日生出谋逆之心,我方便一刀剁下你的狗头……」 骤然间声音拔高,宁彪怒喝一记:「白望天,老子今日宰了你这条中原土狗!」 这名身高将近九尺的青皮刀客,于刹那间猛冲向了本名白望天,如今已改名为「耶律望天」的天仙楼大老板。 听得「砰」的一响,单手握住神屠的丧门神又一次失却了手中的兵器。 再响一回,宁彪应声倒地。 当场死亡! 胸口处是一个完全可以塞进去一颗拳头的血淋淋大洞,鲜血流得满地都是,极是惊悚害人。 耶律望天脸色煞白,手里紧紧捏着一架纯金色的小型弓弩。 有阵阵烟气从发射口里飘出。 天仙楼老板耶律望天咬着牙,扭动旁边的一个机关,在其身后的那扇巨型石门蓦然大开。 有七个人影疾速蹿出,来到了他们主子的身前。 每一个持剑者皆着灰衣,七人手中的剑则无一例外都焕发出全然不同的颜色,光彩夺目。 这会儿,身穿蓝袍雪拥的苍山剑客也已来到了此间地下密室。 魏颉和苍参。 联手闯入七星剑阵!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四十六章 入阵(下)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七章 视危厄如同无物 自古以来,腹内心肠最狠毒者,莫过于帝王之师;御人手段最残酷者,莫过于官家之人。 此言可谓世上真理,自「王朝」这一事物创立诞生伊始便已存在,历久弥新,亘古不变,满满的尽是血泪与教训,堪称发人深省。 毕竟所谓「官场」,即是天底下,人世间最大的一个颜料染缸,千奇百怪,纵然再干净人跳进去,也要被染成五颜六色,再也不复最初的那份纯净颜色,污浊不堪,如同泥泞堆里洗了个澡。 天仙楼大老板耶律望天在一瞬间,从弓弩的发射口中射出了两颗一只手可以握得住的子弹,一颗将青皮刀客宁彪手中的那柄神屠刀远远打飞。 另一颗,则重重的在后者的胸膛要害处深深砸出了一个极其巨大的窟窿,顿时便血流成河,场面之血腥残酷,令人发指。 身高足有八尺五的那个青皮汉子宁门神,在七星城的战斗力仅次于号称可杀六阶凝丹境的「七星剑阵」,饶是他修为底蕴不俗,却也人难以胜过法宝之神力,肉躯难以硬扛巨大的伤害,就这样应声倒在了地上,凄凄惨惨,冷冷清清倒在了血泊之中,再也站不起来。 神屠刀和御雷刀都就此落在了地上,拿不起来,刀,也再无主人。 固然这个五阶脱俗境巅峰境界的纯粹刀修,在和年轻人魏颉适才经历的那番倾力战斗中损耗过大,膻中府海内的滚滚本命真气流失了不少,浑身筋脉消耗过巨。 但他那半步六级凝丹境的修为底蕴到底尚在,决计算不得有多么弱小,甚至可以说还具备着绝强的实力。 他宁彪,一个久经武者拼杀,在江湖里面摸爬滚打,吃尽了万般苦头,熬过了千般艰辛的超级高手,底气终究还在,不管面对多大的困难,也都有希望克服,都是可以熬得过去的。 这样的人,哪怕是到了末路穷途,哪怕已经放弃了和强敌正面对战,刀意流失得甚多,但他是这么容易就被杀死的么?怎么可能?真是件荒唐可笑,简直让人无法理解的诡异之事! 而且最最夸张的是,杀人者并非别人,还是耶律望天这么一个无有任何修为能力,一具可怜兮兮的皮包骨头,枯瘦嶙峋,光是看着就感觉没几天好活的瘦病鬼? 这样的家伙,手里面拿着一架弓弩,就可以随意的打杀一个堂堂正正的五阶脱俗境大圆满刀修? 这件事情未免有些太过于荒唐了点吧! 蓝袍剑客苍参这会儿才算是刚刚抵达此地,他匆匆顺着顾家姐妹花的指引,一路来到了密室,之所以会晚到这么点时间,是因为听了老魏的言语,真正的强者都是选择后来居上,只有后一个登场的,方能尽显一个「大高手」的英雄气场。 苍山头号纨绔苍参被魏颉的口才打动,这才同意让姓魏的出这个风头,让魏颉先一步杀入此地,等到杀得差不多了,姓苍的才选择一个超级合适完美的时机,闪亮登场,装出一派「拯救好兄弟于水火之中」的架势,和好兄弟一起对战敌人,一同捞取这份战果。 因为来得太晚了,故而蓝袍剑客对大刀客宁彪的实力不甚了解,不知道那个此刻躺倒在血泊里面的家伙究竟有多么强的硬实力。 但魏颉不一样。 魏颉是和这位号称丧门神的持刀汉子实打实打过一架的,他非常清楚此人有多少斤两,刀法有多少水平,内力有多么丰沛。 不弱,决计不弱! 且远远要强于之前自己在落雁塔内意外遇到的那个叫做霍元窠的汉子。 即使宁彪孑然一身,并无品质极高的银霜铠甲护身,也没用那柄可排进天下十大名刀第三的镇三山,但若是霍元窠和宁彪两人狭路相逢,或者就直接在落雁塔之中碰了面。 那么有幸获胜的,最后苟活下来的,用不着有丝毫质疑,结果已板上钉钉,必然是宁彪宁门神赢,以巨强之自家刀法,斩杀土匪山寨二把手霍元窠! 此人并非等闲之辈,手段果决狠辣,心思城府极深,若不用心仔细观察,根本什么都察觉不到,只会觉得他不过是一个十分可笑的傻大个子而已,不足为惧,何足挂齿? 一个看似大开大合的浮夸动作,实际上仅仅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试探而已,一个表面看起来不值一提的小动作,却往往蕴含着浓浓的强烈杀机,一击中敌,想在须臾之间便取走敌人的那条性命。 如此雷厉风行的霸气杀人手法,如此细似绣花一般的精准能力,不能不承认此人本领高超,完全有资格称作是「人上之人」! 各种凌厉骇人的刀法层出无穷,躲开一招还有另一招在等着,仿佛就是一本厚得不能再厚的武学秘籍,让人仅仅一翻动书页,开卷有益,就可以学到许许多多的好东西,增涨好多见识,同时武艺根基也会变得尤为扎实稳固,不亚于一位收费极高的名师。 别的老师教人拿钱,他宁彪「教」人,收的却是性命! 上个让魏颉在「招式数量」方面心生敬畏的,还是那个金鸾卫总指挥使陆成霜的亲儿子陆正,陆正的掌法和宁彪的刀法一样,太多太多,各式各样的都有,阴阳两气协调,有千万种变化,实在让人应接不暇,形同一尊有腿能够走路的「两脚武库」。 经验老不老到另说,战斗力强不强也撇开不谈,会的功夫是真心多,太他娘多,比那些苦苦学了一辈子武功的白发老头都要来得丰富,若不是知道此人是那陆成霜的儿子,魏颉都要心生怀疑,这厮该不会是那种在山中默默修炼了千年的老妖怪吧?若非如此,又怎可能会这般多的武学技艺,且每一门都这般强力上乘,让人挡也挡不过来,一人可敌百人千人? 那时候魏颉在和敌人陆正搏斗,与人武打之时心思全神贯注,倒也至于有什么别的太野的心思,但魏颉还是在心里「感慨」一句。 这个世上居然还能有他妈-的这么用刀的奇怪法子? 和陆正相比,刀修宁彪有过之而无不及,换言之,他宁门神,就仿佛是一个加强版,或者改掌为刀的陆正。 两者都是一样的强悍无伦,让人觉得难以置信其招式的真实性。 心里在此产生相同疑问的魏颉,甚至能明显意识得到,若不是自己有余勇的大漠星辰诀和老剑圣嬴秋的霜刃把示君,这两门超乎常理的剑术傍身。 这一场关乎性命的刀剑之争,搞不好自己当真要陷入一番极其煎熬难捱的苦战之中了。 至少绝没有办法取得甚么单方面的压制效果,说不准自己都要被刀法造化水平极大的宁门神反过来压制也说不定。 胜负未知,生死也就更加无法预料了。 年轻人偷偷捏了一把汗,在自己心里默默的感谢完余勇余前辈,和嬴秋嬴老前辈两位在自己武学之途上做出了不小贡献的江湖前辈之后,转而开始思量起了宁彪其人。 此人整张脸五官着实无可恭维,说他丑吧,都有点对不起「丑」这个字眼,所谓丑那不是形容人的吗?丑怪这两个字,或许更适合宁彪,他已经丑得如同妖怪一般了。 皮肤青黑发紫如同憋气涨脸,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哇,这家伙怎么长得如此凶神恶煞,这莫非是从九幽之地偷溜出来的怪物?这等丑怪骇人的,应该快些一刀砍死他,为民除害方可啊! 魏颉只是瞧了宁彪几眼,便心生厌恶作呕之意,觉得他单论面相上面来说,和那个自己在长江里遇到的魔族鬼神俞肥也差不太多了。 都是看了第一眼,便是你拿银子请我去看第二眼,老子都不愿去看的程度。 然后在稍稍观察,嗯,原来不聪明,那种莽夫类型的家伙,既然有勇无谋,那就比较好对付了。 魏颉深知一个武夫和一个刀修,两个修士如同战力水平差不太多,若论起脑袋里头心眼子的数目,那毫无疑问是后者要多得多,毕竟纯粹练武之人,只需要好好的刻苦打磨自身肉躯强度,以及终日打熬体魄的强度即可。 有道是一力破万法,武夫的拳脚功夫乃凌驾于世间一切凡人的好东西,类似于剑修靠着剑心念力驾驭的飞剑,杀力之强,通天彻地。 但饶是那位被折腰山老九林清赞誉有加的小武神,在和魏颉战斗之中,也显得弱气不堪,哪怕连红绸剑客的一丝衣角都没有碰到,就被八柄飞剑给彻底钉穿了身体,最后被一记隐蔽性极强的「孤烟直」给洞穿了小腹,生死不明,但大概率就是当场暴毙了。 因为有和五阶脱俗境巅峰武夫战斗,并成功将其杀死的经历,故魏颉心中坦然,就算眼前这个叫做宁彪的家伙是个刀修有如何? 瞧他那个呆呆傻傻,唯命是从的懦弱模样,就知道决计不是一个聪明之人,空有修为,徒有其表,根本就不足为惧。 自己连堂堂的阳凤城头号武夫都能用飞剑杀死,你区区一个傻大个样子的小刀修,还真不至于给你放在眼里,直接给你宰了便是。 反正我都把话提前放出来了,只要是能转过身子去杀死你的主子,不再当狗腿子,那么老子就大发慈悲,给你一个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饶你一条性命,倒也不是慈善的菩萨心肠,就是很单纯的想省点事情。 但既然你如此迷途不知返,执迷不悟要和我对着干,阻止我冲过去杀耶律望天,那么实在不好意思了,你就算是实打实的凝丹境刀修,我今日还都非杀了你不可! 魏颉以为可以很快就解决战斗的。 毕竟自己的修为境界已到了五阶脱俗境大圆满,还多有了一套名为霜刃把示君的的一句话,最好的防御就是全力进攻! 红绸剑客是从刚挑起战斗以后就倾力而为,那个青皮刀客,却是在意识到眼前这个混蛋小子战力实在太高以后,方才不遗余力的施展出了自己的全部刀法,不得已用自己生平所学来决战此人。 既保护自己的命,又保护身后大老板耶律望天的命。 宁彪以神屠御雷双刀厮杀,短短上百个回合,左右两手使出不下二十种刀法里面的招数,真正可以说是千变万化,换成普通人,莫说能够抵挡得住,估计就连看都看不清楚,都这家伙是刀法耍得头昏眼花,目眩神摇,连站稳都成了奢望! 魏颉左手血灵使大漠星辰决,右手青霜出霜刃把示君。 黄沙遮天与九星耀日完美结合,以孤烟直剑气作为出敌不意的法宝;青龙舞动身躯,一气只有一剑,一剑可衍生出无限种变化,令人决计捉摸不透。 虽然旁观者清,当局者更清,魏颉非常了解自己这两门剑法有多么厉害,这场战局也很明显是自己占据优势,准确来说是大幅领先,胜利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但他却也实实在在的有感到微微诧异,觉得有那么些出乎自己的意料,意识到自己可能最开始有些过于轻敌,以至于错误了估算了这个姓宁家伙的实力。 原来被呼唤作「丧彪」的宁彪,一点儿都不「彪」,正好相反,他绝非什么莽夫,甚至于比小武神鼓武都要来的得聪明,来得骁勇善战,来得让人小觑不得! 自己的大漠星辰诀已算得上是人间不多的顶级上乘剑法了,就算是中原某些大型武林宗门内部的镇派之宝,也不会有自己的这套武学那么攻守兼备,那么威速双收。 而那门由老剑圣嬴秋自行开创出来的霜刃把示君,则更是天下难能一见的超级剑法,这门连中原武林剑术第一人龙蠡都挡不住,连数完精兵都拦不了的剑法,用嬴老爷子自己的话来说就是。 以此剑法,为人间剑术拔高一筹。 此番惊世骇俗的言论,恐怕也只有昔年天庭剑道杀力最强的白虎帝君有资格说得出口了,换成别人,一定是在说大话,是在大白天的做梦。 然而,就算是左右两只手齐出,血灵和青霜,两柄宝剑递出不同剑法,星辰诀和霜刃示君两大超强剑术一股子的倾泻-出来,却也根本就做不到速战速决,只能压制,而能难仅凭自己的剑术就彻彻底底的战胜宁彪的双刀了。 这就已经相当恐怖了,毕竟那可是有血灵青霜,一柄红等属性的剑胚,以及一柄天下奇罕的神剑同时施展而出的剑法。两剑出两套顶尖剑术,迎战之人便会好似甚是不幸的落入了一座庞大剑阵之中,以一人之人抵挡好几个人的联袂进攻,情况之凶恶险峻,实在不亚于在悬崖边上跳舞。 但宁彪却并没有因此而落败。 反而愈战愈勇,愈挫愈狠,以双刀不断地斩出猛力至极的刀法,仿佛在用自己的身法动作像敌人魏颉诉说着四个字。 老、子、不、服! 在后面,那袭红绸使出偷师来的幻魔身法,配合周身之紫霄真气,竟隐约幻化出了一阵阵朦胧若幻魔气机的物事,踏罡步斗,脚下生风,红影和紫雾融合在一块,显得愈加玄幻奇妙而不可思议,实实虚虚,真真假假,常人绞尽脑汁都都无法摸清楚年轻人的动作究竟是怎么样的。 满身上下有紫霄真气流淌着的红绸剑客原本以为,自己都用那样的全力了,内功外功轻功剑法,全部都已是自家的巅峰水平,除了体内还没有一颗「无上剑丹」以外,其余的战力都已可绰绰有余的被视作是一位凝丹境的剑仙了。 可他宁彪还是丝毫没有马上要落败的迹象,极有一派「接着打啊,老子还撑得住」的魄力架子,持久力和心境韧性果真让人佩服,换成是普通修士,就算有本事能抗得住魏颉那些超乎常理的剑术,也会在那无比可怖的「剑阵」攻势之下节节退败,以至于心神不定,甚至当场心「镜」崩碎,被自己活活吓死都不是没有可能。 诚然,和那些没屁用场的懦夫相比,五阶巅峰境界的「丧彪」,确确实实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子,刀修二字称谓的前头,完全可以再多冠上一个「纯粹」的前缀词。 纯粹刀修宁彪,在这间昏暗密室内,激战纯粹剑修魏颉。 深知自己不办法在一时半会儿的功夫里,仅仅依靠着两柄佩剑,基本难以快速分出决定性的胜负,于是魏颉这才让冰塞川雪满山两柄细小飞剑从自己的袖子里面飞出。 打算以这两条仙界神明赠送给自己的通灵宝剑,来作为诛杀丧门神的「胜负手」。 要不怎么说是仙家重宝呢,成效果然显著,两剑齐齐掠去,在一瞬息间重重斫砸在了那柄满是雷气的「御雷」之上。 以神裂山脉惊雷矿石冶炼而成的御雷刀立刻便从宁彪的右手中脱出,远远而飞。 一刀失手,战意却不见减少。 仅剩左手中一刀的宁门神仍是打算以单手刀继续作战。 战局一锤定音,终于因为魏颉的「帮凶」苍参的到来,宁彪心理防线彻底宣告崩溃。 他主动认输,魏颉也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放过了他。 宁彪自认败北,调转刀锋,主动去刺杀那位天仙楼大老板,也就是他的「主子」耶律望天。 令魏颉本人都万万没想到的是,宁彪居然被两「弹」给瞬时轰杀了! 那是可是半步六阶凝丹境的修士,竟死得这等草率?! 此时穿着黄底蓝纹袍子的苍参也已赶到,魏颉瞪大眼睛瞧着仰天躺在血海中,胸口处赫然一个巨坑的青皮刀修,心情尤为复杂,为他之死略感不值。 蓦然间听得「咔嚓」一声,魏颉登时一惊,抬起头,和好兄弟苍参一同朝着前方望去。 骨瘦如柴似病鬼饿殍,脸无血色的耶律望天在以手中那只纯金弓弩轻松射杀宁彪后,又快速扭动某处隐蔽起来的机关,将自己身后的那块石门打开。 放出了自己麾下,乃至整座七星城里最强的战力。 只见七名身材不同、长相不同,但清一色都穿灰衣的剑修自门后头跃了出来,继而像铜墙铁壁似的挡在了自己的主子身前,每一个手里都紧握有一柄绚丽多彩的长剑,他们如同铁血战士一般,死死的护住耶律望天。 此乃七大五阶脱俗境剑修,合称「七曜」,他们每个都是厮杀能力不俗的「实战家」。 因为纵-欲过度而不具人样的耶律望天手里仍不松开那架金弩,但因为此时有了七曜的守护,有恃无恐,故腰背得以挺直,说话也丝毫没有哆嗦了。 他神色镇定,冲着前头不远处宁彪的那具新鲜尸体「呸」了一声,然后露出了鄙夷恶心的面部表情,唾口骂道:「丧彪啊丧彪,你这狗杂-种,亏得老子提前准备的这一架「金丹乱射弩」,一弹可杀五阶,两弹可杀六阶,若没得此等宝贝,我今朝还真就死在了你的受伤,真是晦气,晦气到家了!」 耶律镇江的干儿子耶律望天确实是有所纰漏疏忽,没有意料到宁彪先前一直在努力藏拙,把自己装成了一个没城府也没心机的「傻大个子」,假装真诚万分的给自己当贴身侍从,但实际上却是义父大人早早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暗棋」,目的就是在自己想要反叛之时,将自己及时杀死,永绝后患。 即使没有发现丧彪的真实身份以及长期隐忍的目的,他耶律望天毕竟是在官场这个染缸里混出了个五光十色的高手,就算没能推断出宁彪一直以来都在演戏,他也从始至终都没有对这个丧门神完全放心过。 因为儿时的惨痛经历,见过自己父亲遭亲戚背叛而绝望自杀的死状,本名白莱、白望天的他,素来都不对任何人抱有百分之百的信任,多疑至极,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亲信,哪怕是贴身侍卫,为了保险起见,都绝不会随随便便把极为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 毕竟人心隔肚皮,谁也没法子彻底看透一个人。 所以就在去年年底,他耶律望天充分发挥才能,以折腰山老七毛巳文的参与下,成功自制研发出了一架名为「金丹乱射弩」的绝强武器。 以十分坚实的材料与浓度不小的纯金融合打造,为了增强威力,弓弩内部所装的「弹药」根本不是寻常的火药。 而是金丹。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从死去的凝丹境修士体内剥离出来的珍贵金丹! 金丹乱射弩中-共有三颗金丹,这也就以为这架弓弩之中蕴含了三名仙品修士死后尚存的部分灵气。 每一颗从六阶修士尸体里取出的金丹都尤其贵重,饶是折腰山那么厚的家底,也最多只能帮到这个份上,三颗,真的就是极限了。 而那架造型美观的纯金弓弩,则是耶律望天不为人知的一大底牌了。 就连身为贴身保镖的刀修丧门神都全然不知,一点儿都不了解。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若不知,那可就要殆了。 所以宁彪死了,死得非常惨。 三颗凝真金丹做成的「金弹」,第一弹狠狠震开了丧彪左手中的佩刀神屠。 第二弹,则冷酷无情的轰入了宁彪的胸膛。 一弹杀门神,就是这么一颗积蕴着巨大灵气内力的弹药,把丧门神宁彪的胸口炸裂出了一个足可塞入拳头的大洞,胸骨碎得干干净净,心肺自然被打成一摊烂泥,如何能不死透?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耶律望天手段之狠,实在叫人咋舌! 一颗金丹杀脱俗境修士,两颗金丹灭凝丹境修士的说法,看来也绝对不是空穴来风,空口白牙说大话了。 亲手扫清门户,诛杀半步凝丹境刀修凝彪以后,天仙楼大老板耶律望天站在七名灰衣剑修的身后,发出一阵鄙薄的冷笑。 刚才他把已然死去的丧门神宁彪好生谩骂了一通,勉强出了出胸中恶气,反正是叛徒,死了也就是死了,虽然浪费了两颗金丹有些可惜,但好歹还剩下一颗嘛,还有一次可以保命的机会。 更何况自己的身前还有七曜作为保护呢,有甚好怕的! 「喂,小子,你是剑仙?」耶律望天冲着魏颉高声叫道,「不错不错,本大爷就喜欢剑仙,等一会儿你死了,我就把你体内的那颗无上剑丹给挖出来,做成一颗弹药,存在这架金丹乱射弩里面,你身边那个帮手,可也是仙品剑修么?」 穿有蓝色法袍的苍参朗声一笑,爽快的回应道:「你爹我只有五阶脱俗境大圆满,没有六阶,让儿子你失望了。」 明明白白被占了口头便宜,城府之深犹在宁彪之上的耶律望天却也没有形怒于色,只是再度磨了磨牙,那张惨败无血的脸上浮现出阴沉沉的表情,自言自语道:「可惜啊可惜,本来还想一口子多两粒金丹作为弹药,不过也挺好,损失了一颗金弹,干掉出了一个卧底,这买卖蛮划算的,挺好!」 手里拿着金丹乱射弩的耶律望天忽然哈哈一笑,振声道:「喂喂,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老子养着你们,是让你们在这儿傻站着的?龙渊、风翅、柳叶、电光,一会儿结完剑阵以后,你们四个负责杀那个穿红衣服的剑仙,火石、金璧、裁云,你们三个主要对付另外那个汉子。」 淮南道第一纨绔苍参大感不平,向来很要面子的他瞪大眼睛,扯开嗓子骂道:「你奶-奶的,凭啥他四个我三个啊!不公平,怎么可以如此区别对待!」 一身扎眼红绸的年轻人魏颉神色快意,因为双手持剑的缘故,用肩膀轻轻碰了碰苍参,笑道:「谁叫我是剑仙,你不是呢?给你分到三个就不错了,知足吧你。」 苍参拔出了腰间的翠绿地灵剑,紧紧握在手中,翻个白眼,没好气的回了句:「你是个屁的剑仙!」 「都我上,谁宰杀那两个人其中一个,我赏他个天仙玩,不,十个天仙!」 随着耶律望天如此「重赏」之下,这七个长期被压抑在密室内的七曜剑修,皆如狼似虎,仗剑极速朝前方杀去。 魏颉和苍参两人亦同时挺身前冲而去。 欣然陷入七星剑阵之中。 以二对七,视危厄如同无物!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四十七章 视危厄如同无物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上天无路遁地无门 龙渊,风翅,柳叶,电光,火石,金璧,裁云。 这是七星城最强的七大剑修如今被起出来的一个代号,同时也是他们手中佩剑独一无二的名字。 人名是什么,剑就名什么,人在剑在,人亡! 七曜,金星木星水星火星土星,以及日月双星。 每一个脱俗境剑修的手里,有把持有一柄品质绝佳,造化外观极度炫美华丽的武林名剑,每一柄流落至江湖之上,那就必然会掀起一股争夺名剑的血雨腥风,会有无数的人为了得到此剑而与他人争个你死我活,会有海量的鲜血因此剑而洒落,会有不计其数的生灵为之涂炭。 剑修与剑,套用同一个代称,人是水平极高的大能,剑自然也应该是品级绝高的宝物,否则怎么配得上人呢? 宝马配好鞍,高手拿宝剑,这自古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没有什么不对。 这七曜人人都穿着贴身的灰衣,面无表情,如同一具具木头人相似,看起来都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仿佛他们手里的剑能够与剑修本人彻彻底底融为一体,人性泯灭丧失,再无什么思维理智可言,唯有剑意尚存世间,什么四阶跨入五阶的时候,所必须要禁受住的那份超乎想象的「脱胎换骨」了。 一入五阶,便算是离六阶又迈近了一大步,脱了俗胎,换了骨肉,整个人的修为底蕴会变得强横至极,对付区区四阶洗髓境的高手,那就能享受到如同碾压一般的巨大优势,没有输掉的可能性。 好像就跟耗子注定会被猫戏耍一样,洗髓境的修为面对五阶脱俗境的大能,也只能被后者以轻描淡写的戏耍姿态给玩弄,最后输得要多惨有多惨,场面会无比滑稽搞笑。 当然,那份搞笑也是相对五阶脱俗境修士而言的。 只要不遇到像魏颉魏正气这种一直以来最擅长「跨-境杀人」的怪胎,那么五阶和四阶之间,就是纯纯的大人和小孩了,大人打小孩需要用到全力么?当然是不需要的! 但是大人和小孩之间的差距大归大,却也只是局限于凡人的领域,仅此而已,几十个小孩一起上,大人也是抵挡不住的。 而六阶凝丹境的超级修士,他们已然算不得是人类了,而是存活在人间的「仙」,活着回来直白点说就是所谓的「仙人」! 凝丹境,即是习武之人体内温养出一颗金木水火土五行齐全的「金丹」,在辅佐以阴阳日月两股真气作为金丹生存的温床,在那种玄通的境界里到达的修为品级。 五阶脱俗境修士们若想要踏入六阶,就一定要在身体里的膻中府海之中养出一颗五行日月和融的金丹,只要有了本命金丹,那么修士就可以被称作是「仙人」了。 道家和佛家在这一境界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修道之人可以用身体里面的三清之气来炼化增强金丹,而佛门的大能则可以将金丹化为自身之舍利子,金丹不碎,佛门大金刚不灭,纵使死后也能保证拥有一具金身。 儒家有点出入,他们历来讲究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所以对身躯强度以及体内金丹的有无都不甚在意,儒家亚圣转世的孟钰在大成殿得至圣先师指点,明悟了前世因果,开了机窍,知道了自己那个孟子转世的身份,而后又得孔子转嫁人间九成浩然正气,即便没有金丹,却仍是一步登天,从一个手握缚鸡之力的穷酸读书人,一下子就变成了天罡境的儒家炼气士,哪怕像法家圣人李白白这样的高手,在面对坐享无限儒家正气的孟颖川面前,也万万不是对手,只有被单方面吊打的资格。 儒家尚有气数在世,无需向佛门道门两家低头,读书人也有骨气,也有脊梁! 剑修若想要获得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仙品剑修」,或是「剑仙」的头衔称谓,那不管怎么说,体内的那颗剑心需有一个质的飞跃,即让普普通通的剑心一下子变成所谓的「无上剑心」。剑修之剑心,与其他修士们的本命金丹差不多,都是时间一是难分伯仲了。 但这个世上,能像魏颉破境速度如此之快的剑修又有几人? 又不是人人有具备一颗仙家重宝三尺玲珑心,大部分剑修这辈子恐怕能达到四阶洗髓境修为,就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一般的光荣之事,至于入五阶以后犹不满足,打算一鼓作气成就仙品修为,那无疑就类似于是痴人说梦的可笑幻想了。 大家都是普通的凡人,怎么可能还会去成就仙人的境界,天上那么多神仙,若是看到人间有「人」实在了肉身成圣的境界,那还不得雷霆震怒啊? 所以理所当然的会加以阻止,用所谓的「天道」之力来加以镇压,让修士在通天之路上面坎坷重重,无法一帆风顺的就以肉体凡胎的身份,大达到仙人的境界。 人这辈子究竟能不能学剑,学了以后能不能炼出剑心,最后成为一名剑修,这都是命数使然。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也莫要强求,绝对是求不来的。 至于有了剑心以后,有没有机缘把那颗剑心转化为「无上剑心」,那就更是极难极难的一件事情了,大概率就是一生都无法奢求,或者说能够成为剑仙的剑修少之又少。 在中原是,在气候条件十分恶劣,天地灵气匮乏的北国蛮族地界,则更是。 若是到了「剑仙不是狗,六阶满地走」的末路时代了,那么在南院大王所在的天阙城里,自大禹王朝而来的那两个情侣,常雀儿、胡箔二人也不可能会得到如此多高的重视,即使血统里是中原人士,却能被被堂堂天烛国南院大王耶律镇江视作坐上宾,在偌大一座天阙城里横行霸道,唯我独租了。 狼蛮族人极度尚武,崇拜那些修为水平高强,实战能力不俗的强者,再加上在此地本就缺少剑修的缘故,所以麾下有一个凝丹境界的剑修毫无疑问是一笔胜过金山银山的巨大财富,今生今世受用不尽,会被数不尽的人向往,甚至是视若神明一般的存在。 不得不说一句,他耶律望天的野心未免也太大了些。 十年时间,短短十年的时间,他就要求自己手下的那七大剑修都从脱胎换骨的五阶脱俗境飞跃,变为六阶凝丹境的仙品高手,且自始至终都要为他效力,肯为他豁出性命。 若当真被耶律望天实现了心中所想,真有了七大仙品剑修为其卖命,那么一切就都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七个剑仙,联手组成的那座「七星剑阵」,就算是再强的凝丹境修士武夫入内,都万万难逃一死,地煞境入了阵中,只要出现哪怕一丝丝的疏忽大意,便要当场殒身死亡,纵是天罡境的大能陷阵,也保不齐会落一个损伤异常惨重,大跌其境的可悲下场。 如果手底下真有这么一座强大到可轻松杀死凝丹、地煞这两境高手的剑阵,那么他耶律望天在整个天烛南院的地位就会直线上升,他的义父耶律镇江也不得已对这个中原出身的干儿子另眼相待,或多或少会给他提拔一份官职,不会只让他长期生活并处理在社会阴暗面,管理区区一家天仙酒楼,当一个破破烂烂的酒楼大老板了。 为了能够实现自己的心中理想,耶律望天对那七名受自己所控的剑修抱有绝大的希望,与此同时,威压肯定是少不了。 威逼利诱,方是最佳的御人手段! 比如说十年后入不了凝丹境的人就去死,在比如说让他们哪儿都去不得,只能闷着头苦练,在比地下一层密室还要深的地底深处闭关苦修。 再比如,在那么阴暗潮湿且不见天光的环境里,每日需要保持四个时辰以上的「实战」。 实战的对象除了七人彼此之外,天仙楼大老板还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极好的「人型剑靶」,亦或是绝妙的实战工具。 在密室更深处的那间尤为宽敞的巨大监牢之中,关了一个自中原洞庭湖而来的老剑客,那个剑客他目前虽然只有五阶脱俗境大圆满的修为水平,但他却掌握着世间绝无仅有的剑术,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自己的修为不高,但剑术极高,只要内力恢复到天罡境小圆满,就能够凭靠着一身的剑法,斩杀九阶陆地尘仙的超级剑修。 因为真气不多、内力不多,所以用不着害怕他暴气杀人,五阶脱俗境大圆满的修为外加一门的出口的那份豪言壮语,没有用自己的佩剑斩掉耶律望天的人头,就死了。 那场刺杀的结果就是,刺客凄惨的葬身在了七星剑阵之下,而手段狠毒的耶律望天为了泄愤,把那个中原人的佩剑狠狠戮进了剑主的脑袋里面,并将死人高高悬挂在了城头,杀鸡儆猴,让世人都看看,惹了我耶律望天的下场,那是被刺杀七星城城主还要来得惨烈。 管你是不是狗屁剑仙,面对我手下七曜组成的「七星剑阵」,就算是凝丹境修士都难逃一死! 后来那次事件就越传越玄乎了,从一开始有人议论纷纷,说那个剑修其实已经快有凝丹境大圆满的水平,又说那个七星剑阵就算真的地煞境高手入内,也要重伤跌境,搞不好还有性命之虞,甚至还有人睁着眼睛说瞎话,觉得就算是八阶天罡境的顶尖大能陷入阵中,也会如临大敌,很难轻轻松松离开那座杀力超凡的大阵。 名气打响以后,七星城城中男女老少都对那位连城主见了都要请安行礼的天仙楼大老板敬畏有加,只觉身边有一个五阶脱俗境大圆满的刀修宁彪,身后还有一座七大剑修组成的七星剑阵,那么除非是耶律镇江要他去死,否则这个世上,还有何人能摘得走耶律望天的项上人头? 而眼下,绰号丧门神的宁彪已经死了,身份尊贵煊赫的天仙楼大老板耶律望天仅剩下最后一张牌,也就是那七个被喂了绝命丹的剑修七曜了。 而当下的敌人并不多,只有两人。 一个穿有鲜红绸缎的年轻人,还有一个披着蓝色袍子的胡茬汉子。 皆是剑修,若论起这二人的气场,那绝对不亚于昔日刺杀耶律望天的那个已经惨死了的剑仙。 至少在他耶律望天这个「被刺杀」的正主看来,这场事变大概已经看做是两个凝丹境剑仙主动挑起,在不意之间发动,目标就是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自己。 代价到目前为止不高,半步凝丹境的刀修宁彪原来是其义父耶律镇江的「暗棋」,能够通过这种清理门户的手段把个居心叵测的歹徒,从自己的身边挖出来。 虽然损失了两颗花了折腰山人情才得来的珍贵绝伦的「金弹」,但也算物有所值,没有白白浪费。 只要那个红绸剑仙死了,他体内的那颗金丹便能够被剥离出来,做制作一颗弹药,这就等同于只损失了一颗金弹,和一个一直心里想着如此在某些时刻做掉自己的叛徒宁门神。 为此,一向以「生意人」自觉的耶律望天觉得还算可以接受,不算太亏。 他吩咐七曜中的龙渊、风翅、柳叶、电光四人,在一会儿剑阵建成以后专门针对红绸年轻人魏颉,而剩下的火石、金璧、裁云三人也主动对付另外那个穿有蓝底黄纹长袍的剑客苍参。 一个四,一个三。 有仙品修为的分到四个,没有的分到三个,这很合理。 且在战术安排分配好之后,还设立了一个奖励制度。 即只要谁能斩杀这两个刺客中任何一位,就可以得到赏赐,分配到一个「天仙」。 在这座七星城最大青楼天仙楼里,有不下五百个落入尘埃之中的风尘女子,其中那些身段婀娜,容貌诱人的青楼女则被唤作「天仙」。 天仙数目不多,一共才只有不到五十个,平均十个妓-女里面,才能出现一个有资格称为天仙的姑娘,可谓十分难得。 对于常年在昏暗环境里闭关练剑的七曜而言,这无疑是一剂胜过无数灵丹妙药的「强心剂」。 那可是天仙楼的天仙呐,十个天仙,整整十个啊! 寻常的女子就算三四十个都决计比不过这十个天仙姑娘的,这份福气,谁若能享受得到,那还不是赛过活神仙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被合称为「七曜」的七大剑修手握灵气丰沛无比的七曜神剑,舍生忘死,大结七星剑阵。 皆为了能亲手宰杀刺客而拼尽了全力,不为别的,就为了让那十个,甚至是二十个天仙都归入自己的囊中。 而作为刺杀者的魏颉和苍参目标明确,二人自然也都全力以赴,要破开此等剑阵,杀死天仙楼大老板耶律望天,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魏颉两手把持着神剑青霜和血灵朝天阙,而淮南道头号纨绔子弟苍参则单手紧紧握有那柄天下八大神剑之一的地灵,和萍水相逢的老魏联袂出战,以二人之力,决战七大剑修。 两个脱俗境大圆满剑修,面对连凝丹境都能够杀死的剑阵,本来应该没有丝毫胜算,必定会惨死在阵中才对。 幸亏魏颉和苍参都绝非常人,而是人上之人。 狼煞魏魁之子魏颉自然用不着多说些什么,这位大英雄的后人枪剑双-修,身负道门和佛门两家的气数,得老剑圣嬴秋指导,学会了加强版的大漠星辰诀,以及天下第一剑术霜刃把示君。 踏入江湖才堪堪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已成功跃境杀人,取走了许多修为境界犹在自己之上的高手的性命,这一次战斗当然也没用理由退却! 另一边的苍山天字一号贵公子苍参同样也非比寻常,他的父亲是那淮南道第一英雄,号称「苍山大侠」的苍澍,有道是虎父无犬子,苍山大侠的儿子,当然也没有弱小的道理。 苍参目前的修为底蕴极其丰沛,待将体内的那颗剑心打磨成「无上剑心」只有很小额很小的距离,差距不会比魏颉曾经自四阶入五阶时候的那层「膜」来得要大。 而且这个自封为「英俊机变蓝袍俏郎君」的苍山剑客还有一柄,原本打算赠送给心上人千岩竞秀的天下八大神剑之一的「地灵」。 龙蟠虎犼紫电青霜人杰地灵阳鼎阴炉。 这天地间最宝贝的七大神剑,每一柄都具备这超乎常理的神通之力。 魏颉右手中拿着的那柄青霜剑,可以提出阵阵青色芒气,芒罡夺目耀眼,便似青色长龙狰狞矫健,凡被此条「青龙」扫中身子之人,任你是多么强劲的体魄,都要瞬间沦为不堪一击的白纸,罕有例外。 而苍参那柄翠绿佩剑地灵的神通则有着更为巨大的杀敌能力,可是将数不胜数的灵气从地下催逼而出,将灵气与剑气相互结合,在一定范围如同矩阵一般笼罩住位于里面的敌人,逐步侵蚀消散受害者的体魄。 效果固然没有青霜罡气那般立竿见影,但却也实实在在能让大量的敌人受到严重创伤。 这里的敌人不多,只有七个,那就更加会被地灵剑的神通力影响,很难再发挥出与平常一模一样的战斗力了。 打就完事了,所谓阵法,就是用来破的! 一场以二敌七的鏖战,就在这间可以容纳上百人的地下密室内上演了。 可还没开战多久,红绸剑客魏颉便十分焦急的叫道:「苍兄,不好!我的那几件通灵法宝都用不出来了!」 苍参一惊,边战边问:「什么,居然有这种事?此阵法还会抑制你祭出法宝?」 天仙楼大老板耶律望天哈哈一笑,他瞧着眼前的这一场围杀,表情说不出的自得快意,眼神阴冷的开口说道:「二位,这阵法被折腰山老七毛巳文的「驱邪之力」加持过,凡是陷入该阵之中的修士,通通都用不了半件法宝,你们二位,就好好品尝一下这上天无路遁地无门的滋味儿吧!」 为您提供大神此地无银三千两的《江湖谪仙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上天无路遁地无门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九章 还剩六个 阵内。 有七人全力围杀两人。 围杀者,龙渊风翅柳叶电光火石金璧裁云。 被围杀者,魏颉苍参。 七名五阶修为的灰衣剑修,联合组结剑阵,围剿陷入阵内的两名脱俗境大圆满的江湖剑客。 有红绸舞动,结伴蓝袍震荡,场面华丽。 屋内,剑气如龙蛇恣意乱甩,有剑光似日月辉耀,杀机四伏,片刻的怠疏犹豫,便难免会带来致命的伤害! 这座由七名剑修联袂聚拢而成的剑道阵法名为“七星剑阵”,与这座黄龙府七星城同名,是举城当之无愧的最高战力。 是耶律镇江义子耶律望天豢养着的,用于将来实现他自己野心的一个重要工具,同时也是保护耶律望天生命安全的一大强力盾牌。 如今那个五阶脱俗境大圆满刀修宁彪已经身死当场,金丹乱射弩之中的“金丹”只堪堪剩下一粒而已,耶律望天能够保证自身的武器,就是只剩下了这七大剑修了。 金木水火土日月,合称七曜。 这七名剑修手中的宝剑都属于世间稀少的品质,剑修本人的名字和佩剑的名字相同,大有“剑与人共进退共存亡”的架势。 五阶脱俗境修士想要突破境界,从脱胎换骨之境破至仙品凝丹,就必须要在体内炼出一颗“本命金丹”。 这颗金丹内部需要有七大丹元作为辅助,七元分别为金元、木元、水元、土元、阳元和阴元,这七个丹元缺一不可,但凡少掉其中一个,或者其中的一个不够完整,那么修士便注定无法突破境界入凝丹境。 而这合体名称叫做“七曜”的七名剑修在耶律望天的要求,在折腰山老二王临霄的指导下,花了几年的功夫,分别专攻一种类型的功法,即将原本的剑法招数加以改变,变得能够针对修士体内的某一大丹元进行针对性的攻击。 金璧剑针对金元,龙渊剑针对木元,火石剑针对火元,裁云剑针对水元,柳叶剑针对土元,电光剑针对阳元,风翅剑针对阴元。 七大剑修专攻一门技法,每一柄剑专门针对一种丹元。 七曜联手组成七星剑阵,此阵法神通广大,七人可对入阵之人身体内部的七种丹元造成不同程度的冲击,杀力绝强。 六阶凝丹境修士入此阵内,搞不好会落一个本命金丹当场碎裂的下场;而就算是七阶地煞境的修士进到了七星剑阵之中,都极有可能因为金丹里的丹元受损,而严重跌境。 至于八阶天罡境的顶级高手进入了阵里,会不会难以顺利脱逃,吃不了兜着走,这就不太好说了。 七曜没有经历过那样匪夷所思的强敌,但按照他们往日的那份“自信”来看,应该是不会有所退缩,必定会勇往直前,用手中剑力战天罡境大能!自信是从何而来的? 自然是平素经历的那些非人的痛苦换来的,痛苦承受得越多,自信也会越多。 这七名原本流落分散在天烛国南院的脱俗境剑修,每一个都曾是浪迹天涯的风流剑客,剑下亡魂无数,数不胜数的高手败在了他们的手上。 若不是鬼迷心窍,被金子票子蒙蔽了双眼,头脑发热的加入了天仙楼大老板的旗下,他们多半直到今天,都还在这座少剑修多武夫的蛮国地界活得滋滋润润,痛痛快快呢。 被狗贼耶律望天用极度阴狠毒辣的手段投喂了三颗绝命丹之后,他们就开始过上了地-狱般的惨痛生活,每日都生活在地下的阴暗潮湿的环境之中,没日没夜的修炼剑法,把那个头发雪白的麻衣老剑客当成“剑靶”来斫砍,为了变强吃尽苦头,耗尽了诸多心血手段。 这些年来,这七个剑修渐渐丧失掉了很多往日像“人”的东西,变得不像人,而更像是木头,一具具没有什么感情的木头雕塑。 自信的来源就是两个字,吃苦。 中原有句古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在七星城里,这七位剑修就是当之无愧的人上之人。 他们有着极其响亮的名声,他们有着凌驾于贫民百信们的地位,有着连六阶凝丹境剑仙都有希望战胜的实力…… 七曜之名,早已响彻七星城。 他们的传世大号,在这座名城里面,就相当于南院大王耶律镇江在黄龙府一般,都是崇高得不能再崇高,只能让人心生仰望,高高在上,遥不可攀! 而“七星剑阵”四个字,在七星城,就等同于是“至强”的代名词。 而在这座杀力通天可诛六阶凝真的剑阵之中,有两名男子在饱受着七大剑修的倾力摧残。 七曜战力之强已无需多言,那两个硬生生闯入此地的剑修能够有本事以二对七,显然也绝非等闲之辈、庸常之徒! 红绸客与蓝袍人。 夺魂红光与索命“蓝”影。 两者皆手握神剑,以绝大之实战杀力,与组成剑阵的七曜厮斗搏命。 魏颉手握青霜血灵,苍参把持神剑地灵,皆全力奋战,誓要突破此剑阵。 血灵剑之龙鸣声震耳,青霜剑之芒罡摧人肉躯,地灵剑之灵气剑刃毁人体魄。 龙渊、风翅、柳叶、电光四人尤为针对魏颉,火石、金璧、裁云特别敌战苍参,七大剑修均有其剑刃所向。 魏、苍两名江湖剑客在阵中饱受围攻,却仍能不落下风,足可见这两人实战能力有多么不俗。 可突然间,在阵内受到最大压迫的魏颉嗓音响起,他以颇为焦虑的语气开口叫道:“苍兄,不好!我的那几件通灵法宝都用不出来了!”苍参吃了一惊,全然不知为何会出现此种状况,同样被剑修围杀的他连忙问道:“什么?居然有这种事?此阵法还会抑制你祭出法宝?” 战事陷入焦灼状态,魏颉本打算靠着自己的那几件通灵宝物来突围,却在意外之时发现眼下法器难以使用,这叫年轻人如何不着急? 这时站在不远处观战的耶律望天哈哈大笑起来,他用颇为嘲讽的语气朗声说道:“二位,这阵法被折腰山老七毛巳文的‘驱邪之力’加持过,凡是陷入该阵之中的修士,通通都用不了半件法宝,你们二位,就好好品尝一下这上天无路遁地无门的滋味儿吧!” 魏苍二人在事前只听说过那座七星剑阵可杀凝丹境修士,可让地煞境高手跌境,至于不慎入阵后会无法使出法宝这种事情,却是丝毫未知。 有道是知彼知己,方可百战不殆。 他们在这种对敌方战力并不明析的情况下入阵,实在是大大的不利。 不利就会带来此番出乎意料的战况。 虽然那股玄幻至极的“驱邪之力”不会影响青霜地灵双剑的神通,但因为本命通灵物无从出战,这无疑大幅度降低了红绸剑客魏颉的能力。 那一袭红绸开始施展偷学来的那门功夫,幻魔身法。 红影绕紫雾,如同鬼魅般恐怖,至少在这一轻身武学的加持下,短时间内年轻人不会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 七剑结剑阵以后,杀力有了极大的飞跃,绝不是简简单单七个人的叠加,毫不夸张的说,若是那些境界低的剑修,莫说七个重叠,而是七十个联手,都打不出七曜联合起来的战斗力。 七星剑阵,管你是不是甚么剑仙,入了我阵,杀你便是! 转眼已过两百回合。 天仙楼老板耶律望天见自己麾下最强战力居然花了足足两百个回合都没能拿下对手,显得颇为焦躁,心急如焚,他瞪大眼睛叫道:“死力,都给我下死力啊!老子的命可在你们的手上呢,谁能宰得掉其中一个,我赏他二十个天仙!” 赏赐之物瞬间翻了一倍,七曜所出之力自然更大,为了女人,为了快活,个个舍生忘死。 蓦地里,有一剑功成。 率先以手中兵刃刺中苍参胸膛的,是拿着裁云剑的裁云剑修! 就在他大喜过望,认定那名蓝袍剑客必然因水元破碎而大受创伤之际,那袭蓝袍反手一挥手里神剑地灵。 剑气如撞城木轰塌城门,于刹那间摧破身躯,绞烂突破。 青霜剑可让万千体魄沦为白纸,地灵剑亦可。 在裁云疏忽大意的时机,苍山头号纨绔子弟以翠绿长刃的地灵,当场斩落了他的那颗项上人头! 一剑顺利杀掉了裁云的淮南道游侠儿咧嘴而笑,“还剩六个。”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章 跌境 七曜之中的裁云被一剑斩杀,事出突然,大好头颅瞬间落地,尸体倒下,横陈于地。 七人组成的那座剑阵因此人之死而损失一人,这无疑就是一种显著意义上的“破阵”,整体战力大损,战阵也不复其完整性。 七大剑修所成剑阵绝不可视作是七个脱俗境剑修战力叠加,同理,如有成员殒命丧生,也不能看做是仅仅损耗了其中一人那么简单。 剑阵的杀力已有了巨大的下落! 眼见自己的宝贝剑阵被人摧残至斯,指望着此阵为自己搏出一片天的耶律望天无不心急如焚,气得直欲跺脚,暴跳如雷,眼睛瞪大得仿佛要渗出血来。 即使他现在把悬赏的仙女数目上调到三十人,奖励大大增多,裁云战死这件事都已成了铁一般的事实,谁也无法挽回其战力损失。 这七人长期在地下身处闭关,多年来协同彼此一块儿修炼,跨越了诸多艰难困苦,成员之间已有了类似于手足的深厚情感,见“兄弟”身亡,如何能不心中大觉悲痛? 魏颉见裁云人头落地,死得十分凄惨,心中蓦然大喜,双手持剑的他高声赞扬道:“好样的,苍兄,杀得好哇!” 苍参依靠着那件从阳凤城城主蓝关身上强抢过来的法袍雪拥,成功抵挡住了裁云针对自己本命水元的那一击,体魄未伤分毫,固然失却了大量的宝贵“雪气”,法袍的品质也出现了明显下跌,但能够以此来换死一个强劲的敌人,让这座七星剑阵“阵力”下落,倒也划算,这买卖可做。 七人只剩六人,剩下六剑修愈发舍生忘死,所图一为女人,二为兄弟。 他们誓要杀死这两个该死的不速之客! “金璧、电光、火石,你们三个去对付那个穿蓝色袍子的家伙,龙渊、风翅、柳叶,你们务必要取走那个红衣年轻人的性命!” 天仙楼大老板扯着嗓门重新分配作战人员,剑阵内部人员排版更新,尽力敌对魏颉苍参。 这座号称七星城最强战力的剑阵有着实打实的光辉战绩,曾将一名凝丹境仙品剑修杀死在阵中,如今七大剑修只剩六人,虽然武力值不再似往日那般完美,却也万万称不上一个“弱”字,要杀寻常的脱俗境修士仍是信手拈来,举手之劳。 苍参因为身上那件雪拥法袍跌境的缘故,深知自己处境危险,再也没有和别人“以伤换命”的可能,只能更加全神贯注,绝不能被剑阵其余六人伤害。 魏颉因为受到那股“驱邪之力”的威压影响,而无法使出那几件本命法宝,所以作战时自然是尽可能的施展自身剑法,以退却六人。 青霜血灵,霜刃星辰诀。 神剑地灵,苍山家传剑法。 力敌已然不再完整的七星剑阵,场面尤为华丽,光是在边上旁观,便能切身感受到那阵阵凛冽杀气。 如六虎围杀两龙! 就在屋内所有人都为此战的结果而焦躁不安的时候,变故突发。 那名红绸年轻人有了一记因疼痛而失声叫出来的哀鸣。 不甚响亮,但是极为震撼心魄,若羔羊遭猛虎啃咬四肢! 这个骨子里流淌着战神血脉的年轻剑修性格坚韧,历尽苦难而不气馁,饱受打压而不灰心,曾经硬扛了整整两千下沾水皮鞭而未发出丝毫声音,铮铮铁骨,人间罕见。 故而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剑刃之创伤,究竟有多么剧痛,多么让人难以忍受,可想而知! 那一刻,原本已经鲜艳如血的红绸,被年轻人自己的新鲜血液浸湿,绸缎被鲜血染色,显得更是惹眼,更是血腥! 剩余六大剑修之一的龙渊,以自己手中的那柄龙渊剑,深深贯穿了魏颉的后背,剑尖自背肌传入,从心脏上方的胸口处刺了出来。 魏颉顿时满口鲜血,那一剑显是已伤及脏器,血流不止。 被龙虎宫张真人算出命里与龙为难的年轻人,在这一刹那,被名剑龙渊刺得重伤! 原本就快趋于圆满的木星丹元立时被凌厉剑气震碎绞烂,如瓷器砰然破碎,绝难修复。 饶是如此,心境笃实的魏颉仍是竭力用本命真气,颇为短暂的桎梏住了自己体内的那柄龙渊剑。 没能及时拔出佩剑的剑修龙渊大骇,知悉大难临头,眨眼间的功夫,淮南道剑客苍参一剑地灵已落,当场劈开了龙渊的那颗头颅,脑浆四溅。 魏颉也在霎时间狠狠递送出去了一剑孤烟直,完美罡气戮中了那个准备乘胜追击的剑修风翅,将之胸口位置陡然摧烂,心脏沦为豆腐渣。 龙渊风翅二人,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战死! 苍参冒着巨大风险凑近红绸年轻人的身后,帮助魏颉拔出了那柄完全“嵌”在了身体里面的龙渊剑。 由于七人所成之剑阵已有三人死亡,毛巳文设下的那股驱邪之力不再有那么强的压迫能力,魏颉咬着牙,强忍剧痛,心意猝然闪动,将那两条震飞了宁彪佩刀的细小飞剑再度御使了起来。 在一个出乎意料的时刻,冰塞川和雪满山迅猛冲入了七星阵中。 将企图针对魏颉发起偷袭猛攻的柳叶剑修生生钉杀,令其不声不吭的就那么死在了地上! 只剩三人! 七星剑修的整体战力已在这会儿没了一半。 亦或者可以说,此间再无什么“七星剑阵”! 苍参忧心忡忡,关怀自家好兄弟的伤势,皱眉沉声问道:“老魏,你还能打么?” 魏颉强行用青云真气镇定那处血涌如泉的严重剑伤,即使额头上满是汗珠,他依旧咧开那张血流不止的嘴巴,疼痛愈剧烈,他笑得愈是灿烂。 年轻人表情狰狞如兽,他快意笑道:“当然,还剩下三个敌人,看看咱俩谁杀得多!” 金璧,电光,火石。 魏颉和苍参修为超凡,乃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天才人物,兼备极高的实战能力,战绩彪炳,适才二对七尚且无惧无恐,更何况是这区区三个脱俗境剑修? 脱俗境而已,何足挂齿,魏颉当年还在长公主山上当道士的时候就已经亲自杀过了! 武器被青罡震得脱离人手,魏颉一剑腰斩金璧剑修。 地灵可大幅降低修士体魄,火石剑修惨遭苍参屠杀。 只堪堪余下一个电光。 魏、苍二人皆已杀掉一人,都想着能由自己来斩死这最后一个“七星”剑修。 倏然间,专门练习破坏阳元剑法的电光剑修颓然倒地,仿佛一摊没骨头的烂泥,死得出人意料。 魏颉和苍参吃了一惊,没有料到会有此等状况,都一脸迷惑,只因他们二者根本就没有出剑,那电光剑修是死于何人之手? 低头看去,但见死去的电光剑修脖子上赫然扎着一柄深黑色的匕首,刃身彻底莫入里头,只突出来一个刀柄,整个喉咙要害都被刺透,必然已经死绝。 至此,七星剑阵七大剑修皆死,无一人活。 天仙楼大老板耶律望天见风使舵,他瞧到情况着实不妙,眼力价一向极好的他早早扭头开始逃亡,跑入了身后的暗门之中,隐遁于沉沉的黑暗,妄图去求助他真正意义上的那个最后的“底牌”。 这一战,魏颉和苍参这对难兄难弟都手刃了三名强力的脱俗境剑修,战功又多一份。 见血的大战结束后,苍山头号纨绔子弟苍参真气消耗极巨,穿着的那件蓝底黄纹的法袍雪拥也已跌境,虽仍可抵挡住一次致命伤害,但品质已大不如前。 而年轻剑修魏颉则更是凄凄惨惨戚戚。 被龙渊剑透穿了整个身子,突破凝丹境必备的那份“木元”被剑气破坏,五行不全,底蕴大丧,从脱俗境大圆满,一下子跌至了五阶初境。 此番程度的跌落境界,无疑是魏颉生平头次体验,肉身和精神上均受重创,苦不堪言。 本来离仙品之境近在咫尺的他,因此伤而身心俱损,距离练出本命金丹、催生无上剑心,遥遥无期!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一章 天下第一剑术 顺着那柄漆黑匕首发射的方向举目望去,赫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纯黑身影如壁虎一般,紧紧“贴”在上头天花板,不仔细去瞧,根本无从得见,隐蔽性极高。 魏颉和苍参二人也算是久经世故的老江湖,但说实话,他们自入屋到现在,完全没有察觉到那个高处家伙的存在,此人隐匿气息的本事实在已炉火纯青,到了足可令人毛骨悚然的程度! 仅仅眨了下眼皮的功夫,那个黑影直掠而下,灵活至极,落下后站定在地上,稳稳当当,亭亭玉立。 那是一名用黑布把脸严严实实遮掩起来的苗条女子,个头要比天下第一女子神盗御柳斜要矮出许多,四肢纤细如藕,引人瞩目的是胸脯处煞为傲人。 前胸沉甸甸的,仿似要把黑衣撑破,一看就分量极足。 站定以后,两坨肉甚至会上下产生晃动,让人浮想联翩,觉得此女真乃罕见的尤物。 胸前一块二两肉,两块四两,可拨千斤。 自古多少英雄豪杰,能抵挡得住刀枪棍棒,却也万万对付不了这区区四两肥肉? 魏颉受了脏器受损的重伤,再加上他本来就是不爱沾花惹草的正人君子,绝不至于在此刻出现什么过激反应。 但那个淮南道头号纨绔苍参见了那名黑衣女子,当场心情激动,连忙凑上前去问道:“这位‘大’姑娘,适才那柄匕首,可是你发射而出的么?好准头,真是好准头啊!不知姑娘芳名,在下苍参,家父是淮南道苍山大侠苍澍,今日见过姑娘,实乃幸会。” 那名前胸挺沉的女子点了点头,伸手摘下黑布,露出一张容貌平平的脸蛋,淡淡说道:“是的,是我射的匕首,苍参是吧,我叫楼燕儿,是聂仲子唯一的弟子,同时也是未来的天下第一刺客,有幸相识。” 苍参见了她的那张不甚出众的脸,咂了咂嘴,表情热情不减,心里想的是,既然有此等叫人垂涎欲滴的身材,长相稍微普通些也无妨,毕竟这个世上像千岩竞秀那般红霞铺面的绝美女子又能有几人? 那个自称“未来天下第一刺客”的女子快步走向了电光剑修的那具尸体旁边,俯下身子,拔出了那柄插在电光脖子里面的刃身呈漆黑色的匕首,用黑衣袖子大力抹掉了上面沾的部分血渍,将纯黑匕首重新插回了腰间的位置。 魏颉这会儿已经止住了嘴巴里面疯狂往外涌出的鲜血,神色平静,他手中仍紧握着血灵青霜,弓着腰道:“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师尊可是那位漆身吞炭,孤身一人前往天启城暗杀禹仁宗嬴旬,中原刺客排行榜排第二的聂仲子么?” 姓楼名燕儿的瘦小女子仰头哈哈一笑,爽朗应声道:“不错,那就是我的师父。不瞒你说,当年就是我把我师父的尸身从城头上面偷下来,带去妥善安葬了的。” 她笑着拍了拍自己腰际别着的那柄黑鞘短剑,语气相当自豪,“喏,这柄鱼肠剑原本就藏在天启城的武器库里面,现在被我给偷出来了,哈哈,我厉害吧?” 能够独自一人,在雷池重地般的大禹王朝国都天启里偷出一柄剑来,这惊天手笔,已然不在飞花十二神盗之下了。 有着让人挪不开眼睛的丰满胸脯的楼燕儿面带微笑,她静静地盯了魏颉一会儿,忽然皱起眉头,问道:“你这身上的伤势怎么样啊,我看你的气息有些乱,应该蛮严重的……” 魏颉故作镇定的强笑一下,如实回答:“确实不容乐观,虽然我有道门青云真气能缓解并自愈肉体的创伤,但那一剑所带来的内在影响还是极大的,我那颗就快趋于完美的本命金丹碎了木元,再也不复完整,莫说突破什么仙品境界了,现在能堪堪保住五阶脱俗境的修为就已然不错,算是侥幸。” 还没能黑衣刺客楼燕儿发问为何年轻人没有凝丹境还可以驾驭飞剑,蓝袍剑客苍参就已急匆匆迈步奔了过来,给犹自气喘吁吁的魏颉号脉。 给好兄弟仔细把了会儿内部脉络走势,苍参脸色变得颇为凝重,他沉着嗓子道:“想不到适才那记伤害居然会带来如此巨大的影响,连木元都会碎掉……唉,早知如此,我身上这件灵气法袍应该给你来穿才对啊!” 魏颉苦笑着摆了摆手,淡然道:“你就别打马后炮了,都打完了,说这些话还有何意义?我这境界都已然跌了,你又不是神仙,还能帮我拉上来不成?要怪就怪我过于疏忽大意,不仅让一剑穿胸而过,还给击裂了岁星木元,沦为了这副颓废的惨状……” 苍参咬了咬牙,捶胸顿足,道:“可恶!不过没事啊,老魏,有兄弟我在呢,我就快突破六阶的桎梏了,到时候有我护在你身边,等你的境界慢慢恢复回来,这一路,给你当‘护道人’!” 魏颉轻呸一声,挑起一双眉毛,笑骂道:“娇不矫情?老子需要你护我的道?回去给你媳妇儿护道吧!” 著名刺客聂仲子的徒弟楼燕儿抿了抿嘴,开口向魏颉问道:“这位朋友,你伤得这么重,是不是需要恢复一下?要不你坐在这里先歇会儿?我和你兄弟一块儿去追那个狗汉奸耶律望天?” 魏颉轻笑一声,口气极度不屑,他挺起了略显佝偻的后背,尽可能用较大的嗓音道:“歇个屁啊歇,老子今个儿若不亲眼见到耶律望天那狗贼暴毙,我绝不会歇息片刻!” 楼燕儿赞许的又点了几下头,竖了个大拇指,“不错不错,长得如此眉清目秀,骨子里却是条极有血性的英雄好汉,既然这样,那咱们就一同追去吧!” 于是,魏颉和苍参以及有缘在此地相遇的刺客楼燕儿,三人一并奔入了地下密室西侧的那块石门之中。 在黑暗里面快步奔跑了没多久,石壁两侧出现了照明用的火把,不再看不到半分光亮。 这条隧道没有七拐八拐的岔路,直直的前行,即可抵达最里面,一路畅通无阻。 三人一路戒备,小心谨慎,目的自然是防止有什么暗器机关偷袭,到最后才发现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此路安全至极,无有阻拦之物。 很快,两名江湖剑修与一名女子刺客,三者齐聚在天仙楼地下的更深处。 那是一间极为隐秘的地底石牢,此牢面积十分宽敞,甚至比那间用来拷问犯人的行刑室还要大出许多,一百多个人待在里面都绰绰有余,形同广场。 左右两侧的墙壁,甚至天花板上都有照明火把,黑夜如昼,故牢里不显得如何昏暗无光。 堂堂七曜已经彻底死绝,如今的这座监牢之中仅剩下最后的一个“犯人”。 虽说是他自找的那个“囚犯”身份,但事实上,这一死牢犯人,在此地所受的待遇并不差,可称“享受”二字。 一日三餐可食大鱼大肉,睡得地方因为铺有松绵枯草的原因,颇为软乎舒适,地下固然潮湿,但许多火把能够带来不少温暖,其内部湿度也不甚夸张,完全可以接受。 那名身上连半块镣铐都没有的麻衣囚犯是目前这里唯一的死囚。 此名老人的岁数一看就很大了,因为他满头顶着白发,其色如雪,不见有一丝的黑色。 多半是其长年拒不洗澡的缘故,整个身体的味道很是刺鼻呛人,皮肤上也布满了一块块的油腻污渍,相当邋遢不堪,让人一见就心生作呕之意。 这位邋里邋遢的麻衣老者此刻深深低垂着脑袋,盘腿而坐,看不清面部五官,神秘感十足。 身后则是那个逃亡至此的天仙楼大老板耶律望天。 耶律镇江的义子为了活命,想让这名眼下虽手中无剑,却满身皆是剑气的老人出手杀人,使劲儿煽风点火,立在白发老者的身后,弯下腰凑近道:“龙前辈啊,你的那七个弟子都被他们给杀了,一个都不剩啊!您快抬头看看啊,就是那两个杂-种,一个穿红衣服的,一个穿蓝袍子的,他们不仅杀掉了您的爱徒,还胆敢出言不逊,侮辱您的人格,说您半分用场都没有,教出来的几个如同废物一样的徒弟,随随便便就能尽数杀死,跟碾死几只蚂蚁没有区别……” “给老夫闭嘴!” 盘膝坐在枯草地上的白发老者陡然怒斥一声,深吸一口气,接着缓缓抬起了头,露出一张泥尘满满的嶙峋老脸。 那张枯瘦老脸之上有两大显著特征,一是恰如鹰隼喙部的鹰钩鼻子,二是那双杀气浓郁的狭长眼睛。 若苍鹰,似猛禽,总归不类常人! 魏颉看到了那个堪称标志性的鹰钩鼻,再加上耶律望天称呼该名老人为“龙前辈”,忽然脑海中想起了些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探,模样和囚笼犯人无疑的邋遢老者哑着嗓子问道:“我的那七个弟子,七星七曜,当真都被你们杀光了?” 红绸年轻人“嗯”了一声,表示那七大剑修确乎是已然身死,杀人者就是自己和身边的好兄弟苍参。 蓦然间,那个形貌比乞丐还要不如的年迈老者张开双臂,仰着脖颈,发出一记如龙吟般的恐怖啸声,他状态胜过疯魔,声嘶力竭的狂叫道:“我剑疯龙杨木活了百年,也就才收了这七个徒弟啊,你们还给我全杀了,那老夫这天下第一的剑术,该去传给何人呐?!”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一对十八 地下监牢里面自愿被关着的那名白发老者,正是当年白龙剑宗的开山祖师,剑狂龙蠡的本家亲哥哥,绰号“剑疯”的龙杨木。 约莫一甲子多年前,龙杨木距离九阶尘仙境只剩下一步之隔,其弟龙蠡心思狠辣,嫉妒哥哥比自己先行踏步陆地尘仙,为了地位攀升,暗下毒手,一掌震断了龙杨木的周身筋脉,吸干了兄长的内力真气,一举成为了中原武林君王一般的威严存在。 洞庭湖白龙剑宗在龙蠡的统领下,逐渐掌握天下霸权,世人只要听到“白龙”二字,第一时间就会联想到号称“剑狂”的剑宗宗主龙蠡。 剑疯龙杨木那会儿有着半步陆地尘仙的境界,虽然遭到足可致命的重伤,却也侥幸未死,和刀神古道境遇相仿,都被白虎帝君转世的剑圣嬴秋救下,虽已不复昔日那般巅峰无敌的境界,性命到底还是留存了下来。 甲子光阴弹指即过,由于筋脉损毁严重,内力的存储能力有了上限,如今的龙杨木单论修为底蕴,最多只能看作是一个脱俗境大圆满的剑修,空有一身钻研百年的剑术,却也决计翻不了天,更谈不上什么天下无敌。 明知自己终身沉淫剑道,但到头来还是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龙杨木打算画地为牢,他主动离开了中原,孤身北上,兜兜转转,来到这座黄龙府七星城,在从满城男女口中得知,此地最潇洒快活者,莫胜过那个擅长御女的“一夜七次郎”耶律望天。 连凝丹境修为都已没有的老剑疯找到天仙楼大老板,用自己可以免费充当“活剑靶”的诱人条件,换得了这一处地下隐居之所。 在这里,他每日都可以享受传人剑术的快乐, 给那七名剑修“喂剑”,调-教天资不凡的后生晚辈,一点点的把自创剑法倾囊授之。 龙杨木对自己老来收下的这七个爱徒期望有加,觉得最多不会超过十二年,那七大剑修就都能悉数跻身仙品境界,并把自己的全部剑法通通学会,至少天底下能战胜他们七人的凝丹境剑修几乎不会存在。 遥想剑疯当年意气风发,统管着的江南白龙剑宗,号称中原第一侠义道门派,偌大一座宗门内部,都挑不出几个本事不错的剑仙。 而今老剑客龙杨木已命数不多,在死前能有七个彻底继承了衣钵的剑仙作为弟子,实在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然而那个幸事如今已经宣告破灭,如梦幻泡影。 此时此刻的石牢里面,身穿肮脏麻衣的老剑疯从耶律望天的口中得知,七星七曜那七名脱俗境剑修均已战死,连一个活命的都没有留下。 自己的宝贝剑术断了传承,这让龙杨木如何不悲愤交加? 牢里。 麻衣披身的老剑疯在肆意咆哮了一会儿后,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动作敏捷。 他现在的本命内力虽不如仙品剑修,但意气台内的“剑意”终究尚在,这甲子光阴里苦心钻研剑术,也让他有了远非常人能够企及的那份底气和魄力。 就那么一站,不言不语,便有煌煌天神之威,叫人战战兢兢。 真不愧是昔年令万人垂首,称霸整座中原武林的王者人物! 魏颉身为江湖晚辈,主动低头示弱,他将手中的青霜血灵归入鞘内,欠身拱手道:“老前辈可是当年白龙剑宗的开山鼻祖,龙杨木龙前辈?” 麻衣白发的老者瞪大那双如刀狭眸,嗓音雄浑如虎,厉声道:“是啊,你小子也听过老夫的名讳?从中原那边过来的?” 魏颉点头称是,言语表明自己正是从南面大禹王朝而来。 曾经的半步陆地尘仙龙杨木咳嗽了一声,挑起白眉,自言自语道:“老夫在天烛闭关多年,也不知中原武林现今已是何等的气象了,江山代有才人出,我辈老人都没戏好唱啦……掐指算来,我那孽-障弟弟与嬴秋的五十年之约已至,两人也该开打了,嬴秋说他必然能赢,可我弟他好歹是苦修了半个百年的陆地尘仙,胜负或许有得一拼。” 绰号“剑疯”的白发老者忽然朗声问道:“喂,小子,你可知道武林第一侠义道门派白龙剑……剑窟,而今是何人在当家啊?剑窟里那个所谓的老祖宗龙蠡,现在已然出关了么?” 魏颉微一躬身,挺起后背,笑着将洞庭湖湖心岛上空,白帝白佥转世的嬴秋全力斩杀剑狂龙蠡之事都说了出来。 一剑水龙吟,一剑万法皆破。 最后以剑圣临时自创的天下第一剑术霜刃把示君,彻底摧烂了剑狂体魄,使之尸骨沉湖。 龙杨木听罢后,嘴巴张开并不合拢,立在原地,怔怔然愣住半晌,方才缓过神来,微微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好一个嬴秋,说了待我弟出关之日,便是他剑斩龙蠡之时,言出必践,有行必果,这等豪杰,实在让人钦佩啊……” 蓦地里老剑疯眉目轩然一扬,喝问道:“小子,你和嬴秋是什么关系?为何你会对他和龙蠡的那场战斗这般清楚?” 魏颉原本想杜撰一个借口,比如自己碰巧游经洞庭湖之类的说辞,但此时此刻直视龙杨木那双如炬慧眼,竟不愿再出半句假话,坦然直言道:“嬴老前辈算我半个师父。” 龙杨木冷笑一声,眯起眼眸,不屑的道:“什么师父,就小子也配?说说吧,嬴秋都教你什么了?” 魏颉正色回应道:“不瞒前辈,嬴老爷子已将套天下第一剑术霜刃把示君传授给了我,故而就算他不认我做徒弟,我却也已在心里将其视若自己的师父了。” 麻衣上沾满污渍的白发老人瞬间来了精神,脸色洋溢出喜悦激动的表情,他匆匆然叫道:“此话当真?你小子真的学会了嬴秋此生最强的那套剑术?哈哈,妙极了,太妙了啊!” 鹰钩鼻老者龙杨木拍手欢喜道:“臭小子,我瞧你也是个有骨气的汉子,明明身子受了那么重的伤,连本命木元都碎了,却还能脊背挺直的立在这儿,相当不错!怎么样,敢不敢和老夫打上一架?不用真气内力,光比拼剑招,可有这个胆子么?若是不敢,你劝你有些自知之明,趁早自废全身筋脉,否则便是白瞎了这门上等剑法!” 淮南道游侠儿苍参对龙杨木的名号不熟,就算熟也不想对其如何恭敬尊崇,这会儿见其如此不依不饶,无礼狂傲到了极点,便忍不住大声嚷道:“喂,老头,你明明都已看出我兄弟他身负重伤了,为什么还要咄咄逼人,强迫他硬要和你打?这不分明是趁人之危吗?!” 白发如雪的龙杨木嗤笑道:“怎么的,你这怂包是他的朋友?我问你,你可会嬴秋的那套霜刃把示君么?既然不会,那便乖乖闭嘴,休要搅了老夫的兴致,否则连你一块儿打,打得你老母亲都不认识!” 蓝袍剑客苍参脾气不佳,听不得此话,咬牙切齿,愤怒万分的就要冲上去和剑疯较量,却被魏颉一把给拉住了。 脏器内部损伤修复了不少的魏颉面带平和笑意,语气颇为无所谓的说道:“没关系的,我还能打,你用不着帮我出头。龙老前辈是当年名副其实的侠义派人士,既然说了不用内力,光比拼招式,那就只是很单纯的武艺较量而已,就算受伤也不会太重,无妨的,你在一旁好好观看便是。” 憋了满肚子火气没地方发泄的苍参“哼”了一下,强忍出手的欲望,扭头看向了别处。 魏颉在原地快速调整了周身内息走势,猛地从金鞘内拔出了那柄血灵朝天阙,高高一抛,正正好好落入剑疯龙杨木的手中。 红绸年轻人再度拔出青霜神剑,右手紧握,抱拳行礼道:“大禹王朝江湖游侠魏苍,请龙老前辈出剑。” 已经太多年没有摸过剑的龙杨木此时把持品质绝佳的赤刃血灵剑,精神异常抖擞,他神情亢奋的说道:“你小子还算有点儿礼貌,那老夫今日便来指点你几招,让你见识见识,何为真正的天下第一剑术!” 麻衣老者与红绸年轻人于刹那间同时朝对方暴起发难。 地下监牢内。 敌对的两人岁数差了将近百年,招式的总数更是差了整整一十八倍。 魏颉从始至终都只用一门“霜刃把示君”。 龙杨木却将自己毕生所创的十八套剑法尽数使出,毫不保留。 那是一场“一对十八”的技术巅峰厮杀!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三章 我败了 剑疯龙杨木虽然目前只剩下五阶脱俗境大圆满的修为底蕴,远远不再如当年那般所向披靡,但年轻人魏颉因被龙渊剑重伤脏器,身体被彻底贯穿,导致木元砰然碎裂,金丹无法重塑,内力一下子跌至了脱俗境初阶的水准,若实打实的较量拼杀,决计不是龙姓老剑客的对手,必输无疑。 好在龙杨木归根到底还是侠义道人士出身,曾经君临过中原武林,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说了不用真气内力,只比拼剑术高低,那就当真不会有那些令人作呕的花花肠子,直来直往,比剑便是。 这恐怕也是甲子多年前,心思纯净的龙杨木会被弟弟龙蠡偷袭至濒死的原因。 江湖险恶,邪派之人固然为恶,正派之人若不比他们更恶,就只有被杀被害的可怜下场了。 龙杨木如今的悲戚遭遇就是血淋淋的铁证! 地下石牢内,红绸剑修和白发剑客,两者光明正大的较量着自身剑术水平,场面激烈无伦。 他们那决出一个真正的“天下第一剑术”,证明自己的“剑”,是举世无双的最强。 魏颉所使的武学毫无疑问就是嬴秋的那套霜刃把示君,而龙杨木此刻却毫不客气,将自身半百年来积攒独创的“剑法”悉数递出。 有一门算一门,有一招算一招,这位昔年堂堂的武林霸主,此生共计开创剑术一十八套。 分别名为我辈逍遥,浩荡出山志向云,疏狂剑,吾言天地阔,生死浮沉不忘忧,剑绞天下风云,唇亡齿寒剑诀,忆我少年游,万火牛,风波恶,魑魅魍魉,鬼雨神剑,美人如玉剑如虹,销魂一击,剑煎人寿,才尽回肠荡气中,纵死闻侠骨,独倚长剑临清秋。 一十八套剑术。 龙杨木紧握手中那柄魏颉借出的血灵朝天阙,甲子不曾拿过剑的他此刻倾力而为,一招一式都是他毕生的心血凝成,剑意精粹无比。 其中有大部分剑招,就连七星七曜都至死未曾得见,如压箱底的宝贝一般。 甲子磨“剑”,今日送君且看! 魏颉右手中青霜剑之上有芒气若青龙,剑罡汹涌澎湃,尽力与那位昔日的无敌剑疯决战。 一丝内力不出,半分真气无使。 就那么硬碰硬的以手中剑对战敌人,以剑招决出高下,分出雌雄! 当之无愧的纯粹剑修! 这一战打斗画面之剧烈,饶是苍参和楼燕儿两人在世间江湖摸爬滚打多年,都从来没有见过,甚至不夸张的说,像这般精妙无双的剑技,纵使睡梦里都不可能闪现分毫,更别提在与人实战过程中用出了,简直是天方夜谭般的神话。魏颉和龙杨木这两人面对彼此,都大有英雄敬英雄之情、豪杰惜豪杰之意,均觉得对方是自己生平敌战之人当中,单论剑术水平最高者。 红绸剑客魏颉深知自己眼下有伤在身,故而这场比武战斗务必要速战速决,一旦拖得久了,虽然能多学到些龙老前辈的独家剑法,但对自己决计是弊大于利的,搞不好要把性命赔上。 丝毫不遗余力,施展剑圣嬴秋所创之霜刃把示君,每一剑都是年轻剑修自身豪情的展露。 风雪夜归人,剑招如磅礴大雪,令人无喘息之机。 此时囚牢中的这位习剑年轻人意气勃发,大有白虎皮老剑圣那日在西疆阳关大平原之上手刃万军的那份豪气魄力。 万人吾往矣,与一人为战,自是无所畏惧! 这套就连天庭神明都能震撼的无上剑法,在年轻剑修的手中发挥出了足够强悍的威力,倒也不负剑圣授剑之莫大恩惠。 剑气强盛,呼啸撕扯,摧得人连睁开眼睛都十分困难。 修为浅薄的耶律望天索性把双目紧闭了起来,一旁观战的苍参和楼燕儿两人则努力瞪大眼睛,苦苦观看此战,寄希望于从魏、龙二人的动作中学到些许宝贵“财富”,(本章未完!) 第二百五十三章 我败了 砥砺自身剑道。 魏颉后背的那处伤口因剧烈战斗而再度撕裂,疼痛万分,有鲜血疯狂涌出,浸透了那条本就已殷红深色的珍贵绸缎。 老者龙杨木挥舞朝天阙,也因为被青霜剑伤及本命体魄而口中渗血,受伤不轻。 好一场老少之间的淋漓血战! 二人之战持续中,蓝袍剑客苍参忽然拍了拍黑衣刺客楼燕儿的肩膀,凑近说道:“这一战恐怕马上要有一个分晓了,我赌至多三十个回合内,老魏就能干掉那颗“老帮菜”,你信么?” 有着傲人身材的楼燕儿蹙眉摇头,表示不信,沉声道:“那名穿麻衣的老者剑意卓然,更是身负堪称匪夷所思的浩荡剑术,你兄弟他固然剑法超绝,技艺够强,可就算要赢,这短短三十回合,也绝难分出胜负吧……” 淮南道游侠儿苍参颇为自信的笑了笑,凑得更近,几乎快贴到楼燕儿的耳朵上,细声软语的说了句:“说真的,若被我猜中了,你让我抱一下行不?” 若换成其他女子,就算不抽苍参一记大耳光子,也必然会打赏这名混蛋无赖一个“滚”字,但黑衣大姑娘楼燕儿听罢后,居然呵呵一笑,淡淡的回应:“如果真被你蒙对了,让你抱一抱也无妨,但若你没猜中,那你……” 苍参嬉笑道:“那我也只好舍命赔美人,白白给你抱一下了。” 楼燕儿轻啐一口,“你若猜不中,把两条腿乖乖岔-开,让我往中间揣上一脚。” 苍参面带苦笑,喃喃道:“我老苍家一脉单传,这笔买卖搞不好要赔大发呀!” 年轻剑修与老迈剑狂彼此厮杀,杀气鼎盛,剑罡如龙,剑气威压众生,战事已到了白热化阶段。 随时都能相较出孰强孰弱。 究竟是老者的剑术更强,还是年轻人的剑法更高! 苍参咬紧牙关,死死盯着战况,心中不断默念着:“老魏给我争口气啊,快些战胜那个老东西,我苍参下半辈子的幸福可就全看你的了!” 有沙哑老者的惨叫声蓦然发出。 极为颤人心魂,胸中无甚大遗憾者,必不可能有此等哀鸣。 落败者,龙杨木。 此战所胜剑术,霜刃把示君。 我辈逍遥,甲子闭关不出剑,谈何逍遥? 浩荡出山志向云,云霄之上有神明。 疏狂剑,狂人意,剑意更盛者,胜。 吾言天地阔,人间多腌臜,剑客今落魄。 生死浮沉不忘忧,荣华富贵俱云烟,轻轻飘飘,不足惧。 剑绞天下风云,风云突变,长剑不得出。 唇亡齿寒剑诀,唇已亡齿已寒,世间哪有兄弟手足情? 忆我少年游,今已垂垂老矣,不复韶华。 万火牛,山巅火牛万头,骤雨灭火,剑斩万兽。 风波恶,一剑可平世间事。 魑魅魍魉,四小鬼尽皆伏诛。 鬼雨神剑,剑落惊鬼神泣风雨,敌不过谪仙之剑。 美人如玉剑如虹,美人易老,白玉易裂,虹光易逝。 销魂一击,不堪一击。 剑煎人寿,此至剑之寿命已绝。 才尽回肠荡气中,剑可荡气回肠,最终难逃一破。 纵死闻侠骨,铮铮骨气尽数消散。 独倚长剑临清秋,这一获得嬴秋简单提点过的上乘剑法,也被老剑圣生平最强剑术击败了。 光彩骤然耀眼,再定睛看去时,牢里已气象全无,平平淡淡。 那柄青刃神剑的剑尖已堪堪抵在了老剑疯的喉头,剑芒已全数收敛,但也只消再往前送出三寸距离,老人便会当场死透。 龙杨木单臂下垂,不再提起血灵剑,龙鸣止息,老剑客脸上浮现颓废的神情,口中犹有鲜血流出,他凝视着那名战胜了自己的红绸剑修,(本章未完!) 第二百五十三章 我败了 轻轻地低眉说道:“我败了,败得彻彻底底啊!” 第二百五十三章 我败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四章 望天而死 魏颉以剑圣剑法霜刃把示君,以一敌十八,摧破龙杨木苦熬六十年磨砺出来的一十八门独创剑法。 年轻人赢得正气,老剑客亦输得坦荡。 一场侠义之战。 魏颉接过了龙杨木递回来的血灵朝天阙,把青霜血灵两剑同时归入鞘内,拱手作揖,言恭敬礼,“龙老前辈,承让了。” 龙杨瘪起,又摆了摆手,道:“让屁啊,老夫可计没有让你的意思,适才递出的每一剑,我都是奔着你性去的。” 苍参听后内心生出了赞许之意,暗道:“这老东西倒也诚,直言自己根本就无点到为止的想法,而是打算取人性命,如此率真品性,还算得上正直,嗯,跟我有的一拼。” 然后咧嘴而笑,小力戳了戳身边的名黑衣女刺客,道:“喂,燕儿,二十七个回合,咱们刚才赌完以后,魏只用了二十七回合就赢了,现在你是不是该兑现诺言了呀?” 楼燕儿斜斜的瞥了苍参一眼,应了一声,主动挪步过去,张开双臂,一把用力抱住了那名蓝袍剑客。 一点点收拢双臂,发死力。 “紧,太紧……够,够了!”苍参竭力挣扎道,“燕儿姑娘,你……你放开我吧。” 楼儿哼了一下,“乖”快速撒手。 苍参连连咳嗽了两声,无奈道:“好家伙,你胸口那两坨肉差点没把我骨头给压塌咯…… 楼燕儿微微一笑,眯眼道:“你不喜欢么?” 苍参神色尴尬,也跟着笑了笑,说道:“喜欢是喜欢,下次如果能轻些就更喜欢,燕儿姑娘身材之佳人间难见,能入美人之怀,我苍参三生有幸。” 另一,魏颉完全无视姓苍的这家伙有何乱七八糟的动静,全部注意力都在老前辈的身上。 这因就在刚刚,这位昔年的中原江湖第一人,承认了嬴秋的霜刃把示君是天下一剑招) 一身傲气与傲骨,龙杨木今朝终于肯低头了。 而魏颉作为这门最最是“半(本章未完!) 第二百五十四章 望天而死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个徒弟”,实乃一快哉幸事,抚恤笑道:“君子虽穷志不穷,人生自古有飘蓬。文章笔下千堆锦,才气胸万丈虹。大抵养龙须是海,算来栖凤莫非桐。江南江北豪杰多,俯仰怀贤倚暮。我教给你的这一招意气剑法,名字就叫做“倚暮疯”,是我剑疯龙杨木毕生意气凝聚而成的上乘剑招,乃世间一等一的弧线招式,你小子有福气,好好珍惜此招吧!” 魏颉作揖拜谢白发老剑客。 身穿服麻衣鹰钩鼻老者随意点了下头,而朝着牢门口走去,魏颉连忙追问道:“老前辈此去欲何?” 白龙剑窟老祖宗龙蠡的亲哥哥龙杨木脸上并无笑意,他背对着那名穿有鲜红绸缎的年轻人,也不回的说道:“欲何?呵呵,老夫曾经是湖上有名的剑客,如今既已出地为,那当然是要出去杀人的咯!你放心,老夫不滥杀,我只是想要回洞湖,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语毕,身材高大的白发老剑疯扬长而去。 此时的石牢里面,只剩下魏颉、苍参、楼燕儿,以及那位天仙楼大老耶律望天。 骨瘦如柴的耶律望天此时被吓得战战兢兢,脸苍白全无人色,把自己的整个身子蜷缩在墙角,因极度恐惧而导致呼尤急促,把金丹乱射的发射口死死对准了三人,结巴的威胁道:“你们都别过来啊,我……我这弩里面可还剩着一颗金弹呢,之前你们也都看到了,连丧彪那种家伙我都能一下子给射死,你们谁若敢来,谁就得死!必死!” 苍参用手肘轻轻顶了魏颉的胳膊一下,笑道:“老魏,你这风头也出够了,这个孽-就让我来负责弄死?” 魏颉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你愿意干就干,反今天那个复姓耶律的家伙必死无疑,谁杀他都是一样的,该死的人,怎么样都活不下来)” 因纵-欲过度而枯瘦嶙峋的大老板耶望天咬着牙,五官狰狞扭曲,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恨恨的骂道:“我警你们!你们休要轻举妄动,我这弩里的那颗弹可没长眼睛,谁先动死!” 为了增加些活的指望,耶律望天又震声补充道:“姓魏的,你也知道老子复姓耶律了吧,我爹可是堂堂南院大王耶律镇江,你敢杀我,我爹一定会让你死全尸的!” 魏颉往地上啐了一口,好气的笑骂道:“你这条狗汉-女干,死到临头了还要搬出你的那个野-爹出来,行,那我不妨让你死个明白。本公子确实是姓,但却不是魏苍,而是魏颉,姓魏名颉字正气,我爹呢,就是当年把你干爹耶律镇江打得仓皇北顾的那位狼煞大将军魏魁。” 耶律望天身然发生剧颤,嘴唇抖动,但仍强装镇定的喊道:“煞的儿子便了不起么?你们三个欺负一个,算什么屁的英雄好汉?还说是狼煞魏魁之子呢,我看是脓包的后代才对!是英雄,有本事了我,等以后有会了,咱们再正面硬碰硬一次!” 苍参皱着眉,满鄙视的唾骂道:“你这该死的杂-种,什么春秋大梦呢?还给你机会正面硬碰硬……谁跟你说了我们要三个一起上?你说说,你这一事无成的废物有何拿得出手的真功夫?我们这里的三个人,哪个不能轻轻松松取走你的性命,无论单挑还是群殴,你都只有死路一条,区区一条注定活不了的断脊之犬,还敢在此饶舌,是可笑至极!” 耶律望天正准备接着开口,蓦然间右手手腕一阵剧烈疼痛,那架金丹乱射弩就此脱手落地。 低头一看,眼珠子险些骇得脱出眶中,他只见自己的整只右手已被切割了下来。 大难临头口,耶律望天垂死挣扎,试弯下腰去起那架金弩,蓦然间,左手小臂处又被一柄漆黑色的匕首深深扎中,骨骼碎裂,痛得他几欲当场昏倒。 这一瞬,有一袭黑影极速纵高。 (本章未完!) 第二百五十四章 望天而死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身姿矫健轻盈如飞燕。 叫人只能举目仰望) 黑衣女刺客楼燕儿英姿飒爽,她在半空中猛地拔出了那柄师父聂仲子的心爱佩剑鱼肠。 光芒一闪,楼姓女子挥落右臂,对准那名天仙路天字一号老板尽力劈砍出了一剑。 凌锐无匹的剑气正正好好击中白脸男子的额头。 令之顷刻颅骨粉碎。 耶律望天,望天而死! 第二百五十四章 望天而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五章 谋划 天烛国南院第一大府黄龙,天阙城。 这座天烛南面疆域最大的城池,昔日曾是南边大禹国的王朝国都,军政枢纽,后来北国的南院大王耶律镇江挑起南下战争,率重军入侵南朝,所经之处,烽火纷飞,死人以万计,南朝大禹节节退败,无兵将可挡其芒。 为了苟延残喘、自保求全,为了保住哪怕一丢丢的尊严面子,皇帝不得已将帝都从天阙迁出,在长安道修建了一座巨城天启,以天启城为大禹王朝崭新皇宫的所在地。 后来,起于草野微末的武将魏魁带领魏家军自燕鸣关出发,一路北上征伐,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打得耶律军队连连撤退,魏家长车轰入天烛黄龙府,成功收复了天阙城,扬眉吐气。 再后来,魏大将军在与耶律巫沉的战役中自我兵解,身死于少咸山碎肉城,尸骨无存青铜峰,南朝年轻天子嬴勾怯懦胆小,惧怕耶律镇江之浩荡龙威,不敢正面迎敌,遂以“剑落不祥”为借口理由,割让了六座边塞雄城给天烛,其中就包括那座旧国故都天阙。 卖国文书一签,魏魁魏大将军十几年的努力便等于彻底付诸流水。 大概一年多前,天阙城成为了天烛国南院大王的主要根据地,城池地位与北庭女帝坐镇的“上京”不相上下,都是类似一国之都的存在,辉煌不可一世。 落魄书生杨春的那首《神兵天降》里面“欲破狼蛮取上京,魏家长车出燕鸣。银河影照六城邑,天启府里尽王侯”两句,就在有意讥讽抨击这一丧权辱国的事件,所以魏魁之子魏颉在读到此首诗的时候,才会那般心情激动,热血澎湃。 除了杨春外,诗圣谢心然也曾写过一句“暖风熏得游人醉,只认天启作天阙”,用以嘲笑天启城里面下到庙堂官员,上到龙椅天子,个个都是脓包软蛋,无半分居安思危的意识,丝毫不念那座已然沦陷敌国的故地旧都,心甘情愿被北国蛮子践踏凌辱,只愿意享受当下的逍遥自在,得过且过,鼠目寸光,跟条狗没什么区别。 剑仙李太清的青莲剑落入建阳城后被改名为“霜寒天下”,天下百姓们胸膛里的那颗“心”,确确实实也因为六座边关巨城的失陷而大感寒冷,人心一寒,民族骨气不复,这个中原大一统的国家便再无出头之日了! 大禹国男女老少们的心再寒,天启府里朝廷大官们的日子再舒服,天阙城这一军机巨塞变成耶律镇江“所有物”这件事,已是铁一般的事实,任谁都无法轻易改变了…… 幸而中原不曾少豪气。 今朝有三个来自南边大禹王朝的青年人齐聚于北国南院天阙城,意图颇为显著,就是要以一己之力,改变些什么东西! 黄昏时分,城中某座大型酒楼的屋这么多好话吗?你是不是爱上他了,打算以身相许啊?!” 胸脯丰盈的女子楼燕儿“噌”的一下从屋顶瓦片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厉声骂道:“姓苍的,你信不信我把你舌头剜下来!” 魏颉立时以“老好人”的身份出来打圆场,好言劝阻道:“燕儿姑娘啊,你消消气,老苍他这人就这样,钱是肯定不欠的,但这嘴吧,一天不欠都不行,你就当他喝多了撒酒疯,切莫往心里去……” 前胸那坨软-肉沉重的楼燕儿“哼”的一声,没好气的说了句:“这么欠的嘴,烂了最好!” 黑衣女杀手又重新盘腿坐定。 三人依旧围坐,喝着那款名为“直捣黄龙”的上等黄酒。 魏颉低头思量片刻后,忽然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挺直后背腰杆,正色朗声道:“二位,咱们该来探讨一下此番刺杀耶律镇江的谋划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六章 真武何须惧青帝 天烛国南院黄龙府,天阙城。 耶律镇江的大王私宅。 这座举城第一大院里,有位声名显赫的重量级“贵客”亲自造访,南院大王出门迎接此人的到来,热热闹闹,隆重至极。 来者是一名身穿紫红色法袍的中年男人,头发用一根血红色丝带缠扎起来,约莫四十六七岁的年纪。 其人体格并不魁梧,面部容貌也缺乏英气,平平常常,外在最异于常人的地方莫过于那两条下垂时超过膝盖,长如林间猿猴一般的手臂。 自古双手过膝者,绝非等闲! 除了腰间佩玉,靴上缀玉以外,紫袍中年人的两个手腕上还都戴有一只呈浓墨色的镯子,若凑近仔细去看,便可发现,镯内有阵阵黑气持续流淌,煞是玄妙出奇。 这位不到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一进入大王府,立时便享受到了南院大王耶律镇江的厚待,以接待最高宾客的礼仪敬之,山珍海味、珍馐佳馔摆满一桌,席间有美人献唱,佳人送舞,堂堂耶律大王更是屡次三番给那名远道而来的男子敬酒,男子也较为恭谦的端起酒杯回敬。 盛宴结束后,这名从英雄府专程赶来此地的长臂男子被耶律镇江安排住下,所“下榻”之地自然也是王府内最豪华高贵的客房,且有无数下人庸仆可随意差遣,派头极大。 暂时入住大王府的第三天,有一对男女前来求见,紫袍男子正好闲来无事,便欣然应允,答应见见二人。 登门寻求一见的那对男女英貌俊美,堪称有谪仙人的姿容,男子着黄底白纹衣裳,女子则身穿红衫。 皆佩剑,皆是剑修。 这对自大禹王朝而来,拜入天烛南院大王麾下的情侣,原是中原武林的知名人物,纵横江南道,名气鼎盛,男的叫胡箔,女的叫常雀儿。 二人均是四灵山山主王旗的四名门徒弟子之一,代号分别为麒麟和凤凰,师兄是青龙上官白檀,师弟是玄龟武崇。 凤凰常雀儿原是上官白檀的结发妻子,而后与师兄胡箔有了秘密的奸情,奸夫淫-妇暗中私通,联合杀害了小师弟武崇,将之抛尸野外,又往大师兄上官白檀的体内注入了“怪力乱神”四道异种真气,使其元神错乱,沦为了一个只知道胡乱杀人的疯子。 绰号“剑侠”的上官白檀之所以会犯下接连屠村的滔天罪孽,根由全在这二人的身上! 胡箔常雀儿害了上官白檀以后,便携一身上乘武艺北入天烛,投奔到了耶律镇江的旗下,以“狗汉奸”的身份,舒舒服服享受着南院大王对二者的莫大尊敬与优待。 毕竟在剑修稀少的北国地界,这两名拥有六阶凝丹境的“剑仙”,那可无疑是类似于国宝般的存在,理所应当高人一等,被奉为座上宾,尽享丰厚礼遇,可在这座黄龙府天阙城里横行霸道,无人可挡他们的去路。 俨然一派唯我独尊的架势! 这一日,这对身材相貌盖世无双的“谪仙”剑修,主动登门求见,并无他愿,只希望那名紫袍男人能稍稍赐教几招。 几招也好啊,只要能从此人身上学到几招,那也足可受用终身了! 毕竟那个将近五十岁的男子不是他人,正是英雄府魔宗折腰山真武峰峰主,折腰十三凶徒之中排行第九的林清林老九。 天烛国民风极度剽悍,龙蒙族人历来尚武,而他林清,就是众人心目中公认的“武神”! 这一位昔日的屠龙帮帮主自愿接受招安,在加入并依附邪宗英雄折腰山后,很快便成为了折腰山十三巨峰峰主之一,部下统管精兵上千,权力熏天,万人之上。 声名万分煊赫,人尽皆知折腰山多了个新的峰主,霹雳手段,雷霆策略,神威盖世,英雄无双。 关于这位林武神的传说自是层出不穷,多得数也数不过来。 其中最为夸张的,便是有人说既然天庭五大帝君之一的玄武帝君别号“真武大帝”,那么他林清作为真武峰峰主兼英雄府头号纯粹武夫,多半就是天上的真武转世投胎,玄武帝君降尘临凡。 若非人间真武,又岂能造就如此强悍无伦的近战杀力? 天下武学大山,他林老九以一己之力,轻轻松松便攀至了巅峰,世间武夫只能抬头仰视,可望而不可及。 任你刀枪棍棒斧钺钩叉威力几何,我林清就是无敌于世,双拳开山,两腿断江,一对剔骨剥筋手,天下谁堪我敌手? 挡我之人,皆死尽! 也正是因为林清有那份“以拳脚无敌当世”的心境魄力,再加上他杀人手段极其残酷暴虐,尤爱扒皮抽筋折断骨头,故而英雄府百姓们怀疑他为了上位,暗杀了真武峰前任峰主梅子瓒的说法,倒也算不上甚么空穴来风。 至于林老九究竟有没有杀梅子瓒,这事儿也只有他本人以及身边的亲信才知晓了。 林清作为天才级别的纯粹武夫,今年年底四十七岁,毕生都在刻苦钻研轻身功夫和近战武学的他,兼融佛家道家两派的内外功法,酷爱习练各家各派上乘秘术,巧妙至极的化为己用,使自身武艺不存在任何残缺和纰漏。 “技法通天”四个字,就是专门为他林老九量身打造的! 林清深受折腰山诸峰共主诸葛长怀的器重,得蒙诸葛老大赏赐,荣获一条紫红色的珍贵法袍,名为“出淤泥”,穿着此袍可大大增强御伤的能力,加快周身真气流转,且能对任何通灵物做到“不染”,即世间万千法宝,无一能近得了他! 其灵异功效,有些类似于得驱邪之力加持过的那座七星剑阵,无视一切通灵法器。 手腕处带着两枚浓墨色镯子自然也非寻常之物,其名唤作“黑玉碎骨镯”,可大幅强化修士武夫双拳的破坏力,碎人筋骨轻而易举,断人心脉信手拈来,可谓天底下颇为顶级的宝贝了。 可只有这样品质的袍子和镯子,才配得上他“人间真武”林老九的身份地位! 天阙城南院大王府内,胡箔常雀儿两人殷勤讨好,陪着笑脸,低三下气的向林清请教功夫,希望这位天字一号武学宗师能发发善心,传他们二人几招有用的功夫。 林清当然不是什么好说话的活菩萨,没理由白送人功夫那么大方,但看到他们献上来的几样奇珍异宝品种尚佳,想起自己那个许久未见一面的徒儿鼓武,师徒重逢,理应送些东西才是,便心甘情愿接受胡、常二人的献礼,慷慨的传授给了这位俊美“谪仙人”两门得意武学。 大还施功和精骨功。 这两门武功的内在要旨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俱是注重敌我气机的流动走势,只要能完美灵活的控制自己和敌人的真气,那么就能十分轻松的学会这两门功法,武道一日千里。 大还施功又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即将敌人的杀招原封不动返还给敌人,让身前之人挖个坑把自个儿埋了,原本会对人体造成巨额伤害的招式,反倒结结实实的轰击在了自己的身上,敌人死得窝囊,施发此功者赢得痛快。 精骨功顾名思义,可将敌人的真精元神以及骨骼内部蕴藏着的血气通通据为己有,一般来说,只要能精准无误的吸干一个人的精元和血气,那么基本上就能将该人膻中府海内积累的“异种”真气悉数转化为自己的本命真气,使自身内力猛然暴涨! 虽然有此神通效果,但与此同时的代价也不小,那就是极有可能因短时间吸入过多真气而走火入魔,变得彻底六亲不认,见谁杀谁,哪怕是亲人朋友在身边,也会扑上去将他们的血气内力全部吸干,让无辜的亲朋好友沦为一具具枯骨干尸。 故此功法又有一个血腥残忍的别名,叫做“吸亲刮骨功”! 林老九在把大还施功和吸亲刮骨功教给了胡箔和常雀儿以后,见二人练功效率奇快,天赋之高着实不凡,遂笑眯眯的赞扬道:“不错不错,不愧是从中原来的剑仙,学起功夫来就是比常人要快得多!” 穿有黄白衣裳的胡箔欠身行礼,抱拳道:“林武神谬赞了,我等二人资质平平,能有幸修习武神大人的功夫,必然是前世积累福报,今生方可得此福缘!” 又转头对身边的姘头说道:“雀儿,还不快谢过林前辈。” 身披纤薄红衫的女子剑仙常雀儿屈膝道了个万福,敛低眉目,娇态显露,她微笑道:“多谢林武神授业之恩!” 真武峰峰主林清对着常雀儿上下打量了一通,发出“啧啧”的声音,咧开嘴巴,笑问道:“听诸葛老大之前说过,江南大地最盛产你这种身段窈窕,长得又水灵出挑的姑娘,可是真的?” 常雀儿装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低头不敢看人,用“害羞”的语气回应道:“武神大人若有兴趣,他日陪我们二人一同去中原玩玩便是,江南烟雨朦胧,撑着油纸伞的俏丽姑娘,要多少有多少。” 嘴上一口一个大人,心里却在盘算着日后林清若真去中原游玩,她和自己的姘头胡箔该用何等阴毒计策,一鼓作气,取了这个人间真武大帝的性命。 在天烛弄不死你,回了大禹王朝,总有办法把你姓林的置于死地! 紫袍玉带的纯粹武夫林清快活一笑,拍了拍手,大声称妙,说将来有时间了,定会去江南一趟,好生领略一番那边的风光人情。 说着忽然表情一变,露出相当阴鸷若鹰隼的邪笑,林老九眯眼道:“话说,你们两人坏事不小,把我的人头都给抢了啊……” 胡箔和常雀儿顿时脸色大变,胆略更胜一筹的胡箔咽了下口水,颤声说道:“武,武神大人……您何出此言?” 南院最强武夫林清把头别向其他地方,望着远处,沉着嗓音道:“上官白檀,这个名字,你们都不陌生吧。” 常雀儿脸色白如雪色,胡箔则瞪大眼睛,结结巴巴的问道:“晚辈惶恐,不知大人为何突然要提起这个人的名字。” 林老九仰着头哈哈一笑,又转过去看向面容已然发白的胡、常二人,“还记得啊,记得就好,中原,准确来说是大禹王朝江南道,一提起青龙剑侠的名头,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名气远播,我林清身在北国天烛都有所耳闻,听说上官白檀有副世间顶级的强硬体魄,名为青龙体魄,还有一柄天下八大神剑之一的青霜,对否?” 胡常二人快速点了点头,表示林武神所言不虚,确有此事。 林清缓缓伸出右手,在黄衣男子胡箔的肩膀上轻轻拍了几下,淡淡道:“我早就有心去江南会一会那位连武林盟主都能舍弃不做的青衫剑侠了,看看究竟是我的拳头更硬,还是他上官白檀的体魄更强,是我被青龙给吃了,还是我用一双屠龙手宰了他那条青龙……唉,想不到我这还没去成大禹国呢,你们就先一步把我的战绩给抢走了,这让我很是苦恼啊!” 常雀儿听得此言,想起那个被自己残害至癫狂的结发丈夫,内心莫名涌出了一阵快乐、恐惧、懊恼交融起来的复杂情感,思绪万千,身体却如具石膏雕塑一般,傻站着不知所措。 而胡箔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只不过是左肩被林清轻拍了一下,便已吓得寒毛乍起,悚然万状,整个人呆若木鸡,半句话都难以再说出口。 号称“武神”的林清又看了几眼这对自大禹王朝来的剑仙情侣,露出了个鄙夷的眼神,不禁想起自己的义子林明,心下暗道:“这年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剑侠再厉害,还不是死了?我那干儿子再脓包,却也还不是活得有滋有味?中原有句俗话叫‘好死不如赖活着’,讲得实在是对之极矣,好死的人,比不上赖活着的狗啊!” 林武神摇了摇头,轻呵一声,继而双手背在后头,慢悠悠转过身子,朝着另一个方向缓步走去了。 徒留那对卖国求荣的奸夫淫-妇呆呆的杵在原地。 一身紫红法袍出淤泥的林清径直而行,脚步愈来愈快,步履生风,直到后来整个身子居然凌空而起,踏罡步斗,双脚踩云腾雾,以绝世轻功朝远处行去,奔向了自己在王府内暂住的那间独立屋子。 返回屋内后,林清一挥手关上了房门,仍是始终保持着双手负后的姿态,突然眉头紧拧,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只因他此刻想起了自己出门前,诸葛老大说过的那个凶险谶语,那个极是不详的恶劣卦数。 被耶律镇江奉为贵宾的林清这会儿神色尤为严肃,一副大义凛然的凝重状态,他自言自语道:“一点青光北上,五行属木,其色为青,青龙命脉……这不分明就是上官白檀嘛!可据传言称,上官白檀确确实实已经死了啊,被照雪剑仙风流所杀,尸骨无存,而且那两个中原来的剑仙也曾明确提起过,是他们害得青衫剑侠患了失心疯而去胡乱杀人的。既然上官已然身死于风流剑下,那么诸葛老大算出来的那个‘青光人儿’究竟是谁?青龙之属和烛龙的气数相冲,那家伙既有青龙气运傍身,那该和天庭五大帝君之首的青帝有甚牵连么……” 想着想着,中年武夫林清紧皱的眉头蓦然松了开来,放声大笑,胸腔内满满的都是自信,他抚着胡须道:“不过是个连天罡境都没有的废物罢了,区区低等蝼蚁,管他是谁,背景再大又有何妨,打杀了便是!青光不灭,让我林老九提头去见?呵呵,荒唐可笑!我林清办事什么时候让他诸葛长怀失望过?为了这种事,至于让我专门立一份军令状吗?” 饱受世人尊敬的紫袍武夫林清咬了咬牙,眼神里透出浓浓杀意,如同一头笃定要出门狩猎的丛林野兽,他用力把两颗拳头捏得嘎嘎作响,沉声说道:“我会用最残忍、最血腥的手段,一点点把那个胆敢来刺杀耶律镇江的家伙弄死,最后我还会在他临死前,把他的整根青龙‘龙脊’都给抽出来,摆在床头当装饰品!呵,老子可是人间真武,万民仰视的当代武神,还怕你一个狗屁青帝不成?!”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七章 林老九 经过一番激烈讨论,魏颉、苍参、楼燕儿三人指定出了此番暗杀南院大王的基本谋划。 耶律镇江修建在天阙城中央地带的私宅面积极大,不亚于天启皇宫,单单内部府兵就绝不会低于六千人,除了兵卒战力以外,另外还有七名水平绝强的客卿,类似于耶律望天麾下的七星七曜,誓死守护主子,宛如铁壁铜墙。 和七曜不太相同的是,耶律镇江部下的这七人,最弱的也有凝丹境的修为。 五凝丹,两地煞。 六阶凝丹境高手,胡箔、常雀儿、赫连光晋、巫巴勒和狄泰。 七阶凝丹境大能。 鞭法宗师羊舌璞玉,以及大王府内杀力最高的过。 明日清晨,沐河城西,截杀耶律望河! 时至今日,要杀的人同样也复姓耶律,只是换成了耶律望河的亲爹耶律镇江而已。 既然他能杀得掉耶律望河,那么对付辈分更高一层的耶律镇江,魏颉一样有着充分的自信。 就算没有刺杀成功,那也不会太大的关系。 没事的,大不了就是一死。 父亲大人已经死了,死在了和耶律大军的较量战争之中,父辈已光荣殉难,自己这个当儿子的,去死一死,那也没什么不行。 大英雄狼煞的后人,岂能贪生怕死?! 两国之争,无人是不可以去死的,包括将军,包括天子! 更加包括心系中原苍生的有志青年、豪迈之士。 魏颉高高端起洒杯,杯中装满澄绿黄龙洒,红绸年轻人朗声道:“这场暗杀,不成功便成仁,既然已知战死的概率远大于活着,便也没什么好怕的,偷生苟且的畏死之辈可决计干不成什么大事!来,让我们慨然赴死!” 饮尽一杯酒,摔碎手中碗。 魏、苍、楼三人,俱已同仇敌忾。 堪称视死如归! ———— 翌日晨间,天光微启。 原本寂静安宁的耶律王府南面门口,有遮天蔽日的尘土飞扬。 不下五十匹骏马,在两名男子的亲率带领下,奔腾不息,浩浩荡荡。 无数的沙土从马背上的沙袋之中抖落而出。 无错更新@ 又在马群的疯狂奔驰下尽皆带动起来,黄沙冲天,若一张巨网般弥漫在王府南门之前,让人看不清周遭环境,如沙漠恶劣环境。 只听得马蹄如雷,轰轰烈烈,极是震撼人心。 有精锐兵卒从府门鱼贯而出。 红绸、蓝袍两名马背上的剑客,以手中剑,肆意虐杀着前来门口的士兵。 以二敌千,尤能毫不示弱,二者勇气魄力之雄,实在令人发指! 沙尘遮天的场景中,不断有马鸣哀嘶,以及人的惨叫声传出。 地灵剑牵引地下灵气剑刃,以威力无穷之剑气绞杀众兵。 青霜剑芒罡凛冽如青色长龙,锋锐无匹,浩荡摧灭百人。 红绸年轻人与蓝袍剑客,率五十余匹骏马,在沙尘蔽日的府门外开阔地带,痛痛快快残杀蛮族敌人,短时间内即有上百名精英士兵身死当场,落马横尸在地! 一场明面上的“闹剧”就此上演。 随着从王府里杀出的战士们愈来愈多,两名杀人如麻的剑客逐渐被围困包抄起来。 局势慢慢变得十分被动不利。 毕竟这可是数千人的军队,攻城拔寨都不在话下,若区区两人便能杀得他们溃不成军,那耶律王府里的私兵未免也太不值钱了些吧! 就在战事激烈万分之时,相对红绸年轻人更加靠近府门的蓝袍剑客苍参蓦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后背汗毛根根竖起! 有一股胜过千名兵将的强猛杀气自府内冲出,直奔此地极速袭来,若猛虎扑向孩童。 有雷电穿云、万军凿阵般的威势。 杀意与戾气之浓郁,简直已恐怖到了言语无法形容的地步! 苍参大骇,瞪圆。(本章未完!) 第二百五十七章 林老九 眼珠,额头渗出汗珠,他处于照顾兄弟的目的,匆忙扭头大叫道:“老魏当心,有个着实厉害的家伙朝这边杀过来了……” 话音刚落,身穿法袍雪拥的苍参胸口一阵剧痛,如千斤铁锤重重砸在了肋骨之上! 一袭紫袍从门内飞出,以极快的速度踢出一腿,正好踹中苍参的前胸位置,精准无比,力道亦巨大无比。 淮南道游侠儿尚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这一下踢得远远抛了出去。 身不由己的划出一道弧线。 直到被踹出十几丈远方才止住。 苍参口中已尽是鲜血。 抬头望去,有一名长臂过膝的紫袍中年人单脚立在马头上面。 岿然不动,若天庭神明下世! 那名相貌和身材均甚是平庸的束发男子双手负后,阵阵玄机真气从紫红色法袍中散出,更增添其整体超脱气场。 他望着不远处被自己一脚狠狠踢飞的剑客苍参,呵呵笑了几下,眯起眼睛,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嗓音朗声道:“面对我林老九,还有闲工夫分心去管别人?你小子这不是找死么?!”。 第二百五十七章 林老九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三剑修,一武夫 苍山头号贵公子苍参猝不及防,被林清一脚踢飞,其状异常狼狈不堪,摔得可谓结结实实。 由于这一记实在太过精准,且发力极透,若不是苍曲陌运气上佳,身体披穿有一件品质着实不凡的珍贵法袍,就算他苍参是六阶凝丹境剑仙,挨完这一脚,多半也要重伤濒死,只剩半口气儿了。 在七星剑阵中本就已损耗了部分的雪拥法袍,在被林清的脚力击中这一下后,彻底变得破碎万分,再无半分品质可言,沦为废品一件,不剩任何增强防御力以及稳固元神的效用。 苍参在喷了一口鲜血出来后,调匀了体内真气的走势,索性将那件蓝底黄纹的袍子脱了下来,摔在边上,又露出了那一袭青衫,单腿跪在地上,姿态稳定。 绰号人间真武的林老九单脚立在马头之上,不管那匹雄壮大马如何挣扎,林清就是双手负后,紫袖震荡,真武峰峰主巍然不动,若大岳直立,又恰似太岁真神。 “哎,我送给阳凤城主蓝关的那件雪拥袍子怎会被穿到你小子的身上去了?” 林清眯着眼睛望向十几丈远开外的苍参,“一身青衫,莫非诸葛老大谶语里那句‘一点青光北上’,说的那个‘青光人儿’就是你?呵呵,那你可算是遇上你命里的克星了,青龙是吧,我林清乃昔日屠龙帮帮主,看我今日如何屠了你这条青龙!让你死无全尸!” 年轻剑修魏颉已然知悉此人便是英雄府折腰山干部之一的林清林老九,心里也相当明白这个身穿紫红色法袍的家伙杀招通天,绝非小可。 实力远在鼓武和宁彪之上,取人性命只在须臾之间! 魏颉咽了下口水,胸口一阵悸动,心下生出一个十分恐怖的念头。 林清既然是拥有着天罡境修为的纯粹武夫,那么今朝这一役,自己恐怕就等同于是在和大伯父东方梧桐开战了! 红绸年轻人紧握青霜神剑,死死盯着那个紫袍中年人,严阵以待,分毫不敢大意。 一副睥睨万物之姿的林清咂了咂嘴,斜眼看向另一边的年轻人魏颉,忽然被魏颉手中那柄散发着青芒罡气的长剑吸引了目光,两眼瞪大,连忙问道:“喂,那边的那个臭小子,你手里拿着的,可是上官白檀的佩剑,天下八大神剑之一的青霜?” 魏颉皱着眉头,思量片刻后朗声应道:“我这剑正是青霜,你却待怎样?!” 穿有紫红法袍“出淤泥”的中年武夫林清仰天狂笑,仿佛要把胸腔内的气浪悉数放出,声震穹过,她愿意陪着她的男人并肩作战,直到此生的最后一刻! 天罡境纯粹武夫林老九一直在不远处默默看着这对剑修男女,见他们这会儿就要快亲在一起了,他林清总算耐不住性子,冷笑了一下,猛地扯开嗓门,若巨兽发声,洪钟炸裂。 身为天烛国南院最强武夫的他,用雄浑无比的嗓音叫道:“好一对感人至深的情侣呀,好!叫苍参是吧,女的叫秀秀?就凭你们有胆子在我林老九面前亲热,等过会儿打完以后,我定会宽宏大量的留你苍参半口气,让你有命能亲眼瞧着,你最心爱的姑娘秀秀,是如何被老子玷污,沦为老子胯-下玩物的!” “你奶奶的,我他-妈非弄死你不可!” 苍参勃然大怒,提着翠绿神剑,大踏步冲向那个把自己踹飞了十几丈远的紫袍武夫。 千岩竞秀亦狠狠唾骂了一句,把持纯白长剑,跟着自己的男人一块儿猛冲上前,视死如归。 魏颉同样紧迫而上,誓要以青龙剑侠之宝贝佩剑,诛杀天罡境武夫林清。 林老九冷冷的哼了一声,脚下陡然发力,一下便蹬死了那匹被自己踩着头颅的壮硕骏马。 那袭紫袍瞬间离开原位。 疾速掠向三人。 三剑修,一武夫。 在这天阙城大王府南门外头,展开了激烈无俦的厮杀!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不错的手感 一场三对一的厮杀。 敌对双方是三名剑修与一位武夫。 剑修三人,悉数为五阶脱俗境;而那个身穿紫红法袍的中年武夫,却有着实打实的天罡境修为,纯净粹然! 纵使战力已然不对等到了这种地步,三剑修依旧浑然无惧,舍生忘死,倾力而战。 中原豪气侠士,自古以来便不怕牺牲,岂有畏强而怯战的可笑道理? 红绸年轻人魏颉紧握青刃剑青霜。 青衫剑客苍参拿着绿刃剑地灵。 灰衣女剑修王一把持白刃云蒸霞蔚。 面对轻功卓绝的武夫林清,这三人提剑向前,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英雄架子。 先不谈战力强悍与否,至少气势绝不输人! 身穿紫袍的中年人林老九前冲之速极快,恰似凶猛奔雷,红绸剑修魏颉看准时机,以青霜剑甩出了一发磅礴剑罡。 雪白罡气划出一道赏心悦目的完美弧线,形用上弦明月,袭向那位号称“人间真武”的长臂男子。 这一招,正是在天仙楼地下石牢里,剑疯龙杨木临别前授于自己的意气剑招,倚暮疯! 此剑招凝聚了老剑疯毕生之剑道意气,威力与速度都堪称无与伦比,在天下八大神剑之一的青霜加持下,发挥出了更加雄浑无双的杀力,直扑紫袍武夫林清。 铮的一声。 但见林老九攥紧双拳,两条戴有黑玉碎骨镯的胳膊和拳头,瞬间焕发出墨黑色的油光色彩,浑如漆刷,妙不可言。 身为堂堂天罡境纯粹武夫的他,在剑罡即将轰击在脑袋上的前一刹那,猛地伸出一拳及时格挡。 意气剑招倚暮疯所催生的弧线罡气顷刻已砸在了那颗浓黑拳头之上。 随着一声震耳响动发出,剑罡烟消云散,再无剑气,而林清则仍是毫发无损,半根汗毛也没有缺失。 未等红绸年轻人在距离尚可之际使出另一招意气剑法“孤烟直”,那一袭紫袍已掠至了苍参和千岩竞秀的身前两丈左右。 猛虎已至羔羊身前! 淮南道游侠儿苍参和东瀛剑诡王一两人都非庸常俗人,都在江湖辛苦混迹多年,自然知悉对付此等不同寻常的纯粹武夫,一旦被拉近至一丈或是一臂距离,那么便决计没有生存指望,必然要惨死在敌人的拳腿之下。 女子优先,巾帼何必让须眉? 千岩竞秀先于自己的男人出手,抢在青衫客苍参之前,以天降怒雷般的威势,狠狠劈出了第一道“雷”。 此凌厉剑法,自是东瀛海岛剑鬼千岩拱列所创的“万壑诀”。 万壑诀又名万壑雷,一剑即是一壑,一壑即是一雷,剑招层层叠加,杀力亦不断增强,恐怖万分! 剑意猛厉磅礴,云雾形状的剑道罡气迅猛而出,声势当的是极端惊人。 凌锐无匹的白雾剑芒袭杀向林清的头颅要害,要以这一击,诛灭敌人之宝贵性命! 林老九到底是魔宗折腰山诸葛长怀以下体魄最强的武夫,面对此般可怖无敌的杀人芒气,居然丝毫不愿再行挡避,而是身子往上一纵,以结实至极的胸膛硬扛下了这一击。 好一个“真武体魄”,竟当真如斯不可撼动,这一道斩击,于林老九而言,只不过是挠痒痒般的软弱招法罢了! 今年不到五十岁的林清身份异常尊崇,统管折腰山真武峰上万精锐,作为天烛国南院公认的“武神”,拥有着强横的体魄以及杀力绝高的拳头,就连诸峰共主诸葛老大都对其赞赏有加,从不会对其颐指气使,随意差遣使唤。 只因他有万人之上的实力,有着极强极猛极霸道的硬实力。 管你什么八阶修士天地共鸣,只消被武神林清拉至半丈之距,通通都得死,都要被他林老九生生捶杀,没有余地可言! 这位被传闻称是天庭玄武帝君转世的男人好战无伦,平生最喜与他人比武,除了极想与江南道青龙剑侠上官白檀一战以外。 林清还非常渴望能有朝一日,与大禹王朝金梁王麾下第一武将,与自己同为天罡境纯粹武夫的“玉面人龙”东方梧桐好生较量一番,决出高下生死,看看是自己的真武体魄更硬更强,还是那位白袍将军的远游功更胜一筹! 对于眼界高、拳法更高的林清而言,身前的这三名青年剑修,根本就连敌人都算不上,入不得他的法眼,连让他全力以赴的资格都没有。 毕竟成年人对付区区一只构不成威胁的脚下蚂蚁,是断然不可能用上全部气力的。 只会“轻轻”取走虫豸的那条卑贱性命,送虫儿归天。 林清双掌陡然往前一伸,瞬时有八缕雪色真气状态的“小鱼儿”出现在他手指指间,凶相毕露。 八条锋锐到极点的剔骨白鱼大大拉近三人距离,杀机凛然,猛然绞杀向了灰衣剑修王一,以及青衫剑客苍参。 魏颉一眼便认出了那招的来由,必是自己昔日从生铁雕任我啸身上学来的近战功法绕指柔,那门杀人如砍瓜切菜的武学原名“屠龙手”,据任我啸表示,他是从一本北方天烛国的武功秘籍上头学来的那招。 想不到竟会如此巧合,在这儿遇上了这屠龙手的源头祖宗,林清便是近战杀招屠龙手的创始之人! “苍参王一,千万小心那些白色真气!” 红绸年轻人深知那几条纯白小鱼有多么强的杀伤能力,割取人头快过菜刀砍黄瓜,见情况尤其危难,恐怕大事不好,便急忙扯开嗓门叫道。 青衫、灰衣,一男一女两人。 在最为紧急的关头,提剑格挡,堪堪用莫大的本命真气护住了要害,没有被那八条剔骨剥筋鱼所害,颜面无损,可谓幸之极矣。 一招未能功成,林老九半分也没有着恼,只因他凭靠这一发屠龙手,成功贴近了苍参和千岩竞秀这两名剑修。 只要距离能够缩短,那便是他林清为所欲为的美妙世界了! 这会儿功夫,剑修魏颉也已赶上前来,他手提青霜神剑,与苍参、王一联手,三人力敌那个“手无寸铁”的纯粹武夫。 红绸,青衫,灰衣。 紫红法袍。 三剑修竭尽全力围杀一武夫。 霜刃把示君,一气一剑,气不断则剑意不绝,展现天下第一剑术之高妙。 苍家祖传剑法,源源不断的地下灵气在剑刃的牵引下持续勃发。 万壑诀,万道剑壑,可生万重惊雷,光明正大,层层叠雷,一剑更胜一剑。 按说这三大脱俗境实战型剑修强强联手,杀力之猛,世间少有,纵是七阶地煞境武夫不幸陷入其中,都要大受其苦,难以轻松招架。 很可惜,林清不是什么狗屁地煞境,而是堂堂正正的八阶天罡境纯粹武夫! 那名手臂常如猿猴的紫袍武夫以一对三,却仍轻轻松松,游刃有余,不显一丝一毫的疲惫之态。 便似体格健壮的成年男子,被三个幼稚孩童围攻一般。 紫色长袍飘忽不定,好像长臂猿猴的林清出拳出腿不绝。 各种匪夷所思的武学动作在林老九的骤然施发之下,如被武道神明赋予了灵性一样,姿态超妙,拳脚神异绝伦,远远不是凡人所能驾驭操纵得了的。 望其项背,如望天尊战神! 可望而不可及。 穿膛爪,诛心手,碎丹拳,裂骨神腿…… 各式各样的蛮族武功招式被林清用于了此番实战打斗,如一颗颗重磅陨石,几无保留的轰砸向了这三名胆大包天,敢来天阙城行刺耶律镇江的青年剑修。 这哪儿是什么三人包围一人? 分明就是林清一人吊打围击三人,或者说是林老九以一己之力“血虐”三大剑修! 甚至在交手出招的间隙,这位折腰山真武峰峰主还朗声吩咐周遭的数千士兵,自己打架的时候谁都不可动手,都给老子瞪大眼睛围观这场武夫虐杀剑修的战斗便是。 好好珍惜着看吧,打不了多久便能分出胜负的。 反正再过一会儿,这三个手里握剑的家伙就都要死在这里了。 而且他们的死状绝对会惨烈血腥至极,让人不忍直视,看一眼就要吐出来的那种! 红绸年轻人魏颉知道今朝这一战注定凶多吉少,三大脱俗境剑修万万敌不过一位天罡境大能,于是便一咬牙,心力大施,一口子将全部通灵物尽数祭出。 飞剑冰塞川雪满山朝三暮四火蛇水龙厚善重罚。 飞尺越山海。 飞斧月涌。 碧海飞金镜。 数件蕴含强力杀劲的通灵宝物齐出,列阵在前。 只为了扭转当下的劣态战局,对那个“优哉游哉”的紫袍中年人造成一定的可观伤害。 “这,这怎么会?!” 魏颉蓦然瞪圆双目,极是吃惊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仿似亲眼目睹鬼神降临人间。 种种法宝徒劳无功,半件都透穿不了林清的那件散发着玄妙气机的紫红色法袍,吃足了“闭门羹”。 紫芒夺目,光彩耀眼,袍襟震荡不已,将红绸年轻人的一件件通灵物尽皆阻挡在了身外。 出淤泥而不染! 林清受不到任何来自灵宝法器的损害创伤,仍旧保持着自身的那份闲适态度,在这场一对三的武斗场合中如鱼得水,大有轻车熟路、安之若素的悠哉架势。 见法宝无一有效,魏颉只能再度将所有通灵物收拢起来,尽己所能与敌人拉开差距,毕竟与纯粹武夫近身作战,这就和舍弃防御让剑修拿剑来砍自己没什么区别,无疑都是自寻死路,奔着一个死字去了。 猝然间,一记来自淮南游侠苍参的惨呼声响起,如同一匹野兽被猎人的弓箭射中,咬牙切齿,剧痛万分。 魏颉吃了一惊,匆匆扭头看去。 只见青衫剑客苍参左手胳膊颓然下垂,大臂的位置被自身鲜血浸透,衣衫破烂露出大洞,显是里头的皮肉、筋脉和骨头都遭到了不可思议的重创! 身穿紫红法袍出淤泥的林老九阴沉一笑,看了眼自己那沾有新鲜血液的两根手指,咧嘴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用讥讽鄙夷的语气说道:“不错的手感,小子,快过来,让我再废掉你另一条胳膊!”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章 走火入魔 (8000字大章。) 林清右手食中两指弯曲成勾,有若鹰隼利爪,只轻轻一下,便穿破了青衫剑客的肌肉防御,轻松挑断了苍参左臂处的重要筋脉,且严重伤及其内部骨骼。 一条胳膊算是废了。 因为帮助爱人挡招而废掉一臂的苍参咬牙切齿,疼痛万分导致额头汗珠流淌,即使如此,青衫客仍竭力作战,挥剑不止,无丝毫退让的架势。 海量地下灵气若一缕缕细小飞剑蹿出,仿佛结成一阵庞大剑阵,将那紫袍中年人牢牢困在了垓心! 千岩竞秀明白独臂奋战的苍参是因自己而惨遭断臂,她又非铁石心肠之人,见爱人伤成这样,自然心如刀绞,秀目眼眶含泪,灰衣女子愈发尽力出招,纯白色的云蒸霞蔚上头焕发出阵阵彩色光芒,绚丽夺目。 一道道惊雷反复叠加,威势一下胜过一下,大力砍斫在紫红法袍出淤泥之上,彩芒与紫光相互碰撞,噼里啪啦,场面动人心魄。 魏颉知悉自身诸多法器无用,破不开那件玄妙法袍的神通,便决意以自身高妙剑法力战敌人,以剑开阵,寻求“破阵”之转机。 年轻人愈战愈勇,出剑快捷无匹,青霜剑上芒罡若长龙舞动,锋锐剑罡在天下第一剑术霜刃把示君的操纵之下,近乎疯狂的攻击着那位“人间真武”! 就像是一条小型青龙在激斗体格庞大的玄武本尊一般。 林老九乃一介武斗狂魔,最喜这种以少敌多的战斗,人越多,他越是兴奋,再加上魏颉手中的那柄神剑青霜是剑侠上官白檀的遗物,这无疑为此战附上了一层特殊的色彩,意义非凡,刺激异常! 昔年屠龙帮一帮之主的林清分明就有速战速决的能力,可快速解决敌人,可他就是不愿使出全力,甚至连半数真气都不肯发挥,藏着掖着,收着力去打。 他要一点点的和这三名远道而来的剑修打斗,用尽可能慢的时间去了结这三人的大好-性命。 他要把红绸年轻人魏颉的脊柱生生从体内拔出,要把青衫剑客苍参打到只剩半口气,然后让那个胡子拉碴的汉子好好亲眼目睹,自己心爱的女人千岩竞秀被人凌辱践踏…… 对于生性血腥暴戾的林清而言,这等虐杀折磨人的巅峰快感,真正可谓人间至福! 一招一式,一拳一腿,均有莫大杀力,但凡不甚错漏其中一下,被拳腿击中,必然遭到不可弥补的重创。 故而林老九拥有绝对的闲适悠哉的资本,魏颉、苍参和王一三人,则连丝毫懈怠放松的资格都没有,也不敢有。 面对此等手段通神,距离九阶止境不远的天罡境纯粹武夫,一旦结结实实中招,便注定是神仙难救的致命伤! 如果说寻常武夫的拳脚是杀招,那么林清的各路近战功法,就是当之无愧的巨大杀手锏,不仅能杀人,还能杀神! 东瀛剑鬼之女千岩竞秀不遗余力的施展功法万壑绝,一重怒雷砸落之后,又是更猛更强更霸气的一重,层层覆盖,不断叠加,每一击的力道相比先前,都更上一层楼。 毫不保留,通通轰落在紫红法袍出淤泥上头,其响动若霹雳震撼,恰似神明甩落长鞭,施猛力抽打。 雷力重达千钧,纵是凝丹境仙人被这么一下接一下的猛击,也必然会受到极为严重的可观伤害,不死也须跌境。 足可让仙品修士体魄大幅损耗的攻势,完全奈何不了天罡境纯粹武夫林清! 那几重剑仙皆惧的惊雷剑术接连落下,不存在任何拐弯抹角和心机手段,就像千岩竞秀给自己起的别名“王一”那样,曲直分明,堂堂正正。 林老九依靠法袍神力以及本命真武体魄,不闪不避,硬扛王一的雷霆剑招,身体不损分毫,无半点后退的情况发生,甚至连费心思招架的功夫都不需要。 万壑重重雷,竟无用武之地! 一重叠加一重,巍巍十八楼楼主之女千岩竞秀不多时便已叠至了第十八重怒雷。 这一下,真真正正雷霆万钧。 巨雷与云霞结伴,一同轰然坠向了人间真武的脑袋,直袭天灵盖! 蓦然间,那名紫袍中年人将双臂举过头的存在! 饶是他林老九拥有天罡境武夫体魄,被尘仙境界的一条青龙剑气摧杀贯透身躯,又如何能够侥幸不死? 也就是多亏他有那件品质登峰造极的精致法袍,才勉强能延缓暴毙身亡的时间罢了。 皆已身患重伤的千岩竞秀与苍参二人趴在地上,万分幸运的躲开了春分剑气的攻势,未被卷入其中,死得莫名其妙。 而那些停留在大王府门外的精锐士卒们没有那么好运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剑气先杀武夫,后杀武卒。 名为“春分”的青龙状气机在穿过林清身子以后,开始在天阙城耶律王府南门口外疯狂肆虐。 纵连坐拥真武体魄的林清都扛御不住的剑气,那些远远不够强硬的士兵又怎可能挡得住那股子无上杀力? 必然悉数死绝。 很快,府门口已横七竖八的躺下了将近四千具尸体! 魏颉将天庭仙人杜擘赠与自己的第四缕压箱底剑气祭出后,两条胳膊再也无力,十分颓废的耷拉了下去,身子亦疲惫不堪,莫说继续抽剑作战,就连光是那么站着,就已很是费劲。 就在年轻人立在原地,费心费力的尝试用本命真气和青云之气疗愈身体的时候,那个长发散乱像极了疯子的家伙居然一瘸一拐的走了上来。 数千人死尽,林清依然留有站立的余地。 魏颉嘴巴微张,不可思议的瞪着两颗眼珠子,凝视着本该已被剑气摧杀至死的蛮族武夫林老九。 浑身紫红法袍出淤泥已裂成碎片,破破烂烂,再加上林老九的杂乱发型,他便与街边要饭的乞丐没甚区别。 折腰山真武峰峰主林清的性命虽已丢失了大半,但他到底还是体魄刚强无伦的天罡境纯粹武夫,没有那么容易就自认败北,心甘情愿的倒地去死。 他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依靠残余的生命力,晃晃悠悠挪步至红绸年轻人的身子面前。 魏颉还没来得及反抗,前胸已被披发中年人林清的右手手掌贴住。 林老九呼出的气远比吸进去的气要多得多,口中血流涓涓,一派命不久矣的作态,但他的嘴角依旧保持着上扬,两眼直勾勾的瞪视着即将被自己吸干精元和血气的年轻人。 是在微笑么?不,这是死前也要定捎上一个人陪-葬的狰狞邪笑! 林清用尽生平余力,展开那门顶级魔派功法“吸亲刮骨功”,把魏颉辛苦存蓄多年的那点儿本命真气,一丝一缕的从膻中穴的位置逼出,化入自身气海之中。 林武神这辈子杀人无数,他打算要在身死以前,将害了自己的罪魁祸首吸成一具无半分血气的干尸,以泄心中大恨! 魏颉受到精骨功的吸“精”残害,呼吸困难,痛不欲生,奈何林老九整条右臂有黑玉碎骨镯附加强度,任魏颉怎样拍打掰扯,就是纹丝不动,好似年幼稚童妄想拉断沉重的巨型铁钎一般。 就在膻中府海内的真气就快尽数流失之际,根骨禀赋绝高的魏颉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想起了适才林清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倒转气机走势,令王一反遭雷击伤害的那门神异手段。 这已是年轻人在当下这般凶险万状、随时会死的处境中,仅剩的一根救命稻草了! 魏颉决定一试。 红绸剑修突然伸臂往前一探,一手揪住了林老九的前胸,令一只手,则死死搭扣主了那个中年武夫的头顶天灵感。 呼吸间,真气流逝的方向发生逆转。 逆流直上。 除了魏颉损失的那些真气以外,连林清本人膻中穴-内存储着的真元内力,也若浩浩汤汤的大江大河般不断流向了魏颉。 一如魏颉初次踏步江湖时,阴差阳错吸收了阮苍龙和司徒鲛两大魔头输送入体的异种真气。 只是这一回,所吸内力不再仅有一二成左右那么少了。 而是近乎全部! 命在须臾的天罡境武夫林清有苦难言,整个身子抖如筛糠,经脉窍穴以及膻中府海内部的贵重真气半点儿也存留不住,以极快的速度流向了面前的那个红绸年轻人。 身为折腰山十三干部之一的他,先前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未来有朝一日,会被自己的得意功法所坑害,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 千年一遇的武学大天才魏颉,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逆天方式,用自学来的“大还施功”逆转颠倒了林清的凶残秘技“吸亲刮骨功”。 全数吸尽了林老九气海内留存着的真气内力。 内功水平,谈何突风猛进,简直是一步登天! 武神林清浑身上下依旧抖得像个筛子,他身体的那种无力酸软感愈发剧烈,濒死迹象俨然到达了极点,命已再没延续的可能。 而魏颉头脑精神却越来越亢奋激越,四肢有力,呼吸绵长,竟逐渐有了气吞山河争天下,我辈修士一力破万法的豪杰底气! 待逆行真气流程结束,衣袍破烂的乱发中年人林清已然闭目咽气,化为了一具只剩层皱皮的干瘪尸体,血气全无,啪嗒一下摔在地上,就此殒命,死状尤为可怜可笑。 惜哉人间真武,到底还是没能如折腰山老大诸葛长怀所愿灭掉北上青光,凄凄惨惨,终为青龙所杀。 江河入我怀,福缘我独占。吸收了天罡境武夫绝大部分内力的魏颉一言不发,他只是缓缓弯下了腰,俯身把那对黑气萦绕的黑玉碎骨镯从林老九的手腕上摘下,再将之戴在了自己手上。 默然无言,平平安安,恰似恶劣天气尚未突发,大风大雨即将来临前那时候才有的短暂的宁静。 这时,黄龙府天阙城的上方,天空飘来乌云,云中伴随雷鸣。 有风起,有云涌。 一场神人发怒般的疾风骤雨眼看就要到来。 城内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唯独耶律镇江的私宅却门户大开,作“迎客”之状。 雨水会冲刷大王府门外头的那些尸体,但已死去的人们,终究是再也活不过来了。 太多太多,太多的人都已死去。 身处天烛国南院大王坐镇的兵家重地,仗剑直捣黄龙,年轻人心里有恨。 此恨滔天,且绵绵无绝期。 不谈修为境界是否升降,单说内力造化已达地煞境大圆满的魏颉慢慢挺直了腰杆。 立于晦暗天地间。 浓烈无俦的恨意上冲头脑,贯彻心肺,魏魁之子再无理智可言。 他缓慢地抬起头,正面直视耶律大王府的南面府门。 年轻人那件上品绸缎造就的衣裳本就无比鲜红,被血液浸透后自然变得更红。 此时竟也红不过他那对杀气冲天的眼睛。 魏颉双眸通红,如欲渗出浓浓鲜血。 此乃最是典型的“走火入魔”之相! 82中文网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一章 死 天将大雨,日月如晦。 云层内滚雷阵阵,骤雨来临前,有风呼啸刮过,吹得那个立在耶律大王府门口的年轻人鬓角发丝飘动。 剑修腰间佩双剑,赤手空拳而立,不言语,也无行动,唯有眼神毅然。 人生自古除死无大事,年轻剑修连死都无所畏惧,真不知道世上还有何物能叫他害怕。 记得那日在青丘山间,被照雪剑仙风流以桃华气焰焚烧躯体,命在须臾的剑侠上官白檀在临终之前,慷慨大方的将自身青龙体魄转嫁入魏颉的身子里面,使得魏颉肉躯骨骼变得极端坚固,全身上下要穴皆无弱点,不惧刀枪水火,免疫蛊虫毒害,防御力短时间内有了一个极大的飞跃。 怎料时至今日,在和天烛国南院第一纯粹武夫林清的战斗中,魏颉素来珍视的青龙体魄被林老九用双拳生生打烂,如同瓷器一般稀碎不堪,再也无法修复完整,往昔的那份神通能力也荡然无存,没有什么用场了。 在七星剑阵中被龙渊剑击碎木元,导致金丹残缺不全,修为底蕴一路从脱俗境大圆满跌至五阶初境的魏颉,被武神林清暴打一通,导致体魄彻底破破烂烂之后,底蕴大丧,境界再跌一阶。 就这样沦为了四阶洗髓境大圆满的剑修。 成就凝丹仙品境界一事,变得愈发可望而不可及。 所幸魏颉福缘实在太过深厚,竟在危急关头自我拯救,以临时偷学来的大还施功,使得林清的精骨功倒行逆施,苦头自吃,真气内力源源不断从林清体内流入了魏颉的膻中府海之中。 被誉为“人间真武大帝”的林老九已然身死,魏颉在这位天罡境纯粹武夫死前,吸干了他气海内剩余的全部真气,气机储备爆棚,瞬时拥有了凌驾于世间地煞境修士的内力数量。 四阶洗髓境大圆满的修为底蕴,以及七阶地煞境大圆满的真气内力。 如今的剑修魏颉,可以说是世上最矛盾、最令人不可思议的一个存在了! 因为在极短的时间内吸入过多真气,饶是有三尺玲珑心和两缕无上剑气护佑根骨气海的魏颉也难以支撑,终于不幸走火入魔。 这大概是魏颉自习武以来,第一次完全丧失理智和自控的能力,变为一头只知道血腥杀人的人型“野兽”。 门外战事暂时已了,风雨欲来,新战即将再起。 耶律镇江王府南门口外活着的只剩三人。 理性全无的“化魔”修士魏颉。 脏腑内伤极其严重,一个断臂、一个断腿的苍参和千岩竞秀。 剑诡王一因跃过雷池,大逆不道的叠加十九重惊雷,以至于自身体魄遭受反噬,眼下已伤得说不出话来,凄惨无状。 苍参帮着心上人挡下反弹回来的第十八雷,以及林武神的一拳,所受之伤自然也非同小可,只是他原本内力丰沛,体魄不俗,再加上得千岩竞秀输送部分真气入体,当下尚有不少余力。 淮南游侠儿苍参远远趴在魏颉的身后,只能看见一个背影,他发现自己的好兄弟笔直站着不言不语,颇有些异样古怪,正准备喊一声“老魏你咋了”的时候,猛然间被魏颉仰头吼出的一嗓子吓了一大跳。 红绸年轻人魏颉两颗眼眸红如凝血,蓦地里展开双臂,姿态居然与那个现已死去的林清别无二致。 癫狂疯魔似妖邪鬼怪,决计不类常人。 动作诡异的年轻剑修仰首望天,从膻中府海内挤出一股磅礴真气,把嗓音遥遥传至即将落雨打雷的阴沉苍穹,其音之震耳欲聋,足可让人心惊胆战! 他只巨声吼出了一个字,那就是“杀”。 一声“杀”,震得王府门口狂风大作,尘土杂物飞扬,威力雄壮,类似于释家佛门可碎金石的独特武学狮子吼。 如此恐怖至深的内力,简直已能令那些心境不安的修士肝胆碎裂,令那些定力不佳的骑兵跌落马下! 魏颉乃世所罕出的武道天才,生而诞有本命剑心,自幼便握剑习武,长成后剑丹愈加纯净无瑕,但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杀意”,却终究是越长越大,越变越是骇人。 初入武林,在中原好好闹了一番以后,在玉龙关外的战场得剑圣嬴秋提点,发现心境欠缺、内力不足,便决意策马北上,来异域搏上一搏,拼上一拼。 此番他在燕鸣关辞别许灵霜,孤身踏步气候恶劣的北方蛮族领地天烛国,其中的一个目的就是来这片荒凉北国手刃蛮子,有多少杀多少,若能凭一己之力,把天烛杀得灭国了,那便最好不过,求之不得。 故而就算是走火入魔,藏于内心深处的杀人意识尚在,甚至还因为理性思维的缺失,而骤然勃发,呈“欣欣向荣”之态,一发不可收拾。 此等情况就像被怪力乱神四缕真气迷惑根骨以后,青衫剑侠上官白檀同样也彻彻底底丧失本性,被屠杀百姓的无限快乐所支配操纵,接连灭村几十,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犯了滔天恶孽,唯死方能偿罪,被故交好友风流剑仙所杀,以罪人的身份了却生命,一生功绩化为虚无。 苍参和王一大难不死,此时见魏颉丧心病狂成这副妖邪模样,无不毛骨悚然,方才知悉这人恐怕已经着了魔,乱了心窍,搞不好已变得敌我不分,满脑子里皆是“杀人”二字了。 刚才若是苍参刚才不慎失声叫出了口,只怕这个已经疯了的“好兄弟”就要当场倒转过身子,不顾半分并肩作战的友谊情面,取走青衫剑客和他爱侣的性命了。 一身冷汗淋漓,苍参和千岩竞秀在地上紧紧拥抱着彼此,天空布满乌云,云中有闪电忽出,底下青衫灰衣二人,相拥彼此,报团取暖。 满身如血红绸的疯魔年轻人丢下身后那对浑然不敢出声的剑修情侣,再度冲着耶律王府的方向吼出一声,音震砖瓦,有尘屑纷纷而落,吼声胜雷声。 然后眨眼间便已离开原位,闪掣神速,冲入了大王府门里面。 气势惊人,脚踏中门,魏颉徒手杀入天阙城大王内。 这座举城最巨大最宏伟,其形态几乎不逊于南国禹朝皇宫的辉煌建筑内部,回廊走道纵横交错,如迷宫大殿,那名身穿血红绸缎的赤瞳男子,疯癫若狂般蛮横冲撞,将各种拐弯抹角视作无物。 挡我路?那就破开便是! 除了挡路的建筑皆破以外,凡有胆子敢拦在红绸年轻人前头的家伙,一律也必杀无疑,半条活口都不会留,杀伐果决,简直就是活阎-王转世,太岁神临凡! 甚至有些时运不济,在王府内打杂做事的下人仆庸,多半是祖上没怎么积德,给他们撞见了那个眼红如血的恶霸凶神,没来得及匆匆找地方躲藏起来,就被那个手段通天的年轻人一把揪住,瞬间夺命,活生生撕裂身躯,死后化为一堆尸骸烂肉。 府里站在明处的看家护卫,以及藏在暗中的武夫死士,为了挡下那个四处大杀特杀肆无忌惮的红绸客,倾巢而出,却都无一例外,皆败亡于那个满身鲜血的“魔头”手中,死状可悲可叹。 这位脖子上戴了串佛门念珠的不速之客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且取人性命的手段异常血腥残忍,与那贯来以嗜血好杀的林清林老九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想必纵然有那大罗金仙胆大包天拦路于前,他都照样能出手杀之,不留半分薄面! 神仙在他面前,屁都不如! 今日正好是耶律镇江六十大寿的前一天,这座富丽堂皇的南院大王府里,红绸“狂客”如入无人之境,为了杀人而杀人,享受着血虐敌手的巅峰快乐,比之邪派妖魔、山匪贼寇都要恶劣残酷得多得多,阎-罗殿里的厉鬼都不会像他那么疯狂的杀人灭口。 身死之人已不计其数。 有三名六阶凝丹境修士再也坐不住了,终于肯抛头露面,联袂而出,联合起来敌战来者,要倾尽全力制服那一袭血色红绸! 这三名仙品大能分别名为赫连光晋、巫巴勒和狄泰。 俱是北国天烛土生土长的蛮族武林高手,辈分不凡,地位超绝。 他们现在的身份是南院大王府内尽享贵族特权的上等客卿。 主要职责是充当门面,兼替耶律镇江卖命效劳,消除一切可能影响到耶律大王安危的不稳定因素,稍微杀点人,就能享尽富贵荣华,衣食无忧。 凝丹境。 这一境界的超级高手无论在何处何地,都能享有远胜常人的幸福待遇,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赫连、巫巴、狄泰这三人自然也不例外,在这座金碧辉煌如皇宫大院的耶律王府里,他们就是受底下无数人敬仰崇拜的“大神”、“仙人”。 只可仰视,不可平观! 天烛国南院不知有多少渴求一飞冲天的江湖人士,梦寐以求着有朝一日能获得这三人的待遇,奈何修为浅薄,远达不到凝丹境的水平,故奢望也就只能是奢望,永远都无法转化成现实。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这三位被视若圣人神明的顶级高手,即使倾力联手,都对付不了那一袭红绸。 局面相当被动! 只见红影闪掠间萦满紫雾真气,形同鬼魅,奇幻身姿千变万化,忽而在左,倏然在右,踪迹无定,难以琢磨透彻。 三大凝丹境修士本就是眼力超群之辈,却无论如何都捉摸不清红绸客的身影轨迹,就算勉为其难能看得清楚,光凭他们的修为底蕴和轻功造化,也万万追击不上,有力没处使。 其中那个名叫狄泰的仙品武夫眼光最尖最利,看出此人的轻身功夫尤为奇特古怪,所用功法不出所料,应该就是林清的幻魔身法,可至于为何这个红绸杀手会那门折腰山林老九的独家功夫,这让三人皆满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以拳脚技法力战对手的狄泰,手持一对八斩刀的巫巴勒,紧握长棍的赫连光晋。 三仙人,配合默契,围困一……狂人,不狂魔! 这场三对一的联合围杀持续了不到两百招,便已有人惨然战死。 死者,并不是那个红绸疯魔。 而是武夫狄泰。 因为他是纯粹武夫,所以要贴身作战。 因为拉进了敌对距离,所以死得最快! 素以肉躯坚实,筋骨强悍闻名的狄泰由于一个疏忽,终至大事去矣,被红绸年轻人紧紧抓住了两臂。 猛地往两边一扯,两条肌肉结实的胳膊瞬时被生生撕断,鲜血飙出三尺。 满面被血渍洗刷的红绸客“嘿嘿”轻笑一声,旋即猝然揪住狄泰的前胸衣襟,把那个两臂全无的武夫狠狠朝着赫连光晋砸去。 而这会儿功夫,持棍猛冲的赫连光晋正在朝前递出凌厉刺击。 这下刚刚好,长棍“噗”的一声扎穿了狄泰的身子,如串糖葫芦一样,身体被棍子贯透以后,本就命不久矣的武夫狄泰当场气绝而亡,死不瞑目。 那红绸“魔头”趁着赫连光晋没来得及拔出长棍之际,欺身疾掠,若鬼神临近跟前,“啪”的一下,将两只事大手都罩在了那名双手握棍的仙品修士脑袋上面。 拥有凝丹境修为的赫连光晋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如羊入虎口,整颗脑袋就已被八条雪白色的气机白鱼切割成了碎块,骨骼碎块和颅内液体四处乱溅,血浆流得满地都是。 眨眼间,红影已杀两个“仙人”! 最后尚余性命的刀修巫巴勒早已骇得头皮麻痒,战战兢兢无从再战。 说得通俗些,那就是被吓破胆子了。 只因他的八斩刀号称前八刀威力最盛,杀剑修如杀孩童,可现如今莫说八刀,就连八十刀都已经出了,杀力鼎盛状态已过,却连那袭红绸的衣袖都没有斩中半分。 敌人毫发无伤,再加上亲眼目睹协同作战的伙伴被轻松瞬杀,这叫巫巴勒如何不怕,如何不胆寒? 他只是耶律王府的一位受到供奉的客卿而已,又非给王爷舍生卖命的死士,没道理一定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给交代在这里。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命只有一条,就这样白白丢了,就太过可惜了些! 所以双手握双刀的巫巴勒开始转身逃亡,用尽全部气力,要搏出一片生天。 那个鲜血涂身,绸缎色彩极度醒目的“红魔”已杀近千人,如此酷爱杀人的家伙,无疑不是甚么慈悲为怀、好心肠的菩萨,怎可能白白错过这个血虐敌手并夺走人命的大好机会? 于是红绸青年即刻调转了前行方向,紧随其后,要追上那名拼命奔逃的蛮族刀修。 追上以后做甚? 当然是把他宰掉咯! 那为何定要宰他? 没有什么原因,只是为宰而宰。 杀人能让他变得心安气定、神舒意爽,那就杀。 管你什么鸟屎仙人,什么垃圾高手,但凡是我想杀的,那就必须要杀掉! 红绸如影随形,紧追不舍,不管蛮族刀修巫巴勒如何咬着牙竭力狂奔,轻功造诣尽皆展露,就是怎么也甩不掉,逃不脱。 而且最为诡异恐怖的是,那位闯入王府里的血衣年轻人在疾奔追杀的时候,口中不断持续发出声音。 不是一连串断断续续的声音。 而是绵延不绝,中间绝不换气,不存在任何停顿间隙的声音。 只有一个字。 这个字发自血色红影的口中,从他纵身掠去追人的那一刻开始,嘴巴里就一直不停,片刻无歇。 不甚响亮,但能轻松穿透耳膜,即便双手捂耳也绝无可挡,想听不见都做不到。 若蜂鸣般嗡嗡作响,直击灵魂。 叫人心肝俱颤! “死——” 82中文网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二章 红绸赤瞳魔瞬杀仙人 天阙城耶律大王府内,有剑光一闪。 被刺杀者,无疑是这座王府里至高无上的彪炳存在,天烛国南院第一统帅,和北庭女帝平起平坐的南院大王耶律镇江。 而行刺之人,却只是一个身材不怎么高,体格细细瘦瘦,唯独有一对高耸入云胸脯的黑衣女子。 那女子先是在敌人防备欠缺的绝佳时机,向着耶律镇江激射而出一柄漆黑匕首,匕首被南院大王的贴身侍卫兰椒用长枪格挡开以后,那个不知死活的女刺客仍不愿撤离凶险之地,而是选择蓦然拔出佩在腰间的黑鞘短剑,大义凛然挺身出战,要正面杀掉耶律镇江。 耶律镇江身边无时无刻不抽身离去的超级高手有两人,除了府中最强的地煞境枪修兰椒外,还有一名擅长甩动两根金蛇软鞭的地煞境强者,羊舌璞玉。 那前胸沉甸甸的黑衣女刺客被羊舌璞玉的一根“蛇鞭”紧紧捆住身子,尚未来得及挣扎脱困。 两名风流无限的洒脱剑仙又至。 两位容貌五官超绝,恰若谪仙人临凡的凝丹境大圆满剑修迅速赶至此地,一穿黄衣,一穿红衫。 二人一齐出剑,却不是杀人,只是简简单单用剑尖封住了那个女刺客的身体窍穴,使其无法再动弹,任人宰割。 这场事出突然的悍然刺杀,被杀的“正主”耶律镇江毫发无伤,堪堪几个呼吸间的功夫,自投罗网的行刺者便已被制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大王府内,议事堂。 端坐于居中位置的那名威严男子胡须浓密,眼神精烁,身穿一件墨底金纹的厚重袍子,此袍价值极高,原材料为北海一条墨色蛟龙死后被剥下来的珍贵蛟皮,其品质胜过许多兵家铠甲和修士法衣。 能穿得起此物,定是人上之人,再加上该男子那份叫人心生仰慕的威势尊容,久居上位的稳重做派,显然他便是这座不亚于上京皇宫的建筑的主人,坐镇军事要冲黄龙府的南院大王耶律镇江。 墨袍男子舒舒服服的坐着,他身边立有两名名气不俗的贴身高手。 一人身材极其高大,单论体格,直逼阳凤城第一武夫鼓武,他穿着一条宽松无比的熊皮大氅,该厚衣熊氅并无半分缝补的痕迹,也不知究竟是一头怎样巨大的魁壮山熊,才能剥得下来这样大的一张皮。 腰间系着一捆长鞭,鞭子模样精致,通体呈鎏金色彩,便似一条细软长蛇盘曲起来。 另一人个子不甚高,但也将近八尺,极瘦,脸庞清癯,两颊凹陷,眼中不见丝毫神采,颇具落寞寂寥的忧伤之感,仿佛天塌下来都没办法让他提起兴趣,生死皆无所谓。 他穿了件普普通通的深蓝长袍,手中握着一杆丈八长枪,枪的外观和枪主人寻常的相貌形成鲜明对比,枪杆处会有龙蛇图案,碧金两色,华美无伦,枪头则具备亮银浓黑双色,极端尖锐,明光光凶相毕露,叫人见了便即害怕,心生寒意。 这两个长相并不出彩,但武器都可谓世间极品的蛮族修士,是耶律王府内最重要的两名客卿,兼大王身边的忠诚保镖。 皆为七阶地煞境。 一人名叫羊舌璞玉,善用软鞭;一人唤作兰椒,使枪大能。 这两人当之无愧的担任着耶律镇江麾下的最强战力,常常日夜轮流守护在大王身边,一同现身的时候也挺多,总之要杀耶律镇江,基本就须先过兰椒和羊舌璞玉,不具备可杀地煞境的实力,是万万不行的。 很明显,今日那个火速落败被擒的女子刺客根本就不清楚这一点,不知己也不知彼,否则也不至于如此愚蠢透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楼燕儿自中原千里迢迢赶至这里,本就没想着会活着回去,今朝丧命于尔等贼窝,死得其所,无愧此生! 天烛国南院大王耶律镇江笑吟吟的听罢后,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手,表示对楼燕儿的骨气魄力感到赞许,伸手摸了几下茂盛的胡须,自言自语道:“自魏魁死了以后,来杀我的中原刺客里面,貌似女流之辈这还真是头一个呢,女子也跑来当刺客,真是有趣得紧。” 又笑容玩味,狭长眼眸眯得更细,朝着下面跪地的黑衣大胸女说道:“叫楼燕儿是吧,按以往的惯例,胆敢来刺杀我的,我是一个都不会留,但我想对你破一次例,只要你心甘情愿做我女人,我便饶你一条性命,如何?” 楼燕儿虽丢了武器,双膝跪地,模样要多屈辱有多屈辱,但她终究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胆小之徒,面对如此诱惑,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不会为了活命而委曲求全,自甘堕落。 浑身几乎无法动弹的楼燕儿竭尽全力直起脊背,她仰头望着大王府“皇帝”耶律镇江,狠狠啐出一口唾沫,瞪大了眼眸,厉声喝骂道:“我-去你奶奶的女人,姓耶律的,你也不看看自己都多大岁数了,都六十岁的人了,满脸褶子,还成天想着女人,你怎么不去死?要真忍不住,去猪圈里找头母猪也……” 可惜骂声突然止住,随之传出的是“砰”的一记大响。 蓝袍枪修兰椒听不得这女人胆敢侮辱自己的主子,一言不发的递出了一枪,动作奇快,出敌不意。 罡气猛烈无俦,瞬间将楼燕儿身上那股紫霄真气震得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猛挨了一枪的楼燕儿亦深受其苦,内伤不轻,嘴角渗出鲜血,顺着下巴淌落。 但那对充满了滔天怒意和恨意的眼神,依旧死死凝视着坐在堂内居中位置的耶律镇江。 巴不得用眼神把那个蛮子大王给生吞活剥,千刀万剐,以消心头之巨恨! 高大魁梧的狼蛮族汉子羊舌璞玉向枪修兰椒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姓兰的,你要再多出点力,就给这女的捅-死了,大王都还没下杀人指令呢,你怎么自说自话就出手了?” 大王府第一高手兰椒头也不回,淡淡应道:“这贼人出言不逊,辱及了我们大王的尊严,这一枪,是对她嘴-贱的惩罚。” 红衫女剑仙常雀儿浅笑几声,慢悠悠的凑近过去,弯下柳腰,盯着楼燕儿挺拔至极,如同五岳山峰般的胸前部位,啧啧两下,一脸羡慕,娇声道:“你这该死的小浪蹄子,小骚-货,嘴巴怎的如此之贱?要不要姐姐把你胸口那两坨肉给剜下来,当今晚的下酒菜啊?” 黄衣男剑仙胡箔轻声咳嗽一下,微笑道:“雀儿,休要胡说八道。”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一阵带着浓浓哭腔的凄厉叫喊声:“救我,快来人救我啊!” 喊声万分无助,显是内心恐惧了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心思缜密的胡箔皱了皱眉,他听出了喊这话的人是那用个喜欢八斩刀的蛮族刀修巫巴勒,扭身朝向耶律大王,欠身道:“大王,是巫巴勒。” 高高端坐在位子上的耶律镇江点了点头,沉着嗓子道:“嗯,我也听出来了,那家伙是遇上什么情况了么,为何会喊人去救他?” 腰系金蛇软鞭的羊舌璞玉最爱一马当先,他最先开口道:“大王,让我出去看看吧!” 可还没等南院大王点头应允,手握双刀的巫巴勒便已狼狈不堪的冲入了议事堂内,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恳求堂里的众多高手救救自己。 身后一直在持续追杀着巫巴勒的那个“人”,眨眼间也已闯进大堂。 速度之快,已若神明。 轻功强横至斯,世所罕有! 惨遭追杀之人再无任何逃跑余地,不幸被来了个“瓮中捉鳖”。 众人定睛看去,瞧见那是一名穿有鲜红绸缎的“怪胎”,舞爪张牙,面目五官皆被浓血覆盖,两颗眼瞳呈现可怖赤色,状若狰狞恶魔,远远不像个凡间人类。 那个通红眼睛的赤面“鬼”身影奇快,连修为水平最高的兰椒都没能反应过来,更加来不及动身阻拦,红绸魔鬼已迅猛轰出一拳,罡气磅礴前冲,任谁都难以止住他出招。 拳罡有石破天惊之势,结结实实,异常精准的正中巫巴勒后背背心。 可怜巫巴勒一个六阶仙品境界的刀修,哼都没能哼一声,便已脏腑尽碎、心脉断绝,当场气闭而死! 由于这一下瞬息杀人的手笔过于神鬼莫测,大堂内的所有人无不震惊万状。 红绸赤瞳魔瞬杀仙人! 这厮该有何等修为境界?! 82中文网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三章 报仇 当着两剑仙、两地煞的面,凝丹境刀修巫巴勒被突如其来的红绸客一拳轰杀,死得极快。 飞出去一丈,然后颜面着地,当场暴毙身亡! 大堂内的六人皆惊,面容失了颜色。 黑衣女刺客楼燕儿由于跪在地上的缘故,且窍穴都被封死,无法扭过身子查看状况,故并不清楚那个口中一直在喊着“杀”字的赤瞳恶魔,正是昨日和自己一同痛饮黄龙酒,商量作战对策的魏魁之子魏颉。 其状诡异万分,根本不似人类,而更像幽冥鬼神。 吸收了大量真气导致走火失控,彻底疯魔了年轻人魏颉擅自闯入耶律大王府内的议事堂。 以四阶洗髓境大圆满的修为和七阶地煞境大圆满的内力,在自己都全然不知晓的情况下,下意识使出一发老师傅石勇力的武学拔山拳,石破天惊。 仅仅一拳,便当着堂内一众高手的面,十分轻松的震杀了凝丹境仙品刀修巫巴勒! 四阶修士杀六阶仙人如此顺畅爽快,轻轻松松,真正是千古未有,恐怕千年以后也应该不会再有了。 耶律镇江见自己所器重的客卿之一的巫巴勒死得这般迅速,毫无还手之力,大吃一惊,面色有些微白,但他到底还是万人之上的天烛南院大王,岂能因这种事而有失仪态? 耶律大王仍保持着端正坐在位子上的姿势,眼神阴沉,嗓音更是发沉,他肃然质问那个杀人如麻的“红绸赤瞳魔”,究竟是何许人也? 魏颉此刻早已理智全无,迷迷糊糊,被大江潮水般的汹涌杀意冲昏头脑,思绪异常混乱,只有一个“杀人”的念头控制着自身的行动,又怎可能回答得了耶律镇江的此问? 头发上、脸上、脖子上、衣服上。 佛珠项链上,腰间佩剑上。 疯子般的年轻人已凭一己之力杀死千人,欠下巨量孽债,浑身上下各处俱被猩红鲜血染透,其中血液有自己的,也有其他人的。 两臂外展,十指成勾作爪。 嘴巴大大长着,满嘴沾着血渍的牙齿尽露,舌头外吐,搅动不已。 一派嗜血狂魔的夸张姿态,令人见之便欲胆寒。 而眼下,屋内“胆”最寒,莫过于千里迢迢自大禹王朝而来,投奔耶律镇江当了汉奸走狗的那对中原剑仙,胡箔和常雀儿。 不为别的,只因他们二人竟不可思议的发现了那个红绸狂魔的腰间,居然别着大师兄上官白檀的佩剑,天下八大神剑之一的青霜! 先不去思量此“人”和青衫剑侠是何关系,既然他拥有神剑青霜,那就必然与他们大师兄有瓜葛。 和上官白檀有关系之人不远万里闯到了这座大王府中,要说不来找胡箔常雀儿的麻烦,那决计是不可能的! 所以别管这个家伙当下是否神智清楚,胡、常二人都绝对没理由留他的性命,必要杀之而后快。 杀人,夺宝。 取走这个红绸怪胎的性命,夺走那柄大师兄的爱剑青霜! 四灵山山主王旗的两名弟子,麒麟胡箔以及昔日上官白檀的发妻,凤凰常雀儿。 这两名拥有凝丹境大圆满修为的剑仙瞬间联手,拔剑,握剑,一齐动身前冲,去杀那个“血人”一般的不速之客。 一场二对一的围杀。 魏颉早已不具备理性神智,不会使剑,只是单纯的凭靠本能递出拳腿招式,配合地煞境大圆满的绝强内力水准,以满足自身杀人的精神需求。 胡箔常雀儿两名剑仙则无所保留,将师父王旗当年授予自己的全部剑法,倾囊而出,誓要用尽全力解决掉这个恐怖绝伦的超级强者。 他们适才可是亲眼目睹了同为凝丹境的巫巴勒被红绸客一拳打杀了的,胡、常这对仙品剑修心中深知,这场硬的不能再硬的仗,若不竭力毕生所能,使劲浑身解数,极有可能最终结果就是,自己和姘头都轰轰烈烈战死,下场绝不会比刀修巫巴勒好出多少! 绰号“剑侠”的青衫侠客上官白檀威震江南大地,和江北桃花剑门主风流齐名,四十岁便跻身至八阶天罡境,杀得天下邪魔歪道只要一听到剑侠之大号,便即战战兢兢,腿肚子打颤不停,将青龙剑侠的名号视作天神的代名词,举目仰视,光辉无限。 而胡箔常雀儿二人虽然还没有地煞境修为,但也距离七阶相差不远,身为青龙大侠上官白檀的师弟师妹,他们的实战水平都怎可能会弱,想都不用想,当然是强横无敌到巅峰境界的了。 然而这对投敌叛国的实战型剑仙,在面对那袭红绸之际,竟显得那般狼狈劣态,大有难以招架,不多时便要战败的趋势了! 至少在胡、常两人的思辨判断下,魏颉必然是有着地煞境修为的顶级高手。 若没有七阶地煞的超强水平,焉能这样轻巧的化解二大凝丹境巅峰剑仙的联袂出剑? 要知道,就六阶大圆满的修士在与胡箔、常雀儿的厮杀较量之中,都无论如何都撑不过五十招,若无七阶,那可真是叫人打死都不相信了! 以二敌一的围杀之战持续了近百招,两名有谪仙人容貌的男女剑仙不仅连一丝便宜都没有占到,反倒被那个疯魔红绸客打得连连倒退,战况危劣至极,只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就在准备抢功劳的羊舌璞玉打算出手之时,战局有了显著的转折! 只见胡箔常雀儿眼神快速交流一下后,迅速卖出一个破绽,紧接着,在敌人追击的危险关头,同时往前刺出一剑。 不出所料,胡常二人的佩剑皆被红绸客用一双浑黑发亮的大手捏住了剑尖,紧紧握死,此效用正是林清那对黑玉碎骨镯的神通。 就在两大凝丹境巅峰剑仙即将脱手失去武器的时候,胡箔和常雀儿骤然掠身上前,冒着巨大风险将彼此的另一只手都罩在了那个红绸血人的脑袋之上。 在瞬息间,施展出折腰山武神林老九教给他们的那门独门秘术,可尽吸敌人精元血气的残忍武学,吸亲刮骨功! 红绸狂魔身体里磅礴无伦的真气内力,不断往体外散出,若泉水般涌入了胡、常二剑仙的身体内部。 胡箔和常雀儿飘飘欲仙,就连他们当初为了奸-情而联手害了大师兄上官白檀的时候,都没有体验过如此强烈的无极快感。 内力逐步丰沛起来,膻中府海里有莫大真气源源不断流入,精神异常亢奋,四肢百骸皆通灵玄妙,如享登仙极乐之感! 两大“谪仙”情侣从魏颉的手中里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只待须臾时光过后,将此血衣恶獠周身全部内力尽数吸干,两人再一块儿落剑,斩杀赤瞳红衣魔,立下最大功劳,受到耶律大王的赞赏与嘉奖,地位直线上升。 出乎两名剑仙意料的是,真气走势在一刹那发生了逆转。 不是从红绸赤瞳客的身体流到胡、常二人的身体,反而变成了从胡箔常雀儿体内,以近乎疯狂的走势,飞速蹿进红眼狂魔的膻中府海之中! 面临此等极度不妙的祸事,这对投敌叛变的汉奸姘头大惊失色,匆忙企图抽开手掌,以断绝本命真气的流逝路径,哪怕少损耗些也无妨,总比全都没了要好。 可惜,眼前这个丧心病狂的红绸怪物不愿给他们这个机会。 无论胡箔常雀儿怎样奋力用劲,手就是纹丝不动,一丝一毫都无法离开敌人的脑袋,就好像死死粘黏在了上面一样! 万念俱灰,胡常这对仙品剑修始知大祸临头,过往造下种种万死莫辞的罪恶冤孽,今日报应陡然到来,躲不脱,也逃不掉。 甚至在某一瞬,二人精神恍惚,竟隐约看到了已经死去的大师兄上官白檀。 青衫剑侠秀发飘逸,长身玉立若天神下凡,静静站在胡箔和常雀儿的身前,一言不发,光是那么站着,面带微笑,仿佛身心十分愉悦,没有说话的必要。 他们很快又出现另一个幻觉,眼前浮现了师父王旗的身影,那位四灵山一山之主默然看着自己的这对“好”徒儿,同样也不出声,看了一会儿后,沉沉叹了口气,随即整个身子也消散不见。 不见了师父,也不见了大师兄。 两名剑仙陷入了一种类似于老人临死前弥留的状态,眼中再也不见一物。耳中,却能清清楚楚听到一阵又一阵的斥责之声。 各种各样的声音皆有,不知是何人在骂,亦不清楚有多少人在骂。 骂他们背信弃义,骂他们坑害良善,骂他们手段卑劣,他们为人下-作,骂他们不知廉耻,骂他们投奔敌国,骂他们禽-兽不如,骂他们遗臭万年…… 句句都骂到了二人的心里,便似有一柄柄钢刀在肆意摧剐着他们的那块“心头肉”。 要多痛苦有多痛苦。 要多悔恨有多悔恨。 如果能再来一回,上天愿意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当初他们定然不会去跨过雷池半步,堕入深不见底的罪恶深渊! 遗憾的是,这世上任何事不存在重来的可能,已经发生了的,神仙都挽回不了了。 王府议事堂内,身穿血色红绸的疯子魏颉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倒行逆施,以临场自学来的大还施功扭转气机流淌走势,令胡箔常雀儿两人的真气内力悉数往自己膻中穴内涌去。 此状况与吸死武神林老九的时候,可谓一模一样!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折腰山真武峰峰主林清,以及胡、常二人,他们仗着一身世人难敌的通天手段,毕生造孽无数,杀人害人更是无数,最终败亡在了自己会的功法之下,也算是天道昭昭,报应不爽了! 胡常二人的内力差不多即将要全数散去,大王府内的顶级高手兰椒再也站不住,未等羊舌璞玉动身,率先一步出击。 七阶地煞境小圆满的兰椒双手握紧那柄名为“万钧”的灵气长枪,蓝袍一荡,身姿瞬移,倏然已挺枪上前。 地煞强者兰椒全力而发,往那袭红绸身上猛地一刺。 砰然大响,银黑枪头之上猝然迸发出十分耀眼的雷光,绚丽无匹,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此为兰椒生平最得意招式,唤作“贯雷”,又名“如雷贯体”! 满是雷光的枪尖深深穿透红绸客的背肌,为这个本就已剑伤撕裂的疯子,又多添了一处贯穿伤。 雷霆神力在长枪的威压之下,极速打入了走火入魔的魏颉体内。 汹涌雷力刹那间反复激荡年轻人的本命根骨,其效果,就相当于风流在青丘山间用桃华气焰灼烧上官白檀的躯体,一般无二。 就这样阴差阳错的帮助魏颉重振元神、洗刷根骨,散去了昏沉狂意,心魂理智再度归位。 结结实实挨了一枪后,魏颉眼瞳中的猩红赤色逐渐消失,竟不可思议的清醒了过来! 兰椒用力拔出了扎入红绸青年身子里面的那杆万钧长枪,亮光已息,本该置人于死地的雷力并没有让魏颉重伤倒地。 反倒清清爽爽,头脑异常明辨。 魏颉明白了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也灵智异常的了解自己此时处在什么地方。 所谓物极必反,在这片真真正正的龙潭虎穴之地,后背又多了个血窟窿的魏颉脑袋被两只大手罩着,他因过于伤重,已浑然麻木,不知何为疼痛,何为恐惧。 看着自己身前那两个脸颊微凹,但仍能瞧出五官尤为精致的男女,魏颉灵犀所致,一下子便知道他们便是已投靠了耶律镇江的两个汉奸,胡箔与常雀儿。 满身如被鲜血泡过的年轻人没有丝毫犹豫,立时拔剑出鞘。 拔的何剑? 青霜剑。 他清清楚楚的记得,剑侠上官白檀临终前嘱托魏颉,有朝一日若有机会,希望魏颉能用此剑,斩下胡、常二人的首级。 今朝继承了青霜剑的魏颉亲自入得耶律大王府,无惧虎穴龙潭之凶险,万里寻仇,只为一报! 那形同血人般的剑修魏颉高高举起神剑青霜。 旋即一剑横抹。 将已然无有半分真气储备的胡箔和常雀儿当场斩杀。 头颅落地! 这一刻,血衣年轻人魏颉的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轻快放松,胸中坦坦荡荡,暗自小声呢喃道:“上官前辈,仇我已给你报了,您,走好……” 82中文网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四章 待我剑斩地煞境 雷力洗涤被癫痫狂意占据的元神根骨,魏颉侥幸恢复神智后,无视后背雷枪一击带来的莫大伤害,手握神剑青霜,一剑斩下了胡箔常雀儿的首级,替剑侠上官白檀报了血海深仇。 本就因为尽吸武神林清本命真气而拥有地煞境大圆满破坏力的魏颉,再一次通过逆转精骨功的神异方式,将胡、常两大仙品剑修的内力通通吸入了膻中府海里面。 既来之则安之,来了您别想走了。 此时的魏颉,虽然肉躯体魄和修为底蕴皆十分低微,大有更“跌”一层楼的架势,恐怕撑死也就四阶洗髓境小圆满的水平,和小霜儿许灵霜在燕鸣关分手的时候差不太多。 但若论内力储备、真气数量,那可已然雄浑浊厚到了七阶地煞境最巅峰的程度,半步天罡境,就算和先天地煞境的小萝卜卜倩相比,也大差不差了。 此时的王府议事堂内,除了南院大王耶律镇江以外,仅剩两名敌对魏颉高手了。 皆是地煞境,金蛇软鞭羊舌璞玉,以及头号枪修兰椒。 这会儿魏颉两眼已重回正常人的颜色,不再那般深红发赤,只是整张本来年轻俊秀的脸庞,已经被鲜血染得面目全非,就算是负责在法场上处刑砍头的刽子手,都不会在脸部涂抹那么多的血。 魏颉抿了抿自己的那对“润滑”的红唇,咽了一口血痰下肚,咂了几下嘴巴,这滋味真他娘-的不舒服。 等老子活着从这里出去,定要好好喝一通酒水,洗洗胃,涮涮肠子! “你们二位,是一个个上呢,还是一块儿上呢?本公子今日比较赶时间,着急出去喝酒,要不你们就一起上?早死早超生嘛!” 一身鲜红的年轻剑修魏颉面带微笑,出言挑衅,说出来的话极度飞扬跋扈,一派“我无敌你们随意”的轻松架子。 但再看看他那浑身血浸的夸张模样,又觉得此人在这种异常伤重的情况下,仍能从容不惊,放松心情,坦然邀战,不可谓不是个值得敬佩的英雄豪杰! 被一条软鞭捆缚身体,周身窍穴尽数被封的黑衣女刺客楼燕儿听得魏颉的声音,跪在地上的她匆忙叫道:“魏公子,你来啦?!须要当心啊,现在你面前的那两个家伙,均非等闲之辈,全都是地煞境的大高手,不是那么好杀的……” 楼燕儿这句话刚讲完,魏颉已然不管不顾,把持天下八大神件剑之一的青霜,朝着前头疾速杀去。 在吸干林清、胡箔、常雀儿三人府海真气,内力境界抵达半步天罡境的魏颉整个人精神极佳,五感皆灵,百骸俱通,心境也随之水涨船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水平。 肉体虽已满覆血污,但心神之镜却光洁无比,圆如明月。 地煞境不是那么好杀的?就算是天罡境挡在前面又能如何? 堂堂人间武神都已经死在了我的手上,不过是两个不值一提的喽喽而已,有甚好怕? 再难杀,我都杀给你瞧瞧! 红影疾掠,骤然施展幻魔轻功,前冲之时便已为浓浓紫雾萦绕全身,既有幻魔气机,又具紫霄真气,两者兼备,牢不可摧。 兰椒和羊舌璞玉两大地煞境高手同时离开原地,携着武器冲锋上前,又是一场以二对一的围攻之战! 区别就是前一场打的时候,魏颉压根就没有意识,浑浑噩噩,却也到底还是阴差阳错的要了两大剑仙的性命。 两名蛮族江湖强者联手对付一名自中原而来的武林晚辈,杀气须臾大作,骇人心魄,屋内阵阵凛冽。 青龙状神剑罡气浩荡鼎盛,恣意摧残气势汹汹的两大敌手,霜刃在手,今日把示君。 羊舌璞玉挥舞那条软鞭金蛇,呼呼大响,穿破空气,其声震耳欲聋,噼啪声不断。 兰椒甩动长枪千钧,贯雷之术尽显,枪头雷光万状,璀璨耀眼,夺人目力。 战况尤为激烈,老牌地煞境高手两名,内力可达地煞境巅峰的剑修一名。 如此看来,可视作是三位地煞境大能展开较量,其中两人联手,倾力对付另外一人。 本该身处劣势的魏颉自然也以全力迎战,依靠着那门老剑圣教给自己天下第一剑术霜刃把示君,力敌蛮国双雄,倒也不至于在和两个蛮子打斗的过程中吃什么大亏。 战局持续进行到两百个回合左右的时候,内力造化更高的魏颉开始显著占优,把局面拉向自己,兰椒和羊舌璞玉两人则陷入苦苦应战的不利状况。 兰椒是天烛国枪法大家,名门之后,其传奇技法世人敬仰,曾经得到过镔铁府“枪圣”杨铁钊的认可,实战能力在耶律王府内是公认的第一,当之无愧,虽有余力脱身而走,当一个留得青山在的懦夫,但作为枪修大宗师的尊严令他誓死不退,无论如何都会战至最后一刻,哪怕豁出宝贵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羊舌璞玉则已因胆怯而心生惶恐退意,畏惧那血人模样年轻人的极致剑法,想要一走了之,其内心想法和那个已经被一拳打死的刀修巫巴勒差不多,但苦于战况焦灼,他不像兰大枪修那样拥有游刃有余的资本,若要逃跑,多半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搞不好走没走成,命也白白丢了。 围杀之战延续至三百回合,兰椒与羊舌璞玉二人的劣态愈发明显,只怕撑不到四百回合,就要有人败北身亡。 两名七阶高手对战一名四阶剑修,以二对一,呈包围夹击之势,天时地利人和,负责围攻的两人却仍无法战胜被围之人,陷入异常费力心酸的苦战。 这种夸张的事情,简直荒唐到了极点,就算天桥底下听惯了志怪故事的说书仙先生听了,都只会摇摇头表示不信,哪会有这样逻辑不通的事儿存在? 可这事儿,就这么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议事大堂内部的空阔环境里,两个地煞境修士,被区区一个洗髓境剑修打得节节退后,颓唐不堪,败北只是时间问题。 “魏公子,不好了,耶律老贼逃了!” 跪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黑衣女刺客蓦然大叫起来,只因她分明看到穿着墨蛟法袍的耶律镇江匆匆起身,离开座位后从侧面小门溜出,快步夺路而逃。 魏颉以一敌二,稳居上风,此刻心下暗笑道:“好一个会审局度势的天烛南院大王,当官儿的人眼力价都挺不错,知道什么时候该跑,什么时候该留。” 那袭红绸放声而笑,回应楼燕儿的喊叫,边战边说道:“我都看见了,用不着提醒了!燕儿姑娘,你不是说地煞境难杀么?待我剑斩地煞,灭掉这两个蛮族高手以后,再去追杀复姓耶律的老王八蛋,来个全死尽,一锅端!” 82中文网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五章 朝天阙朝天阙 魏颉猛地挥出数剑,青芒罡气极端耀眼,瞬时覆遍整间议事大堂。 倏然间,红绸剑修手中那柄青霜剑直直前递,剑尖已即将碰到兰椒的咽喉位置,只需再往前送出数寸,便可取走此人的性命。 耶律王府内头号高手兰椒大惊失色,陡然偏过首脑要害,企图侧身避开这一绝命杀招,不至于一瞬间便身死剑下。 霜刃把示君乃白虎剑圣嬴秋所创之巅峰武学,岂是如此轻易就能躲得开的? 青刃长剑如影随形,仿似有灵性一般,角度刹那偏移,诡谲莫测,紧紧追踪着兰椒的喉部要害,誓要一剑功成,刺杀枪修。 一条形若金蛇的柔软长鞭及时赶到,以金蛇缚青龙,以小博大,金色软鞭速度奇快,一下子便已牢牢缠束住了魏颉手里那柄青霜剑的剑尖。 羊舌璞玉虽然平时对姓兰的没什么好感,觉得这厮深得大王宠爱,抢了自己风采,一山不容二虎。但在此等危难关头,祸事临来,务须倾力合作方可,只因面对那名剑法通神的红绸客,战况劣态至斯,若其中一人身死,另一人也绝不可能独活,非要一同去死不可! 如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生死与共。 熊氅大汉羊舌璞玉甩鞭之速疾如闪电,呼啸而去,精准缠中青剑,在最最惊险的时刻,堪堪救下了兰椒性命。 但代价显然更为惨重,简直算得上是天底下顶赔本的买卖,得不偿失! 魏颉迅猛踢出一腿,不偏不倚,正中羊舌璞玉的小腹,这是从林清那儿偷学来的一门腿法,专攻腹部,唤作“断肠脚”。 一腿精准无误,且结结实实,力道贯彻得极为透彻,罡劲自前面位置轰入,又自身后涌出,只踹得这一九尺巨汉腹内登时翻江倒海,苦不堪言,差点就疼得叫了出来。 这一下,便已决定了羊舌璞玉必死的命运! 饶是小腹剧痛难忍,九尺巨汉羊舌璞玉依旧死死拽着手中软鞭,竭力控制着魏颉的那柄青刃神剑青霜,不让那个红绸年轻人重获武器。 原本这份努力可为兰椒争取到扭转战局的大好机会,本该是一大壮举才对。 可他忘了一件事,那就是魏颉其实共有两柄佩剑。 一是青霜,另一把,则是血灵剑朝天阙。 魏颉见一时半会难以迅速抽出被鞭子缠住的青霜,立时转变打法,踹出一记断肠脚,踢得敌人腹部生疼,片刻头脑恍惚,露出破绽。 再用极快的速度,从腰际金鞘之中拔出那腥气极重的血灵长剑,霎时间龙鸣大作。 红绸剑修倏然挺剑直刺,戮出一剑孤烟直。 雪白罡气呈笔直前进,彻底透穿了九尺熊氅汉子的胸膛。 就这样瞬息间就刺死了地煞境羊舌璞玉! 身材魁梧若山熊的蛮族汉子倒地之时,魏颉甩来朝天阙,又是一式意气剑招倚暮疯。 弧线状的剑罡陡然而发,杀力冲锋掠去,袭向同为地煞境顶级高手的兰椒。 铿锵之声传来,枪修兰椒以那杆巨枪千钧,奋力波荡开了龙杨木所传的剑意招式倚暮疯,罡气砰然砸在另一侧的墙壁,那侧砖墙当即被轰开一道“剑沟”,尘土散落,纷纷扬扬。 这无疑是魏颉从金蛇软鞭中抽出青霜剑的绝好时机! 红绸年轻人手持双剑,青霜血灵,施展轻功幻魔身法,凭靠鬼魅般的绝伦身姿,在最妙的时机绕至了蓝袍枪修兰椒的身后。 兰大高手猛然扭转身体,却到底还是没能及时提枪格挡,肉躯体魄眨眼已被青芒剑刃切中,顷刻便被神剑斩成了两段,沉重至极的千钧长枪落地,兰椒血溅当场! 至此大王府内江湖高手已尽数死完,无一留存人世。 魏颉由衷感恩兰椒适才一枪贯雷入体,帮自己解除狂症,使得自身头脑恢复清醒,从走火入魔的深渊中一把拉回,当下剑斩地煞枪修,心中惆怅,微微弯腰鞠躬,算是致谢地上那位已然死去的耶律王府第一强者。 然后用青芒罡气助黑衣楼燕儿斩断金蛇软鞭的束缚,用指力帮她解开窍穴封印后,红绸剑修魏颉归青霜入墨鞘,单手提着血灵朝天阙。 和黑衣女刺客一同奔出了议事大堂。 去追杀一路南逃的耶律镇江! 身穿墨底金袍的南院大王拼了命的狂奔逃窜,却到底还是没能脱出魏颉和楼燕儿的“五指山”。 很快便被发现行踪,不多时即被魏、楼二人追到。 聂仲子之徒楼燕儿手握那架纯金打造的金丹乱射弩,对准耶律镇江的后心,将金弩内仅剩的一颗凝真金丹疾射了出去。 金弹破空而去,正正好好命中耶律老贼的后背。 那个狼蛮族的大王身中一弹,仍旧保持着大步奔逃的趋势,速度丝毫未减,足可将半步六阶的强者一击轰杀的金丹弹药,居然好似完全无法伤害到耶律镇江的生命! 魏颉心思敏捷,一想便知是那件金纹华美的墨色厚袍充当挡箭牌,替耶律大王抵消掉了那一颗金丹的杀伤巨力。 红绸年轻人边朝前方纵身追去,边厉声大喝道:“耶律狗贼,休要再逃!你可还记得大禹王朝狼煞将军魏魁?!” 依靠墨蛟法袍勉强挣得一条性命的耶律镇江持续南逃,耳中蓦然听到这个在熟悉不过,几乎日日夜夜都要出现在脑海之中的名字,瞬间浑身毛骨悚然,冷汗渗出。 昔年耶律大军南下,所掠之地寸草不生,中原百姓任其鱼肉宰割,数座城池沦陷,是那狼煞魏魁率领魏家军北上攻伐,与耶律军展开几场交战厮杀,打得自封“平南大元帅”的南院大王节节败退,仓皇北撤,可谓颜面扫地! 之后耶律镇江-派遣南征将军耶律巫沉再度发起侵略战争,折腰山干部中排行第六的耶律巫沉率十余万精锐铁骑攻打少咸山碎肉城,在青铜峰之上与号称“魏无敌”的魏魁短兵相接,一场较量过后,耶律巫沉难敌魏家枪法,折戟大败,同样也算是输得面子全无。 传言狼煞将军自我兵解以弥补碎肉城战力不足的劣势情况,魏魁战死之后,南征将军耶律巫沉一路往北撤军,直退五百里,死魏魁犹能吓退活巫沉,此事件后来变为一桩笑谈,大禹天烛两座江湖庙堂皆知。 若非魏魁死后短短一年,大禹王朝天子嬴勾听信宰相祁密谗言,以落剑为由,和天烛国签署了不平等至极的赔款卖国文书,主动割让边境塞外六座雄城,恐怕碎肉城还不至于那么容易就再度失陷于蛮荒敌国。 安装最新版。】 这才有了书生杨春的那首名为“满江红”的边塞词。 落剑耻,犹未雪。 六城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少咸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狼蛮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天阙城不仅和碎肉城一样,是割地赔款的六城之一,更是大禹王朝昔日的皇宫所在。 堂堂一国之都,而今已沦为蛮族大王的王府镇地,丧权辱国至斯,天地可叹! 这一天,曾经那位用兵如神的无敌狼煞仿佛再临世上,英雄复活。 魏魁的独生子魏颉仗剑入北国南院天阙城,率意赴死地。 一身血色,满绸腥气。 腔内尽是杀机,仇恨之火已熊熊燃烧若滔天巨焰。 手握那柄被他起名作“朝天阙”的血腥长剑,有阵阵嘶吼龙鸣声从剑刃之中发出,雄霸无双,气浪熏世! 红绸剑修以手中朝天阙,朝拜天阙城。 运足劲力,向那黄龙府南院大王耶律镇江,狠狠劈出了一剑! 82中文网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六章 快哉快哉 身上那件法袍已然破碎了的耶律镇江竭力往南逃窜,试图奔出一线生机。 天烛国南院三府之主耶律镇江求生欲极强,边逃口中边大声嘶叫,狂喊着林清之名,寄希望于那位自英雄府而来的武道大神能及时出手,如大救星一般赶到此地,手刃持续在后方追杀的刺客,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可惜他没能亲眼见识到大王府南门外头的那一战。 如果有幸见到魏颉与林武神的那场厮杀,他必然应该知道,此时此刻那位货真价实天罡境的“人间真武”林清林老九,已经是一具连兀鹰野狗都不屑一顾的枯骨干尸了。 恰同泥人过江,耶律镇江这回别说坐镇天阙城统领万计百姓了,真真正正是泥菩萨遇水,自身难保了! 拥有地煞境巅峰、半步天罡境修为的魏颉心怀无限恨意和杀机,红绸剑修倾尽全力,手持龙鸣震耳的血灵朝天阙,一剑蓦然劈砍而出,凶猛罡气直直前冲,斩向不断南逃的南院大王耶律镇江。 一道蕴含了地煞境大圆满真气的剑罡瞬间砍斫在了耶律镇江的后背之上。 本该将那蛮族老东西一记斩成两截的白罡并未取走耶律镇江的性命,只是将那位天烛国南院身份最为尊崇的男子撞得远远飞了出去,划出弧线,掠出将近十丈方止。 原是耶律镇江生性谨慎,不仅外套一条墨蛟金袍护体,内部还贴身衬有一件玄妙九阴软甲,那件九阴甲品质同样极高,助他有本事再度扛下一招,侥幸不死。 当然,即使软甲碎裂能够抵挡住大部分的伤害,那道剑罡残剩的杀力仍旧是强悍绝伦,不容小觑,令耶律大王受了极其沉重巨大的冲击,整个身子远抛出去不说,甚至连后背脊柱都差一点点就要断裂,命悬一线。 这时候只要在他背脊上用力踩上一脚,踏断脊梁骨头,即可轻松要了这个耶律氏家主的宝贵性命,整座天烛国南院便算是群龙无首了。 南院耶律大王像条老狗似的趴在地上,口中鲜血狂涌,吐得满地都是,一地污秽,只堪堪剩下半口气,说不出话,亦动弹不得。 红绸剑修魏颉和黑衣女刺客楼燕儿均已赶至了这里。 魏颉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盯着地下那条半死不活的“老狗”,刚准备一脚踏下,踩断这个耶律老贼的脊梁骨的时候,前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人隔了挺远便扯着嗓门叫道:“老魏,耶律镇江的性命给我留着行么?放着我来杀,我借他的头颅来换个漂亮媳妇儿!” 魏颉会心一笑,默不作声,看了眼站在自己身边的楼燕儿,二者心照不宣,当即都停步不再打算上前动手杀人。 只见南边方向有两人朝着这边缓慢行来。 一名胡茬沾血的青衫男子,背负这一名脸色发白的灰衣女子,一步一步的往这儿走了过来。 无需多言,这两人无疑就是被林清分别挑断了胳膊筋脉、踢断了小腿腿骨的苍参以及千岩竞秀。 这对剑修情侣皆受了相当严重的内伤,苍参在府门外头调息运功了许久,方才稍微恢复些许真力,刚一元气顺畅,便匆匆背起断了腿的心上人秀秀,杀入了耶律大王府中,要去支援拯救自己的好兄弟魏颉。 不期入府没多久,就见到了被剑罡远远震飞出了的耶律镇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青衫仗剑的淮南游侠儿来到耶律镇江的身前,此时这位地位尊崇无比的南院大王已伤重难愈,半只脚踏入鬼-门关,连把头抬起来都难以做到,无法看清自己前头站着的家伙究竟长什么样子。 身穿青色长衫的剑客苍参举起手中神剑地灵,翠绿长剑之上莹光灿然,高高在上,仿佛神明落下判罚。 要惩戒凡世罪孽之辈此生种种恶行。 耶律镇江彻底绝望,闭上了双眼。 剑气闪烁间,在折腰山以南土地上被视作“神”之代名词的南院大王已被绿剑割断脖颈,立时人头落地! 自认为天庭烛龙转世的耶律镇江当场身亡,惨惨戚戚,死在了自己家中,死在了他六十岁寿诞的前一天,死在了中原游侠儿的手上。率军南下征伐,一统中原的雄图霸业,也尽数化为梦幻泡影。 青衫苍参弯腰捡起那颗胡须浓密的大脑袋,提在手中,咧开嘴“嘿嘿”笑了几下,神情极度快意,对着负在自己身后的灰衣女剑修王一说道:“秀秀,你男人厉害吧!” 因内伤导致脸色惨白的千岩竞秀呵呵一笑,有气无力的嘲讽道:“你肯定是厉害的,对付那些不能还手的将死之人,你最厉害了。” 苍参一贯脸皮极厚,明知道此番闯入大王府的刺杀事件,自己出力其实并不多,基本上来说还是魏颉的功劳所在,但不管怎么说,那个南院大王耶律镇江到底还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上,光是这件事,就值得沾沾自喜,引以为荣了。 更何况苍参事先都和千岩竞秀约定好了的,只要他能割下耶律大王的脑袋,秀秀就答应做他的妻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绝不反悔! 南院大王已死,魏颉和楼燕儿一起快步走了上来。 魏颉毫不留情,用剑气绞烂了耶律镇江的无头之身,泄去最后一份怒意和仇恨,让这蛮族狗贼死无全尸,楼燕儿则一把从青衫客的手中抢过了那颗分量着实不轻的“蛮头”,表示自己要拿这颗脑袋回中原,将之焚烧在师父聂仲子坟前,以祭奠前人亡灵。 红绸年轻人摧残完耶律镇江尸体以后,笑吟吟走至苍参面前,浑身上下被鲜血浸透的魏颉弯着胳膊在苍参胸口砸了一拳,笑骂道:“你小子真有本事,我种树,你摘果,我费半天劲儿,把自个儿整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到头来,媳妇儿你娶了不说,这斩杀耶律镇江的头等大功,还给你抢去了,你呀,叫我怎么说你!” 左臂筋脉被林老九挑断了的青衫剑客苍参打了个哈哈,笑道:“哎呀,老魏,你就吃亏这一回嘛,这样好了,等你以后成亲了,要多少份子钱都行,就算要我把整座苍山给你搬来……只要我爹点头,我也肯定不会吝啬,说给就给!” 血人模样的魏颉快速翻了个白眼,甚是敷衍的说道:“鬼要你那点儿家底啊,自个儿留着吧,不图你的,这功劳白给你了,就当还你酒钱和饭钱了,咱俩彻底清账,以后你娶媳妇儿啊,甭想我掏份子钱。” 这一场直捣黄龙除巨寇,深陷死地重围,亲手斩灭耶律蛮贼的战事结束后,楼燕儿虽有伤在身,但她自觉无伤大雅,不影响赶路,着急携耶律镇江首级回国,要借此扬名中原、声震天下,让师父含笑九泉,遂匆匆辞别了三者,独自一人离开了此地,重返大禹王朝。 而魏颉和背着爱人秀秀的苍参则在王府内好生“搜刮”一番,将耶律大王府里的昂贵金银珠宝和珍奇天材地宝洗劫了无数,鼓鼓囊囊装满两大袋子,待这等类似强盗黑吃黑的行径干完之后,魏、苍两名江湖游侠儿方才算是心情舒畅,痛痛快快从这座满是死人的辉煌王府之中撤了出来。 此时天空乌云浓密,大雨滂沱,不时有雷声传落人间,轰鸣震耳,仿佛天庭神人狂怒。 魏颉、苍参还有千岩竞秀三人,,这南院大王都已经死了,天烛国必然大乱,这种情况下,咱不如还是回中原吧,坐看蛮子窝里斗,见好就收得了,别再削尖脑袋去更北的地方了。” 魏颉却不肯听劝,摇了摇头,面部表情风轻云淡,一派“老子天残地缺又有何妨”的态度,微微一笑,用淡然语气道:“是,我是跌了一境,青龙体魄也被姓林的打碎了,但没奈何本公子现如今内力丰沛啊,修为境界低又怎样,真气储备量足够高不就行了?除非是底蕴十分扎实的天罡境高手,或是能窃取天机杀人的巅峰练气士,否则就算是拥有七阶地煞境的修士或者武夫来了,我都能轻松应付!老苍,你说咱都厉害成这样了,那还怕个卵啊?” 骤然间年轻人拔高嗓音,声如震雷,他说:“干就完事了!” 语毕,红绸剑修蓦然往东边推出了一掌。 须臾间,一股磅礴无极的雄浑掌罡自其掌心之中涌出。 伴随一阵撼天动地的惊人巨响,东面不下二十座民宅房屋被强悍罡气摧中,当即轰然倒塌,人烟土地,皆沦为废墟! 恍若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 在云顶郡天门城里,生而先天地煞境的羊角辫小丫头卜倩在与女子刀修关樱打斗之时,也曾递出过这样极其不讲道理的一掌,令几里之内房屋尽倒。 关樱的亲生父亲,“刀圣”关昭对那一掌的评价是,以人力早就天灾,方为真正的地煞境! 现在魏颉也能做得到了。 满身血气的年轻人轻声笑了几下,胸中自是满满欣慰喜悦之情,他颇为自豪骄傲的说道:“仅凭一掌便可震碎大量房屋,引得天地异象,半步天罡境的破坏力,就是如此霸道。所以苍兄你用不着担心我了,绝大概率是死不了的,搞不好我还有可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直接从四阶洗髓境,一举迈入仙品六境呢!嘿,就算这辈子都补不全金丹也没有关系的,以四阶的底蕴,享用七阶八阶的杀力,这事儿多有趣啊,换成我刚入江湖那会儿,若能有这等惊世骇俗的水平,估计半夜睡觉都要给乐醒。” 苍参见自己的这个好兄弟心意已决,态度十分乐观,便也不愿再多说什么,临走前上去抱了满身血渍的魏颉一下,拍了拍后者的肩膀,肃声说了句“老魏你自求多福,咱们兄弟他日有缘再聚”,说完就带着答应嫁给自己的爱侣千岩竞秀出了这座遮风挡雨的马棚。 灰衣姑娘在前,青衫剑客在后,一前一后骑乘于白马白义的后背,招手辞别对他们而言有大恩的年轻剑修魏颉,徐徐往南慢行,和那名黑衣女杀手楼燕儿路线基本相同,都是南下归国,奔着大禹王朝淮南道而去,目的地就在苍山,那是游侠儿苍参的出生之地。 待苍参和王一离去多时,魏颉一个人静静呆在棚子里面,忽然自言自语道:“上官前辈,恕晚辈无能,没能保住青龙体魄,但我已用青霜剑斩杀了胡箔常雀儿那对奸夫淫-妇,大仇已报,贼人已死,您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 又抬头望向了黑沉沉的棚外,低声喃喃道:“小萝卜,你现在在哪里啊?身边可有人陪着你么?大哥哥现在变得很强了,不比你弱多少了,你一定要好好的,让我找到你……” 外头大雨还在倾盆而下,云层里怒雷轰隆不止,疾风吹雨,严重阻挡视线,砸得人看不清前行路径。 红绸剑修骑赤马行出棚中,任凭雨水冲刷身体,水滴哗啦哗啦不停的砸在脸上,劲风吹刮,让这名独在异乡,孑然一人的年轻剑客头脑异常清醒。 雨中。 马背之上的魏颉被淋透浇湿,突然诗兴大发,直欲宣泄满腔情怀,稍加沉吟后脱口而出:“纵横北国独行客,何惧前路风瑟瑟?瓢泼大雨洗泥尘,滚滚雷霆涤我身。江湖恩怨皆睥睨,逍遥快活似谪仙!” “天涯任我踏,千里一人行,快哉快哉——” 他骑乘着那匹烈焰毛发的年老名驹赤骥,甩动缰绳,策马往北而行,“驾!” 82中文网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七章 现实总归残酷 天烛国南院三府之一。 英雄府,魔宗折腰山。 折腰山十三峰之一,阴阳峰。 “荣无,公良巨!你……你们犯了折腰山开山以来最大的禁忌了,你们知道吗?!” 一个被齐肩削掉了一条右臂的光头男子倒在地上,面红耳赤,也不只是因疼痛还是愤怒,他在厉声斥责着自己身前的两人。 立在秃头男子面前的两人,皆是折腰山干部之一。 一人身材既高且瘦,五官秀气,容貌颇为上乘,面白无须,一头顺滑秀发作枯黄色,却不是生来如此,而是后天特意染就。 左手把持赤色狭刀一条,右手握着柄金银双色巨锤,锤首足有人头大小,显然沉重已极,上绘纹路异常精美,仿佛是那上古时期稀有兽类的华彩图腾,栩栩如生。 另一人脸型同样极瘦,眼神暗淡,双眸无光,面部散发阵阵黑气,便似身中剧毒,不多时即要暴毙身亡一般,脖子处纹着一只紫色的蝎子图案,身纹五毒之属,绝非善类。 腰间别着纯金双锏,锏身狭长而又极端锋利,在阳光的照射之下,焕发出熠熠光彩,两柄锏的尾部皆装有一颗体型小于拳头的墨色圆球。 面容颇具女性柔美的黄发男子嘴角上扬,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俯视着地上的那个穿有黑白阴阳卦子的断臂男子,用地痞无赖般的语气发问:“那么缪大峰主啊,您能否给我们开解开解,何为折腰山开山以来最大的禁忌呀?” 断臂处血如泉出的缪姓男子此刻瞪大了双眸,目似铜铃,一对眼中满是红血丝,面容相当狰狞,即使因剧痛导致连站立起来都成奢望,战力全无,光头男人仍不屈不挠,仰头怒视身前两个男子,嘶声力竭的吼道:“叛乱!诸葛老大早就跟我们说过了吧,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叛徒,你们这两个叛上作乱之徒,罪该万死!视折腰山雷池禁忌如无物,你们定会付出代价的,老大他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白面黄发的高瘦男子顿时哈哈大笑,笑了半天方才止住,咳嗽一下清清嗓子,道:“哎呀,我说缪之啊,你自己都说了,诸葛老大接受不了的是叛上作乱之徒,我和公良兄不是你说的这种人啊,我们这可是在搞正儿八经,真正意义上的‘兵变’,懂吗?扭转兵权,改变山门综合势力,这种事情可是极其崇高而伟大的,英雄人物才能干得出来,怎能和区区叛乱那种事儿混为一谈?你说是吧。” 身穿阴阳黑白长褂的缪之狠狠“呸”了一声,接着骂道:“偷换概念,油嘴滑舌,颠倒是非,善恶不分,荣无你这该死的狗-贼,似你这种生就反骨的叛逆贼人,当初诸葛老大真是昏了头脑,就不该让你当那迎晨峰的峰主!” 迎晨峰峰主荣无又浅浅的干笑几下,猝然间发难,甩开手掌,重重赏了缪之一记响亮的耳光,口气变得不再温和,“姓缪的,我说你这废物怎的连骂人都骂不到点子上去?我们折腰山本就以行事诡邪闻名于世,我们折腰山的人历来就已魔宗人士自居,怎的到你这儿老子就成善恶不分的家伙了?我荣无本就是乱军反贼出身,后来召集各地乡勇,举黄天大旗,创立魔派覆穴宗,再后来接受诸葛长怀的好处,投靠了折腰山,这些年来,我有哪怕一天是好人了?曾有做过半件感天动地的善事?我原本就是恶到了骨子里的超级大恶人,你又岂能说我分不清善恶?!” 被一掌扇落几颗牙齿的缪之吐出一口血痰,继续呵斥道:“荣无啊荣无,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你这厚颜无耻的奸佞小人,居心叵测的卑劣贼子,正所谓天道昭昭,报应不爽,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今日就算霸占了我这座阴阳峰又能如何?其他几峰的峰主呢?还有诸葛老大呢?他们有哪一个会饶得过你?!” 因早年间当黄巾军首领而把头发染黄了的荣无纵声狂笑起来,居高自傲的说道:“笑话,真是笑话!你可知现如今的折腰山是何种状况?我不妨告诉一下你这个糊涂蛋好了。老十三晏材还在大禹王朝没回来,老九林清去了黄龙府,老六耶律巫沉和老八拓拔狮一起去了燕云府,据说还要转去大汗府见诸葛女帝,老四庞灵和他的道侣高香出门游玩去了,没个十天半个月多半是回不来的。当下折腰山十三凶徒,只有不过八人在山,除掉我和公良巨两个,就只有包括诸葛长怀在内的六个干部了,再加上老二王临霄正在闭关修炼,老七毛巳文修为浅薄,不足为惧,就只剩下可怜的四人。” 脸上不见半根胡须的荣无缓缓弯下腰去,对着缪之伸出了四根手指,晃了晃,咧嘴笑道:“诸葛老大,老三郑牛,老五夔天极,还有你这个迂腐不化的窝囊废,一共四个。” 断臂处疼痛已极的缪之因过分气恼,险些背过气儿去,只见他整张脸已胀得如同猴屁股,通红发紫,那颗秃顶脑袋上也有明显的青筋暴起,血管清晰可见。 生就反骨的昔年覆穴宗宗主荣无伸手轻轻摸了摸缪之的那颗光头,按了几下后者脑门上的几根青筋,接着道:“前几日,我有幸从毛巳文那儿偷来了一座封山大阵的法印,那法阵名为‘三星九曜之阵’,那个可是老七极为得意且珍视的兵家巨阵啊,可谓威力无穷,放在修罗和无敌两峰之间,可同时封印并摧杀两座大峰之上的全部活人,任他夔天极和郑牛修为如何了得,也万万逃脱不出,就只能无可奈何的封在阵中等死,最终被凄惨困杀在里面,尸骨都难以留存呐,啧啧,一个字,惨!” 立在荣无身边的纹蝎男子始终不发一言,脸色阴沉,黑气阵阵,如同一具死尸刚复活还没多久的状态。 被赤色狭刀切断一条胳膊的缪之却听得震撼万分,嘴巴大张,怎样都无法合拢。左手刀、右手锤的高瘦男子荣无脸上洋溢着十分自负的表情,“就在几个时辰之前,我已经亲自率领迎晨峰的众人,先后攻占了晏十三的玲珑峰以及拓拔狮的虎狮峰,而我这位好兄弟公良巨,手段不凡,也亲率黯然峰的一众将士们,轻松占据了林老九的真武峰。如此一来,我只要再做掉白白‘送’了老子一个兵家阵法的毛巳文,攻陷慕云峰,再联手公良兄,强行霸占耶律巫沉的一念峰和庞老四的赤血峰,哦,对了,还有你缪之所镇守的阴阳峰!那么我和公良兄就能拥有足足九座山峰的领地了,再等到老五老三,夔天极和郑牛两个蠢货一样的莽夫死在三星九曜阵中,那么那个姓诸葛的老贼就只剩一个闭关不出的王老二能支援他了。王临霄管辖的玉鼎峰眼下群龙无首,多半没办法及时出兵援助,到时候我和公良两人一同率重兵登上英雄峰,逼宫诸葛,到那个时候,毫无疑问,定能逼得那诸葛长怀主动退位,将折腰山诸峰共主的宝座让出来,请我来坐最高位……”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荣无眯眼而笑,神情无比洋洋得意,“等到老子一统折腰山十二大峰,他王临霄出不出关还有什么区别吗?那座玉鼎峰到底也还是我荣无的囊中之物!成就共主之位后,我要把折腰山之名改为‘折腰宗’,正式确定宗门在天烛国的霸权地位,才不要做什么北庭南院的废物分割线,两个朝廷的无能附庸品,更不会再听诸葛女帝和耶律大王一句烦人屁话!呵,要不是姓诸葛的脑子有-病,堂堂一座江湖最顶级、最强盛的武林门派,岂须和庙堂相互挂钩?没那个必要!我定会亲手斩开这份藕断丝连,让折腰宗完完全全宣布独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超脱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 掉了几颗牙而嘴角流血的缪之浑身微颤,死死瞪着那个空出狂言的黄发男子,竖着眉毛喝问道:“这就是尔等奸贼心里的想法?你觉得有可能成为现实么?真是荒唐绝伦!” 黄发白脸的荣无冷笑数声,眼神鄙夷的扫了地上的秃头汉子几眼,身处阴阳峰最高处的他仰头望向天外,浮云遮望眼,荣无胸中野心之巨,已伸手可触摸苍穹,再踮脚可抵达仙界天庭,他嗓音雄厚,朗声冲着天幕竭力喊道:“老子的野心还不止于此!成为折腰山诸峰共主之后,我会领着整座折腰宗门的兄弟们南下征战 ,然后扫除一切障碍,尽数侵吞中原大地,让天烛成为千古第一王朝!届时我荣无莫说称王称霸,纵是万载青史都会留下我的名字,我注定将名传千古,我荣家的子孙后代也都会个个高人一等,一生一世尽享荣华富贵!” 野心无限的“叛军头子”荣无修为强悍,内力磅礴至极,喊出的声音足可贯彻天际。 然而就当他把那番话喊完之后,一个更为嘹亮有力的嗓音传落人间,令处在阴阳峰山巅处的人皆能够清清楚楚,一字不落的听进耳朵里面:“不错,想法和野心都很不错,可惜,现实总归是残酷的啊!” 82中文网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八章 放不下 英雄府折腰山风云突起,短短几个时辰里,发生了一起真正意义上的悍然兵变! 挑起这场颠覆性内部叛乱的家伙一共只有两人,皆是山门干部,折腰十三凶徒之一。 主谋是迎晨峰峰主荣无,从犯则是黯然峰峰主公良巨。 折腰山排行第十二的荣无野心熏天,且手段通神,在经过多年的苦心谋划之后,于今日,先亲自率麾下迎晨峰精英士兵,迅速占据了老十三晏材的领土玲珑峰以及老八拓拔狮的虎狮峰,随后教唆十三干部里排行十一的公良巨和自己一同作乱,公良巨被荣无的出色口才劝动后,鬼迷心窍,遂带领自家黯然峰的众人,发兵另外一座山头,强行攻陷了林清林老九的真武峰。 荣无又将从老七毛巳文那里偷来的“三星九曜大阵”放在了修罗峰和无敌峰之间,兵家巨阵杀力无穷,控制并封印住了两座山头,瓮中“杀”鳖,打算困死身在峰中的老五夔天极和老三郑牛。 而今五峰之地已入囊中,按照荣无事前想好的完美计划,只要再用极少的代价,做掉冤大头毛巳文和老十缪之,他和好兄弟公良巨便可再获慕云和阴阳两峰。 然后趁着老六耶律巫沉和老四庞灵不在山,借势一鼓作气,占领一念峰和赤血峰,即可坐拥足足九座巨大山峰。 待夔老五和郑老三身死阵中,修罗无敌两峰亦可归荣无所有。 老二王临霄此时正在闭关修行,玉鼎峰群英缺人领导,自然没办法及时支援老大诸葛长怀,等到荣无和公良巨杀上英雄峰,逼迫诸葛老大让位下台,这场兵贵神速的兵变,就算是基本成功了。 届时出了关的王老二孤掌难鸣,独树难支,何愁他不死不灭,何愁玉鼎峰不归入荣无的彀中? 荣大峰主作为昔年黄巾叛贼的首领,覆穴宗创派宗主,一腔热血多年未凉,他心中已安排妥当,此番战事过后,他荣无便可成为折腰山十三座巨峰的共主,到那时,他会把折腰山之名改为“折腰宗”,自封太上宗主,切断宗门和庙堂的任何联系,让邪派折腰宗彻底宣告独立,再率军南下,侵占中原大好疆土,一统北国与南朝,成就不世之功勋、千秋之霸业! 可惜他的那些林林总总的安排和计划,仿佛都只是一个个令人捧腹的笑话罢了。 一位身披纯白鹤氅的男子来到了阴阳峰的山巅之处。 这名满身雪白羽毛的男人面容甚是模糊不清,几乎都难以看清楚真实相貌,朦胧无比,神秘感极强。 浑身散发出来那股与众不同的气场同样也极强! 正是折腰山诸峰共主,天烛国北庭女帝的本家兄长,自愿舍弃皇位不坐的诸葛长怀。 荣无被诸葛老大突然现身结实吓了一跳,瞬间变了脸色,那张本就面白无须的脸愈发看不出半分血色,他尽量去和身边的公良巨凑得近些,然后挺直胸膛,装出一副浑然不惧的英雄模样,大声叫道:“姓诸葛的,被你听到了又能如何?别人怕你,老子可不怕!狗屁的陆地尘仙,你就是个纸老虎!我都弄清楚了,你这家伙早已没了肉身,纯靠一缕元神残魄活在这个世上,多年前又将自己的阴神与折腰山气数拴在了一起,折腰山不灭,你诸葛长怀便死不了,对吧?!” 仙鹤羽衣加身的诸葛老大不言不语,就那么静静听着。 黄发白脸的叛军首领荣无脖子上青筋凸起,表情亢奋,显然情绪异常激动,继续震声说道:“你诸葛长怀有什么资格当老大,你会剑法吗?会拳脚功夫吗?会,肯定会,但我知道你根本就没法随心所欲的出剑和出拳!因为你的阴神早已与折腰山宗门气数紧密相连,你一动,便是整座折腰山在动,牵一发而动全身,处处受制,寸步难行,有如笼中困兽!为了不严重影响山脉根基,你在十三座山峰内部都设下了一个独门阵法,唯有十三阵齐全,你才能够随意调动山中磅礴气数,实现出剑出拳的想法。不妨告诉你,我已经发现了藏在迎晨峰里的那座阵法,并将之灭除拆掉了,也就是说十三阵目前只剩十二阵,你姓诸葛的,现如今就是个垃圾,是个彻头彻尾的废人,不,你他娘-的连肉身都没有,那么就连人都算不上!哈哈,真是好笑,天烛国公认的最强者,诸葛女帝的亲哥哥,竟然连个人都不能算,哈哈,简直讽刺至极,荒诞绝伦呐!” 手握赤红狭刀和金银巨锤的荣无笑得极度放肆,身子乱颤,眉眼弯成缝隙,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一直默不作声的诸葛长怀忽然开口道:“你笑够了没有?” 荣无先是愣了一下,又接着哈哈大笑,狂悖无伦,全然不顾及诸葛老大的颜面。 五官长相模糊不清的诸葛长怀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在外是邪派魔头,在内则都是手足兄弟,宗门内部兄弟心连心,忠孝节义四全……这些是我早就与你们强调过的东西,为何就是不肯去听去记呢?” 荣无把大哥诸葛长怀的话都听在耳朵里,却笑得愈来愈大声,只当他姓诸葛的在放一个不响不臭的屁。 那袭仙鹤羽氅慢慢仰起了头,嗓音悠扬,徐徐传出,他朗声喊道:“郑牛,夔天极,你们两个都过来吧!” 荣无笑声骤然止住,猛地变了脸色。 紧接着,音落人坠,有两个庞大身影自上空坠下,稳稳降在阴阳峰最处的那方平冈。 两名被诸葛老大呼唤而来的男子,站定在诸葛长怀的左右两侧。 一人高足八尺有余,身材雄壮,肩宽体胖,满头浓密长发作深紫色,恍若紫瀑一般,飘然有格调。 只是其五官相貌实在不容恭维,晦涩得紧,属于那种在乡下不肯花大价钱是完全娶不到媳妇儿的尴尬类型,下巴胡子邋里邋遢,丝毫不修边幅,仿佛在诠释着“精致”二字的反义词该是何种难看模样。 唯独一双眼眸不同寻常,其中隐隐散出骇然血光,炯炯有神,叫人几乎不敢与他对视。 紫发汉子左手握铁棒,右手持铁剑,剑与棒皆极为巨大沉重,通体漆黑如墨染,缺乏光泽质感,外观品相很差,远远谈不上什么精致美观,丢到再破烂的兵器铺子里都很难卖得出去,只能带街头上面去插标贱卖,兴许还有人能看得入眼。 另一名男子个头之高堪称异于凡人,足足有将近两丈的夸张身高,站在其身前,若不竭力仰头去瞧,压根都看不到他的长相。 巨大汉子毛发稀少,头发胡子都几乎没有几根,面部五官十分畸形,莫说中原人了,就算蛮夷胡人、西域族群的长相都决计不可能像他这样奇形怪状,估计胆小的孩子只要瞧了一眼此人的那副惊世骇俗的“怪相”,便能吓得当场哇哇啼哭,怎么哄都哄不好,连做三天噩梦。 最恐怖的是,这家伙浑身上下的皮肤俱呈淡青色,如在油漆染缸里面浸满七天七夜捞上来一样。 两条胳膊粗壮举过头顶,弯曲架在一根显然极是坚实牢固的巨型精钢棍子上头,那根棍子粗如碗口,长度少说得有两丈半甚至三丈,棍的两端处镀有大量黄金,在增加造型的观赏性上大有好处,比紫毛大汉的黑棒黑剑要美观漂亮许多。 复姓诸葛的鹤氅男子居于两个“怪胎”的中间,为三者之中身高最矮兼体格最瘦的人,但若论整体的威严和气度,仍是要白羽披身的诸葛长怀要更胜一筹。 两名从天而坠的巨汉,便是折腰山十三凶徒中排行老三的郑牛,以及排行老五的夔天极。 二人分别为无敌峰和修罗峰的峰主。 其中无敌峰峰主郑牛虽然长得不咋地,但实力却极其彪悍,是折腰山雷打不动的三把手,不论是排行,还是战斗修为水平,都仅此于诸葛老大和老二王临霄。 甚至只要剑和棒两大武器都在手里,剑棒在手,天下我有,他都具备十足的把握,能干得掉那个号称“武神”的林清林老九,用剑棒之术,彻底弥补两者在体魄和近战能力上的差距! 而修罗峰峰主夔天极之所以长相那般惊悚诡异,其实是因为他并非寻常人类,而是一头千年夔兽得道成精并修成了如今的这副人形,其人型肉身已如此庞大无伦,有近两丈之高,一旦化出巨夔真身,只会远比人形肉体要大出更多,达到一个几近“顶天立地”的恐怖状态。 上古凶兽化形的他,肉体强度本就已盖世无双,再加上后天习练的棍法加成,战力有望冲击折腰山前五! 看着这两位被诸葛老大叫过来的折腰山顶级强者,挑起兵变的荣无肝胆皆裂,脸上无有半点人色,结结巴巴的颤声道:“这,这不可能!你们两个不,不是被在阵里了吗?!” 一同参与谋反叛乱的黯然峰峰主公良巨神情惊慌万分,吓得有点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只因他是亲眼看着好兄弟荣无施展神通,炼化阵法,将那个“三星九曜大阵”的法印放在了修罗、无敌两座巨大山峰之间,且真真切切目睹了法阵巨型显化,兵家气韵磅礴冲天,一下子便把双峰死死封印在了其中的…… 为何郑牛和夔天极这两个本该被封死在法阵之中的家伙会出现这里,他们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 很快公良巨心中的疑惑就被解开了。 一头浓密紫发似瀑的郑牛郑老三神色傲慢,面对荣无的颤声发问,他很是不屑一顾,扬着胡子邋遢的下巴,“哼”了一声,用颇无所谓的口气道:“你是说老七的那个什么三星阵法?嗯,倒也不算是太过破烂,还有点儿花头能瞧瞧。两棒,那座封山法阵吃了本大爷铆足劲力两棒子以后才破碎,也算是蛮结实的了,放到战场上也有些用场,原本我以为只需一棒就能搞定的,真是费老子的事!” 荣无和公良巨都瞠目咋舌。 心生无限懊悔,恨不当初,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怎么样都不该低估这个姓郑的真实实力啊! 老三郑牛和老五夔天极既然没有被封死在各自山头,三星九曜阵法已破,那么无敌峰以及修罗峰都注定不可能再失守沦陷了。 而在干部里分别排行十二和十一的两个胆敢犯上作乱,触碰了折腰山最大禁忌的谋逆叛徒,则绝大概率要被公开处死了! 就在荣无公良巨近乎心如死灰之际,诸葛长怀的几句话,让他们心头尚存的一丝幻想也彻彻底底破灭了。 “庞灵,莫再和你的道侣亲热了,速速赶来阴阳峰,有相当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折腰山老大诸葛长怀再度仰头呼唤,声音遥遥传出,将宗门内排行第四的上层干部给叫到了这里。 但见天光一亮,上方苍穹蓦地里燃起一团明晃晃的火焰。 神焰临凡,火势下坠,一名身姿若圣灵的高大男子脚踩滚滚焰气,气定神闲的翩然降落至山巅之上。 来到了诸葛老大的前头。 那名态度悠闲的男子面容十分俊朗,英姿卓绝,蓄着精修过的络腮胡须,穿有一条鲜黄色的上品绸衣,衣袖和领口处的位置,有许多火焰图案的纹样,华美异常,显是能工巧匠精心制作而成的得意产物。 腰间别着一把造型和衣服相比丝毫不逊色的尖锐长刀,无鞘,刀刃红黄两色混合,柄部有火龙盘附,刃身开口处可见微弱焰光,一旦稍微加以本命真气,整条长刀瞬时便会被熊熊烈焰包裹起来,若天庭神明之物。 此名男子便是折腰山老四,绰号“火灵圣人”、“焚魂真君”的赤血峰峰主,庞灵。 无敌峰峰主郑牛对自己的容貌认知明确,此刻见庞灵突然到场,偷偷翻个白眼,暗自晦气,觉得这厮这出场真贼娘-的气派,远远盖过自己的风头,帅得有点儿没谱了。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呐! 其实单论庞灵的个头和体格,比之郑老三并不具备什么优势,但奈何庞老四容貌气质超凡脱俗,尤其是络腮胡须修理得尤其工整,和下巴处胡茬邋里邋遢的郑牛形成鲜明对照,更能彰显得其人风姿卓然,有如无上天神亲临凡间,威风无限。 那股子上位者的强者气度,几乎就快能与共主诸葛老大平分秋色,一较高下了! 看着眼前那位如同仙界火神转世般的赤血峰峰主,公良巨已然放弃了抵抗挣扎的想法,主动将由纯金打造而成的精良武器,那对锋利长锏扔到了地上,低着头颓然听凭发落。 荣无同样也已绝望,两眼发愣,神色痴呆,只是狭刀和巨锤却仍紧紧握在他的手中,不肯就此松手放下。 不肯放,也放不下。 放不下贴身的两件武器。 放不下自己的野心和抱负。 放不下最后一丝反抗的机会。 放不下原本已有希望收入囊中的折腰山诸峰共主之位…… 什么都放不下! 82中文网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九章 必杀之! 荣无的春秋大梦彻底破产,一切图谋计划和实际行动都成了令人发笑的滑稽表演,勃勃野心一文不值,如孩童般天真幼稚,也什么都没能改变。 用于封印无敌峰峰主郑牛和修罗峰峰主夔天极的三星九曜法阵被两棒子打烂,全然没能奈何得了郑老三和夔老五两大凶徒干部。 另有失算之地,即原本和道侣高香出门游玩的“火灵圣人”庞灵,也其实早已归山,坐镇赤血峰,当关重地,万夫破开。 此时荣无和公良巨两个折腰山叛徒,身处缪之管辖的阴阳峰,计划宣告破产,寸步难移,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仿佛下一刻便即身死,都不是什么夸张的事。 毕竟他们身前除了折腰山诸葛老大以外,可还有郑牛、庞灵和夔天极三大超级高手啊! 黯然峰峰主公良巨心如死灰,把武器纯金双锏扔到了地上,主动弃械投降,虽然仍旧一言未发,但其意思已经明了,自认今朝的谋逆罪状,希望能有一个体面的死法,像个爷们一样离开这个人世。 迎晨峰峰主荣无却依然把刀和锤紧紧握在手中,咬紧牙关,不肯就此放下。 只因他觉得,一旦放下了,就连最后抗争搏命的一丝机会都没有了。 黄巾乱贼出身的荣无不愿投降,这会儿整个人站得僵硬笔直,他自觉手里牢牢紧攥着的,是自己的命运! 面容模糊的鹤氅男子默不作声,静静注视着浑身发硬的荣大峰主,那位昔年覆穴宗的开宗之主荣无,冲着折腰山诸峰共主诸葛长怀厉声吼道:“姓诸葛的,你厉害!老子今日算是栽了,你们这么多人,我和公良兄两个联手都肯定打不过,但我不想就这么死了,你诸葛长怀若真有本事,就亲自来和我干一架呀!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肉身都已破碎了无能之徒,还敢尊称什么老大?还腆了张厚脸号令群雄,统领折腰山,我呸!” 黄发白面的荣无脸色凶恶,狠狠往地下砸了一口唾沫。 紫发飘飘的郑牛脾气十分火爆,听罢此言,瞬间怒从心透气,骂了句娘,就要动手杀手,却被诸葛老大拦住了。 折腰山十三凶徒之首的诸葛长怀轻笑一声,语气淡然,“荣无啊,你调查得确实还挺准确,我确乎已肉身不复,只余阴神存留世间,也当真已与整座折腰山合道,气数相互连结,生死与共。但你有一点没查对,你以为我在每座山峰里安置的那些阵法,是用于帮助我随意调用山脉灵气的么?错了,错之极矣!与你的猜想正好相反,那十三座大阵,是用于抑制我的修为,不让我彻底道化折腰山,不让我的一举一动对山峰气数造成太大的影响……” 言语之间,偌大一座阴阳峰已地动山摇。 轰隆声震耳欲聋,荣无和公良巨两人修为最浅,已有些站立不稳的迹象。 更别提峰上的其他兵卒了,几乎个个心晃意动,元神动荡,脚下轻浮难以稳定身姿,接二连三摔倒在地! 地煞境可引天灾,天罡境可与天地共鸣。 那么陆地尘仙,又当如何? 披穿雪白羽毛大氅的诸葛长怀浑身皆被浓浓光芒覆盖,恍若仙界神明,那么的不可一世、高高在上,折腰山英雄峰峰主呵呵笑道:“我诸葛长怀若是纸老虎,那整片天烛国大地,恐怕便都没有英武豪杰之辈了!” 荣无努力平稳住了心境波澜,身子也不再微微颤抖,他咬了咬牙,强行冷笑数声,蓦然间暴起动身,甩起右手中那柄金银双色巨锤,朝着诸葛老大的头颅之上抡去。 这一下速度与威势俱佳,可谓荣大峰主会心得意的一击。 罡气磅礴猛烈,就那么汹涌肆虐,约莫和人头差不多大小的锤首呼啸着砸下,直奔那袭雪色鹤氅,声势霸气无匹。 誓要一发功成! 管你甚么合道山脉的陆地尘仙,任你姓诸葛的修为如何通天,都要你做我那锤下之鬼、刀下亡魂! 折腰山老大站在原地不动,并未出手,自有人帮其挡下着罡猛无俦的一锤。 拦锤者。 折腰山老四,“焚魂真君”庞灵! 英貌魁伟若火圣天神的庞灵身影一闪,黄衣刀修已拔出了腰间的那柄无鞘长刀。 握住火龙刀柄,红黄两色刀刃之上瞬时生出雄雄赤焰,焰气勃然,极是熏蒸人眼。 庞老四单手把持火焰神刀,铿的一下挡却荣无的巨锤,旋即欺身掠近,缩短距离,猛地递出一发左拳。 精准命中黄发男子的右手手腕,拳罡倏然便击碎了荣无的臂骨,那柄赤红狭刀立时脱手而落,哐当一下落在地面。 赤血峰峰主改用双手握持刀柄,紧压火龙,刃身之上的火焰愈发雄壮,热浪滔天,滚滚扑面。 眨眼间,庞灵已将荣无的武器巨锤给震飞了出去。 上百斤的金银大锤远远飞出,此刻的迎晨峰峰已真正手无寸铁。 你舍不得、放不下的东西,到底有人给你硬生生从手里打下来! 双手持刀的火圣庞灵高举烈焰长刃过头的事,极其重要,你万万不可错弄,否则易出大乱……” 黄衣焰纹的庞老四为人沉稳,处变不惊,且一贯雷厉风行,向来是诸葛长怀除去老二王临霄以外,最为信赖的一号强者人物,眼下得知老大有重要之事嘱托,神色肃穆,洗耳恭听,不敢有片刻恍惚,唯恐纰漏任何关乎大计的信息。 “你先派人去放出假消息,就说折腰山变了天,以诸葛老大为首的一众干部或伤或囚,而掀起叛乱者,为真武峰峰主林清、迎晨峰峰主荣无、玲珑峰峰主晏材,三人联手发动兵变,犯上作乱,夺权折腰山,随后率众前往了黄龙府天阙城,杀害了南院大王耶律镇江,我们要将耶律镇江之死,解释为一场‘内乱’。还有就是尽快通知老六和老八火速从镔铁府赶回来,越快越好,然后就说是他们擒贼擒王,诛杀了林清、荣无和晏材三个叛徒,带兵平定叛乱,解救了被囚困起来的折腰山众人,立下了不世大功!” 诸葛长怀正声说道,“等老六老八回来,我会和我妹妹商量一番,让耶律巫沉去做新一任的南院大王,统管三府之地,准许他把一念和真武两峰的兵力通通带去天阙城,还会将虎狮和玲珑两峰都交给老八拓跋狮一人来镇守。” 听到这儿,一直在压力脾气的郑牛终于耐不住性子,眉目一挑,嗓门拔高,只是大声质问出了三个字,“凭什么?!” 诸葛老大没有正面回答此问,而是反问道:“你是不服他耶律巫沉做得南院大王,而你做不得?我且问你,你曾有过与南朝大禹狼煞魏魁捉对厮杀的经验吗?你曾带领过数目超十万的兵卒打过仗吗?你曾有过被人震得浑身筋脉几乎全废,后来还能奇迹般复原,重获修为,甚至底蕴不减反增的经历吗?有吗?” 自负剑棒无敌的郑老三很是吃瘪,一腔怒火似被浇了一盆冷水,只因诸葛长怀所说的这些东西,他郑牛,连一个都不曾有过。 折腰山共主诸葛老大接着发问:“现在你已经知道他耶律巫沉喜提晋升机会,被我提拔为了南院大王,等老六从镔铁府返回折腰山之时,你会怎么做?” 紫发大汉郑牛紧紧皱着眉头,扬了扬手中的黑剑与黑棒,“还能怎么做?我不服,当然是要去和耶律老六打上一架出出气的了!否则有气不让出,多半要给活活憋死了。唉,他姓耶律的被魏魁吓得往北逃了五百里,死魏魁犹能吓退活巫沉,让人给编成这样的段子,笑话了足足三年,换成是我,只怕连三个月都忍不了……” 诸葛长怀欣慰一笑,点了点头,道:“这便是答案了。耶律巫沉经历了你从未经历过的事情,还能忍得了你不能忍的事情,所以他能够当南院大王,你不行。至于其他人嘛,王老二醉心剑道,一心庞老四每日要花费大量时间来陪他的道侣,都不适合委以” 郑牛顿时哑口无言,闭嘴了良久,方才用细微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姓耶律的,等你回山,看老子不打得你妈都不认识!” 诸葛长怀明白郑老三仍心有不甘,便笑着劝慰道:“老三啊,这样好了,我把荣无的迎晨峰交给你管,你现在若拳头痒痒,浑身不得劲,不妨跑去迎晨峰上乱打一通,捶山泄愤,把劲儿打出来就舒服了。” 郑牛大喜,连忙咧嘴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啊老大,我把山头打平了你都休要插手,嘿嘿,大爷我去也!” 不得诸葛老大再吩咐何话,满头紫发的邋遢汉子郑牛已纵身离开了阴阳峰,手中提着黑剑黑棒,人影消失不见。 诸葛老大望着郑牛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又对着肤青巨汉夔天极说道:“夔老弟,你去迎晨峰看着点,能拦就拦一拦,别让那家伙把好端端的一座山峰都给砸烂了,郑老三最爱干些没脑子的事儿,发起狠来全然不计后果。” 上古夔牛炼化成人型的夔天极快速点了下脑袋,道了个“是”字,便抄着那根不下三丈的鎏金镔铁棍,拥有一具庞然大物躯体的他脚步一点,飞身掠下山顶,往迎晨峰匆匆赶去了。 叛乱已平,贼人已诛,人心已收,大事却还未了。 待处理完这些事情后,面容朦胧的“阴神”诸葛长怀吁了口气,把手臂负在了身后。 披有鹤羽白氅的折腰山之主心思沉重,那根心“弦”依旧处在紧绷的状态,扭头看向十三凶徒排行第四的庞灵,又道:“老四,一会儿我会把镇国玉玺借给你,你亲自去一趟大汗府上京城,代我传令,将上京里面半数……不,全部的练气士都调至折腰山,届时我会操动整座山脉灵根的气数,在那些练气士的配合下好好占卜一卦,即使以折损寿命为代价,我也定要不择一切手段锁定那缕‘青光’,找到那个贼人,将之诛灭,以绝后患!” 庞灵庞老四熟悉大哥的性格,一贯极有涵养城府,处变不惊,遇到任何事都能做到风轻云淡,令人心生仰慕敬意。 今时今日,他头一回见诸葛老大情绪如此激动,说话的音调连续波动起伏,甚至不加以自控收敛,心知此事之重,分量决计非同小可,搞不好会影响天烛的国祚和根基,后患无穷大! 而诸葛长怀接下去的话,让庞老四更加笃定了心中想法。 “南院大王已于家中身死,如今天烛耶律氏唯剩巫沉一人可挑大梁,虽青光气数未及鼎盛,但巽宫之风已起,苍龙鳞甲利爪已生……我有预感,他会是我们将来南下最大的障碍之一!所以,无论如何,必杀之!” 82中文网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章 愁 (第一更。) 江湖铁律,雨夜最好杀人。 天烛国英雄府,蓬池城。 有位衣着朴素的男子撑着纸伞缓缓前行,腰间悬剑,衣袂发丝微微淋湿,耳边雨声哗啦,阵阵不绝。 另有一名套着厚实蓑衣的男子踽踽独行,配着一柄长刀,朝着和撑伞男子相反的方向走路。 天地间仅有黑白混沌两色,如水墨般极是飘逸灵动。 狭路相逢,两人几乎在同时止步。 无言语。 有杀机! 堪堪瞬息间的功夫,撑伞男子将手中伞甩向了一边,猛地拔出腰间佩剑,猝然出招,疾风般快准狠,直刺对手的咽喉部位。 说时迟那时快,被刺之人于眨眼的功夫,同样也抽出武器,握刀在手,直面突袭,但听金属相斫之声,撑伞男子的剑被挡开,没能一击攻成,将持刀男子戮成一具尸体。 “方卓然,你妹妹已经是我的人了,是她心甘情愿跟的我,你为何还要如此不依不饶,追杀我至此?”手里有刀的披蓑男子大声问道。 姓方名卓然的剑客骂骂咧咧,叫道:“扈蓉龄,你个该死的畜-生,我妹妹才十六岁啊,这你都下得去手,让老子给你当便宜小舅子,我可告诉你,你和我妹妹必须断了,这事我万万不会答应,你现在若肯滚出蓬池城,并发誓这辈子都不回来,那我便可以考虑放过你!” 身穿遮雨蓑衣的扈蓉龄忍不住“呸”了一声,反唇相讥:“什么叫我下得去手,都说了你是妹妹主动的,我有何办法?你这人怎的如此不通事理?!我都答应过你妹方倩了,我知道,你们帮派在城中颇有威望,要娶她不容易,所以我把我们家族收藏多年的宝贝都给你带来了,是一柄黄等品级的剑胚,我们家贯来用刀,这剑无用,也没认主,我带着此剑过来当聘礼,主动登门提亲,就是要明媒正娶你的妹妹,都这样了,你还定要杀我?” 方卓然挑起眉头,皱眉问道:“黄等剑胚……当真有此等宝物?想不到你小子还颇有诚意,我还当你想空手套白狼,就这样空着手把我那好妹子娶回家的!喂,你的剑胚呢?放在何处了?” 扈蓉龄哈哈一笑,抖了抖肩膀,表示就放在了身后行囊里面,用蓑衣披着,挡挡雨,又道:“方兄若不信,可以过来一验,看看那柄剑是否就是黄等品级的剑胚。” 方卓然“嗯”了一声,缓步走上前去查看。 其实扈蓉龄后背包裹里压根就没有什么剑胚之物,他此次孤身前来蓬池城,就是想要白-嫖,运气好的话,甚至还打算带着方倩私奔,哪儿可能还携什么礼物登门,更不会明媒正娶,主动提亲了。 而方卓然城府颇深,他能够避开民众,一路追杀那个和自家妹妹发生了关系的家伙至此,专挑雨夜和狭窄弄堂里阻击杀人,又怎可能再去相信姓扈的鬼话,一个刀修家里藏有剑胚,这样的狗屁之言,傻子才信! 就这样,心怀鬼胎的两人愈来愈近,两者相距不到一丈之际,双双发难,一人持剑,一人握刀,杀向了彼此。 一人招招疾攻,势沉千钧,每一剑皆袭向敌手的命脉要害。 一人以手中刀借力打力,以手腕巧劲和灵动身法,立于不败之地。 一人剑术如火,一人刀法如水,相互针对,又两两克制。 两人都是江湖上久经风雨的武林人士,一招一式间竟会有如此巨大的反差,天地之别,仿佛令雨滴都有万斤之重。 战况异常焦灼,小巷内杀机鼎盛,若寻常百姓入内,恐怕连呼吸都十分困难,直欲窒息! 激斗正在火热进行。 剑客与刀修,在狭路厮杀,要分出一个生死,决出一个高下。 此时,有一个身穿鲜红绸缎的年轻人骑乘烈焰赤马,手里撑着把纯白雨伞,往这边徐徐行来。 方、扈二人都以为来者是对方请来的帮手,立时分开了焦灼战斗,拉开安全距离,做好了及时撤退逃跑的准备。 方卓然厉声质问那名雨中红绸,“你可是扈蓉龄的人?” 赤焰大马背上的年轻剑客用升调“啊”了一声,摇了摇头,道:“什么玩意?你说的人我不认识。” 方卓然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松了口气,“行了,那没你的事了,速速离开此地,不要多管闲事。” 红绸男子魏颉瞬间来了兴致,笑着问道:“让我别多管闲事,你们两个这是在……决斗?” 这时候扈蓉龄已发现了魏颉腰间别着的那柄金鞘长剑,不出意外的应该正是天底下剑胚中品级最好的“血灵剑胚”,只因他虽为刀修,但家中府库内确乎藏有一柄黄等剑胚,是一次意外,从敌人的手中抢夺过来的,故而对剑胚这种极品宝物敏感度极高,眼下一针见血,发现了血灵的所在。未等方卓然接着开口,扈蓉龄便扯开嗓门嚷道:“这位年轻少侠,对面那厮姓方名卓然,是这蓬池城中不凡帮的少帮主,我与他的妹妹方倩是真心相爱的,两情相悦,他却硬要棒打鸳鸯,硬生生要拆散我们,今日在此地设下伏击,要于巷中取我性命!” 方卓然勃然大怒,破口大骂扈蓉龄满嘴胡言,简直大放臭屁,扈蓉龄口才不错,仍梗着脖子自我辩护道:“姓方的,我说的有何不对之处?你难道不是不凡帮的少帮主?你是不是有个妹子叫方倩,你妹妹是不是跟我好了?你今朝来这里,为了难道不是专程要来杀我,不让我和你妹妹双宿双栖,要打散我们这对鸳鸯?” 方卓然气得咬牙切齿,但一时半会儿又不好驳斥,姓扈的所言非虚,假中有真,真有带假,丝丝入扣,叫人只能哑口。不凡帮少帮主满腔尽是恨意,怒喝道:“姓扈的你个王八蛋,你再讲,信不信我一会儿拿剑绞烂你的臭嘴?!” 扈蓉龄继续回骂,保持自己在口舌之争上不落下风。 魏颉却不再顾及二人言语,只是心神飘忽,胸中惆怅。 方倩,倩。 狭路相逢,狭路。 犹记得那日,他和那个喜穿绿衣,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卜倩,最初在是一处羊肠小道的巷弄里相识邂逅的。 这一晃已过去了那么久,自那夜赤霞山兰溪寺分离之后,魏颉便再没见过心心念念的“小萝卜”卜倩。 耶律王府一战过后,魏颉辞别了萍水而逢的黑衣刺客楼燕儿、灰衣女剑修千岩竞秀,还有淮南道第一纨绔子弟,青衫游侠儿苍参。 独自一人北上依旧,策马赶赴一衲禅师临终前说的那方“火之圣地”,位于天烛国最北面莽苍府的炎神山焦叶寺,一是寻求所谓“逆运”的转机,二来,自然便是找寻卜倩了。 因为那天魏颉真真切切的在楚瀚老将军镇守的燕鸣关城墙之上,看到了小萝卜刻下的字。 “大哥哥,我去天烛国了。” 如今上官前辈的血已报,南院大王已死,本来其实已无大事,本可风风光光返回中原。 但就凭小萝卜的那句话,那“大哥哥”三个字,魏颉就一定还有待在北国蛮荒之地的必要,不找到卜倩,誓不回还! 城内小巷,雨中。 青年剑客满腹皆是一个字。 离人心上秋。 愁。 82中文网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一章 疯子 (第二更。) 大雨仍在持续下落,小巷内杀机仍在。 只是又多了一个红绸年轻人的存在。 这无疑是一份出乎意料的转机,只要能利用起来,说不定能捞到不少的好处! 不凡帮少帮主方卓然额头青筋根根凸出,显然已被骂得气恼至极,几乎就要恼羞成怒,暴跳如雷,按耐不住冲动。 而睡了方卓然妹妹的扈蓉龄虽然口中虽然骂声不断,但却其实并没有多么生气,毕竟是他先一步挑起的骂战,主要目的就是惹怒姓方的,让那家伙先行乱了阵脚和方寸,最好就是可以让那个骑马过来的红绸人止步于此,不再赶路。 帮不帮忙是其次的,若帮了自己,那过去:“既然不是天罡境,那又何谈剁下我的头颅?” 讲罢,又瞬间拔高嗓门,提高语速,“连折腰山真武转世的林老九都没能杀得掉我,就你也配?!” 年轻人嗓音如雷,一吼之下,小巷内雨声有了瞬息间的凝滞,气浪一闪而过,消散在磅礴雨中。 此时方卓然神色恍惚,瞪着眼睛喃喃自语道:“疯子,这人一定是疯子!” 82中文网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二章 扮猪吃虎 (第三更。) 血战耶律王府,魏颉成功杀死了天罡境武夫林清,凝丹境赫连光晋、狄泰、巫巴勒,地煞境大圆满胡箔、常雀儿,以及地煞境的羊舌璞玉、枪修兰椒。 狂疾大发,如若疯癫,在意识全无的不知情状态下,一连杀掉了上千人,胸中“血气”和脑中“杀意”都比开战前明显提升了极多,虽然后来在兰椒一枪之下,激荡雷力冲刷根骨,得以勉强恢复神智,从走火入魔的情况转为清醒,挣得一条性命。 但那份杀人如麻的狂意犹在,心湖内那柄“心剑”,愈发锋锐无匹,杀机腾腾,直欲出鞘斩敌,以猩红鲜血饲喂! 红绸年轻人经此一役,不再是过往那个和老好人没什么区别的青年魏颉了。 而且就算是曾经侠义当头的剑客魏颉,也有干下过在中原礼阳城公然劫法场,一人杀掉六十余名士兵的战绩,手上背负的人命其实也压根就不少! 大概是得剑圣嬴秋要求,来北方天烛国大杀特杀,再加上民族仇恨、家国耻辱等等因素,魏颉在这片北国大地上,杀的人尤其多,杀人以后的罪恶感尤其少,甚至隐约有产生一种畸形的快感,觉得反正是杀蛮子,杀得越多,狼蛮族人全死绝了才好,这样那些中原失地就都能收回,包括碎肉城在内的六城雄城,也都能光复故土了。 这会儿在雨中小巷内,年轻剑客魏颉被方卓然的言语调动了情绪,火气上涨,心中那条酷爱杀人,且十分享受杀人快感的“苍龙”逐渐抬起了狰狞头颅,他有些按耐不住自己的行动了。 不凡帮大少爷方卓然嘴巴里面仍不干不净,骂魏颉绝对是一个疯子,脑子必不正常,正常人岂会满嘴胡话? 人间真武林老九乃堂堂天庭玄武帝君转世,在天烛第一魔宗折腰山里排行第九,麾下统管有上万兵卒,是何等彪悍无敌的人物?就算连地煞境巅峰修士面对林清,都注定是一个“死”,半分活头儿无,魏颉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焉能有这个资本在这里口出狂言,说什么连林老九都没能杀得掉他,此种荒诞不经的疯子言语,可亏他有脸面厚颜无耻的说得出口…… 魏颉怒了。 彻彻底底的被方卓然的傲慢言语激怒。那一瞬,但见红影倏然飘下红马马背。 红绸剑客右手握住白伞,保持着雨伞撑开挡在头顶的姿势,左手则拔出了别在腰间的血灵朝天阙。 风姿绰约,若神灵天仙。 蓦地里,剑出鞘,作龙鸣之声。 响彻整个羊场小巷,撑伞年轻人掠至半空,单手握剑,然后一剑斩落。 罡气呼啸,凛然而下,结合冲霄内经第四重的心诀“一飞冲霄”,贯彻力道极强,直奔方卓然劈去。 所使剑法,正是昔日他在巽风宫两宗武比之时自创出的招式,一剑狂人跪。 不凡帮少帮主明明已及时将佩剑举过头顶格挡,还是没能挡御得住此记剑罡,瞬间罡气入脑,意识散至天外,身子一软,膝盖一颓,就那样双膝折叠,跪在了地上。 而魏颉手中那柄伞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丝毫倾斜,身上那条红衣更是连点滴雨水都未有沾到。 扈蓉龄见这个红绸客武力这般高强,竟一剑便将剑修方卓然劈得跪倒在地,两眼已经泛白,丧失意识,此人之修为以及剑术决计已然通天,自己硬碰硬万万不是他的对手,便心下改换打算,准备从强攻硬夺,转变为机谋智取。 总之今日定要叫那年轻人去死,将他的佩剑血灵据为己有! 扈蓉龄满脸献媚,对魏颉适才那一剑的神威百般称颂,好言好语层出不穷,动用一切能想到的赞誉之词,来吹捧魏颉的本事强悍、造化无伦,就差没跪下来磕几个头,喊几声魏爷爷,来表现出自己对“魏大剑仙”的崇敬之情了。 红绸剑客魏颉在用“一剑狂人跪”劈昏了方卓然后,一直默然不言,缄口受用着扈姓刀修的各种夸赞高捧之言,等扈蓉龄把自己“吹”得差不多了,走过去把已然昏厥的方卓然从地上抱起,将之扛到马背上,安置稳妥以后,又将自身紫霄真气摧出部分,浅浅覆在了方家大少爷的身上,保证其身体无恙。 这真气形同一张无形的网状防御物,可消除绝大部分的伤害和冲击,极是安全。 江湖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谨慎些总归没错。 然后魏颉牵着那匹赤焰火龙驹的马缰,转过头,淡然说了句:“烦请扈兄带路,我和你一块儿去城里找你的心上人。” 扈蓉龄眉开眼笑,喜出望外,连忙应道:“能给剑仙大侠带路,我扈蓉龄幸甚至哉!” 三人一马,往前缓慢行进。 走了不到一里路,刀修扈蓉龄忽然开口说道:“大侠啊,这天气忒也冷了,凉嗖嗖的,我这酒壶里有自家酿的烧酒,最暖身子,能放松筋骨、解除疲惫,大侠旅途辛劳,要不喝点?” 魏颉晃了晃自己的酒壶,发现已不剩多少,便点头简单回应:“好,你给我往壶里倒一些吧。” 说着把自己的酒葫芦递了过去。 扈蓉龄把所谓的烧刀子烈酒倒了大半入壶中,又递回去给魏颉。 扈蓉龄仰头“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自己的酒水,咂了咂嘴,装出一副享受至极的样子,甚是惬意的说道:“哎,这冷天气,不喝点儿烧酒,还真就捱不过去啊!” 魏颉见他喝得爽快,腹中酒虫作祟,也开始嘴馋,快速抬头痛饮起来,没喝一会儿,手里的酒壶已再一次见了底,空空如也。 策马徐徐赶向蓬池城。 往前再行了不多时,红马赤骥背上的魏颉忽觉胃里面一阵翻涌,筋骨有些发软,心知是中了毒,多半刚才饮入腹内的烧酒乃剧毒之物,姓扈的居心叵测,用意甚是歹毒,故意投毒害人,要置自己于死地! 魏颉开始暗中运行九幽真气,以抵御毒素在体内的侵害作用。 只要年轻人体内尚有珍贵的道门真气九幽,天下再多再强再猛的超级奇毒,都无法奈何得了他! 谈不上百毒不侵,但至少即使被“侵”了,魏颉也有法子能将剧毒逼出体外,或是直接在身体内部把其彻底消化,保证自身安然无恙,连后遗症都不会有半分。 九幽真气很快以虎狼之力,猛力镇压了那股针对脏腑和筋骨的古怪奇毒,效率极快。 魏颉现已全然无碍,但他心思活络,打算从扈蓉龄的嘴巴里诱出些真话,玩心大起,想起了在燕子园里被孙三娘带去献给赏花老祖侯章头的那段经历,实在有趣得紧,心下暗自窃喜道:“这下又有机会玩一玩扮猪吃虎了!” 82中文网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三章 拿嘛砸宗桑 (第四更。) “哎呦,我的肚子,好痛啊!痛死我了!” 魏颉演技精湛,迅速装出了毒发剧痛的凄惨模样,紧接着把手里的白色伞扔到一旁,然后一骨碌从赤马马背上跌落下来,毫不设防,就那样重重摔在了地上。 雨水和土壤交杂,一地泥泞,魏颉自然也已满身污渍,浑浊万分,不堪忍睹。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脏成这副样子了,那再脏一点也无妨,于是红绸年轻人开始在雨中大地之上不住翻滚,左边滚来右边去,似当街撒野的泼妇一般,双手紧紧捂着肚子,两眼紧闭,表情配合着扭曲到了极点,伴随一阵阵声嘶力竭,有如杀猪般的哀嚎声,叫人一听就觉得此人定当是痛苦无伦,如身处煎熬地-狱! 很快魏颉已通过自己的“努力”,滚得形如乞丐,不单单衣服被尘泥雨水弄透,面目全非,头发打结,其状尤其惨烈。 披着雨蓑的刀修扈蓉龄搓了搓手,笑着走了上来,嘻嘻哈哈,慢步来到了魏颉的身前。 魏颉脸上沾了许多污渍泥水,他竭力睁开浑浊眼睛,伸出手指遥遥戳着那个手段阴险的扈蓉龄,咬牙切齿的怒骂道:“姓扈的,你这丧心病狂的奸贼!我与你并无甚么仇怨,你为何要用如此歹毒的手段害我?!毒死我对你有甚好处?” 扈蓉龄俯视着躺在地上的那个可怜的“疯子”,仰天哈哈大笑,猖狂无限,得意回应道:“有何好处?两个好处。一是可以在你小子死后,一刀剁下方卓然的狗头,以泄我心头之愤;二就是我想要你腰间的那柄血灵剑,只有你乖乖去死,我才能够如愿以偿。现在明白自己为何非得去死了吗?” 倒在泥潭里的魏颉饱受雨水和污泥洗面,这会儿功夫他才终于明白,原来扈蓉龄这恶人之所以会暗投毒酒,是想要自己的那柄红等剑胚,血灵朝天阙! 年轻人心下暗骂着这个傻子未免也忒不识货,全然不认得上官剑侠的爱剑,天下八大神剑之一的青霜,偏偏就要一柄血灵。 但转念一想也是,毕竟红等剑胚外部有金色剑鞘套着,而剑侠之青霜剑刃身通体发青,且剑鞘呈墨黑色,品相确乎和血灵剑相比是差了那么一点儿,朴素至极,更加不容易被人认出来,遭到歹人们的惦记。 都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古话总是没错。 魏颉仍装出一副腹痛如绞的悲惨姿态,愤恨万状,他瘫在地上,扯着嗓门大叫道:“狗贼,你这贪心负义的狗-奸贼!你丧尽天良,不得好死啊你!我就算死了化成厉鬼,都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哎呀呀,我的肚子啊,疼死我了呀!你,你,你究竟喂我喝了什么东西?” 扈蓉龄见魏颉被自己的剧毒祸害成这副人不像人的德行,心里十分有成就感,沾沾自喜,笑吟吟道:“那毒药啊,是我扈家祖传的宝贝,唤作‘断骨游魂汤’,无色无味,掺进酒水之中,神仙来了也喝不出,任你修为再高也决计无用,脏腑悉数破裂,经脉骨骼根根寸断,要经历巨大痛苦之后才死,若你内力强些,那就道,“至于我嘛,嘿嘿,老子对她其实也有点那么一点喜欢的,但那种喜欢吧,距离相爱的层次还差得极远,可能是我太久没耍女人了,又很巧有个小姑娘那么主动的倒贴我,才十六岁啊,白让我亲,白让我睡,这样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老子反正半点也不吃亏,横竖都是躺赚,无异于去青楼睡觉不给钱,两个字儿,白-嫖!等我把她玩腻了,也就是随意丢弃了,无所谓,跟养条狗当宠物,不喜欢也就扔了一样,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狗不能白给我-日,哈哈!” 那一刻,红绸剑客魏颉猛地从地上弹起。 蓦然拔出锋锐无匹的青霜神剑,芒罡闪动,刷刷就是两剑。 顷刻已斩断了扈蓉龄的两条大好胳膊。 满身泥泞的年轻人咬了咬牙,怒气灌顶,盯着地上那个没了双臂的废物,他眼神极是阴沉,肃声说道:“我原本想着玩玩扮猪吃虎来找点乐子,想不到你丫的别说虎了,连头猪你都不配当!怎么说呢……若是用湖州的地区方言来形容你这种人,就是‘拿嘛砸宗桑’!” 82中文网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四章 人间冷透,愁恨无边 (第五更。) 在大禹王朝江南道湖州的独特方言里,“拿嘛”就是你妈,“砸”就是这,“宗桑”就是畜-生。 你他-妈就是个畜-生。 便是“拿嘛砸宗桑”的意思。 魏颉显然已被姓扈的那番丧尽天良的言语所激怒,脑海里蓦然想起了自己昔日和小萝卜的种种往事,不再理智,怒火中烧,也没了什么扮猪吃虎的无聊性子,做了个鲤鱼打滚,一下子从泥泞地上蹿了起来。 瞬间发难,陡然拔出青霜,芒气如青龙,一剑断左臂,一剑斩右臂。 只是倏忽间的光阴,仅仅是刹那的晃了神,扈蓉龄甚至连挥刀自保的余地有没有,战斗尚未开始便已然结束。 刀修扈蓉龄,被剑客魏颉两剑断掉双臂,后仰倒去,砰然摔在了地上,泥水四溅! 魏颉立时归剑入鞘,然后猛掠上前,将自身续命之用的宝贵青云真气逼了出去,源源不断输送入断臂濒死的扈蓉龄体内。 目的很明确,就是不想让这个玩-弄少女的卑劣人渣死得那么痛快,那么容易,要让他“慢死”。 要等年轻人火气彻底发泄够了,再让那歹毒之徒命丧黄泉! 魏颉又大力踏出两腿,真气一吐,劲道绝强,两腿之后,有清脆的“咔咔”两声,又把扈蓉龄两条小腿最坚硬的胫骨给踩断了。 两臂两腿皆已断绝,但因被强行灌入青云真气而无法昏死过去的扈蓉龄痛不欲生,只觉得自己今朝落入这个手段残忍的活阎-王手里,简直是倒了八八六十四辈子的血霉。 因那阵持续不断,且激烈无伦、深入骨髓的剧痛,已沦为废人的扈蓉龄发出了凄厉而惨绝的叫声。 杀猪声?不不不,猪被杀的时候可不出他那种惨绝人寰的声音! 魏颉踩断那厮的双腿后,又厉声唾骂了一句:“看我怎么取了你这畜-生的贱命!” 随即走至一旁,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把原本纯白,现如今已被泥水雨水污染得肮脏不堪的小伞。 将之收拢起来。 魏颉手握已经合拢的油纸伞,便似剑客把持长剑。 伞非剑,而此刻的魏颉,也已狼狈万分,形如在泥里洗了个澡的乞丐一般。 雨中,剑客持伞却不撑伞,任由暴雨淋头而无所忌惮。 但见那袭已全然不洁净的红绸骤然一荡,震碎无数雨滴,年轻人飞身一跃,来到和“人彘”差不太多的扈蓉龄身子旁边。 轻轻抬起一脚,踩中地下那个被他唤作“宗桑”的男子的小腹。死死钉在地面,使其连动弹挣扎的余力都荡然无存。 因过分疼痛,甚至产生了麻木之感的扈蓉龄龇牙咧嘴,面部狰狞无比,破口怒斥道:“你,你有本事便一剑杀了我,我……” 魏颉冷哼了一下,眼神中流露满满的鄙夷之色,“你想说你死后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我?那他妈-的是你爹我刚才说的,适才本公子已用道门九幽真气驱散了你那什么断骨游魂汤,之所以故意装出一副即将毒发身亡的模样,就是为了吊你讲些有用的实话出来,嘿,想不到你还蛮老实的,有什么就说什么,也省了老子费功夫审讯逼供。姓扈的,讲真,你大爷我的演技如何?以假乱真的本事可够高强?” 扈蓉龄几乎快被活活气死,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脑子有-病的年轻人,居然热衷于“扮猪吃老虎”到了如此夸张的程度,不成功便疯魔,为了骗出自己的口供,竟专门演出身中游魂汤的毒发姿态,让自己免费看了一场好戏…… 倒也不是白看,只是先看,后收费。 收的价钱忒黑了些,直接便要取走观众老爷的性命! “疯子……傻子呆子!骗子!你个大骗子,老子今个儿出门没看黄历,落到你这晦气瘟-生的手上,也算我倒霉!” 断臂断腿的扈蓉龄扭动身躯,喊得撕心裂肺,“快点来啊!给老子个痛快的,黄泉路上我等你,瞧瞧你这杀千刀的杂-种几时去死,下辈子投胎是不是还做人……” 扈蓉龄临死前兀自破口狂骂,纵使即将身亡,他也须讨回些本钱才行。 魏颉没奈何的摇了摇头,也懒得在和这命不久矣、垂死挣扎的家伙多争吵些什么,既然他和方卓然的妹妹方倩并无什么笃实感情,甚至准确来说,此人摆明了就是在玩弄少女方倩的感情和身体。 那么魏颉作为素来仗义行侠的江湖游子,便有足够的义务取走这厮的性命,替天行道! 身体已被雨水彻底浇透的年轻人往扈蓉龄脸上啐出一口浓痰,将那把收束起来的雨伞对准了地上的濒死刀修,朝下方猝然一戳。 “白”伞的伞首抵出了扈蓉龄胸口膻中穴。 尖头碰触在这个浑身气府的中枢要害之处。 魏颉抽了抽嘴角,眯眼笑道:“宗桑,贼磨,搅泥弃屎!” 在湖州土话里,“贼磨”是再骂之意,而“搅泥弃屎”就是叫你去死的意思了。 旋即魏颉毫不留情将自身真气灌入伞内,本命内力促使这把平平无奇的雨伞获得了强悍至极的杀力,一点点往下持续用力,年轻人笑得越来越狠、越来越放肆,手上所用之力也一步步加大,加大,再加大!逐步把雨伞压入了刀修的胸膛,没入了将近一半。 扈蓉龄在死前仍谩骂不停,各种污秽言语不堪入耳,随着膻中穴慢慢被雨伞伞尖压破挤烂,他终于再也说不出话来,瞪大了双目,腔内再无半分吐出来的气息。 魏颉用尽可能缓慢的速度,让受“刑”者感受尽可能巨大的痛苦。 让扈蓉龄在极度的恐怖和疼痛之中,亲眼看着自己被雨伞逐步杀害,无能为力,只能接受自己必定被杀的命运。 就像魏颉口中说的那样,叫你去死。 侠客讲究言出必践,说了让你去死,就一定是会让你去死的,此乃“诚信做人”。 刀修扈蓉龄被伞活活戮死,膻中穴被完全摧毁,命归九泉后仍不闭眼,心有不甘,死不瞑目! “噗”的一下,魏颉从扈蓉龄胸口里面拔出了那柄杀了人的雨伞,撑开沾满鲜血,已近乎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白伞”,牵着坐骑赤焰火龙驹,带着被自己劈昏过去的剑修方卓然,顶着雨天去了蓬池城。 来到城中,四处找过路人打听,找到了当地不凡帮的本部基地,敲了敲门,把意识全无的方卓然放在门口以后就走了。 江湖游侠,做好事从不留名。 等处理完姓方的,魏颉在城中找个家规模不错的酒楼客栈,要了最顶楼的一间豪华屋子,在屋内浴室洗衣洗澡,待洗干净身子和那件鲜红绸缎的衣裳后,魏颉逆运冷家剑宗的那门内功玉兔真气,催生一股温暖气流把红绸烘干,又把衣服重新披穿在了身上。 这些事情都做完以后,外面天已经完全暗下来,屋内烛火亮堂,外头则只能看见星星点点的民家灯火,魏颉走下楼,去跟店家要了几坛酒,上楼去一个人自斟自酌,待把几坛米酒喝尽,桌上摆满空坛,愁思并无清减几分,酒入愁肠,更易发醉。 魏颉借着刚涌上头的酒劲儿,绕过了阻挡视线的屏风,缓步走至窗栏处,身临顶楼屋室,望向远处,满城皆睡,举目看天,明月独醒。 饮过酒的人,兴高者兴致更高,忧愁者心绪更加惆怅。 愁绪浓浓如墨,却无法化开。 魏颉独自站立良久,望着皎月出神,沉沉叹出一口气,挥了挥袖子,转身走向床榻,衣服也不脱,准备就此醉眠,明日一早再行赶路。 寂寥大道上高楼,醉酌独倚栏杆前。池中鸳鸯焉悲苦,结对飞鸟同翩天。屏风有意障玉兔,窗外灯火空照眠。 游子一挥春雨泪,蓟州来路已几千。望月哀送相思苦,何人不愿度关山?嗟叹今宵伶仃愁,冷透人间恨无边。 愁,恨。 无边。 82中文网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五章 小酒窝 (第一更。) 因为饮过酒后,胸中愁绪丝毫未遣,魏颉便没有将酒意震散,于床上倒头睡足,在蓬池城的酒楼屋室里宿醉到第二日中午才起。 醒后,他有条不紊的整理好衣服和行囊,独自出了客栈大门,骑上赤骥马,继续北行。 一路向北,出了蓬池城后又约莫行了两个时辰,天色已晚,迫近黄昏落暮,红绸剑客行至了一条宽阔大河的边上。 河流滚滚,水色极黄,如掺大量黄沙在内。 长河落日圆,流沙似黄绸。 这一时节的江南已桃花含苞,北国天烛的英雄府地界,却仍有白雪皑皑,寒风透骨。 低垂夜幕之下,在河畔,有个身穿绿色丝绒袄子的小姑娘,盘腿坐在地上,生出一堆火,用木叉串着不知什么肉,在火上烧烤,画面唯美温馨。 魏颉缓缓策马行近烧火处,“哎”了一下,朗声问道:“小姑娘,你这烤得可真香呀,是什么肉?” 绿袄小丫头抬起脑袋,看向那名骑在马背上的红绸年轻人,顿时满脸喜色,显然颇具成就感,笑道:“是兔肉,香吧,来,下马,我请你吃!” 魏颉一日未有饮食,肚子本就有些泛饥,听得少女提议,欣然接受,翻身下了红马马背,走上前去。 剑客曲膝坐在绿袄少女的身边。 借着火光凑近一瞧,见那小姑娘约莫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粉面朱唇,皮肤光滑-白嫩,极是漂亮可爱,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两侧有对浅浅酒窝,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戳。 一双捏着烧烤串串的小手也尤其精致,便似那春笋玉藕一般。 魏颉朝着漂亮小姑娘笑了笑,接过她递上来的那串烤得熟透的兔肉,小口一咬,只觉肉质软-嫩鲜美,入口即化,且连一丝腻味都无,和其他肉类相比要好嚼得多,风味独特。 “嗯,好吃哎,确实好吃,这我还是头一回吃兔子的肉。”魏颉啧啧称赞道,“小姑娘,这兔肉是你哪儿来的?” 绿袄小丫头犹豫片刻,回答道:“是我自己抓的呀!” 红绸剑客哈哈一笑,表示不信,说道:“这兔子跑那么快,你能抓得到?休要骗人,当心晚上尿炕。” 小丫头脸忽然有些发红,嘟了嘟嘴,终于肯诚实说道:“好啦好啦,不是我抓的,是我从家里偷跑出来的时候顺带拿的,我说实话了啊,这下不会尿炕了!” 魏颉眯眼笑了笑,又问:“从家里跑出来的?你家住在何处?为何跑到这里来了?” 面对年轻人的一连三问,少女不耐烦的蹙了蹙眉,噘嘴道:“哎呀,你吃就完了嘛,问那么多做什么?我这儿有酒,也是从家里拿来的,你要不要喝?” “呦,小小年纪还会喝酒啊,来,给我尝尝。” 魏颉伸手接过了酒坛,正准备对嘴豪饮,绿袄小丫头却急切的叫了起来:“喂喂,不许把嘴巴碰上去!” 魏颉感到十分迷惑,“为何不能碰?” 少女脸色更红,在焰气火光的映照下,粉蒸蒸红扑扑的,像蜜桃像苹果像樱桃,可爱到无可言说的程度,她扯着嗓门严肃道:“当然碰不得啦!要是碰了,那不成间接的和你亲嘴了吗?” 魏颉“噗呲”一下笑出了声,旋即仰头大笑起来。 小丫头扬着尖尖下巴,瞪大那双好看的眼眸,叫道:“你笑什么嘛!你这人好奇怪,莫名其妙的就乱笑!” 魏颉内心觉得这姑娘未免也过于可爱了些,遂点头应道:“行了,知道了,我嘴巴不碰到便是了。” 把酒坛高高举起,距离嘴巴尚有不少距离的时候,将清冽酒水从坛中倒出,使之精准流入了口中,几乎没有半点儿洒到旁边,嘴也未触碰坛壁。 “啧,这酒有点甜啊,叫什么名字?”魏颉抿嘴回味着酒水滋味,又把坛子递还给了少女。 穿有绿色绒袄的小丫头抱过酒坛,脸颊酒窝凹下,秀脸含笑,颇为得意的说道:“是萝卜酒,我自家用白萝卜酿出来的,好喝吧!” 萝卜。 小萝卜。 年轻剑客魏颉心头一动,又不禁想起了那个绿衣羊角辫少女卜倩,绰号“小萝卜”的她也和眼前这个小姑娘一样,可可爱爱,天真烂漫,如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一块玲珑无瑕的宝石,那么珍贵,那么美好。 魏颉心情又变得有些低落,兀自叹了口气,盯着那堆篝火出神。 绿袄小丫头见他发愣,有些不解,歪了歪头,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哥哥,你愣什么呀?” 魏颉被这三个敏感的字震得身子一抖,连忙转过头,摆手道:“没事没事,我没事,你……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想也不想就爽快答道:“我姓许。” 魏颉皱了皱眉,又想起一位已然离去了的故人,苦笑道:“许……许什么?” 许姓少女嘻嘻一笑,露出酒窝,然后匆匆站起身跑到旁边不远处,又快步跑了回来。 她手里掬了一捧雪,深吸一口气,用力呼出气息,手心里的积雪瞬间飞出,飘飘悠悠,若白莲初放,若春季柳絮,若三月梨花。 “我姓许,全名叫许吹,吹气的‘吹’。” 酒窝少女咧嘴笑道,“那你呢,你叫做什么呀?” 魏颉深知自己身份不详,不愿以真名示人,想起了杨春那本《六月飞雪集》里的一句“为嫌诗少幽燕气,故向北天马蹄疾”,于是微微一笑,说道:“我姓魏,叫魏北幽,你呢,喊我‘北幽哥哥’就行了。” “好,北幽哥哥,那你喊我许吹妹妹?” “不好听,嗯……我给你起个昵称吧,让我想想。” 魏颉思量一会儿,“你脸上那对酒窝怪好看的,不如我就叫你‘小酒窝’,可以不?” “可以呀,听起来还蛮不错!” 许吹对自己这个新昵称表示十分满意,开心而笑,脸上再现酒窝。 二人开开心心啃食兔肉,饮萝卜甜酒,享陶然自由,快活怡情,爽口舒畅。 待肉尽酒空,魏颉打个了饱嗝,道了句“多谢款待”,想了想,又道:“小酒窝啊,你请我喝了我吃了肉,说吧,想要什么,有什么是我能帮到你的?尽管提出来便是。” 绿袄少女许吹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喜滋滋的提议道:“那,北幽哥哥,你带我骑一骑那匹红马吧!” 说着伸出一根玉葱手指,指了指停在边上的那匹红毛烈烈的赤焰火龙驹。 魏颉爽快答应,笑着拍胸脯痛快道:“这有何难?过来,抱你上马!” 红绸年轻人一把将小丫头许吹抱起,然后施展轻功造化,掠身上了赤骥后背的马鞍。 绿袄少女已满脸绯红,不知是醉酒,还是羞涩。 魏颉坐在许吹的身后,双手拉着马缰,又回忆起了曾经和绿衣小丫头卜倩,以及红绸少女许灵霜一同行迹江湖的生活,胸中情绪亢奋,脑子里不由得又想起了杨春诗歌集里的一篇词,豪气大发,把篇内原词稍加修改以后,虽改得不伦不类,但却也朗朗上口,他震声念诵起来: “雪满地,狡兔已烹,唤君来饮萝卜酒,酒至酣处红映面,人如桃花;天为帘,大地为床,饱腹卧倒白金垫,朦胧仰看星满天,璀璨无边;西风烈,穿绒披袄,手抓梨花吹作絮,翻身上马剑指北,少年意气!” 82中文网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六章 非是英雄不自由 (第二更。) 因为周遭并无渔船,无法渡河,魏颉便纵马顺着流沙河一路往上游骑行。 绿袄小丫头与红绸剑客一前一后的坐在赤骥马背之上。 行路期间,脸上生就酒窝的少女许吹询问北幽哥哥,是不是曾经读过很多书,腹内极有文化知识,这才能够出口成章,诗词说来就来。 魏颉深知自己念诵的那篇词压根就是书生杨春的心血,自己不过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把那首词加以改动了而已,算不上多么有文化,充其量也就是记忆力还算不错罢了。 但既然在小丫头的心目中,自己是那么高大伟岸的一个“读书人”的形象,这辈子没做什么文章,却被当成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才高八斗之辈,若如实告知真相,解释作词原委,让许吹了解那词并非自己所作,岂不是白白伤了人家少女的心? 天上掉下来的便宜面子,不捡白不捡,这种捅不捅都全然无所谓的窗户纸,魏颉自然没有像傻子似的去捅破那层“膜”,连撒谎都用不着,闭嘴不言就行。 北幽哥哥和小酒窝两人,骑着赤焰火龙驹行了小半个时辰,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四周冷风刮起,嗖嗖作响,更加彰显阴森氛围,让人心生惧意。 小丫头许吹又冷又怕,整个小身子近乎团成一个球形,微微发抖,瑟瑟不止。 魏颉见其这副惨兮兮的模样,心生怜爱之意,便递出单掌,缓缓催逼本命内力和紫霄真气,气浪徐徐覆盖肉体,就那样紧密护在了绿袄少女的身上,许吹立时就发觉连一丝寒意和恐惧都不再有了,又惊又奇,匆忙扭头问道:“北幽哥哥,这是什么东西?好神奇,身体一下子就暖和起来了。” 黑夜里,流沙河旁,策马而行的魏颉忍不住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微微一笑,“什么东西?嘿,自然是好东西咯。我刚才我体内的宝贝真气输给你了,白给了你那么多,如此慷慨,是不是得谢谢我?” “嗯,谢谢大哥哥!”豆蔻少女歪着头笑道,声音甜腻腻的惹人心动。 魏颉快速咳嗽了一下,连忙道:“喊我‘北幽哥哥’,别喊我大……哥哥。” 许吹甚感奇怪,困惑难解其意,但既然魏颉喜欢她这般称呼自己,那去改口喊其一声“北幽哥哥”,也并不算如何为难,从家里逃出来的小丫头用力点了点头,“嗷”的应了一嘴,像只听话的猫咪幼犬,道:“好叻,那我就坚持喊你北幽哥哥了,北幽哥哥!” 魏颉“哎”了两声,抿嘴笑道:“小酒窝啊,你也太可爱了。话说你家到底住在哪里?又为什么要独自一人偷跑出来?你知道么,像你这样年纪的漂亮小姑娘,孤身一人待在外面,该有多么危险?这世上别的不多,心怀鬼胎的坏人那可多得不能再多,要多少有多少!” 许吹没有正面回答魏颉的提问,而是沉默良久,忽然转移话题,神秘兮兮的开口问了句:“北幽哥哥,你相信命吗?” 魏颉立刻皱了皱眉,以为自己听错了,便问:“什么?你问我信不信命?” “对啊,命,命运,你信不信啊?” 许吹深深埋着自己的小脑袋说道,“你觉得天上真的有飞来飞去的神仙吗?那个什么‘天庭’真的存在吗?如果存在的话,那么冥冥之中管着凡人命运的那些神仙,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们为什么要让那么多无辜的好人白白受苦,让那么多坏得流油的恶人得意忘形?” 魏颉脸色十分严肃,不敢置信这些话是从一个如此年纪小的少女口中说出,遂沉着嗓子发问:“小酒窝,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为何会突然问出这些怪问题?” 许吹摇摇头,声音愈加落寞,“没有,其实我也没吃过什么大的苦头,我只是替那些被白欺负的好人感到不值……” 少女快速抽了几下鼻子,嗓音里面有些许的哽咽,“听说掌管天庭的神仙个个都很厉害,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他们既然那么厉害,为什么不下凡来惩罚那些恶人啊?难道说他们和那些大坏蛋都是一伙儿的吗?我真的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 魏颉轻叹口气,嬴秋的二弟子杜擘曾摇头晃脑说过一句“天机不可泄露”,自己当下又如何能亲口告诉这个小丫头,其实这世上确乎是有天庭存在,里面确确实实有数不胜数的强大仙人,但他们全都下不来,不敢,也没有资格。 除了李太清、杜擘,还有浩霞仙子周云纤这三人特殊例外,其他神仙若胆敢破开天幕自私下来,一个两个的,都得去死! 除非有五方天帝出面,甚至是玉皇大帝亲自捞人,那才有一丝可能幸免于难。 否则,最终难免落个凄惨暴毙于剑下,身死道消的下场! 为何会这样?因为规矩。 这个‘规矩’的指定者,是个生来公鸭嗓子的断腿老人。 本名白佥,原是天庭战争之神,宇内剑道杀力最强的白虎帝君,转世投胎后化名嬴秋,虽做了个嗜酒赊账的邋遢老汉,但一身天上天下无人可敌的神通还在,自封“江湖守门人”,逼迫一切陆地尘仙飞升上天,同时也禁绝任何一名天庭仙人下界扰乱凡间,唯独他那三个宝贝徒儿除外。 这也就是魏颉昔日能有濠州落剑城里遇到李、杜、周三名天庭剑仙的原因,若换成其他人,有胆子偷跑下来拿剑? 呵呵,那嬴老剑圣多半早就一剑劈过来,将之当场斩杀了! “北幽哥哥,你说,人到底有没有来世的?”绿袄丫头蓦然转过头,极是认真地问道。 魏颉沉默片刻,点头道:“有的,肯定有的,所谓报应,分为来世报和现世报,你口中那些恶人都必然受到他们各自的报应,就算这辈子不报,下辈子也会报的,投胎入畜-生道,或是被罚永生不得轮回。” “那……如果是天上的神仙死了,他们也会转世吗?” “都是神仙了,成天飘来飘去餐霞饮露的,与天地同寿,想死恐怕会挺困难。”“我是说如果,如果他们被人打死了,或者被强行夺走了法力,抹去了记忆,从天上扔下来,他们会不会也转投凡胎,像我们一样做一辈子的凡人?” “小酒窝,你这些话都是从哪儿听来的,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 魏颉感到有些迷惑,眉头也皱得更紧了。 许吹顿时瘪了瘪嘴,心思低沉,提不起劲儿来,道:“是个算命先生说的,他说我……说我是观世音转世,但不是一整个观世音,是‘半截观音’,我也弄不清他们到底在讲些什么,反正就是满嘴神仙啊,下凡转世啊之类的。” 魏颉“噗呲”一声,然后哈哈笑了半天,“半截,观音菩萨还有半截的?什么江湖骗子,你别信那个算命的放狗屁,他都是胡诌乱讲一通,哄人掏腰包付银子的,若不说得玄乎些,怎么多捞油水啊?真好笑,你要是观世音转世,那我魏……魏北幽还是天庭共主,玉皇大帝下凡呢!” “唉,好吧,其实我也觉着那家伙就是在胡说八道,没奈何我爹还挺开心的,给了那骗子很多赏钱,真是浪费。” 绿袄小丫头淡淡道,“下辈子我不想再当女孩子了,我要当男孩儿,我要习武,要练剑,要当江湖大侠,当武林英雄,逍遥快活一辈子!” 魏颉长叹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许吹的肩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描淡写,不显得过分沉重,一大盆“冷水”浇了下来,“大侠,英雄,唉,成了那样的人,就当真能一辈子逍遥快活了吗?不见得啊不见得。” 坐在红绸剑客身前的少女嘟起嘴巴,“为什么呀?都是大英雄大豪杰了,不该逍遥自由,想不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干嘛就干嘛了吗?到时候名气之大,全天下皆知,还有谁能镇得住他快活?” 魏颉呵呵一笑,又伸出手在小姑娘的脑袋上搓了几下,平淡说道:“非是英雄不自由,早有嬴……” 他本来打算说出嬴老前辈的真实名字,但好歹及时改口:“早有剑圣立上头啊!” “早有嬴剑圣立在上头?嬴剑圣是谁?他为什么要立在英雄们的上头?”绿袄少女许吹大惑不解。 魏颉自顾自浅浅笑了一会儿,简单解释道:“那位姓嬴的老剑圣,是南边大禹王朝的‘江湖守门人’,只要有他在,天下剑道就在,只要嬴剑圣还活着,那么世间再多的英雄豪杰,再强的陆地尘仙,都不过是在争个‘天下第二’罢了!” 中原江湖从来不乏英豪之士,但有他嬴秋在,便可以没有白龙剑窟的老祖宗剑狂龙蠡,可以没有令邪派闻风裂胆的南青与北白,可以没有无数侠肝义胆、铁骨铮铮的英雄好汉……天下豪士风流皆可没有。 能打的全死光了都无妨。 只因他嬴老爷子,这一世的禹朝开国太子嬴秋,前世杀力胜过天庭共主的白帝白佥。 一剑无敌宇内,荡灭魔兵;一剑群雄命丧,扫清六国。 这就是最盛的风流,最大的英雄! 82中文网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七章 郡主身材确实不错 (第三更。) 英雄府会当郡与宝塔郡两地分界之地。 其水色如黄绸的流沙河上游地带,有座名为“绝了不让过?!我们二位宗主这个点儿想必早已安寝,怎么可能为了你个臭小子专门出山一趟?快滚快滚,再不乖乖滚远点,休怪爷爷手里的剑不长眼睛。 魏颉冷冷一笑,眼神含冰,如寒冬风雪,喃喃道:“好,我知道了,刀剑无眼,刀剑无眼……” 蓦然间拔出血灵朝天阙,结伴刺耳龙鸣声,剑修猛地刺出了一剑,罡气瞬时透穿了那个口出狂言的士兵左眼,令之眼睛当场瞎掉! 那瞎了左眼的士兵忙不迭紧紧捂住伤口,惨叫如杀猪,咬牙切齿的命令道:“都给我上,给老子砍死这个混账东西!” 此情此景,魏颉不禁想起了昔日初出茅庐,被误认为是“沧海凶神”司徒鲛,在月渠镇口受到官兵追杀之时,也是和现在大抵相同的情况。 马背之上两人,自己和少女。 除了“参战者”以外,甚至连敌人的数目也所差不多。 那便复刻一下那场战斗好了,反正现如今的魏颉,再也用不着别人相助,而坐在他身前的人,也从“小萝卜”卜倩,变成了“小酒窝”许吹。 物是人非事事休,山长水阔,今朝剑客入北国,依然是一言不合,说战便战! 曾经修为浅薄尚且无惧,以一对多,倾力而战,当下内力通天,手段奇绝,又岂有不大杀特杀一通的道理?! 三十多名持剑士兵一拥而上。 剑意凛然,叫人胆寒。 马背上魏颉再度撤出另一把武器,神剑青霜,左右手各把持一剑,红青双剑在手,那还不是天下我有? 现今的红绸剑修脱胎换骨,本事已堪绝世,纵是面对强无敌的地煞境高手,都可在不到三百招之内将之击杀,更况乎是这群修为低微,剑术平庸的弱小之辈? 如屠灭猪狗、宰杀牛羊一般,轻轻松松,毫无压力,说死就死! 血灵剑气直戮,被戳中者立刻暴毙,若改成斜劈剑招,则可轻松断掉敌人颈上头颅,甚至连孤烟直和倚暮疯两式意气剑招都全然无须递出。 青霜芒气杀力无双,摧人体魄如破白纸,一丝一毫的阻碍桎梏也不存在,凡是被青色芒罡击中之人,皆陡然身亡倒地,必定死无全尸! 又因绿袄少女许吹已被大量护体的紫霄真气覆盖遍了全身,非绝强破坏力无从伤之,魏颉自可全神贯注,把精力全部侧重于如何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杀光眼前的敌人,然后大摇大摆的闯入山门,而用不着去顾及怀里的小姑娘会否被激烈战况波及。 那股冲霄真气与东来紫气融合而成的佛、道两家气息,效用广泛,当真是件得心应手的稀罕宝贝! 一盏茶的功夫,众兵已基本全军覆灭,满地都是尸体。 除了魏、许二人外,尚存“半”个活人。 那最后被魏颉留存性命活着的士兵已被废去一眼,他亲眼目睹同伴们被这般快速的杀死,命贱如蚁,已骇得丢了半条命,见那个身穿红色绸缎的年轻人骑着赤马缓步行上前来,更加肝胆欲碎,两腿发软,直欲下跪! 他已彻底没了厮杀迎战的胆量,伸手往腰部一掏,却不是抽剑,而是取下了那只呈牛角形状的长笛。 深吸一口气,猛地吹响了号角。 其声极是悠扬,如古老时代野兽的低嚎,远远的飘了出去,往山上去了。 魏颉不解,皱着眉头,问他吹这笛子是何意,这难道是在搬救兵? 那左眼已盲的士兵咧开嘴大笑,沉着嗓子道:“去死吧,你这家伙很快就要去死了!‘炎神犀’是烛龙之焰落入凡间后诞生的圣兽,你们今日能死在圣兽的手上,也算是你们的福气!” 有轰轰隆隆的地脉震动之声朝着山脚下袭来。 魏颉眉头打结,抬起头往高处看去,要一探究竟。 沉沉暮色里,但见远方赫然出现了十几团醒目火焰,以极快的速度奔向此处。 “炎神犀……什么鬼玩意儿?”魏颉满脸鄙夷,“还烛龙之焰,还他-妈圣兽,呸,你咋不上天呢?” 如刺破黑夜的灯火般的烈焰终于赶到了山脚,距离那座绝顶山白玉牌坊仅剩不到百米。 还在拉近。 有凿军破阵之气势。 骑在赤焰火龙驹背上的魏颉目力非凡,这会儿可算是瞧得真切,知道了那些“火”到底是什么东西。 原来那士兵口中所谓的什么“炎神犀”,其实和魏颉那日在金梁王府里见到的笼中“火犀”没什么大的分别,都通身洁白如雪好似涂抹牛奶,犀角之上有一团持续燃烧而不熄灭的火焰,差别可能就是这十来头犀牛的体格更为魁壮结实,肉量更足些罢了。 魏颉哈哈一笑,神色自若,并无半分慌乱,只因他此时想起了那天自己被金梁王嬴昆爱女,“百里郡主”嬴凰使计擒住,惨遭麻绳紧紧束缚,捆绑住手脚,夺走武器血灵,又被那个娇生惯养的刁蛮郡主吩咐一众侍卫,把自己的手臂强行塞入了关有火犀的笼子里面。 若不是魏颉体内有浩霞仙子周云仙赠送的那颗仙家至宝三尺玲珑心,水火不侵,那会儿多半早已被火犀牛角上面的烈焰焚烂整条胳膊,痛不欲生了! 魏颉脑子里想着那个把自己称作“胃胀气”,又好生折磨虐待了一番的蛮横小郡主,内心竟出奇的平静,丝毫怨恨仇视的想法也无,甚至现在回忆起来,还觉得还有些许趣味和乐子在里面。 天庭剑仙杜擘用自己的本命元神炼化出二十四道无上剑气,赠予魏颉四分之一,而六剑中的第一剑“立春”,就是魏颉在金梁王府的异兽阁内,在极度危机的关头发射出来的。 那缕立春剑气威力好不一般,果真有陆地仙人之势,着实令人惊掉下巴,气浪滔天如璀璨长虹,划出一道莹绿色扇形,将阁内的大量异兽和侍卫悉数斩杀,唯独被赤犼涎液腐蚀掉衣裳而浑身赤条条的小郡主嬴凰有幸生还,免于死在恐怖至极的无上剑气之下。 追忆着那日少女嬴凰裸-露在外的绝美身段,香肩白背,柳腰细腿,皮肤滑腻软-嫩,便似吹弹可破,被自己从废墟里抱出来的时候,犹自扭动挣扎不停,好像一条浑身皮毛尽褪的年幼小鹿…… 魏颉浮想联翩,脸上带着微笑,忍不住发出“啧”的一声,自言自语道:“郡主身材确实不错。” 82中文网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八章 碎琉璃,破彩袖 (今日四更已完毕。) 十余头被命名为“炎神”的巨型火犀,以雄壮霸道的气势,脚踏山路,直奔山脚下的牌坊处冲来。 巨兽冲锋,真正是地动山摇! 就在那个吹响了手中号角,把强悍群犀召唤过来的士兵心情极度得意之际,他耳朵里蓦然听到了那个骑马年轻人的“狂妄”之言。 山脚那座白玉雕成的巨大牌坊之外,红绸剑客魏颉见到这等若是换作普通人,早该吓得落荒而逃的恐怖阵仗,微微一笑,表情淡然,他凑近对身前的绿袄小丫头说道:“小酒窝,你信不信我不动手,光动动嘴,便可让那几头巨兽停下脚步?” 许吹自然不信,扭过头好奇的问道:“北幽哥哥,你是要做什么呢?要……念咒么?” 魏颉嘻嘻笑道:“差不多吧,这是一种武学,唤作‘灵犀语术’,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教给我的,这套功法厉害得紧,可与世间万兽对话,除了蛟龙以外,其余任何珍奇野兽,均会在我这门术法之下乖乖驯服,听从命令。” 许吹瞪大了那双眼睛,满脸写着“不可思议”四个字。 魏颉神情快意,道了句“给我瞧好了”,倏然纵身跃离了马鞍,飞速掠向了那群角上生火的雪白犀牛,直面强横无比的群犀冲势。 嗓音以雄厚内力遥遥传了出去,以灵犀语术的妙诀,吼出一声“给老子停下来”,刹那间,音浪如涛涛大潮,席卷而出。 山间草木皆倒伏,其真气之雄,实在无与伦比! 那群通神纯白的魁壮火犀一听得此声,立时止步不前,就那样乖乖的止步在了原地,噤若寒蝉,纹丝不动,就似十几具燃烧着火焰的白色雕塑一样。 被年轻剑客刺瞎了左眼的守山士兵登时被吓得够呛,腿肚子打颤,眼珠子几乎都快掉落在地,他张大嘴巴看着被魏颉轻松“定”住了那十来头雪白巨兽,只觉得自己恐怕此时此刻是在做梦。 若非梦魇,这世上又怎可能有人仅凭一吼,就让十几头炎神化身的巨犀当场停步不前的? 魏颉以公冶锦的家传秘术震住群兽后,再度运用出了从“月姑”冷婵那边偷学来的冷家剑宗独门内功,玉兔心经。瞬间便有一大股幽蓝色玄奇真气自血灵剑尖射出,极寒刺骨的内力浪潮铺天盖地,将那十几头纯白犀牛角上的烈焰尽数扑灭,“嘶嘶”灭火之声大作。 再甩开青霜剑芒,罡气锋锐,杀力绝猛,只是轻描淡写的几下之后,那十几头被绝道:“看来你没这个能耐啊,那就不好意思了。北蛮子,听好了,我魏北幽自南国大禹而来,特来你们天烛杀人,不杀好人,专杀恶人,当然,还有你们这些替人卖命的蛮族狗腿子,我也是见一个杀一个!” 那个已然放弃生存希望的独目士兵索性那右眼闭了起来,伸长脖子,闭目待毙,只求一死了之。 此时此刻,一个内力强横的年迈嗓音从北面方向遥遥传来:“是何人胆敢在我绝顶山地界闹事?” 旋即,另一个同样苍老而有力的声音跟着响起:“竟能将我养的炎神犀全数杀死,来者究竟是什么人?!” 那个即将身死的士兵一听到这两个声音,立时睁开右眼,表现出极度亢奋雀跃的状态,大喜过望,叫道:“二位宗主,你们来啦!这名贼子姓魏名北幽,是大禹王朝的人,负责守山的三十多个兄弟,都被这家伙一人给杀了!” 魏颉死命揪紧士兵的头发,令之痛苦不堪,年轻人瞪着眼睛,恶狠狠的厉声问道:“老实回答,这两个老家伙是你们山门的宗主?叫什么名字?修为境界几何?说了便赏你个痛快的。” 那瞎了眼的士兵顿时“哈哈”笑了起来,狂妄无比,震声回应道:“我们的二位宗主修为通天,分别唤作‘琉璃剑’王青釭和‘彩袖剑’王赤霄,乃绝顶山开山老祖,灵栖洞洞主‘剑王’王阳煦的两名嫡子,皆是六阶凝丹境的仙品剑修,你小子,这下可插翅难逃了!” 魏颉冷冰冰的“哼”了一声,脸色森然,猝然挥动青霜,手起剑落,那个甚是聒噪的独眼士兵已脖颈断裂,人头骨碌碌滚落于地。 杀掉了守护绝顶山门的最后一个士兵,魏颉让绿袄小丫头许吹躲在自己身后。那一刻,手握青霜神剑的红绸剑修嗓音震天,他冲着山门高处猛然大喊道:“大禹王朝江湖游侠,四阶洗髓境剑修魏北幽,今夜要独自一人碎琉璃,破彩袖,问剑绝顶山!” 82中文网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九章 喊错了 (第一更。) 狂妄! 山脚下那名身穿鲜红绸缎的年轻人态度极其狂妄,无法无天,竟冲着此处山门,扬言要“问剑绝自己只有洗髓境,但实际上,其内力真气的储备量早已是地煞境最为巅峰的状态水平,可与天罡境修士一战。 姓许名吹的绿袄小丫头心情十分焦虑,惶恐担忧,生怕这个北幽哥哥做出甚么不够理智的傻事,便小心翼翼的伸出玉雕幼手,在后面扯了扯红绸剑修的袖子。 魏颉全神贯注于观察那两名剑仙的气息流转,对其他事物并不如何在意,被冷不丁这么拉了一下衣袖,恍惚间,竟觉得自己身子后面的少女还是昔日那个绿衣小丫头卜倩,遂头也不回的快速道了句:“小萝卜别闹,你站好。” 小萝卜?不是小酒窝吗? 此言一出,立时察觉到不对,酒窝少女许吹只是略感迷惑,而出口成错的魏颉却颇为尴尬,撇了撇嘴,忙不迭解释道:“口误了哈,纯属口误!小酒窝,你莫要介意,我脑子里老想着你家酿的萝卜酒,甜甜的,贼好喝,这想着想着,就喊错了……” 看江湖谪仙行首发就记住域名:.w.8.2...m。82中文网手机域名: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章 天方夜谭 (第二更。) 两道绚丽流萤划空而至,破开沉沉夜幕,剑仙踩剑悬停半空,姿态巍然,不可一世。 来者,正是绝道:“弟弟,你休要信了这小子的鬼话,这厮口中所言若当真句句属实,他又岂可能仅凭四阶小圆满的水平,就杀光了你养的那十几头炎神犀?想想就知他在撒谎,你别信他!” 王赤霄顿时恍然大悟,旋即怒意更炽,居高临下,扯开嗓子厉声大叫道:“姓魏的,快快如实招来,你到底是何修为境界?可有凝丹境?” 魏颉翻了白眼,冲着半空“呸”出一口痰,没好气的回道:“问那么多做甚?你管你爹是何修为水准?我是四阶还是四十阶有那么重要吗?你只需要知道两点,一是老子从大禹王朝而来,专程来杀你们蛮子;二就是,你这老小子今朝必须给我死在这儿,必须!知道了么?知道了就速速过来领死,本公子现在心情尚可,就勉为其难赏你一具全尸好了。” “剑王”次子王赤霄被魏颉这番言语彻彻底底激得狂怒,神智不再清楚,几乎已满脑子都是“杀人”二字,目眦尽裂,龇牙咧嘴,大声喝道:“我杀了你替我那些炎神犀报仇!” 眨眼间,剑仙王赤霄已暴然发难,左右手衣袖瞬时焕发出七彩斑斓的光泽,恰同揽入彩虹入袖,而他脚下那柄赤霄剑更是血光盈天,凶气尽展,若脚踩赤色长龙,狰狞可怖万状。 剑气鼎盛,长剑划出一道璀璨光彩,绝顶山二宗主已急急俯冲而下! 原本立在原地的红绸年轻人同样身影一闪,施发顶级内功幻魔身法,周身如有紫雾萦绕,堪称奇幻绝伦,罕见无匹,剑修单手把持青霜剑,神剑剑刃之上芒罡极长极粗,剑气杀力自然也极猛极强。 魏颉拔地而起,冲天袭去,和彩袖飘摇的华丽剑仙正面交锋。 一时之间,就仿佛是有一赤一青两道炫美光柱彼此对撞,仙人战仙人。 势不可挡! 自古以来,以四阶洗髓境修为,胆敢直面六阶凝丹境仙品大能的剑客,恐怕人间屈指可数,搞不好绝无仅有! 战斗已一触即发。 开战前年轻人有许多腹中言语都还没来得及说。 比如魏颉没说自己虽然修为底蕴只有区区四阶水平,但其膻中府海内的真气储备却已达半步天罡境。 比如魏颉没说自己以前在长公主山巽风宫当牛鼻子道士的时候,就曾在后山小屋之前跨越两境,于火势滔天的环境里杀死过脱俗境剑修了。 比如魏颉没说自己已经亲手宰掉了剑侠上官白檀的师弟师妹,胡箔、常雀儿那对具备剑道仙品修为,却投靠北蛮的奸夫淫-妇了。 比如魏颉没说自己把耶律镇江的王府里里外外“血洗”了一通,杀地煞境两人,诛凝丹境五人,高手悉数死尽,甚至连那位至高无上的南院大王都难逃一亡…… 这些都没说,为什么不说? 因为来不及说,当然也没有必要去说。 跟一个活不久的死人,是用不着过多言语的。 年轻人和中年剑仙正正好好在白玉牌坊所在的位置交上了手。 听得一声撼天动地的巨响,是王赤霄的赤霄剑和魏颉的青霜剑两两相撞所发出的声音。 其势雄巨,天晃地动,连整座巍峨牌坊都为之震颤起来! 那一刻,剑派二宗主王赤霄两个“彩袖”之光达到最强状态,极其明亮而刺眼,五彩斑斓,气息汹涌,虹气席掠,杀浪卷卷。 强横无比的炫彩大袖如一张虹化巨网,似要将那个被紫雾裹挟起来的年轻剑修彻底笼罩在内,困杀其中,使之失去自由,凄惨身死! 彩袖之光尚未完全包裹住持剑年轻人,魏颉身后便忽然有一面体形浑圆的大“镜”,以极快的速度浮现,并在一瞬绽放出极度强大的惊人光亮。 圆镜彩光极盛,日头高照,夜色消散,竟已轻松盖过了王赤霄的那对五彩大袖。 任你彩袖如何夺目,我自有镜像之光,可胜万物,可压星辰! 刹那间,有两根粗如巨型蟒蛇的“彩条”,自碧海飞金镜中猛蹿而出,呼啸着往前疾冲,很快就已顶破了两个大袖的罩子,彩袖破裂大洞,就好像凝丹剑仙的那件护身至宝,在彩条的面前,不堪一击,如同浆糊白纸一样脆弱,一捅就能穿透! 两条彩“蟒”若绳索般将彩袖剑王赤霄的双臂紧紧缠绕裹住,令其短时间内无法挣脱,更加出不了剑,递不了招。 年轻人嘿嘿一笑,右手仍握着青霜神剑,却不出剑杀人,而是左手递拳,覆盖了黑玉断骨镯“黑气”,从而大幅提升破坏力的那颗左拳,对准那名惨遭彩条紧密困厄的仙品剑修王赤霄。 所使拳招,无疑正是那日老师傅石勇力传给魏颉的本家近战功夫,拔山拳。 恰如老跤师所言,习我拔山拳者,力拔山兮气盖世,诸天神佛难挡,万界仙王难敌! 更何况,当下的对手,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剑仙而已? 年轻人魏颉把气海里的本命内力源源不断通过漆黑左拳送出,一拳接一拳,痛痛快快轰砸在王赤霄的胸前,每一下都打得异常爽利且精准。 如捶砸衙门口前叫天鼓,砰砰不停,击鼓伸冤。 又如打响战场阵中军令鼓,百万军师人心振奋。 绿袄小丫头许吹已然看得是两眼发直,愣愣的张大了嘴巴,豆蔻少女想不到自己的“北幽”哥哥非但剑术通神,就连拳法和法宝的运用都能做到如此“神仙”水准,简直就不像是世俗凡人,根本就是天神下凡了啊! 短短几个呼吸间,拔山拳传人魏颉已递送出去了不下百拳。 生生把中年剑仙的肋骨脏器给捶了个稀巴烂! 王赤霄口中鲜血狂喷,却无有一滴溅在魏颉的俊秀脸上,只因年轻剑修浑身有幻魔真气裹罩,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污染,出淤泥而不染。 凝丹境剑仙无还手之力,被洗髓境剑修用双拳活活打死,当场毙命。 此等荒诞至极而全然不合乎常理的事情,纵然放到天方夜谭的志怪里面,都不会有人相信! 但它就是确确实实的发生在了绝顶山脚下。 如假包换。 看江湖谪仙行首发就记住域名:.w.8.2...m。82中文网手机域名: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一章 见王 (第三更。) 王青釭惊得毛骨悚然,不忍见自己的亲弟弟被敌人如此惨烈的捶杀,急忙御剑掠下,要去火速支援王赤霄。 可惜为时已晚,大势已去,当他脚踩青釭剑赶至白玉牌坊的时候,弟弟王赤霄已了无生机,胸膛部位彻底被年轻人以浑黑单拳捶烂,里头支离破碎,骨骼和脏器都沦为烂泥,连那颗心都已裂作了七八瓣,死得很惨。 魏颉心念一闪,顺势御出冰塞川和雪满山两柄仙家飞剑,两脚踩住两剑,保持自己能够和剑仙一样悬停在半空,然后松开了碧海飞金境的两根束缚,随手就轻描淡写的扔掉了王赤霄的尸体,如同扔一条死透了的街边老狗。 绝道:“喂,老小子,你的性命本公子已经饶了,快带路吧,领我们上山,去山上以后给我们找一个无人的屋室,我的小妹子有些累了,要好好歇息一夜。记住啊,你若胆敢有何花花肠子,不老实,嘿,我一下就能要了你的命,让你下去陪你弟弟!” 眼耳口鼻皆有鲜血流出,显是内伤极重的王青釭唯唯诺诺,快速点了点头,小鸡啄米,诚惶诚恐的表示自己愿为“魏大仙”效劳。 一介四阶洗髓境剑修,能够这般颐指气使的胁迫凝丹境剑仙给自己办事,为自己充当带路的“小弟”,这样的搞笑之事,真可称得上是滑稽无比了。 魏颉开慰一笑,作长者姿态,拍了拍“琉璃剑”王青釭的肩膀,赞声夸道:“好一个‘魏大仙’,嘿嘿,本公子喜欢这个称呼,就喜欢你这种有眼力见儿的家伙,‘见风使舵’有什么不好的?你弟弟已经被我打成一滩烂泥,而你却好端端的活了下来,有时候骨头稍微软一点也蛮不错的,至少能活得久些,不至于死得那么快,你说对吧,小王?” 被唤作“小王”的中年剑仙王青釭连连点头,卑微应道:“魏大仙言之有理,句句皆是真知灼见,我王青釭能在大仙的手上留存性命,真是三生有幸,福缘所至……” “魏大仙”顿时仰头狂笑,旋即纵身一掠,来到高处,猛地轰出一拳,真气自右拳贯透而出,凶猛无俦的拳罡砸在白玉牌坊制高点的那块牌匾之上。 只听“砰”的一声,那块写有鲜红大字“绝道:“北幽哥哥,你可真厉害,我也好想像你一样厉害,这样的话,我就能去把山上那些坏人全都杀光了。” 魏颉想起了昔日小萝卜卜倩对待坏人的态度和看法,思量片刻后,凑近脑袋,道:“坏人这种东西啊,是杀不光的,死了一批,还会有另一批坏人出来,我们要做的呢,就只有独善其身,强大自己,等什么时候坏人来侵-犯我们了,就能有足够的实力去对付他们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杀之!” 红绸剑客猝然“驾”了一声,策甩马缰,朝着北面方向赶去,骑马入了绝顶山。 在“琉璃剑”王青釭老老实实的领路下,魏、许二人在山顶的一间屋室内暂住了下来。 这一晚,小丫头许吹在床上闭目安睡,魏颉已全无困意,保险起见,先将王青釭身体所有窍穴尽数封死,而后来到屋子的一个角落,静静保持着半睡半醒的状态,盘腿在地,如老僧入定,安心修习内功,真力气息流淌全身,一遇风吹草动便会惊觉,但凡感知到丝毫“杀意”,年轻人立时便会清醒过来,并暴起杀人,保护自己的同时,当然也能护住绿袄少女的人身安全。 半夜,已被撤去了脖子上两柄飞剑的王青釭按耐不住性子,不愿让自己的性命完完全全受制于人,他咬紧牙关,承受着浑不亚于筋骨寸断的极致剧痛,自行震碎了体内那颗“八宝琉璃”,与此同时,周身窍穴被琉璃破碎时的冲击力猛地带开,冲破了指力封印,“琉璃剑”重获自由。 满身淤血的剑仙王青釭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离开屋子后,即使身子上下的穴脉皆痛苦无匹,但他依旧坚持着快步而行。 夜色之下,王青釭硬撑着来到了位于山巅的那处隐秘窟穴,灵栖洞。 跟自己生平最为尊敬崇拜的亲生父亲,同时也是整座山头的太上宗主详细阐明了情况,把火犀死绝、弟弟败亡、山门被毁等等事情都跟爹爹讲了一通。 绝顶山开山鼻祖听罢后,雷霆大怒,当场便吹胡子瞪眼,决意就此出关! 月明风清的深夜里,红绸年轻人魏颉提剑匆匆出了屋室,神情肃穆,严阵以待。 只因他见识到了那位绝顶山武力巅峰之人。 天烛国南院纯粹剑术之王。 见到了剑王。 王阳煦! 看江湖谪仙行首发就记住域名:.w.8.2...m。82中文网手机域名: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二章 已近陆地尘仙 (四更完成。) 月光下,院子庭前。 所立男子身穿一袭橙色的亮眼大衣,衣裳面料鲜亮,其人之体格气态极是雄伟霸道,如此不凡的超然气魄,胜过万千庸俗之辈,魏颉曾在洞庭山摩天崖之上见识过类似的“神人”品貌。 来者那份堪称惊世骇俗的无上威慑力,竟可与那威震天下的白龙剑窟老祖宗“剑狂”龙蠡相媲美! 那名两眼精光烁烁,似眸中含利刃,胡须浓密茂盛的年迈男子手中持有绝利双剑。 两柄精致长剑都已出鞘,锋锐无比的剑刃在如银月色的照耀之下,发出叫人尤为胆寒的凶光,极是吓煞人胆,使人心魂俱颤。 恐怕若换成那些胆量不强的凡夫俗子,面对此名身材高大魁梧的持剑男子,尚未开战,便已在气势和胆略上输了八分,逊了一筹! 当然,立在橙衣男子对面的那个年轻剑修自然也不是凡人,年轻人身穿鲜红绸缎如有浓血涂遍全身,意气超脱,内力通天,正是在山脚下扬言要“问剑绝了要问剑你们绝顶山,那么若不灭了你剑王王阳煦,倒显得是我言出未践,有失诚信了。姓王的老王八蛋,速速把脖子伸过来受死!爷爷我慷慨大方,赐你一剑,叫你剑王去见阎-王!” 剑王杀向剑修。 剑修迎战剑王。 两人一老一少,岁数已相差甲子以上,但若论内力造化,竟还是要魏颉稍稍高出那么一些,绝顶山山主王阳煦身为天烛南院剑术扛鼎之人,自然在刚才做“口舌之争”的时候,便已较为粗略的判断分析出了魏颉的真气水准。 并得出一个结论,如果两两硬拼内力,那么自己决然是讨不到丝毫的便宜,搞不好还要阴沟里翻船,死得惨烈,和耶律镇江一样命丧家中。 所以此场月夜下的斗剑厮杀,绝顶山剑王作战策略已定,他打算始终要和那袭红绸保持充分距离,更不能硬碰硬的相较真气,否则就是自讨苦吃,自寻短见! 而红绸剑修魏颉三尺剑心在胸,智慧玲珑,当然也是心知肚明,自己虽然吸取了海量的真气入体,膻中府海中丰沛绝伦,但因青龙体魄已碎,身躯肉体的强度已极弱,跌跌坠坠,不过只剩四阶洗髓境初阶的可怜水平,用“不堪一击”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 一旦结结实实中了半步天罡境修士的一剑,即使没有打透,结局也毋庸置疑,自己必然要客死他乡,亡命于北国绝顶山,沦为尸体,再也回不去了! 两人都笃定一点,决计不能让对方近身,更要把注意力侧重于防守和闪躲,保证自身体格安全,否则纵然以命换伤,那也没有任何意义可言。 故而这一战,基本可视作是两个“纸糊”体魄的剑道宗师之间的决斗较量,头脑谋划和实战技巧同等重要! 两个杀力抵达地煞境巅峰境界的纸糊剑修,双剑对双剑,在庭院之中倾力而战。 月光如稠,却也万万稠不过庭内的滚滚杀机。 此战之凶险,若一言以蔽之,那便是“胜负一触即分,生死就在须臾方寸间”。 红绸剑修身影如电,出剑不停。 左手血灵剑作刺耳龙鸣,使北方游侠余勇所悟之大漠星辰决,漠中星光璀璨,点点夺命;右手青霜剑芒蛇挥甩,用人间剑圣嬴秋自创之霜刃把示君,一气只一剑,一剑诛万军。 橙衣剑狂姿态雄霸,全力作战。 左手破日剑浪潮磅礴,似有一轮圆日盈空,剑气搅动金色光彩,长刃穿破大日,骤放极光;右手无止剑罡气浑厚至极,有无敌于当世的霸道魄力,剑意可传千秋万代,永无所止。 双方剑气交错,形成风浪龙卷,摧得庭院地砖尽数掀起,尘土碎屑劲风被席卷带起,高高飞扬。 如此惊人的破坏力,理所应当是两位地煞境剑修激烈对战所会造就的惊世场面! 王阳煦威震天烛,绰号“剑王”,剑道王者,顾名思义,此人拥有一颗睥睨群雄的无极“剑心”,自认为王,除己之外,其余人俱是麾下臣子、脚下蝼蚁。 心境之强猛,心“镜”之坚实,连折腰山诸峰共主都由衷赞叹,表示其远远胜过当世别的高手,和凡庸常人更是无可比较,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自知修为底蕴远不及王阳煦的魏颉在与敌人对战了将近两百个回合之后,年轻剑修转变战法,拉开更大距离,瞬时祭出了八柄飞剑,冰塞川雪满山朝三暮四火蛇水龙厚善重罚。 八条萤光熠熠的通灵小剑,华彩明丽,一共组成两座规模不大的“摄魔剑阵”,左右前后包抄,从四面八方来袭,就那样死死困住了不慎陷入阵中的橙衣剑王。 另有一团银白色的斧状物事自年轻人右腕处的翠绿玉镯之中飞出,此为当年天庭玉蟾仙宫圣物,内涵月精月华月魄,该法宝在夜间灵力最强,可发挥白日里无所匹敌的奇效,不仅可作为杀力法器摧残敌身,能够在极短的时间里,突发性该换某一处地方的“天时”,让圣物使用者占尽天机时运,大获战斗优势。 飞斧月涌猝然一出,大院内飞沙走石便快速止歇,满天月色慢变得浓如雄日光芒,茫茫然倾泻而下,量极大,色极密,似天上仙人泼洒白“水”入凡间大地。 推翻盛银碗,一身皆是月。 满院银月。 此为倒转天时之后才会有的神异效果! 饶是见多识广的南院第一纯粹剑士王阳煦都着实吃了一惊,大感不可思议,但好在作为绝顶山剑派之主的他坐拥顶尖心境,唯我无敌,即使身陷两座小型剑阵,又失却了本该属于自己的那份“天时”,但心态也仍纹丝未动,浑然无惧红绸剑修的那些杀伐法宝和天机圣器。 照样竭力而战,无所保留的施展着昔年自行创立的顶级剑术,昭阳剑法。 他王阳煦当年就是使用此套上乘剑法,和那会儿还是上京皇室太子的诸葛长怀打成了平手,八年前又与血翎剑仙南宫丰羽杀了个昏天黑地的。 诸葛老大曾亲口点评“剑王”的心境,称“阳煦之心,已近陆地尘仙”! 看江湖谪仙行首发就记住域名:.w.8.2...m。82中文网手机域名: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三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一更。) 穿着鲜橙大衣的年迈剑王,与胆大包天敢来问剑山门的年轻剑修魏颉,在山顶某间庭中大院内,倾力厮杀,两两决战。 双方皆展露毕生所学,双剑对战双剑,所使武学技法,俱是寻常武者梦寐以求的巅峰功诀,杀力极度强盛,无与伦比! 二者在约莫战至两百回合之际,年轻人魏颉御出八条细小通灵飞剑,结出两座小型“摄魔剑阵”,杀力程度叠加,包围住了阵中的剑修老者王阳煦。 另有一件神界至宝,玉蟾仙宫的圣物飞斧“月涌”,通玄之功,迅速扭转院子上方天时,月光照射之下,庭内“天机时运”已尽归法宝主人魏颉。 在自家地界丢失天时,自认无敌的剑术王者王阳煦因为拥有至高无上的“心境”,浑然不为所动。 他面对魏颉连绵不断的法宝攻势,以及两套迥然不同的强悍剑法,非但没有丝毫动摇,反而还愈战愈勇,全身剑意徐徐上升,增强攀登的速度奇快,竟是在短时间内飞速成长,杀力迫近天罡境小圆满,真正是恐怖如斯! 绝顶山“剑王”不惜损耗珍贵寿命,冒着走火入魔,甚至自爆而亡的巨大风险,强行汲取山巅全部灵气入体,突破原本就已极为“纤薄”的境界隔膜,自地煞境巅峰,一举踏入初阶天罡境。 其实原本他只需再按部就班闭关不到半年,便可扎扎实实破境,从七阶最强水准迈步八境初阶。而眼下,为了亲手击杀那一袭红绸,老剑王将生死置之度外,再无什么筹谋计划,他一心就只要杀人报仇,以宣泄心头涛涛恨意,祭奠次子王赤霄的在天之灵。 这一遭强提境界,战力一步登天的同时,也犯下了习武之人“贪多求快”的大忌,若换成寻常修士胆敢冒如此风险去破阶升境,绝大概率会心智失守,沦为自主意识全无的“杀戮狂魔”。 但好在王阳煦有着绝高的心境强度,心湖之水纵是掀起再多浪潮,犹能保持元魂安定,神智平和稳健,只有他王阳煦去操控自身力量,万万没有反过来被强大神力反噬的道理! 于战斗中破境,橙衣剑王尽吸绝顶山至高处无限灵气,强入八阶天罡境,瞬间便将此方人间的“地利”牢牢把握在了手中。 剑王-占地利。 剑修得天时。 那么此战决胜关键,即是那“人和”的比拼较量了! 蓦然间,王阳煦以手中“破日”往上空刺出一剑。 瞬时,剑罡穿破层层银月霞彩,直奔夜幕苍穹。 这一剑,乃昭阳剑法中“天”式的一招,名“天穹之高”。 庭院之中的月色顿时大为清减,又可清晰望及上方深沉至极的夜色。 但见天空猝然闪出一道璀璨至极的雪白剑光,朔云横天,无极罡气直透九霄。 剑招天穹之高,剑罡可触万界天穹! 这便是能够实现“天地共鸣”的天罡境剑仙的绝顶神通。 若非魏颉依靠圣物月涌提前占据天时,恐怕王阳煦这一式剑术过后,年轻人会遭到前所未有的强劲“天罡”压迫,若同神明以玄妙仙法对凡间俗子施以威胁,必死无疑! 饶是天时独占,红绸剑修仍被此剑震慑得猛吃一惊,只因“剑王”这一剑,竟是不可思议的直接催生了满天剑气,穹顶上方现已弥漫无限纯白芒罡,九霄层云皆为之驱散,“退位让贤”般将夜空让给了罡气占据。 此时此刻的星夜天穹,已满满的尽是剑光! 王阳煦以右手“无止”抵御剑修的剑术与法宝,而左手破日,则高高举起,搅动上空浓稠无比的雪白通天剑气,把多之极矣的白罡收归聚拢起来。 就那样合成了一“剑”。 一柄霸占天穹高空的无上“神剑”! 天罡境剑仙的至强一击,化作一道剑光直落,自万丈天际坠向 人间,轰入庭院之中,要以此剑,迫杀红绸剑修。 白光极端耀眼,剑罡大“柱”里,扬言问剑绝顶山的年轻剑客以左手血灵朝天阙,朝着天穹递出一剑。 自创剑招,名为“胸蕴万千惊雷”,原型为东瀛剑诡千岩竞秀的第一十八重万壑诀,配合那股枪修兰椒打入年轻人体内的“贯体雷力”,于刹那间的光景,将自身雷气与内劲悉数逼出,摧发一记绝猛招式,朝天而去。 万重惊雷所成之剑气自朝天阙的剑尖发出,与王阳煦引天光穹顶罡气所化之“神剑”相撞在一块儿。 那一瞬,庭内已再无丝毫月色,尽被剑气浪潮冲击得烟消云散! 天时已重归绝顶山之王,魏颉勉勉强强化解了天罡境剑仙的全力一剑。 王阳煦原本打算用那份“盛天剑气”威压年轻人,希望魏颉会因被盛气所压而剑心受损,纵然不死,也要暴跌一境。 但他所不知道的是,魏颉在与折腰山老九林清搏杀战斗之时,青龙体魄被如同一具瓷器般被生生锤碎,身子就已吃了巨大的苦头,入天烛后大大小小历战无数,“心态”也被打磨得足够坚韧顽强,不至于会被那么轻易的就折损祸害了。 魏颉牺牲了自身天时优势,同样耗费甚多内力真气,终于硬扛下一剑“天穹之高”,少年从来不知天高地厚! 至此,天时地利悉归王阳煦所有,以天罡境初阶对战地煞境巅峰,无疑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人和”。 这一战,纵是像来心气儿极旺的魏颉,都觉得自己恐怕是真的要打不过了。 而自己一旦战败身死,待在屋子里面的绿袄小丫头许吹不幸陷在敌人巢穴,最后会是一种怎样悲惨的结局下场,已然可想而知…… 所以他绝对不能输,更不能死! 原本丢失天时地利人和的魏颉颇有郁闷消沉之感,但此时此刻,因为顾及豆蔻少女许吹的安危,年轻剑修骤然间猛提心境,胸膛内似有熊熊热焰烧起,紧握手中血灵青霜,要和那已是天罡境的绝顶山剑王殊死一战。 置之死地,而后生!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四章 苍龙攀柱,青光大绽 (第二更。) 王阳煦为了击杀红绸剑修魏颉,不惜强行汲取山顶灵气,甘冒遗祸无穷的巨大风险,突破境界桎梏,使自己在极短的时间内成就了天罡境水准,剑术杀力增幅之猛,叹为观止。 只是一剑“天穹之高”,便轻松荡破了月涌银芒,将本就属于自己的那份“天时”,又重新收入了囊中,再加上稳稳据为己有的“地利”,境界水平和修为底蕴高出不少的“人和”,天时地利人和俱占。 天罡境剑王敌战区区一个四阶洗髓境剑修,其优势庞然,简直已成所谓碾压之态,大道磨蚁,莫过于此! 魏颉苦苦支撑,虽然败局仿佛已近在咫尺,但他心系屋内的豆蔻少女许吹,不愿甘心领死,要置于死地寻求生机,竭尽全力与天罡强者王阳煦在院子里面继续厮杀而战。 王阳煦牺牲自己日后光明坦途的康庄大道,强入武学八阶修为境界,损耗了那么多的寿命,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速速决胜,取走眼前这个魏姓小子的性命,给自己的儿子报仇吗? 当下“天地人”三合齐聚,橙衣飘荡的老年剑王再不留手,全力前压,他要以飓风毁灭野草般的强大威势魄力,让那袭红绸以极度惨烈的情状死去,这才方解他胸中大恨与狂怒! 天烛国南院剑术最强之人如今境界已升一层,剑道杀力自然也有了巨幅的强化,他左手破日剑,右手无止剑,双剑几乎在同一刻,使出了两式不同的剑招。 天式,剑名“大日悬空”。 地式,剑名“剑盖万里”。 破日剑之上升起一轮粹然耀眼的红日,散发极度炽烈的温度,熊熊火光似要将整个夜幕彻底吞噬,光亮已盈天穹,其时天空尚有明月,但月光之洁,又岂能与大日争辉? 无止剑意气鼎盛无极,如宇宙内蕴在里,催生亿万茫茫剑气,气机雄浑,磅礴冲天,任有万事万物在前,均能以剑破之,刃身之上杀气浓郁异常,凝如实质,可覆遍万里。 眨眼间,满院皆是实体状的凌厉飞剑! 浩浩荡荡,搅掠袭杀,彻彻底底将那名红绸困顿其中。 剑气纵横交织,如巍峨大阵、雷池重地,阵地之中,险象环生,死亡只在片刻须臾! 魏颉身陷绝陷死地,为庭中满满当当的锐利飞剑针对,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能祭出膻中府海内的无上剑气,任凭剑气摧残身体,无计可施。 而那轮赤彤彤的金芒大日,在焕发夺目光辉的同时,竟还能以金光为“剑”,消磨毁伤人的元神,穿透性无与伦比,且不管怎样都难以避免,只能默默承受,苦熬着那份极具折磨的非人痛苦。 即使外有定心珠,内有幽冥丹镇护,年轻人身体内的本命元神仍是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剧颤,说是岳动山摇、天崩地裂都丝毫不为过! 世间最无敌的、杀力最为强悍的,莫过于天罡境的剑修。 面对已是天罡境战力的堂堂天烛南院剑术王者,凭依内力勉强够到地煞境巅峰的魏颉,显得那么羸弱不堪,如雏鸡战苍鹰,幼犬斗豺狼。 庭院剑气笼罩,稍有分神差错,即会惨遭分尸成块,血肉成渣。 本命元神在那轮金光曜日的影响之下,持续剧烈动荡,难以平止,在崩碎破裂的边缘不断徘徊。 只消一步踏错,就等同于失足跌落悬崖,万劫不复,注定尸骨难存! 一丝一毫的生还转机都已全无,连作为最终底牌的那两道尘仙剑气都没有任何机会摧射而出,红绸剑修陷入了深深的绝境之中。 王阳煦杀人诛心,他知道这个姓魏的年轻人内力沛满,故而有足够的时间和资本去打所谓的持久战,然后通过厮杀继续进行,逐渐推演出破阵的要诀关键,反败为胜,由死转生。 所以绝顶山剑王断然不会给魏颉拖延战斗的可能,他要 速战速决,要用尽可能高的效率,以强横通天的阵阵庭内剑气绞杀那袭红绸,而提高大型“剑阵”杀人速度的最好办法有两个。 一个是令年轻剑修体魄受损,因肉躯的强度下降而饱受苦难,分心失手,未能做到充分的格挡防御,从而死于乱剑围杀之下。 另一个法子,则是以压倒性的特殊神力,摧毁敌人的元神,使之沦为心神全无的废人,以至命丧当场,血溅满院! 王阳煦见那名穿鲜红衣裳的年轻小子自开战以后,便始终死死守护着自己的肉躯,心知肚明,知道此名剑修显然是在防止自己那本就不甚强硬的体魄受创,如呵护一个易碎瓷瓶。 既然如此,那么正好。 昭阳剑法日式中的一招“大日悬空”,为专门迫害损伤对方元神的上乘武学。 不管你如何稳固心神,只要你修为底蕴不高,就决计抵抗不住此招的影响,必为之所害! 鲜橙大衣加身的王阳煦放声大笑起来,此刻的他有着八境初阶的修为造化,天罡境大圆满的心境,要硬杀一个被困在“阵中”的洗髓境剑修,无疑是易如反掌,信手拈来。 剑王嗓音如雷,异常震摄人心,他冲着那袭红绸蓦然大叫道:“你这中原孽-种修为低浅,战力纤微,不过些许萤火之光,竟敢与煌煌日月争辉?!哼,区区渺小蝼蚁,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专程跑来我这儿找死。那好,我送你一程,就且看我王阳煦,如何叫你魏北幽血肉成泥,形神俱灭!” 魏颉虽临绝地,自觉命不久矣,但纵死也不愿在蛮子面前堕了气节,妄图开口唾骂一句“你这该死的土鸡瓦狗,我去你妈-的老王八”。 然而却无可奈何,元神巨颤,心魂激荡,周身被万千飞剑针对笼罩,无论如何都没法脱身,距离暴毙阵内,已只是时间问题了。 就在年轻剑修意识开始模糊,眼睑沉重,连睁大双目都成奢望,手中的青霜血灵挥动愈来愈慢,离真正死去的那一刻也愈来愈近…… 就在这时,魏颉的眼前出现了一幅连梦中都未曾出现过的神异画面。 朦胧幻境里,一条体态雄健的苍鳞巨龙扭动庞然身躯,攀附在焕发洁白圣光的大柱之上,一点点往上而去。 青光大绽!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五章 无名,无敌 (第三更。) 冥朦幻觉充斥在年轻人的眼前,奇丽无比,匪夷所思。 本来应该和王阳煦在庭中两两厮杀的魏颉仿佛在不知不觉间,改换天地,已身临于一片从未抵达过的玄妙场所。 若仙家道场,又如佛教圣地,仙气茫茫,神圣已极。 似有煌煌至尊威严,高高在上,凌驾万物,言语断然没法轻易言说。 睥睨生平所遇之任何事物,眼下是众生,眼上已无人,行事再也无需谦逊守礼,简直多此一举,形同狗屁,只管狂妄放肆,唯我独霸,“老子天下第一”便是! 在这片仙佛并存的超级幻境里,魏颉看到了一根极粗极长,仰头望不到尽处的圣光玉柱,纯洁无瑕,光明璀璨,焕发出无限生命力,可照亮世间一切,消融湮灭所有阴暗污秽之事,法力可堪通玄。 仙气之盛,纵然在杜擘李太清等天庭剑仙的身上都从未有过! 柱上攀附缠绕着一条体格极其庞大健壮的“神兽”,此兽形态威武,霸气绝伦,浑身覆遍苍鳞,呈极是灵异的金属玄幻光泽,四足五爪,须长若鞭,头部似驼,与魏颉曾在长公主山巽风宫主殿和扶桑莫忘山庄大堂里见过的那一“物事”,近乎一模一样。 青龙。 天庭五方帝君之首,玉帝长子“青帝”灵威仰的本命坐骑,诸天万界四灵极尊,巅峰御龙之术方可驾驭。 天神灵兽之贵者,莫贵于青龙! 幻境中的年轻人头皮阵阵发麻,用极度不可思议的眼神,瞪视着那条将矫健身姿紧密缠绕在光洁玉柱之上的神圣巨兽。 所谓“东方属木,其色为青”,那条苍鳞长龙的身体上,蓦然间绽放出极为耀眼的青色光芒,大放异彩,灼灼夺目。 魏颉猛地感受到一股从未体验过的真气,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涌入自己的体内,那股气机流淌路径奇诡神秘,根本提前无从判断,年轻人逆来顺受,不反抗也不拒绝,就那样将特殊无比的真力尽数接纳吸收,化为己用,百川归海。 然后他就惊异万分的发现,自己原本在七星剑阵中被龙渊剑震碎了的那颗“木元”,在此种龙族“神”气的影响下,竟然奇迹般的修缮复原了! 虽然因为青龙体魄已被林武神双拳击碎的缘故,倒也不至于借此便能迈入凝丹境,但由于碎裂缺失的丹元已全,剑心粹然,剑修魏颉终于重返五阶脱俗境,丹元强度激增。 这一刻,他脑海中骤然响起一个温醇嗓音,既熟悉又陌生。 仿佛来自远古,又好像来自将来。 那个声音只说了五个字,“来,赠我一剑。” 不是“赠你”,而是……赠我? 剑从何来?又为何要相赠? 就在魏颉大惑不解之际,庭院内的红绸年轻人周身光彩骤放,青芒璀璨如青龙附身,仙佛入体! 圣明之光充斥整座大院,满庭剑气凡触及圣光者,皆瞬间破灭虚无,不多时已消散殆尽,彻底不复存在,杀力荡然一空。 王阳煦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望向那个满身青光的年轻剑客,左手中破日剑之上那轮“大日”,与那阵圣洁光彩相比,正如他自己的说法那样,萤虫之火与日月争辉,不自量力,荒诞可笑! 橙衣老者不敢置信,沉吟片刻后震声叫道:“小子,你能杀得掉我‘剑王’王阳煦吗?!” 绝顶山开山老祖嗓门刚落,年轻“人”蓦然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金光熠熠,足可明亮万物的眼瞳。 眸中焕彩,神性尽展! 一贯以心境坚强闻名于世的王阳煦,在那一瞬息,居然能显著感到自己的本命“剑心”裂出了一道缝隙。 仅仅是看了一眼那个“青光人儿”的双眸,灵栖洞洞主便已是道心崩溃,意气台内的剑意不由自主脱离本体,持续往外散出,任其如何竭力挽留,就是无济于事,只能凄凄惨惨面对现实! 就这样,天罡境大剑仙积攒了近百年的全部剑意,悉归魏颉所有。 一并失去的,自然还有决定了战局胜负的天时、地利与人和。 吸干了橙衣老家伙的那些宝贵剑意后,魏颉但觉自身“心境”极速向上攀升,升境速度之快,不亚于大鹏一日同风扶摇起! 最开始是地煞境巅峰,随后是天罡境小圆满,再是大圆满。最终,已达陆地尘仙。 五阶脱俗境的修为底蕴,半步天罡境的内力真气。 却拥有着九阶尘仙境的心神魄力! 境界能够如此非比寻常,简直到了天上天下独一份的夸张程度! 年轻剑修眼中金光瞬息间暴亮十分,有一个深沉悠扬的嗓音自魏颉嘴巴里发出,却压根就不是他原本的声调,就好像那句话并非魏颉自己所说,而是有“人”在假借其口,于天地间沛然放声。 青光人儿幽幽的笑了几下,语气饱含蔑视,旋即咧开嘴说道:“你是剑王?人间剑术之王?那你可知,我是谁?” 绰号“剑王”王阳煦眼下已剑意全无,破日、无止双剑脱手,只能用尚且留存的本命真气护住了身躯肉体,结成罩子护体,明知恐怕下一刻即要亡命的老者仍大笑着回应道:“我管你是谁?!你这等乳臭未干的小儿,连给老夫当儿子的资格都没有!” “魏颉”仰头而笑,其声穿透苍穹,夜幕上空,厚厚的层云被年轻“人”的音浪震散,飘忽难定。 一身皆青,连面容都模糊不清的男子狂笑半晌,说道:“给你当儿子?呵呵,问过天庭共主,玉皇大帝了没有?!” 最后那一声“没有”,音量猝然拔高,有如神明雷霆震怒,谴责凡间生灵愚昧,顷刻便要降下至高仙罚。 手中无剑的王阳煦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即整片心湖顷刻间沸腾滚烫,“咕嘟咕嘟”直冒大泡,激荡不已,心神之“镜”更是直接当场碎成渣滓,连半块儿都不完好,元神湮灭,心境跌落谷底。 如此这般,纵使活着,也已不如死人! 在老剑王生不如死之际,魏颉身体上下朦朦胧胧的青芒神气开始凝聚汇拢。 慢慢悉数归合在了胸前位置。 眼眸绚金的红绸年轻人双手缓缓合十,轻声说道:“这一剑,无名,无敌。” 霎时间,青光气息化成一条手腕粗细的长龙,呼啸着前掠直去。 青龙刹那已猛然破开真气屏障,就那样轻轻松松贯穿了橙衣王阳煦的胸膛。 剑王颜面着地,轰然倒地而亡! 看江湖谪仙行。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六章 你开心就好 (第四章。) 庭院之中,浓浓夜幕之下。 年轻人以指尖作剑尖,递出无名剑招,一剑前掠,不管身前有何人,皆可以此剑杀之,剑气盈世,凌驾天地万物之上,我自无敌! 魏颉在剑意心境呈碾压性优势的情况下,在某位神秘大能遥遥相赠一剑后,耗费莫大意气,青龙长鸣,瞬时便杀穿了天罡境剑修王阳煦本命内力凝聚成的真力屏障,轻松胜之,顺利诛灭绝道,“你倒好,刚一来,姓王的就从灵栖洞里出来了,咔咔一顿干,给人弄死了,抢了我的‘人头’,你个瓜娃子,当老子脾气好不会发火啊?我要不用真的人头来砸砸你,我心里憋着难受!” 魏颉抽了抽嘴角,心下暗道:“这座山头名为绝顶山,这人听口音明显是中原人,就算是天烛国本土人士,又岂有如此巧合,以山为名的道理?”遂开口问道:“你叫凌绝顶?真名假名啊?” “你管我真名假名,你是叫魏北幽对吧?姑且当你这是真名,我问你,你要怎么赔偿我的损失。” 凌绝顶翻个白眼,颇没好气的说道:“足足半年呐,你知道我逍遥神剑千里迢迢从巴蜀一带赶来北国天烛,人生地不熟的地界里待了那么长的时间,结果去他-娘皮的,啥也没捞到,白瞎功夫了,你说说,这过不过分?!” 魏颉不由得生出些火气,盯着眼前这个顶多只比自己大出几岁,自称“逍遥神剑”的年轻男子,说道:“两个点。第一就是姓王的是因我宰了他儿子王赤霄,所以才愤然出关的,你若真想要剑王的脑袋,早干嘛去了?第二,就算我没抢你的人头,你能管保干得掉王阳煦?你现在是什么修为境界,能够如此自信?” “地煞境!七阶地煞境,我凌绝顶当下已是七阶地煞境,刀修剑修融为一体,刀剑齐鸣,八阶以下,老子必赢!这还不够我自信一把?” 凌姓男子自信爆棚的说着,蓦然抽出了佩在腰际的刀与剑,“剑名‘三寸’,刀名‘惊鸿’。” 凌绝顶二话不说,开始舞刀弄剑。 绿衣闪掠之间,刀若翩鸿,剑似流星。 挥动三寸剑,掠起一阵金光灼灼。 甩开惊鸿刀,划出一片水银潺潺。 剑术与刀法均属极端上乘,刀剑配合,双武协同而战,形如十余位武道宗师联袂出手,杀力绝然极强,极适合以少对多! “剑法名为‘剑气满春秋’,又名‘春秋剑法’;刀法,则名‘银河’,银河落九天!”墨绿衣裳的凌绝顶得意洋洋道,“如何,我这刀剑之术,可有自信的资格?” 魏颉微微点头,淡然说了句“还可以”,然后同样没有什么废话,归血灵入鞘,单手把持神剑青霜。 当着绿袄小丫头和绿衣年轻人的面,施展毕生技艺,舞出了一套连剑疯龙杨木都自愧弗如的“霜刃把示君”。 青影铎铎,无限神妙。 芒气阵阵,惊为天人! 尽显天下第一剑术之霸道风流,叫人睹后心驰神摇。 由于适才来得过晚,没能一观年轻剑修魏颉与老剑王王阳煦战斗的凌绝顶双目瞠开,顿时愣在了原地,他想不到这个瞧着岁数比自己还要小的俊秀家伙,竟会有如此高强的剑道水平。 简直恍若天神下凡! “你……”凌绝顶瞪大双眸,口中结结巴巴,难有言语。 “觉得如何?”魏颉笑问道,“与你的剑术相比,我这门技艺,可还算够看么?”魏颉笑问道。 凌绝顶静静沉默了些许时光,仍不愿气势输人,道:“确实,我承认,你剑术是比我高,但你会用刀吗?不会吧,既然不会用刀,那你就比不上我,毕竟我可是刀剑兼修,一心二用,所以单单提出来一门剑法,比不过你也属正常。” 魏颉轻轻摇了摇头,觉得这个绿衣年轻人“死要面子”的臭脾气和淮南道游侠苍参极像,有故人再遇之感,一下子便也没有太大的反感了,淡淡的回应了一嘴:“你开心就好。” 看江湖谪仙行。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七章 老子不感兴趣 (今日第五更。) 气氛颇为尴尬。 穿着墨绿衣裳的凌绝什么要让天下魔头给自己当宗门客卿吗?怎的这会儿又一口一个‘魔派妖人’了?难道招募妖人给自己效力?真是怪事!都说巴蜀剑冢里出来的人正邪均沾,亦正亦邪,今日一见,果真不假。” 凌鼎垂首思量再三,抬头问道:“北幽兄弟,你此番来天烛是为了何事?” 魏颉皱了皱眉,“没什么事儿,就是闲得无聊,过来这边瞧瞧,手痒了就杀点人,毕竟都是些北蛮子,可恨得紧,都死完了那才叫好呢。” 凌鼎“嗯”了一声,表情甚是郑重,说道:“那,既然无甚大事,你陪我一同回中原吧!” 魏颉立时挑起眉头,不解道:“为啥?我干嘛要陪你一起回去?” 凌鼎正色道:“为了中原百姓,为了天下苍生啊!你看,现在南边已乱成了那副样子,不论正邪哪一派,都有了巨大的动荡变化,有道是‘时势造英雄’,如此不安稳的江湖格局,不正是你我这等有志之士抛头露面,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时机吗?!时不我待,机不可失,北幽兄弟,你和我一块儿回去,等咱们回巴蜀以后,我凭借旧日积攒下来的名望和声誉,你靠着王阳煦的那颗项上人头,咱们一定就是剑冢历史上最年轻的两位领袖了。到那个时候,我统帅……不,你与我一同带领冢内精英,向世间教派门阀宣战,趁着武林如今乱象四起的大好机会,挣上一份功业,搏出一片辉煌,那岂不是……” 魏颉这会儿方知此人胸中并无多少侠义正派的念头,更多的还是希望借机扬名于世,好让天下人都知道巴蜀剑冢有他凌鼎这么一号人物,什么“苍生百姓’之类的东西,通通都是借口托词罢了,不自觉对其产生了些许厌恶之情,遂紧皱着眉,颇不耐烦的回道:“别说了,什么名啊利啊,格局啊时机啊,在我看来,都是些不值钱的狗-屎,老子不感兴趣。” 看\江湖谪仙行\就\记\住\域\名\:\\.\8\2\z\w\.\\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中原何曾少侠气? 凌鼎见魏颉态度如此决绝,水米不进,死活不愿与自己同赴中原共创辉煌,心里相当吃瘪没趣,觉得此人无甚野心,日后多半也难成大器,绰号“逍遥神剑”的绿衣年轻人在坚持了小半天仍是没用之后,索性就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言,白白浪费口水不划算。 他默默走至了旁边,将庭院内“剑王”王阳煦的那颗人头割了下来,提在手中,扭转过头看向那一袭仍立在原地的红绸,嘿嘿一笑,又走了过去,和颜悦色的说道:“北幽兄弟,没事,真没事儿。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你有自己的想法,我能理解,就算不愿与我一同回去那也无妨,我一个人回去尽力争取一番便是。你呢,在这蛮子遍地的北国天烛多多保重,务必要活着回来,他日你我相见,必然还是朋友,那会儿我凌鼎若已是巴蜀剑冢的领头人物,定斥资设下豪华大宴,盛情款待与你,尽到地主之谊!” 魏颉微微一笑,听此一言,对这个姓凌的年轻人恶感顿消,心情畅快,笑着问了一句:“好酒好肉,可管够么?” 凌鼎哈哈大笑,应道:“那是自然,酒池肉林,歌姬舞女,凡所应有,无所不有,管饱你魏北幽流连忘返,‘乐不思蜀’说的是日子过于快活,不再想念蜀地,哈,我保证让你小子终日逍遥自在,恨不得这辈子,甚至是下辈子都不离开巴蜀!” 魏颉点点头,“好,记住了。就凭这话,将来有空,我定当造访一回你们巴蜀,如能再度江湖相逢,咱哥儿俩痛快地喝上一轮,看谁先趴下,如何?” 凌鼎拍拍胸脯,自信满满的说道:“那还用说,自然是我酒量更胜一筹,我凌家喝酒向来鲸吞饮虹,肚量这一块儿,嘿,那就还没服过谁,又岂会输给你?” 魏颉笑意开朗,“行嘞,冲你这得意劲儿,到那时候非得喝趴你,让你躺酒桌底下起不来为止!” “等着等着,北幽兄弟,我在巴蜀等你,你就给我好生在世上活着,莫要英年早逝,客死他乡了。” “废的什么话,我是那么容易就死得了的?连绝,小酒窝,你爹是谁?他到底犯下了何等必死的忌讳,你一点点的都告诉我,莫要有所隐瞒。” 浑身微微颤抖的少女许吹使劲儿止住了眼泪,“泪阀”关闭后,她勉强变得能够正常讲话,于是面带泪痕的说道:“我爹名叫许大风,是英雄府地虎山的山主,去年有个算命先生来我家占了一卦,算出我身沾不小的佛教气数,是什么‘半截观音’转世,反正就是这辈子命格不凡,大富大贵……英雄府的那位持节令长官,也就是军事重地天王山的最高统帅施靖王有个儿子,叫施财天,他看上了我,再加上那个什么身负气数的卦语,主动上门说要把我纳作他的小妾,明媒正娶。我爹脾气向来极是火爆,眼睛里容不下沙子,说施财天若真心想娶他女儿也可以,但须先休掉正妻,他许大风的女儿,绝不可能给人做小,受不了那个委屈……可能就是因为我爹态度过于傲慢无礼,惹恼了天王山施家,施靖王为了给他儿子出气,胡乱编织了一个罪名扣在我爹的头上,给我爹判了当众砍头处死的刑法,几日前就已给官府士兵生拉硬拽着抓走了……” 说到这儿,痛戳伤处,少女既委屈又悲伤,泪水收束不住,又是泪如雨下,有些难以为继,说不下去了。 魏颉这会儿方知那个所谓的“忌讳”,就是不慎惹怒了天王山最高势力的“施家”,触了官府持节令的霉头,这才会大事不好,许大风死到临头。 这等熟悉而类似的严峻事态,让魏颉不由得想起了同样因惹恼官家而惨遭大难,许秋山许老班主带领的那个滇戏班子。 几十号手无寸铁的戏班成员,尽数遭到胡桢夏手下官兵们的血腥屠杀,除去少女许灵霜外,其余无一幸免,全都沦为了官刀之下的可怜厉鬼! 魏颉念起过去的种种血泪记忆,胸中怒火狂烧自不必多说,从巴蜀来到北国的年轻人凌鼎同样也感到极度不爽,叫道:“什么什么,小姑娘,你刚才说那个算命先生推演出你身沾佛教气数,又说你是观世音菩萨……不不不,‘半截观音’转世?这不纯纯胡说八道吗?你要是半截观音,那我凌鼎就是一整个的如来佛祖了。摆明就是他在诓人骗钱罢了,怎还会有傻子去相信算命半仙儿的屁话?狗叫几声都比他们算得准!” 魏颉眼神里已蕴杀机,怒气冲道:“在宝塔郡何瑶城,待翻过这座绝顶山,就能入城了,我爹他……” 绿袄少女身死抖颤幅度加剧,深吸一口气,勉为其难的开口道:“就在明日午时,我爹就要在城中心的市集上被公开斩首了。我娘她……她得知我爹要被砍头的消息后,当天就在房梁处上吊自尽了,我从家里匆匆忙忙逃出来,一路走走停停,就是想……想去何瑶城里见我爹此生最后一面!” 红绸年轻人魏颉仿佛心头一块嫩肉被掐,他颇为心疼的一把将小丫头拥在了温暖的怀里,使其能在自己那宽厚的胸膛里嚎啕大哭,泪水把前胸衣裳都浸透了也无妨。 魏颉先是小力揉了揉许吹的小脑袋,而后脸色正式且严肃,对刚结识不到一盏茶功夫的巴蜀凌鼎说道:“凌兄,你适才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已认我魏北幽当了你朋友。既是朋友,那便自当有仁有义,你我都是中原江湖侠士,头颅热血随意抛洒,重诺而轻生,固然不乏义气。可‘侠义’二字空有义气尚且不够,还要有‘侠气’!” 顿了顿,补充性问道:“不知凌兄侠气可足够否?” 身穿墨绿衣衫的凌鼎顿时仰天大笑,高高挺起胸脯,豪言道:“北幽兄弟,莫要瞧不起人啊,中原何曾少侠气?我凌鼎作为堂堂巴蜀剑冢,千年出一回的稀世大天才,又怎可能畏惧区区生死?你是要赶赴何瑶城,劫法场救人是吗?行嘞,我就陪你走这一遭!” 魏颉大喜,重重拍了凌鼎的肩膀几下,朗声笑道:“好兄弟,那便让我们明日正午时分,一逞侠气!” 看\江湖谪仙行\就\记\住\域\名\:\\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一红一绿,联袂劫法场 天烛国南院,英雄府中部。 宝塔郡何瑶城。 正午时分,日头高照,却仍有凉风飘忽,习习不绝。 初春时节的南国花开田野,北国城池却仍四处存冰,由于海拔不低,暖阳不盛,唯有浓浓郁郁的萧索气息弥漫天地之间。 城内市集中央,处刑高台上跪着一名束手束脚,被枷锁控住躯体,身穿破烂麻衣囚服的披发汉子,岁及中年,体态虽肥胖,但肩膀颇为宽大健硕,一看就是练家子。 囚衣之上满满的污秽和血渍,甚至连头发都被凝固起来的鲜血紧紧粘连起来,板结成块,结结实实。 中年汉子当下低垂着头脑,丝毫不愿抬起,面容被披散下垂的脏乱头发遮掩,他有着如此沮丧颓废的可悲态势,多半是这两个原因所导致。 一是他胸中蕴含了大量悲伤、沮丧和绝望的痛苦心情,过于恐惧死亡,所以连抬起脑袋的勇气都已丧失。 或者他这人好面子,不愿让台下人山人海的城中百姓们看到他的那张脸,汉子能扛得住再多的酷刑折磨,却也万万抵抗不住群众鄙视的目光和嘲讽的眼神。 不怕死,但怕丢脸! 更怕在公众闹市被人围观,丢大脸! 极有可能,这名膘肥体壮的汉子巴不得行刑的时刻早些到来,自己已快撑不住这样莫大的羞耻和侮辱,彻彻底底放弃了对生存的眷恋,破罐子破摔,恨不得早死早超生。 想要速速赶赴黄泉,快些得到所谓的“往生极乐”,自由,解脱。 跪地等死的囚服汉子身后是两名体格彪悍的刽子手,天烛南院环境气温不高,少穿点出门都会感到凉嗖嗖的极不好受,可那两个手里把持断头砍刀的巨汉则都没穿上衣,露出一身赤条条的精壮腱子肉,叫人见之而生惶恐,胆颤害怕。 那名今日被公开处刑的胖大汉子正是地虎山山主许大风。 而被判处极刑的理由很简单,就八个字,意图谋反,颠覆政权。 审核流程非常快速,最先由英雄府持节令长官向南院大王耶律镇江请示,获得准许后将谋逆之徒的信息罪状送去折腰山一份,然后就可以下令抓人,抓到人后在人流量最多的闹事口斩首示众,杀鸡儆猴了。 今朝这次刑罚的监督之人出生于名门贵族之家,其父官职权势极大,不仅在英雄府位高权重万人之上,甚至还有一整座军机重镇天王山的兵力可供差遣,翻云覆雨,只手遮天,若要叫谁三更死,阎王老子都不敢留到五更去! 在英雄府地界,除了折腰山共主诸葛长怀以外,其余人在那位修为通天的军镇持节令面前,连有胆子喘大气儿的都十分少见,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死罪监刑者唤作施财天,绰号“小天王”,乃天王山之主的独生儿子,纨绔不学无术,修为暂且不算甚高,但奈何其身兼几件稀世重宝,可凭空加“境”,寻常仙品武者根本近不得他的身子。 有一件外观碧绿的玄奇甲胄,名“毗沙门天王宝甲”,可在关键时刻保全性命;身后竖着两根青黄幡旗,名“睥睨恩仇天”,幡内尽是晦涩符纹,风雨雷电收拢其中;腰带名为“震天绫”,一旦有真气附加,便可灵动如蛇,缠缚敌人;腰间配着一柄长剑,剑尖鲜红如血,名“淬火玲珑剑”,曾有过剑斩蛟龙的光辉记录。 另有一颗通灵宝珠,名“镇妖珠”,为清源观观主昔日所赠,灵气鼎盛,可化万物,一镇之威,地煞可降! 平日里出门,他不管去何处,总还会特意带着那两具意识全无的“黄金傀儡”,傀儡体型巨大,浑身皆金,通体坚硬无匹,手中金斧覆有层层金刚气机,杀力极为雄霸! 据传闻,施财天这小子虽然平日里贪玩不务正业,却仍能在武道之路上青云平步,是因为此人当年尚未出生时,有地下恶灵钻入其母腹中,令之一落娘胎便生就七具“杀相”。 七相分别与“金木水火土日月”七元相对应,只要其中一具杀相彻底觉醒,那么施财天的修为底蕴便会上升一层,等到七相皆醒,他就是堂堂正正的凝丹境大修士了。 目前施财天只有觉醒五具杀相,故而修为境界只有五阶脱俗。 但若加上那六件法器宝物,那么真正实战时候的“真实战力”,就要再往上浮动一到两境左右了,至少普通地煞境高手面对这位施家少爷,注定要讨不到丝毫便宜,搞不好要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施财天的父亲自然也姓施,名靖王,天王山重镇军事统领,英雄府持节令长官。 早年习道,和清源观观主李玗是至交好友,自封道号“乾元真人”、“金光正主”,开创乾坤道场,供奉天地,受世间香火。 其人容貌仪态非凡,姿容雅逸,高足九尺,有三尺浓密长须飘洒垂腹,美髯公是也。 平素无论行至何地,都喜穿铠甲,配宝剑,气场堪称惊为天人,恍如仙人。 数年前曾挥墨写过一篇《英雄赋》,以绝美赞词称颂折腰山十三名豪杰干部,世所共知,“乾元真人”施靖王不仅气态远超凡人,更是文武两样兼备,腹内才学极高,文化底蕴深厚,乃当之无愧的将帅之材! 折腰山诸葛老大对其异常欣赏,曾表示日后施靖王不做持节令了,山门干部的位置必定有他的一席之地,想来就来,十三人随时都可以更改为“十四凶徒”。 可惜虎父犬子,就像那位南院大王耶律镇江的小儿子耶律望河是个一无是处的废材一样,“小天王”施财天显然没有继承到他父亲的深厚城府与出彩能力,难托衣钵。 施财天为人极是飞扬跋扈,嚣张恣意,狂得那叫一个“无法无天”,天王老子来了都管不住他! 若不是他有那个当持节令长官的亲爹到处靠面子靠手段兜着,给自家儿子擦屁股,施财天多半是活不到今天的。 好几天前,施财天听说地虎山山主许大风有个女儿被人算出是“观世音”转世,身具佛门气数,命格不凡,便忙不迭亲自登门,两手空空,扬言要娶那个姑娘为妾室。 许大风素来听闻这个混蛋小子绝非什么行得端的正经好人,便就严词拒绝这门联姻亲事。 施财天不肯,坚决要娶,许大风没奈何,只得退一步说只要姓施的能休掉正妻,就能迎娶许吹过门,施财天仍是不依不饶,最后许大风恼羞成怒,破口大骂他们天王山施家尽是些仗势欺人的狗-贼,全都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事后,施财天与自己父亲讲了此事,一向惯溺儿子的“乾元真人”施靖王一气之下,通过某些小小手段,给许大风扣上了个谋逆造反的歪帽子,借着自己持节令长官的职权,给其定下了当街斩首的极刑死罪。 今日午间,就是地虎山山主许大风受刑身死的时辰了。 处刑台两侧约莫有八百名佩刀官兵,尽是施财天擅用职权,在父亲大人默认的情况下从天王山调至此地的武力。 此刻天光正好,那名披穿碧绿甲胄,背插两根青黄幡旗的少年监斩官施财天悠哉悠哉的坐在处刑台北面位置。 连二十岁都不到的他,这会儿姿态闲适,翘着二郎腿,嘴里轻轻哼着小歌,看起来十分放松安乐。 哎,毕竟要亲眼目睹自己厌恶的老杂-种许大风被砍头而死,尸首分离,这种痛快的事儿,想心情不好都难呐! 施财天背靠椅子,身前有桌有纸有笔有令牌,身后则是两具纯金身躯的庞然大物,持斧为械的金甲傀儡,斧上气机流转不息,奔腾如骏马。 再过不多时,行刑时辰一到,这位千金之子、贵族后裔的绿胄少年就要一声令下,亲自监督掌刑,眼睁睁看着没有把女儿嫁给自己的那个该死“仇人”,地虎山山主许大风被刽子手砍下那颗愚蠢的脑袋。 等到许大风一死,整座地虎山的地盘和人脉战力,就通通都是天王山的囊中之物了,届时他施财天只需跟父亲施靖王求上那么几嘴,自己就能有资格统镇一整座山头,好好过一把当“扛把子”的瘾了。 计划都已定好,等处刑完山主许大风,地虎山内那些不愿归降的习武男人,无一留存尽数坑杀,其余女眷则全部充公入军营,给战士们好好发-泄玩弄一番,权当是他们辛苦给官府卖命的奖励犒劳了。 一想到那个时候,麾下全体兵卒都会振臂欢呼,大赞自己的“老大”英明神武,从此忠心尽责,不离不弃,施财天的心情就极为快意,毕竟混迹官场之人什么最重要?人心所向最重要! 中原不说“人心齐,泰山移”,改一改,人心齐,天王山也能移一移。 二郎腿翘得都快发麻了的施财天忽然重重“哼”了一声,只因他没来由想起了那个瘦瘦小小的俏丫头许吹,那个脸上长着酒窝的小姑娘也不知逃到什么地方去了,竟然搜山之时没有发现她的踪影,真是怪事。 哼,逃了那也无妨,只要名叫许吹的贼丫头还没跑出英雄府……不,只要她现如今还在天烛国,就不愁逮不住这么一个十五岁都不到的绿袄小姑娘! 到时候一旦给他抓着,那可就有得玩了。 施财天除了“小天王”这一帅气绰号以外,还有个“小阎王”的诨名,论折磨人,尤其是女人的手段,那叫一个惊世骇俗、层出无穷,脑子里装满了让人生不如死的残酷法子,再龌龊的流-氓都不及他万一。 他准备等许吹许丫头落入自己手中之后,对其一一实施酷刑,管保不出三日,姓许的小丫头就会变成一个既不像人也不像鬼的怪胎,奄奄一息,只堪堪存余半口气儿,想死,死不掉,想活?既然惹了我施财天,还能有活命的道理?真是痴心妄想! 就在施财天坐在位子上思量着如何能少女许吹更加痛苦的时候,有两个人影从远及近而来,自人们的头顶上方前行。 速度奇快,动作奇绝。 轻功异常卓越,无一人被踩。 一红一绿两人仗剑杀向处刑台。 联袂劫法场! 看\江湖谪仙行\就\记\住\域\名\:\\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章 下辈子记得当人 正午时分,何瑶城中心市集热热闹闹,围观看戏的百姓人头攒簇,甚是密集。 所看“戏码”,自是地虎山山主许大风因谋逆罪名被公开斩首的那场精彩好戏。 杀头一事,自古以来都是百姓们热衷于“欣赏”的妙哉雅事。 怎料出乎众人意料,处刑台所处地带风云突变,固若金汤的防护圈子不堪一击,有两名不速之客光明正大,且气势嚣张的堂堂杀入了此间,视兵卒如无物,一味破阵便是! 一人穿着墨绿衣裳,双手持械,一刀一剑;另一人红绸加身,同样两手均占,只是手握双剑。 两人正是从中原千里迢迢来到北国的凌鼎与魏颉,他们刚认识不到一天,就已意气相投,决意联手至此讨贼救人。 二者今时今日,要在何瑶城内一展大禹王朝男儿的雄风,逞尽侠气,救下绿袄小丫头许吹的生父,地虎山山主许大风! 绿衣红绸,两名剑修,轻功绝强,脚踩虚空,踏步极速掠向处刑台,风声在耳旁作响,呼呼烈烈。 两侧有近千名强壮的蛮族士兵叫声大起,他们纷纷拔出腰间圆月状特异佩刀,尽力挥舞砍杀,要阻止这两名妄图行大逆不道之事的贼人,立下功劳给主子瞧瞧。 但即使八百人齐出,包围圈极密极稠,一红一绿两人的前行速度依旧丝毫未减,我行我素,天涯任我行,仿佛弯刃长刀根本没法子伤及那两名身影如风的年轻男子。 刀锋再快,可快得过疾风? 伴随着持续不断的铿锵兵器相击之声,大量的弯刀或掉落在地,或直接被强劲气机砰然绷碎,总之就是脆弱不堪,形同虚设。 两人姿态极度潇洒,衣袂翩翩,刀剑影动,必有人命归天,就好像对于这两人而言,杀人这种事儿跟喝水吃饭一样简单轻松,全然没有任何压力! 毕竟这两人,其中一个拥有半步天罡境的真气内力;而另一个,则是实打实的地煞境大能。 俱可名震天下! 这等强强匹配的超级组合,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拦得下来的?那地煞境岂不是太过不值钱了吗? 但随着士兵涌过来时的压迫程度越来越大,数目越来越多,这两名男子的前冲之势终于也被稍加阻滞,没有了最开始的那般势如破竹,无可挡却。 红绸剑修开始和绿衣年轻人明确分工,一人主要负责冲锋入阵,一人帮忙消除掉后顾之忧和两旁的连绵功势。 魏颉十分清楚的记得,自己去年和侠盗公冶锦一同在礼阳城公然救青天大老爷郑瑞的时候,是自己在前,公冶兄在后。今日改换场地,来到这天烛何瑶城里劫法场,从南到北,分工也该颠倒一下才对,会比较合理一些。 总不该自己老是出大风头,偶尔也要做一做衬托红花的绿叶不是? 魏正气向来有着谦逊让人的优良美德。 “凌兄,一会儿你杀上处刑台后,什么都别管,只需尽快把那个姓施的家伙弄死,至于解救许大风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做好了。”魏颉陷于阵中,扬着下巴大声叫道。 凌鼎听后眯眼笑着应了句“好”,然后边与身前士兵厮杀,边冲着端坐于高台的少年施财天破口嚷道:“喂,上头那个穿绿甲的臭小子可是叫施财天?我乃逍遥神剑凌绝顶,我是你亲爷爷!你可别不认我,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嘞!你爷爷有错,没教育好你爹施靖王那个王八蛋,养出你这么个晦气的不孝儿孙来,真是造了大孽!今天就让我负责清理门户,来来来,天杀的乖孙呦,快把脖子伸过来,让爷爷我砍上一刀,一刀就好,一下就让你去死,很舒服的!” 跪在台上的许大风听闻凌鼎之言,觉得颇为有趣,骂得过瘾,顿时忍俊不禁,仰天大笑起来。 而被侮辱唾骂了的施财天却罕见的没有勃然大怒,只因他极端明白,有胆子公开跑至这里冒“大不违”,杀官兵劫法场的人,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万万小觑不得。细细观察,耐心推测,从此人竭力冲锋时的气势杀力判断,少说也有凝丹境大圆满,搞不好到了七阶地煞境也未尝可知。 如斯恐怖的霸道战力,就算放到黄龙府天阙城的那座南院耶律大王府里去,都绝对是数一数二的水准,可供座上宾。为何这等不世出的顶尖大能,会甘愿冒着风险前来此地营救区区一个地虎山山主?他许大风一个土鳖莽夫,何德何能?没理由啊! 施财天认真想了一会儿后发现并无什么思路,遂咬了咬牙,对着那两名光着膀子的精壮刽子手说道:“你们两人,速速行刑,别管什么时辰到没到了,快些处决了犯人要紧!” 两名蛮族刽子手连忙点头喏了一声,抬起手中那柄断首大砍头,高高举起,对准许大风的脖子就劈砍了下去。 刀刃尚未触及颈部要害,“嗤”了一声过后,两个刽子手身子已瞬间软倒,整个人都那样摔在了地上,有一摊显著的血迹从脑袋下面流了出来。 原是魏颉反应敏捷,很及时的御出了冰塞川、雪满山两条细小通灵飞剑,于须臾间的光阴,洞穿了两人的头颅,杀人只在瞬息! 墨绿深蓝两柄仙家飞剑穿透刽子手的脑子,倏然再起,直直袭向了坐在不远处的监刑官施财天。 两具全无灵智的金甲傀儡这一刻蓦然动身,疾速冲在了施财天的身子跟前,挥开两柄沉重至极的金色精美巨斧,斧上金刚气机猛地大增,就那样将冰塞川和雪满山震了开去,保住主子不受飞剑之害。 一身墨绿的凌鼎已距处刑台极近,只要再一鼓作气,即可掠身上去。 魏颉放声而笑,红绸里“渗”出丝丝缕缕的淡紫色气机,正是足可严重干扰敌人心神的幻魔真气。 海量真气席卷四周的同时,年轻剑修笑了几声后猝然吼出一嗓子,此为震杀万物的内劲功法“金犼功”,半步天罡境的内力真气瞬时涌向四面八方,凡被音浪冲击中的士兵,皆当场肝胆爆裂,七窍流血而亡,无一例外,死得极度凄惨! 负责镇守处刑台两侧的群兵数量已被杀得几近半数,满地尽是横陈尸体,活人反倒稀少,后面士兵要往前杀来,不单单脚下生绊,连原本敢于冲阵的勇气都大幅消减,逐渐有被彻底磨灭的迹象,都成了缩手缩脚的懦夫。 毕竟都不是瞎子,眼见自己的同伴个个以如此之快的速度倒下,除了心境强悍无伦的绝世高手,否则任谁都没法保持最初的那份魄力。 什么愈挫愈勇?只会越战越矬! 鲜绸如血的年轻人左手血灵,右手青霜,一套大漠星辰决,一门霜刃把示君,双剑杀人如麻,触之即死,挨着就亡,形同鬼神,恰似魔王。 众蛮兵无不丢魂丧胆! 魏颉音量暴涨,以内力逼出嗓门之声,他以震撼至极的声音大叫道:“禹朝精锐尚且拦不住我,就凭你们这群本就不该生出来的贱-种狼蛮子,也配给我挡在这儿找死?!那小爷我就赐你们一个投胎转世,下辈子记得当人!” 看\江湖谪仙行\就\记\住\域\名\:\\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一章 宝塔镇何瑶 魏颉以幻魔真气扰人心神,再猝不及防以金犼功摧出浩荡本命真气,以甚深内力震杀群兵,如那棍棒扫百草,霜刃星辰诀两门顶尖剑法杀起人来轻轻松松,如同儿戏般容易,青霜血灵挥舞之间,又有百名蛮族兵卒身死倒地。 当然更惨的还是那些不小心被剑气芒罡碰触到了四肢部位的英雄府战士,也不知他们到底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反正若是脑袋被很直接割了下来,那必然是瞬间死亡,用不着多说什么。 但要是被砍下来的地方换成胳膊或腿,那下场虽然多半还是一死,但死前恐怕就需努力挣扎一番,饱受阵阵非人痛苦之后,才能万般凄惨的去黄泉路上报道了。 说他们幸运呢,确实幸运,没有一招便死于剑下,苟延残喘多活了一会儿,多活就是赚,总比那些一下就死的袍泽们要来得强,扛得久。 说他们不幸吧,那也的确不幸,以战士的光荣身份轰轰烈烈死去,对于蛮族男儿而言可非甚么耻辱之事,完全能够接受,但死之前要先经历一次断胳膊断腿的剧痛,这未免有些过于残忍无情了。 当然,这也并非是魏颉故意而为之,战场波谲云涌,有些事儿是无法操纵得了的,明明是想着轻轻一剑就叫人毙命的,这样死比较痛快,可没奈何挨砍之人下意识,凭借本能躲了那么一下,这就直接导致了他们当下惨受断肢之苦,生不如死,远不及其他瞬间死去的伙伴们那么“舒服”。 总之,处刑台南边,已是尸横遍地,哀嚎四起。 想必所谓的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了吧! 一身墨绿衣裳的巴蜀天才凌鼎已然纵身掠上了处刑台,直面救人的最后一个“防线”。 名义上是负责监督处刑的监斩官,但实际上是存了极大私心,想要观看仇人许大风被当众斩首的“英雄府第一败家子”。 天王山之主施靖王的独生子,绰号“小天王”的施财天。 凌鼎照着魏颉所说,冲上高台后不顾及其他,也不去救许大风,唯一的目的就是去干掉姓施的小王八蛋。 巴蜀剑冢绝顶大天才凌鼎笑声骤起,他扯开嗓子厉声叫道:“我的乖孙儿呦,速速过来,爷爷我送你归西!” 保持如此近的距离后,通过敌人周身内力外散出气机的强度判断,施财天方才彻底笃定眼前这个口气大得能吞天的年轻男子,毫无疑问就是七阶地煞境。而且保底是地煞境小圆满的剑修,兼刀修! 深知这一战恐怕是自己此生所遇至强之敌的施财天不敢有丝毫松懈,全力应战,就算打不赢,也要想方设法逃离此地,搏出生机,绝不可命丧于此。 施财天现在虽然连二十岁都还不到,只能算是“少年”,但他心知肚明,自己已经纨绔潇洒不了几年了,未来的自己,绝大概率是要接手整座军事重地天王山的,到那个时候,真可谓是千斤重担于一身,万均任务一肩扛了,如果自己不强大起来,就算是自己那位本领通天的老爹施靖王都帮不上什么忙。 所以施财天飞扬跋扈是真,但腹蕴锦绣也是真,手段残虐是真,有着足够自我保护的修为战力这件事,当然也是真的,决计假不了。 施靖王独子施财天他其实比谁都知道,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受到无数人的觊觎,终日被耽耽虎视,加上身为英雄府持节令的父亲大人表面上好像并不在意,但实际上还是对自己报以极大期许和热衷盼望…… 林林总总,这些都让施财天极度早熟,他心知肚明,自己如果他日修为境界不够高,战力不够强,肩上挑不起天王山的重担,自己父亲一辈子的心血就都没有,与此一同失去的,还会有自己这条再宝贝不过的身家性命。 所以为了提高修为底蕴,施财天装得自己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其实背地里一直有在秘密修行。 只是,他和别人练武修炼的路径不太相同。 施财天变强的路子很野,特别野。 无须打熬筋骨、锻炼皮肉,无须疏通窍穴、炼丹纳气,更不需要过分辛苦的在膻中气海内积攒内力,只需想法设法的为非作歹,行诸多恶事,让体内的那些“恶灵”一点点苏醒,只要体内恶灵醒来得越多,那他施财天就能觉醒数目更多更强的“杀相”。 七尊杀相,“金木水火土”五相杀力一般,而之后“日月”那两相,则能让宿主在短时间内极大幅度的增强修为战力,这无疑是从凡人蜕变成“仙人”的最优捷径,一步登天! 就在半个月前,施财天就拥有了第六具杀相,只是他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没有说起过这件事情,藏得极好极深,他要等最后一尊“月相”也在身体里面觉醒过来,一举成为凝丹境仙品修士以后,再公布于众。 等到那会儿,十分慕强的英雄府百姓无疑都会心生感慨,点头称赞,想不到他施靖王那个看似没什么用场的儿子都已经有六阶凝丹境了,先前可还真是看扁他了啊!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便是他施财天长期以来所秘密图谋,所刻苦追求的东西! 绿衣凌鼎已把持刀剑上前,气势极汹,杀意极盛,这令施财天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背出冷汗,好在那两具体格庞大的金身傀儡上前及时,以二攻一,有城墙之态,将凌鼎死死的拦在了外头,剑气与刀罡固然汹涌凛冽,可一丝一毫没能伤得到正主施财天。 “你个妈卖-批的瓜娃子,躲在后头算什么英雄好汉?!快些给爷们滚出来,让我斩上一剑,或是砍上一刀,这事儿不就了了么?我也好早点收工回家。非得整这么多幺蛾子,你说这不是耽误功夫嘛!” 凌鼎虽对那两具金闪闪的巨型傀儡颇具怨词,但战斗之时所递出的剑法与刀法,却无有任何懈怠,仍是倾力以赴,均属上乘技法,他发誓要尽快解决掉身前的那两个拦路虎一般的“大-麻烦”,之后再去好好弄死那个藏头露尾的“瓜娃子”。 巨大金甲舞动少说有两百斤分量的绚金长柄斧子,挥动胳膊时,斧子刃身之上有丝丝缕缕的玄妙涟漪持续泛起,此种名叫“金刚气机”的神奇真力珍贵无比,乃是莽苍府极北大地的佛教圣人,炎神山焦叶寺主持臧笙昔日经过英雄府之时,特意赠予施财天这位持节令独子的好东西,据说可与大禹王朝猿猱山青泥寺里的独门秘术“大金刚印”相媲美。 两名金甲大汉以两柄有金刚佛力加持的璀璨巨斧,夹攻那个和“他们”一对比,显得极是矮小瘦弱的绿衣年轻人凌鼎,以二欺一,优势不小。 另一边,躲在傀儡身后的施财天为了防止那名红绸剑客杀上高处,快速从那件碧绿甲胄里头掏出了一颗青白两色混合的滚圆小珠子。 用力往上空一抛。 珠子登时化作了一青一白两缕奇幻真气,两缕气机缠绕交融在一块儿后,以极快的速度升至了云层所在的位置。 那一瞬,已呈灵气形态的镇妖灵珠产生了剧烈变化。 待在何瑶城此地往极高处仰头望去。 可见一个巨大玲珑塔模样的奇丽物事飘浮在苍穹之下,如神明之物。 灵气宝塔开始往下坠落,风声震耳,威势之惊人,似要镇杀一切! 宝塔镇何瑶! 看\江湖谪仙行\就\记\住\域\名\:\\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七相皆全 施财天丢出那颗清源观观主当年赠送给自己的通灵宝物,灵气丰沛无比的“镇妖珠”。 内蕴莫大灵气的宝珠倏湖化作两缕清气,青白双气合二为一后,在穹顶上空陡然幻化成了玲珑宝塔的模样形状,高高在上,如神物在天,只可仰望,不可亵玩。 罡风凛冽呼啸,山岳临头,灵气所化之巍峨宝塔往大地坠下,其威视雄霸无双,仿佛要一下便镇杀凡间万物! 灵幻宝塔以极快的速度落下,随着不断迫离人间,宝塔的体型开始持续收拢变小,到距离地面只不过几丈高时,已变得与寻常民宿房屋差不多大小。 瞬间,巨塔堕地,满地尘土飞起,定睛看去,灵气宝塔已死死将那一袭红绸罩在了其中。 “小天王”施财天一见那名红绸剑修为玲珑塔所镇,困厄难逃,顿时胸中大悦,只因他心知肚明,此灵气宝塔威力通天,纵是地煞境强者不幸为其所压,都难逃一个“死”字,那个红衣服的年轻人就算当真是七阶剑修又能怎样? 还不是被巨-物镇压其中,如坐井观天之蛙被彻底封死洞口,只能闭目等死? 道门灵器玲珑宝塔内气机汹涌,若无限凌厉飞机,又似万千重拳,摧残消磨人的体魄不说,还会对受压者的心神产生巨大的影响,恰同大刀磨石,持续不断。 直到塔内生灵死透死绝,这座由镇妖灵气幻形诞生的巨型宝塔都绝对不会消失,一定还会在原地好端端的矗立着,就像那天庭镇守南天门的无上神将,托塔李天王一样巍巍然不可撼动! 年轻剑修魏颉被镇妖宝塔压迫困住,无法迅速逃离此塔,就意味着此时体魄本就已然不坚的他,要源源不停的承受了塔内刚猛气机袭卷肉身,苦不堪言。 若换成其他内心不强的修士,身处玲珑塔内,纵使侥幸不会短时内便即毙命,也多半会受不住消损残害肉体的剧烈折磨,早在体魄被空耗殆尽之前就道心崩碎,沦为痴呆了。 灵珠宝塔,可杀地煞! 这是清源观观主李玗当初将宝珠赠给施财天的时候就讲过的话。 老观主所言非虚,小天王对气机修为的判断也基本没有过大的失误,魏颉在外散内力的表现上确乎是实打实的地煞境。 可惜,不是地煞境小圆满,也不是地煞境大圆满,而是无敌当世的“地煞境巅峰”,即半步天罡境! 而且,除了真气水准已达地煞境最强程度,年轻人在来到天烛国后历战无数,在与王阳煦一战过后,心神境界已是堂堂正正的“陆地尘仙”,绝非什么凡夫俗子可与之相提并论。 林清林武神的拳,可打杀天罡剑修;绝顶山剑王的剑,有天地共鸣之神能。 可不管是拳还是剑,都没能奈何得了魏颉,不仅没能宰掉这个自中原而来的游侠剑客,反倒还帮着他打磨了心境,砥砺了“心剑”剑锋,与垫脚石无异。 此时此刻的情况当然也是一样,塔内风卷云涌,飞剑拳罡蕴含无限杀机,但身陷绝地的年轻人心湖湖水仍如静止一般,湖面似镜面,不起丝毫涟漪。 任你云卷云舒,我自风轻云淡。 在他看来,这些所谓的压迫和摧残,都是养料,可增肥肉躯体魄的宝贵养料;都是阶梯,都是只需迈步过去,便可到达更高一层水平的天堑阶梯。 养料,那就吃;阶梯,那便踏! 身穿墨绿衣裳的巴蜀侠客凌鼎双手紧握刀剑,左手三寸剑,右手惊鸿刀,施展春秋剑法与银河刀法,大战两具金甲傀儡,以一敌二,力要破开两者,去后头斩杀那个千金贵胄的“小天王”施财天。 天王山施家少爷见那绿衣年轻人修为这等强横,杀力尤为了得,无疑是个棘手凶恶的角色,于是果断松开腰上系着的那条“震天绫”,在绫绸之上附加了阵阵本命真气,口中敕令一声“去”,血色长绫如一条赤蛇,猛地凌空蹿向了正在和金甲倾力厮杀的凌鼎。 震天绫乃施财天身上带着六件法器宝物之一,无有任何杀力,专门用于束缚限制住人的行动,在双方敌战之时用出,出敌不意,百试百灵,可刹那间令对手动弹不得,困厄樊笼之中! 顷刻,凌鼎已为血绫所缚,可谓大事不妙。 眼见两柄满是金刚气机的沉重金斧就要兜头劈落,杀力滚滚,霎时间即可轻松斩裂巴蜀年轻人的那颗项上头颅! 千钧一发之际,有震天般的响动猝然乍起。 灵幻气息凝聚成的玲珑宝塔当场震碎,不复完整。 如此骇人动静,说是“天崩地裂”都不为过! 但见魏颉满身紫气如魔族大妖,手持双剑,破开了灵气巨塔,笔直杀向了处刑台,气势汹汹,无与伦比。 朝三暮四火蛇水龙四条飞剑,率先一步掠至高台,荡开了巨型傀儡的两柄金刚斧子,在危难关头救下了凌鼎的宝贵性命。 魏颉再御飞斧月涌和飞尺越山海两件法宝,锋锐无匹的杀伐灵器猛地钉穿了金甲巨汉的头颅! 再补两剑。 血灵一剑孤烟直,青霜一剑倚暮疯。 剑罡分别斫断了一具庞大纯金傀儡的腰椎,以及另一具傀儡的脖颈要害。 本就没有人类意识的巨大身子就那样轰然坠地,彻彻底底丧失了战斗能力! 万料不到玲珑宝塔竟会关不住那袭红绸,灵珠之主施财天自然大吃一惊,见状如此不妙,此刻不逃,更待何时?! 眨眼间,小天王已然脱离原本位置,开始往北夺路逃亡。 两剑斩“死”了黄金傀儡的红绸剑修魏颉用青芒罡气,帮助凌鼎破碎了那条束缚行动的血色震天绫,又对其匆匆道:“凌兄,许伯父就交给你了,救完人之后请立刻去客栈找小酒窝许吹,让他们父女团聚,我去追杀施财天,今日定要取走那小子的狗命!” 语罢,那一名满身覆盖紫霄真气的红绸剑客,已倏然离开了高台,紫影如电般闪动,轻松极高,速度自然极快。 凌鼎乃巴蜀剑冢第一王牌天才,本来生有傲骨,平素不喜听人差遣,但奈何自己确乎是受了魏颉之恩,从金甲傀儡的斧下挣得了一条性命,既然受恩于人,听听他的“使唤”倒也无妨,大不了两两抵消,谁也不欠谁。 于是绿衣年轻人快速一挥刀剑,解开了死刑犯人许大风的枷锁铁链,使之重获自由,又弯腰下去,将许姓老山主安稳的负在了自己背上。 “哎呦我天,我说许老哥啊,你这分量还挺沉。”背上驮了一人的凌鼎头也不回的笑道,“我这就带你逃出生天,去见你的宝贝女儿!叫许吹是吗?名字好听,长得也漂亮!” 说着便纵身南掠,无视残余蛮族兵卒的围追堵截,直径南下奔逃。 另一边,一路狂掠的绿甲少年施财天意外吸收了镇妖珠碎裂后残留的天地灵气,体内全数恶灵觉醒,大放异彩。 体生出七具杀相。 七相皆全,金丹已成。 入六阶凝丹境! 看\江湖谪仙行\就\记\住\域\名\\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三章 剑仙不过如此 逃亡过程中,那颗名为“镇妖”的灵珠子存余天地间的灵气被施财天尽数吸收,绿甲少年在自己都全然未预料的情况下,莫名其妙的跻身入了仙品凝丹境。 补足最后一个“月相”,金木水火土日月七大杀相俱全,七相觉醒后,在施财天体内焕发出无限生命力,凶光尽显,可怖非常! 绰号“小天王”的少年此刻终于停止逃命,回转过身子,蓦然拔出了腰间配着那柄精致长剑。 手握剑尖处鲜红如血的淬火玲珑剑,把剑举平,血尖对准那袭前杀而来的红绸,身穿碧绿甲胄的少年男子吸了口气,旋即放声叫道:“来啊,我施财天,六阶凝丹境剑仙,宝剑宝甲宝幡加持后,不逊色地煞境强者,尽管来与我一战!我若惧你,我……” 话未说完,红绸剑客已凛然而至。 通体被紫色雾气萦绕的年轻人身后陡然浮现一轮彩色“明月”,那是通灵宝物碧海飞金镜。 见镇魂之力无法影响披穿毗沙门天王宝甲的施财天,魏颉使开飞金彩镜的另一门绝技,眨眼的功夫,两根极粗彩条自华丽镜面飞出,若长蛇扑杀猎物,猛然间袭向了天王山施家纨绔少爷。 当下已是仙品剑修的施财天无惧两条“彩蛇”的迅猛攻势,以淬火玲珑剑之刃,阻下了双“蛇”。 那一刻,施家小天王身后那对叫做“睥睨恩仇天”的青黄宝幡骤放巨幅光芒,一青一黄两大珍贵奇幡,青幡内雷声大起,黄幡里有狂风怒号。 青雷与黄风,以摧枯拉朽般的绝强气势,冲袭向那名手提双剑的红绸剑客! 面对疾风雷电,满身紫气护体的魏颉赶忙将青霜血灵二剑格挡在了身前,以扛御两股强悍到无与伦比程度的顶级杀力。 风雷中,有一剑杀穿,笔直行进。 已具剑仙实力的施财天挺身猛掠而前,猝然递出一剑。 七尊杀相在同一瞬爆发出惊世骇俗的“凶霸之气”,令绿甲少年的这一剑,威力无穷,杀力更是无穷! 血色剑尖直奔红绸年轻人的头颅而去。仿佛誓要在刹那间取走此名剑修的那条性命! 八条细条飞剑以及飞尺飞斧等通灵物原本可以及时救援,奈何青黄宝幡一恩一仇,一雷一风,就似少年周身一丈内形成了一个牢不可摧的气场大“罩”,巨罩不仅可摧杀敌人,更能让对手的法宝无法在短时间内产生效用。 即使时间再多,对于一名天烛国极其罕见的旷世剑仙而言,要宰掉一个人,那也已然足够,甚至绰绰有余! 眼见淬火长剑顺风杀来,对于体魄脆弱的魏颉而言,这无疑是一场泼天巨祸。 生死方寸间,风雷大罩里。 绿甲少年长剑直直前戮。 红绸剑修放弃了任何自我拯救的措施,不设防不后退,即使风险巨大,他仍执意要用身子硬接下这一剑! 对于拥有“陆地尘仙”心境的年轻人来说,这等荒唐无比,甚至与自残无异的行径有其根源成因所在。 原因有二。 一是心境高耸入云天,不愿因区区剑仙一剑而往后撤退,不想因此而使心“镜”蒙尘,心神摇晃。 二是由于青龙体魄破碎的缘故,年轻人目前仍处在五阶脱俗境小圆满的修为水平,是依靠着内力真气的存量而堪堪够到半步天罡境的门槛。 按常理来说,无论是五阶对六阶七阶,还是脱俗境对战凝丹地煞,一旦出现“以伤换命”的想法,并把想法付诸实践,那么多半就是自寻死路,极大概率会当场暴毙,就算侥幸不亡,也要重伤濒死才对。 但他魏颉,偏偏不服这狗-屁道理! 而今已木元修复了的他,其实距离所谓剑仙之境仅剩不到半步距离,也就是这短短半步,跨了过去,就能轻松抵达凝丹境的修为。 万事皆备,只有体魄不行。 只需大幅强化体魄,哪怕达到拥有青龙体魄时候一半儿的程度即可,那小小的“半步”,微不足道的修为差距,就能够弥补了! 所以魏颉不仅要试试自己的紫霄真气强度如何,能否接下剑仙的长剑,还要依靠施财天剑上的血气剑气和杀气来砥砺自身肉躯,增强体魄。 呵,重伤又如何? 本公子有道门至宝青云真气,还有半步天罡境的本命内力,纵然被刺了个透心凉,只要命脉根骨不毁、周身筋络不绝,那就万万死不了。 闹得再凶再狠,到头来总能超量修复,变得比往日更强,更硬! 自古以来,有胆子靠“扛伤”这等匪夷所思的危险行为打磨体魄的,决然少之又少,万中无一。 魏颉是其中之一。 风与雷,皆是天怒神罚之物。 此时此刻的年轻人,正如身临天劫巨祸内,一意孤行,生死无畏! 有一剑穿开雷电劲风。 红绸侠客迎着那一剑而去! 猩红如血的淬火剑尖借助风雷之势,贯透紫霄真气,彻底刺入魏颉胸膛,因其在最后关头微微侧身,利刃没能伤及心脏要害。 这便是所谓的“以伤换命”。 此等不顾后果的鲁莽举动,魏颉曾在敌战七星剑阵时为了杀死龙渊剑修时用出来过。 今时今日,不妨再用一次。 胸口中剑的魏颉竭力挥下神剑青霜,青龙状芒罡一击摧烂那件天王宝甲毗沙门的同时,令凝丹境剑仙施财天的本命体魄发生剧烈动摇,残破不堪,形同白纸。 血灵剑再补一斩,毫不留情,切裂白纸。 施财天登时发出一声凄厉绝伦的惨叫,肉身亡故,体魄全无,身体里面的七具杀相已无宿主,不得已化成七缕凶光阵阵的“煞气”钻出,往周边晃晃悠悠飘去。 天王山之主的独子,“小天王”施财天那件品质超脱的护身宝甲已成废品,少年人就那样在瞬息间被血灵剑斩开了整个血肉胸膛,玲珑剑脱离手心,身子颜面着地朝前倒下,血流铺地而死! 魏颉归血灵青霜入鞘,拔出了那柄插在自己胸口,距离心脏仅有半拳之距的淬火长剑,随手一扔,对上品宝剑弃之敝履,微微笑了几声,语气不屑,表情平和,淡然道了句:“剑仙不过如此。”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四章 送行 地虎山山主许大风已被凌鼎救走,小天王施财天已被一剑斩杀。 又一桩战况激烈与战绩之丰,吹吹小牛,发发酒疯。 既已杀人都市中,又怎能不笑尽一杯酒? 可惜没有,很可惜,并无人可与魏颉一同饮酒。 酒伴全无,人间寂寥,大英雄总归孤独。 又沦落至连喝酒都没人陪地步的魏颉在原地孤寂站立了许久,仰天长叹,复又疏朗大笑,冲着天际苍穹叫道:“闷杀我也!我魏颉没死在剑下,反倒要因没酒水饮用,而活活闷死憋死渴死,真是笑话啊,天大的笑话!老天爷,你有本事吗?你既然那么有本事,怎的不下一场‘酒雨’,老子口渴得紧,要痛快吃酒,你依是不依?!” 远远出乎魏姓年轻人意料的是,话音刚毕,猝然间,有一个酒坛从不远处以弧线朝自己抛了过来。 速度虽然极快,但眼神和身体同样敏捷的魏颉还是及时把酒坛牢牢抓住了。 就在红绸剑修手里抱着酒水坛子,满头雾水之际,从酒坛飞出的方向,迎面缓步走来了三名体格相貌迥异的奇异男子。 居中的一人身穿鲜黄绸衣,容貌异常俊朗,蓄着标志性的精致络腮胡须。 腰配无鞘长刀,刀口可隐约看见焰光。 那名居中的佩刀男子呵呵笑道:“叫魏颉?嗯,终于算是寻到你了啊,不容易啊不容易。这酒,就当给你送行吧。” 看\江湖谪仙行\就\记\住\域\名\ \8 \2 \z \w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五章 名字起得如何? 迎面走来了三名男子。 皆形貌奇特,异于常人。 左右两人。 左边那人脸型甚是瘦削,感觉剥下皮也瞧不着二两肉,眼神晦暗而无光泽,便似心已死透了一般,面部持续弥漫着阵阵黑气,中了剧毒之人都不会有他这样诡异的黑脸,脖子上赫然纹着一个紫色的蝎子图案,线条精细,栩栩如生。 武器是一对纯金利锏,双锏的尾部都有一颗墨黑色的小圆球,不知其中蕴藏何物。 右边那……人,其实准确来说,根本就算不得是人,只因那名巨汉身高足足将近两丈,需要努力抬头方可一睹其面容,费力得紧。 其人长相古怪至极,头道:“我们中原人和你们蛮族野人相比,自然更懂何为情义,何为恩仇。你的那坛三勒浆只剩了不到一半,显然是喝剩下的,里面有你的口水,在我们大禹王朝,断然没有这样待客之道,这是对客人的不敬,同时也是在打主人的脸。呵呵,什么样的家伙会不在意饭菜里头有无口水?当然是畜-生了!也只有你们莽荒地界,茹毛饮血的畜-生才会把区区一坛也不知道干不干净的破烂酒水,当成恩惠赠予他人,也不嫌跌份丢面子。” 随手把已经空了的酒水坛子甩到了一边扔掉,继续补充道:“这位个头挺高的兄弟,想让本公子领你的情,首先把你那施舍乞丐一样的傲慢态度收一收,在我们中原,最反感这种居高临下的腔调了,忒看不起人了点。” 那貌同畸形怪胎的巨汉气得嘴巴抽搐,咬着牙叫道:“你这该死的小不点儿,嘴也忒毒了,等会儿看我不把你那张臭嘴从脸上撕下来,扔大街上喂狗!” 魏颉淡淡的道了句:“阁下的那张嘴,只怕切下来精心烹调,做成盘中美味,都不见得有人下得去口吧,没什么卖相。” 没等巨汉接话,魏颉又道:“唉,也也怨不得你,全都要怪你爹妈,怎么本是兄妹,却不顾伦常礼法,硬要把你这杂-种给生下来呢?忒可怜了些。话说你叫什么?既是乱-伦而生,那么想必阁下的名讳应该是……畜,生,我说得对否?” “你!放你娘-的臭烂屁,你大爷我姓夔名天极,哼,这般道:“寓意,这,肯定是有的……我不是夔兽炼出的人型嘛,自然该姓‘夔’,至于天和极,我也不知道五行属什么,反正就是听着霸气,你想想,天多高,可有极限么?没有吧,我夔老五身材高大,攀登武道,就要摸着头道:“我随我爹姓魏,名‘颉’,所谓颉,乃直项也,万难临头也绝不屈颈,即是‘直项’。这个字五行属木,有倔强、傲慢,飞鸟腾空向上之意,有道是‘苟出不可直道,故颉颉以傲世天下’,寓意着坚韧不拔,永不放弃。我还有个字讳,叫做‘正气’,即光明正大的作风气节。充塞天地间至大至刚,春由东方直出不偏之气便是正气,与一些歪风邪气相对立,儒家学问里讲究的修养浩然正气,说的就是这种东西。夔老兄,我这名字,起得如何?”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六章 灵感销神大阵 夔兽化形的夔天极顿时被噎住,他想不到这个红绸年轻人的名字竟会如此有寓意,底蕴这般深厚,和自己的“草率”之名一比,简直有那天差地别,瞬间便给比了下去,低人一头,自然甚是尴尬,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 魏颉适才一通精彩对话,好生赚了些口舌上的便宜,打压了夔老五的嚣张气焰,如斯生死大战即将来临的危机关头,命都快要没了,其实挣不挣嘴上便宜这种小事根本无关紧要,他之所以乐得与敌人多攀谈闲聊些时间,其实暗中有自己的打算,算盘子拨得挺响。 那就是尽可能多的拖延时间,好加紧调整身体内部的道门青云真气,修复前胸处的那一个被玲珑剑戳出来的新鲜伤口,完全长好必不可能,但至少要让血止住流淌。 魏颉经过“小天王”施财天一战之后,又顺利斩杀剑仙一人,代价是以伤换命,胸口处偏移心脏位置被那柄淬火玲珑长剑所伤,魏颉本意是寄希望于通过这种罕见方式砥砺增强自身体魄,毕竟战斗过后有足量的时间能够用真气慢慢恢复伤患之处,从而达到超量修复的目的。 万万没成想,一战过后,还没来得及运功疗伤,便又有新的敌人来临此地,且一来便是三个,毫无疑问皆是平日里绝难遇见的“强敌”! 所来三者,境界各不相同,均出身英雄府北部第一魔宗折腰山,为三峰之主,万兵领袖。 黯然峰峰主,公良巨,干部排行老十一,六阶凝丹境。 修罗峰峰主,夔天极,干部排行老五,七阶地煞境。 赤血峰峰主,庞灵,干部排行老四,八阶天罡境。 面对这等惊世骇俗的三大强者截杀,“被截杀者”魏颉心知肚明,这回祸事之巨,比天还大,连亡命逃走的概率都极低! 也多亏了年轻人有着足可匹敌“陆地尘仙”的心神境界,否则多半已经骇得神思动摇,就算不赶紧临阵而逃,也决计是没有什么闲情雅致的余力与眼前之人对话了,胆都被吓破了,哪儿还能耍什么嘴皮? 那名英姿超凡的黄绸男子已有天罡境的战力水平,他便是在山门内部战力仅次于诸葛老大、王临霄和郑牛三人的“火灵圣人”,庞灵庞老四。折腰山雷打不动的第四人,只要手中带刀,便是“人间真武”林清都无法战而胜之,其修为水平之高、杀力之雄,由此可见一斑。 名字里带火的庞老四见夔老三被呛得再也说不出话来,心中暗笑道:“明知嘴皮子不利索,却还要和人做口舌之争,这不是典型的自取其辱?愚莽之徒,真是惹人发笑。” 但这般心里所想此刻不宜说出口来,毕竟庞灵虽然无论是干部排名还是修为杀力都在夔天极之上,但姓夔的那个莽夫“愣头青”从来便不服资历极高的庞灵,用不动就要和庞灵吵起来,一点就着,冲得很。 就因为脾气秉性不合,夔天极觉得庞老四这人过于傲慢做作,各种行事风格也都极其看不惯他,背地里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夔天极觉得一个胡子浓密的魁梧大男人,不去喜欢娇软可爱的娘们儿,偏偏去和另一个男人苟-合,当阳阳双-修的道侣,未免过于恶心人了一些,光是听着就想吐了,整座山头,当属姓庞的最最令人作呕。 要说整个折腰山里头,最对夔天极脾气的,不是诸葛老大,而是那个性子和他同样极度火爆的郑牛郑老三了,撮盐入药,一点就炸! 诸葛老大空余阴神在世,无法离开折腰山,王临霄仍在玉鼎峰闭关修行,郑牛剑棒无敌,却是有勇无谋,故而这一场“围杀”的领头人物,理所当然便该是他庞灵了。 鉴于那缕“青光”遗祸甚大,绝对不容小觑,单单赤血峰峰主庞灵一人出山,纵使他本领不小也不够稳妥,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切切实实诛灭青光,诸葛老大原本打算让无敌峰峰主郑牛做陪。但由于郑老三平素极其瞧不惯庞灵这厮,这回若真与之出来共事杀人,多半会产生颇为严重的矛盾嫌隙,故老大临时起意,把陪同之人改换成了修罗峰峰主夔天极。 临走前,诸葛老大又把黯然峰峰主公良巨也给喊上。叛军头子荣无已死,内乱过后,公良巨当着宗门群峰成员的面,以双锏利刃贯透了肩膀肌肉,伤处仍未长好,但既有如此绝妙的戴罪立功机会,他也不愿意就此错过,欣然答允,坦然前往,与老四老五一块儿下山出门,去围杀堵截那个所谓的“青光人儿”。 如果这场战事注定有人要死,那么久让他公良巨去死一死吧! 于是,在这座宝塔郡何瑶城里,折腰山凶徒干部中的三人齐聚,凝丹地煞天罡凑齐,他们在此地堵住了年轻人魏颉,目的就是将之扼杀在摇篮之中,不致有后续种种遗祸灾殃,伤及天烛龙脉,影响未来南下征伐之战。 “颉,五行属木,木之一属色青。青,青光,青龙。嗯,果真应了老大的卦象,一点青光北上祸乱四方,青龙攀柱,张牙舞爪……魏颉,你可知为了找到你,我们折腰山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么?” 庞灵眼神冷冷冰冰,死死凝视着那一袭红绸,“诸葛老大联合上京全部练气士,动用了整座山脉灵根的宝贵气数,耗费不下十年寿命,这才勉强寻到了你的所在,我们三人才能出现在这里,联手取你性命。”魏颉听罢,顿时仰头大声而笑,边笑边道:“有趣,你们折腰山的人可真有趣!我与你们素不相识,至于花那么大功夫来找我?这礼未免有些太大。唉,我这人一贯低调谦逊,而且很好说话,用不着这等礼数周全,既然那么想见我,不妨把你们诸葛老大请过来,让他在这儿给我恭恭敬敬磕几个头,要是磕得足够响,兴许本公子雅兴一起,就亲自去你们山门做客一遭了。” 素来沉默寡言的公良巨听其出言辱及诸葛长怀,勃然大怒,喝道:“住口,你这中原来的小儿,不可侮辱我们老大!” 魏颉“啧啧”两声,笑道:“这位复姓公良的蛮子兄弟,这么袒护诸葛长怀,你是认了他当干爹了?我是不是得喊你一声‘诸葛兄’了?” 不由得想起了林清的义子林明以及耶律镇江的义子耶律望天,哈哈一笑,继续补充道:“我说你们天烛国人怎的如此爱乱认干儿子?是因为自己生育能力低下,不太能生得出儿子的缘故吗?那可真是惨兮兮,这样啊,你叫你们上京城的诸葛女帝过来好好求我,最好是以身相许,用身子做交换,我就勉为其难大发慈悲,赏你们狼蛮族人一个祖传秘方,专生儿子,一生生一窝那种,胜过老母-猪,绵延后嗣,千载不绝,到时候你们举国上下便都是亲兄弟了!” 公良巨被骂得火气冲顶,那张黑气萦绕的脸上更加看不出正常人的血色,狰狞而可怖,其扭曲程度,几乎快能够与那夔老五的面容相提并论。 庞灵忍不住捏了捏睛明穴,轻叹一声,皱着眉头说道:“魏颉啊魏颉,不愧是诸葛老大苦心孤诣也要找到的存在,打架厉害,嘴皮子功夫也这等不俗。对了,问你一下,耶律镇江的南院大王府被人血洗一空,连林老九都死在府门外头,可是你干的?” 魏颉点点头,“是啊,林清那条烦人的老狗确实是我杀的,至于耶律王府里的那些家伙,包括耶律镇江在内的所有人,也都是被我亲手宰掉的。本公子别的本领没有,屠猪杀狗的本事还是挺不错的,怎么样,三位,要不要体验一下?能死在我魏颉的剑下,下辈子兴许能投胎做个‘人’也不一定哦。” “奶奶-的,老子受不了,真的忍不住了快!”夔天极暴跳如雷的吼道,“老四,那个阵法到底布好了没有?” 庞灵乃此番事件的领军人物,城府深厚,自然不会像夔天极那般浮躁至极,喜怒流于表面,只见他气定神闲,悠哉回应道:“差不多了。话说毛老七这个‘灵感销神大阵’的前期启动时间可真够久的,这要放到战场上去,估计等两军都打完了,阵法还没施展开来呢,真真是鸡肋得紧,回去可得呛他几句。”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七章 巨城临前,我有双剑 魏颉挑起眉头,心生费解,板着脸肃声问道:“灵感销神大阵……是甚东西?” 庞灵浅浅一笑,面容平静,回应道:“那是我们折腰山老七毛巳文最新研发出来的一种兵家阵法,内含驱邪之力,可令阵中被针对性压胜之人神魂受缚,境界暴跌,凝丹境大概率会直接身死在内,地煞境会猛跌两境,天罡境则只跌一境。” 魏颉冷哼一声,刚打算说自己又不是没遇到过有驱邪之力加持过的七星阵法,那种东西根本无甚大威力,不值一提,比方说此刻自己压根就一丝一毫的不适都没有,轻轻松松,半分遭到压胜的感觉都没有。 怎料话未开口,蓦然间,原本固若磐石的尘仙心境出现了些微晃动,有幽冥丹和定心珠内外稳固的本命元神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紧紧束缚,无从动弹,难以达到原有的强度,心魂皆颤,经络脉搏内强行涌出了异样真力气机,侵占诸多重要窍穴,阻止了疗伤圣物青云真气在大周天的流淌,涓涓鲜血再度从剑疮处迸发出来,流之不止。 颇具城府的折腰山庞老四搓了搓手,微微笑道:“魏颉,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努力拖延时间,口舌功夫费尽,为了是暗中运功疗愈伤口,好在与我们开战之前让胸口的那处剑伤快速闭合,对不对?可惜现在伤口又裂开来了,挺惨的,白忙活一场。对了,你以为只有你有小心思?我们三人作为山门凶徒干部,历战无数,论经验论头脑,哪个不比你强?我们又何尝不是一拖再拖,若不是要等到大阵完全发挥效用,只怕刚才一开始,夔老五就要忍不住出手了。” 青皮巨汉夔天极狞笑一声,“不错,老子忍你那么久,就是在等这一刻,嘿,被这销神阵法专门针对的滋味不好受吧。实话告诉你,只要此大阵一开,所压胜之人立时便被削弱三分之一的元神强度,待到一盏茶光阴过后,你的元神就只剩下可怜兮兮的一半水平了,哈哈,这就是你满嘴喷-粪付出的代价!” 黑脸男子公良巨性格冷淡无比,本来不想讲话,但因刚刚魏颉言语过于刺耳刻薄,这会儿也不禁开口说道:“反正你马上就要去死,刚才那些话,姑且当做你的遗言好了。” 夔天极哈哈大笑,冲着老十一说道:“可以啊你公良巨,平时那么闷葫芦一个人,想不到说狠话也挺在行!”公良巨面带微笑,不再言语。 道号“火灵圣人”庞老四则眯起眼睛细细观察,推演判断眼前这名中原剑客的气机走向和变化,好制定战局计划,做到真正万无一失,绝无风险差池。 毕竟诸葛老大这回出门前尤其叮嘱过庞灵,此“青光人儿”乃卦数之中的一大祸根,气数惊人,将来极有可能成为天烛军队南下的最大阻碍,甚至影响国祚根基,后患无穷,故而要不惜一切代价杀之,彻底灭掉青光,还国家永世太平。 魏颉此时只觉浑身上下皆剧痛无匹,呼吸间均能体会到剧烈至极的挫骨之感,就好像有人在用锋利铁钩,把自己身体内部的每一根筋脉悉数挑断一般,这份惨烈感受,与那日在虎牢山点将台上中了“冰魔神”殷淼一掌后的体验差不多,一样的痛不欲生。 嘴角鲜血渗出的红绸年轻人用力咬了咬牙,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眼,眼神凶狠,厉声叫道:“公良巨,夔天极,庞灵,你们三人有无胆色一个一个上?以多欺少,暗中偷袭,未免太过卑鄙拙劣,贻笑大方!” 庞灵轻轻咳嗽一声,正欲出言说话,怎料夔老五率先朗声应道:“呵,你这该死的小崽子现如今被灵感销神大阵压胜,境界狂跌,你真当自己还是那个能杀得掉林老九的顶尖高手?单挑便单挑,就让我老夔来灭了你这中原杂-种,下辈子瞧见爷爷的棍子,记得躲远点!” 说罢,身高足有两丈的彪型巨汉双手把持鎏金镔铁棍,长棍在高处舞出一个精美绝伦的“棍花”,堪称气势如虹,棍首处焕出璀璨光彩,金色芒罡紧紧裹缠,伴随巨人一挥之下,拉出一条极长炫金流萤,若金龙甩尾,啸杀世人。 一棍迅猛掷下,破空呼啸,袭向魏颉首脑要害,有不可阻挡之莫大威势,霸气外露。 深知这一击若不幸被击中,十有八九会头颅当场崩碎破裂,脑浆四溅而亡,红绸剑客强忍周身剧痛,咬紧牙光,即使为阵法邪力所压,行动极其不便,身姿僵硬艰涩,他仍在最后关头往后急速撤步,堪堪避开了这一石破天惊的棍法杀招。 金芒阵阵的镔铁精钢长棍蓦然砸击地面,轰的一声巨响,所砸之地立时出现一个尘土飞扬的深凹大坑,紧接着,坚硬路面生出海量裂缝,皆是被强猛罡气所震而成,有如大型蛛网铺地,可怖至极! 勉强躲开这神力一击后,魏颉快步往后方退去,在这种情况下,若仍然保持一步不退,那毫无疑问就是在主动寻死,求着那个青皮汉子一棍抡得自己当场暴毙。 魏颉不愿死得这样窝囊! 后退途中,年轻人逼出浓厚紫霄真气并将之覆盖全身,形成了一层肉眼可见的“保护膜”,即使没了青龙体魄,依靠此等真气护罩,仍可抵挡消散掉部分伤害,比方说可让原本承受后注定致命的一招,变得只让自己身负重伤。 休要小瞧这一星半点的差距,捉对厮杀一事关乎生死,须臾间千变万化,即使是蝇头般大小的优势或是增强,有极有可能影响最终战况,直接决定了最后是生,还是死! 但即使如此这般,有浓浓紫气萦绕若铠甲,魏颉也万万不敢去硬扛夔天极的一棍,这个体格魁岸到夸张地步的家伙可不比“小天王”施财天,那个姓施的绿甲少年只不过初入六阶凝丹境,而面前这位皮肤发青,和丧门神宁彪肤色差不多的巨汉可是实打实的七阶地煞境大能。 就刚才那一下锤击地面,坚固无比的实地登时便已七零八落,龟裂出密密麻麻的恐怖大缝,从招式中透出来的杀力和内劲来看,最起码也是地煞境小圆满,若气机再往上攀登,节节高升,那么抵达地煞境大圆满,甚至是地煞境巅峰水平,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挨杀之人看来,那头千年夔兽转化而成的人型怪胎,便好似一座牢不可摧的巨城,徐徐推近,就又像一架杀人如麻的沙场攻伐战车,任谁人挡之,都唯有一死! 红绸剑修两臂充沛本命真气,他在退出不下十步之后,找准时机,猛地抽出了腰间的血灵青霜。 因大周天内气机奔涌,脉络内力滚滚,前胸那处靠近心脏的剑伤,当下已是血流如注。 嘴角所流之血也越来越多。 但魏颉双眸之中的那份坚毅神色,却也是愈变愈浓,愈发毅然决然,勇气无双! 年轻剑修左手血灵,右手青霜。 直面地煞境强者夔天极。 恰似他独自一人,向着身前一座雄峻巨城宣战。 巨城临前,我有双剑!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八章 莫再藏了 年轻剑客魏颉到底还是经验尚且不足,未能料敌先机,不慎跌入敌人提前布置好了的陷阱,被所谓的“灵感销神大阵”压胜在此地难以脱困,磅礴驱邪之气侵入躯体内部,元神强度顿时损耗三分之一,被强行削弱修为,无异于某种意义上的“跌境”,对剑修来说,无疑是对“心剑”的一种钝化。 但即使浑身痛苦不堪,行动能力也严重受限,魏颉仍无丝毫放弃希望的打算,不遗余力作战,先将紫霄真气覆盖于周身,用作铠甲护体,再及时撤出血灵青霜两柄佩剑,历敌地煞境持棍强者,折腰山修罗峰峰主夔天极。 那夔姓巨汉身高几达两丈,相当于两个莫忘山庄庄主扶桑,如斯体格有其缘由,只因此人乃上古夔兽炼化成型,故而神力通天,远远魁梧胜过常人,恍若修罗武神降世! 魏颉曾在泥螺山间遇到过一雌一雄两头巨型夔兽,与夔兽的那一战,促使魏颉在短时间内突破修为屏障,跻身三阶百尺境。 而今日,面对无论是技术还是力气,都远远强于那两头青皮巨夔的大汉夔天极,已有五阶脱俗境小圆满的剑修魏颉大感吃力,绝难招架,困顿至极。 这场战斗在旁人看来,几乎与大人欺负孩童无异,以大欺小,十分不公平。 原因简单。一来是年轻人受到此间阵法压制,境界受驱邪之力影响,已跌下一境,实力无法尽数施发;二来就是那个夔姓巨汉体格太过庞大,魏颉身高才堪堪够到他的膝盖,修为太过高强,拥有地煞境巅峰战力,故此能有着如此呈现碾压的战况态势,得势不饶人! 皮肤发青的大汉夔天极尽力舞动手中精钢长棍,棍上金芒万点,划出一道道绚烂流金,极度夺目华丽,每一棍,都朝着红绸剑修的身体要害袭去,杀力强盛,霸气非凡。 目前号称“人间真武”的林清林老九已然身死于耶律王府门口,那么他夔天极,就能顺理成章的晋升为折腰山的“第五人”了。 无论是战力排行还是干部等级,都是第五。 能排在夔老五之上,唯有诸葛老大、王临霄、郑牛,以及同样身临此地,参与此次围杀的“焚魂真君”庞灵庞老四。 夔天极舞棍杀人,招招无不势大力沉,便是十头货真价实夔兽联合甩摆巨尾,都绝对无法-抡砸出似夔老五这样强横绝伦的威力,与之相比,真正九牛一毛! 巨汉固然性子火爆粗鲁,是折腰山两大“莽夫”之一,和庞灵王临霄这等有勇有谋之士相比,确乎是欠缺了些许的沉着冷静,但其“人”毕竟有千年修炼的艰难历程,虽是青夔畜-生炼化成的人型,头脑肯定谈不上睿智聪慧,也万万不能讲之视作是个纯粹傻子,否则注定要吃上大亏。战略计谋之类的东西,对于老夔而言自然没有什么大的必要,正所谓一力破万法,在魔宗折腰山内部,能在力量上彻彻底底碾压夔老五的,貌似除了诸葛长怀,就只有同为“莽夫”的郑牛郑老三一人了。 所以夔天极有充分的自信,仅凭力量,就能轻松战胜绝大多数的强劲对手,傲视群雄,一棍震天下,两棍宵小绝! 老夔自己也说了,他有着相当不俗的野心,给自己取名为“天极”,寓意博大,正是立志手摸天堑,攀登武道极点之意,志存高远。 为了能够在武学之路上走得更加长远,为了抵达一个过去未曾到达的高度,为了能早日破境,从区区地煞境突破至八阶天罡境的水准,为了能够稳固自己在山门内部“老五”的身份地位。 千年老夔自从拜入山门,成为修罗峰峰主之后,就一直有在刻苦习练棍法,所练棍法名字虽粗鄙至极,却也甚是生动形象。 狂魔棍法。 此棍法顾名思义,虽能够被称之为是一种武学技法,但其实并无多少技巧的含金量,决计算不上什么“上乘”武功,这门由夔天极自创的霸道武术,主要特点就如它的名字一样,又狂又魔,既要狂暴如野兽发疯,且要如邪魅如恶魔附身。 当年老夔带着此套功法去请教玉鼎峰峰主王临霄,希望老二能对他的自创棍法稍加指点,有何不妥不好之处尽管提出,精益求精,努力弥补所有不足,自封“天下第一棍”。 然后在观看了一整套的狂魔棍法后,王老二点点头,旋即开口给出了一个较为“中肯”的评价。 比孩童拿根树枝胡乱玩耍来得高妙些。 和毫不给面子的王临霄在山上大肆争吵了一番之后,愤愤不满的夔老五就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踏上玉鼎峰半步,和姓王的不认识,不熟,真不熟。 照着玉鼎峰峰主的点评来看,夔天极的那门“狂魔棍法”固然狂霸而魔性,搭配其举世无双的通天神力,更是能够挥发出摧城开山般的巨威,但若论其内在技术含量,恐怕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恭维的地方了。 正好相反,与巨汉夔老五对战的红绸年轻人,拥有着堪称绝高的顶级“剑术”。 不管是大漠星辰诀,还是霜刃把示君,两套剑法均可在技巧水平方面大幅领先老夔的招式,精妙至此,人间仅有,在配上上乘轻功幻魔身法,夔老五的绚金长棍威势确实雄霸,却也极难切切实实伤及那名身法灵活的年轻剑修。 魏颉知道此战拖得越久,对自己就越是不利,身处销骨法阵之中,一招一式的递送,一呼一吸的吐纳,皆会遭到强烈限制束缚,元神消磨程度也在不断加剧,恰同飞剑摧磨山石,经久不绝,层层叠加,山峰早晚被削平! 正如夔天极适才所说,到了一盏茶的功夫,魏颉元神强度被打压至仅剩一半,境界削弱至一定程度,那么万事俱休,等死便是了。 所以要尽快寻到那头蛮横巨夔的破绽……等等,夔,夔兽?! 魏颉蓦然意识到那姓夔名天极的家伙,既然是夔兽所化之人,那否能用公冶锦的那套“灵犀语术”来巧妙对付? 想到这儿,年轻人毫不犹豫,立时施展公冶家传秘术,以常人怎么样都无法听懂的古怪语言猝然喝出了一声:“给老子停手!” 刹那间,夔天极头脑发昏,只觉这小兔崽子大声喊出的这句话有着甚深魔力,一下子便能让自己行动出现莫名的凝滞,虽然极短极短,但也会导致动态链不复完整,不再能随心所欲出招。 就在夔老五停下挥棍的那一瞬,魏颉朝前刺出一剑孤烟直,雪白剑罡直直戮向那青皮老夔的腹部,精准无比,会心一击。 然而出乎魏颉意料,那夔姓巨汉在结结实实吃下一式意气剑招后,不仅没有轰然倒下,甚至以极快的速度施以反击,一棍雷霆,金光闪闪如龙首,芒气猛袭红绸剑修的那颗大好头颅! 自以为得手了的魏颉吃了一惊,匆忙将手中双剑架起,幸亏有紫霄真气护身,血灵青霜又是极端剑刃的宝物,年轻人这才勉勉强强挡下了老夔的此棍,脑袋没有被砸得脱离身体。 那等棍招力沉何止万钧?扛下后怎可能全无代价?肯定有。 红绸年轻人胸口和嘴中的赤色血液越流越多,源自筋脉骨骼内的疼痛也越来越剧烈,剥皮挫骨,几乎要到连心境尘仙的魏颉都难以忍受,要失控叫出声音的恐怖程度。 因惨绝之痛而额头渗出细密汗水的魏颉此时此刻呲牙咧嘴,面容开始扭曲,他腹中狠狠骂了句“这畜-生恁的皮糙肉厚”,便忍痛继续提剑冲锋上前,以双剑递出形式不同的两门剑法,与那扛伤能力极强的彪悍老夔再度展开厮杀,要分出孰强孰弱,谁生谁死! 既然刚才用公冶兄的灵犀语术占到了便宜,起到了作用,那当然要继续施为下去,否则怎能抓到足够的宝贵时机,剑剑摧击要害,对夔天极的巨型身体造成更多的创伤? 见夔老五因魏颉的“怪言怪语”而出现多次精神恍惚,出棍递招的动作也不再最初那般流畅自如,显然是受到那门奇异功法的影响,手忙脚乱挡架剑招,模样甚是狼狈。 为了不出差池,导致滋生不必要的损失,作为此次围杀领头人物的庞灵快速扭转过头,脸色尤为凝重,肃然道:“公良巨,轮到你上场了。‘潜龙’和‘软筋’两种大黎蛊物,就莫再藏了,全都用出来吧,无论如何,都定要保证那姓魏的活不成!”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九章 以你性命为我赎罪 夔老五虽已是千年夔兽炼化而成的人型,但毕竟是兽类所化,深埋在心底里的那份远古“兽性”仍在,不易唤醒,但在与人厮杀搏斗之时,血气涌上头脑之际,就很容易兽性大发,变得理智微弱,只余杀人一事充斥神智,迷迷糊糊。 在这个时候,就非常容易被某些扰人心神的内力功法所影响,产生极为不利的状况。 而魏颉所施展的灵犀语术又恰好是对兽类圣物相当有效,甚至号称具备能够驯服世间万兽,为己所控的神异功法。那日在泥螺山间,侠盗公冶锦就曾用此术喝退那头体格极为巨大的母夔,有道是“一物降一物”,这武学秘术正是夔天极的相克之物! 虽然老夔人性远远占据上风,还不至于被灵犀秘语彻底迷乱心智,但那独门功法确确实实让夔天极受到了显著干扰,抡舞手中鎏金镔铁棍的动作不复流畅至极,狂魔棍法的狂气和魔性均大打折扣,招式威力自然也随之削弱,明显不具备最开始的那份独霸天下的超然气态了。 魏颉口中持续不断念诵出语术秘诀,手持血灵青霜两剑,源源不绝施展上乘剑术,在技法高妙程度上彻彻底底胜过夔老五的同时,仿佛还要在心神压迫性和迎敌态度之上取得莫大优势,类似于杀人诛心。 原本劣态尽显的红绸剑客,凭靠着公冶锦的家传秘术,顺利搬回了一城! 不多时,出招尽显愚鲁拙劣的夔老五已中了魏颉数剑,颈部腹部腰部腿部肩部,皆有被利刃刺入,好在那青皮老夔皮肉极其糙实,厚重无比,倒也不至于被几剑就戮成重伤。 但毕竟中了好几剑,伤害叠加以后自也不容小觑,那老夔惨叫连连,手脚慌乱,狼狈无伦,叫人发笑。 作为折腰山第五人的他生来便是上古巨兽之身,本就不擅长以技巧取胜,常常与敌手对峙较量,都借着自身蛮劲一力破万法,当下那袭红绸在紫雾萦绕裹挟之下,身姿如鬼魅泡影般奇幻,异常灵活,捉摸不定,根本无法击中并对其造成伤害。 如此一来,夔老五心态愈发狂躁难安,暴跳如雷般竭力舞棍,誓要用手中金芒长棍,一下子粉碎那个中原臭小子的顶上头颅! 这等不安的心情状态,恰恰顺应了魏颉的心思,得偿所愿,只要这个皮肤发青的巨汉持续如此癫狂发疯的打架方式,年轻剑修便可保证自己不被那跟鎏金镔铁棍击中哪怕一下。 你神力再惊世骇俗又能怎样?若是打不中人,那力道再沉再猛十倍都无丝毫作用,白费力气罢了! 眼见老五夔天极短短这么一会儿时间,就已被那红绸剑客戮中了不下六剑,三人之中修为战力最高,头脑思维和明辨能力最强的赤血峰峰主目不稍瞬,死死盯住战局,脸色变得凝重肃穆,他开始逐渐明白为何诸葛老大宁可牺牲那么大的代价,也要不遗余力的勘测找寻到此子的具体所在位置,并派三大高手去截杀。 这等擅长战术运用的实战天才,不仅脑袋好使,意志力也尤为惊人,即使身陷于死地无异的兵家法阵压胜之中,无时无刻不在饱受着剧烈摧残折磨,却仍能保持高度理性,心如止水…… 如斯人才,旷世罕见! 若是将其放在战场之上,究竟能让他杀掉多少敌人,或者说,叫此人负责带队冲阵,他又能够率领多少人的军队杀出绝地重围? 此子所率之军,若队伍人人能学到他“心力”的十分之一,那么那一支军伍,又该是何等的势不可摧、所向披靡?! 即使从相见到现在才过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折腰山老四庞灵便已心中十分笃定,这个身穿红衣服的年轻人无论是江湖还是沙场,都注定能闯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来。 毫无疑问是具备磅礴气数,被老天爷看中的所谓的“天选之子”! 这样的人,这样不可多得的稀世奇才,出身自中原大禹王朝,和天烛国对立,和整个龙蒙民族对立。 这样不利于己的事情,庞灵绝不允许发生! 就算是没有诸葛老大那个诡异而精准的卦象,就算那个魏姓年轻人没有杀害南院大王耶律镇江,他也并非什么未来扰乱天烛国祚的“青光”。 只要在这儿被庞灵给遇见了,身为诸葛长怀平素极为看重之人的庞老四也绝对不会留魏颉一命,必定会和当下的情况一模一样,毫不留情的尽力取走其性命,不让年轻人有后续发展的机会,以全然消除后顾之忧! 不愿再看到夔老五被各种精妙剑招“戏耍”,更不希望此次围杀出现任何没必要的意外,庞灵沉着嗓子,扭头吩咐身边的“老十一”,让公良巨及时出手参战,切记绝不可留手,慷慨些把他珍藏已久的两种从大黎国特意带过来的神奇“蛊物”,潜龙蛊和软筋蛊通通用出来,用在那个年轻人的身上。 务必要保证万无一失,让那个“青光人儿”没有一丝一毫的余地,凄凄惨惨丧命在此地! 这是诸葛老大的想法,也是庞灵的心思。 公良巨本就是戴罪之身,这趟下山出门,本就是为了戴罪立功,遂果断听从庞灵的命令,抽出腰间那对纯金长锏,用力捏碎了锏尾的两颗墨色小球,顿时有细细密密,呈米粒大小的白色小东西自球中流出,很快就覆遍了整根金锏。 脖子上纹着紫色毒蝎的黑脸男子轻声道了句“我上了”,旋即挺身掠阵上前,手握双锏,毅然赴战。 黯然峰峰主公良巨平时里极少说话,颇为沉默寡言,但实则他腹蕴良谋,且同样胆色野心不小,否则他也不可能被迎晨峰峰主荣无几句话就那么轻易的蛊惑哄骗,鬼迷心窍的去参与那场内斗叛乱,也不至于落得个在真武峰成员面前自戕身子,被万人唾骂的悲惨下场。 明知犯了错,就要想尽一切办法弥补。 满脸黑气的公良巨紧紧把持已附有两种大黎奇蛊的金锏,极为罕见的冲着那袭红绸纵声叫道:“魏颉,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我要以你性命为我赎罪!” 章节目录 第三百章 那个必死之人 千年夔兽炼化成人形的夔天极受到魏颉灵犀语术的影响干扰,心神动荡不宁,心湖波澜起伏,虽不致彻底沦为被敌人随意操控的巨型傀儡,但那套他自创出来的狂魔棍法已被彻头彻尾限制发挥,无法似最初那般耍得顺畅自如,虎虎生威了。 这对于本就脾气暴躁如雷,性子撮盐入火的夔天极夔老五而言,无异于扇了他两巴掌还不让还手,这岂能忍得了? 故而越是被独门秘术干扰得头脑昏沉,这头寿命极长、道行极深的千年老夔...... 《江湖谪仙行》第三百章 那个必死之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章 那个必死之人 千年夔兽炼化成人形的夔天极受到魏颉灵犀语术的影响干扰,心神动荡不宁,心湖波澜起伏,虽不致彻底沦为被敌人随意操控的巨型傀儡,但那套他自创出来的狂魔棍法已被彻头彻尾限制发挥,无法似最初那般耍得顺畅自如,虎虎生威了。 这对于本就脾气暴躁如雷,性子撮盐入火的夔天极夔老五而言,无异于扇了他两巴掌还不让还手,这岂能忍得了? 故而越是被独门秘术干扰得头脑昏沉,这头寿命极长、道行极深的千年老夔,舞棍出招便越是近乎疯癫如狂,如同完完全全丧失理智一般,棍首金芒流转,棍法尽显既狂且魔的作战态度,势要一棍击杀那名满身盈盈紫气的红绸剑修,宣泄满腔怒火和愤慨。 夔天极这辈子最恨最厌恶的就是剑修和刀修,只因天底下那么多习武之人,当属用剑和用刀之人的技法最是莫怪莫测、千变万化,男子汉讲究一个头说的俗语。 受了伤的夔天极性子愈发暴虐,挥动鎏金镔铁棍的动作更加得凌乱无章,已根本不是什么“狂魔棍法”,而是类同孩子拿根木棍杂耍嬉戏一样的“玩闹”,或者说是闭眼狂打,胡搅蛮缠,技术性几近跌落谷底。 庞灵知道夔老五这样下去根本不行,只要战局时间继续推延,那年轻人固然会受到大阵更多的邪力压胜,但姓夔的多半也要因为受了过多的剑伤而倒下,死于血泊之中。 心系折腰山将来,不愿意出现战力折损这种残酷事情的庞老四便果断吩咐公良巨也去参战,以二对一,以此来确保魏颉必然身死围杀之中,实现诸葛老大的叮嘱要求。 只要能灭掉“青光”,可以抛开仁义道德、江湖规矩,应当不择一切手段以诛之! 一个地煞境老夔不够,那就再多一个凝丹境公良巨,地煞与凝丹联合出击,你魏颉被灵感销神大阵的驱邪之力死死镇压元阳神魂,如背上驮有山岳,在如此不妙的状况之下,焉能有一线生机? 断然无有可能! 但很显然,折腰山赤血峰峰主庞灵低估了魏颉应对危厄情况的作战能力,以“小人”之心,度“强者”之腹了。 只因拥有陆地尘仙的巅峰心境,所以无所畏惧,可杀可死不可败,天上天下皆无人能胜之。 即使再困难最痛苦,被折磨得形同挫骨扬灰,魏颉仍能做到心湖湖水平静如镜,心境和融,莹彻无瑕,光洁如极品美玉。 这等心态应敌,管你有何人阻前,都可堪称无敌! 修罗峰峰主夔天极与黯然峰峰主公良巨,折腰山两大实力不俗的凶徒干部,联同剿杀围观那一袭紫气腾腾的血色红绸,战况激烈无伦,已达震撼人心的地步。 纵是真真正正地煞境巅峰强者,身陷兵家销神阵法之中,元神损耗严重,脏腑脉络剧痛,面对老夔和公良巨倾力围杀之时,都万万不可能做到似魏颉这般得心应手,风轻云淡。 武道招式中颇为难得的一个状态便是“举重若轻”,而魏颉此刻以一敌二的特殊情境,大概可以说是把举重若轻表现到了极致。 手举泰山,却又轻如鸿毛。 泰山重,也如鸿毛之轻! 区区围杀而已,魏颉经历得可也不少,家常便饭普普通通,有何足所惧? 夔天极饱受灵犀语术干扰心智,狂魔棍法已几乎难以施展,然则即便能把原本自创的武学功法发挥十成,也很难真正伤及眼前的红绸剑修,就好像稚童用木棍去击打空中飞来飞去的蝴蝶,根本就不可能打得到,就算打得到,也很难打得死,白费力气罢了。 本就处在极度焦头烂额情况下的夔老五,虽然嘴上不说,但他还是挺感激姓公良的这个黑面小子能参与战斗,和自己联合起来一同对敌的,大有解围之感,明显缓解了焦虑不安的躁狂心神。 毕竟这位黯然峰峰主在之前叛变失败后,可没受这头千年老夔的冷嘲热讽,夔天极除了有郑老三和诸葛老大在的场合话不多外,其余地方,那贯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想到什么话立时便说出口,从不过脑子。 再加上公良巨素来言语极少,忍骂而不还嘴,必然导致骂人者变本加厉,恰恰夔天极最爱的便是“得理不饶人”,自然没个尽头的大逞特逞口舌之快,自以为是,狂悖之至,恨不得把公良巨“碾”在脚底板摩擦,不顾及其人格尊严,践踏颜面,让折腰山老十一好似卑微小丑,受尽了折磨苦头。 故而公良巨能慨然而迅速的加入此场战斗,帮着老夔杀敌,毫无疑问可视作是某种意义上的“以德报怨”。 公良巨平日里几乎从不说超过十个字的话语,只因他这人一贯喜欢做事,做实事,而不喜欢说话,说空话。 当年他从西南烟瘴之地的大黎,千里迢迢赶来北国天烛,投奔英雄折腰山,这事跟谁也没提起过,一路上谁也没有带着,就一个人默默前来拜山,在展露出自身过人的炼蛊制毒的本领,以及苦练多年,惊世超脱的战力修为之后,立刻便让诸葛老大眼前一亮,在短短考察了他半年后,便应允其当上了十三峰中黯然峰的峰主,权势不小。 折腰山十三凶徒当中,他公良巨的辈分其实颇高,可算是所谓的“老资历”、“老干部”了。 幼年父辈防止其为毒虫所害,而用专门药水浸泡身体,导致公良巨皮肤黑气阵阵宛如中了命不久矣的剧毒,脖子上纹了五毒之属的紫蝎,让人一看就觉得这人颇具异类之风,不愿与之亲近,这也让他免去了许多没必要的攀谈交际,凭白省了不知多少宝贵口水,能用腕力和实力来做成的事情,就尽量别用嘴皮子了,费那个功夫干啥? 这也是折腰山老大诸葛长怀曾用“勤勤恳恳,脚踏实地”八个字来形容公良巨的原因,当得起这句不错的赞誉。 黯然峰一峰之主的公良巨大半辈子都勤恳踏实,对手下极好,对自家兄弟极其仗义,胸中虽有勃大野心,但差不多从未公开表现出来,不露山不露水,这让山中很多人都误以为公良巨是个从无甚么高远理想的低调“老实人”,就算真有一日,折腰山变了天,也决计和他“老十一”没有半毛钱关系,不会把他和“叛贼”这等词语划上等号。 可就是这么一位在旁人眼中老老实实的家伙,在迎晨峰峰主荣无主动挑起内斗叛乱的时候,第一个被策反蛊惑,甚至可以说是欣然投“敌”,加入内乱谋逆的大军,率队迅速攻占了已无林清林老九把守的真武峰阵地,轻而易举犯下了“叛教”的必死戒律,以下犯上,妄图和荣无一块儿推翻折腰山原有秩序,建立全新准则,成就一代传说,闯出一番丰功伟业。 可惜荣大宗主的春秋美梦连短短半天都还没做够,就如泡沫似的湮灭了,那场死了不少折腰山成员的叛教之乱,以荣无惨遭“火灵圣人”庞灵一刀毙命,公良巨以戴罪之人的身份继续担任黯然峰峰主收场,真可谓是开始得莫名其妙,结束得荒唐草率,没几个时辰就完事儿了。 正如诸葛老大所言,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犯了谋逆之罪的公良巨自认罪孽,当着真武峰被欺压的众人之面,以金锏狠狠贯穿了左右肩膀厚实肌肉,血流一地,场面血腥无比。 自戕一事做成后,公良巨还答应了诸葛长怀的另一个“惩罚”。 即后续一旦出现任何需要他公良巨亲身赴死的危险事件,绝对不可有所推辞,须无条件接受,坦然赶赴必死之所,交出自己的身家性命,以死来为赎偿己罪,将功抵过,一切都可抹清。 在临行之前,尚未下得折腰山,公良巨十分清楚的记得,诸葛老大只和他一个人偷偷说过,这次诛灭青光的重要围杀,存在“必死之人”,此乃卦象所言,至于何人必须要死,这就关乎秘密天机,不可轻易泄露,但公良巨作为参与事件的三人之一,有极大身亡的可能,要做好殒命于斯的心理准备,莫要贪生怕死。 黯然峰峰主当时使劲儿拍了拍胸膛,坦率笑言,称诸葛老大尽管放心,公良巨这条命都是折腰山的,要去要留,要生要死,全凭老大心意,无有半句怨词! 当下,已陷入这场围杀战局的公良巨心思不轻,他并不怕死,死了于他来说反倒是件值得高兴的好事,因为自己只消一亡,为宗门殉难,反叛折腰山的滔天罪行便可一笔勾销,从此再也问心无愧,以“英雄”身份离开人世。 他只是内心非常好奇,诸葛老大谶语之中的那个“必死之人”,究竟是三人中的哪一个? 其中有无自己公良巨?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一章 清明烧纸,老夔身死 英雄折腰山两大干部,老五夔天极和老十一公良巨联合起来,倾力围杀一袭红绸,这两大魔宗凶徒皆抖擞浑身解数,本事尽展,却也无法快速战胜眼前这个被灵感销神法阵压胜了的“落魄”年轻人。 修罗峰峰峰主与黯然峰峰主,一个地煞境一个凝丹境,两人强强联手,纵使是实打实的地煞巅峰强者,都无从与之匹敌,即便能扛御几招,未必速死,那也必然狼狈不堪,绝对不会有丝毫“风轻云淡”之态,焉能似那名红绸剑客一样如鱼得水,恣意妄为,这般轻松悠闲? 鎏金钢棍和纯金利锏,一种长兵器一种短兵器,两种攻击范围和伤敌特点迥然不同的功法器物,使得这场围攻厮杀无论在近距离还是远距离,均有万分凶险,稍稍片刻疏忽便会造就致命损伤,恰同身临战场万箭齐发之下,要多么幸运才能免于被箭簇所杀?不亚于登天之难。 可那个姓魏的年轻人就是可以做到,他身影鬼魅,幻影奇形,轻功造化登峰造极,轻轻松松便可游走于两大蛮国强者之间,不为长棍触碰,亦不被利锏所伤,如一尾红色锦鲤穿梭在满是荷叶莲花的池塘,身体不沾叶片花朵分毫,且游速仍能保持极快! 在躲闪开避两名折腰山凶徒迅猛攻势的同时,年轻人还持续递送无数剑招,左手血剑右手青刃,两柄长剑施展两套剑法,一套刺出繁星万点,一套掠出惊鸿青龙,招式绝妙,堪称匪夷所思。 夔老五一个大大咧咧的莽夫粗人自不必多说,公良巨平日里在钻研炼毒制蛊的学问之余,把其他精力都用于苦修武道功法,对短兵器的攻杀其实颇具心得,绝对可称得上是所谓的“宗师”级别,开宗立派自封祖师爷完全不在话下。 可此时此刻,凝丹境的大宗师公良巨满腹苦水,几乎被震撼得有些头脑麻痒,只因那名红绸客的剑法水平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左手血剑之剑招固然上乘无伦,但右手青刃的青芒剑术却更胜一层楼,就好似左手剑已如天堑般高耸入云,右手剑则更在天上,云层之上,天外之天,神仙已见,犹有仙外之仙! 公良巨从来没见过诸葛老大亲自动手,要不然那日也不可能跟随荣无一同掀起内斗叛乱,他这辈子见过最是“通神”的武学术法,便就只有玉鼎峰峰主王临霄的剑术了。 折腰山王老二醉心武学,沉淫剑道多年,和林清林武神名头并列,都说“老二之剑、老九之拳”,堪称折腰双绝,后来还有人把这种说法稍加改动,改成“天烛双绝”,剑术拳招,可威震整座天烛帝国。 昔日仅是见识过一次王临霄在峰头递剑,当时就被其是可以和死去的兄长或是爹爹同娶一个女子?啧啧,想想就恶心,这等乱-伦礼法,果真叫人作呕,可见你们狼蛮胡虏都是些何等丧尽天良、枉顾伦常的孽-畜!” 站在一旁的庞灵眉头锁死,脸色沉重,他见魏颉剑术奇高,且嘴巴里的词调愈发犀利刻薄,唯恐公良巨招架不住、夔天极道心崩溃,正在琢磨着自己该在何种时机出手,以佩刀摧岳了却战况,迅速诛杀红绸剑客。 未等庞老四出招参战,一盏茶的时间已到,红绸剑修魏颉的本命元神在阵中被强行削弱至了一半的水平,其身体状况,真正如有巍峨山岳压背,几近崩溃,痛苦难言! 魏颉当下最弱的状态,正是两大折腰凶徒作战的最优实况。 机不可失,该当速速取他性命,已了结贼人,挑灭青灯之光,完成诸葛老大的心愿。 “好机会!”负责冷静观察战局的庞灵蓦然大叫一声,“刺啊!” 那一瞬,魏颉忍受着钻心入骨的剧痛,手持血灵青霜两剑尽力挡下了巨汉老夔的一棍,此棍法名“使万千英雄竞折腰”,针对腰腹部位,力沉势大,罡气勃然,攻城巨槌都绝无这般狠绝的劲道。 勉为其难的阻挡一击神力棍法之后,魏颉左肩部位陡然间吃痛,红绸年轻人顿觉大事不妙,却也已为时晚矣,黑脸汉子公良巨已在老夔抡棍的那一刹那,抓住宝贵至极的机会,破开浓浓若铠甲的紫霄真气,把一柄金锏刺入了魏颉的左边肩膀,将提前覆在锏刃之上的雪白蛊虫悉数灌送了进去。 黯然峰峰主公良巨手中双锏,一锏上仍有白虫,另一锏已恢复了纯色绚金的最初模样。 深知自己已中了蛊毒的魏颉急忙暗中运施起了体内九幽真气,奈何此时的他已无青龙体魄护身,防御不住蛊物的侵害,道门九幽之气又只对毒类物质起效,全然化解不了那些细细小小的“白虫”,只能任由白蛊侵蚀身体,就连大周天内的本命真气都无可奈何。 魏颉明显体验到膻中府海里的内力在逐渐流失,那似一个即将饿死之人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一点点变少,直到血液停止流淌,彻底死去的最后一刻! 身高两丈的夔天极见那红绸剑修猝然中了一锏,青皮兽人立时心情绝佳,他冲着地下大声嚷道:“姓魏的小子,中了老十一养的蛊虫,这下我瞧你死不死!” 站在一旁的庞灵亦兴致高亢,拍手叫好:“公良巨,干得真漂亮!‘潜龙蛊’能使人的内力迅速空耗,待不多时,那小子就成一个废人了,你现如今只需想方设法把那剩下的‘软筋蛊’注入其体内,这一战就算是大获全胜了!” 立志戴罪立功的公良巨神色激动,振声应了句“好”,继续竭力而战,要将战斗胜果切切实实收入囊中。 修罗峰峰主夔天极没了灵犀语术的干扰,气机节节攀升,每一棍的力道愈发沉重,仿佛一头斑斓巨虎眼红发疯,恨不得马上吞吃下一整头绵软羔羊! 被强压一半元神,因中蛊而导致内力源源不断流失的魏颉面对此等极度不利的状况,坚持砥砺作战,尽力保证自身不再受到更大的创伤,及时止损。 毕竟一旦被老夔炫金长棍切实砸中,或是再吃下一锏的蛊虫,那么当真是万事皆休,天罡境来了都得死! 其实而今魏颉整个人的状态已近乎跌落谷底,若非有陆地尘仙的顶峰心境,恐怕年轻人此时此刻早已沦为一具血肉模糊的惨烈尸体了。 青皮老夔和黑面男子,一并联合剿杀红绸剑修。 随着战况的推演,被围杀之人因遭到的法阵压胜愈演愈烈,胸前伤口鲜血越流越多,膻中府海内的本命真气亦流失飞快,陷入持久战后,魏颉注定无半分胜算,决然要身死当场。 所以,要想尽一切办法破阵! 有“砰”的一声大响,金芒璀璨无限,抓住了年轻人的一个破绽,但见那根极长的钢铁巨棍已重重锤砸了魏颉背部,如此生生硬扛一下足具开山之威的千钧棍击,那股用于护身防御的紫霄真气登时荡然无存,被雄霸无伦的罡气猛然震散,四飘而开。 魏颉“噗”的呕出一大口鲜血,往前踉踉跄跄扑去,将倒未倒之际,公良巨已匆匆挺锏上冲,要让魏颉再中一发“软筋蛊”。 蓦然间,红绸年轻人在公良巨防守最为怠疏的刹那,扭转气机走势,倒行逆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最后所剩无多的真气劲力,展开从林清那儿偷师来的“大还施功”,促使公良巨自讨苦吃,那根沾满白蛊的金锏瞬时已戮进了黯然峰峰主的体内。 公良巨惨呼一声,筋骨皆疲,脉络尽软,就那样颓然若泥巴似的倒在了地下。 与之一并摔倒的,还有身受重伤的红绸年轻人魏颉。 “明年的今日,便是你小子的祭日!” 夔天极暴声大吼,旋即高高举起手中鎏金镔铁棍,棍首有金罡万点,耀人双眼,这一棍乃他生平杀力第一,名唤“震碎五岳”,当年创出该招之时,就想着未来入侵中原,能以自己手中的铁棍,震碎天下五大巅峰山岳。 饶他魏颉铁打的体魄,脑袋上挨了这么一下,也命中注定要头颅粉碎成渣,脑浆溅出十米开外,死得不能再死。 命悬一线之际,那名满嘴鲜血的红绸剑修竟似胸中十分坦然,无畏无惧,他咧开那张猩红可怖的嘴巴,眯起眼睛,快意笑道:“明年清明,我给你这头老夔烧几张黄纸!” 重伤瘫在地上的魏颉果断丢掉血灵青霜,双手并拢交叉,贴合两根食指。 骤然递出第五道无上剑气。 清明! 天清地明,青龙狂啸。 有一条长约三尺的青色长龙自其指尖蹿出,瞬息便化作一柄长剑。 魏颉双手紧握剑气所化之锋锐青刃。 一剑劈开了折腰山老五夔天极的魁梧身躯,夔老五眨眼间,便已然身死!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二章 一刀断气数,一刀斩青龙 手持陆地尘仙剑气所化之利物,一剑斩下,青皮老夔那魁岸至极的身体顿时被一分为二,横死当场。 折腰山老五凄惨身亡,老十一公良巨因中了自己养的“软筋蛊”而浑身瘫软倒地,蛊物奇效极快,此刻莫说站立起身,就连抬起胳膊,挥舞那对金锏的气力都已全无,眼睁睁的看着夔天极被瞬时斩杀,什么忙也帮不上了。 眼见那名红绸剑客尚留存有这等夸张的“压箱底”手段,轻描淡写一剑便就劈死了处在地煞境巅峰境界的夔老五,使之那具足有两丈高的身体登时分为两半,千年修为荡然一空,徒余两块新鲜尸-块曝露在街,真正死无全尸。 也就是这一刻,公良巨方才心中明白,原来临行前诸葛老大偷偷对自己说的秘闻谶语,那个卦象中所谓的“必死之人”,原来说的是千年夔兽夔天极。 同样的,亲眼目睹红绸剑修莫名其妙使出了一剑,把此番围杀战事同行三人之一的夔老五瞬间砍死,作为杀局领头人物的庞灵也大吃一惊。他作为天罡境刀修,境界强悍得何只一丁半点儿,能够清清楚楚判断出适才魏颉的那一招劈斩,其中所蕴含的杀力,恐怕连天罡境大圆满的强者都望尘莫及,绝大概率可算得上是“尘仙”境界的倾力一击! 那个明显已末路穷途的臭小子,内力衰败,元神枯竭,筋骨损耗,空留半命而已,何来的本事能递出止境尘仙的一剑?! 庞灵脸色极度严肃,目不稍移地死死盯紧那一袭红绸,自觉没办法扛下那道青色剑气的庞老四心情沉重,已做好了充分准备,一旦那个“青光人儿”要再度发难,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及时撤离,至少要拉开距离,万万不可阴沟里翻船,否则枉死于此,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诸葛老大。 反正灵感销神法阵还在,那个小小中原剑客当下已近濒死,状态恶劣到突然暴毙都不为过的程度,纵有通天本事,焉能逃得出“火灵圣人”的手掌心? 灭掉青光这件事,已只是时间问题。然而就在庞老四严阵以待,提防着魏颉猝然朝自己出手之时,红绸剑客手中的那柄华丽“青剑”逐渐消散,终至无影无踪,赤手空拳,不剩半分剑气。 魏颉祭出一缕无上剑气后,浑身皆软,疲惫至极,加上身中大黎白蛊潜龙,内力流逝飞快,被销神大阵压胜,元神损耗极多,胸口承受一剑,后背硬扛一棍,筋骨肉躯不堪重负,莫说再多发射最后一道剑气,真正是连举起一根小指都已不可得。 年轻人周身已无紫霄真气护体,口鼻处血如泉涌,胸前的那处剑伤也一直流血不止,整个人如瘫痪般倒在地上,无论怎样挣扎着妄图起身,就是无可奈何,便似一个断腿多年的残疾之人期望能站立起来一般,根本就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夔老五已死,公良巨中了自己的软筋蛊而倒在地上半死不活,这等严峻的情况下,作为围杀之局最后一人的庞灵理所当然谨慎万分,不会轻易掠身上前,否则一旦自己被“阴”了一把,出了什么不良状况,令那个象征着青光气数的年轻人侥幸脱难,那此事当真祸比天大,百死莫赎了。 在原地静止不动,极度小心谨慎的认真观察了魏颉良久,待彻底确认此名红绸剑修的周身气机在不断下降以后,折腰山老四这才放下心来,笃定那个年轻人确乎已是末路穷途、死到临头,再也无有任何后手可言了。 披穿鲜红绸缎的英气汉子缓步上前,他先是慢慢走至公良巨的身子旁边,微微弯腰,静静看着地上这个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的黯然峰峰主。 知道公良巨现已筋脉全废,正在饱经莫大痛苦折磨的庞灵神色暗淡,胸中含着悲悯之意,他动了动嘴,长叹一口气,说道:“这软筋蛊,连你自己也没有解药吧?” 脸庞满是浓浓黑气的公良巨竭力想要开口讲话,奈何蛊虫之毒早已深入骨髓脉络,连发出微弱声音都已是奢望,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庞老四的眼睛,眸中已无一丝一毫对生还的渴望,彻彻底底绝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确实没有解药,既已中蛊,那么就只能等死,早死晚死都是要死。 庞灵不忍见其经历剔骨剧痛慢慢死去,又叹一下,轻声说道:“老十一,你已赎清了自己的罪孽,我回山后,定会跟诸葛老大禀明你的所做所为的,你就安心去吧。” 脖子上纹有紫色毒蝎的公良巨点点头,合拢双目眼睑,有两行泪水自其眼角淌下,顺着诡异黑肤慢慢流至下巴,这不知这泪是出于即将身死的懊悔,还是出于成功赎罪的欣慰。 只见折腰山赤血峰峰主悠然单膝跪地,张开双臂抱住公良巨的瘦弱身子,亲吻了一下后者的脸颊,又快速站立起身,拔出腰间配着的那柄无鞘赤刀,摧动九昧真火,使刃身之上猝然生出勃然热焰,似火龙抬头,霸气非凡。 轻轻一挥赤焰长刀,刀过人死,已割下了凝丹境修士公良巨的那颗项上人头。 火焰包裹住那具刚刚死去的无头尸体,热浪冲天,熏蒸鼻息! 内乱两大叛教之徒,荣无和公良巨,悉被庞灵一人所杀。 英姿勃勃若火灵降临人间的庞老四紧皱眉头,转而看向了另一边地上瘫着的那袭年轻红绸,男子骤然挑起双眉,嗓音雄霸十足且满是怒意,道号“焚魂真君”的他深吸口气,猛地大喝道:“魏颉!我们折腰山为了你,为了杀掉你!白白损失了两员干部,你说,你该不该死啊你?!” 即使到了这种命里注定有此一劫的绝望情境,丝毫动弹不得的年轻剑修魏颉仍面容平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优哉游哉闭着眼睛,听得此言,中原剑客抽了抽左侧嘴角,冷笑道:“才两员?你难道不知晏材和林清也都是我杀的?” 赤血峰一峰之主,兼折腰山宗门第四人庞灵狠狠咬了咬牙,怒气冲顶,厉声叫道:“命里有气数,能影响我天烛国祚是吧?应运巽宫之风而生,青龙攀柱,前途无量是吧?那好,我庞灵今日便一刀断了你这气数,一刀斩了你这青龙,我倒是想要看看,你小子挨了我这刀后,还能不能继续活着?!”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三章 诸葛长怀的第二次失算 或许这便是真正意义上的穷途末路了吧。 地煞境夔天极和凝丹境公良巨先后死去,此间唯剩最后一个敌人,最强的敌手尚在人世。 庞灵,折腰山干部兼战力排行老四,赤血峰峰主,八阶天罡境。 这位昔年道号“火灵圣人”、“焚魂真君”的高大男子,是魔宗折腰山当之无愧的用刀第一人,准确来说,放眼整个天烛国地界,能在刀法之上胜过他的人,几乎不存在! 就是这么一位在刀术杀力和作战能力方面,犹胜过“人间真武”林清的武道大师,诸葛长怀以下谋略仅次于王临霄的“智囊”,今日和两名同为十三凶徒的干部伙伴一同前来了这座宝塔郡何瑶城,目的无他,就只是为了一件关乎国家霸业的头等大事。 那就是完成诸葛老大的夙愿,灭掉卦象之中的那缕“青光”,诛灭老大耗费莫大代价才锁定位置的那个该死的“青光人儿”。 被谶语称作是足可影响天烛未来国祚根基的年轻男人,此时此刻已濒临死亡,被灵感销神法阵压得元神只余一半强度,内力因中了潜龙白蛊而飞速流失,胸口本就有剑伤,之后又结结实实中了老五夔天极的一棍,紫色的护身真气已无,血肉之躯已百孔千疮,脏腑筋骨被打压得损耗极其严重…… 不堪一击,宛如一面八面漏风的窗户,随意一拳便可打烂,甚至连让庞灵出刀杀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但是作为此次围杀之局的领军人物,庞老四仍是准备用全力一刀来送魏颉归天,庞灵素来行事极具城府,思维稳妥谨慎,即使到了这种已基本确定战事胜利的关头,他也绝对不打算草率应对,不存在任何侥幸心理。 要等到切切实实的灭掉那个红绸剑客最后一口气之后,诸葛老大临别前委派给自己的任务才算是保质保量完成,否则,就还有变数,还有那万分之一的转机! 青光所化之人背后蕴含极大的磅礴气数,此气数通天,可与一国之命运相勾连,足可见到这个年轻人有多么的不同寻常,要杀这等身负国运气数之人,除了用更大更强的气数将其镇压这一个法子外,还有就是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斩断气数,取走那厮的性命。当下万事皆成,只需轻轻一刀下去,青龙已死,青灯之光也就顺势熄灭了。 庞灵单手把持火势熊熊,刃身上覆盖有九昧真火的摧岳神刀,缓缓迈步走向了那一袭地面红绸。 络腮胡须精修的英气男子脸部神色郑重,好似那名红绸客眼下的处境并非重伤难愈,而是状态齐全,随时都有暴起杀人的超凡本领一般。 正所谓“狮子搏兔,尚用全力”,庞老四是不是狮子先不说,魏颉这家伙就肯定不是什么弱小的兔子,若不用全力,恐其临时出逃,功亏于溃! 魏颉此刻因过于严重的伤患,已浑然无法动弹,因为适才已发射了一次无上剑气,膻中府海内最后一缕“谷雨”剑气,这会儿功夫根本无从使用,既然无有陆地尘仙之剑可杀敌,那么全部希望都只能寄托在自己的那些通灵法宝之上了。 这是目前来说,能够搏上一搏的最终机会了。 但即使是心境尘仙的魏颉,都心知肚明,莫说自己在这种极其恶劣不利的条件下了,纵然是万全之身,光靠一些法器宝物,就想要干掉一个全神贯注的天罡境刀修,那也无疑是痴人说梦,难于登天,换言之,即压根就没有那个可能性。 年轻人深知,此时的自己已经等同于是一只脚迈出了悬崖之边,只等别人在身后稍稍一推,自己另一只脚失了根基,立时堕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用四个字来形容便是,命在须臾。 魏颉眼神发狠,冷冷冰冰似恶兽垂死,他要待那名持刀的黄绸男子走近后,敌人放松警惕之时,才可以使出自己的全部法宝,以此来做出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挣扎”,垂死挣扎。 即使绝大概率没可能奈何得了天罡境刀修庞灵,但至少年轻人不会死得那般窝囊无用,带着一肚子怨气死去! 论气场论容貌论身材,均在折腰山老九林清之上的赤血峰峰主庞灵,此时已紧握神焰长刀,慢步行至了魏颉身前半丈位置。 都说恶人死于话多,现在的庞灵一句话都不愿再言。 先杀了再说! 绝世刀修庞老四猛地举起了手中的火焰神刀,中原照雪剑仙风流曾炼出过可淬人根骨元神的“桃花气焰”,而庞灵刀中所蕴的热焰名唤“九昧真火”,此火专门摧残人之本命体魄,凡被该神火所烧者,必然先化作一具焦尸,而后体魄彻底消失,直至灰飞烟灭,肉躯荡然无存,半块尸骸都不会留下。 主动挑起宗门叛乱的逆贼荣无,还有成功为自己赎清了罪孽的公良巨,二人都殒身在了这种类似“火葬”的死法之下。 那名重伤病危的红绸剑修很快也要像这样凄惨死去了。 “摧岳”在天下十下名刀中排行第六,传闻是一位上古火精死后灵气所化之物,再加上那股庞灵最宝贝的九昧真火提升杀力,一刀全力下去,地煞境大圆满的强者都要顷刻毙命,更何况是当下状况不堪到极点的魏颉? 自然是万万扛御不住,哪怕一下都能要了他命的! 就在火灵圣人庞老四高高举刀,火焰雄霸熏天,即将要劈落下去的那一刻。 另一边有一个唐突至极的声音,从不远处猝然响起,那人大声叫道:“庞灵,你给我看看这是谁?!” 黄绸刀修蓦然停下挥刀,转头望去,仅一看,立时便瞪大了双目,满脸震惊,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但见声音传来之处有两名男子。 一人着大红衣裳,身材颇高,容貌十分剽悍,下巴处长有极是浓密的虬髯,约莫三十余岁的年纪。 另一人则异常矮小瘦弱,几近皮包骨头,皮肤却是尤为白皙光滑,比许多妇人家的闺中姑娘都要具备阴柔之气,甚是娇弱,惹人怜爱。 后者被前者以强横武力挟持,一柄明黄出鞘的长刀就那样死死架在那个白肤“小”男人的脖子上,被挟持者当下满脸泪痕,楚楚可怜,浑身颤抖不止,显是极度害怕恐惧,不想自己就这样命丧刀下。 见庞灵往自己这边瞧来,骨感瘦弱的男子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急忙扯开嗓门,尖声大叫:“灵哥哥,你快些过来救我!” 也就在这个时候。 折腰山英雄峰之上,穿着仙鹤羽氅的诸葛长怀跌坐在位子上,心中万分懊恼,用力捶胸顿足,大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我……我又失算了!”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四章 烧高香 折腰山诸峰共主诸葛长怀早年习道,自封“逍遥真君”,对占卜算卦一事颇具研究,一生精进修为,几乎无有纰漏,但在有关那缕“青光”的事情方面,诸葛老大却连续出现了两次重大失误。 两回误算,损失皆极其惨重! 第一回是他没有算到魏颉身负压箱底的护身之物“无上剑气”,可以在耶律王府门口杀得掉武神林清,害得林老九白白命丧天阙城。 第二回,则是宝塔郡何瑶城里发生的此次围杀之局,诸葛老大明明已然把无上剑气一物所带来的影响算了进去,心思足够缜密,却还是百密一疏,万万没有料到,即使在消耗掉两名凶徒干部的情况下,仍是没办法解决掉那个可恶至极的“青光人儿”。 因为又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变数,变数突兀,宛如偷天换日! 城中,老夔和公良巨两人皆已暴毙身死,就在庞灵准备一刀斩杀魏颉之际,一个红衣虬髯汉子挟持着庞灵的道侣高香,意外现身于此,以高香之名做威胁,强逼着庞老四不许继续动手,救了魏颉一命。 庞灵作为折腰山十三凶徒中战力排行第四的赤血峰峰主,做人一贯极有原则,手腕铁血雷霆,修为强悍彪炳,办事效率颇高,是王临霄闭关以后最值得信赖之人,素来很受诸葛老大的器重,但众所周知,他庞老四有一个致命的“软肋”,那个弱点是他的“命门”所在。 那就是他的山上道侣,和他有一样“龙-阳之好”的高香。 庞灵和高香两人自幼年时便是非常要好的玩伴,类似于竹马青梅,长大后,两名男子均发现了自己完全异于常人的那方面的“取向”,不爱女色,独近男风。 终于接受自己有“断袖之癖”的庞灵在他二十岁那年,正式和比自己小两岁的高香结为了道侣,二人一同修行武学,穿衣住行几乎都不分离,彼此如胶似漆,二十年如一日的恩恩爱爱,哪怕外界对这对恋人的关系极不看好,觉得男男双-修未免有些过于恶心,叫人想吐。但庞灵作为一代武林翘楚,一介刀法宗师,根本就不在意别人的毒辣眼光,只要能和自己最最喜欢的爱侣在一块儿,死也愿意,天崩地裂也不分离。 闯出一番名头,并顺利拜入魔宗折腰山以后,庞灵凭靠着自己那出色的办事能力和修为境界,很快就做到了赤血峰峰主的干部位置,位高权重后,外界对他特异癖好的非议也就逐渐少了起来,也就像郑牛、夔天极这样性子颇为聒噪,嘴巴又贱又臭,和庞灵同为峰主的干部会偶尔说上几句闲话,大多是什么“你们拉完屎以后做那个嫌不嫌脏”之类的无聊话题。 庞灵把他们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你放你的狗-屁,我爱我的道侣,时不时的还会抽身带着自己的宝贝爱人高香去游山玩水,享受快意鸳鸯的美好生活。 高香体格尤为病弱,一半是天生性,另一半是早年间修炼内功的时候不慎岔了气儿,导致内力这辈子都无法攀登至多么高的水平,要说修为底蕴究竟能练出多少,能否触及仙品凝丹境初阶,那就更加不可能奢望了。 庞灵心疼自己的“另一半”高香,怜“香”惜玉,故而不强迫他去修炼什么复杂困难的功法,且每日除去自己修行的时间,其余时间都用于两人双-修,大部分时候都是庞灵在单方面帮助高香提高周身内力,修复当年积留下的内功“暗伤”,毕竟两人修为层次相差太巨,一个天罡境,一个却连四阶洗髓境的门槛都够不到,只能庞灵稍微委屈一下,牺牲宝贵时间,来带一带自己的这位好道侣了。 作为赤血峰一峰之主,庞灵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吩咐手下去搜刮一些价值连城的天材地宝过来,自己不用,通通留给道侣高香,帮着“小”高香尽可能多的吸收材宝灵气,稳扎稳打的提高修为内力,争取在四十岁之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踏步四阶洗髓境。 今年高香三十九岁,庞灵四十一岁,在恩爱关系中扮演“丈夫”这一角色的庞灵答应过高香,等到明年他四十,跻身洗髓境了,那么就送一份大礼给高香,作为生日和破境的双重豪华礼物。 高香对此极是期待,心心念念,为了这事儿加倍刻苦修行,就是希望不辜负爱人的厚望,当然也想着能拿到那份属于自己的神秘“大礼”。 庞灵没有告诉高香那个礼物到底是什么,但他已经早早的把东西准备好了,说是一份礼物,但其实足有两样,一条玉颈丹唇的千年白狐,还有一颗生死与共的鸳鸯同命丹。 那只玉狐是几年前高香在志怪中读到过的一种珍贵灵兽,皮毛雪白,长相可爱,最关键的是,凡被白狐红舌舔舐过的身体部位,会变得异常光滑-美白,是世间美容养颜的圣绝之物,万金难求。 庞灵知道道侣从来爱美,于是绞尽脑汁,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捉来了那只玉颈小狐,就为了到时候能给高香一个惊喜,让爱人好好高兴一下! 而那颗名为“鸳鸯同命”的丹药就更是非比寻常,说是丹药,但其实是一种猛毒蛊类,制作成灵丹的模样,也只是为了到时候高香能吃得进口中而已。 那是庞灵以辅助修行内力作为交换条件,拜托黯然峰峰主公良巨专程跑了一趟西南大黎国,从那种“百蛊之地”取来的一种神奇蛊类。 此蛊一共分为两种,一鸳一鸯,一阴一阳,阳蛊受阴蛊所影响,而阴蛊则不会受阳蛊所制。 两颗鸳鸯同命丹,鸳丹里的那只“阳蛊”现已被庞灵吃进了肚子里面,等到高香生日那天,让其再服下另一颗含有“阴蛊”的鸯丹,那么高香与庞灵的身体就可以算是被强行绑定了起来。 因为丹药中蛊虫带来的奇异影响,高香若发烧生病或是修行不顺,甚至是内功练岔、走火入魔,那么庞灵虽不至于真正内功入魔,但也会感受到几乎同等的剧烈痛苦,一方生不如死,另一方也绝不苟且! 换言之就是,高香若内心快乐,庞灵也会跟着快乐,高香难受之时,他庞灵也决计不会好过。 而且如果颠倒过来,换成庞灵受了伤或是练功除了差错,高香则不会受到丝毫的牵连,安然无恙。 这也是庞灵的私心所在,庞灵未来注定要参与到南下侵占大禹王朝土地的战争之中,刀剑无眼,战场波诡云涌,一旦到时候他出现什么意外,就不至于因腹中蛊虫而连累自己的道侣高香了。 这也就是他当初得到那两颗“鸳鸯蛊”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把那颗阳蛊吃进肚子里面的原因,两颗丹药模样相同,他唯恐自己等到一年后弄错,届时不小心吃成了另外一颗,那可就大事不妙,反倒害得小男子高香与自己“同生共死”了。 制作那种蛊虫丹药其实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庞灵实在太爱他的道侣了,由于自己的修为底蕴太强,寿命会明显更长,等再过几十年,高香暮年多病,必然不好受,老年多灾,他庞灵这个当“丈夫”的,也好帮忙分担体验一下那种不适感受,等天命之年一到,高香寿终正寝,庞灵也愿意跟着一同殡天而逝,共赴黄泉。 能和自己心爱之人一块儿死去,这该是件多么幸福美满的事情啊!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庞灵说过,自己哪怕只有一天见不到自己最为恩爱的情人,就仿佛时间已过去三个月那么长久,满腹相爱之苦,道侣不在身边,又能与何人倾诉? 诸葛长怀对他们二人的爱情相当认可,曾有言赞称,庞灵对山上道侣高香之情义,天地可鉴,日月为证! 所以这一趟下山出门,受老大的委派,庞老四带着老五和老十一,前往何瑶城围杀那个卦象中浮现的不详男子,一来一去最快也要三天,对于庞灵而言,三天见不到高香,这完全无异于整整三个月滴水未进、片刻未眠,无时无刻不在苦熬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远在折腰山赤血峰上的爱人。 而眼下,庞灵朝思暮想的道侣高香出现了,出现在了这座宝塔郡的何瑶城中。 两个有情人遥遥相望,不能亲吻,不能相拥,只能就那么望着彼此,两两对视。 只因修为境界不高,仅有堪堪三阶百尺境大圆满的高香,被一名手里持明黄长刀的红衣男子挟持住了,性命只在方寸之间,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庞灵心系道侣,形同火烧眉毛,神情无比焦虑紧张,他先是努力安抚-爱人的情绪,道:“香儿,你莫害怕,有我在,你别哭……” 可高香命悬人手,随时都有性命之忧,他原本就胆小怯懦,连与人争吵的胆子都没有,身临如此危厄险峻情状,看着自己的爱人就在前面,却不能冲上去拥抱,更是悲从中来,委屈和恐惧一起涌上心头,忍不住泪阀失禁,嚎啕痛哭了起来。 不知怎的,听到爱人这般嚎啕大哭,庞灵的胸中也没来由蹿上来一股极度悲伤、担忧和害怕的情绪,心如刀绞一般。 庞老四只当这是因山上爱侣被人绑架,而生出的正常情绪,便也没有太过在意,单手持火焰神刀摧岳,一点点的慢步走了上去,边走边道:“不知这位英雄好汉贵姓?咱们过去有何冤仇,不妨直说,有何火气尽管朝我庞灵发-泄便是,我姓庞的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你……” “你他娘-的给老子定住!”那名满面虬髯的红衣汉子猝然大声喝道,显是不满其迈步上前。 庞灵悚然一惊,身子猛地抖颤了一下,然后瞬时止步,不敢再往前走了,半步都不敢。 那名将高香当做人质的红衣虬髯客“呵呵”笑了几声,遂扬起脖颈,朗声说道:“记住了,老子名唤夏侯焚,自中原而来,不为别的,就是专程来杀你庞灵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想要你的那柄名刀摧岳,二是想要宰了你来扬名天下,这事儿听着是不是挺俗的?俗就对了,我们夏侯家族从来就不是什么雅士,更非大侠,你刚才喊我英雄好汉?哈,那你可还真是喊错了,爷爷我手段阴着呢,比如说……” 夏侯焚忽然顿了顿,嗓音压低,脸上露出十分诡异的表情,阴沉沉笑道:“我已经把你准备的另一颗鸳鸯同命丹喂你道侣吃下,现在只要高香死了,你庞灵纵然不死,也该只剩不到半条命了!” 庞灵登时面如死灰,他快速眨了眨眼睛,声音明显有些发颤,“你,你是……是从哪里得来的那东西?” 红衣虬髯汉子仰头大笑,旋即简单回应道:“老子既然有本事把高香这么个大活人从你的赤血峰上偷下来,要拿你一颗小小丹药,那还不是信手拈来、轻而易举?我夏侯家历代苦读兵书,怎样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收获利益,这等法子,脑袋里可装了不少,放眼中原大地,我可能算不上才谋顶尖、术法出众,但对付你们这些天烛国北蛮子,那还是绰绰有余的了!” 夏侯焚言语之间,已摧动了膻中府海内的本命真气,施展家族独门内功刀法“流魂典”,只见那柄锋锐无比的明黄长刀之上,瞬间燃起了滚烫至极的雄雄热焰,火势恐怖,很快便已彻底笼罩住了瘦弱男子高香的身体。 “我夏侯焚,今日就烧高香,焚了你庞老四!”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五章 火灵既灭,圣人已死 鸳鸯同命丹,内含阴阳双蛊,但凡是服食阳蛊之人,都注定会为吃下阴蛊之人所影响,生死与共,两两相连,鸳不离鸯。 庞灵委托公良巨从大黎国专程取来那两种珍奇蛊虫,并将其偷偷制作成丹药之后,立时便把其中具有阳蛊的那一颗及时吃进了肚子里面,目的就是防止一年后弄混淆,务必保证自己吃的是阳蛊,道侣高香吃的是阴蛊。 这样就算庞灵将来带兵打仗,参与到南下侵入大禹王朝的战事之中,在战场上出现了何种不幸意外,都不至于把另一半给拖下水,连累高香与自己一块儿受苦受难,那可太过残酷了些。 当然,若换成是高香受害,再多的苦难,庞灵他都非常愿意忍受下来,不为别的,只因他深深的爱着自己情人高香,愿意为了心爱之人豁出一切,包括慨然牺牲自己的生命…… 恐怕今日,那个愿意为了爱人而死的誓言要变为现实,他们要鸳鸯同葬,庞灵要和自己的道侣一同身死了。 红衣汉子夏侯焚趁着庞老四出门,潜入折腰山赤血峰,不仅掳走了高香,还强行喂其服下了那颗鸳鸯同命丹,使得两种蛊虫能够同时影响两人,高香被流魂典催生的烈焰焚烧身躯的时候,其道侣庞灵也会经受近乎相同的惨烈痛苦,正应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经典古话。 庞灵被肚子里面的蛊虫影响,先是腹痛如刀绞,而后浑身皮肤剧痛恰同雄雄热焰持续灼烧,他这辈子习练上乘刀法,以九昧真火杀人无数,此时此刻初次体验烈火烧身之痛,方才知悉那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痛苦,生不如死,难以言说! 夏侯焚故意不杀高香,为的就是让那个皮肤白皙若女子的小男人多吃些苦头,靠着三阶百尺境大圆满的修为来多扛一会儿,因为蛊物作祟的缘故,高香越痛苦,庞灵自然会跟着痛苦不堪,高香被烧得重伤濒死,他火灵圣人,也大概会变得跟半个死人无异。 就是要这种有趣的效果! 夏侯焚千里迢迢赶来天烛,目的就只有杀庞灵夺宝刀这一件事,若不能亲手宰掉折腰山凶徒中的老四,那多没劲儿?岂非有些大材小用? 兵家讲究一个豪迈,不应过分权衡利弊,该逞英雄的时候还是需要逞一逞,否则愧对自己家族,死后去没脸去见自己父辈爷辈的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沙场豪杰。 体格瘦弱至极的高香被火焰笼罩住整个身子,像条蚯蚓似的在地上翻来覆去,企图把身上的火焰滚灭,奈何全然无济于事,滚得再厉害,那些滚烫焰火就是丝毫不灭,甚是有越烧越旺的趋势。 道侣被烈火焚身,庞灵亦饱受着惨绝人寰的痛楚,浑不亚于一点点扒皮挫骨,断筋绝脉。 但即使火势旺盛,血肉之躯被如此焚烧,庞老四作为天罡境刀修,也决不会那么容易就倒下去的! 今年四十岁出头的黄绸男子身形岣嵝,显是不堪重负而后背弯曲极度严重,他整个人如同一只虾米,原本魁岸挺拔的身躯肉体,因莫大的折磨而畸形可怖。 两眼布满血丝,浑身上下皮肤通红,便似鲜血要从绽裂的肤中渗透出来一般,英气勃发的面部五官此刻也已狰狞且扭曲,赤血峰峰主当下的这副残酷模样,当真已如他所管辖的峰头名称一样,浓浓赤血在身,随时都有爆裂的风险! 即使外貌已变成这副诡异骇人的样子,折腰山庞老四仍紧紧攥紧手中那柄覆盖着九昧真火的神刀。 天下十大名刀,庞灵占得其中第六的摧岳。 这柄由上古火属精怪死后灵气化成的强悍兵刃,在“火灵圣人”的手中变得愈发灵气鼎盛,火圣手握火灵,更加为“火”之一赋予了前所有为的定义。 庞灵可是天烛国地界名气极大的刀法宗师,修为已然通天彻地,境界高至八阶天罡境,如此顶尖大能,折腰山干部里面排行第四的超级高手,即使在腹中如有刀刃狂绞,皮肤血液沸腾蒸煮的恶劣条件之下,仍能有作战的能力。 但可惜,实战水平和招式的杀力无疑会大打折扣,恐怕连平日里的一半儿都绝难发挥出来了。 在这种明显被“阴”了一把的恶劣情况下,庞灵竭力保持着头脑理智,身经百战的他心里极度明白,在此种战况下,一旦丧失了理智,那么自己的处境只会危险更多倍,真真正正算的上“阴沟里翻船”,死得极度悲惨,下场决然不会比此次战事陪同者,夔天极和公良巨两人要好多少。 这次出行,没有其他任何需要庞灵去办的事,唯有一样,是诸葛老大千叮咛万嘱咐,无论如何都必须做到的。 那就是灭掉那缕青光。 或者说的再直接些,那就是杀掉魏颉! 庞灵的七窍之中均有鲜血流淌而出,如小小红蛇,其样貌异常恐怖,躯体微微颤抖不停,匆匆转过了身子,踉踉跄跄险些没能站稳,他双手把持着手中长刀摧岳,长刃上赤焰若红蛇吐信,又似天庭火神发威,身体不堪,刀上生灵却还是十分霸气。 魏颉清清楚楚的见识过这份独一无二的气场,那是只有天罡境修士身上才会散发出来的惊人魄力,“人间真武”林老九的身上有,“剑王”王阳煦的身上也有,都给人一种极大的震撼,就好像天庭的神仙降临人世了一样。 巍巍然不可撼动,不可战胜! 可魏颉偏偏要撼上一撼,战上一战,即使现在的红绸剑修状态极差,但依旧尚留有一线战斗的能力和底气。 口中胸前已满是猩红鲜血的中原剑客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抬头看着那个佝偻身体有如八旬老太的黄绸刀修,咧开嘴巴大笑数声,叫道:“姓庞的,你现在这副模样可真够好笑的。你可知道,林清林老九临时前也是像你这个样子,一模一样,我说你们要不怎么是一座山门里头出来的,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哈哈!” 庞灵用颤抖的双手高高举起手中那柄神刀摧岳,锋刃上的九昧真火烧至最盛,刀光和焰气彼此相融,发出呼呼之声。 此间有两重热焰,一是庞灵的九昧真火,二是夏侯焚的流魂真焰,还有一个凄惨到令人发指的哀嚎之声。 哀叫惨呼发出者,毫无疑问自是庞灵生平最爱最爱的道侣高香。 庞老四深爱高香,爱之入骨,听得心爱男人因烧身剧痛而发出的惨叫声音,作为“丈夫”的庞灵如何能不心如刀割?更何况还有体内阴阳蛊虫的影响,他能够真切万分的体验到爱人此刻身子所受之苦。 都说一个人受难,爱他的人能做到“伤在他身,疼在我心”,而庞灵当下的情况状态却是,身心俱痛,心灵之痛与肉体之痛,两者结合在一起,那等残酷如地狱酷刑般的折磨,让这名道号“焚魂真君”的刀法大师实在的感受到了宛如焚烧灵魂般的痛苦! 但纵使有苦痛焚身、烈焰灼体,就算让庞灵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道侣在眼前慢慢死去,他心还是始终保持着坚韧强壮的。 即便万难拦前,都绝对灭不掉庞灵诛杀那个“青光人儿”的决心! 只因庞老四下山前与诸葛老大立下过誓言。 以自己的性命做担保,自己死了,也要拉那“天命之子”下水。 围杀之战结束后,如果不能带着魏颉的尸体回山,那么庞灵就主动当着折腰山众人的面,引咎自焚,以死赎罪! 一如林清出山前立下的那个“青光不灭、提头来见”的军令状,庞灵虽未定立什么军令状子,但他做人永远有担当有责任,折腰山诸峰共主诸葛长怀待其有恩,提拔赏识之大恩,就凭诸葛老大的恩惠,他庞灵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宰掉那个可恨到了极点的红绸剑修。 火势雄壮耀眼,已到此时庞灵所能抵达的极限,刀刃之上满满是尽是杀机罡气,只消赤血峰峰主把这柄神焰长刃戮下去,把锋锐刀尖刺入魏颉的身体,令九昧真火的热焰席卷年轻人的身体,那么这场围杀到底还是折腰山胜利了。 青光既灭,青光人儿气数已尽,这对于整座北方天烛国而言,都是极大极好的事情,值得锣鼓庆祝,届时他庞灵即使死了,也有颜面下去继续自诩为“火灵圣人”。 圣人二字,即使是在蛮夷荒僻的北国地带,那是极为崇高神圣的一个词语,他庞灵不过一介刀修,一介魔宗凶徒,之所以能够在自己的道号里面加上“圣人”这两个响当当的大字。 庞灵纵死,无愧于己,无愧于诸葛老大,无愧于折腰山,无愧于天烛国,无愧于红尘世间,可貌似有些……愧对自己的道侣? 庞老四心中有恨,大恨。 他信自己为何出门出得如此草率,把自己心爱的男人高香就那样随意的留在了赤血峰上,如果让香儿待在足够安全的地方,或者去英雄峰上诸葛老大来帮忙照看一下,会否结局就有所不同了呢? 至少高香不会被那个复姓夏侯的家伙掳走,不会被强行喂入那颗鸳鸯同命丹,如果那样的话,自己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幅惨绝模样,至少一身天罡境修为,足可天地共鸣的巍峨气象还在,那样的话,早就可以轻轻松松先灭了那袭红绸,然后再慢慢想办法和那个夏侯焚斡旋,想尽一切办法救下自己的爱人高香。 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为时晚矣,高香体格本就十分孱弱,就算有着百尺境大圆满的境界,体魄肉躯仍是非常脆弱的,加上内力不高的缘故,根本没有自我防身的能力,被那等显然极为强横的火势焰气焚烧身体,十有八九是凶多吉少,死不了也不会活得长久,而自己作为和他同吃了一颗蛊虫丹药的人,想必也要命不久矣,万事皆休了。 庞老四心意已决。 横竖都是一死,正如他出山之前说的那样,死之前也要拉一个垫背的,就算自爆,也要炸死那个该死的“青光人儿”! 不管自己和道侣能不能活下来,总之魏颉是绝对绝对不能活的,必死,必须死! 然而,焰气熊熊的九昧真火长刀尚未落下,便有数件玄妙无比,挟带焕彩流萤的法宝通灵之物,自红绸剑修的袖中飞出。 速度极快,当下处境惨烈的庞灵一心只有杀人,疏忽了防御,压根来不及躲闪和格挡,那些法器宝贝杀力极强,件件都钉在了火灵圣人的“矮小”身上。 瞬时已形如刺猬一般惨不忍睹。 碧海飞金镜,四条彩“蛇”钻出后飞速缠绕控制住了庞灵的手臂,使之无法挥刀杀人。 冰塞川雪满山,刺入庞灵头颅。 朝三暮四水蛇水龙,贯透庞灵肩膀关节以及两个膝盖部位。 厚善重罚,扎进庞灵胸膛。 越山海,穿透庞灵腹部。 月涌,斫入庞灵后腰。 逐客令最后深深钉进了庞灵的心脏! 魏颉以大量法宝正面攻伐庞老四的同时,夏侯焚从背面对那折腰山赤血峰峰主发起偷袭。 以独门秘制的暗器“白日钉”,将庞灵身上足足七十二处要穴被全部钉死,钉头上面的阵阵真气魔力瞬间冲入焚魂真君的体内,使其内部经络紊乱,大周天里的内力六神无主,再也无法为己所控,奔腾乱蹿,肆无忌惮。 夏侯焚握着手中那柄天下十大名刀排行第十的金蚕刀,大喝一声,猛然间一挥而下,刀光掠过,狠狠砍断了庞灵的一整根脊柱。 火灵既灭,圣人已死!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六章 人间最疾苦 高香被雄雄流魂真火灼焚肉身,最终被活活烧死,化为焦尸。 庞灵因事先服下了鸳鸯同命丹的缘故,与道侣生死与共,高香此刻烈焰烧体而亡,他庞老四亦堪堪空余半条性命,濒临身死,其状自然也惨烈至极。 然而庞灵凭借着天罡境的修为底蕴,在垂死之际举刀过顶,要用尽最后杀力,砍死那名同样仅剩半命的红绸剑客,为诸葛老大铲除心腹大患,灭掉青光,断绝龙气。 奈何魏颉尚最后留有一手,在危急关头祭出数件通灵法宝,不下十件杀伐宝贝悉数钉杀在了庞灵身上,使这位火灵圣人脑袋、肩膀膝关节、胸膛、腰腹部以及心脏处均受到巨大重创,半只脚迈入鬼-门关。 红衣虬髯客夏侯焚则及时施以偷袭,发射自制的独门暗器,淬有猛毒魔气的“白日钉”,如道家桃木钉相类似的强力暗器,共计七十二颗,无一例外通通扎入焚魂真君的体内,错乱其内息,搅动其本命真气的走势,内力狂蹿不可自控之时,便是庞老四临终前身体最脆弱的那一刻。 手持天下十大名刀之末的金蚕,倾力挥落一刀,将庞老四的整根后背脊梁骨生生斫断。 如此一来,就算他庞灵是货真价值的天罡境大圆满刀修,都注定已死得透透的了! 赤血峰峰主当场死透,其手中那柄摧岳神刀之上的阵阵九昧真火霎时熄灭,如一头上古火精瞬间殒命,灵气尽失。 至此,何瑶城里剿灭青光的“围杀之局”,以折腰山再度损失三员干部收场,夔天极、公良巨还有庞灵,三人均已命丧城中。 夏侯焚一脚踢飞了庞灵的尸体,从地上捡起了那柄已无九昧真火的摧岳刀,一手握摧岳,一手持金蚕,快意一笑,喃喃道:“双刀在手,天下我有,这一趟天烛行,来得真值,太值了!” 一直瘫倒在地上的红绸剑客魏颉此时也已收起了那些通灵宝物,灵宝入袖后,年轻人忽然开口道:“金鳞不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夏侯兄,在下魏颉,同是中原人士,久仰兄台大名了啊!” 给自己起了个绰号“金鳞儿”的夏侯焚颇为奇怪,扭转过头,不甚明白的问道:“你是从哪儿听说我的?”魏颉便把自己如何与淮南道游侠儿苍参相识相交的事情说了,听后,中原兵戎世家出身的红衣夏侯焚连连点头,咧嘴笑着说道:“原是‘索命青影’的朋友,既是苍参之友,那么便也是我金鳞儿的兄弟。魏老弟,多谢你那些杀伐灵气的相助,若无那些法宝,我可没那么容易就能宰得掉庞老四,多半须再好生费一番功夫呢。” 魏颉哈哈一笑,正欲再说些什么,突然身体一阵钻心剧痛,强烈无伦的痛苦使得年轻人讲不出话来,疼得呲牙咧嘴,表情一看便知所受之苦非轻。 夏侯焚立时把摧岳、金蚕双刀都别在了腰间,匆匆快步上前,来查看魏颉的伤势,一会儿后,虬髯汉子皱着眉头,道:“魏老弟啊,你所遭受的内外损伤固然非轻,但其中最为严重的,当属你体内被强行灌入的那种蛊虫。” 满嘴鲜血的魏颉叹了口气,很是虚弱的问道:“不知那是何种蛊类?” 红衣刀修神色肃穆,沉声道:“这我也不清楚了,西南大黎国蛊物种类何止上万,我虽曾有过研究,但要我切切实实的分析出种类,那也是决计做不到的……但我能试着救你一救,至于能否彻底祛除掉你体内的蛊毒,那我也不能轻易保证,就看造化了。” 魏颉大喜,连忙叫道:“夏侯兄有法子能救我?!” 夏侯焚点点头,又拔出了腰间的金蚕刀,说道:“此刀唤作金蚕,刀刃锻造的时候曾融入过部分大黎金蚕蛊虫的金色血液,那种珍奇至极的金蚕蛊又名‘王蛊’,是绝大多数蛊类的克星,我可以试着用这种蛊物的血气为你驱散你体内的那种奇蛊,能不能起到效果,当真不敢打包票。” 魏颉神情坦然,面部洋溢着快乐的笑容,一脸无所谓的笑道:“夏侯兄尽管动手开干便是,若能成功,我魏颉这条性命就是你救的了;若是失败了,我内力尽失,大不了就是沦为废人,那也无妨,兄台一片好意,我也断然不会有半句怨言。” 夏侯焚“嗯”了一下,道了句“那我开始了”,然后施展开家族秘术内功流魂典,以本命内力催起刀刃内蕴含着的金蚕血液之气,令较为浓郁强劲的王蛊血气尽数如涓涓河水般,流入了魏颉的四肢百骸之中。 大概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魏颉便觉得周身仿佛浸泡温泉,极是温暖舒适,飘飘欲仙,大周天内真力徐徐流淌,膻中府海里的内力不仅不再继续损耗,反而还有一点点恢复原状的绝好情况。 随着真气内力逐渐增多,年轻人脸部也越变越红润,精神振奋,俊气脸庞重新富有光泽和生命力,慢慢的又有了气力,能够从地上站立起身,不再像个瘫痪病人一样动弹不得了。 公良巨往年轻人身体内部注入的那份连其本人都没有毒物解药的“潜龙蛊”,居然就这样不可思议的被金蚕血气给压制住了! 真气归元,初复精力的红绸剑客魏颉缓缓从地面爬了起来,他站在红衣虬髯汉子的身前,抱拳行礼,朗声道:“夏侯兄两次救我性命,此等恩情,胜过于天,我魏颉他日定当竭诚以报!” “兵魔”夏侯椽之孙夏侯焚仰头一笑,道:“大家都是朋友,还谈什么报不报的?多见外不是?魏老弟,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这座法阵,你受阵中灵气压胜,必然极不好受,来,我背着你走!” 红衣虬髯客背着大伤初愈的红绸剑客,二人顺利离了灵感销神阵法之后,魏颉兜兜转转找到了城里拴着马匹赤骥的地方,辞别了待自己恩重如山的夏侯焚,继续北上赶路。 魏颉经历何瑶城内发生的两起激烈战事后,元神巨耗,内力亏损,体魄也有所衰弱,可谓伤之甚矣。好在他有定心珠和幽冥丹呵护本命元神,膻中府海内真气丰沛无比,犹有青云真气可修复受损肉躯,故而伤势倒也不算是太过严重,尚可回天扭转。 走走停停,路遥马慢。 北国大地天高地广,人烟少处寂寥孤独,人烟多处异域民风,皆让这名中原游侠儿感到十分不适,若不是目的地远在天烛莽苍府炎神山,他几乎都已不愿再往北而行了。 行得越久,离家乡、离认识的朋友就越远,就越是寂寞难捱,愁苦无限。 思乡思故人,人间最疾苦。 这一日,在英雄府平阳郡六嶷山脚下,魏颉体内存余的“潜龙”蛊虫发作,大周天内气机淤堵闭绝,等同于内力尽失、窍穴毁弃,彻底手无缚鸡之力。 两眼一翻,从马背之上摔跌落地,身子砸了个结结实实,当场意识全无!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七章 噩耗 (8000字大章。) 公良巨的蛊虫之中威力最强,堪称最最恐怖之蛊的品种,无疑就是那“潜龙蛊”,此蛊之所以能拥有那般高的评价和杀伤力,只因该蛊虫与寻常小蛊不同,属于大蛊抱小蛊。 即使中潜龙蛊的修士能够有幸消除掉其中那只“大蛊”,也绝对料想不到其实在最里面还包藏着一只毒性更强,发效更猛的特殊“小蛊”。 潜龙之名,即是“潜龙在渊”,龙藏于深渊中,一朝出水,天下皆知,那种剧毒蛊虫也是一般无二。那种个头奇微的白色小虫会静静潜伏在修士体内,待中蛊之人完全放松警惕的时候,猛然毒发,速度快之极矣,猝不及防,恍如闪电。 该小小奇蛊一旦发效,其杀敌能力远远强过包裹在外头的大蛊,因为根本来不及反应,立刻便就中招,惨遭毒害。 被潜龙小蛊影响之后,修行之人周天内的滚滚真气会瞬间丧失流动能力,如被门阀堵塞拴住一般,旋即各大窍穴也会紧跟着封闭,等同于手脚尽废,内力全失,变得跟个从来没有习武……不,跟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瘫痪病人一模一样,简直凄惨无伦! 这也就是庞灵在那场何瑶城围杀之战中,要求公良巨无论如何也须把金锏上的潜龙蛊,通通灌注进红绸剑修体内的原因,就算围攻最终失败,被那个姓魏的小子意外出逃,也有办法能叫他彻底沦为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大废人。 此手段杀人诛心,该说那奇蛊实在太毒太狠,太难以捉摸! 魏颉在马棚处别了红衣虬髯刀修夏侯焚后,一路上平安无事,直到在天烛英雄府北部,平阳郡六嶷山山脚的时候,那只白色小蛊陡然发作,毒力铺天盖地,一瞬间的事情,年轻人便即没了任何意识,从赤马背部摔了下来,昏倒在地上。 不知过去多久,朦胧间,被冰冷的凉水刺激面部神经,魏颉再度醒过来,发现此刻的自己已被极粗的麻绳紧紧捆住了身子,整个人被束缚在一个房内大柱上面,动弹不得。正如昔年在金梁王府异兽阁里中了小郡主嬴凰的毒策,被那张大型捕兽网困束住身体,一样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样的身临绝望之地。 周遭是一个个土匪模样的蛮族男人,坐在西面虎皮大椅上的是个披头散发的凶悍大汉,堂内所有人都操着一口地道的北国异域嗓音,说话方式皆极度野蛮粗鲁,一看就丝毫没经历过优秀儒家礼教的熏陶,故而一个个都那么的愚昧粗野,跟山里猿猴狒狒没太大区别,最大的区别无非就是猴子吃果子,而人吃肉,猴子只会叫不会说话,而他们会讲几句蛮人蛮语罢了,其他的,动物该有的种种畜-生行为,这群狼蛮子,一样都不会少,压根就看不到什么区别,人活得跟野兽山禽相类似,当真是一种悲哀,一种民族的耻辱。 荒僻北国,果真处处蛮鲁不堪! 若换成平时,见到这种人,魏颉连看都不会多看他们一眼,直接拔出手中的剑,把他们全都砍死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死,谁也别想着苟活。 魏颉本来就恨极了北地的蛮子,而他们那群山野土匪,又人人都是狼蛮族里臭名昭著的恶人,如真正的虎豹豺狼,手上或多或少都沾着点无辜老百姓的鲜血,是十足的歹徒,对付这种人,那就更加用不着有所保留,见了就杀,一剑下去,均可落到实处,绝不至于伤及半个好人,他们当中绝不会有不值得杀的人存在。 可现如今,魏颉束手无策,什么办法也没有。 为何会末路至此?只因魏颉体内的潜龙蛊剧毒发作,九幽真气丝毫无用,膻中府海里的本命内力似被封印冰冻,根本无从运用,各大窍穴封锁闭合,如城池东南西北四大城门关合,宛如“封城”。 既然无法调用内力真气,手脚难以活动,连最基本的心窍都受到强烈桎梏,心剑被强行插入“鞘”内,那么就连心意操纵通灵法器杀敌这一最后手段都已无用,彻彻底底受人所制,生杀大权完全交于人手。 对方心意,想不想杀人,将直接决定魏颉是生还是死。 将红绸剑修的两柄佩剑抢走,然后将之用麻绳绑在柱子上的,绝非善类,那是一伙儿杀人不眨眼的山匪土贼,既然不幸落到那帮杀人如麻的土匪手中,十个里有九个都要惨死,剩下的那一个,极有可能死得非常非常惨。 这座名唤“六嶷”的大山之上有个瓦罐寨,匪寨寨主名叫张天龙,早年间,他曾是英雄府某个武道门派的头目,虽不会舞枪弄棒,但拳脚功夫颇为不俗,有着三阶百尺境大圆满的水平。 当年魔宗折腰山成立,打压天烛国南院北庭各大武林宗门,或招安收募,或无情打杀,张天龙所在宗派很不幸成为了后者,被比较彻底的遭到围攻剿灭,大部分成员在那场战役中牺牲战死,那个所谓的武林门派,就连名字都直接被从历史上抹去,消失得一干二净。 那天在亲眼目睹宗主掌门凄惨落败,被折腰山老九林清活活把整个喉咙捏爆,整根脊柱从背部抽出以后,他张天龙就道心大裂,觉得自己的拳脚武艺根本就是一坨不折不扣的臭-屎,烂得不能再烂。 若“人间真武”林老九的近身功夫是天上飘来飘去的浮云,那么张天龙的武学造化就不过是地上轻-贱无用的泥巴尘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有那穷极一生都无法触及的云泥之别! 自家宗门被真武峰战士们踏平覆灭,自己素来仰慕的老宗主被林清轻松屠杀,有幸逃过一劫的张天龙也就失去了一切理想,武道成就终身止步不前,决定这辈子都当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像宗门的其他成员那样英年早逝,亦或者像老掌门那样被人如碾死一条野狗般随意诛灭。 命只有一条,能拖得过就算不错了。 可是当张天龙后来把身上的全部银两都花了个一干二净,饿了足足两天没吃东西,眼冒绿光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当条“咸鱼”其实也没那么容易当,如果不能填饱肚子,连想要舒舒服服的躺着都一件值得奢望的事情。 所以他选择去干没本钱的买卖,于山中剪径抢劫,靠着这门来钱快的营生,赚来了不少的收益,收获颇丰。 他毕竟是三阶百尺境的宗师级高手,就算道心崩了,拳法武功这辈子难有寸进,对付一些普通的平民老百姓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要出手稍微递出几发拳招,被抢掠之人立时倒地不起,身上车上所待的财务,通通尽归张天龙所有,简直就是干一票后,一个月甚是好几个月,不用为了生计发愁,吃香喝辣,日子过得逍遥自在,更胜往昔。 随着这门“生意”做大做强,张天龙越来越富,也招募到了不少小弟,一票人要抢就抢大的单子,就算是有镖局护镖的紧俏物件,他都有这个胆子带着兄弟们去抢。 兄弟成群结队,都用武器,他张天龙就始终只用两颗拳头,拳头所到之处,皆是天龙的拳下亡魂,一双铁拳,仿佛就是为了抢劫这一行业而生的,毙人性命速度奇快,效率奇高。 为此,张天龙万分自得骄傲,以前还在宗门内部当头目的时候,一个月才能挣多少银子?现在自己只要干成一票,那其中收益之丰,足足胜过曾经一整年的收入。 这样的性价比,这样轻松的来钱门路,让张天龙就好像打开了一个通往崭新世界的大门,简简单单一个字来形容他当了抢匪以后的心情,那就是“爽”,太他-妈过瘾了! 既然有了几十上百号兄弟跟着自己,那么就该有基地了,否则,那么多弟兄睡哪儿住哪儿?抢了女人,在哪儿玩?横竖都该有个本部才是。 于是自甘堕入当了草寇的张天龙在六嶷山上建立了一个山匪寨子,取名“瓦罐寨”。 原本因为他曾听说中原有过一个著名山寨叫做“瓦岗”,便有心把自家寨子的名字就定做“瓦岗寨”,但又听手下喽喽讲,中原还有个古怪说法,叫做“宁学桃园三结义,不学瓦岗一炷香”。张天龙自然对南边历史一窍不通,遂问那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那个小喽喽对此也一知半解,只说可能桃园三结义是三个兄弟一块儿结拜,而那个什么瓦岗呢,既然只有一炷香火,那么想必就只有一个人了。 张天龙对此嗤之以鼻,说自己这个山寨头领当的再不济,也怎么说有三百多号兄弟愿意跟着自己,那个破瓦岗,居然只有一个人?一个人怎么占山为王,这不净鬼扯呢吗?! 又问手下,瓦岗的那个“岗”字是什么意思,那小喽喽也不知,盲猜一通,胡乱说多半是“片”的意思,瓦岗就是瓦片。 张天龙又哈哈大笑,既然那个中原名气不小的“破”山寨叫瓦片,那么老子的寨子不妨就叫“瓦罐”,瓦片只能铺房道:“大王,这小子如何处置?是否直接把肚子里头的东西全掏出来,然后煎上一煎、煮上一煮……哎呦!” 未等那个手下把话讲完,面容剽悍的山匪头子张天龙抬手便打,赏了自己的手下一个“糖炒栗子”,厉声骂道:“蠢货,老子之前说的都忘了?肚子里面的脏器掏出来洗干净,堆到火上烤,边烤记得边放孜然花椒之类的调料,这样的东西才叫好吃呢!煎和煮都差点意思,烧烤才是王道!” 那个脑门挨敲的小兵战战兢兢应了一声,回道:“大王说的有理,是小的记性太差,都给忘了。” 那个一直在把玩着两柄精美长剑的张天龙也不去转头看人,而是始终把目光放在手上的血灵和青霜两剑之上,理由很简单,这两剑无论是外观还是锋利程度,都是张天龙生平头一回见,第一次见识到如斯珍贵无伦的“神物”,当然要多看上一会儿了。 瓦罐寨张寨主顿时嗤笑一声,对着自己的手下发起嘲讽道:“你这家伙,少玩玩-女人,天天上-女人床,把自己的脑子都玩得不好使了,本来就挺一个,再傻点,不是成痴呆了?学学老子,去年把压寨夫人取回山,到现在十个多月了,你嫂子也生了,你看我有去碰过别的女人吗?一个都没有吧!这个叫什么,这个就叫深情,就叫专一!学着点,什么时候你能和老子一样深情且专一了,那你也就算有本事了。” 立在张大王身边的小喽喽“嘿嘿”一声,谄媚而笑,奉承道:“大王对爱人情深似海,天地可鉴,实乃我辈楷模,我们这些做小弟的,该当终身以大王为目标!” 这通马屁拍得张天龙心情更加愉悦,身心舒畅,加上了饮了大量酒水的缘故,土匪头子张天龙有些口无遮拦,自以为是的说道:“那个折腰山的火灵圣人听说过没?叫什么庞灵,十三凶徒里面排老四。听说这家伙不爱娘们儿,居然喜欢男人,你能想象吗?一个满脸胡子的大老爷们,跟另一个男人上-床,啧,光是想想那画面,就叫一个辣眼睛!两个男人一块儿耍大枪,这叫什么事儿嘛,多瘆人呐,你说换成老子,大早晨起来,眼睛一睁开看到的不是女人,而是个男的,我估计能一拳把那男的给打飞几米远,忒晦气了不是?” 那喽喽连忙附和道:“那是,众所周知,折腰山上的都是一群头脑不正常的家伙,一个两个脑袋都被驴踢了,干出恶心的事情也理解。那个诸葛长怀,放着好端端的皇位不要,跑去开宗立派,净搞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这不是典型的愚蠢透着拿出一柄剔骨尖刀,用毛巾擦拭几下后,对准了魏颉胸膛就要刺下去。 就照目前红绸剑客的状态,体魄虚弱,肉躯无能,万万抵御不了这口尖刀,一旦心头中刀,决然是必死无疑! 心知自己恐怕十有八九是要殒命于斯的魏颉两眼发直,长长叹出一口气,眉眼中流露浓浓的悲哀之情,沉声说道:“想不到我魏颉没有死在林清、王阳煦、庞灵这等顶尖强者的手上,今日却阴沟里翻船,葬身于这帮宵小蝼蚁的刀下……” 不禁又想起了自己过去在中原的时候,曾马踏七步山,血洗吞象寨的豪侠事迹,年轻人不由得感慨一句:“自古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今天恐怕就是我魏颉杀了那么多人的报应了吧!” 坐在虎皮椅子上张天龙显得有些聒噪,他赤红着脸,肃声叫道:“这小家伙在胡说些什么,嘀嘀咕咕的个没完?是不是在骂老子,如果是,那先给我把他舌头割了。” 负责做“心肝醒酒汤”的小喽喽如实答道:“大王,这小子刚才说,连林清、王阳煦,还有庞灵,都没能杀得掉他,今朝送命在这里,算是报应不爽。” 张天龙凝视着那一袭红绸,猝然放声大笑起来,道:“休要管他,这小子临死前患了失心疯,在说些胡话呢,什么庞灵王阳煦的,若是这些人出手,他只怕连叫唤都做不到就被弄死了,还说什么杀不掉他,净会放臭-屁!” 这位瓦罐寨大寨主曾见识过折腰山人间真武,武道造诣绝强的林清林老九的杀人风采,只是一个瞬息间,便轻轻松松秒掉了四阶洗髓境的老掌门,又以极度残忍暴虐的手段取走了人的性命,杀人如呼吸。 时隔多年,林清那幅凶霸可怖的模样,至今都还深深的烙印在张天龙的脑海中,故在土匪老大张大寨主的认知里面,像林老九这种天罡境的绝世高手,就等同于是“神仙”或者“阎-王”一般的存在,普通人,或者说是修为境界不够高的人,在他们面前,那根一只蚂蚁没有区别,反正都是一下即死,连任何反抗挣扎的余地都不会有,说死就死,命贱如纸! 所以那个穿红衣服的年轻小子说的话,才会被张天龙当成是疯子的癫狂言语,他哪儿会知道,那个红绸剑修不仅成功在天罡境大能的猎杀之下存活,甚至才成功反杀了“人间真武”林清、“剑王”王阳煦和“火灵圣人”庞灵,三大天罡境,均在和魏颉一战过后凄惨身死。 然而,即使是八阶天罡武夫、剑修、刀修,都没能宰掉的年轻剑修,竟会那么悲惨的死在这里。 死在六嶷山上这么一个小小的土匪山寨里面。 死在一柄专门剔骨割肉用的牛角尖刀之下。 来天烛之前,魏颉无数次猜想过自己如果真的死在了异国他乡,到底会以一种怎样的形式死去? 他想过太多太多的假设,但就是没想过自己被一群山匪绑架,死后沦为山寨贼首用于醒酒的肉汤材料…… 但事已至此,已然回天无力,自救已经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武器丢失,血灵青霜俱落敌手。 真气全无,挣不开粗-硬结实的麻绳。 窍穴闭绝,无法以心力操控杀伐法宝。 体魄已碎,没法扛住尖刀的戮击。 唯有“尘仙”心境仍坚不可摧,制使魏颉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保持着不屈不挠,勇者无畏,当不惧赴死。 死在这儿,就死在这儿吧。 反正横竖都是客死异乡,都是死后无坟无冢,化作幽魂鬼物,飘荡天地间,届时,总该能回到家乡看上一看。 能去看看江南的春暖花开,能去看看长江的江水滚滚,能去看看黄河的大浪淘沙,能去看看五岳的巍峨雄壮…… 能去看看自己的那些“故人”们,都过得怎么样了,都还有没有好好活着,有没有为了心中期盼之物坚持不懈的努力着。 没有努力也没关系,只要他们能过得好,能开开心心的活着,就足够魏颉胸中欣慰,死而无憾了。 说是死而无憾,但其实魏颉此生多憾。 憾没能对得起那些朋友,憾没能对得起父母,憾没能对得起祖国,憾没能对得起中原百姓…… 憾也不憾。 对父母亲朋,对中原故国,对天下苍生,魏颉憾固有之,但无愧,丝毫无愧! 若有来生,今生所走的路纵是再走一遍,再做一遍当年的选择,魏颉也能接受得了,因为这就是自己的人生,没有什么好埋怨和懊悔的。 凡是过往,皆成风景。 既然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既然生死已定,既然人命不由己,那就坦然接受便是。 魏颉曾向“老天爷”抗争多成百上千次,可结果却是这样,生与死,全然不是自己能够管控得了的。 终知时运皆由天定,半分也不由人! 被死死捆绑在柱子上的红绸客魏颉又一次闭上了眼睛,并未叹气,脸上不起波澜,只是轻飘飘的淡然道:“来吧,杀了我吧。下一世,我再好好活。” 就在那柄尖锐牛刀即将触碰年轻人胸口之际,有人匆匆自大堂门口闯入,脸色煞白,上气不接不接下气,那名脚步踉跄的小喽喽喘了好几口气,张皇叫道:“大王,出大事儿!” 坐在西首-长椅上张天龙眉头一轩,怒道:“到底发生何事了,这等慌张?!” 那小喽喽低着头,有些扭捏勉强的说道:“有一袭白衣仗剑……骑着青色大马杀入了寨子,把,把……” 瓦罐寨群寇之首的张天龙很不耐烦,面红耳赤的追问:“把什么呀,别结结巴巴的,有什么就说!” 那山寨小弟用力咽了一下口水,终于吐出了后面的话:“把大嫂,还有嫂子刚生下来不久的孩子都,都杀了……” 张天龙失声“啊”了出来,往那张铺着老虎皮的椅子后背上靠去,身子几乎彻底瘫软,没了骨头。 显然是被这巨大噩耗震惊得如同五雷轰顶!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八章 女侠救我! 有一名身穿白衣的极美女子,胯-骑青鬃骏马,手持雪白长剑,无视身前一切敌人,若魔神临世般轰轰烈烈杀上六嶷山。 与昔日魏颉血洗七步山吞象寨一样,白衣女子策马单骑闯入,恣意仗剑屠杀,在这座山间土匪老巢里大开杀戒。 白衣洁净,恰似厚厚霜华凝雪披衣,又如上品绝世美玉,不染纤毫尘埃,无有任何瑕疵,死人的鲜血也全然溅不到她身上,不致玉色白绸遭到丝毫玷污。 衣着之神圣,气度之超然,剑招之高绝,容貌之美盛。 天下独一! 拦路之人皆死,挡在青马之前者,尽须为我剑下之鬼,以惊世败诉的上乘剑术对敌厮杀,剑光罡气所至处,人头落地,断肢飞溅,兵戈断裂,惨呼震天。 无人可近她身,连迫近其半丈距离都是遥不可及的奢望,难于登天! 不单单是这名骑着青马的白衣女子武艺实在太过高强,还因为她整体散发出来的那份绝顶气质,真真正正不似凡间俗物,天神降临人世,都极难有她这样远远超越“国色天香”这一定义的容貌姿态。 天色,天边云霞美不胜收,不及女子颜色万一。 国香,举国万千香软美女,不过女子脚下尘埃。 文人雅士酷爱用所谓“倾国倾城”四字来绝美女子的相貌气态,和那名杀上山来的白衣女剑修,却已足可脱离这四字束缚,不受凡俗庸鄙修饰的影响,不在史书上任何一篇描写美人的文章之中。 何止倾国倾城?简直能倾“天”倾“地”! 无论天烛还是中原,都找不到其余任何一位能在长相身材整体水平之上与之抗衡的女人。 世间多人,有男有女。 此人之美,男默女泪! 这名长相不似北国又不似中原人的女子,以上等至极的剑术和骑术,在山匪云集的寨中胡乱杀人,恍若瑶池天仙亲自下凡,以剑绞杀人间孽-畜。 那女子挥剑杀人时的英姿之美,再也无可用语言来描述,言语有穷尽之时,那女剑修剑法高明却无限极,令人见后感慨,神明之剑恐怕也已不过如此。 英气与魅惑并存,绝色与冷漠共进,马蹄过处,有雪剑递出罡气,仙子剑术落凡尘,仿佛对于男人而言,就连能死在她的剑下,都是一种极幸福极美好的快意享受。 毕竟那等白衣“仙子”,纵连梦中都从来不曾见过,幻境梦里,仙气飘飘,今朝梦境成真,仙女当真亲临此地,实在如同福报! 只是此回的天仙,不再像梦中那般大秀仙家缥缈灵气,而是直截了当的递剑杀人,仙子杀人,杀男人,杀匪寨中穷凶极恶的草寇男子们,毫不留情,见了就杀。 可能是杀红了眼。 持剑女修在遇到山寨头领张天龙的妻子,也就是匪寨的“压寨夫人”之时,犹不收手,见人就砍。 嫁给了张大寨主的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原本她吃完了酒席,正准备回房间休息,不期就遇到了那个形同夺命煞星般的白衣女子。 杀人如麻的女子纵马上去,一剑扎进了襁褓中婴儿的身体,往上高高一挑,那孩子脱离母亲怀抱,瞬间被抛至了高处,划出弧线,又重重摔砸在地上,哭都没哭一声,就即死去,肉骨成泥! 其实准确来说,雪色剑尖戮入婴孩胸膛的时候,那可怜的孩子就已经命丧黄泉,又堕入轮-回了。 丧子之痛使得妇人如患了失心疯一般,她张牙舞爪的冲向那匹青鬃大马,要去和那个杀了自己儿子的恶女人拼命。 白衣胜雪的出尘女子冷冷一哼,极其无所谓的又随意递出一剑,十分轻快的便令长刃贯透了那丧子母亲的眉心,剑刃深深刺穿头颅,自然殒命而亡,下去陪她儿子了。 不到一壶酒的功夫,瓦罐寨子里头已死掉了两百多名弟兄,杀人手段颇为不弱的绿林好汉,在白衣女子面前,连足下蝼蚁都还不如! 战死半数兄弟后,其余溃不成军的山寨成员纷纷落荒而逃,往山下流窜去了,只为挣出一条性命,想白白死在山上。 青马白衣的女剑修很快来到山寨中心大堂门口,此时的土匪头子张天龙也已气势汹汹的杀了出来,手中并无武器,唯有双拳尔。 身为一寨大王的张天龙因爱妻儿子都身死剑下而暴怒,他好歹有着三阶百尺境大圆满的修为,为了妻儿挺身上前,哪怕明知此番多半要死,他也已浑然无惧,出拳便是。 纵死,也要为自己的媳妇和新生孩儿报仇雪恨! “你这丧心病狂的女贼,你还我妻儿性命!”山大王张天龙嘶声暴吼道。 马背上的白衣女子面无表情,更为那张盛世美颜的脸上增添几分清冷艳绝的气场,如天山雪山,又似出水莲花,女剑修嗓音柔美,但语气却无一丝一毫的起伏,淡淡道:“想见你妻儿,那我让你下去陪陪他们?” 张天龙悲痛欲绝,仰头狂啸若震怒雄狮,满头长发飘荡,周身筋肉尽皆凸起,双拳拳罡雄浑无匹。 名字中带有“天龙”二字的山寨大头领猛地朝地下跺脚,力灌大地,碎裂地面砖块无数,猝然使出一套昔年宗派内的顶级功法“神龙拳”,神力震慑四野,龙战于野,威风凛凛,盖世无双。 瓦罐寨寨主身形蓦然拔高,凌空掠起,以拳锋对准那袭马上白衣,一拳雷霆轰出,龙威震世,罡气熏人眼目。 青马马鞍上的白衣女子悠然气定神闲,待到那山匪头子身影落下,拳罡已凛然迫至的刹那,绝美女剑修方才堪堪挥出了一剑。 剑光瞬时破开雄厚无比的拳法罡气。 剑气破拳气。 一剑诛天龙! 百尺境大圆满的拳术武夫连完整的一拳都没能送出,便即身死于凌厉剑芒切割之下,尸块横陈在地,死状可怖。 拳法宗师张天龙为剑气所斩,暴毙而死,堂内剩下的一些小喽喽四散而逃,不多时,也悉数为剑光所绞,丧命在堂外。 血流成河,堆尸成山,六嶷山山间的瓦罐寨已彻彻底底沦为一座了无人烟的“空城”。 本该一个活人都不剩了的才对。 可就在那白衣女子准备骑乘青鬃马离开大堂所在位置时,有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从堂内传了出来:“外头的女侠,能否救我一救?!”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九章 真乖 白衣女子正是魏颉那日在照狼山“两狼嚼羊口”里,有幸遇到的那名叫做苏羽白的大黎国女剑修。 先不谈她为何要来到这座平阳郡里的第一雄山六嶷,这位苏姓女子剑“仙”硬闯瓦罐寨,屠得整座大寨尸山血海,其实仅仅只是出于她的兴趣罢了,就是很单纯的看那群相当粗野的蛮族贼人不爽,所以策马入寨,出剑杀人,把人都杀得一干二净了,眼前和耳边就彻底干干净净了。 还是蛮爽快的,杀得痛痛快快。 苏羽白并非那种嗜血好杀的残忍魔头,但她确实也丝毫不排斥这种来之颇为轻松的“屠杀快感”,有点享受也属正常。 更何况杀的都是些死不足惜的蛮子草寇,比宰杀鸡鸭猪羊都要来得无罪,替天行道,合情合理,若是上了这山头,不好生杀上一通,那才叫真的虚了此行呢! 匪寨头目张天龙以及麾下的那群小喽喽尽数殒命于斯,瓦罐寨大堂外部的空地上已堆满新鲜尸体,一地血腥,其状不堪。 那名姿容绝世的女子蹙了蹙眉,显是对周遭这些被她斩杀的“渣滓”感到十分恶心、晦气,甚至有那么一些后悔,自己的剑,没道理去灭这些蝼蚁鼠辈。 传闻中原历史上曾有过“四大美女”,四女之一的“西施”因先天体弱多病,故常常蹙眉捧心,作娇咳之态,惹人万分怜爱,那幅画面后来被无数优良画室描图在纸,将那种美人姿态誉为“人间最美之物”。 而今时今日,这名屠杀不下三百匪徒的白衣女剑修同样有着美至极矣的颦蹙眉头动作,且她的那份皱眉微愠的小表情,其绝美娇态与战场英武气息密切融合,两两浑然天成,妙不可言,简直是今人超过故人,犹要胜于那位“却把西湖比西子”的大美女西施。 东施效颦惹人嫌弃,只能徒增笑料,换成白衣女剑修,则是青出于蓝而更胜于蓝。 若是苏羽白早生上几十上百年,恐怕天下四大美女,要改成所谓的“五”大美女,而其中排在榜首的,绝非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而是她“白衣仙子”苏羽白了。 就在白衣苏羽白把手中雪色长剑归鞘,准备骑着胯-下那匹翡翠青鬃马离去之际,有一个对她而言略显耳熟的声音从堂内传了出来,一名听起来中气不足、内力不强的年轻男子冲着门口竭力大喊:“外头的女侠,能否救我一救?!” 苏姓女剑修立时勒停了坐骑,从青马青骊的背上匆匆翻身跃了下来,把马栓在大堂门口,然后快步走了进去。 一入堂内,便当即看见一个穿着鲜红绸缎的年轻男子,被人用很粗很结实的麻绳死死捆在立柱上面,动弹不得,如同菜市场被捆绑着的一只红螃蟹。 “你是……魏颉?那天在羊入狼口里,我有见过你。” 苏羽白一下子便认出了红绸年轻人的身份,脸上顿时露出较为惊讶的表情,颇为疑惑的问道:“你不是修为不低,而且还能御剑来着吗?怎么落魄成这副模样,被山上的土匪给绑起来了?”魏颉自然也想起了那白衣女子的名姓,无疑就是那日于山脉峡谷内一剑劈死果眉的女剑仙苏羽白,男子脸色尴尬,微微泛红,向来颇具口才的他此刻竟有些不知所错,有点结巴的打了个招呼:“苏,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哈。” 苏羽白也不应声,慢步走了上去,在那根捆住了魏颉的粗-硬麻绳上砸了几拳,发觉这绳子也没什么不同寻常,便更加费解,挑着那对翠羽状的秀眉,继续追问:“这根麻绳有甚古怪奇特之处么?你难道连这儿都绷不断?” 胸口衣襟处被掀开,袒露出白肤胸肌的魏颉无奈的咽了下口水,苦笑一下,明明心境可比陆地尘仙,可这会儿的他却还是没底气,很没自信的细声说道:“苏姑娘有所不知,我中了一种奇毒蛊虫,叫做‘潜龙蛊’,那蛊类发作后,可瞬间淤堵住经络大周天,封闭诸多窍穴,现在我已内力全无,调动不了分毫真气,跟个……跟个废人一般了。” 苏羽白一直在注视着魏颉的那双风流蕴藉的瑞凤眼眸,一刻不停,当她听得“红螃蟹”模样的年轻人说到那句“跟废人一般”的时候,白衣女剑修实在没忍住,“噗呲”一下笑了出来。 魏颉两眼瞪大,他头一次见那名绝美女子如此发笑,只觉她笑的样子远比板着个脸,或者生气恼怒之时美得多,多了太多太多。 不笑的时候就已极美,笑后,极美之前还是再多加十个“极”字。 自大黎国而来的苏羽白笑了一会儿便即不笑,她伸出一只玉藕雕琢的白手,轻轻搭在魏颉的右肩,凑近过去,扬了扬菱角分明的下巴,眯起那双和年轻人眼睛形状相类似的琥珀凤眼,说道:“我还当你有何难言之隐呢,原来只是中了点白蛊而已,瞧你这没精神的样子,看来是被折磨得够呛。我呢,是西南大黎人士,对蛊类颇为精通,有法子能救得了你,只是我若救了你,你给我什么好处?” 魏颉想了想,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送给女性的好物件,难不成要挑些法宝出来送人?那也不是不行,自己性命都要没了,留着那些通灵法器有何用? 但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好究竟该送哪一样,便有些左右为难,头脑中认真思量,口中则喃喃道:“那在下只好,只好……” “只好以身相许?”苏羽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魏颉登时“啊”的吃了一惊,张开嘴巴,不再言语。 苏羽白又发出一阵黄莺般的笑声,其音美妙,令人陶醉,滋味有如春意浓浓的桃花花蜜,她的左手仍放在魏颉的肩膀上没有放下,与后者脸贴脸对视着,白衣女子微笑道:“怎么慌成这样了?开个玩笑,别当真。武侠里的侠客,不都是这样调-戏小姑娘的么?我照着学一学而已,你想嫁我,我还不娶呢!” 魏颉听罢此言,当然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毕竟自己可是个实打实的大老爷们啊,怎的反倒变成“嫁”人的那一方了?女方却要“娶”人?天底下可有这样男女颠倒的道理? 苏羽白右手插着自己的细腰,稍稍弓背,又道:“这样好了,我也不要你什么东西,你给我说几句好听的来听听,我听得舒服了,就勉为其难救你一救。” 魏颉强行堆出了满脸笑意,阿谀奉承:“苏姑娘美若天仙,当真是千年,不,万年难得一见的绝世美女!我魏颉有幸识得姑娘,真乃……” 话刚讲一半儿,苏羽白便插言打断道:“我不要你喊我苏姑娘,也不知道你都叫过多少人‘姑娘’了,别人有的称呼,我可不稀罕。” 魏颉暗自觉得眼前这姑娘漂亮确实漂亮无限,可就是有些太过咄咄逼人了,就连称呼这种东西,都要争个“与众不同”,这等好强要面子的女子“剑仙”,真够有让人头疼的。 被绑在柱子上的年轻人只得又改换了一个称谓,道:“苏女侠剑法超绝,人又极美……” 岂料苏羽白仍不满意,快速摇了摇头,微微皱眉,“不行,还是不行!‘女侠’这两个字听起来有点太霸道,不好听,你再换!” 魏颉心道:“那日在谷内,你一言不合差点就要了苍参的性命,今天又屠了整座瓦罐寨,这样难道还不算霸道么?难不成是我对霸道的定义与你不同?” 心里如此想着,嘴上仍好言好语道:“这,苏……恕在下学识浅薄,脑子不太好用,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呼姑娘,还望指点一二。” 苏羽白那两颗明亮的眼珠在眶内转了一圈,突然眼光一亮,如有甚么极为新奇的点子从脑海里迸发,她当即开口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了,怎么?”魏颉不解她为何唐突的询问这个。 “那我比你大三岁,我今年二十四了。”苏羽白兴奋起来,“姐姐!你有喊过别的女人‘姐姐’吗?” 魏颉竖起双眉,凝视着身前这一袭冰晶雪色的白衣,眨了眨眼,如实答道:“这个……确实是不曾有过。” 苏羽白“哈”了一声,在红绸客肩膀上拍打了一下,言语间竟出奇的俏皮可爱,“那你就喊吧,快喊我‘苏姐姐’。” 魏颉生平确乎也算是见过不少岁数比自己大的女子,但要说把对方唤作“姐姐”,那还当真是从来都没有过此等经历,抿了抿嘴,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故而迟迟无声音发出。 “不乐意喊啊?既然不乐意,那你就在这儿一直被绑着吧,你姐姐我走了!” 苏羽白见其扭扭捏捏不愿出声,头也不回便即扭转过翩若惊鸿的婀娜身子,白衣摆荡,佩剑女子已大踏步往门口走去,脚步匆匆忙忙,似要一去不回。 魏颉急了,当下情况已可谓十万火急,他深知白衣女子这一去,自己多半是真的要被活活饿杀在这里了,为了身家性命不丢得如此草率,为了活下去,他一咬牙,心一横,脱口而出了那三个字,大声冲着雪白背影叫道:“苏姐姐,留步!” 苏羽白止步在靠近大堂门口的位置,慢悠悠地回转过身,浅浅笑了笑,然后对着柱子上的魏颉称赞了一句:“哎,真乖~”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章 生平挚爱的女人 瓦罐寨中心大堂内。 白衣女剑修苏羽白又重新折返回去,走至了那个被紧紧捆绑在柱子上的“红螃蟹”面前。 一身红绸的年轻人魏颉适才算是彻底克服了内心障碍,不再有所忌讳逃避,在苏姓剑“仙”即将离开门口之时,喊出了那三个字的称谓,成功把目前来说唯一能解救自己脱离困顿的“救星”给挽留住了。 那是救命的稻草,是爬离深渊的绳梯! 那一袭白衣洁净如雪,笑眯眯的立在魏颉的身前,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直勾勾地盯住魏颉的年轻双目。 撇开面相,红绸男子与白衣女子的眼眸形状其实颇为类同,都是堪称极品的“瑞凤眼”,即眼形较细长,瞳孔接近眼角,瞳孔上方三分之一的部位被上眼睑所盖,尾角微微上翘,翘起的幅度刚刚好,丝毫不夸张,即使不笑,眼神也似在含笑传情,迷人眼光流而不动,魅力十足。 历史上著名风流子何其之多,不论男女,大多都是这种经典的眼型。 据说,不同类型的眼睛有不同的命数,眼睛形状越好,命也就越好,若是生了对凶霸霸的“三白眼”那种难看眼眸,纵然影响不大,那这辈子基本难逃被他人另眼相看的命运了。 当然这个说法也不绝对,比如中原照雪剑仙风流就生有一双极其俊美的“桃花眼”,按说此人注定一生桃花多多,畅游万花丛中,欠下一屁-股快活情债,让无数女子对之痴情一片才对。 可恰恰相反,桃花剑门门主风流这辈子独爱一名女子,那就是自己爱妻“七彩姮娥”花容,夫妻之间卿卿我我,多年来感情极佳,恩爱日笃,可谓是情比金坚。 风流其人品貌超绝、剑术无双,姿容气度之盛,号称占尽世间天罡境剑仙八斗风流,就这么一位侠义道是揉,其实更准确点来说,应该叫做“撸”。 撸头发,使劲儿撸个不停。 魏颉活了二十来年,基本上都是他在摸女孩子的头,这被女人摸头的体验还真是少之又少,俗话说“女不可摸脚,男不可摸头”,头为五阳之首,而男性又是阳盛阴衰的类型,故头部极为敏感,不能乱摸。 被好一通狂“撸”以后,魏颉的头发被揉得乱七八糟好像鸡窝,若换成往常,他多半就要因此而生气翻脸,可没奈何,自己现如今这条性命就牵挂在眼前这名白衣女子的身上,既然没有“生杀大权”,那么被人“鱼肉”一下也是正常的。 没办法,那就忍了罢! 魏颉强忍着火气,被肆无忌惮揉了大半天的脑袋,期间他又连续喊了几声“苏姐姐”,均没有收到对方的回应,最后实在有点忍不了,提高嗓门,高声叫道:“苏羽白!你能不能别玩我了?救还是不救,你倒是说句话啊!” 苏羽白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开口巧笑起来,寻常女子因笑时会露出牙齿,显得嘴巴很大,所以每每不能放肆开怀大笑,就算要笑,也非得用一只手掌来把嘴巴给遮掩起来,为的就是达到“笑不露齿”的淑女端庄姿态,给自己面前的人留下足够好的印象。 但苏羽白完全用不着掩嘴,多此一举干嘛?光是凭她的五官长相,笑得再大声,嘴巴咧得再开,都不会有半分的难看,或者说,就算她因为某些不礼貌的作态导致形象有所下降,那也决计无妨,毕竟就算她再怎么往下去降,都比普通人家的姑娘要好看不下百倍! 大黎女“剑仙”兀自笑了好一会儿,终于止住笑声,“呦,魏弟弟生气啦?不玩了不玩了,玩够了,话说你脑袋还挺好玩的,摸着蛮舒服。” 魏颉大力咳嗽了一声,“既然不玩了,那可以救我了吧。” “当然可以咯,不过在此之前……” 苏羽白仿佛又想到了什么,“我给你起个昵称,怎么样?” 魏颉顿时欲哭无泪,心说这个穿白衣服的女祖宗到底还要怎样,内心崩溃,嘴上却道:“听苏姐姐的话,你愿意叫我什么都行,魏阿猫魏阿狗,随你的便。” “不行不行,什么阿猫阿狗,多难听,魏弟弟这名儿其实也不咋地,让我再想上一想……”苏羽白摆了摆手,“有了,小颉!我以后就都喊你‘小颉’了。” 魏颉一副“天塌下来与我无关”的表情,点点头,“你开心就行了,我是小颉还是大颉都无所谓,既然都开心了,那能先帮我把绳子松一松吗?我这被绑得有点忒勒得慌了,气儿都喘不顺,难受!” 苏羽白说了一句“好”,瞬时拔出雪色佩剑,轻轻一下就割断了捆住红绸年轻人许久的那根麻绳。 怎料魏颉由于周身窍穴尽皆遭到封闭,又在柱子上保持一个姿势太久的缘故,双腿竟然变得麻软无力,刚得到自由解脱,便即失去了支撑,整个身体往前倒去,眼看就要重重摔个狗吃-屎。 “哎!”苏羽白一惊,慌忙上前去接,双臂一把揽住了魏颉。 魏颉就那样倒在了白衣女剑修的香-软怀里。 白衣女子的怀中有一人。 是个满身皆异常“娇弱”,恍若无骨无肉的红绸男子,女子双臂十分有力,正相反,男子则连站立起来的劲道都已没了,只能“烂泥扶不上墙”的依靠在女子身上。 先有女摸男头,后有男倒女怀,如此男女性别颠倒的模式状态,实在足可叫人忍俊不禁,觉得这世道果真无奇不有,有趣有趣。 霎时间,有一股极其浓郁的紫色武器自那柄雪刃长剑之上飘散而出,奇妙焕彩。 很快便将魏颉的身体彻彻底底裹挟了起来,使之一身鲜红绸缎短暂化作了“紫绸”,其厚重程度,远在年轻人那股融合佛道两家功法的紫霄真气之上。 白衣女子小心翼翼的屈膝坐在了地上,让那名浑身软塌塌的红绸男子躺了下去,且能够比较舒服枕在自己的大腿上面。 “小颉,我是看在你喊我那么多声‘苏姐姐’的份上才帮你的,你可别多想啊。” 苏羽白嗓音出奇的温柔,“这股真气名唤‘凌紫氛’,是我珍藏起来的宝贝,平时不常用,关键时刻才会拿出来,不仅可增强剑招杀力,还能祛除人体内潜伏下来的任何蛊毒,杀之即无,厉害吧。” 魏颉只觉周身各大窍穴逐渐有被徐徐冲破的趋势,原本被剧毒潜龙蛊封锁起来的大周天内息经络,也一点点的得到有效疏通,体验感绝佳,身心俱美的年轻人笑问道:“苏姐姐,那日在羊入虎口,你一剑破开谷中黑雾的时候,就用了这凌紫氛吧?” 苏羽白用两根纤细如玉筷的手指紧紧捏住魏颉鼻子,逼得“紫绸”男子只得张开嘴巴呼吸,白衣女剑修坐在地上,俯视着躺在自己腿上的年轻男人,夸了句:“你小子记忆力倒也不赖。” 魏颉已慢慢恢复了些许力气,只是不愿就这么快爬起来,他轻拍了一下苏羽白的手,但没成功,鼻子犹被“仙子”用两指捏着,透不过气,遂用十分浓重的鼻音说道:“那天你走之前,不是叫我把你牢牢得记好吗?姐姐说的话,于我而言便是天子圣旨,岂敢有拒不奉旨的道理?那不成造反了?” 苏羽白笑了笑,作为奖励,松开了两指,呵呵两声,道:“这话你也敢说,小颉,你可是连大禹王朝的皇帝都点名要杀的人啊,造反的胆子,你难道没有?” 魏颉用升调“哦”了一下,“苏姐姐也听过我的那点破烂名声么?” 苏羽白微微一笑,“嗯”了一声,“当然,我从大黎一路骑马来到北国天烛,途径中原大地,你魏颉的鼎鼎大名啊,早就把我耳朵都磨出一层茧子了。” 魏颉眨了几下眼睛,装出潇洒豪迈的样子,“都是虚名,低调低调。” 苏羽白轻声笑了起来,又开始搓起了魏颉头发乱糟糟的脑袋。 就这样过去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魏颉体内的潜龙蛊虫已消弭殆尽,大周天畅通无阻,各处窍穴也都得到了解放,膻中府海内的真气终于变得可以随心所欲的操控了。 魏颉把衣衫和头发都整理完毕,从地上站立起来,刚想抱拳向苏羽白致谢,却被后者给当即制止住了。 白衣女“仙子”苏羽白忽然正色道:“别谢我,你苏姐姐我办事从来都讲究一个公正平等,我不欠你,你也别想着欠我,你喊我姐姐,我听得舒服了,所以才帮你松绑。至于我耗费了那么多的凌紫氛嘛,作为代价,你须再陪我去一个地方。” 魏颉想也不想就应了句“好叻”,然后快步走至虎皮大椅之前的那张桌子旁边,拿上了本就属于自己的神剑青霜与血灵朝天阙,又重新跑到白衣女子身旁,朗声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既然欠了苏姐姐的,那就无论如何都该偿还才是,你说吧,咱们去哪儿?” “别问了,跟我走就是了。” 苏羽白转身往门口走去,有没有后福不知道,但侥幸大难不死的魏颉当然也紧紧跟在白衣女子后头,走出了瓦罐寨大堂屋子。 来到堂门口,苏羽白抬了抬尖尖下巴,示意魏颉上马。 魏颉非常听话的翻身上了翡翠青鬃马的后背,怎料刚一上鞍,苏羽白立时便也掠身上来,没有坐在魏颉身前,而是很奇怪的做到了后面。 “苏姐姐,你这……” 由于以往都是魏颉坐后,这冷不丁有个绝世大美女坐在自己的后头,着实让魏颉有些无法快速接受,古怪得紧。 与红绸剑客同骑一马的白衣女子手牵马缰,翻了白眼,没好气的道:“怎么了?哦呦,我知道了,你觉得应该我坐前面,你坐后面对吗?呵,这青骊是你的坐骑还是我的?它脾气可暴躁了,若没我牵绳,就单单你一个,非得给你从背上颠下去不可!” 魏颉本来想说自己练过一门唤作“灵犀语术”的神奇功法,能够随意操控世间万兽为己所用,但心里稍微想了想,若自己执意要这么说,先不谈能不能自个儿挣点面子,绝大概率是会直接让苏羽白生气,偷鸡不成蚀把米。 喂喂,这是我的马,你随便用一个破口诀就能使唤了?你魏颉本事这么大,怎么不上天去啊? 苏羽白到时候说不定会这样说。 所以魏颉还是决定简简单单藏个小拙,就如自己所说的那样,低调低调再低调,我辈武人,从来在擅长高调的同时,也最会低调。 “没有没有,苏姐姐你别误会,我刚才想说,‘你这马骑着可真舒服’,不愧是苏姐姐的坐骑,堪称一流!”魏颉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苏羽白用玉鼻娇“哼”一声,道了句“算你小子识货”,策动马缰,青骊动身离开了此地。 这座六嶷山因有土匪常年驻扎的缘故,人烟稀少,更是几乎没有百姓通过,往往都选择绕山而行,不去触那个山寨头子张天龙的晦气,也正是因为人少,所以路也少,就算原来有旧路,这些年缺少精细规范的清理打扫,也早已杂草丛生,坑坑洼洼了。 一路上山路甚是颠簸,若换成往常,骑马在崎岖不平的山间行走,自己身前有女子的情况下,魏颉会尽可能的往后面坐坐,否则如果不下心,下面那“话儿”因颠震而硬起的话,一旦道:“小颉你能不能别动了?这一路你动个没完了是吧?我知道,你要么是嫌我的马不好骑,硌得慌;要么就是你那个‘玩意儿’起来了。但我可以告诉你,你不愿意坐随时可以下去,没人逼你坐在上面。” 魏颉脸皮素来不薄,这回却破天荒的有点害臊,连忙应道:“是是,我再也不动了,苏姐姐不让我动,我坚决不动,一动也不动!” 苏羽白被他弄有点想笑,呛道:“一动不动那是王八,你想动就动,少动几下就行了。” “得叻。”魏颉笑道,“主要是这天气开始暖和起来了,我这屁-股底下有些发潮,痒痒,所以蹭蹭。” “那你就不能上马之前蹭好吗?非得等上了以后才蹭蹭?” “不蹭了不蹭了,保证不蹭了,多大点儿嘛!” 就这样,一男一女,一前一后的共同乘在青鬃大马的后背,于山间骑行。 天色渐晚,日迫西山,四周有越来越昏暗的征兆。 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他们也终于来到了此趟的所图之地。 六嶷山八峰之一的女婴峰。 在此座山峰一处极为隐秘荒凉,满满尽是枯乱杂草的阴暗地界,有一间小小的破庙,其外观模样略显诡异恐怖,纵有厉鬼从里面飘出都丝毫不过分,真正意义上“八面漏风”,连仅有的两扇窗户都已到了碎得不堪入目的程度,住不得人,供不得神。 二人下马后,苏羽白将坐骑青马停在了小破庙的门口,与刚认的“弟弟”魏颉,一块儿进入了阴森森的庙中。 这间面积比寻常百姓家庭房屋大不了多少的破庙,来到里头后,借着仅剩不多的夕阳光亮,可见周围已满是蜘蛛结成的网,密密麻麻,织成一张又一张,网上还有各种死去的黑色小虫。 位于小庙西面处的那座约莫一丈高的石雕上头,有着数量最多的白色蛛网,几乎已快把那雕塑的本来面目给遮掩起来了。 走近上去后,终于能看清原来那雕像塑的是一个腰身比较臃肿粗大的女人,面容比较模糊,但依稀可见长着高鼻梁,披肩发,还有……高高挺起来的肚子。 魏颉有些好奇,转而问道:“这雕像,是个孕妇?” 苏羽白点了点头,表情严肃,道:“没错,这石像所塑造的,是大舜皇帝当年最最宠幸的一个爱妃,一个没有皇后名分,却仍能被舜帝当成生平挚爱的女人。”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一章 帝王陵 「大舜皇帝?」 魏颉心生巨大迷惑,只因他作为土生土长的中原男儿,自然十分清楚那位「舜帝」究竟是何许人物。 那等足可彪炳千秋,被万年后人所铭记的中原大人物的名字,从一位自西南大黎国而来的女子口中说出,总归会让人产生费解的感觉,唐突且违和。 千年以前,中原有帝国王朝鼎盛繁华,曰「大舜」,其开国皇帝姓姚名虞,生有重瞳,命里有威震天下的气数,有占卜师算卦,称其乃上古祖龙投胎,此人文成武略英雄无敌,是华夏土地上诞生的,极其著名的一位大一统帝王,后世称其为「千古一帝」、「万圣至高先君」。 姚舜大帝与其皇后娥煌育有一子名姚禹,根据嫡长子继承制,传位与之,然后便就辞去了帝皇之位,默默遁隐山林,再也不闻行迹,生死莫测。 据民间有人传闻,大禹王朝太祖皇帝嬴霑便是姚虞的转世,虞之子名禹,这也很有可能是禹朝国号为「禹」的一大原因。 当然这种玄而又玄的事情都只是没来由的猜测罢了,绝非什么决定性的事实证据。 苏羽白知道魏颉对此会有所不解,于是点点头,面部表情仍十分肃穆,似要开口说出一件颇为重要而神圣之事,一身白衣的她盯着庙内那座石雕塑像,缓缓说道:「那位舜朝皇帝一生共有八名妻子,分别名娥煌、桂丛、元斐、玄月、青竹、朱弦、潇轩,以及一名素来没有名字记载的女人,这八女当中,除了娥煌是正妃皇后以外,其他七人都只是侧房妃嫔,除了那个无名女妃外,剩下的人皆不可与皇后争宠。舜帝称呼那名连名字都没有的女妃作「青儿」,此为昵称而非真名,大帝对其极度宠爱怜惜,只因青儿是舜帝的青梅竹马,二人两小无猜一块儿长大,可惜青儿出身过于贫寒,门不当,户不对,纵然能加入皇室血液,也万万做不得六宫之主的皇后,只能当一个小小妃嫔,被娥煌压上一头。大舜皇帝迎娶青儿后,深深爱着她,青儿同样也极爱舜帝,愿意为了爱人去死,被皇帝起了个昵称「青儿」的女子平日里没日没夜的刻苦习武,曾在六次危急关头救下了皇帝的性命,可以说是大舜王朝的莫大功臣。」 白衣女子苏羽白说着,沉沉叹了口气,低下头,继续道:「后来青儿怀上了身孕,怀胎九月,即将临盆产子之际,被素来嫉妒她的皇后娥煌污蔑,说其与贴身侍卫有染,那肚子里的孩子并非龙种,是和别人私通苟合以后的孽-种,甚至还指责青儿胆大包天,敢往端给皇帝喝的酒水里面下毒,意图弑君谋逆!为自证清白,青儿眼眶含泪,仰头饮下了那杯原本要给皇上喝的御酒,果真毒发,当场腹痛如绞,捧在大肚子满地打滚,见如此境况,舜帝大惊,但那酒中有毒也确实是事实,若换成自己饮下此酒,恐怕也难逃一个驾崩的下场,既然现已人赃并获,那也无论怎样都没有办法能救她一救了。心狠手辣的皇后自然借题发挥,不肯错过这个奠定自己六宫之主地位的大好机会,一口咬定青儿是畏罪自尽,遂拔出了侍卫的佩剑,一剑贯穿了青儿的胸膛,胎儿尚未出世,母亲便已身亡,场面堪称凄惨至极,娥煌手段之歹毒泼辣,简直令人发指!」 「又过去几年,大儿子已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早已心灰意冷的大舜皇帝姚虞见时机成熟,便简单寻了个理由,把宫中所有妃嫔,包括皇后娥煌在内的妻子都休了,类似于净身出户。然后将一国之君的皇位禅让给长子姚禹,就此舜帝消失得无影无踪,世人都不知道姚舜大帝晚年究竟是如何度过的,到底是因何而死,又崩于何地。」 魏颉始终沉默不言,紧紧锁着眉头,安安静静的听着大黎国女剑修跟自己讲述这段发生于千年之前的古早故事。 只因苏羽白所说的这些,与自己听闻的历史有些极为明显的出入,就照自己所闻,那舜帝 姚虞确乎是有八名妻子,但其中最爱的,唯有皇后娥煌,也曾以毒酒赐死过一个犯了错的无名女妃,但像什么和那个无名女人青梅竹马,甚至被其相救六次这种夸张至极的事情,就更加从所未闻了,一点儿都没有听说过。 一个未被载入史册的小小无名妃嫔,竟能够得到大舜开国皇帝那般眷顾宠爱? 舜帝堂堂一代人杰、千古一帝,丹青史册之上被无数后代君王奉为终身偶像的传奇角色,竟会被一个女人相救六次之多? 众所周知,为舜帝诞下了子嗣姚禹,绵延传宗接代,助大舜帝国开辟神话功业的大皇后娥皇,竟会是一个手段歹毒狠辣,连即将分娩的孕妇都不肯放过的黑心女人? 这种事情的可行度,实在是有些低得出奇,魏颉对此不甚确信,那也情有可原。 苏羽白忽然转过头,「小颉,你是不是想问,这些和史书上迥然不同的事情,我都是从哪儿听来的?会否只是道听途说,随便讲讲?」 魏颉「嗯」了一声,如实回答:「苏姐姐所言,与我曾经学来的历史有明显出入,所以令人感到费解,还望苏姐姐能够帮着解惑。」 苏羽白微微一笑,继而说出了更加震撼的真相,她和颜悦色的解释道:「有出入很正常。因为我刚刚所说,绝非外头广泛流传的历史故事,而是切切实实,由舜帝本人,亲自写在秘密卷轴之上的文字。」 魏颉很是惊讶,挑起眉头,匆匆问道:「哦?舜帝还有卷轴文字流传于世间?既然是所谓的秘密,苏姐姐又是从何而知的?」 苏羽白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也是从我爹的遗物里面意外翻找出来,没想到,就让我得知了一段世间绝不能知晓到的隐秘历史。」 魏颉明白,自己此刻已有幸聆听一个几乎从来没有其他人听说过的上古秘闻,机会难得,自当洗耳恭听。 苏羽白娓娓道来:「我在那份卷轴里面知道了当年的大舜皇帝为何要早早退位,让自己的年轻儿子来当舜朝的皇帝,只因他恨自己的皇后,非常恨,恨之入骨,但没办法,他不能去杀掉娥煌来为自己心爱的姑娘青儿报仇,因为至少在天下人眼中,娥煌出身煊赫名门,且是为天子诞下了一个龙种,未来有望成为太后的女人,而那个小小嫔妃无名氏,家境贫寒,能够嫁入皇室宗亲就已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若不是舜帝姚虞竭力恳求父皇让自己娶青儿,那个没有名字的女人恐怕连纳入后宫当妃子的资格当没有。若是舜帝休掉了皇后,类似于兔死狗烹,世人皆会觉得大舜的君王原是个无情无义的昏君,头脑昏聩,竟然会为了一个企图毒害天子的妾室,把自己的正宫给罢休了,这等被红颜祸水蛊惑的丑闻,换成任何一个稍微要一点面子的皇帝都是接受不了的,舜帝也不例外。可能是对心肠毒辣的娥煌还有感情,也有可能是他实在下不去那个手,拉不下那个脸,心里舍不得,也没办法做到那么绝,总之一直到姚虞不再做皇帝之前,娥煌都在六宫之主的位置待得好好的。」 「后来熬呀熬,熬到舜帝长子姚禹能够统镇一国的时候,姚虞终于有机会把肩上的胆子给卸去了,他果断的把自己每一个妻子都给休掉,包括本是皇后的娥煌,禅让龙椅宝座给了儿子后,大舜的头号皇帝总算得以拥抱自由,不再当什么一国之君,而是踏步江湖,当上了一名潇洒快意的武林游侠儿。」 听到苏羽白讲到这里时,魏颉眼神顿时焕发光彩,显然有被点燃了兴趣,听得愈发入迷专注。 白衣女子脸上也渐渐浮现十分精神的表情,想想也是,这世上不论男女,又有谁都不爱侠客? 「舜帝不当皇帝,该行当起了剑客,仗剑走天涯,仗的何剑?名剑重华!那柄「重华」分量极沉,足有九九八十一斤,为举世不可 多得的精兵神器,可杀人于千钧之势,沉重且厚实,非有逆天巨力无可毁之。」 苏羽白已是满脸憧憬与向往,「大舜皇帝就是靠着那柄重达八十一斤的巨剑,脸上带着遮蔽真实容貌的面具,在不被任何熟人识出身份的情况下,在江湖快意恩仇,大杀四方,晚年的日子过得可谓甚是痛快自在,再也没了昔年于皇城里的束缚和限制,做到了真正的自由自在,天大地大任我逍遥!」 「想不到姚舜皇帝,竟还能有这等不凡的经历,我原本以为,自古以来但凡能当皇帝的,都看不上江湖里的那些恩怨情仇呢,毕竟是混迹庙堂了多年,被那么多老王八生生捧成最精最狠的那一只「老大王八」,该当很无趣无聊才是。」 魏颉笑道,「谁承想,今日听了这匪夷所思的故事,才知是我把人想得太过片面,真是太死板了呀!」 「谁说不是呢,我那天读到舜帝自述往事的时候,都大感惊讶,想不当明明都当过皇帝的人,居然还会对江湖风情那般缱绻依恋……此种情况,我怀疑很可能和那个青儿有关系。」 苏羽白神色认真的说道,「因为照舜帝自己的说法,他当年曾与青梅竹马的青儿一块儿游历过一段时间的江湖,不是很久,但那段回忆深深的烙印在了大舜皇帝的心中,挥之不去,永远也难以抹去。」 魏颉莫名其妙就想起了之前同样和自己一起行走过江湖的绿衣小丫头卜倩,心神略微恍惚,并没有继续接话。 苏羽白正讲得投入,故也没有注意到魏颉这短暂的失神,接着慢慢讲述自己所了解到的那点儿故事,「多年过去,大舜皇帝已在江湖好生闯荡游玩了一番,也算是弥补了一下曾经的遗憾,等到诸事皆尽,他也就准备去死了。死的地方已经想好了,他要去北方,就因为青儿曾与他说过,希望自己未来有一天,能去北方看看,所以舜帝打算孤身入北,最后让自己的生命结束在北方。」 白衣女子突然用手指了指地下,转头对着身边的红绸剑客魏颉说道:「就在这里,千年前的姚舜皇帝就死在了这里,我和你脚下踩着的,是千古一帝的帝王陵!」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二章 迷路 白衣如雪的苏羽白讲出了一个叫人很是惊讶的真相,即她与魏颉脚下所踩的这片土地之下,就埋藏有昔年大舜皇帝的陵墓,真正的传奇,名气绝响的帝王陵! 魏颉万分震惊,连忙瞪着眼睛问道:“苏姐姐的意思是……这地下还有一座专属于舜帝自己的陵墓?!” 苏羽白点了点头,“没错,大舜初帝姚虞在自己死前的八九年时间里,于这座六嶷山女婴峰里挖出了一个巨大的内窟,在其中布置了自己死后的皇陵宫殿。” “皇陵”、“宫殿”这四个字,无疑可以直接与财富宝藏相挂钩,如何能不叫人眼红耳热? 魏颉眼神炽热。 白衣女剑修则缓缓迈步上前,来到那具一丈高的石雕面前,近距离看着这具腰腹臃肿的中原女子雕塑,大黎国人苏羽白摸了几下石像腆出来的肚子,喃喃道:“大舜皇帝雕刻东西的本事也着实是不赖,我就刻不出来。” 魏颉同样走了上去,始终不愿和苏羽白拉出过大的距离,道:“这雕刻的这名有着身孕之人,想必就是舜帝最爱的女子青儿了吧?” 苏羽白淡然笑了笑,看向石塑那满是蜘蛛网、已有千年了的模糊脸庞,“是啊,这名孕妇,正是连正经名字都没有的青儿,她身怀胎儿即将临盆,却被皇后一剑所杀,这件事后来一直如同心病般萦绕在姚虞的心头,他对青儿有愧,愧对青儿六次拯救自己性命,愧对自己最爱最爱的女人,所以他才会那般精心的雕刻了这么一尊栩栩如生的石像,目的自然是纪念一下自己当年真正爱着的那个女人,不是娥煌,而是青儿。” “好一个痴情的舜朝皇帝,自古无情最是帝王家,舜帝不愧是名传千古的明君,对待爱人这般痴情,实在令人钦佩!”魏颉不由得感慨道。 谁料苏羽白忽然冷冷的说道:“姚虞若当真有你说的那么痴情,他早就该一剑劈死那个心肠恶毒的皇后娥煌,来给心爱的青儿复仇了,可奈何那人优柔寡断至极,性子懦弱得不像个帝王,下不去那个手,若换成我来做大舜的皇帝,焉能留得那娥煌继续活着,一直祸乱六宫、耀武扬威下去?做梦!动了我的人,我早就给她赐下一丈白绫,让她以死赎罪了。” 魏颉苦笑一下,心下暗嘲道:“幸亏你没当皇帝,否则历史上不但要多个女皇帝,还要再多一个女暴君了。” 但转念一想,又暗道:“但多那么一个绝色的美女皇帝,这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倒是可以接受。” “小颉,你就不好奇为何舜帝亲笔写下的卷轴会流落至我们大黎国?”苏羽白忽然扭过头问道。 大黎远在西南大地,那里有十万大山,距离天烛何止千里?相隔那么远,死在北方的舜帝确实不太可能会在大黎国留下什么东西,于是魏颉迷惑的发问:“这是为何?苏姐姐给讲讲呗。” 苏羽白嘴角翘了翘,“好,那你好姐姐我不妨就告诉你真相。你可曾听说过蚩尤?战神蚩尤。” 魏颉当然听闻这个响当当的古老名号,不假思索的说道:“那自然听过的,蚩尤是千年前西南九黎部落的首领,乃世间兵器之祖,后于涿鹿山败给了轩辕氏,光荣战死,九黎族也随之覆灭。” 苏羽白眉眼弯弯如月牙,又忍不住伸出手,像“撸”小狗似的搓了搓魏颉的脑袋,赞扬了一句:“呦,你小子懂得还挺多的嘛。” 魏颉脸皮也厚,自豪道:“那可不,要是懂的不多,哪儿敢做你大黎女子剑仙苏羽白的弟弟?” 苏羽白嬉笑了一通,实话实话的说道:“行了,既然你以真心待我,那我也不瞒你了。我呢,并不是什么剑仙,没有六阶凝丹境,目前只有脱俗境巅峰的修为,那日在山谷里之所以能够御使飞剑,那是因为我爹以前传过我一套‘万里行宫御剑术’,我靠着那套独门秘术,这才能够随意使用两柄飞剑。” 魏颉笑着“哎呦”了一声,拍手道:“你说这不是巧了嘛!我和你一样,也没仙品修为,到现在撑死也就是个五阶脱俗境小圆满的剑修,就依靠一套勉强能看看的御剑法门,这才能够使用飞剑杀敌。” 苏羽白“哈哈”了两声,笑容十分灿烂,令起其那张美不胜收的脸上又洋溢出了几分开朗的风情,白衣如雪的大黎国女子说道:“这我知道,你那日在羊入狼口里跟我讲起过的,我还夸你嘴巴老实来着。” 魏颉立时大力拍了拍自己胸脯,沾沾自喜,语气颇为自信,“我魏颉这人优点不少,其中最值得信赖是一点就是,我这人忠厚老实,是最最典型的老实人!” 苏羽白轻拍了魏颉肩膀一下,笑着讽刺道:“油嘴滑舌,你这种人精儿要还算是经典老实人,这世上恐怕就没有几个人是正经的了。” 魏颉笑了笑,“苏姐姐,话题扯远了,你刚刚问我听没听说过蚩尤,那九黎战神蚩尤和舜帝之死有何关系?” 苏羽白开始比较有耐性的给“魏弟弟”答疑解惑,解释道:“据说千年以前,年轻的舜帝曾向蚩尤大王发起过挑战,虽然那次不幸败北,但蚩尤对这个年纪轻轻便已胆略出众,有本事过来向自己出剑问招的年轻小子赞许有加,之后随着姚虞的成长速度着实惊人,不出二十年,就有了和蚩尤近乎平分秋色的战力,两人也逐渐从前辈与晚辈,变成了地位类同于平等的朋友。又是几十年过去,姚虞继承了自家皇位,敢于奉天下之大不违,极具独创性的改了国号,让一统中原的偌大帝国在历史上被称作‘大舜王朝’,而当姚舜威震世间之际,蚩尤也让九黎部落成为了整个西南疆土的头号传奇。再后来,便是姚虞让位于长子姚禹,开始了常年数年的江湖游侠儿的生活,直到死志已决,后事已了,他孤身前往了九黎族所属领地,找到了自己的‘老朋友’蚩尤。” “年老的舜帝跟同样岁数极大了的九黎战神蚩尤有过一次谈话,那也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对话,他跟与自己亦敌亦友的蚩尤讲述了自己这些年来的快哉人生,晚年的日子过得极是潇洒,无拘无束,然后又在蚩尤羡慕的眼神中,把那个写满了自己生平隐秘的卷轴递给了九黎首领,作为这么多年结交的礼物。” “辞别旧友蚩尤以后,姚虞一个人前往了北方,给六嶷山八座山峰分别以自己的八位妻子来命名,而其中最高的那一峰,没有取作‘青儿’,而是命名为‘女婴’。原来那天青儿被娥煌一剑刺死以后,舜帝还派人将青儿腹中的孩子给刨了出来,那是一个女孩子,一个本该健康出生女婴,就那样因为一杯毒酒和一柄利剑,就十分悲惨的死在母亲的腹中的孩子,未能见到阳光便死,真是太过可怜了!唉,那个娥煌简直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女人,该死,可恨,太可恨了!我恨不得能回到那个时候,给那贼女人娥煌来上一剑,让她知道知道,被人泼脏水污蔑之后,又被利刃透穿胸膛是种什么滋味!” 见苏羽白不知怎的,情绪波动有些大,魏颉不忍看她那副尤为激动的样子,忍不住伸出一手,轻柔的搭放在了白衣如雪的肩头。 苏羽白快速看了魏颉一眼,对红绸剑修的此举并无丝毫反感,而是很明显有“冷静”下来的态势,魏颉自己都想不到,自己的一“搭”,竟能有如此神奇的安抚功效,能让人心定神清。 大黎国你聪明就是聪明,不许反驳我说的话。” “是是,以后苏姐姐说一,我绝不敢多言一个‘二’字。” “哼,这还差不多嘛。”苏羽白笑道,“那小颉,咱们一块儿下去罢!” 白衣女剑修说着慢步饶至了孕妇雕塑的后面,在“青儿”石像的后腰位置猛地一推,石板顿时凹陷,开关旋即打开,那座足有一丈高的塑像立时便似活了一般,有轰隆声发出,往前慢慢平移而去,尘土扬起,蛛网破碎。 魏颉连忙侧身闪到了一边。不挡住石像的前进。 那尊腰身粗大的雕像在机关的带动下,朝前推移过去了差不多一米的距离,地下赫然出现了一个大洞,呈规整的方形,里头隐隐有光亮向外散发而出。 “跟紧我,别走丢了。” 白衣苏羽白朝“弟弟”招了招手,然后走入洞窟,红绸剑客紧随其后。 这座帝王陵虽然耗时将近十年,但毕竟只是由姚虞一个人费功夫费时间打造出来的,故而要求内部装潢条件有多么华美精良,多么符合精工巧匠的作为,那就纯属有些太过于严苛了,他姚虞是皇帝也是侠客,却不是甚么工人匠人。 但说实话,进入墓穴之后看到的光境可大大出乎了魏颉的意料,可以说给予人极大的震撼! 魏颉曾经也走过不少类似的地下“迷宫”, 比如在长公主山巽风宫青龙大殿之下的秘密通道,再比如春神山广寒剑宫直通湖心君归亭的隧道。 但那些形同地洞一般的地方,都和这座帝王陵墓没有任何可比性,其差距不单单体现在通行之路的宽敞程度,更在乎墙壁之上用于照明的那些物件,居然不是什么庸俗的火把,而是颗颗浑圆,真正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魏颉昔日刚入江湖之时,见嬴秋关门弟子卜倩随手就能掏出一大把的帝王绿翡翠,窃以为这就是所谓“阔绰”的极致,后来见到的世面越来越多,算是渐渐了解到自己昔日的孤陋寡闻、目光短浅。 这世上是有钱人啊,忒也多了! 在见识过金梁王、琅琊王两大藩王的府邸,在遇到过像淮南纨绔苍参这样的贵家子弟以后,魏颉可谓眼界大开,长了不少知识,懂得了原来一个人有钱起来,能够那么有钱! 但还是太过保守,井底之蛙了。 魏颉虽未去过大禹王朝天启城的皇宫大殿,但他也曾“造访”过天烛国南院大王建立在天阙城的王府,此时此刻,他暗中将耶律王府和这座地下坟墓相比。 自觉要后者,远胜前者! 地面铺白玉,顶板镶黄金,墙壁贴翡翠,万颗夜明珠。 几乎就是走到哪儿,哪儿就是奢华至极的格局层次,品味与造型撇开不谈,花钱是真的花钱,或者说“烧”钱更加贴切一些。 魏颉心话说,这当过皇帝的人就是好,钱来得挺容易,这死了在地底下睡个坟,里头都能整得这般金碧辉煌,胜过寻常老百姓安葬万倍亿倍,这派头,就算下去以后都得是风风光光的呀! 也难怪当年大秦帝王在驾崩前几十年就遣派部下去提前准备建造自己陵墓的事情,这大舜的帝王陵才建了几年,就能有如此内部造化、洞中乾坤,那秦帝陵号称“史上第一皇陵”,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得豪奢到一种什么程度,真是连想象一下都十分困难。 在如同大型迷宫密室的姚舜墓穴-里走了许久,因为当年姚舜在卷轴中只写到自己要在北方六嶷山女婴峰上建墓立坟,对坟内的路径走法只字未提,故魏颉和苏羽白二人在这偌大的地下宫殿里只能自行探索,兜兜转转,努力寻求出路,企图找到大舜皇帝的棺材所在之地。 一开始他们还在某些已经走过的地方做下记号,防止重复,但到后面发现,所标记号反反复复出现了好几次,有如“鬼打墙”一般,魏、许二人这才有些无奈的意识到。 他们恐怕在帝王陵里迷路了!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三章 我想我爹了 从庙中入口下去,进到大舜帝王之中,红绸剑修与白衣女子一块儿行走,七拐八绕,这边走来那边走去,各种做记号、记方向,寄希望于能够通过自己的力量,找到姚虞棺材真正的所在之地,自信心爆棚。 但很可惜,他们在徒劳无功的兜兜转转了许久之后,才遗憾的意识到有些过分高估自己的能力了。 发现仅凭一腔没来由的热血,根本就没办法轻松找到目的所在,甚至连走多哪怕一条正确的,能出去的路都已成奢望,在这种地下深处遭遇到了堪称异常不幸的事件,那就是“迷路”! 周遭黄金翡翠夜明珠极是耀眼,闪闪发光,璀璨夺目,这等地下宝库对于能够走出去的人来说,那无疑是类似天上掉馅饼一般的好地方,这么多的好东西,何止一个“发大财了”能够形容?光是随便扣几颗硕大的夜明珠回去,那都得半辈子吃喝不愁了,何况还有那么多的金银翡翠,数目惊人到极其夸张的程度? 但要是对于那些此生没法子离开这里,大概率要活活饿死于此地的人而言,那些贵重至极的宝物便都通通没有价值了,完全可以和“粪土”之类的事物画上等号。 这一整座偌大的地下宫殿,便已似宛如巨型“黄金白玉棺材”一般的恐怖存在。 黄金白玉固然珍贵,但棺材就是棺材,棺材是用来做什么的?装死人的! 那么大的一个棺材,只用来装两个人,一男一女,死而同葬,既晦气又浪漫。 “苏姐姐,那舜帝写的卷轴上面当真没有这地下墓穴的地形图么?” “没有没有,都跟你说了没有,你当我在骗你吗?!”苏羽白十分严肃的回应,“你别烦了,现在我也焦虑得紧,这姓姚的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一个葬死人的地方,干嘛修这么大?” 魏颉刚想说一句“多半是为了防止有人前来盗墓”,但考虑到白衣女子此刻同样也焦头烂额,心里烦躁得紧,自己也就该识相点,别自讨没趣的给人家添堵了,有那功夫还不如把精力都用在走迷宫、找出路上。 但所谓迷宫迷宫,能让人彻彻底底迷失在其中,那才能叫“迷宫”。 那般巨大一座地下城堡,舜帝花费近十年修建出来的陵墓宫殿,岂是说找到对的路就能找的? 难,绝难,难如上青天! 魏颉拥有着陆地尘仙的心境,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倒也不至于因为被困地下而心态炸裂,得走且走。 但相比红绸男子,负责带路的白衣女子苏羽白,此时已显得有些心焦难忍,不太能受得住了。 她先是把舜帝姚虞狠狠的唾骂了一通,骂这个该死的皇帝没有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报仇,到了晚年逃避责任跑去当江湖上疯玩,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能懦夫,不配当皇帝,也不配当侠客,什么都做不好,甚至连妻子都不配有,就该独身一辈子,活该孤寡到死! 等火气出得差不多了,内心的惶恐和焦虑便愈发强烈,如有阵阵梦魇笼罩,虽周遭敞亮万分,内心却黑黢黢不见光明,阴暗幽深,恐怖绝伦。 听得自己说话的回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惧意”涌上了心头,明明还没有到最后时刻,却好似已身临绝境,心里却总有一个很诡异的声音,在持续不断的说着:“你要死在这里了,你要死在这里了,你要死在这里了……” 如蜂鸣嗡嗡在耳,挥之不绝。 又大概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魏颉和苏羽白不仅没有找到舜帝陵墓的中心,连如何离开地下大殿的出口路线都已忘了个一干二净。 真真正正被困死在了其中,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 “苏姐姐,你看咱们都绕了这么久了,稍微歇一会儿吧。” 魏颉好言提议道,“这迷宫忒也古怪,我怀疑其中蕴含着某种玄妙阵法,用寻常闯关的试错法子应该没有用,不会那么轻易就能出去的,别想着像闷头苍蝇似的碰运气了,坐下来休息休息,想想该如何破掉阵法才是上策啊!” 苏羽白静静呆立片刻后,转过身来,点头同意了魏颉的说法,找了个地方坐下,背靠着翡翠墙壁,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闭目养神。 魏颉缓缓坐在了苏羽白的边上,此时借着夜明珠的无限华丽光亮,得以慢慢欣赏白衣女子那绝美的惊世容颜,他静悄悄的看了没多久,便已大有如痴如醉、怦然心动之感,觉得世间再多美好事情与之相比,都远远逊色,不过尔尔了。 美人如玉,胜过无暇白壁;脸庞精致,赛逾极品匠器。 玉石明珠之光彩,更衬托得苏羽白美若仙子,绝世无比,叫人只可远观,而连亵玩之意都不敢生出,神圣不可侵犯! 忽然,有泪水自苏姓“仙子”的眼角流下,顺着玉璧脸颊淌落,如荷叶之上的清露水珠,晶莹剔透。 只一滴,其价值就比得上金汁万金! 魏颉见其伤心落泪,不由得微微一惊,匆忙开口道:“苏姐姐,你怎么……” 记得那天在两狼嚼羊口,剑“仙”苏羽白用简简单单的一句“你也配”,震得苍山第一纨绔苍参当场无地自容,随后又一剑破开满谷乌云,斩杀瞳术大师果眉,剑劈桃花大马,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句“我今生今世最恨的东西就是桃花”。 一言一行,一动一静,皆有仙人之姿态、神明之仪容,冰冷里融有高贵,傲世中夹杂着自负,那是种何等的不可一世,兼超然物外? 魏颉常常习惯性的追忆过去,发现昔日遇到的所有女子加一块儿,在气质方面都难以和苏羽白抗衡,也就如今已然飞升的盈盈岛岛主沈腰在“仙气儿”方面,勉为其难能与之一较高下。 至于其他凡间女人,不想说的太难听,但事实就是,真正差之远矣! 这样人世绝无仅有,可谓冰清玉洁的超脱女流,居然也会掉眼泪? 虽然苏羽白即使有泪落眼眶,仍旧美丽无伦,但这也确确实实让魏颉吃了一惊。 其感受,大概就好像那些无知懵懂的少年突然有一天,意外发现自己喜欢的小女孩子,和自己一样也会拉粑粑…… 魏颉凑了过去,试探性的发问:“你是因为觉得再也走不出去了,所以才哭的么?” 坐于地面的苏羽白依旧背靠身后墙壁,后脑勺跟脊背一样也贴合着玉墙,高高扬着下巴,露出极度清晰的下颌线,她紧紧闭着眼睛,没有正面回答魏颉的这个问题,而是轻声说了一句:“我想我爹了。”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四章 剑气催龙吟 苏羽白一句「我想我爹了」,使得魏颉也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蓦然一阵感伤,转头看向别处,不再讲话。 两人就此缄默良久,苏羽白率先打破沉寂,缓缓道:「小颉,我知道的,你爹魏魁是英雄,我爹也是。」 魏颉快速扭转过头,侧耳倾听,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漏听。 苏羽白眨了眨泛起水光的明亮眼眸,嘴角却有些微幅度的上扬,「我爹乃大黎国万里行宫的一宫之主,道号「黄雀真人」,是举国第一的道门领袖,深受皇室扶持,声名显赫,万民敬仰。」 忽然她咬了咬牙,粉雕腮帮鼓了一鼓,继续道:「后来乱臣贼子高元簪窃取了段氏政权,高贼重佛贬道,誓要灭掉全国所有道教,我爹作为大黎头号修道之人,自然首当其冲遭到迫害……」 苏姓白衣女子两臂环膝,低埋着脑袋,嗓音明显哽咽,「佛灭道,末法时代来临,受到高元簪器重的佛门暮春禅师率领众僧兵捣入万里行宫,我爹……我爹苏君希为护大黎道脉,与群寇战至了最后一刻,最终不敌暮春禅师,英勇战死!」 魏颉见其说话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身子有了小幅度发抖,于心不忍,伸手轻轻拍了拍苏羽白的后背。 白衣女剑修仍是深深垂首及膝,「那日我正好有事要处理,没在行宫内部,侥幸躲过了一劫,但也因此连我爹的临终一面都没见着。我孤身一人跑去刺杀暮春禅师,却意外得知那厮北上去了北国天烛,说是要去与那极北之地的炎神山焦叶寺住持,「火之圣僧」臧笙交流佛法心得,于是我便骑着青骊马,一路从西南大地赶至了天烛这里,为的就是万里追凶杀寇,诛灭暮春禅师,给我爹一报血海深仇……」 说到这儿,苏羽白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保持两手环抱膝盖,始终低着脑袋的姿势,就那样失声哭了出来! 与卜倩的孩童啼哭以及许灵霜的绝望悲鸣都不相同,苏羽白的哭声极是哀愁凄美,便连哭啼之音都好似在演奏一曲动人乐章,在回音声很响的地下悠悠荡荡,使人潸然泪下,为之共情。 魏颉作为亲身经历过丧父之痛,且同样没能目睹爹爹死前光景的人,当然能深切的体会到苏羽白的那份不亚于剜心割肉的惨烈痛苦,堪称身心俱裂! 他也曾见过红裙少女小霜儿伏在父亲许焰尸体上嚎啕大哭的场面,知道这种事情唯有经历之人自己一点点慢慢消化,「自渡苦海」是唯一的良方解药,旁人基本帮不上什么忙,能做的,基本也就只剩下「陪伴」二字了。 魏颉稍稍靠近了些,坐在白衣女子右边,左臂搭在苏羽白左肩,柔声说道:「快别哭了苏姐姐,你那么美的一个人,若是哭花了脸,那可就真是暴殄天物了!你说是吧?」 苏羽白哭声非但未止,甚至还因为魏颉的安慰劝话而变本加厉,哀声惨哭愈来愈响,其中包含的苦楚和难过也愈发浓烈,边嚎边用不甚清楚的发哑声音叫道:「我倒是宁可自己长成一个谁也看不上的丑八怪,只求爹爹能活转过来,就算不能让我爹活,让我回到那日,能陪着爹爹战到最后那也可以啊……」 魏颉想起了自己三年多前,得知父亲狼煞魏魁兵解城头,战死于少咸山碎肉城之时,有着近乎类似的幼稚想法,比如说让自己沦为废人,以换取父亲死而复生,纵然人死后难以活转,那也希望自己能够参加一下那场发生于青铜峰之上的战役,必死无疑也全没干系,能与身为大英雄的父亲一块儿牺牲于沙场,为国捐躯,那也是件值得骄傲自豪的光荣之事。 苏羽白嗓音呜呜咽咽,「可现在好了,我为了来这墓穴-里取一柄破剑,为了大舜的那点儿有没有还另说「帝国气数」,千里迢迢跑来了这六嶷山上,结果却落得这么一个悲哀结局,不仅再也不能给爹爹报仇 ,还要凄惨的在这里被活活饿死……命运真是不公,非要把人往死里捉弄!先是让我见不到我爹最后一面,然后连让我亲手给爹爹报仇雪恨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凭什么?我不过就是想能对得起我爹一点儿,就这么难吗?!」 魏颉心弦抽动,显是被此番言语触动,他左臂搂着白衣苏羽白,颇为认真的说道:「苏姐姐,别气馁,我们还能继续找出路的,振作一些吧!你爹,还有我爹,都在天上看着咱们呢,你觉得他们会希望看到我们现在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吗?」 苏羽白猛地抬起了头,可眼泪仍是未止,缓缓流下,若带雨梨花,佳人啜泣,更为美人画卷之上增添一副锦绣图案,她因哽咽而说话声音与平时不同,大声道:「可是我们已经在迷宫里转了那么久了,一直在鬼-打墙,记号重复标记了不下十次,怎么样都找不到出路……小颉,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嘛?!」 魏颉皱着眉头,心平气和的安慰道:「什么鬼打墙,你怕鬼么?鬼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有真鬼站在面前,咱们一剑斩了它!这破迷宫定是有阵图加持,类似于当年蜀国丞相的八卦阴阳阵,若是寻不到生门,那确乎是出不去,但只要能找到生门所在,破阵应该不在话下,慢慢来,总能寻到的。」 「你说的倒是轻巧,这生门在哪儿嘛!你能找得到?!」 「别急别急,那个舜帝的卷轴你放在身上么?拿出来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苏羽白听得魏颉此言,从衣物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皮制卷轴,那是当年蚩尤败亡在轩辕氏手上后,遗留在西南万里行宫中的物件,苏姓女子将之慢慢打了开来,与坐在自己身边的红绸年轻人一同视看,寄希望于卷中文字能对「破阵」有些许帮助。 然而事与愿违,二人左看右看了小半天,仍是一无所获,丝毫重要讯息都没有,全是旧的,无一新字。 苏羽白心中愈悲,开始悔恨自己当初干嘛要跑到六嶷山上来,误入大舜帝王陵,困杀在内,无异于自掘坟墓,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堪称蠢笨至死! 白衣如雪的大黎国女剑修又泫然而泣,颗颗珍珠似的晶莹泪珠顺着雪白脸颊淌落,滴至了早已泛黄的千年卷轴之上。 泪水化开,竟在皮纸上晕出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小字。 很淡,但确确实实能让人看得见。 那是一个「北」字! 苏羽白见状,立时惊呼出声,魏颉同样吃了一惊,旋即笑道:「这卷轴上的隐藏文字原是须沾了水方可显现,真是奇了。看我的!」 红绸剑修往前伸平一只手,手掌朝上,运起早些时日偷师来的广寒剑宫玉兔真气,很快便在掌心凝聚出了一块小冰,再逆运真气,顿时催生暖流,迅速融化冰晶,手掌之中就此有了一滩冰水。 魏颉把手心的水均匀抹在了卷轴上面,随着水渍渐渐化开,共有三十二个小字浮现于纸上。 一路向左,九华重明,以血祭之,可现其形。 若欲破阵,须碎顽墙,北面生门,入我陵来。 魏颉大喜,笑道:「苏姐姐,咱们走!」 说罢立时站立起身,一把拉住白衣女子的纤细手腕,将后者从地上快速拽起,紧接着二人匆匆向左而行。 一直往左拐路,大概过了不下十个弯后,魏颉和苏羽白发现一堵模样略显奇怪的翡翠墙壁。 墙上与人等高位置嵌有九块椭圆形的玉石,工整排列成九宫格形态,靠近看去,可见九块玉中均隐隐有青绿光芒散发,一直都有,只是若站得稍微远些,青光便会被周遭的翡翠绿色掩盖,极其不易察觉了。 「想必这就是所谓的「九华重明」了,那么「以血祭之」……」 魏颉说着 ,猛然间拔出腰间青霜神剑,对准自己左手小臂,一划而下,瞬时割出了一道猩红剑伤。 苏羽白登时「啊」了出来,叫道:「小颉,你,你干嘛……」 魏颉嘿嘿一笑,满脸的无所谓,仿佛疼痛对于他而言根本就不存在一般,笑道:「苏姐姐用不着担心我,我体内有道门青云真气,和你珍藏的凌紫氛相比也差不了多少,能极大程度的加快伤口愈合速度,区区这点儿小伤,没几个时辰就和好如初了。大舜皇帝让我们用鲜血以祭玉石,这儿就你和我两个人,我作为男子汉大丈夫,焉能舍得女性流血?就算要祭,也该用我的血来祭!」 道教黄雀真人之女苏羽白此刻瞪大了那双绝美明眸,因适才痛哭过的缘故,眼眶仍是微微发红,樱桃嘴唇动了动,似要启齿,终是无有言语发出。 魏颉将胳膊伸了上去,让自身血液淋到了墙上那九块排列工整的华明玉石之上。 内蕴灵气的玉石在得到浓浓的血气影响后,焕发出了更加强烈明显的青色光亮,九宫格中,位于上下左右四个方位的青石上,逐渐显露了出「北」、「南」、「西」、「东」四个符字。 魏颉咧嘴而笑,哈哈了两声,道:「我原本还在思索于墓中该如何判断方位,原来石上所显之形,已然会告诉我们东南西北的方向。」 苏羽白一样面露欢欣喜色,她看了看玉墙,又扭头看向那一袭红绸,「那么所谓「若欲破阵,须碎顽墙」,应该就是指需要我打碎眼前这面顽固的墙壁,就能通往足可破阵的北面生门了,对不对?」 魏颉点头,神色欣慰而得意,「那还等什么?出剑,碎墙!」 红绸男子与白衣女子几乎在同一时刻递出一剑,两道剑罡重叠形成一个「十」字,掠向那面镶嵌有九块灵玉的翡翠顽墙。 「轰」的一声,正面高强已坍塌倒下,玉块堆砌的砖石墙瓦悉数被罡气震碎,一地狼藉。 生门,果真就在北面墙后! 魏颉和苏羽白相视而笑,并肩一起走入了墙内。 墙壁之后,是一个十分宽阔而巨大的宫殿屋室,其宏阔宽敞的程度,远胜长公主山巽风宫之上的那座青龙大殿。 殿内金光璀璨,地面天花板,周围的另外三面墙壁,均有满满的金玉宝石,以及颗颗硕大如拳头的夜明珍珠,辉耀全屋。 光明亮如大日,气派可逾皇宫! 魏颉不曾见过天庭,但在年轻人此时料来,这座地下皇陵正殿的格局外观,决然已不逊色于天上仙人居住的场所了。 凡尘俗世可比天仙造化。 人间走一遭,能见到如此神圣辉煌的场景,无憾矣! 巍峨金光大殿的正中央位置,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一具巨型紫水晶材料的棺材,毫无疑问,此乃大舜王朝开国皇帝遗体安葬所在。 现如今,被一对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女给寻到了。 二人齐步走上前去,来到水晶灵枢所在的地方,立在棺材旁,苏羽白胸中愤愤不平,用鼻子哼出一口气,秀眉含怒,厉声骂道:「这个姓姚的无能皇帝,害得我们在他墓里迷路了那么长时间,看我今朝怎的撅了你这破棺材!」 白衣女子手持雪色长剑,剑尖戳-入缝隙,真气送出,用力往上一挑,霎时间,一整块水晶棺材板被劲道翘得弹了起来。 于是便露出了里头的光景。 安安静静平躺于棺材内部的,是一具披穿着青色铠甲的白骨尸体,大舜王朝无形属木,其国色为青,舜帝姚虞生平至爱的女人唤作「青儿」,便是外头破庙中那名腰身粗肿的石雕孕妇。 森然白骨已无半分血肉,只余枯白骨骸,可怖诡异,之上的那具青甲因千年腐蚀而早已锈迹 斑斑,显然此铠甲并非什么上品宝物,只是舜帝为了纪念爱人而在临死前穿上去的。 已死千年的姚虞躺在棺中,手里握有一柄神兵重器,自是昔年大舜初祖挑战蚩尤,闯荡江湖时期所佩之宝剑,重华。 重剑有锋,大巧精工。 剑身极长极宽,绘有各种奇特花纹,若上古玄奇符箓,缀有数颗七彩宝珠,刃如霜雪,当的是寒光逼人,剑柄处有着「重华」两个的篆体文字。 苏羽白喜出望外,这一番得来可谓费了不少功夫,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遂伸出手,一把将雪刃重华剑从「舜帝」手中夺了过来。 那一刻,脱离了姚舜尸体的巨剑气机暴涨。 有剑气盈满大殿。 自对面墙壁之后传出了一阵极度震撼人心的龙吟之声。 剑气催龙吟!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m..-到进行查看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五章 我有屠龙技,今朝可示卿 白衣苏羽白手持那柄大舜皇帝的佩剑重华,霜雪巨剑锋刃之上有明晃晃的光泽焕发,她陡然得到宝物,欣喜无比,但好景不长,剑脱离尸体没多久,便就有一股浓烈无俦的陌生剑气自剑中催生而出,极度凶猛强大,难以轻易控制。 饶是拥有着五阶脱俗境大圆满修为的苏羽白都甚感惊诧,险些没能握紧剑柄,把此上古重剑不慎脱手掉落在地。 苏羽白紧紧锁住秀眉,两眼凝视手中之物,着急忙慌的改用双手握死大舜重华剑,全神贯注于用心力来操控住剑上那份蠢蠢欲动的磅礴气机,她不甘示弱,不愿低头,要用自己的实力来让这柄舜帝巨刃长剑认主,能够“驾驭”得住此剑,而不是被区区一柄武器反过来牵制。 就在剑气源源不断,持续衍生,逐渐已充盈了整座陵墓大殿之时,猝然有一阵撼天动地般的龙吟之声,自对面墙壁的后头迅猛传来,其音如雷,似要用声音就生生将玉墙摧倒。 魏颉那日在春神山斫桂湖中,曾见识过应龙吸收太行神玉的无限精元灵气后,进化升级为雪白天龙,啸杀天下的可怖画面。 那会儿应龙化天龙时虽产生的莫大威慑力,与此时此刻,墙的另一边所骇人魄力相比,竟可不分高下! 而且对面除了龙气、杀气两股恐怖气息之后,红绸年轻人魏颉还十分不可思议的感受到了一股明显强于殿内的……剑气?! 一条巨龙决然不会使剑,那么对面必定就还藏着修为不凡的顶级用剑大能。 身临北国蛮夷之地,又处在地下帝王陵墓,另一方又有着这等超乎寻常的滚滚杀机,肯定不是友方,绝非善茬,无疑是强悍至极的敌对之人! 魏颉眼神相当严肃,脸色如霜,快速拔出了腰间的血灵青霜两柄武器,浑身气机攀升,杀意调动起来,只因他知道,苏羽白彻底压制驯服住那柄重华巨剑还需要一点儿时间,此刻无暇自保,处境可谓甚是危险。 这个时候的红绸剑修大义凛然,无论如何都暗自发誓要全力应战,护住苏姐姐的人身安全,至少绝对不能让其在控制巨刃之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否则便是魏颉的无能和失败,莫说苏姑娘了,纵然是魏颉自己,都万万无法原谅自己! 尘仙心境的魏颉当下心如磐石,坚不可摧,甭管对面袭来的敌人是什么身份、什么修为,即便是像林清王阳煦这等真正强无敌的高手来了,即使挡着不走就绝大概率会横死当场,他也不会离开,一定会血战拼杀到底。 只要他身后有女人,有需要魏颉去保护的女人,那么年轻人至其死前的最后一瞬,都不会让身后之人遭受分毫波及,会用性命作战,不遗余力,虽死不悔! 这是中原侠义道豪杰的魄力,更是狼煞大将军魏魁独子的骨气。 只见那一袭红绸闪身而去,以背视人,两腿分开与肩同宽,双手血刃青剑,正面朝向那面剑气龙吟声最盛最强的墙壁。 苏羽白眼下正在竭力压抑重华之上的异种气机,大周天内真力奔腾不止,涛涛若江潮拍岸,极度不适极度痛苦,但即便如此,因为有魏颉护在自己身子之前的缘故,大黎国女剑修仍能感受到绝强的“安全感”。 几乎没有过的安全感,就好像天崩地裂都没有关系。 天崩了,无妨,他会去顶;地裂了,他会去补! 自己压根无须考虑其他,只要一门心思处理手头最要紧的事情就好,其余之事,有男人会帮忙办妥善后,一切皆无须操心。 瞬息间,那面缀满金玉翡翠珍珠宝石的大殿墙壁轰然坍塌,价值连城的无数宝物散落一地。 准确来说,那面墙,其实是被用开山巨力给顶开来的! 一头凶猛到了极点的庞然巨兽自那边疾速冲出,直奔魏颉而来。 那是一条浑身鳞甲呈棕黄色,四足五爪,眼眸散发浓浓金光,璀璨夺目,没有翅膀,却能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强劲冲力。 其速之快,千米只在眨眼之间! 瞬息的功夫,那头大到足可撑满整座陵墓宫殿的巨龙,已结结实实的撞在了魏颉的双剑之上。 伴随一声震耳大响,棕鬣巨兽的那颗硕大头颅正好和血灵青霜两柄重叠起来的长剑抵撞在一块儿。 那地下巨龙神力非凡,一撞之威更是堪比攻城略地的“撞城槌”,但却丝毫没能撼动那袭红绸稳如泰山的跟脚,男子不退一步,半步不移。 就似习武之物肉身搏斗,其中一方倾力轰出一拳,正正好好砸击在另一方的脸上,其巨力本该震碎那人的脑袋,可事实却是,此拳根本无用,挨拳之人如同根本没有中招一般,甚至连把头往旁边偏去的位移都不存在,人肉砸铁板,蚍蜉撼大树! 有着半步天罡境内力的魏颉双手紧握双剑,他早已将雄浑无匹的本命真气灌注于血灵青霜之上,提前预料到那股绝猛冲击力马上要到来,所以做足了应对迎击的准备,要借此来硬生生接下。 两柄佩剑合放重叠在一块儿后,其防御扛伤能力,已近乎不亚于有几缕无上剑气蕴藏着的胸口膻中穴,一样的宛如……不,胜过铁壁铜墙! 迎击迎击,先迎敌,而后还击。 挡下这一次的冲击,把主动权把握在了自己的手中,此乃兵家王道。 魏颉开始还招! 红绸袖中,有八条细小飞剑极速飞出,快如闪电。 朝三暮四火蛇四剑,戳进巨龙左眼。 冰塞川雪满山厚善重罚四件,贯穿异兽右目。 那体型极度庞大的畜-生瞬间被刺瞎射盲! 因眼部剧痛而再一次发出震撼人心的狂啸,龙吟可啸天,可令修为境界不高之人元神动荡,心魂颤抖。 可再猛再厉再超绝的龙吟龙啸,都不可能影响魏颉之心境。 那是陆地尘仙的心神境界,连天罡境强者都无从撼动,坚硬堪比金刚石。 心湖湖水如止水,如镜面,飓风刮过犹能不起涟漪,况乎区区啸声? 元神稳定,气定神闲,双臂双剑皆灌满了真气内力,魏颉蓦地里大喝一声,施展金犼神功,气浪骤然汹涌而出,竟反过来盖压住了龙气和巨龙狂啸。 龙吟之声止歇刹那,年轻人祭出那面炫彩碧海飞金镜,凭靠飞镜的镇魂神通,外加内力浪潮惊涛拍岸之巨威,令地下黄鳞棕龙有了片刻呆滞。 彩镜中不下十条彩“蛇”蹿出,若巨型藤蔓一般紧密缠绕束缚住了异兽的那对龙角,这股劲道足可令其无法自如动弹,难以恣无忌惮随意挣扎,那么大的身体便就形同累赘,再无半分体格优势了。 龙气固然鼎盛,但红绸剑修佩剑之上剑气更盛。 尽力展开玉兔心经,一股凝蓝冰晶的寒潮气机自那柄挡在最前面的血灵剑上送出。 很快已整体遍覆住了异样巨兽的那颗龙头。 冰冻龙头! 随即年轻剑修立刻抽出那柄置于朝天阙后方的那柄青霜神剑。 青蛇吐信,霜刃之上有丈余长短的锋锐芒气,杀力之雄,胜过满屋一切。 然后朝着那头瞎眼巨龙的脑袋之上猛然斫去。 一剑霜刃,啸声已绝。 剑气霎时间劈斩开了整颗被凝冰冻结起来的巨兽头颅。 我有屠龙技,今朝可示卿!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六章 洞天福地 武行山龙虎宫前任掌教张念慈曾对魏颉说过一句谶语,言明其命里有龙,且与龙为难,杀龙、斩龙、屠龙、灭龙,总之遇龙断不可留,留之必有灾殃。 那句玄妙至极的道门卦数言语果然不假,后来魏颉在春神山广寒剑宫的领地,斫桂湖之上先后斩杀了一条应龙,以及一条青黑应龙脱胎所化之雪白天龙。 今日又在大舜帝王陵里,一剑霜刃示君,活活劈死了一头巨型棕黄鳞甲的地龙。 那头体格大得离谱的棕鬣巨龙先是被八条细小飞剑刺瞎双眸,随即又遭碧海飞金的彩条束缚龙角,最后在心神恍惚震颤之际,被浓浓冰晶暂时冻住了龙头,脑袋上结结实实吃下青霜神剑的一发斩击。 那霜刃长剑的芒罡破坏力绝强,可摧破切裂世间任何体魄,那颗硕大龙首被玉兔真气覆盖后本就已十分脆弱,焉能抵抗得住霜剑的一劈? 自然是当场被斩成了两半,无半分「讨价还价」的余地可言! 随着庞然巨龙身死,屋内龙气顿时消散,与此同时,那股子堪称猛绝的重华剑气亦成功被白衣女子压制,化为可受剑主随意操纵趋势的物事,那柄霜雪刃锋的沉重巨剑,算是彻底摆脱舜帝姚虞,归剑「仙」苏羽白所有了。 魏颉收起了碧海飞金镜以及八柄通灵飞剑,却并没有将血灵青霜归入剑鞘,只因他仍能感知到那头黄鳞巨龙所在之处,还有着十分磅礴强大的「剑气」存在。 也就是说,在另一边,强悍无比的剑修敌人尚在,危机并没有消除,故而断然不可掉以轻心,否认极有肯能殒命陵中! 年轻剑修在轻松斩杀了地下巨龙之后,能显著感受到陵墓大殿内的异种剑道气机大幅减弱,心知肚明,必定是苏羽白完成了对舜帝武器重华的压制,顺顺利利得到了剑的认可,成为了重华剑的主人。 于是红绸男子转过身,兴致极高的贴身凑上去,欣慰笑道:「苏姐姐,恭喜你驯服这柄舜帝神剑,感觉如何?」 苏羽白似有些神情迷迷,两眼有些发愣,但她在听得魏颉的声音后,便有所清醒几分,微微晃了晃脑袋,开口说道:「感觉……说不上来,就是有种生死皆为虚妄,荣辱皆是云烟的感受。」 魏颉略感奇怪,笑了笑,调侃道:「这是什么意思?苏姐姐,你不会想告诉我,你有了这柄剑之后,就想去出家当尼姑了吧?可千万别,峨眉派开山祖师,也就是当年镇守襄阳的郭大侠的小女儿,她就是因为苦恋神雕侠而不得,这才会在四十来岁的时候跑去当尼姑。你看看你,这才二十四岁,风华正茂的年纪呢,又没有为情所伤,怎的就看破红尘,觉得世间生死荣辱皆是虚妄云烟了?」 苏羽白微嗔道:「你才去当尼姑呢,不,你去当和尚,我看你整天脖子上戴着串佛珠,摆明了就是想去出家当和尚,吃斋念佛,诵经讲道!」 魏颉摆了摆手,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我这串佛珠是中原禅宗之首一衲禅师昔年赠予我的礼物,能够大幅稳定本命元神,那位大师于我有恩,现如今前辈已然去世,我念及恩情,所以每天戴着,这东西品质绝佳,能够令我的元神不至于随意动荡,为人所制。我这人呢,从前虽然有做过几个月的道士,但从来都是不信佛也不信道,对儒家学问也是一知半解,所以苏姐姐见我脖子上戴了串佛珠,就说我想去当和尚,那可就太污蔑我了,弟弟我委屈得紧。」 苏羽白笑着轻「呸」了一声,骂了句:「你委屈个屁!」 魏颉嬉皮笑脸,道:「不委屈不委屈,但若是苏姐姐当真跑去当了尼姑,那我才委屈呢。」 苏羽白奇道:「你当尼姑你委屈什么?」 魏颉解释道:「像姐姐这般美丽至极的女子,跑去尼姑庵里,待不了半天,保管方圆 百里的香客,甚至是隔壁寺庙里的秃驴,都要跑来庵里瞧姐姐,一睹姐姐的绝世美颜。到时候他们把门槛踩烂,把院子挤破事小,耽误了苏姐姐的虔诚修行,误了道行的精进事大!你想啊,你辛辛苦苦学着佛法,整天都有男人过来看你,虽然他们肯定都胆子小,有贼心,没贼胆,只敢远远的偷看几眼,但也足够影响人心安定了不是?姐姐到时候作为出家之人,不方便随意出剑,没法子打杀那些猥琐之徒,只能让他们白看,那可就太吃亏了,亏大发了!既然苏姐姐亏大发了,那我这个做弟弟的感同身受,肯定也是气不过,要帮姐姐去出头出气啊,可是佛门重地乃清修之所,我若是进去肆意大闹一番,自己被人围攻那倒也无妨,但极有可能连累姐姐没法继续待在里面修行,所以我不能去,只能忍着,这火气怨气一直憋在肚子,那岂不是委屈死了?」 苏羽白微微笑了一下,语气平淡的说道:「那你可真挺替我考虑周到的嘛,但你忘了一点,我爹黄雀真人乃道门巨擘,他就是死于佛门逆贼暮春禅师之手,所以我恨透了佛教,这辈子都看不起和尚,更不可能去当什么尼姑。」 魏颉当即「哎呀」了一下,连连道歉,十分懊恼的叫道:「对不起啊苏姐姐,这事儿我给忘了,我就是随意开了个玩笑而已,当然知道你不会去当尼姑,就是逗逗乐,陪你解个闷而已,别当真哈!」 苏羽白脸上无甚表情,「我知道,不会当真的,你放心好了。」 魏颉凝视着白衣女子的水润眼眸,静静默然片刻,试探性的发问:「既然如此,那苏姐姐为何这样一副红尘看破,仿佛过几天就要遁入空门的样子?」 苏羽白眉头微锁,似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回应道:「这大概是因为我体内吸收了早已亡国的大舜王朝的残余气数,舜朝鼎盛时期无敌天下,临近灭亡时期则衰败不堪,这王朝气数之中想必好坏皆有,我受气数影响,所以才会似这般感觉荣华富贵全都无关紧要,生死存亡皆如过眼云烟……」 见苏羽白两眼愈发出神,恐其过分受气数牵连心中想法,魏颉紧忙大声咳嗽了两下,然后出言问道:「苏姐姐,那令尊的仇,可还要报么?」 苏羽白闻言,内心深处的「执念」勃发,眼神中的孤寂漠视瞬间荡然无存,她一下子便振奋了起来,挑眉叫道:「这不是废话吗?!当然要报!不管怎么样,就算我苏羽白-粉身碎骨,也定要宰了那个暮春禅师,为我爹报仇!这事儿谁也拦不了我,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魏颉咧开嘴笑道:「好!苏姐姐,这样才好嘛。你说巧不巧,我正好也要去天烛莽苍府炎神山,咱们可以顺路,到时候一块儿去杀那个什么暮春和尚!」 苏羽白心生疑惑,遂问道:「你也要去炎神山?你去那里做什么?」 魏颉想了想,回答道:「一衲大师临终前曾给过我十六字谶语,前八个字是「生门在北,逆运在火」,听闻极北之地的炎神山焦叶寺是「火之圣地」,故而我一路向北,希望能在北方火的圣地寻得一份「逆运」之机。」 苏羽白点点头,「原来如此,想不到你与我还真是蛮有缘分的。那好,我们便结伴同行,一起去炎神山焦叶寺!」 魏颉快速应了声「好」,心里却仍在思索着一衲禅师的那十六字谶语,只因那佛门谶语的前八个字是「生门在火,逆运在火」,而后八字则是「青衫一人,羽翼尽白」。 若那喜着青色长衫的淮南道游侠儿苍参便是谶语中的「青衫一人」,那么眼前这位名字里面带一个「羽」字的白衣女子,会否极有可能便是那所谓的「羽翼尽白」? 道门圣人张念慈也曾在卦象中预言,魏颉此生孤辰寡宿,命里难遇正缘,唯有碰到一名身穿白衣的贵人,方可有望破解「孤寡」的命数,那 么苏羽白会不会就是那位卦数里的「白衣贵人」? 就在魏颉怔怔出神之际,苏羽白连着「哎哎」了两声,笑问道:「咋了,傻了么?」 魏颉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微笑道:「没事没事,能与苏姐姐结伴而行,是我三生三世修来的福气。」 苏羽白同样报以甜甜一笑,转身朝着那条棕***龙冲进来的方向快步走去,不回头的朗声道:「小颉,走了!」 魏颉手持双剑,紧跟上前,与握着巨剑重华的白衣女剑修一同进入了那面已然被异兽撞塌了的墙壁。 来到后面,两名年轻男女剑修均大受震撼,惊讶得瞪圆了双目。 令人完全想象不到的是,在帝王陵中央宫殿之后,竟然隐藏着一个如此巨大的神秘场所,宛如一处天然的「洞天福地」。 人在其中,会显得异常渺小,仿佛蝼蚁! 洞天内部空间极大极广,少说可容纳上万人在此聚集,这等巨型空间,仅凭人力去挖,恐怕绝难办到,多半是天然形成的,类似于山顶溶洞的处所。 周遭漆黑一片,远处不见有何物事,但绝对不可能是墙壁,因为实在太黑,黑到近乎虚空深渊,伸手难见五指,故绝不会有山石壁垒之类的阻碍光线。 顶上有不计其数的华丽宝石,皆不可思议的发出圣洁光彩,照得上空明亮若极昼,绚烂无边。 但即使上方光亮再强,也无法消除周围四处的沉沉黑暗,黑度至此,已达巅峰! 在前方大概几十丈开外,有一方可站千余人在上面的大型祭坛,坛面为白金之色,如有海量汉白玉和黄金共同铺就而成。 表面平整光洁的祭坛呈正圆形,边沿处立有一十八根高耸火把,十八根均匀分别在坛上,间隔相同,造型美观,每根火把之上都燃烧着幽蓝、血红两种颜色交融在一起的诡异火焰。 在祭坛正中央位置,盘腿坐有一人,身着金光长袍,满头白发顺滑如绢,面庞被长发遮眼,不见真容。 那名白发金袍之人在魏颉和苏羽白进入这方洞天福地后,蓦然发出了一声颇为老迈,但又富有雄厚底气的质问:「何人胆敢闯我英灵洞?!」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m..-到进行查看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太过得理不饶人 那居中老者,便是这片隐秘-洞天里的剑气所在,核心源头。 魏颉从刚才一开始,尚处在大舜陵墓正殿时便能明显感知到,那股强横无比的浓厚气机自另一个方位传来,浓度绝大,强度更是不小。 当下便即持剑穿过墙壁,快步来到了另一边,身临洞天,那股绝世剑气所带来的威压便更加强烈无俦,令人心生震撼,甚至可说是毛骨悚然,汗毛乍起。 单说这股子磅礴剑气。 魏颉曾在绝道:“我那条宠物可不一般,乃我费了大量的地属精华,耗时多年,方才辛苦培养出来的物种,我平日里自己都舍不得打骂,你们倒好,把姚虞那柄剑拔出来以后也不去管里头散发出来的剑气,把我宠物吸引了过去,还不由分说就一剑把它给劈死了……你说说,这种事儿换成你们,你们能不气?” 魏颉深知自己斩杀地龙一事确乎做得有些武断,损害了前辈老者的利益和颜面,便恭敬谦逊的虔诚发问:“小子已知错误,不知前辈需要晚辈如何去做,方能弥补过失?只要不是有违良知和道义的事情,我魏颉自当尽力完成!” 那白发金袍的剑姓老者蓦然“哈哈”大笑起来,就好像听了一个极其好笑的笑话,笑声中满满尽是嘲讽的意味,作为一洞之主的养龙老人笑着言道:“也不是不能弥补,你先给我跪在地上磕足一万……不,十万个响头,算是给我,还有我那条小龙赔罪。最后再把身上所有的‘剑意’都交出来就行了,我瞧你还有你身边那名叫苏羽白的姑娘都是剑修,运气不错,剑修身上最宝贵之物便是剑道意气了,换成其他人犯下如此大错,我必然要了他们的命,但你们的话,只要空了意气台,便可以走了。” 魏颉和苏羽白二人皆哑然失言,只因这等赔罪之法,未免有些太过得理不饶人了罢!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八章 叩见白虎帝君 (第二更。) 洞内那名金袍老者显然是个极度得理不饶人之辈,魏颉无意斩杀了其豢养的那条地精神龙,本已答应会做出相应的补偿,岂料那个名叫剑重磨的白发老者居然那般心肠狠辣,竟要年轻人先跪在地上给自己磕足整整十万个响头,随后贡献出意气台内的全部剑道意气,方可安全离开。 众所周知,一名习剑之人,即心湖内悬有一柄心剑的“剑修”,生平最最宝贵的东西无外乎有两样,一是性命,二便是“剑”。 这剑,既可以理解为心剑或者武器佩剑,亦可以当成是所谓的“剑意”。 无剑意者,终身提不起剑,就像当年北方游侠儿余勇因两次败给嬴秋而导致剑心崩溃,此生都再也无法持剑,遂饮恨自尽,当了个凄惨绝伦的自了汉。 这事件足可看出剑意这一事物,对于勤勉练剑之人来说,是多么重要且宝贵的东西,岂能随随便便就悉数舍弃,转而送给他人? 因为怕死,就放弃满身剑意,自甘堕落当个无用无能的废人? 以剑意作为交换条件,来换取一个继续活命的机会,这种事换成其他懦弱无能之辈,或许有可能答应,毕竟在他们看来,可能性命才是修行之路上珍贵的物品,没了命,留着些狗屁剑意有甚用场?大抵算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但那是别人,至少魏颉,或者说魏颉和苏羽白,他们这两人,就断然不可能干出这等舍剑意换性命的窝囊勾当来。 一是对不起自己辛辛苦苦练剑多年,全部付出焉能如此轻飘的就付之东流?绝对不行! 二是对不起那些自己生命中出现过的,曾经有在修行之人上帮助过自己的人,比如父辈亲戚,比如前辈恩师,比如朋友,或者敌人。 所以魏、苏二人,无论如何,都万万不会这般轻易的放弃毕生剑意,哪怕死在这座名为“英灵洞”的神秘-洞天之中,也在所不惜。 至少她们以“剑修”的身份,存活并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做了属于自己的英雄,像他们的父亲魏魁和苏君希那样,值得敬佩,值得称颂。 纵使能够像条狗一样跪着生,也绝不如光明正大,像人一般站着死! 双手持剑而立的魏颉颜面朝向几十丈开外,那座“悬浮”于浓黑深渊之上的巨型祭坛大笑起来,笑声之放肆狂悖,便好似他才是这洞天内的主宰一般。 这近乎癫狂的魔性笑声在英灵洞内飘荡不绝,让洞主剑重磨着实感到很奇怪,他不禁发问道:“你笑那么大声做什么?我是说了句特别好笑的话,还是你觉得我让你们磕头赔剑意这事儿贼有趣?特新鲜?!” 说到最后这三个字的时候,语气明显上调,颇为严厉,改为了类似质问呵斥的口吻,居高临下,威压盖世的作态一展无遗。 魏颉又简单打了个“哈哈”,笑着回应:“哎,我说剑老前辈啊,不是你讲话好不好笑的问题,是你刚刚所说的,未免有些太过难以实现了些,叫人压根没法当真呐!” 那白发如顺滑绸缎而下的剑姓老者又用升调“嗯”了一声,嗓音更加严厉,用类似酷吏吼人般的态度叫道:“你的意思是,我刚才的所言所语,皆是在开玩笑么?!” 魏颉摇了摇头,“倒也不是说前辈在开玩笑,只是老前辈说让我先磕足十万个响头,那可是足足十万个啊,我须磕多久才能磕得完?三天三夜只怕都难以完成,这实在有些太过严苛了些。” 满身尽是强横剑气的剑重磨用力“哼”了一声,他稍微想了想,又道:“既然你嫌磕头麻烦,那就换个惩罚好了,你先交出意气台里的剑意,然后我废掉你全身筋脉,刺瞎你身边那姑娘的眼睛,这就差不多了。” 魏颉听后呵呵一笑,小幅度往前弯腰,道:“老前辈,这怎么代价越来越大了?刚才还只要磕头就行,现在怎么还要废筋脉瞎眼睛了?这会否有些过于咄咄逼人了……” 一身金袍的剑重磨不屑至极的嗤笑一声,口气相当轻飘的说道:“不然呢,谁叫你不乖乖听话跪地磕头的?那我也只好往上调那么一点点力度了。” “前辈不是说自己脾气好吗?”魏颉问道,“怎的变得这般得理不饶人了?” 剑重磨哈哈了两声,“脾气这东西吧,也是相对的,这事儿本来就是你们不占理,居然还有脸皮来讨价还价?!怎的,是不是还要把二位恭恭敬敬的请出英灵洞才行?” “请就不必了,杀了前辈的爱宠黄龙确实是我的错,这点我不会否认。” 魏颉正声说道,“但还请前辈能看到晚辈并非有意,且是初犯的份上,高抬贵手,饶我一饶,或者把惩戒的力度往下再放那么一放。” 剑重磨摇头,表示此番饶他不得,肃然说道:“一千多年前,姚虞来我这里,跟我要了黄金珠宝等物事来给自己修建陵墓,就是用自身全部剑意做的交换,他若不肯交出剑意,你觉得我会借给他那么多好东西?能建造那么大一座墓穴?做梦呢!” 魏颉和苏羽白这会儿才知道,原来大舜墓穴迷宫乃至正殿内部,那些琳琅满目,镶嵌在墙壁地板上的珍贵宝物是从何而来的了。 出处尽是这座英灵洞! 但现在新的迷惑之处又来了,那便是这名叫做“剑重磨”的白发老者,究竟是何许人也?此间所谓的英灵洞,又为何能够这般不似凡间场所,更像仙界天宫? 一切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层朦胧 面纱,神秘莫测,难以琢磨透彻。 至少到目前为止,魏颉只掌握了这几个点: 其一是那老者的名姓称谓; 其二是老者的修为少说有天罡境; 其三是老人既然与舜帝姚虞打过交道,那么最少也该活了上千年! 就在魏颉思索整理着关于白发老人信息的时候,名叫剑重磨的千年老者终于被彻底磨灭了耐心,仅存一点点“好脾气”也荡然无存,他蓦然喊出了一嗓子:“烦了,我也不愿再多商量什么了,不要你们那点儿剑意了,你们两个就都给我去死吧,死了干净,一了百了!” 有如言出法随之甚深神通,在洞内上演,霎时间,英灵洞中有风雷大起,充盈全洞的滚滚剑气在老人心意的操控之下,肆无忌惮卷起狂风怒雷,杀意瞬间已攀升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程度。 杀气已如斯骇人,那么剑气的杀力,又该当怎样? 必然有那毁天灭地之能! 白发金袍的老者依旧稳稳地坐在坛上,猛地将双手举过了头顶,袍袖之中有越来越多的浓厚剑气飞速流窜而出。 白金祭坛边沿位置那十八根火把之上的焰气,在吸收了灵力剑气后,幽蓝血红双色火焰极速向上升起不下十丈,便似一十八条绚丽长龙冲天直飞,整体气势端的是盖世无双! 满屋剑气纵横织网,飞剑密集凶猛,已与王阳煦的那招“剑盖万里”不相上下。 一男一女两名剑修,如堕险峻绝伦的巨型剑阵之中,剑道气机摧残身体,速度奇快,威势奇强。 说是命在须臾都不为过! “苏姐姐,你掩护我,快!”魏颉猝然大叫。 苏羽白依从其言,自己用雪白佩剑抵御杀力剑气的同时,用重华巨剑为红绸年轻人拨开了连绵不断的飞剑攻势,一如在陵墓正殿内,魏颉呵护她不受黄鳞巨龙的突袭伤害。 具备得力搭档的存在和帮忙,这让魏颉有了反击的机会,不至于坐以待毙。 年轻男子剑修以左手血灵剑,朝前倏然递出一式意气剑招孤烟直,瞄准老人胸口处露出来的那个“中门”破绽,白金罡气就此直直掠去。 剑罡前掠之际,魏颉亦施展顶尖轻功幻魔身法,大踏步似流星般往前放猛冲,士气上,绝不输人! 那条青霜神剑之上的“青龙”短时间内拉长至数丈,不为别的,只图以霜刃神通,摧开那白发老者的体魄,一剑将其斩杀,灭掉这洞天里的“剑气主宰”。 挣得那一线生机! 眨眼间,那一袭红绸已在白衣的掩护下奔出了二十余丈,顶着风雷汹涌的乱剑袭杀,以及足可顷刻杀人的重重剑力,魏颉离那名坐在祭坛正中央的金袍老者已愈来愈近。 有希望就此迫近敌手,以手里神剑斩杀那位英灵洞洞主,在“剑阵”围杀之中博出渺茫胜利,最终取走老人性命! 若无白衣苏羽白在旁负责拨当敌人攻势,魏颉就只能用血灵朝天阙来阻挡飞剑,也就没法递送出一剑孤烟直,没办法如此迅速的拉近和那老者之间的差距。 果然男女搭配,杀敌破阵的效率就能大大提高,必定好过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孤“军”奋战。 孤勇者固然有一腔孤勇,却也怎么样都比不上有朋友相助作战之人! 怎料,就在红绸剑修距离火焰祭坛只有十几丈的时候,洞中的盈天剑术刹那间尽数止歇,再无一缕飞剑摧残人身,那些悍戾剑气甚至比他们刚入洞时还要来得“安分守己”。 只见那位身穿金光法袍的白发老者此刻已深深跪拜于地上,朝魏颉袭来的方面而拜,额头死死抵在了祭坛的中央地面,一动也不动,姓剑名重磨的洞主嗓音里有明显的颤抖之音,年纪早已不止千岁了的他,带着些许哭腔,大声喊道:“上古人族剑修首领剑重磨,今日叩见白虎帝君!”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九章 辛苦了 位于大舜帝王陵正殿后方的那座巨型“洞天”内,此时已然风平浪至,原本汹涌澎湃,杀人只在瞬息间的无数凌厉剑气已尽数乖乖停止飞舞,安分守己如闺中少女,不再似刚才那般咄咄逼人、杀机凛然,变得唯唯诺诺,收敛而本分。 洞中唯剩深渊黑暗、悬浮祭坛,以及满空璀璨,人间仙域里,已无有半分凶险,平和安宁似天堂幻境。 红绸年轻人对准剑重磨胸口命门处刺出的那一击雪白剑罡,乃是剑圣嬴秋昔日在长公主山痛思崖上传授给魏颉的意气剑招,是老剑圣曾经为了自己颇为欣赏的晚辈余勇而自创出的一式剑法,可将之视作为世间最完美的“大漠星辰诀”。 笔直前戮,罡气熏天,孤烟直掠,一剑摧城! 但事实上,那记剑招压根就没有伤及那名金袍老者,连碰都没能碰到老人分毫。 作为剑罡的递出者,魏颉当然知道孤烟直的意气并无真正触及敌人,但这英灵洞内杀机腾腾的亿万飞剑在一瞬尽数消失,也是实情。 这就属实是很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若仅是通天彻地的滚滚剑气止住攻势,那姑且可猜测是那老家伙自视甚高,或者手下留情,但随着杀意全数消弭,那金袍灼灼的白发老者竟然还双膝弯曲跪了下来,整个身子匍匐在地,额头抵触住了圆形祭坛平滑圣洁的表面。 不单单行如此跪拜大礼,修为绝对已达天罡境的英灵洞洞主此刻首门叩击地面,嗓音哽咽,微微颤抖,他震声高喊道:“上古人族剑修首领剑重磨,今日叩见白虎帝君!” 魏颉和苏羽白两人一起停止了前进冲锋的架势,遂止住脚步,定下来静静凝视着那个满身金光和剑光交融起来的白发老者。 大黎女剑修苏羽白自然不知剑重磨在说什么胡话,而魏颉却因为机缘所至,曾在长江船头,从魔族蛮圣俞肥口中得知了部分十分隐秘的真相。 即“人间剑圣”嬴秋为大禹王朝开国皇帝嬴霑的真正长子,而其那层真实身份,其实更加高不可攀,嬴秋实为天庭杀力最大的白虎帝君白佥,魔族战败后,自认功高震主的白帝主动舍弃兵权,携带前世记忆和修为投胎转世,自红尘俗世开始崭新生活,两世为人。 作为仙界宇内剑道至高的杀伐战神,嬴老爷子可谓是实打实的做到了“天上天下全无敌”,宛如无敌二字的代名词。 自封“江湖守门人”,强行逼迫陆地尘仙飞升上天,同时也守护人间,不允许除了自己三名剑仙弟子以外的任何仙人随意下凡。 据说单论剑意,天上人间,唯有玉皇大帝以及玉帝之子灵威仰两位,有可能与嬴秋相媲美。 其他人,像什么闭关了整整五十年的白龙剑窟老祖宗“剑狂”龙蠡,修炼出了九九八十一式意气剑招,可直到最后一剑“江湖”,方才勉强逼得嬴剑圣使出双手应招,其余八十剑,单手便可轻松接下! 所以此时此刻,洞主剑重磨口中尊称的那位“白虎帝君”,绝大概率说的就是嬴秋的前世,天庭掌管并统镇西方的白帝白佥。 走近上前,手中仍握持着双剑的魏颉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他来到白发老者前身两丈开外,俯视着跪拜在地的那袭华明金袍,开口问道:“老前辈,快别跪了,先起来,有什么事起来再说。” “是。” 剑姓老者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当他起身站直,披散下来的顺滑白发已无法完全遮掩住其面部,魏颉这才彻彻底底看清了此人的那张“脸”。 精准来说,那根本不能算是一张正常的脸,整张脸庞,以及脸上的眼耳口鼻舌等五官,均是有细细密密的剑气拼凑组成,古怪特异到了极点,这会儿年轻人才有点明白此人为何能活千年而不死了。 都早已不算活着,又何谈死去呢? “剑前辈,你刚才说,叩见白虎帝君……” 魏颉皱眉发问道,“你认识白虎帝君吗?” 满脸剑气凝聚的剑重磨快速点了点头,连忙应道:“那是自然,我的剑就是白虎帝君传授的,我又怎可能不认识他?” 魏颉一挑眉,诧异道:“啊,原来你是白帝的徒儿?!” 白发如练的剑重磨立时大力摆手,表示否定,匆匆辩驳道:“不是不是,我并非白帝之徒……但其实这么说,也不算完全错。因为朔本追源,我们人族全体的剑术都是白虎帝君一人教出来的。” 魏颉又惊又奇,“什么?人族全体剑术,都与那白帝有关系?!” 剑重磨点点头,语气严肃认真的说道:“上古时代,人族实力羸弱不堪,甚至连‘剑’之一物都不存在。天庭的那位剑道至尊白佥,不忍见人族那般弱不禁风,便万分慷慨的将自身剑意、剑气、剑道、剑术等等,传了一部分至人间,以自己的名字‘佥’,首创了剑这个字。何为剑?一人一兵器,一杀满地血,剑乃凶兵利器,可极大增强人的实战能力,这就是剑这种东西最初诞生于人世的源头了。” “若是没有白虎帝君,说不定我们是人族当现在都不存在剑术这类事物呢,真到那时候,倒也不至于茹毛饮血那么野蛮,但毫无疑问,剑在人间的发现速度会下降极大的一截!” 剑重磨语出惊人,句句如雷贯耳。 魏颉早已知道白佥转世的嬴秋是当之无愧的英雄级人物,但却也怎么也想不到,嬴老爷子前一世,竟会创下过这般举世无双,足可令天下人叹服的丰功伟业。 白佥,白为白虎之白,佥字加利刃,即为“剑”。 白虎帝君白佥是西方至高神明,是天上之剑仙;而禹朝开国皇帝太子嬴秋,则是风流到死的人间之剑圣! 二者身份不同,辈分也不同,却无疑都是一个人,白佥是嬴秋,他嬴秋自然也是白佥。 犹记得先前魏颉初次听闻嬴秋自诩为“江湖守门人”的时候,还觉得眼前这个公鸭嗓子的老头好生狂妄,真的自以为是。 但直到现在看来,嬴老爷子不仅不狂,甚至连他说的话,都着实有些太过谦虚低调了! “那时候白帝落剑于人间,使得人族有了剑这一事物,随后光阴流逝,很快就诞生了第一批剑道修士,而我,就是上古时代人族最早一群剑修的领头人。” 白发如雪的金袍老人正色道,“数千年前,我作为剑修首领,有幸亲眼见到了被奉为无上神明的白虎帝君白佥,那时候我被敌人重伤,肉身破碎之际,是白帝大发善心,随手用几缕剑气为我重塑了身躯,保住了我的元神,从那一天起,我以剑为姓,改名为‘剑重磨’,剑刃重磨,方能愈来愈利。” 依靠着无数细密剑气构建身体的老者剑重磨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再后来,我意外得知了九幽冥界的存在,为了防止地下魔族侵扰人间苍生,我向白虎帝君求来了大量天机灵气和仙界至宝,耗费百年光阴,和当时同为古早人族剑修们的同志,一块儿建造了这座专门用于镇魔的阵法高台,为了纪念人间对抗魔族而战死的那些英魂亡灵,我给这里起名为‘英灵洞’。” 魏颉全神贯注的聆听着,而接下来剑重磨的一句话,令红绸年轻人大感震撼。 苟活数千载只为震慑冥界魔族的白发老者声如洪钟,他冲着洞天内部的“无底洞”,四周的无边黑暗放言叫道:“兄弟们,这几千年来,你们一直都待在这里陪着我,我剑重磨心中感恩,诸位都辛苦了!”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章 报以江湖一太平 (今日四更已完成。) 英灵洞洞主剑重磨的雄浑喊声如雷贯耳,具备极其深远且悠扬的穿透能力,音浪徐徐荡至四周,涌入了周遭那份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如蛟龙入海。 出乎意料,想不到老洞主的那番“诸位辛苦了”的恳切言语一出,周围一望难以见底的隧道深黑里,不断的有鼎盛剑气飞出,凌厉锋锐有如箭矢攒簇,一缕接着一缕,持续不断,源源不绝的跃至了那座呈现白金底色的“浮空”祭坛上面。 白虎帝君白佥,乃仙界五方天帝之一,镇敕西方,五行属金,故此座足可承载千人的巨型祭祀宝坛亦作白金之色,以示崇敬之意。 那些来自远古时代的剑气本就与白帝有紧密关联,同气连根,“他们”被剑姓白发老者所召唤,此刻已悉数归位,似流星坠地般全都来到了此方祭坛之上,大量剑气开始并拢,然后一共凝聚为了一十八个相当清晰的人型。 以凌厉飞剑之气机所紧密汇聚而成的“人”。 十八人,祭坛边沿处的神圣火把的数目也刚好就是十八,与人数相对等,这必然不是巧合,而是早早的就已设计好了的。 十八个身材体格不尽相同,但容貌五官均模糊不清的剑气之人,分为两座九宫格,就那样威严十足的站立排布在了首领剑重磨的身后。 若兵卒干部立于大将军之后。 这些“人”自荒蛮野性的上古时代开始,便联合起来,辛辛苦苦修建成了这座威震群魔的英灵洞,抵御地下冥界魔族的入侵袭杀,守护人间万类,即使日后身死道消,他们胸中的那份远古“剑意”仍不消退,死后肉体破碎,魂魄元神湮灭,唯有剑气长存天地之间,经久不散。 被当年人族剑修的最高领修剑重磨特意留在了这座用于镇杀魔族的剑气洞窟之中,只要剑“窟”尚存,剑气仍在,那么那些为了世间苍生百姓而甘愿舍生忘死的上古英雄们,就都还没有死! 他们都还“活着”,以剑气剑意的特殊形式存活着,万年不死,亘古不灭。 真正意义上的“永垂不朽”! “魏颉,你能否再使出一下适才的那一剑,白虎帝君的那一剑?”白发金袍的老人剑重磨语气十分诚恳的说道,“数千载光阴已逝,我和我的兄弟们,都太想太想多看一看白帝的剑意了,只要还能再看一眼,这几千年的闭关苦修,也就都值得了。” 魏颉稍微想了想,遂开口道:“这样吧,我给你们使一套白帝传授于我的顶级剑术,乃一门其自行创造的意气剑法,名唤‘霜刃把示君’,如何?” 未等老者剑重磨说话,魏颉已将血灵剑归鞘,右手把持神剑青霜,气机剑意惊涛拍岸,开始施展起那套号称天下第一剑术,斩杀了剑狂龙蠡的“霜刃把示君”。 百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此剑法本就是剑圣嬴秋用这柄青霜剑所创,青芒罡气如青龙,青龙啸而剑气生,一气一剑,气传千里,剑掠万里。 意气兴盛顶峰,直冲穹顶,剑术融合剑道,剑气交汇剑意。有蛟龙处,出剑,便斩蛟龙! 此剑法名为“霜刃”,以青霜长刃使出,堪称是得天独厚,完美至极。 剑招之浓厚意气,其中蕴含了白帝白佥无敌宇内,以及剑圣嬴秋纵横人世的千载风流。 剑气催出青龙鸣啸,剑意可令诸灵俯首。 霜刃剑招尚未悉数演示,那一口气仍绵延不断之时,包括剑重磨在内的一十九名上古人族剑修,已齐刷刷匍匐跪拜在地,虔诚叩拜他们心目中那位至高无上的神明,身心皆虔。 白帝白佥是西方天庭百万剑兵剑将的共主,是人间浩如烟海的剑术缔造者,更是万年来真正意义上最强的剑修。 可谓剑“神”! 再也没有谁,能比白佥更加配得上“剑道神明”的称谓了。 红绸剑客倏然停止舞剑,站定原地,收起青色芒罡,倒持青霜,快步走上前去,将金袍烁烁的白发老者从地面搀扶了起来,笑道:“老前辈快快请起。此乃白帝之剑术,跪我作甚?受之不起啊!” 古早人族剑修首领剑重磨已站立起身,他身子后面的那十八位剑气化形之人,也都纷纷跟着站了起来。 兵从将,将做什么,兵也跟随其做什么。 面容满是剑气的剑姓老者语带浓重哭腔,他哽咽难言,勉为其难发出感慨道:“终于啊……好几千年了,终于又见到白帝的剑意了,真是等了太久了啊!太想念了!” 其身后那群同为人族出剑御魔的上古剑修们,亦垂首轻声呜咽,于祭坛中央位置,作哭啼之状。 魏颉思量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如实说道:“剑老前辈,实不相瞒,白虎帝君白佥,现如今已转世下界,于人间生活百年之久了。” 剑重磨登时大吃一惊,身子明显晃了晃,颤声道:“什,什么?你说……白帝他,他君临人间了?!” 魏颉微笑着纠正道:“并非君临人间,而是转世投胎。百年前,九幽冥界的万千魔族,在两大魔主木纵木横的带领下,向仙界发起了‘登天一役’,誓要夺取天庭。那场战争最后以木纵身死,木横投降宣告结束,魔族败北后,被全体封印在了玄武帝君掌管的那片冥河之中,而作为登天之战中出力最大,斩杀魔族数目最多的白帝,自认功高盖主,便把手下兵权交予了三名弟子,自己则携带前世记忆和修为,下界转世,辗转于红尘人间。” 一语说罢,剑重磨以及十八名上古剑修尽皆哑口无言,显是被震撼得完全说不出话了。 良久,剑修统领剑重磨第一个勉强缓过劲儿来,他微微驼背,低头问道:“你的意思是,魔族其实早在百年之前就已被尽数封印于冥河,百年来,这座镇魔英灵洞,其实全无用武之地……” 魏颉刚想安慰几句,白发剑重磨继续喃喃道:“白帝原来已经不在天上了,剑道神明重生人间,这天下有白佥坐镇,管他诸多妖邪魔王,岂非全部不值一提,不堪一击?” 听得此言,魏颉心下暗道:“话虽这么说,但嬴老爷子转世凡间的这百年里,貌似世上的魔派妖人也没有少到哪里去啊。唉,大概是这么个情况,陆地尘仙以下的恶人,嬴老爷子看不上;尘仙之上的凶恶之徒,只要自甘画地为牢,不再与人动手,那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嬴前辈也就不会与之计较什么……但那些魔派恶徒,像羊脂山活埋谷这样的顶级邪宗势力,即使身为宗主的天下一二大魔头不去亲自动手,单单是他们手底下的附庸手下们,就足够祸乱武林了!若换成是我有嬴秋之通天神力,只怕早就去把大名鼎鼎的那几个魔头通通宰杀殆尽了,哪儿还会留着他们耀武扬威,横行天下?他日我若为剑圣,报以江湖一太平。”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一章 何谓江湖 上古人族剑修之首剑重磨在原地愣愣出神,心神尤为恍惚,因为魏颉所说实在太过震撼,若天雷轰鸣,震得人哑口难言。 良久过后,剑“老大”方才缓了过来,他问道:“魏颉,能否告诉我,你究竟是如何认识的白帝,又是如何了解到这些的么?” 魏颉笑了笑,自觉这等事情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便把自己如何在痛思崖上偶遇剑圣嬴秋,以及因机缘巧合,从魔族俞肥口中了然那场百年前的登天之战等等事情都说了。 最后则提到了那日在西域阳关战场之上,嬴老爷子传授天下第一剑术霜刃把示君,并希望魏颉能赶赴天烛磨炼剑意,好生砥砺一番心境。 其中涉及到某些隐私秘闻的细节点,自然简单略过,不去过多详细阐述,否则容易泄露没必要的信息,引起误会。 白发金袍的剑姓老者听得频频点头,待红绸年轻人言语完毕,老洞主扶额感慨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能够得到白帝认可之人,恐怕千年,不,万年来都没有几个啊!” 魏颉哈哈一笑,摆手谦虚道:“前辈夸张了,晚辈不过是运气不错,侥幸得到嬴老爷子的点滴赏识罢了,算不上什么认不认可。” 剑重磨却浑然不管魏颉的话,沉浸在自己世界里,自顾自的说道:“既然是白帝都认为值得托付与信任的年轻人,又获得了剑神的剑道传承和剑意剑术,那么……” 满身皆由剑气构成肉躯的老剑修蓦然抬起头,声音铿锵有力,有金属剑锋交错,他大声说道:“魏颉,让我的这些兄弟,以后都一块儿跟着你罢!” 魏颉顿时挑起眉头,满腹不解的问了句:“为何?” 剑重磨耐心解释道:“反正而今地下魔族已被悉数封印在了北天冥河,有玄武帝君负责镇压,那么这座用于人间镇魔的英灵洞的存在便就无甚大意义了,有我剑重磨一人在此镇守,防止洞窟气数不乱即可。至于其他人,其他的一十八位剑修英灵,他们本身就不具备多么强的自主意识,有身躯而无神智,在他们灵魂深处,只受昔年所习剑术以及本命剑意的影响,而他们最初的那份剑意,正是由白帝所赠。魏颉,你的剑上同样也有着白帝之神明剑意,追本朔源,让他们跟着你,决然是会万分死心塌地,豁出性命效忠的。对不对啊,兄弟们,你们愿不愿意供这位白帝传人驱使?” 最后这句话音调极高,亢奋无比,显是说给那群“兄弟”听的。 那一刻,剑重磨身后那十八位由剑气凝聚组成身体的上古英灵剑修们同时发声,整齐划一,他们异口同声的震声大喊:“愿受白帝传人驱策!” 没等魏颉矢口否认自己并非什么“白帝传人”,那英灵洞洞主继续补充道:“我身后的这些人,乃上古时代人族最初的一十八位剑修,亦可称作‘剑士’,以身殉剑,故称‘剑道死士’。十八人分明名为风华、羊星、漆雕、南门、雷虹、盍之、龙口、鱼池、邓化、子书、符民、桑霄、谷寿、左庐、峥岫、钮皇、柳遵、刁苏,自今日起,这十八名剑修,将誓死忠诚于你,就像他们昔年忠于白虎帝君,忠于人族,忠于手中剑一样。” 剑重磨指了指魏颉左手手腕上带着的那枚翠绿手环,问道:“你这镯子是类似于以芥子之躯,容纳须弥大山的通灵物件吧?” 魏颉低头看了眼手上的那只盈盈仙子沈腰所赠的神京玉镯,点点头,“是的,此物内藏小天地,元神出窍游离其中,可尽览南海群岛之无限风光。” 剑重磨“嗯”了一声,“果不其然,既如此,那么我的十八位兄弟们便有去处了,以后就让他们都待在这座镯内小天地当中好了。” 未等年轻人答应,人族剑修领袖剑重磨自说自话,猛地一挥袖子,上古时期的剑修英灵们又都尽数化作一缕缕凌厉剑气,剑光璀璨,倏然已全都飞入翠绿色神京玉镯之中,寄宿于那一片自成天地的“小型南海群岛”里面了。 被这一通强买强卖之后,魏颉也只好抱拳行礼,欠身致谢道:“那么晚辈在这里多谢剑前辈的一番好意了。” 接下来,姓剑名重磨的金袍老者就如自己说的那样,把魏颉和苏羽白二人恭恭敬敬地请出了自家洞天福地,而后又帮助两人离开了这座有若巨型迷宫一般的地下陵墓。 出了埋葬有大舜皇帝姚虞的帝王陵,下了破庙所在的女婴峰,他们自天色将暮时分上峰,此时已是天色蒙蒙亮,东方鱼肚白了。 魏颉从瓦罐寨马厩里牵回了自己的坐骑红马赤骥,与骑乘着翡翠皮毛青骊马的苏羽白一同行下六嶷山。 顺利离开英雄府,一路往北,只因目的地相同,都是要前往莽苍府炎神山焦叶寺,故此策马并辔而行,天涯同向。 这一日晌午,天色极好,阳光温暖,并无几分寒意,苏羽白不知怎的,提出要去山上野炊,魏颉正好无聊,也便欣然同意,在山脚下简单买了些炊具和新鲜食材,二人一并往这附近的那座著名高山上赶去。 镔铁府灌口郡当阳城南部,眉山。 正午饭点,山里炊烟袅袅,烟气徐徐升空,有一对堪称超拔流俗的“璧人”,在山间与彼此对坐,生火做饭,煮肉烤串来吃,酒水畅饮,场面可谓十分其乐融融,和和美美。 便似田野间忙碌之余,闲来谈笑的农夫农妇,只是论起他们的容貌气度,这对男女可谓天下无双,胜过亿万寻常百姓夫妇的总和。 男子身披鲜艳红绸,脖子戴有串佛珠,腰佩双剑,金墨两色剑鞘。 女子穿着洁净白衣,身边放着柄巨剑,腰别单剑,其色有如霜雪。 男子气态英武俊态,女子容颜美至巅峰,一男一女,均是人间尤物、天命之属。 普通男女但凡能有他们一半的长相,都足可被世人称呼一句“俊男美女”,不似红尘凡人,更似天庭谪仙。 这对貌若谪仙人的男女剑修,此时正在津津有味啃着手中沾了咸酱的大排骨,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其乐无穷,叫人看了就生食欲,想问他们一句,到底滋味如何,是否当真那么好吃。 一身琉璃白的苏羽白很快吃干净了整根排骨,把骨头随手一扔,拿起一坛酒水,仰头而饮,姿势豪迈,展现侠气女流的英姿风采,她痛痛快快喝了几大口后,突然问道:“小颉,你觉得,何谓江湖?” 魏颉陡然听得这一突兀问题,并未快速回答,而是顿了顿,略作思考,同样抄起酒坛喝了一口,遂回应道:“桃李春风一壶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我觉得这诗不错,所谓江湖,得有桃花,有李树,有美酒,还要有夜雨。” 苏羽白瞥了红绸剑客一眼,淡淡道:“你忘记我说过,我最讨厌桃花了么?” 魏颉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致歉道:“抱歉哈,苏姐姐,我给忘了,重说重说!” 苏羽白淡然一笑,继续喝酒。 魏颉又是一番疯狂思量,脑海飞速旋转,搜肠刮肚的回忆着昔日读到过的各种诗句,于是当他再度开口时,已是满嘴名诗,“曾因酩酊鞭烈马,只愁情多累美人。江湖游侠,该当酩酊醉酒,骑乘烈马,结交美人。” 苏羽白笑道:“情多累美人,分明应是连累美人,怎么到你口中就成结交美人了?” 魏颉摆了摆手,又改口道:“那我再换。铁马秋风人去后,天涯寂寥枉凝眸。行走江湖,要有铁马秋风,还免不了会有落寞寂寥,枉自凝眸。” 苏羽白稍稍点头,“接着说。”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魏颉自得而笑,“江湖有山有水,还会有疏狂得意!” 苏羽白一手拿酒坛,令一只手掌拍了拍坛壁,以示鼓励。 “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江湖习武之人,总该仗剑骑马,挥斩鬼雨,留下满山白骨,惊起林间飞鸟。” 魏颉竖起大拇指,眯眼笑道,“就像苏姐姐那日策马杀上瓦罐寨,屠灭举寨山匪,救我于水火之中,这就很够侠气,很有江湖意味!” 苏羽白浅浅一笑,“那天我上山主要是为了依照卷轴所绘,寻找舜帝陵墓,屠光那座匪寨只是举手之劳罢了,至于救你嘛,要不是看你长……嘴巴够甜,一口一个苏姐姐,我才懒得管你呢,你就一直在那柱子上被捆着吧。” 魏颉听到那个“长”字,顿时明白苏羽白刚才险些说出那句“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嘿嘿一笑,神情乐呵,快意言道:“那小生在这里谢过苏姐姐出手搭救之恩了!” 苏羽白笑而不语。 “少年侠气恩仇重,素好交结五都雄。江湖少年最多侠气,将恩与仇看得极重,适才我口误,并非是结交美人,而应该去多多结交豪杰英雄,所谓近朱者赤,绝不能与宵小为伍。”魏颉说道。 苏羽白对此表示赞同,“这话说的在理,江湖本就是一个染缸,本就鱼龙混杂,若再净交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那就休想出淤泥而不染了,只能越来越脏,变得越来越不像当初的自己。” 她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称赞道:“看来小颉你读过的书还挺多的,诗句张口就来,不错。” 魏颉连连点头,把苏羽白的赞词悉数笑纳,胸中怡然自得,接着道:“东南永作金梁柱,谁羡当时万户侯?江湖儿女,该当贱荣华、轻王侯,视功名利禄作粪土,大禹王朝五大藩王之首的金梁王,座下所管何止万户?但爱好江湖行侠之人,就算是把一地强藩的位置让给他当,他都坚决不会当,因为嫌麻烦,整天这事那事的,太过麻烦,懒得做什么万户侯爷,什么金梁藩王。” 苏羽白斜眼看向魏颉,笑容玩味,问道:“不愿当万户侯,那若是像你爹当年那样,把麾下统领万人部众的将军职位让给你做,你做不做?” 魏颉微微蹙眉,却也并未如何思考,旋即回应:“那自然还是要做的,将军捭阖沙场,本质上也是在行侠义之举,故也算是半个江湖人,不甚冲突,战场和江湖三昧场,用不着分得太清楚。” 苏羽白浅笑道:“你倒是会为自己开脱,找借口的本事一流,佩服。” 魏颉不再应此话,捧起酒坛,咕嘟咕嘟豪饮数口,抹了一下嘴巴,轻轻叹出口气,自言自语道:“这江湖挺不公平,有的人呢,生下来就活该享福,一辈子舒舒服服,无拘无束;有的人命不太好,自打生下来,就是来人间历劫的,不把苦头结结实实的吃够了,回不去,死了都回不去。” 苏羽白盯着年轻男子那张有些落寞无助的脸看了一会儿,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将手里的酒坛子递了过去,与之碰了个杯,也大喝了一口。 魏颉眨了眨些微泛红的眼睛,脸上露出笑容,转头对着身边那名姿容绝美的女子剑修说道:“苏姐姐,谢谢你能陪我喝酒。” 苏羽白笑了几声,“瞧你这话说的,怎么,之间都没人陪喝过酒?” “自然是有的,只是……” 魏颉稍微想了想措辞,发现说不太好,便就随意开腔,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他们都没你好看。” 苏羽白“噗呲”一下笑了出来,拿纤细如玉筷的手指遥遥戳了戳魏颉,“你小子,嘴这么甜,跟我说实话,骗过多少姑娘?” 魏颉嬉皮笑脸,“我可没骗过,我魏颉可不是那种无赖惫懒之人,有良知,更有底线。不过,那日在羊入狼口里,你见过的那个自称‘风流潇洒玉面小青龙’的青衫男子,苍参苍曲陌,他是苍山大侠苍澍之子,乃淮南道出了名的纨绔浪子,被他骗过的姑娘,只怕不会是少数。” 苏羽白呵呵了两声,促狭道:“就他长得那副邋遢样子,若是没钱,有姑娘肯跟他?” 魏颉觉得此言有趣得紧,不禁也笑出了声,但还是帮着老苍辩解了几句:“那倒也不尽然,而今苍参已与自己心爱的姑娘一同返回淮南道了,那姑娘名叫千岩竞秀,是东瀛人士,她看重的就不是另一半的钱财,而是情义。” 苏羽白又冷冷“呵”了一下,她的嘴巴贯来够毒,语气冷冽,“原是个东瀛倭寇,也难怪品味会如此奇特。” 魏颉面带苦笑,心道若是老苍和王一身在这里,非得联合起来和苏姐姐打上一场不可,幸亏不在,否则真打起来,自己可不知道该帮谁。 “话说小颉,你会唱歌么?我有点想听,可以来一首吗?”苏羽白忽然道,“你声音还蛮好听的。” 魏颉抿了抿嘴,他生来便嗓音温润动人,又曾经跟着许秋山的滇戏班子,还有少女许灵霜一同练习过唱曲,基本功极其扎实,几乎已到了足可上台表演的水准,此刻开口便可,轻松唱出一支曲来。 此歌谣节奏较快,有如骏马奔驰草野,快刀斩却乱麻。 音传山间,细草飘拂,内力远扬,四方皆闻。 若许老班主还在人世,定会夸赞一句,真是好一个戏腔苗子,天生的演唱名角儿! “此间江湖少年,青衫微末,偏爱仗剑天下,红尘勘破,胸中了无牵挂,只恋生杀,快意报恩仇……” 魏颉唱完整首曲子,神清气爽,转而问道:“苏姐姐,怎么都是我在说?你也给讲讲,你心中的江湖是如何的?可否多姿多彩?” 苏羽白和颜悦色,不着急去答复,而是又小饮一口所剩不多的酒水,雪白加身的她悠然说道:“刀光剑影,快意恩仇,万里奔袭,诛杀贼寇,那都是表面上的江湖。江湖本色是‘黑’,浓得化不开的黑,大概有一分奇绝,二分凉薄,三分魄力,四分豪迈,剩下的九十分,全部都是险恶!” 魏颉听得此悲观论调,想起自己生平所遇诸多腌臜黑暗之事,觉得白衣苏羽白所言,甚是有理。 “所以我们才要习武修行啊!” 苏羽白振声道,“我们要做强者,足够强的强者,只有变强了,我们才能保护得住那些对我们而言,重要的人或事……” 大黎国女剑修喝尽一坛酒,“对于弱者来说,这座江湖就是地-狱,而对于强者,则是快乐的天堂啊!”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二章 枪大圣 魏颉和苏羽白在眉山山间野炊,饮酒吃肉,不亦乐乎,尽享平安喜乐。 就在二人怡然快意的聊着天、喝着酒之际,忽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不远处的草丛之中传来,魏颉耳朵十分敏锐,瞬间便察觉到了那阵细微的动静,遂扭头朝那个方向望去。 刚转而看去,当即就有一条通体雪白,但体型极其古怪的大犬,自灌木丛中窜了出来,腿劲强力,速度绝快,若非年轻剑修目力超凡,换成寻常人,断然难以看清那究竟是头什么生物。 此犬皮毛稀少,却是满身洁白若雪,身形尤为修长,两耳薄而下垂,脸部狭窄呈锥形,躯干以及四肢均似被人强行拉长了一般,几乎无有多少肌肉,皮包骨头,好像营养不良,饿了三天三夜没吃东西。 但若是硬生生给饿成这样,那就没理由能够奔跑得如此迅速,快若闪电,携带呼呼劲风了。 那条体格极度细长的白狗在疾跑途中,发出一记尖锐的吠声,舌头吐出并不断甩动,貌似食欲极盛,直扑那一口装满了新鲜大肉排骨的锅子。 若饿虎扑食,饥残如狼! 苏羽白见状,嗤笑一声,好似早有预料,看准时机,轻轻朝那飞奔过来的饿狗推出了一掌,真气吐出,若飞弹一般砸击在那条白犬的身上。力道所用不大,无有几分非得痛下杀手的意味,但那股劲力要杀一只狗,其实也已足够。 怎料那条又细又长的大犬在被白衣女子用掌力真气打中,硬生生被震飞出去两丈后,接连在草地上翻了好几个跟头,居然又重振旗鼓,朝那口锅子冲了过来。 魏颉觉得此犬虽然瞧着体貌相当古怪,但倒也颇具灵性,遂用起了公冶锦的灵犀语术,勒令其当场停住了脚步,刹止步伐,不再往前一个劲儿的猛冲。 那么大一条狗冲过来,非得把煮肉烧饭的锅子彻底撞翻了不可,那到时候还吃什么?岂不是全被嚯嚯了? 那条大型细犬被魏颉的奇妙语术震慑,乖乖的屈服于那名口念怪语的红绸年轻人,听从指挥,慢慢的迈步行了上来。 魏颉拿筷子从锅里夹起了一块肉量不少的排骨,远远扔了过去,用秘术说了句“吃吧”,那狗大喜过望,忙不迭就啃食起了男子扔过来的肉排,瞧着滋味着实不错。 苏羽白轻蹙眉头,看起来略微不悦,“这肉是我们买来吃的,你给狗吃什么?多浪费!” 魏颉缓缓端起碗,喝了一口热腾腾、香喷喷的暖身子肉汤,身心舒泰,放松的微笑道:“不就是一块肉而已嘛,那狗看着挺馋,赏它吃点也无妨,大不了我少吃一块儿不就行了?” 大黎国白衣女剑修看了几眼不远处啃着肉排的那条细长白犬,又对那名红绸剑修说道:“小颉,你可知,我何为定要来这山上野炊,也不在山脚下吃东西?不也是一样?” 魏颉略感困惑,抱着汤碗,道:“不一样啊,在山间煮饭烤肉来吃,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总也胜过别人做好了给端上来,多有成就感不是?” 苏羽白点点头,“你这么说也对,但是,这并非我要和你一同上山的理由。你可知这条细了吧唧的白狗,其主人是谁?” 魏颉奇道:“怎么的,你还认识这狗的主人?” 苏羽白面色严肃,“我也是听说的,此狗的主人每日晌午时分,总会带着自己手下的‘眉山六兄弟’,一块儿上山修行,以一对六,砥砺武道造化。这六个人武艺均不算低,曾有联手共斩蛟龙的战绩,不可轻视。” 魏颉默默聆听,面无表情。 苏羽白接着说道:“而眉山六兄弟的领袖,也就是眉山七圣之首,那条白犬的主人,姓杨,名歼,灌口郡当阳城一城之主,道号‘显圣真君’。因其兄长乃镔铁府持节令杨铁钊,故杨歼也被叫做灌口二郎,其兄长杨铁钊是天烛国公认的用枪第一人,当代枪圣,杨歼作为杨铁钊亲弟弟,更有‘小枪圣’、‘枪小圣’之名。” 魏颉本来对这个姓杨的家伙无甚兴趣,但一听到“枪圣”二字,立时便精神起来,两眼都睁大了几分,只因魏颉生父,狼煞魏魁是大禹王朝当之无愧的用枪王者,枪法横绝,纵横沙场无人可敌,连剑圣嬴秋都赞其枪术可算得上是“千古第一人”。 一杆魏家枪,天下无敌手。 作为能有自信依靠魏家枪法无敌当世的魏魁之子,自幼苦练枪技,多年前便已不局限于登堂入室,甚至可称得上出神入化,臻至仙境,熟能心忘手手忘枪,手中握枪,如有神助。 当听到苏羽白阐述介绍那杨歼被唤作“枪小圣”的时候,魏颉身子小幅度后仰,笑着插话:“天下枪法,无从魏家枪左右!不管那姓杨的练得什么枪,修为如何,我都不怕他,硬碰硬就完事了。” 苏羽白浅浅翻个白眼,又道:“杨歼因年幼时期师承天烛国道家第一人清源观观主李玗,故而可谓枪道双-修,术法强劲,绝非弱敌!一会儿他就会过来了,我负责对付眉山六兄弟,你去想办法杀掉杨二郎。” 魏颉见其表情郑重,有些迷惑的问道:“苏姐姐,听你这意思,你是故意拉着我在这山间伏击杨歼来了,怎的,与他有仇?所以需要我帮忙杀人?” 苏羽白锁着双眉,面色微愠,“谁跟他有仇?我这是在帮你,那厮会一套道门秘术功法,叫做‘内圣元神显化之法’,可分离一具类似阳神身外身的强悍体魄出来,届时你只要把他的‘显圣元魄’强行夺走,并据为己有,你就能顺利修复被武神林清打碎的体魄了。” 魏颉先前只是随口跟其谈起过自己的青龙体魄被折腰山林老九给打碎了,以至于当下一直处在体魄残余、肉躯不全的状态,比较可怜,迟迟到不了凝丹境的门槛。 他没想到自己随便一提的事情,竟会让苏白白这等上心,还专门想法子出来帮助自己解决这一旷世难题,不由得心中感激,胸前炙热,脱口而出一句,叫道:“苏姐姐,你真好!” 苏羽白又是狠狠一个白眼飞了过去,颇没好气的回应:“休要高兴得太早,这场仗还没打赢呢,谢什么谢?到时候若真打赢了,那也是你自己的功劳,与我何干?那就更加用不着谢了。当下好好想想,该如何对付‘小枪圣’杨歼才是正道!” 魏颉自信一笑,挺着胸脯道:“苏姐姐,我可是亲手做掉过耶律王府第一高手,地煞境枪修兰椒的人,那姓杨的能比兰椒强出多少?咱们完全用不着怕他!” 苏羽白不再答话,杀机顿起,拔出腰间雪色佩剑,朝另一边劈出一道剑罡,锋锐罡气瞬时前掠而去,十分精准的砸在那条纯白细犬的身上。 那条正在津津有味吃着排骨的细长白狗,连反应都没能做出,便被凌厉无比的气浪切开了身体,未等发出惨叫,便即沦为碎尸,脏器血肉铺满草地。 杀掉此犬,就算是跟当阳城城主杨歼正式宣战了! 不一会儿,有七名天烛男子步履匆匆的来到了这里。 其中六人模样颇为丑怪,长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就仿佛这六兄弟的爹妈特意照得恶心人的模子生出的他们。 一人须发花白,岁数应该不小。 一人鼻头极大,便似脸上贴了个肉色大蒜。 一人长了对招风耳,相貌猥琐。 一人脸庞粗犷,肥得近乎可流出油水。 一人细瘦如猴子,脸颊深深下凹。 一人胡须留得很长,两颗门牙龅出。 而排在六者之前的,是一名约莫不到四十岁的龙蒙族男子,头裹黑纱巾,仪容清俊,气质堂堂,凤眼凝威,皓齿鲜唇,飘飘有出尘之姿,冉冉有惊人之貌。 身穿一件淡黄色甲胄,手中把持一杆三尖两刃枪,枪尖焕发神光,熠熠然尤为炫彩,璀璨夺目。 持枪男子目光炯炯,饱含浓郁至极的怒气和杀意,眼见自己最心爱的雪白细犬被斩成两截,此人已恼得浑身微微发颤,他瞪大双眸,死死注视着那一红一白两名男女剑修,神锋长枪挺起,幻彩枪尖指着前方,厉声质问道:“是你们杀了我的白牙?!” 白衣苏羽白双剑在手,一短一长,一细一巨,她脸色冰冷的回答道:“就你那条细狗啊?我瞧着不顺眼,就给杀了,你若要,就快些拿回去炖了,趁还没死得久,肉够新鲜,勉强能吃,虽然那狗身上也没二两肉就是了。你们天烛国当真全是废物,连条狗都养不好,细细瘦瘦的,吃不起饭呐?” 黄甲握枪的男子深深吸了口气,明显被那嘴巴歹毒的白衣女子气得肺都快炸裂了,男人咬牙切齿的大喝道:“杀我爱犬者何人?给我报上名来!” 那一袭琉璃白衣嘴角微扬,抬着下巴,神情高傲的道:“我乃大黎黄雀真人苏君希之女,苏羽白,是你奶奶。” 站在苏羽白身侧的红绸剑客仰头大笑一通,亦自报家门,冲着前方杀气腾腾的七名来敌,年轻人朗声道:“老子名叫魏无敌,绰号‘枪大圣’,你哥枪圣杨铁钊,得喊我爷爷!”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一个都活不成! 以凶猛气势赶至此地寻找细犬白牙者,共有七人,这七名手中持械的天烛国男子,正是平素都爱来此地修行练武的“眉山七圣”。 其中眉山六兄弟分别名叫袁鸿、金高升、戴义、朱元真、吴隆、常浩、杨天险,其中袁鸿用棍,金高升用长柄砍刀,戴义用双刀,朱元真用宝剑,吴隆用双剑,常浩用长枪,杨天险则是只凭拳脚杀敌。 排在六兄弟之前的那名持枪男子名为杨歼,其身份超然、地位极高,是那座号称“固若金汤,飞燕犹不得过”的雄城当阳的一城之主,其兄更加了不得,乃是整片天烛北庭镔铁府的持节令长官杨铁钊。 兄长之修为枪术通神,被誉为“枪圣”,灌口郡杨二郎作为本家弟弟,则被世人称作是“小枪圣”,或是用枪之“小圣”。 道学与枪术并修,杨歼幼年时拜师清源观观主李玗,学过一门道统秘法,内圣元神显化之法,拥有一具极为强横的“显圣元魄”,此物为身外之化身,据说可媲美天罡境修士的无上体魄,一旦于实战中运用出来,可瞬间摧杀凝丹境强者。 故杨歼亦有道号,以体魄为名,叫做“显圣真君”。 二郎显圣真君身上穿着的那件淡黄色铠甲唤作“赤城甲”,可很大程度增幅真气在周天脉络内的流速,使内力运转速度奇快,战事胜券更稳。 那杆三尖两刃枪的锋刃之上淬有神光,杀力绝强,通天彻底,凝丹境以下,中一枪即死! 枪名“桃山”,之所以取此名,是因为当年该枪的主人还是杨铁钊的时候,天烛国枪圣曾以这杆神枪,一击震碎了整座桃山山头,世人无不震惊,视作神明下界。 后该碎山神枪被杨铁钊赠予了本家弟弟,杨歼得赐桃山,无不大谢兄长恩泽,也就未有给此枪改名。 能被镔铁府持节令杨铁钊委派当官,任命为军事铁堡当阳城城主的杨歼,这些年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除了依靠着亲兄弟之间的那份血浓于水的关系羁绊,另外更多的,还是他杨二郎本身自己的实力。 过人的枪法修为,以及那份后天与先天并重,堪称惊世骇俗的军事才能! 当阳城与南边大禹王朝玎州穹山郡的礼阳城齐名,南靠六嶷山,北抵眉山,另两面有土坡做掩,极为易守难攻,堪称有如金汤顽固,任你飞鸟燕雀凌空展翅,犹然无法跃过。 杨歼今年三十八岁,三十岁那年出任当阳城城主一职,八年来每日兢兢业业,尽忠职守,城中百姓皆对其万分敬重,丝毫不以其年纪尚轻为嫌,甚至都觉得能让如此青年俊才当城主,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若换成其他那些无能平庸之辈,那么城内的男女老少,估计就都要狠狠于暗中戳一戳镔铁府持节令杨铁钊的脊梁骨了。 说这个杨长官以私废公,任人唯亲,把一个头脑昏聩的蠢笨之人任命为城主,简直就是贻笑大方,姓杨的德不配位,应该今早自行离职,否则天理难容! 杨歼年纪轻轻,文武全才,二十岁出头就熟读兵法,精通排兵布阵、攻城略地之法,加上他枪法道法两业均优,习武弄文造化绝高,四十岁不到便可称是稀世罕有的带兵将才。 故其兄杨铁钊曾言,日后天烛举大军南下征战,对付南边的那座大禹王朝,他杨歼可率领镔铁府最重最盛的一支军队参与战争,帮助哥哥完成不世之伟业丰功,创下前无古人的沙场传奇。 要胜过英雄府南院大王耶律镇江,要强过折腰山凶徒耶律巫沉,还要试着比过那位号称“魏无敌”的南国狼煞将军魏魁! 既然有了兄长如此殷切的期盼与厚望,肩上挑起沉重巨担的杨二郎深知自己使命之巨,未来有大任需要完成,故没日没夜的辛苦练武修行,白日里除去城里诸多内务事宜需要城主亲自处理外,他还会坚持每天正午时分,与自己部下的袁鸿、金高升、戴义、朱元真、吴隆、常浩、杨天险六人,一同去城北的眉山,于山间砥砺枪法,以眉山六兄弟作为陪练对象,尽力提高修为境界。 灌口二郎曾经立下明志,无论如何,他都要在天烛国再度南下功伐开战之前,跻身八阶天罡境,否则对不起哥哥杨铁钊,也对不起那杆神枪桃山。 枪圣既然是圆满大天罡,那他“枪小圣”,没理由连天罡境初阶的水准都没有吧? 当阳雄城名传北庭,威震镔铁府,是天烛数境内足可排入前五的兵家重地,作为当阳城主,今年来四十岁都还不到的杨歼,可谓是殚精竭虑、万机缠身,不仅要刻苦提高武道境界,还要处理各种各样的军机要务。 过于繁忙的日常生活几乎快让这名青年枪修喘不上气儿来,而他平日缓解身心疲惫的方式其实非常简单,放松窗口单一,那就是他养了三年的大型爱犬,白牙。 “白牙”乃是北国细犬品种的优良产物,皮毛通体纯白,品相上佳,通人性,虽身形细长,看似骨瘦如柴,但实际体格颇为强健,嗅觉敏锐,健步如飞,脚力之强劲,可与箭矢相较速,尤其擅长于山间逮捕野兔,万金难求一只。 可就是这么一条被杨城主视若生平最爱之物的白毛细犬,而今已身死眉山,尸体断作两截,肚肠鲜血流满一地,亡故之状异常凄惨横绝! 而残忍斩杀了自己心爱白犬的那两人,口气还异常的嚣张狂妄,不可一世。 其中那名屠狗的罪魁祸首,一身白衣的大黎国女子性格泼辣,言语狠毒,是个实实在在的该死之人,细犬白牙正是死于其人之手。 而另外那名红绸加身的年轻男子,便更是必要杀之,也不知和那狼煞魏魁是何关系,胆敢自称魏无敌,甚至出言侮辱了杨歼之兄杨铁钊,这等狂悖孽-种,如何能不死? 这两人,一男一女两个剑修。 全都得死! 他们这两个家伙,都得要去给白牙偿命,一个都活不成!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四章 剑气来 眉山山间。 小圣杨歼及其身后的「眉山六兄弟」,一共有七人,号「七圣」,他们都做好了上阵杀敌,诛灭眼前这对剑修男女的准备,七人一心,同仇敌忾。 胆敢与当阳城城主为敌,连城主最爱的细犬白牙都敢杀,还敢自称什么魏无敌……这样的人,如果还继续留着,当真是天理难容,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眉山七圣,小枪圣与其六位兄弟。 六兄弟,袁鸿,金高升,戴义,朱元真,吴隆,常浩以及杨天险。 小圣,「显圣真君」杨歼杨二郎。 所对的敌人则仅有两名,均是剑修,一男一女,气态若谪仙,风貌人间无。 魏颉和苏羽白。 趁尚未开战,红绸剑客扭过头,小声对站在自己身旁的那袭白衣发问道:「苏姐姐,这战局分配……当真如你刚刚说的那样?」 琉璃白女子剑修微微点头,脸色庄严肃穆,显然对接下来那一战颇为郑重其事,她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作出回应:「不错,你专注于自己要做的事情就好,其他的交给我来负责对付吧。」 魏颉稍微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够放心,他不愿让苏羽白贸然置于绝险之地,遂好意提议道:「那……我让十八位剑修真灵帮帮你?」 苏羽白迟疑片刻,踌躇思量,最终答应:「嗯,可以。」 于是乎,自称「魏无敌」的红绸年轻人立时扯开嗓子,冲着前头高声大叫道:「喂,姓杨的,就你叫杨歼是吧?呵呵,这破烂名字,你爹起名儿的功力还比不上个孩童,起个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狗-屎名字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小子的亲爹亲妈关系并不正当呢,该说真无愧是你们北方的狼蛮子,茹毛饮血,灭绝人-伦,对于你们而言,只怕「女干」yin掳掠这等丧心病狂之事已是家常便饭了吧!哈,能理解,能理解!」 姓杨名歼的当阳城城主此时已怒发冲冠,这世上能有哪个男人被如此疯狂挑衅后犹能镇定自若?纵然是那位折腰山诸峰共主诸葛长怀估计都难以做到吧。 他杨二郎今年才不到四十岁,虽有着绝高的武学天分和军事造诣,但心里承受能力并不算多强,只能说在「心境」这一块儿,相比较拥有尘仙心神境界的魏颉而言,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而已,大概是凝丹境和陆地尘仙之间的巨大差距! 故而遭到一男一女两个「毒舌」如此联合羞辱,当场被骂得破防也实属正常。 身穿淡黄色宝甲的黑巾男子瞠开俊朗双目,满目暴射焰气精光,他手握三尖神锋长枪桃山,身躯挺拔若天神天将,嗓音蕴含浓浓威仪,大喝道:「兀那贼人,你何人指派尔等在此口出狂言,与我杨歼作对?你难道不怕死吗?!」 红绸剑客魏颉「哈哈」大笑,笑声尤为张狂放肆,状若癫狂,笑得如此夸张,只为让那黄甲小枪圣心态愈发炸裂,以在接下来那场注定惊天动地的厮杀大战中占得更多的心境优势,多讨些便宜。 不战而屈人之兵,乃兵家上策。 魏颉不战而干扰敌手心境,自然也是绝妙之手段。 狼煞魏魁之子魏颉冲着那名杨姓城主放肆叫道:「我魏无敌纵横江湖从无敌手,你也有资格与我「作对」?老子不过只是嫌你们姓杨的活在这世上忒也晦气,故替天行道,来帮着老天爷清理门户,至于是否口出狂言,一会儿打上一架便知,会不会死,究竟谁死,打过以后才清楚!」 枪圣杨铁钊的亲弟弟杨歼气极反笑,真气流转全身,双脚前后而战,下盘微微发沉,肩膀放松,改用双手紧握枪杆,炫彩神光的枪尖锋刃死死对准了那一袭红绸,做足如此沉稳应敌姿态的杨二郎眼神狠辣,忽然用力抽了抽鼻子。 这是今年三十八岁的 他每一次杀人之前,都必做的一个动作,已成行为习惯。 「显圣真君」杨歼已做好了此等充分应战的作态准备,而那一红一白两名剑修却仍「优哉游哉」的站立在原地。 「枪小圣」杨二郎正欲挺枪而前,双手握剑血灵青霜的红绸客则最后喊出了一言,「前头的那条杨家二犬,可有胆子与我捉对厮杀?」 杨歼起初愣了一下,旋即便用力挑起英气双眉,更显得他神采飞扬,貌若天庭战胜的他重重「哼」出一气,嗓音震耳,自信满满的回答道:「有何不敢?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今日便叫你这魏无敌变成「魏有敌」,于这座眉山之上,死个明白!」 白衣琉璃苏羽白脸现笑容,又转头向魏颉送去一笑,「这样就妥了。」 大黎国苏姓女剑修深吸一口气,又冲着前方高声而叫:「既然你们老大已有了捉对一战的敌手,那么剩下的人,就都过来跟我厮杀便是!姓杨的那条叫白牙的细狗,是我杀的,谁要能宰得掉我,便可拔得此战头筹,立下大功!」 苏羽白此番激将言语,自是希望除去小枪圣杨歼,剩余的眉山六兄弟尽数前来对付自己,以让魏颉能够一心一意的和杨二郎决战,不致分心敌对他人。 当阳城一城之主的杨歼冷笑了数声,依旧保持双手向前挺枪而立的杀伐姿态,并不回头,对身后的六名手下笑着说道:「你们当中哪个能杀了那个女的,想要何封赏尽管开口,只要不过分,我无有不允。」那六个长相奇丑无比的兄弟听得老大此言,心神振奋,无一不跃跃欲试,发自内心要去竭力作战,誓要做掉那一袭雪色白衣! 开战之前,恍惚间,魏颉回忆起了昔日自己曾经参与,甚至可以说主动挑起的一次城外截杀。 那天清晨,琅琊王府所在的琴州沐河城,西门郊外,雪地之上。 与朱丹裙少女许灵霜一块儿拦截刺杀耶律镇江之子,「小烛龙」耶律望河。 今时今日,同样是山间野外,魏颉身边同样有一名女子协同战斗。 只是身旁之人从许焰之女小霜儿换成了苏羽白,截杀的对象也从南院大王之子殷望,换成了镔铁府长官之弟杨歼。 一样的联同而战,一样的全力以赴,一样的敌对外虏,一样的男女搭配。 物是人非事不休,今时战事再抬头! 红绸剑修魏颉一概悠哉作态,气机于大周天内飞速奔走,抬起脑袋,目光凝视着那杆神光淬然的锋锐两刃长枪,暗自将之与自己曾经的神枪沥泉相对比,发现此物外观并不及沥泉枪精美,差得不是一点点,只是不知其威力如何,是否拥有足够强劲的杀力,反正打过后才能清楚。 现如今沥泉以及那匹白马大白,全都在黑衣侠盗公冶锦那里,也不知当下公冶兄该当如何了?可还安好么? 着眼此刻即将开始之紧张战局,眼下的当务之急是需想办法解决掉这眉山七圣,只有干掉了这七个北国蛮族的家伙,才有资格谈及什么以后和未来,才有些许机会能与过去的那些「老朋友」相见。 卜倩,万纶,公冶锦,贺鲤,许灵霜,苍参…… 只有活着才有将来,死人,是没有办法再度重逢的。 天涯若洪流,总会冲散许多人,但只要坚持活下去,就能享受到那些死去之人再也没法体验的东西了。 山间杀气已汹涌无匹。 魏颉摧出阵阵紫霄真气,萦绕全身;苏羽白同样逼出大量凌紫氛,将之通体覆遍。 一男一女,皆满身紫雾。 然后大战一触即发! 魏颉手提双剑,与提着神锋长枪的杨歼对冲而去。 那一刻,红绸年轻人眼光暴绽,口中蓦然大喊出三 个字:「剑气来!」 共计一十八缕锐不可当的剑气,自魏颉左手手腕处的神京玉镯内极速飞出。 剑气顿时化作了十八位手中持剑的剑修,与魏、苏二人一同联袂杀上前去。 正面对敌眉山七圣!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m..-到进行查看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不是一个档次 魏颉暴然高声呼唤「剑气来」,将英灵洞洞主剑重磨出于好意以及对白虎帝君的敬意,而专门于那枚神京玉镯内储备着的一十八名由剑气所化之剑修彻底召唤而出,让这十八人帮助自己一块儿应战强敌。 这十八人,无一例外,均是上古时代人族便已存在了的强力剑道修士,或者说是最早的一批剑修。 他们而今虽然早已是肉体湮灭无存,元神败亡,连自主意志都已十分寡淡,但尚有一身剑意剑气存于天地之间,不定有望彻彻底底超越其兄长杨铁钊,将「枪圣」的头衔称号自哥哥的手中硬生生夺过来。 光明正大的自称「杨枪圣」,或者……杨无敌也行。 事实上,灌口郡杨二郎一直有在尽力修行,日日夜夜,苦练不辍,不为别的,就能在天烛举国倾力南下的大好机会来临之际,以货真价值的天罡境枪修身份,杀出一片辉煌战绩,博出一份传世共鸣! 不致「杨」姓,在北庭大地,乃至整座北方天烛国蒙羞。 杨歼野心极大。 他不仅要入八阶天罡,要亲率重兵,他还要马踏大禹王朝,把南边那个懦弱不堪的废物国家,用横绝武力碾成渣滓,完完全全沦为天烛国土。 让每一个所谓的「中原人」,都闻得「杨」字丧胆,听见杨家铁蹄声,便就丢魂丧胆,恨不得爹妈多给自己生两条腿! 大禹狼煞大将军魏魁已经死了,什么屁-的魏无敌,无敌吗?还不是死球了的! 魏魁身死,魏家军也已没了,南国大禹还能派出足够强力的军队来应战吗? 南下征伐之争打响的时候,全天下都要睁大眼睛、竖起耳朵看看听听,他们会亲眼亲耳了解到,天烛镔铁府灌口郡,当阳城主杨歼,是如何带领万众「杨家军」,横扫世间全无敌手,纵横捭阖,杀得南***队悉数丢盔弃甲,落荒而逃的。 届时,天烛、大禹,还有西域、大黎,这等地方国家的人都会知道一个名字。 不是杨二郎,把「二郎」这两个字去了,堂堂正正的一个响亮大号,杨歼! 杨家次子这些年来辛苦操劳,辗转各地去与不同水平的实战,平日里除去各种繁忙累人的军机要务和城内杂务,还要抽时间苦心孤诣的砥砺修行,每日每夜的研习兵法……为的什么?不就是能有这一天吗?! 今天的他,因爱犬被腰斩而勃然大怒,本就鼎盛的胸中意气和勃然而生的超级怒气,两两叠加,使得「显圣真君」杨歼恰同癫狂状态去,杀力与平时相比,要高出不止一个层级。 清源观观主李玗曾经有去找过镔铁府持节令杨铁钊谈话,表示杨歼练武如痴,他日若走火入魔,以至于丧心病狂,那犹可将之视作是一个沙场致胜的关键杀手锏,一锤定音,扭转战局,只因杨歼若狂,虽会头脑理智稍减,但杀力必然更高,凿阵冲锋士气定然愈加旺盛,势不可挡,万军辟易。 换言之,不管是疯还是不疯的杨歼,放在绞杀争斗的事情上面,都是天烛国不可多得的「人物」,有如国之栋梁,龙蒙族之重器! 今日这一战,并未走火入魔,但心魂暴怒的杨家二郎自开战伊始,脑海中仿佛就已只剩下一个念头。 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念头。 就是尽快解决掉眼前这个贼-娘养的「魏无敌」,拿这厮的人头当皮球,拿这狗-贼的鲜血祭枪,拿着恶徒性命悼念心爱细犬白牙的在天之灵! 所以不退,天烛国杨姓小枪圣早已在没动手之前就笃定了今朝之战法,那就是死战不退。 不轻一身铮铮傲骨,一堕满腹青云雄气。 及时被拉近距离后枪***有所受限,他杨歼,也还是坚持着半步不肯撤退,不开来决斗差距,就那样靠着自家的顶级「杨家枪法」,正面应敌那名红绸剑修,不诛贼寇,杨二郎舞枪不止。 在交手了几十个回合之后,魏颉心里已极是明白,眼前这名身穿淡黄甲胄的神俊男子,战力超绝,至少和自己在南院大王府内遇到的地煞境枪修兰椒相比,远远强出了一大截。 不是一个档次!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m..-到进行查看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三目开天眼 黄甲小枪圣杨歼,为报爱犬白牙之仇,以抒胸中熊熊怒气,不肯后退一步,只图力战诛杀那一袭红绸。 以枪,杀剑修。 展现杨家枪之无敌神威,亲手灭了那个嘴巴犯-贱的「魏无敌」! 这对内力水平和实战能力其实相差当真不大的对手,一并战了不下百余回合,不分胜负,打得可谓是难舍难分,雌雄莫辨。. 杨家枪法固然超绝,但魏颉的大漠星辰诀和霜刃把示君,也必定不是甚么等闲之技、宵小手段! 强强对战,这一战大概可理解为所谓的「龙虎之争」,杨歼为龙,而魏颉为虎。 剑修与枪修。 枪出如龙,剑掠如虎。 棋逢对手,兵戈相向,龙共虎,应声裂。 好一场叹为观止、惊为天人的厮杀! 周遭草木树石,无不被枪罡剑气所摧,凡被余威波及当之处,尽皆支离破碎,化成齑粉。 如此可怕之枪、剑对局,纵说是两位天庭神仙在红尘打架,那也丝毫都不为过! 这边局面焦灼,满地尽是被强猛罡气摧残切割出的一道道纵横沟壑,无一不是极深极长,瞧着极为触目惊心,人站在上面,岂不是瞬时便被大卸八块? 半步天罡境强者之间的较量,果真就是如斯般恐怖绝伦,匪夷所思,不像是凡间俗人斗武。 而另一边,十八上古剑修英灵以及女子剑修苏羽白,联手与眉山六兄弟的决斗,则有了不小的最新战况。 十八名剑气所化人型剑修,当下已死五人,分别是盍之、雷虹、符民、钮皇和子书。 而六名杨歼部下统管着的骁勇善战的修士,则才死去不过两人,吴隆以及常浩战死,其余四人中戴义肩膀被剑气刮中,受了些许的损伤,另外三人则是袁鸿、金高升、朱元真和杨天险。 今日这场眉山之役,本就是苏羽白主动挑起,此刻的她白衣飘荡,仗剑决战,毅然决然,挺身赴难,在剑修羊星被长柄砍刀斩去头颅的那一刹那,苏姓女子看准宝贵时机,倏然递出一剑,一下子贯穿金高升的头颅,使之横死当场! 而那六兄弟中,心思最为狡猾卑劣的杨天险,趁着袁鸿和朱元真联合对付那袭琉璃白衣之际,偷偷的转移战场。 他竟然敢大着胆子,跑去支援老大杨歼,要和杨二郎一块儿对付那名红绸剑客,二对一,总归胜算大些。 怎料他杨天险甚至都没来得及参与战斗之中,便被突如其来的两柄细小飞剑钉穿了脑袋,一柄深绿,一柄浅绿,左右两处太阳穴被穿透,正是苏羽白用「万里行宫御剑术」操控而至的两剑通灵物。 就在白衣女剑修分神去驾驭飞剑的时刻,防御有所疏忽,危机陡至,眉山六兄弟中战力最是高强的袁鸿抡起手中巨棍,猛然间奔着苏羽白后脑勺处砸来,力道和精准度都堪称相当上乘。 眼见那位大黎国白衣「仙子」就要横死当场,在那根棍棒抡砸之下凄惨而亡! 剩余十二名英灵剑修中的桑霄竭力上前阻拦,却被朱元真用宝剑劈开了身体,魂魄随着剑气消散,不复凝聚。 袁鸿之棍顷刻便要伤及苏羽白,眨眼间的功夫,眉山六兄弟中唯一须发发白的老者仰天摔倒在地,一命呜呼,他的眉心处赫然有一柄雪白色斧状通灵物,深深斫入,脑浆溢出,无疑自是魏颉的那件玄幻法宝月涌。 亲眼目睹素来战斗力最强的好兄弟袁鸿被一斧劈死,脑壳砰然裂成两瓣,死状尤为凄惨,六兄弟中仅剩的朱元真为图自身性命,忙不迭夺路而逃。 被那袭白衣自后方赶至,白刃之上紫气缠绕,杀力倍增,然后毫不留情的一剑斩去,肥胖如猪的朱元真不幸惨死剑下,人 头咕噜噜在地上滚了一圈,无头尸体轰然倒地。 大黎国女剑修苏羽白以轻盈潇洒姿态杀死「眉山七圣」之中的六位后,正欲转移阵地,前去支援红绸剑客魏颉,帮其诛杀杨二郎。 岂料这边朱元真刚刚断首而亡,那边即有杨歼的嗓音骤然响起:「土地,出来帮忙啊!」 苏羽白匆忙往另一边望去,但见一身紫霄真气护体的魏颉已被一个满身金光熠熠的「小老头儿」束缚住了手脚,暂时难以动弹。 原是那灌口二郎明明已用赤城宝甲大幅度提升了本命真气在体内的运转速度,一招一式递送的威力和声势显著增强,几乎可以视作是一名天罡境的强力枪修,却仍是没办法战胜那一袭手段诡谲的红绸,焦头烂额,战局煞费人心。 那个身穿鲜艳红绸的年轻人双手双剑,可使出两套迥然不同的精妙剑术,极是难以对付,而且不仅是那两门堪称鬼神莫测的上乘剑法,这个自封「无敌」的年轻剑修也不知道哪儿辈积攒得福缘,竟能拥有那般多的通灵宝物,飞剑飞尺飞斧飞牌,简直层出不穷! 压根就让人捉摸不透此人究竟还暗中藏着多少手段。 剑术之高通天,法宝之多,犹如神仙。 这厮到底是何许人也?! 枪小圣杨歼本就因爱犬细狗之死在先,遭到言语侮辱在后,胸中满满的尽是怒火,头脑充血,状态几若疯狂,而战况陷入焦灼状态,无法速战速决,这更是让这位堂堂当阳城城主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 所以他在愤怒状态下呼唤出了此座山头的土地神。 那所谓的「土地老儿」,也只不过是这边眉山里面的一个小小神祇,修为不高,其枪出如龙,那么这一枪,足可称一句神龙盖世,天下无双! 苏羽白心态大颤,只因她深知,若是不设防的硬扛下那一式枪击,纵然魏颉有那股磅礴紫霄真气护体,也决然要殒命当场了。 幸而年轻人尚有后招。 「砰」的一声,恰似玻璃瓦片瞬间碎裂之响。 神光璀璨的枪芒在魏颉小腹前部炸开,仿佛是一颗内含大量彩粉的烟花绽放! 帮着红绸剑修抵御住那一枪的,是那日从聂柔手中夺来的通灵法宝,碧海飞金镜。 作为扛下「神龙」枪招的代价,炫彩至宝飞金镜耐不住高压和撞击,被强力无伦的杀力震得彻彻底底裂成了碎片,灵气奔散四周。 而这面玄妙至极的浑圆宝镜,在其护主生涯的最后一刻,爆发出数根绳索状彩条,就那样紧紧缠束住了神枪桃山,并施发出最后一次「镇魂」。 虽然只有片刻光阴,但也已足够。 足够魏颉夺下那杆三尖两刃枪! 红绸剑修双臂灌满雄浑无匹的天罡真气,一劈之下,瞬时已将血灵青霜两剑斩入了那个如同矮小侏儒的土地公公身子里面,那个小小山神浑身金光顿消,修为尽皆散去,蓦然暴毙,死不瞑目。 倏然变故已生,年轻剑客已从杨歼手里抢走了那一杆神光夺目的长枪。 未等杨二郎来得及反应,件件通灵杀伐宝物已悉数攻至,那副名唤「赤城」的淡黄色甲胄终于支撑不住法宝的破坏能力,沦为碎块,散落一地,再也不具备丝毫神通。 魏颉两手无剑,一手有枪,此枪三尖两刃,枪名桃山。 今日他要在这眉山之间,诛灭灌口二郎真君杨歼! 魏姓年轻人正欲持枪杀人,那名看似已然穷途末路的「无枪」枪修杨二郎也跟着祭出了自己的底牌。 小枪圣显圣。 三目开天眼!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七章 天威下,有一人挡枪 眉山六兄弟已尽数败亡,先后死在了上古剑修英灵和大黎国女子剑修苏羽白的剑下。 统管整座眉山气数的那个矮小的土地神祇,被魏颉用血灵、青霜两柄锋锐宝剑斩裂身体,而导致“神气”尽失,沦为死灵。 以碧海飞金镜彻底破碎湮灭作为代价,魏颉成功将那杆三尖两刃枪自杨歼的手中抢夺过来,与此同时,趁着飞金镜最后一次“镇魂之力”的陡然发作,抓紧时间以心力御使全部通灵物杀敌,飞剑飞尺飞斧飞牌,悉数斫击刺戮在了杨二郎身上那具淡黄色的铠甲之上。 魏颉此刻虽已无剑,但他当下能够手提神锋桃山,体验丝毫不逊色于双剑在手时的那份“安全感”,毕竟他自年幼时起便刻苦钻研武学,枪剑兼修,在父亲魏魁的教导下习练魏家枪法,枪术造化可谓是登堂入室、炉火纯青,真正可称得上是一名合格的“魏家枪传人”。 有长枪在手,魏家枪自当无敌天下! 就在魏颉准备挺枪前戮之际,宝甲赤城已碎的当阳城城主杨歼猛地抬起头,表情已满满的全是狰狞,他的两眼之中,登时绽放出异常刺目的金色光芒。 而且不单单只是双目中有光。 额头之上,蓦然竖着睁开了一只先前根本不存在的眼眸。 眉心那只眼睛里的金光最盛,极亮极明,恍若天光,又似天神睁眼! 魏颉那天在武行山龙虎宫中做客的时候,曾于那处道门圣地内翻阅过不少的典藏书籍,依靠着过目不忘的本事,一目十行的读了不少,依稀记得翻到过一页,其中有讲到过一门道门玄通术法,名字为三个字,十分响当当,叫做“开天眼”。 此门开天眼的道教功法一旦施展开来,便可令修士的本命元神强度暴涨,有些强大的修行之人甚至可以很直接的炼化出了一尊身外化身,以作为战场杀敌破阵之用,能够以一敌百当千,实在是威力无穷,杀力绝强。 至于开天眼的法子,那本道统典籍之中并无如何详细介绍,但其中仍有介绍过一个听起来颇为血腥残忍的方式,那就是自裂心脉,以心头之血灌注额顶要穴,以眉间之眼为心脉新窍,用事后必然心脏崩溃而亡的巨大代价,来强行睁开一只“天眼”,届时虽必定血流成河,但却当真可用“心”眼之神威塑造无上化身,达成那门秘传功法的实战能力。据说曾经有位心地良善的北方老道人,为了帮助自己刚开窍的徒儿力扛天劫,强开天眼而亡,死前犹呼唤着爱徒之名,十分感人肺腑,天地动容。 但很显然,杨家老二杨歼“开天眼”的方法和那名老道士当年所使的并非同一种,也没有自掘坟墓似的挖开心脉,也没有自己为自己转移心窍做眼。 额头处的那种金光万丈的眼睛,自己就那样张开了,张得比原本有的那双眼睛还要大,其金芒璀璨夺目,完全盖过了另外两眼。 此为杨歼之道门秘法,昔年清源观观主李玗所赠的道法,唤作“内圣元神显化之法”,也正是因为擅长此法,他杨二郎亦有道号名叫“显圣真君”。 别人需要移心窍、绝心脉方可打开的天眼,杨歼说开便能开。 这等匪夷所思的惊人武道造诣,简直就不像是人,而是神! 事实就是,当阳城城主杨歼此时此刻的那神圣姿态,确乎不类凡人,更似天神。 只见丢了武器、碎了宝甲的杨歼先是三目绽光,而后浑身上下皆沐浴在浓浓的圣洁金光之中,如有天庭仙人抚我顶,结发授予长生。 大概所谓的“肉身成圣”,便就是如此这么一番画面。 土地神已死,那人神契约已然无效,再也无人可约束得了杨二郎为所欲为。 一整座眉山的山脉灵气和山根机运,被杨歼一人私吞独占,统统据为己有。 以秘术显化元神,借助满山灵运作为动力。 显圣二郎真君的身后,逐渐显现化形出了一尊巍峨法相,直达十丈,威势熏天。 就类似于那日在东郭山,“剑佛”霍元巢于落雁塔之上元神外显,催生出来用以对付“佛慈”甘露禅师的阳神身外身。 只是霍元巢那尊法相是以消耗大量寿命为代价,凭靠着“阳鼎”神力凝聚而成,光是金身手中那柄气态长剑就有百余丈长,绝非杨歼的那具“显圣元魄”能够相提并论。 深知此刻战况万分危机,恐怕再不加以措施,自己和苏羽白的性命都要难以保全,有着陆地尘仙心境的魏颉手提桃山,往后方飞速撤去。 却不是逃跑,而是给那剩下的十一名剑修英灵腾地方作战! 风华、漆雕、南门、龙口、鱼池、邓化、谷寿、左庐、峥岫、柳遵、刁苏。 共计十一人的上古剑修们一拥而上,把那具高足十丈的金色法相给团团包围起来,十一人协同出剑,倾力而为,可奈何恰如蚂蚁搬大树,丝毫无法将之撼动,破不开金“甲”。 魏颉咬牙暗恨,骂道:“这他-娘的体魄真够结实的!” 那具内圣元神显化的“身外身”愈来愈大,很快就已接近二十丈高,真不知道待他彻底凝炼了全部元神和山灵后,会变得多么大得吓人,顶天立地。 剑气所化的十一位上古人族剑修正徒劳无功的对杨歼的体魄发起着攻势,那“显圣真君”杨二郎的嗓音自高处传了下来,极其狂妄自傲,犹如天人在上。 “我杨歼阳神在此,尔等凡夫俗子,还不速速跪地磕头!” 攥着桃山神枪的魏颉手心已微微出汗,他仰着脖颈,望向身处十几丈高位置的杨歼本体,红绸剑修用力冲天啐出一口痰,可惜射不到那么高的地方,魏颉大声嘲讽道:“你姓杨的不过就是弄出区区一具阳身体魄出来了而已,怎的?还真把自个儿当神仙了?还不快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要是没尿,我有!” 说完那个“有”字的时候,杨歼显化而出的巍峨法相手中已幻形出了一杆神圣长枪。 一杆金芒浓郁绚丽、精美无伦,长足二十多丈的三尖两刃神枪。 其武器外观,与魏颉手中的桃山几乎一模一样! 金身法相高高举起手臂,枪尖朝向地面,旋即猛然往下方狠狠掷去。 风声震耳欲聋。 那杆巨型金色长枪之上萦绕无数彩色流萤,杀机凶盛,似要充斥满整座眉山。 尖头杀力最强处所指,无疑正是红绸剑客魏颉! 这一枪所含之浩荡神威,可比天罡境枪修的倾力一击,强猛狠绝,纵连凝丹境强者面对罡气摧杀,都要瞬息间亡故,连块尸骨都难以留下! 魏颉明知自己无法挡下这记不亚于“天威”的枪招,正在思量是否要使出膻中府海内最后一道无上剑气。 就在这时,有一袭仗剑白衣迅猛闪至。 掠在了魏颉的身前。 她手握雪刃巨剑,直面庞然法相。 天威下,有一人挡枪!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八章 真君陨落 法天象地,神通广大,似要以天地作法相。 当阳城城主杨二郎失了手下、没了武器、碎了铠甲,在这本该命归黄泉的末路穷途关头,祭出了自身最强底牌,即清源观观主李玗昔年所授之道门秘术,顶尖道教神通。 内圣元神显化之法! 将本命元神与眉山山根灵气相互结合,外显元神,催化出一具神圣无比的金身法相,阳神身外身。 顶天立地的巍峨法相手中幻化出了一杆金光流淌的“神明”长枪,呈三尖两刃之态,与武器桃山的外观模样近乎相同,只是长达二十余丈,威势蒸天熏地,极是恐怖霸气。 紧紧握在手里,法相更加恍若无上天尊。 杨歼本体放声大笑,张扬狂傲,遂操纵自身显圣阳神,手握炫金“桃山”,枪尖位置,则精准无比的对准了位于地下的那一袭鲜艳红绸。 无有半句言语,猛然砸下,誓要以此生猛掷击,诛杀那个口出狂言的“魏无敌”! 这一枪,莫说杀你一个小小红衣蝼蚁,就算是他狼煞魏魁魏无敌真的来了,够有性命吃得下我这枪招? 无敌也须给我杀成有敌! 但见一杆绝世神枪从天而落,枪上满是雄浑杀力罡气,与阵阵道法余韵涟漪,金芒璀璨,彩光绚烂。 天威压顶,要一枪震慑摧杀凡间生灵,当真不可一世,势不可挡! 风声猎猎呼啸,堪称震耳欲聋,空中彩-金芒气以磅礴汹涌如潮水,便恰同一条浩大金色瀑布淌落,又仿佛一座倒悬巨型锥子金山坠下。 莫说魏颉而今不堪一击的五阶小圆满体魄境界,纵使是六阶凝丹境的仙品强者,一旦被这神锋金枪砸中,都毫不疑问会身死道消,暴毙而亡,无丝毫余地可言。 毕竟这可相当是天罡境强横大能级别枪修的倾力一击,枪道并修的杨歼不单单可使用上乘枪术,还可驾驭玄妙道法,还可显化本命元神,亦可借助山脉灵根杀敌,简直已强得世无所敌。 就似他在以此招对外傲慢宣示,我杨家枪,才是真真正正的天下无敌! 魏颉身处平坦地面,只觉浩荡天威盖顶,自己被如此巨力罡气镇压在下,有些透不过气,直不起腰来。 其难过感受,有点类似那日在黑店内,被已入陆地尘仙境界的“刀神”古道,用尘仙气机威压身体一般,头颅被迫低垂,脊柱强行发弯。 年轻剑修手中仍紧握着那杆三尖两刃的桃山。 魏家枪传人,既已手中有枪,便要握好! 年轻人心中甚知这杨歼的一记天威枪法可谓盖世无双,以自身的肉体强度决然是无法硬扛,若不跑,结结实实吃下,那么结果显而易见,那就一瞬间被压得尸骨无存,除了这个悲惨下场外,再无别的可能。 正当魏颉反复思索着破解之法,考量着是否要在最后关头使出那仅存的一道无上剑气“谷雨”的时候,有一人挡在了他的身子前面。 那是一名满身琉璃白的长发女子。 手中握着一柄既宽且长的厚重巨剑,剑刃之上有霜雪重重。 以洒脱背影对着魏颉,挺身仗剑,直面那尊已然发难了的巍峨金身法相。 以芥子之身,抵御须弥大山之镇压! 那名白衣风流的女子正是苏羽白。 “苏姐姐,你干什么?!”魏颉大惊失色,“快些离开这里,你挡不住那一枪的!” 苏羽白并未转身,腰杆挺得愈发笔直,宛如一尊白玉雕像,她仰头视天,黑发如瀑布往后流淌,右手朝一侧举平了那柄重达八十一斤的舜帝重华剑。 霜雪锋刃之上,剑气狂涌,难以遏制,也用不着加以抑制! 白衣胜雪的举剑女子并不回头,她笑着应道:“那天在大舜帝王陵里,我帮我挡了一次地龙,现在轮到我来帮你了,我苏羽白不喜欢欠别人的。” 然后双手握住重华巨刃,将之横挡在了自己头顶,剑气罩首,似有甲胄护体。 “我身子里面,还有这剑中,都蕴含了大舜王朝的气数,能够暂时抵御住杨歼显圣元魄的金身法力,你要好好抓住那个机会……” 苏羽白简单言语之间,显圣真君手里的神威巨枪已重重撞砸在了白衣女子的那层剑气甲罩之上。 金光山岳兜头而落。 伴随一声惊世骇俗的巨响,有数不胜数的气机涟漪四散而开,其中既有舜朝气数,亦有阳神道法。 气浪如狼群马匹般奔涌而走,两者相挤,已是树倒猢狲散,溃不成军! 杨二郎显化之金身体魄,在这一刻,出现了些微的动摇和淡化,不明显,但被魏颉一眼发现。 这等良机,魏姓年轻人断然不可能错过! 但见那名红绸剑修把手深入自己衣兜暗格之中,快速取出一根细细长长,呈冰杵锥子状的物事,此为西湖南斗派的镇牌之宝,原叫“酩酊”,从孟幻那里抢来以后,现名“醉卧美人膝”的冰锥刺。 此法宝可瞬间冰冻敌人本命元神,效力极强极快,乃中原上品法器,珍贵至极。 魏颉左手冰锥刺,右手神锋桃山,倏然离开了白衣美人身后,纵跳之后,身形拔高,眨眼已至二十丈高空。 红绸年轻人声势夺人,身临高空的他竭力提高嗓门,大喝一记:“姓杨的,你死不死?!” 猛地递出了条凝冰长锥,西湖法宝醉卧美人膝。 旋即又使出魏家枪法中杀力最高的“掷枪式”,全力脱手掷出,枪尖切实抵在法宝冰锥刺的尾部,更为其增添了莫大的前冲之力。 冰蓝法器最先穿破阳神身外身的防护罩子,就那样在桃山的助攻下,扎入了杨二郎的内在本体之中。 “小枪圣”瞬时已元神冰封,那具外显本命元神的巍峨法相自然也跟着消失不见,无影无踪。 魏颉一把握住神锋桃山的枪杆,脚踩飞剑,从上空稳稳而落。 那名已然丢失护身之物的镔铁府枪小圣,则直直自二十多丈的高处,飞速坠落人间。 砰然摔砸在了地面。 杨歼败北,真君陨落!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九章 平生只有两行泪 魏颉脚踩两柄飞剑,自上空缓缓落下,安稳来到地面后,先不去管那个死活未知的杨二郎,而是急匆匆的奔向那袭再一次救了自己的白衣,去认真询问苏羽白的状态如何。 只见苏羽白这会儿已盘腿坐了下来,她那张本就白皙如玉的脸,此刻更是白得不见分毫血色,呼吸尤为紊乱,胸口处起伏不止,大口呼大口吸,显然内伤受得不轻。 魏颉脸色十分凝重,皱眉垂首,焦虑的问道:“苏姐姐,你怎样了?” 苏羽白闭着眼睛,暗自为自身调息运气,装出松快的模样,开口回答道:“我不要紧,大舜皇帝姚虞死前留的气数不少,帮我保住了本命元神不碎,当下也就是体魄出现了些微的损伤而已,就跟那柄重华剑差不多,裂了一条缝,无伤大雅。” 魏颉扭头看向苏羽白身子旁边摆放着那柄霜雪巨刃,果见舜帝爱剑重华之上有了一道颇为明显的裂痕,在中间位置,显是刚才硬扛法相一枪之后的代价。 “愣着做什么?快去拿你应该拿的东西啊,别让白替你受这一下!”苏羽白蹙眉催促道。 魏颉应了一声,手提桃山,快步赶至了杨歼坠落之处,此时的当阳城城主胸口深深扎着那根法宝冰锥刺,元神已封,从那般高的地方猛然坠下,早已摔了个半死,颓然瘫在地上,想挣扎着站起,却也是不能了。 手里握着神锋长枪的魏颉俯视着躺在地上的杨歼,冲其身上呸出一口痰,胸口万分愤恨,骂骂咧咧,道:“你这爹妈奸-淫而生的冤孽产物,害得老子因为你往后倒撤,退了几步也就罢了,适才我那苏姐姐为了帮我挡下你的一次阳神威压,差一点就当场暴毙死了,就算幸而没死,体魄也已受了不少的损伤,连好不容易得来的重华剑都裂出了条痕,你说说,你这孽-种是不是该死?!” 重伤濒死的杨二郎竭尽全力,微微抬起了头,注视着自己的爱枪桃山,嗓音微弱,用低音说道:“你,你这该死的杂-种……你不配拿我家的枪!我杨家枪……只有我们杨家人才配用!”魏颉冷笑了几下,慢慢俯下身子,伸出一只手掌,贴在了杨歼的胸口,正如那天在秦淮城紫嫣楼中,自“生铁雕”任我啸的断掌之中剥夺剔骨剥筋鱼一般,年轻人陡然催生出了一大股的紫霄真气,笼罩住了杨二郎的前胸位置。 几个呼吸间的功夫,便即有持续不断的金色气机,顺着那股紫气逆流而上,流淌入魏颉的体内。 杨歼试图挣扎,却徒劳无功,只能可悲的瞪大双目,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体魄”一点点流逝,被那个红绸年轻人据为己有。 不一会儿,魏颉已尽数炼化了杨歼的那具“显圣元魄”。 杨二郎大悲无声,合眼待死。 此时此刻的红绸年轻人体验绝妙,原本因林清拳脚而崩碎的体魄现已修复完毕,虽已在无青龙体魄,但当下肉躯的强度已不亚于拥有青龙体魄的时候。 本命金丹的七大丹元和融,无一缺陷,而其中那颗“木元”之上,竟盘踞着一条小小“青龙”,为木属丹元增加了莫大的性能。 其中最明显的,当属体内那股道门青云真气在强悍木元的加持下,极度更迭,得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储备数目以及道门气数均大幅增强,自平庸的青云之气,直接化为了绝强的“青龙之气”! 他凝神静观,能清晰感知出心境湖泊内的那柄“心剑”也有了不小的改变,剑刃之上焕发出神圣光彩,如有无上天仙赋予神性。 湖水亦被剑光映照得满是闪闪光辉,便似一座大型仙家泳池、神明浴场。 心湖有心剑者为剑修,心剑淬炼出无上之仙力,剑丹绽放金光,即为仙品剑修。 金丹凝聚,金木水火土日月,七相皆全,是为凝丹境修士。 这天在眉山山间,魏颉自五阶脱俗境小圆满,一步登仙,跻身至六阶凝丹境仙品修为! 有道是“千金散尽还复来”,年轻人先是从五阶脱俗境大圆满跌境至五境初阶,随后又跌至四阶大圆满,再后来又恢复至五阶小圆满。当下,魏颉终于算是成功化身为了一名六阶仙品大剑修了! 红绸剑仙拔出了法宝冰锥刺,揣入兜中,旋即一脚踏起,重重踩住了当阳城杨姓城主的胸膛,咧嘴笑道:“杨二狗,谢你的体魄,祝我踏步凝丹境界。没你的事儿了,给我乖乖去死吧!” 举起那杆神光汇聚的三尖两刃枪。 用力往下方一砸。 枪首瞬间爆开了杨歼的那颗大好人头,长枪桃山很深的刺入地面,就那样扎在了显圣真君头颅原本在的位子。 镔铁府枪小圣,最终还是死在了“枪大圣”的手上! 手刃眉山七圣之首的杨二郎后,一身鲜红绸缎的年轻人又重返苏羽白身边。 他欢欣雀跃的跟其报喜:“苏姐姐,我已成功炼化了姓杨的那份元神体魄,而今已有六阶凝丹境的修为了!” 苏羽白睁开绝美眼眸,欣慰一笑,道:“那还不错,也不枉我费心尽力的拉你到这儿来伏杀杨二郎。” “多谢苏姐姐的好意,小生这厢有礼了~” 最后这句“小生有礼”,是用戏腔的夸张语调讲出来的。 苏羽白神情放松的笑了出来, “小颉,你要是去唱戏,保管卖座。” 魏颉也哈哈一笑,正当他准备用体内刚净化而生的“青龙真气”,帮助白衣女剑修疗伤之际。 有一名身穿浓血色薄衣的枯瘦男子朝着这边缓步行来,其腰间配着一柄金鞘长剑,鞘身华美异常。 此人边走边摇头晃脑的念叨着,口音显然是中原人士,“耳中听闻几是真,江湖旧雨散如尘。平生只有两行泪,半为苍生半美人。” 那男子走近后笑道:“我叫于血,绰号‘幽寒玉龙’,天烛国刺客排行榜排第一。我本打算着来这眉山杀掉那个当阳城城主杨歼的,没想到被二位给捷足先登了。不过无妨,既然杨二郎的人头没了,那么二位的人头,我要了。”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章 以后须记得 魏颉在吸收了杨歼的显圣元魄后,自身原本已不再完整的体魄可谓是枯木逢春,心剑焕发神性光彩,本命剑丹化为无上剑丹,修为一下子从五阶脱俗境小圆满,迈入了六阶凝丹境,成为了传说中真正意义上的仙品剑修。 即“剑仙”! 本来是喜气腾腾的大好之事,怎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才刚击败了小枪圣杨二郎,还没来得及给苏羽白安心疗伤,便又有一员强敌赶至了这里。 来者体格极为瘦弱,瞧着形貌枯槁,穿着一身不畏寒冷的纤薄红衣,衣色如浓血,腰间别着一柄金鞘宝剑,外观形状与魏颉那柄血灵剑胚近乎一样。 通过此人的自述可知,他姓于,名血,绰号“幽寒玉龙”,是一名刺客。而且其作为杀手的地位极高,竟然天烛国刺客排行榜中排第一! 魏颉曾在沐河城西的郊外,击杀过天烛十大刺客中排行第六的“冥琴二鬼”,故对北方杀手们的战力有一个较为模糊的大概印象。 五阶脱俗境小圆满,排在第六。 这个姓于名血的佩剑男子既然能位列榜首,又胆敢扬言称自己在此伏击枪小圣杨歼,准备取走当阳城城主的性命,那么他的修为境界,恐怕不会低于地煞境。 也就是足可在中原十大魔头中排上号的人物! 魏颉挺直腰板,此时的自己手中并无武器,便就只好赤手空拳的与之对战,即使如此,倒也不至于说一定就会处于劣势,毕竟自己当下也已是真正的凝丹境剑修,体魄强悍,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只是这一战,恐怕不会那么容易结束就是了。 魏颉浑身萦绕护体紫霄真气,眼神如勾,死死注视着不远处那个突如其来的血衣刺客,那位天烛国头号杀手在距离魏、苏二人几丈位置站定,缓缓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从金鞘之中抽出了一柄通体血色的长剑,刃身之上有极为浓郁刺鼻的血腥之气散出,肉眼可见,鼻息更是可闻。 魏颉一惊,匆忙往边上看去,发现自己的血灵朝天阙此刻尚插在那个小小眉山土地神的身子里面,这就意味着,于血手里拿着的血灵剑,并不是自己的武器。“幽寒玉龙”于血顺着魏颉的目光瞥了一眼,然后开口笑了几声,道:“我也很惊讶,这天下剑胚一物,乃稀罕得不能再稀罕的宝贝,而其中红等品级的剑胚更是少之又少,万中无一。我本来还当我的这柄‘满堂花’,是天下独一份的血灵剑呢,想不到今日又遇到了一柄,嘿,你小子挺有福气的,武器品级不错……妞儿也不错,更不错。” 魏颉快速看了眼坐在旁边的白衣苏羽白,厉声叫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嘴巴给老子放干净一点!” 于血哈哈一笑,“不愧是刚入仙品境界的人,果然够狂。那行,给你机会,去拿你的剑吧,血灵剑。我就站在原地等着你,我有剑你无剑,这样纵是赢了,那也没有什么意思。” 魏颉皱着眉头,尚未开口,盘膝坐在地上的苏羽白说道:“小颉,你听他的好了,拿上剑再打,我受伤其实不算太重,再加上有真气凌紫氛护体,用不着在意我的。” 听得苏姐姐这话,魏颉犹豫了一会儿,点头“嗯”了一下,“那你在此稍等,且待我去干掉那个姓于的,再来为你疗伤。” 魏颉眼睛片刻不移的盯住那一袭血衣,慢慢挪步去令一边取剑,如此全神贯注,目的很显然,就是为了防止于血暴起发难,对受了伤的苏羽白有所不利。 红绸剑仙一步接着一步,逐渐靠近自己佩剑朝天阙所在之处,从始至终,于大刺客都非常信守承诺,说了给机会,那就把机会完完整整的给了魏颉。 很快,魏颉已从小土地神的手中拔出那柄猩红刃身的长剑血灵,紧握于手中,剑中有嗡嗡龙鸣。 “可以开始了么?”枯槁汉子于血微笑着询问道。 魏颉点了点头,应道:“来战便是。” 于血淡淡道了一声:“那我,也要动手了。” 眼看一场血灵对血灵的战斗即将一触即发,川渟岳峙,风雨欲来花满楼。 可出乎意料的是,江湖人称“幽寒玉龙”的中年刺客,没有攻向魏颉,却转而朝着另一边的苏羽白杀去。 堪称猝不及防! 魏颉登时便大吃一惊,忙不迭持剑极速往白衣女子的地方冲奔,要赶在那血衣男子之前掠至。 年轻剑仙满身紫霄真气,又迅猛施展起林清的幻魔身法,借着两股真气的莫大推力,尽可能快的想要猛赶上前,救苏姐姐于水火,力挽狂澜。 奈何没能赶上。 魏颉而今已有仙品修为,膻中府海内的本命真气甚至强于地煞境巅峰强者,又有顶级轻功造诣作为辅助加成,本来应该身法无双,攻速奇快才对。 快若闪电,快如奔雷,快似疾风,快胜明光…… 可再快,都没能快得过于血! 只见那名穿着浓血色衣裳的男子周身覆满了无比浓烈的“血气”,便似将血灵剑之上的剑气抽离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一般。 血色身躯疾若魅影,快至极点,眨眼间已离苏羽白不到一丈之距。 那袭白衣虽有凌气氛紧密护住身体,却也万万无法及时反应,莫说起身逃离,纵连手里持剑御敌都已然难以做到。 盘腿坐地,只待一死,字面意义上的“坐以待毙”! 魏颉目眦尽裂,口中发出愤怒咆哮,以金犼功催出一阵磅礴内力,妄图以此真气浪潮,稍缓于血的前冲之势,为自己为苏姐姐都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可惜还是无用功。 宛如极速血影的幽寒玉龙丝毫未受影响,瞬息间的功夫,已杀至了那袭白衣的面前。 递出了一剑。 血灵剑刃之上,血气丰盈,剑气澎湃。 剑尖直直戮向苏羽白的脆弱咽喉处。 来不及了! 就算魏颉此刻舍弃血灵朝天阙,使出最后一道无上剑气,都已赶之不及,远水难救近火。 就在年轻剑仙彻底心如死灰,只当苏羽白必然命送此剑之下的时候,于血手中的剑却停了下来。 寸-止于大黎国女剑修的喉咙前半拳位置。 苏羽白侥幸留下了一命,并无遭到一剑封喉。 天烛国顶级杀手于血握着那柄名为“满堂花”的血灵剑,面容异常枯槁的他呵呵一笑,对着苏羽白缓缓说道:“以后须记得,叫你男人一定保护好你。”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一章 红绸剑仙御剑而至 幽寒玉龙身法若血影,竟快过了魏颉的幻魔身法,却在一剑即将贯透苏羽白要害喉咙的时候,堪堪停止了下来。 并未刺出夺命剑招,没有取走苏羽白的那条宝贵性命。 大难不死,魏颉和苏羽白皆松了一口气,自觉幸运万分。 白衣女剑修仍坐在原地发愣,红绸剑仙则已迈步走向了那袭血衣,他上半身一弯,微微鞠了一躬,“多谢前辈不杀之恩。” 形容枯瘦如柴的血衣杀手点点头,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眉眼含笑,道:“小子,你不合格,不合格啊!” 魏颉当然知道于血于大杀手口中的“不合格”是何意,就是在指责自己没有尽到应有的责任,未能保护住苏羽白的人身安全,所以不够“合格”。 适才自己确乎是有在竭尽全力去拦截那一“剑”,可事实就是,当真没能及时拦住,回天乏力。 若非于前辈手中留情,此时的白衣苏羽白,必然已是一个死人了! 魏颉低垂首脑,默不作声,就似一个寺庙里被老和尚训责的小沙弥一样。 苏羽白先开口道:“前辈弄错了,小颉他不是我……我的男人。” 于血顿时仰头放声笑了起来,笑得几乎都快流出眼泪,“小颉,哈哈,哈哈!这称呼好生亲昵。姑娘啊,你用不着跟我解释,我王皿都懂,都是过来人了,怎能不懂你们这些晚辈的心思?” 魏颉感到十分奇怪,抬起头,发问道:“前辈不是姓于么?” 于血“嗯”了一下,解释道:“你就当我姓于好了,王皿是我本来的名字,现在已然不用,过去那个‘中原第三大刺客’王皿早就已经死了,现在就剩下一个‘幽寒玉龙’于血,还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世上。” 魏颉略微吃惊,瞪着眼睛,“前辈原是中原十大刺客排行第三的高人?” 于血不做回应,把手中的血灵满堂花送回金色剑鞘内,仰头望天,面色寂寥,慢慢说道:“我适才之所以要抖搂这么一手,并非单单想要一逞威风,只是因为我见到你们,就想起了我当年……和自己心爱之人一同行走江湖的时候。” 一身浓稠血衣的枯槁刺客长长叹了口气,“可惜我的那个‘她’,已经死了,我我能保护得了她。” 魏颉和苏羽白都没有吭声,静静聆听着前辈诉说。 “那时候我们遭到敌人围杀,我要保护我和她的孩子,所以出剑有所忌惮……” 天烛国第一刺客于血双眸含泪,“我亲眼看着我的那个‘她’被人一剑刺死,我无能为力……我就算有能力又能怎样?即使我后来把那群仇人都杀光了又如何?月儿已经死了,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已经死掉了,再也没法活过来了!” 魏颉见其情绪愈发激动,有些动容,轻声安慰道:“前辈,人死不能复生,你且安息。” 于血眼中淌下了两行泪水,自顾自继续说道:“我们的女儿,王敏,聪敏的‘敏’。月儿死的那天是深夜,后来敏敏思念母亲,只有一到了晚上,天上出来月亮,她整个人就会一下子变得异常冷漠,眼神呆滞,面无表情,就好似中邪了一般。我心疼宝贝女儿,就让她每日都早早的安寝,有一次傍晚,我让敏敏在房中睡觉,自己则来了庭院之中练剑,练了半个时辰,我折回屋子的时候,发现四岁的女儿已经不见了……” “我把自己的亲生女儿给弄丢了,我对不起她娘,也对不起敏敏,那会儿我想过轻生自尽,却最终没有付诸实际。我开始天南地北的寻找女儿,整整两年,一无所获……” 于血闭紧双眼阐释着,“我放弃了。独自一人来到了天烛,舍掉了王皿的旧名,化名‘于血’,开始靠帮北方蛮子杀人,当然,也只杀蛮子,中原百姓,我一个都不会滥杀。一晃就是十年,十年过去,我在天烛国挣得了名声,‘幽寒玉龙’于血的名号响彻北国,一举成为了十大刺客排行第一的大名人。但即使名气再大,声誉再旺,我的月儿和敏敏都不再了,我没了我的爱人、我的宝贝女儿,再多的富贵荣华于我又有何用?!” 于大刺客扭头看向魏颉,凝视着后者的年轻眼眸,一个字一个字认真说道:“是叫小颉吧,你要记住,有些东西是绝对不能弄丢的,就是死,也必须要护好!” 魏颉眼神坚毅,用力点了点头。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我的剑法名为‘霜寒神州’,而我的轻功嘛,则唤作‘血影神通’,是把自身与剑刃之上的血气与本命内力相结合,以绝大程度提高身法速度的秘术。”于血淡淡道,“小子,把你的剑伸过来。” 魏颉稍加犹豫,最终还是把自己的出鞘血灵剑递了过去。 于血将右手放在了血灵剑刃之上,倏然间,一股极度浓密的猩红气浪自其掌心摧出,不多时,已彻彻底底被朝天阙吸收完毕。 “这点儿血气,就当是我适才唐突佳人的赔礼了。”于血笑道,“我本想着杀掉杨二郎再走的,现在既然当阳城城已死,那么也我什么事儿了,十年了,我算是迈过心里的坎儿,也是时候回中原了。” 魏颉疑问道:“前辈这是要回大禹王朝找女儿?” 血衣杀手于血点了点头,“是啊,除了接着寻我女儿王敏以外,我还要去会一会那个号称‘轻功杀人双无敌’的天下第一刺客柯卿,来一场红衣杀白衣,看看究竟何人才是杀手界的老大!十年前我不敢去挑战‘白昼幽灵’,现在我敢了,反正大不了就是一死,我在北国天烛形销骨立了十年,还怕区区一死吗?” 魏颉看着眼前这位绰号“幽寒玉龙”,站在天烛刺客明断非等闲之辈。只可惜欠缺点反应能力,刚才那一剑我若是不留手,这位貌若天仙的姑娘,恐怕已经是一具白衣尸体了。” 魏颉低声肃然道:“前辈教训得是,晚辈还有许多做得不够好的欠缺之处。” “咱们做男人的,一定要保护好女人,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千万不要学我!” 于血语气严肃,“既然经验不足,那就多多实战,我当年就是缺乏以一敌多的战斗经验,才会让月儿遭了歹人毒手的。有个大好的实战机会就摆在眼前,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 魏颉好奇的问道:“前辈是说,当下有个能增加实战经验的机会?” “你就说敢不敢与我一同作战?” “上天入地,只不违背道义,晚辈无有不敢?”魏颉豪迈直言。 于血咧开嘴巴,大笑几声,道:“这眉山脚下,有约莫一千两百人的军队,悉数是镔铁战骑和披甲重兵,乃杨二郎自己养着的私兵。这等杀蛮子的活计,不知对你小颉而言,算不上有违道义?” 魏颉哈哈一笑,挺起胸膛,大声应道:“愿意与前辈同战!” 这日晌午,眉山脚下一千两百余骑兵重甲全员战死。 人马暴亡,尸堆如山。 战事结束后,于血孤身南下归国。 魏颉重返山间和苏羽白碰头,然后两人再度北上而行。 ———— 灌口郡当阳城作为天烛北庭名声煊赫的雄城,城内百姓不止二十万,而其中能单凭拳脚功夫出众,凌驾于寻常百姓之上的。 就只有城主杨歼麾下的武夫杨天险一人了。 但今日黄昏时分,当阳城里,来了一位大言不惭,号称“镔铁府头号武夫”的巨汉男子。 他摆出了一座比武擂台,说凡是能战胜得了他的,就以家传宝物“梵音宝玉”相赠。 据男子口中所说,那块从天而降的仙家玉石不仅能很好的呵护体魄,还能增强本命元神的稳固程度,实乃上品佳物,珍贵无伦,想要就尽管上来挑战,赢了就能取走。 由于此男子声名并不显赫,台下观众议论纷纷,竟无一名百姓认得这人。 台上那名体格魁梧雄壮的汉子以太岁战神之姿站立,他自报家门,冲着擂台下方大声喊道:“老子名叫华元罡,出身镔铁府,至今习武三十年,拳脚功夫横行天下。此生唯有一败,那就是败给了英雄折腰山的林老九!” 众人虽未听过华元罡的名字,但对于林清林老九之鼎鼎大号,那可完全能称得上是耳熟能详,家喻户晓。 一听此人居然与那“人间真武”林老九打过一架,且能战而不死,那无疑是位武艺修为顶尖的绝世大能,武道界里的巅峰传奇。 自称仅败于林清的华元罡嗓门愈加雄大,他放声豪言:“别说战胜我,太欺负人了。这样,谁能上来跟我打足一百个回合,就算他赢,便可拿走我这块‘梵音宝玉’!” 说着把那块泛着玲珑光泽的上品玉石拿出来晃了几晃。 台下众高手皆跃跃欲试,天烛境内最不缺的就是悍勇强能之辈,既然有重赏在前,岂有不去试试的道理? 输了不亏,赢了血赚! 接二连三的有人上去与那华元罡比武,可结果却是,不管多么强壮勇猛的蛮族汉子上了擂台,不出五十个回合,都被那姓华的三下五除二就给击败,然后像扔死狗似的给抛下了擂台。 很快战绩就已足足堆至了四十人之多,可这么多的败北之人,其中莫说百个回合了,连熬过五十回合后才打输的人都不存在。 这足可充分证明那胖大汉子的实力有多么高强,先前自封的“镔铁府第一武夫”的名号,貌似根本不是在吹牛,并非夜郎自大,而是有真才实学,拥有足够的资本和底气来摆的这一方擂台! 又在陆陆续续打败了好几个武者之后,有个在当阳城里可谓臭名昭著的小混混走上了擂台。 那混混名叫刘周,父母早亡,靠着吃百家饭长到了十四岁,奈何这小子秉性实在恶劣,手脚颇不干净,还没到十五岁,便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被人逮住后还死不承认,一口咬死自己就是没偷。 由于这混混少年销赃的本事不小,动作又麻利,所以好几次被抓后,总能蒙混过关,再加上他年纪尚小,成年人不屑与之过分计较,也就饶恕了他的扒手行径。 刘周每次被释放后,总说下不为例,但实际上却总也下次有例,偷东西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就这么一个叫人头疼的小混混,为了那块宝玉,今朝壮着胆子,上了擂台,问拳华元罡。 最终结局显而易见,那魁梧如山的大汉华元罡见挑战者居然是这么一个矮小瘦弱的毛头小子,浑没在意,单手应对,只守不攻。 这姓刘的小子手段果然够阴,一拳一腿都照着对手的眼睛、咽喉、裆部等地方袭去,别让打架都讲究一个“光明正大”,这小扒手倒好,怎么黑怎么来! 后来华元罡虽未被其击中哪怕一下,但心情也变得较为烦躁起来,便出了双手,一把擒住了那个小子,抱着少年刘周的肩膀头子,猛地顶出一记膝撞,所用之力并不大,但足以让那小流氓腹内顿时翻江倒海,疼得失声叫了出来。 若不是他已经一天没有吃饭,只怕是肚子里有多少就得吐多少了。 小混混刘周紧紧捂着肚子,表情痛苦万分,像条丧家野狗似的,挣扎着一点点爬下了擂台。 教训完这个不知天高地后的小子之后,华元罡志得意满,他仰天狂笑,嗓音远远放了出去:“还有谁敢与我一战?!” 岂料此言一出,旋即便有一个年轻声音自远处飘来:“我冯醉酒来与你一战!” 红绸剑仙御剑而至。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二章 落魄江湖上 天烛国北庭五府之一的镔铁府,该府州境内的纯粹武夫数目虽算不上甚多,但也决计是谈不上一个“少”字的,再加上北国天烛地界风土人情狠辣,血性魄力满满,本就不乏那些拳头够硬、胆子够大的勇猛好汉,那姓华名元罡的魁梧男子远道而来当阳城中心,那座不算多大的擂台刚摆出来还没多久,就陆续已有几近五十人上台挑战,都奔着击倒那厮去的,个个豪情满怀,勇武不俗。 其中大部分上台比武之人,他们都是为了那块堪称神妙通灵的“梵音宝玉”而去,人为财死;而另外一部分,则是为了一逞豪杰威风,过过拳瘾,或者就是很单纯的瞧那个叫华元罡的家伙不爽,想胖揍他一顿了。 且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再多的人上去挑战,接二连三向那初来当阳城的胖大巨汉发起冲锋,可无一例外,挑战者悉数败北,且最夸张的是,没有一个人能在与华元罡的战斗中坚持足五十个回合的。 人人俱是输得极惨,有几个甚至都被硬生生打得丧失了头脑意识,被朋友伙伴从高台上抬了下去,十分悲哀。 “亏老子还说你们只要能和我对上一百个回合,就算你们赢的,果然还是太过高看你们了啊!” 那挺身立在擂台上的华姓汉子张狂大笑道,“那我不妨把这胜利的条件再往下降一降如何……五十,只消能够堪堪熬过五十个回合,我便当场认输,怎样?这样可有人能从我手中拿走梵音宝玉吗?” 台下围观群众部分对华元罡修为手段之高超感到由衷震撼,觉得此人武道技艺既已如此强横,倒也担得起“镔铁府头号武夫”的头衔称谓;另一部分人则是觉得那姓华的壮汉未免太过飞扬跋扈,浑然不知天高地厚,固然是有较为不弱的实力,但竟然胆敢在当阳城里自视甚高到这等程度,必定有人出手刹其威风,搓一搓这厮的傲慢骨气,让他知道一下何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要知道,这当阳城城主杨歼杨二郎可是堂堂半步天罡境的巅峰强者,真正术法盖世,拳脚功夫自然也弱不到哪里去,只要显圣真君能够现身,一上擂台去,那个叫什么华元罡的家伙无疑会败得非常彻底,绝大概率会被揍一个屁滚尿流、七荤八素,然后灰头土脸的滚出当阳…… 可恶,这都快两个时辰了,怎的我们的杨城主还不出现? 众人翘首期盼着有人出来能好好痛殴一顿台上那厮,可结果等来的却是城中“名声”不小的混混刘周。 大英雄没来,来了个小流氓。 今年不到十五岁的小混混刘周可谓在城里臭名远播,几乎大部分百姓家庭都听过这个臭小子的龌龊名头,吃着街坊领居的百家饭方才勉强活到了今天,结果这小子不念邻居们的好不说,反倒还手脚不干不净,偷起了他们家中的东西。 而且偷得贼快,销赃销得更快,纵然抓住了也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最后只能放了他,不了了之,饶了这三只手的臭小子。 一次二次也就罢了,少年刘周被抓数次而绝不悔改,以至于此人之扒窃行径已然闹得是满城皆闻、人尽皆知的地步,大伙儿都对这个从小就死了爹妈的混蛋小子再也半分好感,生不出丝毫怜悯之心,觉得此子纵是暴毙于街头,那都是天罚。 当然,若是这个著名混混刘周当真需要大家伙儿的关心怜爱,那他应该也不可能去四处偷东西就是了。 别小看这个十四岁刘姓少年的身板这般细瘦,但其实这小厮打起架来倒也真的不赖,就喜欢干踢裆插眼这等下三滥的卑劣招式,别人打架主要是靠武力,他打架,则最看重的是能不能凭借“阴招”取胜,手段净挑黑的来,断子绝孙脚踢得那叫一个精准,中了一下那就是血赚,谁能受得了? 可惜这些完完全全不入流,上不了台面的垃圾招数根本奈何不了华元罡,那彪型巨汉论身高论体格,几乎都快等同于是两个刘周了,再加上修为境界和内力武学,这等不对等的战斗结果注定毫无悬念,刘周削尖个脑袋,上去自讨苦吃,就好比是螳臂当车,只能落一个被单方面吊打碾压的悲哀下场,绝不会有意外。 华元罡在单手应付了那个街头小厮一会儿后,汉子被磨光了全部的耐性,双手擒住刘周肩膀,一膝蓦然顶出,便让那个姓刘的小混混瞬间丧失战斗力,腹痛如绞,最后只能惨兮兮的爬下了擂台,宛如老狗。 少年刘周平日里便极讨人嫌,不少被他偷过东西或是有可能被偷东西的家庭,见到姓刘的被痛揍完之后凄凄惨惨的可笑模样,都觉得实在太过大快人心,简直爽得飞起! 虽然盼了半天没能盼来当阳城主杨歼,只等到了个活该蹲大狱的小流氓刘周,但能瞧见这刘周被人打得如同断脊之犬,爬着下来,那也算是不亏。 直到两个时辰过去,擂台之上的巨汉华元罡仍是未尝一败,连能与之相较五十个回合的强劲对手都没有出现,那块极度珍贵的天落宝石梵音一直没能送得出手。 此时的台下百姓们已不再聒噪,基本上已经对其口中所说之言,“今生只败于林清之手”这句话信了十之八九了,觉得恐怕应该是真的了。 如此天之骄子,如此武道大能,只要不遇到像杨铁钊、杨二郎这样的顶尖强者,那确确实实是能够保持全胜战绩,难觅一败的。 镔铁府第一武夫华元罡再接连战胜了那么多敌手之后,胸中已被洋洋自得的豪气填满,只觉自己果真便是这天地间的武学至尊、战斗王者,足可称一句“横行镔铁无敌手”,擂台摆了出来,偌大一座当阳雄城,却连半个能看一看的对手都无,那可不就是真正的全无敌手么? 纯粹武夫华元罡立在高高的擂台之下,高高在上,俯视着台下众生,恍若尊神,他冲下方暴喝一记:“还有谁敢与我一战?!” 其音若奔雷,滚滚震耳,似要以此嗓门来镇杀苍生。 唯我独尊,我华元罡就是这座镔铁府的神明! 怎料这句话刚出口没多久,便有个听起来颇为年轻的声音从远处飘了过来,来势极快,便好像第一个字时和最后一个字说出口时,已前掠了极大的距离。 只因来者并非走路,也非奔跑,而是御剑而行! 那名身穿鲜红绸缎的年轻剑仙,外貌俊朗非凡,脚下踩着一柄御风悬空的赤刃长剑,剑刃可谓极为精美,剑身之上有异常浓烈的血腥之气,在半空中前冲奔袭,剑柄尾部划出一条极长的纤细流萤,呈血红颜色,极度华丽霸气。 年轻人风姿绰约,他口中大声应道:“我冯醉酒来与你一战!” 人人均仰头望向上方,去仰望那一袭潇洒绝伦的红绸剑仙。 试问这世上,有哪个男子不对御风驭剑的剑仙心神往之? 那等超拔流俗的仙家身姿,不知在梦境之中反反复复出现了多少次,想不到今日,竟然真真切切的目睹了剑仙现身的“仙家”一幕! 不多时,那红绸剑仙已稳稳地落至斗武高台,来到了那名摆出这方大型擂台,并广邀城中豪杰义士来挑战自己的魁岸汉子面前。 华姓大汉高高挑着双眉,眯起眼睛,凝视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了小半个头的年轻小子,将之上上下下都仔细打量了一圈,然后“哼”了一下,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小子到底是男是女?若是男的,怎么长得这般秀气骨感?若是女的,怎么没胸?若是女扮男装,小心老子打赢后扒光你的衣裳!” 此言并无让那“冯醉酒”感到丝毫难堪,不甚尴尬,只因其自打娘胎里落地便是这等男生女相,天赋使然,无伤大雅,自己虽是真真正正的男儿身,却身段苗条颀长,长相十分柔美,更像是闺秀女儿。 这点世间稀少的容貌特征,颇有遗传自其声名煊赫的亲生父亲魏魁,那位姓魏的沙场大英雄的面部容貌同样极是不俗,远远超过普通男子,虽不至于像“天下第一美男子”聂柔那般招蜂引蝶,但却也足可迷倒万千少女的芳心,若非如此,盈盈岛岛主沈腰又岂会愿意一等就是十年? 忆往昔峥嵘岁月,犹然记得那年尚未被大禹王朝中央器重而封为“狼煞大将军”的魏魁,曾率领过民间自营军队倾力抗击北虏,那个时候的他,就凭靠着自身的俊貌美肤,赢得过所谓“美将军”的有趣绰号,顾名思义,就是说将军魏魁之长相端的是俊美非常,有若绝世美人,乃一介美人将军。 这事儿起初魏魁对此感到十分头疼,不知该怎样处理,甚至觉得自己是否应该像历史传说当中,昔年王朝初辟时的那个无名“剑神”一样,带着个假脸面具上阵杀敌,不让人瞧见自己的真实容颜。 后来魏魁在把自己的顾虑想法与结义三兄弟之中的大哥,即那位人称“玉面人龙”的东方梧桐说了之后,相貌同样美不胜收的东方将军顿时哈哈大笑,拍着三弟的宽厚肩膀,说贤弟生来有天人姿容,那是老天爷的恩赐奖赏,做甚要用面罩遮掩起来?美玉蒙尘,完全没那个必要!咱们乃是冲锋陷阵的战场武人,比拼得是武艺战力和排兵技法的高低,只要能打得赢胜仗,那就是好将军,谁会在意对面之人长相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又不是媒人带着相亲,还要瞧瞧脸上五官如何。 于是魏大将军便听了东方大哥的话,从那天开始就都始终保持着悍勇作战的无上态势,一次面具都没有戴过,因为杀敌时猛戾绝伦,故此在两军对垒之时,对方只会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应战扛敌,而从来不会去在意那魏魁的脸是像男人还是像女人。 那姓魏的就算真是个女的,就冲他那般勇猛无敌,也该视其若勇士男儿。 再后来,魏魁被禹朝中央朝廷收编,成了名副其实的王朝北伐大将军,再也无人喊其“美将军”,魏无敌得赐封号“狼煞”,此大号之意再明显不过,即是足可令北国狼蛮族人望风而逃,视作夺目煞星一般的超级恐怖的存在! 寒面银枪俏魏魁,夺命狼煞魏无敌。 那名御剑飘至的红绸剑仙“冯酒醉”,即是狼煞大将军魏魁唯一的儿子,貌似谪仙人的美男子魏颉。 此假名出自书生杨春《六月飞雪集》里一首诗篇,诗的名字叫做《江湖》。 落魄江湖上,人疑是谪仙。 四时逢醉酒,何处不可眠?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三章 代师收徒 自称“冯醉酒”的剑仙魏颉来到擂台之上,巍巍然直面纯粹武夫壮汉华元罡。 结果还未出言,便被那个彪型大汉用无礼的语调,肆意嘲讽其相貌男女不辨,男不像男女不像女。 遭到此番恶意嘲弄的魏颉不着急吭声,先是缓缓将手中血灵剑插回金色剑鞘,随后挺胸而笑,扬着俊美下巴,笑吟吟的反问道:“你问我是男人还是女人?呵呵,那我倒要问问你,你是人还是畜-生?若是人,怎的这等野蛮且粗鲁,丝毫无半点儿人类该有的基本礼貌?若是茹毛饮血的畜-生,那又为何不四脚着地?半人半兽,岂不贻笑大方?” 被讽刺为“半兽人”的华元罡起初先是一愣,旋即便勃然大怒,火气中烧,他狂喝一记“找死”,也不再多言半句废话,风声骤起,罡气雄浑,汉子迅猛递出一拳,直轰魏颉首脑,势大力沉,准心中央正是眉心! 魏颉面对此记拳法,仅是脚步横挪,微微侧身一闪,甚至连脑袋都完全未有任何偏移,便轻轻松松躲开了这一记凶猛无俦的霸气拳招。 与此同时,红绸年轻人周身上下迅速生出了两股异样真气,绚丽无边,一紫一红,紫气为幻魔真气,而那股“红”气,则是自身先前早已储备着的,以及天烛第一杀手“幽寒玉龙”临行前所增之浓稠血气,两两融合。 魏颉而今才不过二十一岁,已是六阶凝丹境仙品剑修,毋庸置疑,乃不世出的武道天才,他依靠着三尺玲珑心的无上神通,对天底下任何功法大抵都可做到过目不忘,看一遍学会八成,看两遍全部学会,连第三遍都不用看,浪费眼睛。 他将从武神林清那里偷学的“幻魔身法”,与从刺客于血身上领悟来的“血影神通”,两门凌驾众生的是选错了路的江湖门派下场无需多说,他们几乎无一例外全都沦为了折腰军队铁蹄之下的凄惨亡魂,有些更加夸张些的,因为反抗过分激烈,甚至连宗门的名字都被诸葛长怀动用皇族特权,给从历史上彻底抹去,连存在过世上的痕迹都能不余半分! 英雄折腰山,可令天下英雄竞折腰。 这话绝不是一句饭后笑谈,其后所蕴藏着的斑斑血迹和人间泣泪,实在已多得不可详说,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比较幸运的是,华元罡所在的门阀“枯骨门”选对了,没有选择和折腰山对抗,而是在有着铮铮铁骨的宗主华铁骨的带领下,主动放弃抵抗,归顺投降,受了邪宗魔派的招安,成了折腰山的一个附庸“下宗”,任人使唤。 华元罡作为老宗主华铁骨最得意的弟子,被华宗主当成爱子一般的徒儿,他自年幼时勤勤恳恳习武,却从未真正踏上过江湖,只因其恩师华铁骨认为江湖历来风波恶,人心道路多艰难,若想要保持脊梁挺直,足够硬气的活在天地之间,就需要有足够强横的实力,如若实力不够,贸然出门闯荡,只能换来个落魄而归,或是死而无坟的悲哀下场,淹死在江湖的洪流之中。 这也就是为何华元罡分明铁拳无敌,依旧还是无一人听闻过其名号的原因了。 对于整座现已沦为折腰山门下走狗的枯骨宗门而言,他华元罡,就是值得被温存雪藏起来的“最终兵器”。 只有华元罡还活着,世人才有可能再了解到枯骨门这一武道门派,枯骨门老门主华铁骨一辈子的习武心血才不至于白白浪费,不至于带着满腔悔恨和哀怨,死后化作一具曝尸荒野的枯骨。 自宗门被折腰山揽入麾下之后的这些年来,华铁骨爱徒华元罡都在闭关潜心修行,苦练一门唤作“锁心天罡诀”的秘密武学,这门折损阳寿的武功是华元罡自行演化而生的秘术,练习此功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等到自己出关之后,以拳脚杀力,战胜折腰山老九,号称天庭武神转世的林清林老九! 可惜没能功成,他刚一出关,便从镔铁府赶至折腰山,向真武峰峰主林清发起了挑战,那一战,初出茅庐的华元罡惨逢人生第一败,败得极其彻底。 折腰山林老九仅用单手应对,华元罡如何对付的刘周,林清就是如何对付的华元罡。 中年武神轻描淡写的破去了枯骨门最强武夫的全部招式,然后像大人欺负小孩儿似的击败了前来问拳的华元罡,而且最终那位素来因杀人手段血腥残忍而著称的林清连死手都没有下,只是双手负后飘然离去,并从空中传落一句话:“不妨等你跻身天罡境了,再来与我一战!” 那场堪称惨无人道的败北之后,心境本就不俗的华元罡并未自暴自弃,而是开始找寻自己的不足之处,他给自己总觉出了两点,那是自己败北的根源成因。 一是拳腿招数的攻速尚不够快;二是缺乏壮士断腕的必死决心,脑子里只想着怎么去赢对手,而没有想过一旦自己输了以后会如何? 人生初败交于林清之手后,华元罡这才彻彻底底明白过来,与人厮杀决斗,绝不光是一较高下那么简单草率,那是一定会分出生死的!等其中一方输了,那么“生杀予夺”的大权便会落入另一方的手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 那场惨败于折腰山真武峰的战斗已过了许久,华元罡自认拳脚功夫的速度已大幅提升,且心态已调节得足够完善,能够应付得了再恶劣再残酷的战况…… 原来只是错觉而已。 在与红绸剑仙交手的这场不对等的打斗中,华元罡再次十分清晰的认识到,原来自己的武学招式还差得太远,速度太慢,威力太低,连贯性太差,实战性太弱,可以说一无事处! 而且不单单是武艺相较敌手差之远矣,就连心态上面都有着极大的不足,原本华元罡以为自己能够应对战局劣态的不良心境,可只有在真的与轻功内力均在自己之上的敌人打斗以后,他才能够充分而显著的意识到,自己还差得远,太远了。 那套苦练多年的“锁心天罡诀”算不得什么上乘功法,因其过分损伤身体,严重影响练功者的阳寿,此功是一种强行催开心脉,以极速磨耗寿元的方式来在短时间内增强战斗力的手段。 可就算当真一如功法那样,能够开辟封锁闭塞起来的心脉窍穴,强入天罡境,那又如何? 即使攻速和拳腿杀力又往上攀登了一个境界,又能怎么样? 还不是一样打不中那袭该死的红绸?! 因为已经超过了五十个回合,按照刚刚擂主自己亲口所说,过了五十回合,那就须当场自认败北,交出那块梵音宝玉,故而此刻已有围观群众叫了起来,喧哗声吵闹不停,都在喊着华元罡你已经输了,应当快快认输才对,休要丢人现眼。 可华元罡眼下已近乎发疯,哪儿还管台子底下那群人们的声音? 此时此刻其精神状态,与那些走火入魔的可悲修士差不了太多,都是一般无二的疯若狂魔,两眼发红,充满了浓浓赤血,欲要整颗爆裂开来! 那是寿命飞速流逝所必然导致的症状。 为何会变得如此癫狂不堪? 原因在于那个化名“冯醉酒”的年轻人,他在实战中居然不可思议的使出了折腰山老九林清的武学技艺,那些传奇般的近身搏杀技巧,无疑将华元罡深埋于内心深处的那份恐怖给解刨了出来。 穿膛爪只攻胸膛,诛心手直袭心窍,碎丹拳猛攻丹田,裂骨神腿可断腿骨,剔骨剥筋屠龙手…… 这些妙绝天下的武功招数通通都是林武神的强横功法,其中有不少招式,那日在真武峰上,华元罡都真切万分的亲身体验见识过,知道那些杀招所攻的部位以及功法特色。 即使知道,也怎么都按耐不住胸中油然而生的那份可怕的惧意,汹涌澎湃,持续上涨。 身子微微战栗颤抖,头脑中不断闪现出武神林老九的狰狞外貌,那不是人,那是鬼神! 由于使用锁心天罡诀而消耗了过量的寿元,华元罡的精气神开始极速流逝,只见其原本庞大魁梧的巨汉身躯,随着战斗的推进,逐渐变得愈发瘦小,已不比那个红绸年轻人要结实高大多少了。 然则肌肉量虽变得越来越少,拳招的力道和速度却依旧未有衰减,甚至还有一点点往上增加的趋势。 当然还是难逃被那袭红绸吊打的可怜态势。 穿红衣裳年轻人满身皆是紫红绚烂真气,姿态轻飘,鬼魅无形,攻速之快,肉眼难以捕捉,拳腿递招之间几无间隔,力道则始终控制再一定的水平,就好像有在刻意下压着拳罡劲道,不致太快击败敌人,少了更多的打斗乐趣,会赢得很没有意思。 类似于红猫戏耍老鼠,压根就没把对方都当敌人看待,羞辱至斯,已无可附加! 这个名叫冯醉酒的年轻剑仙拳脚功夫盖世,而其这份丧心病狂的作战态度,倒是和那“杀人大魔头”林清像了九成。 正因为态度相似,出招所用之功法武学也颇为类同,这样心神崩溃的华元罡于恍惚之间,竟将魏颉认成了那位折腰山天罡境武夫,真武峰峰主林清。 “林清,我乃枯骨门门主华铁骨得意爱徒华元罡!今日我要再度问拳于你,以振我宗门雄风!” 神智迷乱的华元罡错把魏颉当成了林老九,朝那袭红绸嘶声暴喝,若怒狮狂啸,霸道至极。 台下观众都当那个姓华的纯粹武夫已然得了失心疯,不再是正常人。 曾在耶律王府门口亲手杀掉了林武神的魏颉此刻微微一笑,应声叫道:“林清接拳!” 华元罡又喝出一声,再无忌惮的施展门派内部最高秘法,枯骨神功。 此功乃门主华铁骨的不传之秘,整个宗门内仅有华铁骨和华元罡两人能够使得出来,不传之秘,当属最终杀手锏! 一旦用出了这一招式,虽能瞬间湮灭对手性命,连地煞境强者结结实实被击中后,都注定难逃一死,但作为代价,施功者也必定会在未来三年内承受莫大的肉体痛苦,那份不亚于扒皮抽筋的剧烈痛苦若能咬着牙挺过去,那就万事大吉;若挺不过去,则会在强忍无限疼痛之后,以浑身筋肉化作僵硬枯木状纤维的状态死去,亡命之际恐怕连具完整人型都不会有,可怕无比。 可纵使代价再大十倍,对于华元罡来说,全都不值一提,毕竟他心中只有一个坚定不移的铮铮信念,那就打败林清林武神,弘扬枯骨门武学大道,重振宗派往日的传世雄风! 华铁骨之徒华元罡毅然决然使出“枯骨神功”,右手五指成钩爪,狠狠袭向那个身影如鬼的红绸男子,直扑面门。 那年轻剑仙这会儿终于不再闪躲逃避,正面应对这一发杀力无双的爪击。 在即将为手掌之上枯木真力触碰前的那一刹那,魏颉极速扭转真气流动,走向瞬息发生了惊人大变。 大还施功。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华元罡未及反应过来,就已十分惨烈的遭了自己武学的“毒手”,那门呼吸间便可杀人的枯骨神功,就那样倒行逆施在了华元罡自己的身上。 身材体格本就已消瘦不少的华元罡发出一声悲绝惨呼,随后那个出身镔铁府的华姓武夫呜呼哀哉,整个躯体开始快速“萎缩”,形同树木草野枯槁腐朽一般,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许多皱纹,变得干干巴巴,肌肉量从不多的底层状态,直到转为不余纤毫,一块不剩,骨架上头只留下一层发软皱巴的烂皮,呈现焦黄朽木般的色彩,腥臭难闻。 常年以武神林清为假想敌刻苦修行的武夫华铁骨,到头来还是丧命于林老九的“大还施功”之下。 时也,命也! 红绸剑仙击毙敌手后,迈步凑近上前,从华铁骨尸体的衣服中掏出了那块光彩依旧的梵音宝石,把彩石在鲜红绸缎上擦拭了几下,使之愈发焕彩美观,他咧嘴一笑,自言自语道:“这东西果然漂亮,拿去送给苏姐姐,她一定喜欢。” 就在此时,那个适才被华元罡打得走不动路,只能爬着下去擂台的小混混刘周,也不知从哪里捧来了一个酒坛,里头满满当当都是好酒,他双手抱着沉甸甸的坛子,神色匆匆上了高台。 刘周先把酒坛搁放在了地上,而后猛地双膝跪地,“砰砰”的朝着那袭红绸磕起了响头,极是用力,似要把木板砸穿。 魏颉略微一惊,不知这个矮小细瘦的少年意欲何为。 在城内臭名远播的小流氓刘周一边磕头,一边诚恳大喊道:“剑仙老爷,剑仙老爷!求你收我为徒吧,我什么都肯做,只要你愿意收我做徒弟,我定会当牛做马来报答……” 魏颉笑了笑,一把将那少年从地上拉起,低下头,看着刘姓蛮族少年的眼睛,淡淡的说道:“我从来不收徒弟,别给我磕头了,没用。” 刘周急得眼泪都要掉落下来,他不忍大好机会在眼前溜走,仍旧愁眉苦脸,坚持哀求道:“大老爷,求求你了剑仙大老爷!我真的想要习武,我也想成为你这样的剑仙高手,一个人能打好多好多人的大高手!我,我……” 说到后面泪水不自觉的淌下,少年已然泣不成声,“我不想让他们再看不起我,我也想当英雄,我……我发誓再也不偷东西了,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魏颉搓了搓细瘦少年那乱糟糟的头发,微笑道:“这天底下,可没有你随便立个毒誓,别人就一定要收你当徒弟的道理啊。” “那该怎么办啊?!”刘周泪流不止,“剑仙大老爷,你要怎么样才肯收我为徒?” 魏颉摇了摇头,“我是肯定不会收你为徒的,但是……这样吧,小子,你跟我走。” 语罢,红绸年轻人手指轻轻弹了两下,血灵青霜两柄腰间佩剑倏然出鞘,在心剑御使和灵气驱动之下,悬停于半空之中。 魏颉一下子便把刘周拽到了血灵朝天阙的剑刃之上,自己也跟着跃至神剑青霜的上面。 此画面,像似了那天在濠州落剑城,天庭剑仙杜擘用仙剑青莲载驭魏颉时的熟悉场景。 今时不同往日,主导者由杜大剑仙转而变为了魏颉。 刘周生平头一遭站在剑上,无不大惊失色,身子有些难以平衡,摇摇晃晃,险些从刃身之上跌落。 魏颉快速握住了少年的右手,将之扶稳,红绸年轻人轻笑一声,原封不动照搬了那日剑仙杜擘的言语,说道:“当心点,别成千古第一个从飞剑上面摔下去跌死的人,那可太过丢人现眼啦!” 刘周吓得脸色苍白,用力咽了下口水,小声应了句:“是。” 血灵青霜双剑御风而飞,两柄长剑之间的距离保持不变,魏颉也紧紧握着少年刘周的手,两名御剑之人向着同一个方向掠去,电掣风驰,耳旁有劲风猎猎。 红绸剑仙带着刘姓流氓少年,驾驭飞剑,来到了当阳城中大黎国女子剑修苏羽白安心休养,歇息疗伤的客栈二楼屋室。 二人不走正门,从窗口位置进入了里面。 古往今来的大英雄们,从来都是不走寻常路的。 来到屋子里头,魏颉简单跟苏羽白讲述了自己适才在城中心的所见所闻,从衣兜中掏出了刚得来的那块玲珑幻彩的梵音宝玉,作为礼物赠了出手,讨得苏姐姐一片欢心。 魏颉送完美玉,自觉这一场擂台战打得十分过瘾,然后又去放在床边的行囊包裹里找了找,取出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慷慨的递给了当阳城混混少年刘周,笑道:“喏,此乃‘灵犀语术’的功法秘籍,练成后可驯服万兽,策驭世间生灵。这本册子的主人公冶锦是位大名鼎鼎的中原侠盗,他曾经跟我讲过,让我日后若能遇到个灵性尚佳之人,便把这功法传了他,帮忙捡个徒儿。我也不知道你小子有无所谓的灵性,但既然你有心改过自新,励志向上,那我就当这个好人,代师收徒,帮着公冶兄收你这个徒弟了。” 大喜过望的刘周接过了小册子,忙不迭下跪叩首,磕头捣蒜,叫道:“多谢剑仙大老爷的恩泽,我刘周定当好好修炼此功,绝不辜负老爷的好意!”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四章 幼不幼稚 天烛北庭有五大府,镔铁燕云大汗珍珠莽苍。 镔铁府最多珍惜矿物,从来不乏金银铜铁锡五金之属,是北国极其重要的军事材料生产地。 燕云府本名“幽云”,多马匹,多骑兵,自古燕云飞骑甲天下,雄镇北天。 大汗府乃天烛北庭皇都上京所在的州府,“大汗”即是天烛国人的皇帝,由女帝诸葛长雅坐镇。 珍珠府面积极大,仅次于莽苍府,有一条浩浩荡荡,绵延万里的珍珠大江横亘在内。 莽苍府位于极北之地,幅员最为辽阔,满满的全是草原冰雪,人烟颇为罕见,适宜流放和苦修。 这一日,魏颉和苏羽白二人骑行来到了北庭燕云府,策马登上了该地南部的燕云山。 燕云府燕云山。 那年燕云府还叫做“幽云府”,那时候的中原最大帮派,丐帮的帮主姓焦名峰,为人极是慷慨侠义,天下英雄皆对其敬佩有加,视作楷模,曾有“行侠不识焦峰,成了英雄无功”的说法流传于世。 后来那位名为焦峰的豪杰义士意外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世,他竟然原是北地龙蒙族儿郎,并未土生土长的中原人,于是焦峰在踌躇数日后,忍痛含泪辞去了丐帮帮主一职,在和大禹王朝内部的各路武林侠客一一作别后,孤身来到了天烛国,和同族人一块儿生活,游牧打猎,养牛放羊。 因某些机缘巧合,焦峰结识了当时的北国先帝诸葛君贡,二人拜为结义兄弟,诸葛为兄,焦峰为弟。后来上京城有逆党挑起叛乱,动荡国势,囚禁陛下于笼内,那焦大英雄听闻兵变发生后,亲自率领“燕云山十八飞骑”,千里奔袭赶赴大汗府,以深湛武艺和通天修为,轻轻松松诛杀谋逆反贼,将那些不堪一击的老魔小丑通通剿灭殆尽,救下了被关在笼子里面的诸葛君贡,成为救驾大功臣,功名赫赫。 再后来,天烛国发起南下侵略战争,诸葛皇帝给焦峰册封了南院大王的职位,赐其重兵,准其率众南侵,占得征伐第一功。可焦峰毕竟曾是中原丐帮帮主,与中原旧友恩义尚在,又岂能忍心向昔日故土以及曾经的“手足兄弟”挥刀相向? 焦峰左右为难,宁可最终沦为阶下囚,也绝不肯去带兵打仗,残杀中原无辜百姓。 那天在故交好友们的睽睽众目之下,从牢狱之中脱逃而出的焦大王,以莫大武力挟持诸葛君贡,用皇帝的无上性命做威胁,逼得那单于折支立誓,六军辟易北撤,十年内绝不再南下侵扰。 完成这件足可名传千古的天大义事后,焦峰于燕云山北峰悬崖处,以注满本命真气的断箭贯穿心口窍穴,心脉瞬时绝废,脏器毁弃,一代豪侠英雄,就此殒命! 天烛皇帝诸葛君贡念及和焦峰昔日的结拜之情、救驾之恩,履行了承诺和誓言,果真在未来十年内,无有一兵一卒踏入南朝疆土,与大禹王朝相敬如宾,且换掉了幽云府的旧名,以焦贤弟葬身之所的燕云山为名,改为“燕云府”。 燕云多生好儿郎,峰弟今已命殒亡,天高地阔气茫茫,剩孤一人独称王。 这日黄昏,魏、苏二人追寻英雄亡命故地,骑马来了焦峰自戕身死的燕云山北峰悬崖。 西边苍穹暮色低垂,一抹残阳余晖与血色晚霞融为一体,有那吞天沃日之景。 山崖峭壁亦被落日光辉映照,笼罩于一片朦胧柔美的光亮之中,如梦似幻,好不真实。 魏颉和苏羽白皆已翻身下了坐骑马背,红绸年轻人立在陡峭崖边,身边是那名身着琉璃白的大黎女子,魏颉安安静静的抬头仰望天空,眼神平和,心中思绪万千。 他想起了那日傍晚时分,在长公主山痛思崖上练剑之时,有幸见到了白虎帝君转世的人间剑圣嬴秋,那份机缘实在太大,若是没有嬴老前辈在武道之上的提携帮助,魏颉莫言抵达至如今的不菲成就,恐怕连活没活在这个世上都还要另说。 一晃那么长时间过去,而今的自己已有了凝丹境的仙品修为,虽然和嬴老爷子还完全没有什么可比性,但也强得有点水准可言了,至少前辈看到当下的自己,言语中或多或少能有几分赞许的意味。 红绸剑仙蓦然张开了双臂,大叫一声:“飞剑出袖!” 似有言出法随,深蓝、墨绿两条细小飞剑倏忽间自魏颉两个衣袖中极速蹿出。 此乃嬴秋大弟子李太清所赠的通灵宝物,冰塞川与雪满山。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这一路行来,历经了那么多的磨难,走了那么多的“歧路”,无有歧路亡羊,也未效那穷途之哭,能平安的活到今天,实属幸运,幸甚至哉! 记得魏颉初遇嬴秋之时,不过只有三阶百尺境的修为,若非有蜀道御剑歌的功法秘诀,压根不具备御使飞剑之能。 此时年轻人已有六阶凝丹境的仙品境界,可随心所欲驾驭长剑御风远游,无须内力,飞剑灵气所向,即是剑尖杀力所指,千米之外取人头颅轻而易举,剑仙风采,盖世无匹。 想起那会儿的自己被“阳生真人”公羊重器遣人打了足足两千下沾水皮鞭,又被罚到痛思崖闭关思过,委屈郁闷,借酒消愁愁更愁,日子过的半点儿意思都没有,看不到前路,基本上没有什么未来和远方可言。 有的就只剩下眼前的苟且偷生,寄人篱下低人一头,受人掣肘遭人算计,随时随地都有性命之虞,搞不好一觉睡醒,屋子就被烧了,险些丧命于火海。 现在的魏颉有多么潇洒快意,那个时候的他,就有多么困顿艰难,如陷泥沼深潭里难以挣脱,仿佛越动,就会陷得越深,直到淹没脑袋,彻底窒息而死。 魏颉不禁胸中感慨无限,叹出一气,喃喃自语道:“活着,只有活着的人,才配谈论将来啊!” 立在一旁的白衣苏羽白扭过头,忽然发问:“小颉,你将来想做些什么?” 魏颉低头思考片刻,抬头笑道:“权且先看看去了炎神山焦叶寺以后会怎样,我的那个‘逆运之机’究竟什么。若是北方火之圣地也没能让我的命运发生甚么大的变化,那我便去参军,哪儿都行,凉军可以,驻扎中原北疆也可以,只要不白废了这一身武艺就好。” 苏羽白笑了笑,又问:“只是想当个出死力气的小兵?不想当带兵打仗的威风将军?” 魏颉跟着笑了起来,如实说道:“想也肯定是想的呀,但这将军哪儿有那么好当的?我爹他当年也是从底层干起,多年辛苦积累,点点摸爬滚打,这才做到了王朝的狼煞大将军。我诚然比不过我爹,也不奢求太多,更不指望着能有朝一日率军驱逐胡虏、收复中原,只求着别对不起自己的姓氏就好。” 年轻人转移话题,“苏姐姐,那你怎么说,等手刃了暮春禅师,给你爹报了仇之后呢,作何打算?” 白衣如雪苏羽白注目凝望着山崖底下,淡淡道:“回国呗,回大黎国去。我爹爹黄雀真人是大黎道统第一人,万里行宫的当代掌教,原本深受皇族段氏的器重,高元簪那恶贼谋权篡位后,举国重佛贬道,我爹的万里行宫也被那群该死的臭和尚霸占了,我回去以后肯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夺回行宫,毕竟那是我爹一生最宝贵的东西了……” 见苏姐姐脸色有些低沉,魏颉试图出言开慰,突然不远处有个颇为刺耳无礼的嗓音传来:“崖边的那两个人,哪儿来的杂-种?敢占你宁爷爷的修行之地?!” 转头看去,一个穿着黄色锦绣袄子的男子大大咧咧躺在一张床上面,由八个小喽喽费劲吧啦的一步一步抬至了这里。 凑近后看得真切,那男子长了副极为丑陋的面貌,龅牙马脸,且面白无须,说话嗓音也尖尖的,宛如宫里出身的太监一般。 “喂,本大爷在跟你们讲话呢,耳朵聋的吗?能不能听见?!” 那名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的宁姓男子扯着嗓门叫道。 此时的魏颉已然收起了飞剑,姓宁的男人没有见到其适才御使两条细小飞剑的“剑仙风范”,故而犹有趾高气昂的余地。 未等脾气挺差的大黎女子苏羽白出言,红绸剑仙魏颉率先冲着前头朗声说道:“宁大爷,小的不知这儿是您老人家的地盘,颇有冒犯,还望赎罪。” 那宁姓男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在床上翘起了二郎腿,晃了晃脚,伸出手指扣了扣鼻屎,“你这小子,倒也懂点礼数,你边上这女的怎么回事啊?见到我宁马寺宁大爷,还铁了张脸,装得这般桀骜不驯?” 苏羽白眼神如刀,似要顷刻杀人。 那个唤作“宁马寺”的家伙仍是没点儿眼力价,殊不知已然大祸临头,那厮眯着眼睛笑道:“话说这小妞儿长得是真漂亮,不错不错,本大爷正好缺个媳妇儿。这样吧,你小子给我滚下山去,饶你不死,女的留着,给我当老婆,哈哈!” 苏羽白语气冰冷至极,十分刻薄的骂道:“你一个下巴上连胡须都没有的人,多半不是太监也胜似太监,还娶什么媳妇儿?有那个功能吗?” 一旁的魏颉听闻此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下颌部位,发现已经有了些许的胡茬,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暗中松了口气。 宁马寺登时便被苏羽白此言激得暴怒,“噌”的一下从床上弹射而起,一个鲤鱼打滚跃至了地面,稳稳站立,两眼中充满熊熊怒火。 他因生来不长胡子这个外貌特点而常年自卑,眼下被人揭开了痛伤疤,扯碎了遮羞布,无不恼羞成怒。宁马寺捏紧了双拳,厉声暴喝:“你个贱-女人可知道老子是谁吗?!” 苏羽白冷冷的回应:“我知道,宫里办事的小太监嘛,叫你妈死,对吧。” “是宁马寺!”宁姓男子嗓音激昂,“而且老子不是太监,老子身子骨硬朗得很,一夜弄你七八次根本不在话下!” 苏羽白冷笑道:“越是不行的人,越说自己可以,内心自卑嘛,需要找借口来掩饰事实。” 宁马寺情绪失控,他仰头大喝一声,旋即脚步腾挪,已若饿虎扑食般朝前猛袭过来。 双拳上有拳罡涌动,可谓迅猛无伦。 两臂挥舞间,竟催生出了阵阵磅礴真气,若两条矫健蛟龙在手,杀力强绝,显然并非庸俗之辈,乃宗师之流! 眨眼光阴,宁姓汉子已掠至白衣女子身前一丈之距。 “放着我来!” 魏颉叫出一声,抢在苏羽白杀人之前出手,猛地在那男子的小腹部位踹出了一脚,这一下仅用了不到一成的力道,甚至连本命真气都未如何使用,便十分顺利的将敌人远远踹得飞了出去。 怎料那宁马寺被魏颉一脚踢飞出去后,身形灵活至极,摔砸在地后,快速于地面打了个滚,极为巧妙的化解了那一脚的威势,并未受到多大的创伤,形若皮球。 然后再度前冲而来! 魏颉面带笑意,暗自赞了一句“这功夫倒也不赖”,同样奔着敌人猛掠上前,红影如风。 宁马寺满脸亢奋神情,就好像挨了一脚后令他变得愈加激动快活了一样,满身拳罡很快便攀升至了着,冰塞川雪满山两柄飞剑掠出,抵在了宁马寺头颅两侧的太阳穴上,只消往里扎上几寸,性命必然当场丢失! 宁马寺已骇得是面如土色,肝胆欲裂,身子没办法移动,嘴唇颤抖个不停,已几乎恐惧得说不出话。 这会儿苏羽白也走近过来,她看了看被踩在地面上的宁马寺,又对着魏颉不解的问道:“小颉,留着这冤-孽作甚?快快杀了,图个眼前干净不好么?” 宁马寺差点万念俱灰。 魏颉微笑着摇了摇头,冲地下那名断臂男子询问道:“姓宁的,你可是这座燕云山的土匪头子?” 宁马寺一脸苦相,“不,不是的,我不是土匪,我是神气门的门主,我们这宗门现已归折腰山管辖,属于英雄折腰山的附庸门派。” 魏颉“哦”了一声,抿了抿嘴,淡然道:“大差也不差。你们神气门可有像什么祖师堂啊,议事大厅之类的地方吗?” 宁马寺快速点头,忙不迭应道:“有的,自然是有的,需要小的带路吗?” “嗯,你带我们去吧。” 魏颉缓缓松开了脚,弯下腰去,伸出手用往宁马寺的体内送入了小部分“青龙真气”,大幅加速其伤口的愈合速度,不至于因失血过多而昏厥,又向那八个已经快吓得呆掉的小喽喽招了招手,说道:“把你们的宁门主抬回去吧。” 就这样,两臂残废的宁马寺又被八名手下小心翼翼的抬上了那张床。 魏颉匆匆翻身上了赤骥的后背,苏羽白却不着急骑上青骊,十分费解的问道:“你做什么呀?干嘛要去他们的祖师堂或者议事大厅?” 马背上的魏颉手握缰绳,笑道:“你忘了我在瓦罐寨里是怎样被人虐待的了?这不得把场子面子都找回来点儿啊?” 苏羽白恍然大悟,嗤笑着道了句“幼不幼稚”,随即也跃上马鞍。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两峰飞骑齐聚 燕云府燕云山神气门。 议事正殿,大堂。 魏颉大大咧咧端坐在居中的宽敞大椅之上,东边侧椅位置处,坐着白衣女剑修苏羽白。 红绸年轻人的脚边,跪着个穿有黄袄的马脸汉子,正是这神气门的宗派门主宁马寺。 一身鲜艳红色绸缎的年轻剑仙放轻松,靠着椅背,姿势显得极为悠哉惬意,他不自觉的架起了二郎腿,咂了咂嘴,皱着眉头,挑刺道:“我说你这什么‘神气门’,宗派名字取得倒是挺好听的,够敞亮,怎的这屋子里头这等寒酸,椅子不是檀木的也就罢了,为何连张老虎皮都没有?大冷天的,坐着不嫌冻得慌?亏你们还是那英雄折腰山的附属宗门呢,我要是诸葛长怀,下宗有你们这样式儿的,都嫌臊得慌,丢人!” 面白无须的宁马寺忙不迭陪笑道:“大爷若是要虎皮,我这就派人去买。” 魏颉“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等你把老虎皮买来,都他娘-的夏天了!没有就没有吧,将就着坐坐也行。对了,‘你妈死’,你的那套拳法-功夫有点意思,挨了我的腿脚后往地上一弹,身子跟个皮球似的,把力给消掉了,蛮灵活,这门武学叫什么名字啊?” 那名长着外凸龅牙,被起了个“你妈死”绰号的宁马寺满脸献媚,回答道:“不瞒大爷,小弟这套功夫跟宗门名儿一样,叫做‘神气拳’,要诀就在于‘神舒意泰、气畅体活’这八个字,这灵活还只是其中一个特点,另外一个特色就是气顺,大周天内的本命真气只要足够顺畅,这拳呐,也就活了,实战的时候,注重心意舒泰,神智清清爽爽,这样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最后这句话一出口,立刻意识到不对,连忙改口:“不不不,小的这套拳法也就跟那些无能鼠辈打打,能稳操胜券,一旦碰到像大爷这样英明神武,修为天下无敌的法,招呼小喽喽去拿穿云箭,并当空发射,黑沉下来的夜幕苍穹陡然绽放一片绚烂烟花。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没多久,大堂之外有轰隆隆的马蹄之声传来。 骑兵。 准确来说是飞骑! 东、西两峰精锐铁蹄飞骑,齐聚北峰之巅。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六章 力斩魏将军之子 听得自堂外蓦然传来的有若奔雷滚滚的铁骑之声,马蹄声的步频极快,阵阵飞速如电,堪称“飞骑”,于耳畔猛地乍响。 魏颉紧锁眉头,一下子从中央大椅之上站了起来,坐在东侧的白衣女子苏羽白也跟着他一并站起,脸色冷冽。 那名魏姓红绸“魔头”撑开双目,表情愤怒,死死瞪视着被绑在柱子上的宁马寺,大喝道:“姓宁的,说,到底怎么回事!这便是你跟我说的什么‘受用’?好一个神气活现的待客之道,喊了铁蹄过来给我受用?!” 宁马寺虽然面如土色,但事态状态倒也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料,毕竟那支所谓的“穿云箭”,就是在北峰有难,需要集结东西其余两峰战力的时候才会发射到天上的。 此刻的宁大门主垂死挣扎,看着怒火中烧的魏颉,结结巴巴的辩解道:“魏,魏大爷,我也没,没想到会是这样啊……肯定是,是他们自说自话的把人马给带过来了的,我冤枉啊我,我真的是一心想在临死前向魏大爷尽一次忠的!” 神气门门主犹在试图为自己开脱逃罪,并扭头朝着外面嘶声大喊道:“腹里,仆荒!你们两个可千万别轻举妄动,我还在里面呢,你们……” 岂料话未说完,魏颉便猛然捏碎了木椅的一个把手,“咔嚓”一声,把碎掉的木块紧紧握在手里,攥成一团,然后大力掷向了那个龅牙马脸的黄袄宁马寺,正中其脑袋,宁姓门主没来得把话讲全,便瞬时昏了过去。 红绸年轻人的心情已尤为不好,他随口骂了一句:“你这死了妈的孽-畜,给老子闭嘴!” 魏颉在木椅之前挺身而立,腰悬双剑,正对着门口,脸色有些郑重严肃,缓缓说道:“苏姐姐,听这声音……只怕外头的骑兵少说也有数百人之多,这小小的一座山头宗门,怎的有会有如此多的铁骑?东西双峰战力这等雄厚,偏偏到了北峰,就是一个庸才坐镇,宗门门主麾下的步卒反而少了?” 手中握着那柄重华巨剑的苏羽白微微蹙眉,与年轻剑仙一样,同样目视大堂的正门,肃声豪言道:“管他呢,既然出现在了这里,那就是他们自家找死,我们联手作战,全都杀光了便是!” 魏颉杀意凛然,不自禁豪气冲道:“狼煞将军战死后,魏家军在大奸臣祁密的阴谋残害之下,便得支离破碎,困顿不堪,作为校尉,守护军队安危是职责所在,我和薛文进两人一直苦苦支撑了一整年左右……” 绰号“大镰”的冷面汉子也终于出言道:“两年多前,大禹朝廷和天烛国签署了丧权辱国条约,把大将军牺牲自己性命才保住的碎肉城都割让了出去。得知消息后,我与刘平幽再不肯为荒唐的大禹朝廷效力,一气之下率领八百魏家铁骑,来到北地天烛,刘兄化名‘腹里’,我化名‘仆荒’,在这燕云山之上,借着‘神气门头领’的这张虎皮大旗,假装附庸折腰山,隐藏真实身份,暗中积蓄力量,就等着有朝一日,我们这支狼煞旗下的残余兵马,能派上一些用场……” 他正肃然说着,昔年叫做薛文进,而今已改头换面为“仆荒”的壮汉于刹那间拔刀出鞘。 力斩魏将军之子!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七章 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 一点刀光凛冽,迅若疾雷。 大汉仆荒瞬息间抽掠锋刃出了刀鞘,杀力隐匿极好,但刀刃之上凌厉气机,仍有那不可力敌的摧山之势。 直袭魏颉头颅右侧! 这一下若结结实实劈中,纵是将大半颗脑袋给削下来都毫不过分。 魏颉极速往后方一撤,刀光在其眼前陡然一闪,红绸年轻人得以堪堪避过了这一击。 黑夜里有刀光,快如流星,划破沉寂。 年轻人的鬓角碎发被利刃所携带的锋利气机割断,漫漫飘零。 刘平幽和苏羽白都大吃一惊,“神棍猴王”刘平幽更是厉声斥责道:“薛文进,你是疯了么?!” 怎料那个昔年绰号“大镰”的武士恍若不闻,犹自不言不语,只顾着出招杀人。 一刀未能功成,仆荒左拳罡气凝聚,趁着红绸剑仙身子往后撤躲避之际,又迅猛送出一拳,此记勾拳,奔着的位置,自是右边肋骨要害。 魏颉弯曲右臂手肘关节,上半身一曲,肘部往肋骨所在之处快速格挡而去,成功挡却了薛文进的这一发罡气十足的拳招。 “姓薛的,你倒是快点给老子住手啊!”刘平幽极度焦虑的叫道,“那可是魏大将军唯一的嫡亲,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那个陡然出手偷袭的薛姓汉子此刻终于出声作出回应:“我当然知道他是大将军的儿子,所以我才要动手……” 言语之间,化名“仆荒”的薛文进左手往前一扑,要去擒拿搭上魏颉的肩头,红绸年轻人瞬时朝着左方向一闪,拉开足够距离,扫出一记右腿鞭腿。 并未内蕴真气,只是一腿之功。 这一下鞭腿正好扫中了薛文进的腹部,只踢得那大汉小腹剧痛无比,连连往后撤步,调息经脉内力,以尽快化解并消散此腿的神威。 并未持剑的年轻剑仙闪掠上前,两手搭扣在了汉子的左右肩膀,猛地,但我也确实被颉儿你给摔个七荤八素就是了。” 一旁站着的刘平幽冷笑着讽刺道:“若是没那紫霄真气,那你薛文进,今朝非得连裤裆里的屎都得摔出来!” 薛文进朝自己的搭档翻个白眼,没好气的应道:“就算要摔出屎,那也得是刘平幽的比较多。” 等青龙真气输送完毕,仆荒大体已无甚为要紧的内伤,魏颉便带着刘、薛二位长辈叔叔,和白衣苏羽白一起,回了大堂内部。 八百多名魏家铁蹄飞骑,则全都服从命令,好好的守在外头。 刘平幽入了堂内,看到在柱子上面绑着的已然昏厥过去的宁马寺,呵呵一笑,“呦,这不是宁门主嘛,是被颉儿你捆在这儿的么?” 魏颉笑着“嗯”了一下,“这姓宁的嘴巴不干净,忒不老实,还是得绑起来比较省心。” 红绸年轻人把中央大椅的地方让了出来,让两名叔叔来坐,自己和苏羽白则坐在了东西两侧的椅子上面,又呼唤山间小喽喽,捧了好几坛精酿美酒出来,与叔叔们一同快活饮酒。 一边痛快喝酒吃肉,魏颉一边把自从父亲魏魁身死碎肉城之后三年里发生的时候慢慢说了。 其中谈及像什么负责看守濠州搁剑塔,被守塔兄弟们背叛抄家之类的事情时,往往心绪低落;当说到那些游历江湖之时所见所闻,遇到的各种传奇事件,年轻人则会变得异常振奋激动,滔滔不绝,说个没完。 虽然有些事情断然不可能过分详细得讲述,比方说天机不可泄露,魏颉自然不会透露天庭三位剑道仙人的存在,只说是自己福缘不浅,天仙赏赐,得蒙洗涤根骨,重获新生。 还比如像白帝转世的剑圣嬴秋,人家嬴老爷子在江湖籍籍无名当个“守门人”已近百年,显然做事低调,不想让世人知道有他嬴秋这么个人,所以魏颉就更加没有理由到处去给前辈大肆宣扬。 虽然扪心自问,魏颉确实是非常想让整座江湖都知道,站在武道和剑道之巅的人,不是什么剑神宗女剑皇阎梦,也不是什么白龙剑窟老祖宗龙蠡,而是一个江湖无名的老剑神、老剑圣,断腿灰衣白虎皮,一身恣意守人间,一剑独挡百万师的嬴秋。 有很多事情,很多人,都没办法跟他人提起,只能默默留存在心中。 这个最起码的分寸,魏颉还是能够拿捏得妥当的。 当聊到中原朝廷宰相祁密已经被杀了的时候,刘平幽和薛文进两人兴奋快乐得差点没跳起来,薛文进猛拍大腿,叫道:“消息确切么?祁密那厮总算是被天诛了!颉儿可知是何人杀了他?那可是造福天下的英雄壮举啊!” 魏颉当然知道杀掉奸相祁密,为天下百姓除去一害的“大英雄”正是小萝卜卜倩,但是这点就不方便多说什么了,也便随意扯了个谎,道:“这我不知道,反正恶人自有天收,祁密那狗畜-生伤天害理,这辈子不知造了多少恶孽,被豪杰义士取走性命,那也只能说是报应不爽!” 刘平幽眼眶含泪,双手端起酒杯,向着地面缓缓倒下一碗酒,遥遥祭奠那些那些因其大狗贼祁密而无辜亡命的魏家军袍泽。 之后便谈及了侄儿来到天烛国的原因。 魏颉只说自己此行目的有二,一是来北国蛮夷之地砥砺剑道,修行增强心境强韧程度;二是依照玉龙关外释教圣人一衲禅师的临终谶语,来北面寻求“生门”,去火之圣地探索那个所谓的“逆运”之机。 刘、薛二人听着魏颉讲述游历故事,只觉得比自己梦里发生的任何事都要来的精彩许多,匪夷所思到了极点。 魏颉又指了指坐在另一侧的白衣女子苏羽白,跟二位叔叔介绍道:“她叫苏羽白,西南大黎国人士,我喊她‘苏姐姐’。那天我中了剧毒潜龙蛊,浑身窍穴封闭,内力尽失,若不是苏姐姐出手相救,我恐怕已经沦为山中土匪的下酒菜、醒酒汤了。后来我听她说,她也要去莽苍府炎神山,正好顺路,于是便并道通行,也算是路上有个伴儿陪着,不寂寞些。” 苏羽白听后,面露和淡笑容。 绝美,胜过天仙。 她其实本想调侃说:“小颉你下次再让我救你性命,那就不是叫声苏姐姐那么容易了,可就得喊苏姑姑,苏妈妈,苏奶奶才行了的。” 但考虑到刘、薛两名中年男子都是魏颉的长辈,故而并未把心中所言说出口。 刘平幽在了解到此事后,立时向那白衣女剑修抱拳道:“那就多谢女侠仗义出手,救了我们家颉儿!” 苏羽白笑而不语。 薛文进瞧着眉目含笑的大黎国女剑修苏羽白,心下暗道:“这姑娘长得倒真是美极了,和我家颉儿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叫什么姐姐?最好提前把‘老婆’喊起来,早些拜堂成亲入洞房,以后生了孩子我这个当叔叔的也能抱抱。颉儿的儿子我该叫什么呀,对了,侄孙!” “因为曾听闻过那焦峰焦大英雄的往事,我便和苏姐姐一并策马上了这座燕云山,来到北峰之后,意外碰到了那个蛮晦气的宁马寺,我随便废了那厮两条胳膊以后,忽然起了些许玩心,因为曾被山间土匪擒住过的缘故,所以有点儿想过过当山大王的瘾头儿,便让那姓宁的带路,来到了这座大堂里。” 魏颉如实说道,“然后被宁马寺哄骗,放了穿云箭,就把二位叔叔从东西两座山峰给呼唤过来了。” 刘平幽笑吟吟的道:“那可还真的要谢谢这神气门大当家的了,若是没有他当这个引路人,我们叔侄可还当真是没机会见面了啊!” 薛文进哈哈笑道:“一支穿云箭,叔侄千里来相见。” 魏颉举起酒碗,朗声道:“来,侄儿敬两位叔叔一杯,也敬外头的八百铁骑一杯。” 刘薛二人饮尽杯中酒水,魏颉喝干一碗后,又自顾自斟满一碗,又是仰头痛快喝碗。 四人又在堂内开开心心同饮了小一个时辰,都有些微微醉态,喝得差不多后,刘平幽和薛文进两人,在让侄儿来东峰还是西峰住宿这件事情上面,又大争特争了起来,吵得那叫一个不可开交。 不忍这对在军伍里情同手足的好兄弟、好搭档,因为自己而闹得关系变僵,魏颉表示东西两峰自己就都不去了,就在北峰处随意寻两家屋子对付一晚便是。 薛文进不知是喝醉了还是怎的,脱口而出一句:“两间作甚?一间即可。” 苏羽白闻得此言,狠狠剐了那姓薛的一眼,两眼如利刃。 刘平幽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试图缓解尴尬,红着醉脸,眯眼睛堆笑道:“苏姑娘,苏女侠!莫要跟我这个薛老弟一般见识,他就是纯粹喝多了,脑子里有根筋搭错了,你可千万别太在意。” 薛文进撇撇嘴,低声喃喃自语道:“开两间房才是脑子里的筋搭错了吧。” 一夜宿醉,平安无事。 第二天上午,刘薛二人亲自去燕云山脚下给侄子魏颉送行。 等到那种礼貌而庸俗的客套话说得差不多了,化名“仆荒”的薛文进蓦然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昂首震声叫道:“魏家军灭威营,迎刃校尉薛文进,送别少将军!” 魏颉顿时一愣,表情有些呆滞的站在原地。 改名“腹里”的刘平幽便也与自己的搭档一块儿,单膝跪倒在了地上,神态振奋,他同样大声叫道:“魏家军灭威营,金风校尉刘平幽,祝少将军一路顺遂!” 魏颉匆忙扶起了两名长辈,受宠若惊的表示二位叔叔用不着行此等大礼,晚辈愧不敢当,从未带兵打过仗,谈何“少将军”? 待红绸年轻人和白衣女剑修都骑马行远后,薛文进望着侄子颉儿渐渐离去的方向,目光长远,追忆往昔,忽然说了句:“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 刘平幽接过此言,把后半部分补充完整,“可拜上将军。”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八章 雪山之上有三个观音 在经过燕云府福禄郡里的某座安逸小镇时,魏颉和苏羽白于镇上的饭店聚春园里好好受用了一顿极具北国风情的丰盛大餐,还喝了一种叫做“琼腴酿”的美酒,相传昔年诗圣谢心然曾为了购买此酒,脱下身上取暖的金貂皮袄来换取酒水痛饮,留下了“解金貂赎琼腴”的佳话。 原本该当是酒足饭饱心情大好的状态,却被一个无礼闯入酒楼,自称是火之圣僧大弟子的家伙给坏了兴致。 那是个颇高颇瘦的黑肤僧人,约莫三十来岁不到四十,刚一迈步进楼就扯开嗓子,叫老板上楼里最好最贵的酒菜。 等到一通风卷残云,火速吃干抹尽之后,说不付钱了,让他们去炎神山焦叶寺找自己的师父臧笙来拿钱。 这里是燕云府,距离莽苍府尚且隔了一个大汗府和珍珠府,如此作为,几乎就可以和“白吃白喝”画上等号。 老板起初自然不愿意赊账,直到那僧人掏出了一块令牌,那牌子通体血红惹眼,光彩耀人,上头篆刻着两个精美大字,正反面均有一个“火”字,双火重叠,便是炎神山的“炎”字。 那人还洋洋自得的报上了自己的尊号,姓师烬,法号“八宝弥勒”,是那“火之圣僧”臧笙门下最为得意的大弟子。 得传全部寺庙武学,可谓尽观佛门精妙,一会儿说自己是不世出的佛教继续往北就能抵达那座有“雷池”别称的青雷雪山,听闻那高山之上有世外高人,可以窃取天机,本领通天,可是真的么? 老板毫不迟疑的回答,说确实曾有过那样瘆人的传言,但在差不多两个月前,那雪山之上连续五天落雷,第一天一道,第二天两道,第三天四道,第四天八道,第五天则是整整十六道青色天雷,五天时间,一共三十一道雷柱砸至峰头,那个什么世外高人就算当真修为无双,多半也已经给雷活活劈死了,应该没关系了,大可安心上山。 听信了酒楼老板的话,魏苏二人接着骑马赶路,往北笔直而行。来到了什么了吗?” “那你不是收了个好弟子嘛你,你养徒弟,干嘛让我给当陪练?”紫衣老头吼道,“那小妮子都已经有天罡境小圆满的境界了,你还要怎样,还嫌不够?非得让她跟我一样,成了圆满大天罡才满意?” 那冷面布衣的女子出刀不停,口气冰冰的辩驳道:“古道,休要说我是你的徒弟,没有的事。” 姓古名道的囚服男子苦笑一下,“樱儿啊,你爹关昭见了我,都得喊一声‘古老弟’,你在古姓后面加个‘前辈’二字怎么了?非得直呼姓名,你这让我……让我不太有面子啊。” “我爹已经死了,你若是想他,不妨下去见见?去跟他好生讲讲,你对他女儿怎样了。” 刀圣关昭之女关樱仍是面无表情,眼神尤为散漫,战斗讲究一个“精气神”,可她此刻的面部神采,就感觉不多时便要睡过去了一样,丝毫无有精神气。 披头散发的壮汉古道叹了口气,很是吃瘪,但又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自己确实好像已没什么颜面再去见关昭了。 十年来第一次碰女人,居然是自己老朋友的女儿……这到下面若见着了关老兄,那多半是要跟自己拼了命的! 刀神眼神愈发灰暗,他冲着那个穿紫衣的糟老头子喊道:“再一个月,你再陪我的徒……再陪樱儿修炼够一个月,我就答应你之前的要求,这总行了吧!” 那个名叫“何逊”的使剑老人一听古道此话,登时大喜过望,连忙扭头确认:“古哥儿,你当真愿意亲亲我,抱抱我了吗?” 曾在泰山之巅败于关昭之手的刀老二咽了一下口水,看着紫衣何逊脸上那些苍老的难看皱纹,强忍着作呕之意,点点头,朗声道:“你愿意抱多久都行,但前提是,你得帮我把樱儿带好了。” 刀圣独女关樱语气铿锵,已带着不少怒意,“古道!你若再说这些恶心人的话,莫怪我再也不与你讲话了!” 刀神古道急忙摆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这种话我再也不说就是了。” 青雷雪山山主何逊立刻便不乐意了,嘟着嘴巴道:“古哥儿,古哥哥儿!你说出去的话可别不算数呀!”古道一脸便秘的瞧着那个少说比自己大了二十岁的年迈老者,只觉让自己去主动亲吻这种“男儿身女儿心”的老怪胎,实在是比杀了自己还要难受,但奈何有所亏欠关樱,稍微牺牲一下小我,那也不是不能接受。 刀神也就强忍着心理不适,应承道:“当然了,我这人,从不出尔反尔的。” 胡须花白的糟糠老头何逊喜不自胜,撅起嘴巴“啵”了一下,远远的送了古道一个情真意切的“飞吻”。 古道差点把前几天吃进肚子的饭菜全吐了出来。 他悔得肠子发青。 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当初千不该万不该,都不该心甘情愿以重罪囚犯的身份被官府流放,如果没被流放,就不会被押送犯人的差役带去那间夕阳酒铺。 如果没有进那家开在林间的黑店,就不会遇到那个叫魏颉的小子,也就不会那么早就知道关昭死掉的消息。 如果不知关昭已死,自己就不会为了效仿刀圣传奇,孤身赶赴天烛国上京,杀完一万重甲后惨遭天道威慑镇压,险些命丧于天。 如果没有遭到玄武帝君叶光纪的神锋威压,就不会被及时赶到的嬴秋所救。 如果没遇见白虎帝君白佥转世的嬴秋,自己就不至于在拒绝飞升以后,这辈子都不能再与任何人动手。 如果不是因为再也打不了架而心情消沉,就绝对不可能来青雷雪山找那个爱慕了自己多年的老变-态何逊。 如果没来找何逊,那么就不会碰到因服食过量极寒雪莲,而体内极度阴盛阳衰的关樱。 如果关樱没有被致命的阴寒剧毒侵害,急需要男人采-阳补阴,那自己就绝不会眼红脑热,趁人之危,干出那等对不起刀圣关昭的龌龊事情。 如果没有对不起关老哥,那自己又何必想方设法的弥补关昭的女儿关樱,送了心爱的佩刀天净沙,舍了自身全部的宝贵刀意,变为废人不说,还要以牺牲“色相”为代价,来跟山主何逊做交易,换取天罡境大圆满剑修当陪练的修行时间? 唉,可惜没有如果。 总之当下的古道,欲哭无泪,满腔愁苦难言。 就在刀老二觉得自己的人生满是腌臜晦气之时,有一个年轻的声音传了过来,那人先是颇懂礼数的喊了一声“古前辈”,又叫道:“前辈,你可还记得我吗?是我啊,那日在酒铺里收了你两缕刀意的魏颉!” 刀神古道转头望去,有两人骑马而来。 一人着红绸,骑烈焰赤马;一人穿白衣,骑翡翠青马。 皆是上乘容貌,男女谪仙。 其中那名骑着红马的年轻人殷切招手,古道眯眼看了一会儿后,认了出来,此人正是那天在黑店小酒肆里告知了自己关昭葬身昆仑山的小子。 刀老二快步走上前去,“魏颉!嘿嘿,你小子怎么跑这儿来了?这里可是青雷雪山,不怕一道雷轰下来给你劈死啊?” 魏颉这会儿也已翻身下来,徐徐走来,开朗笑道:“不怕,有尘仙境界的古前辈在,还怕区区天雷?” 古道仰头一笑,“没了没了,什么境界都没了,刀意也没了,你古前辈我,现在纯纯就是个废物!” 魏颉大感惊诧,皱眉道:“怎会这样?!” 古道无奈的摊了摊手,又指了一下不远处正在与何逊倾力激战的布衣女子关樱,道:“全都送给樱儿了,那人是刀圣关昭的女儿,关樱。她勉强能算我的……半个徒弟吧。” 魏颉睁大眼睛,望向那个两次险些要了自己性命的刀修女子。 第一次,在云顶郡天门城,多亏有膻中府海里的几缕剑气护体,才免了胸口洞穿而亡的下场。 第二次,若非有刀神古道所赠的两缕无上刀意,自己多半早就殒命在了烟霞山星斗擂台之上了。 此女手段之狠辣,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魄力,实在令人心生后怕,余悸犹在! 魏颉陪笑一下,问道:“那……另外那位穿紫衣服的是?” 古道想也不想的道:“那是我的老朋友,这座青雷雪山的山主何逊,绰号‘观音剑’,境界嘛,几年前刚入天罡境大圆满。” 从陆地尘仙跌下来的刀老二,忽然看向了仍骑在青骊后背上的白衣女子苏羽白,为后者的那副玉面容貌啧啧称奇,囚服汉子搓了搓手,由衷感慨道:“料想不到这雪山之上,竟会同时出现三个观音!”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一炷香 三个观音? 魏颉稍加思量,便即轻松会意,明白了古道话中之意。 “观音剑”何逊,名字谐音“观音”的关樱,还有长相美若观音菩萨的苏羽白。 青雷雪山山峰之巅,一共有三个观音。 苏羽白也琢磨出了此话的含义,却不甚领情,也并未下马以示尊重,她骑在青色大马青骊的背上,出言调侃道:“这位姓古的前辈,是刚才牢里逃出来的?” 一身肮脏囚服已数月未洗的古道自嘲的笑了笑,自知当下这副邋遢模样,说不像个囚牢犯人或是街边乞丐,那是假的,也便笑着应了下来,道:“这姑娘倒也有趣。说的没错,我古道确乎算得上是大禹王朝的逃犯之身,只是押送我的官兵已死,没人能抓我回去罢了。” 苏羽白抿嘴微笑,“逃犯?巧了。小颉也正好被中原朝廷通缉着,也算得上是个潜逃在外的犯人,对不,小颉?” 魏颉尴尬的笑了一下,“说的是,我与古前辈确乎都是戴罪之身,只是古前辈刀法通天,天大地下无拘无束,我便及不上了……对了,前辈,那日你说要去狼蛮族国都上京,可有去成么?” 古道点了点头,脸色严肃,“去了,杀了个痛快,约莫葬送了一万个重甲狼蛮子,胜过关昭关老哥了。” 魏颉也不禁搓了搓手,眼神炙热,赞道:“厉害。” “我在上京城里大闹了一场,见着了你跟我说的那个骑乘赤龙的九阴真人,我和那臭道士好生打了一架,本来就快赢了的,结果北方玄武帝君叶光纪亲自下界,那会儿我初入陆地尘仙,岂是那天庭持重万年的五方天帝的对手?差一点被压得经脉寸断而死。” 披头散发的无刀汉子正色道,“是你说的那人救了我。他救下我之后,用各种天材地宝为我疗伤,修复了我被天威压坏的肉躯筋脉,以及损伤严重的体魄,然后他告诉我,他叫嬴秋,是天庭五大帝君中的白帝白佥转世,如果我愿意,他可以帮我强行开一次天门,送我飞升上去,去当神仙,我被天上仙人打得差点丢了性命,打心眼里的恨透了他们,怎肯与之同流合污?于是便就拒绝了。” “嬴秋见我不肯上界飞升,也没有再行强迫,仅是十分严厉的警告我,可以保留尘仙修为在人世,可收徒可教人可传道,但绝对不可与人动手,只要我一与他人打斗,嬴秋立时知之,届时他会过来与我问剑一场……” 古道长长叹了口气,“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他作为白虎帝君转世的天上神仙,杀力剑道之高,冠绝宇内,别说玄武帝君叶光纪了,纵连天庭共主都须忌惮他几分,我哪里会不知道,一旦他真的过来与我问剑,那不管我是接还是不接,那多半都是死路一条,横竖都须葬身于嬴秋的剑下,下场不会比横死在昆仑雪山的关老兄好上半分。” “我接受了这个没什么人性的要求,同意这辈子都不再与任何人动手。别了嬴秋之后,我先去了趟五岳之首的泰山,就是在那里,我败给了关昭,得了个‘刀老二’的诨名。随即又去了昆仑,带了两壶酒,在刀圣殒命之处喝干了其中一壶,另一壶则洒入了地下。然后又再度孤身北上,来到了这座青雷雪山,寻我的老朋友,‘观音剑’何逊。” 古道皱着眉头,“在这儿,我意外遇到了关昭的独女关樱,我帮其硬扛了十六道落雷,还把我满身的刀意和爱刀天净沙都赠给了她,别问我为何如此慷慨,反正我都没法再和人打斗了,还要这刀意和佩刀作甚?不如通通送人来得实惠,樱儿也不是外人,是我那关昭老哥的亲生女儿,好东西给了兄弟的女儿,我心甘情愿。” 魏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终于明白古前辈为何会说自己当下已然彻底沦为了一介废物。 刀修没了刀和刀修,那可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人了嘛! “对了,还没问你小子为何跑来天烛国了?”古道好奇的发问。 魏颉简简单单作出回应:“也没啥大事儿,就是被朝廷通缉,中原不太能待了,便想着来天烛杀些蛮子,磨磨血性,多增加些意气台内的剑意。” 古道“嗯”了一声,“可以可以,北国蛮荒之地,天高地阔,倒也适合砥砺剑心。那你现在修为境界几许了?还在四阶洗髓境吗,可有破境?” 魏颉面带微笑,淡淡道:“有的,晚辈而今已是六阶凝丹境的修士。” 古道大感惊奇,有些不可思议,张开嘴巴,“这才过去短短几个月,你小子怎的就已连续破了两境?!这事儿可能?” 魏颉心下暗笑,自己不仅数月内连破两层境界,甚至还经历了两次跌价和两次升境,只是其中过程之复杂艰辛,实在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的了,不足随意与人道也。 “此事说来话长了,总之晚辈能有今天,还须多谢谢前辈。”魏颉言语恭敬的欠身说道,情真意切。 古道顿时挑起眉头,稍感不解,“谢我什么?” “前辈忘了那天你前往天烛国上京之前,在林间酒铺内赠予我的那两缕,名为‘暮去’、‘朝来’的刀意了?”魏颉笑道,“若是没有那两缕意气,只怕晚辈早就已经绝命身死在关……关女侠的刀下了。” 说着,年轻人转而看向不远处正在持续与何逊激战的女子刀修关樱。 古道顺其目光看去,不由变得更加迷惑,“关女侠?你是说樱儿吗?” 魏颉便将昔日在烟霞山星斗大会上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最后提及,自己是靠着古大侠赠送的那两缕刀意,才堪堪扛御下来了关女侠的那两颗从天而降的……流星。 在星斗擂台之上,关昭之女丧心病狂,从天上拽下了两根璀璨星柱,巨力轰坠而落,最终整座斗剑擂台尽毁,化为齑粉,而魏颉则在“暮去朝来”两缕刀意的帮助下,极为勉强的苟活了下来,侥幸未死。 怎料此时魏颉刚把那段事情讲了出来,一个身影便飞速掠至了他的身前,极快,猝不及防,若是陡然出招,那么魏颉压根就来不及防御! 那人手中握着黑金双刀,罡气阵阵,身穿一件普普通通的布衣,正是适才年轻人口中提起的那位“女侠”关樱。 魏颉定了定神,旋即开口道:“关,关女侠,你这是……刚打完?” 关樱面无表情,一对眼皮半睁半闭,仍是一派慵懒散漫似睡猫的神色,只是满身意气登峰造极,几乎可与在小酒铺里,初入陆地尘仙境界的古道古大侠相媲美,汹涌无比,极为震撼人心。 双手握刀的她并未直接回答魏颉所问,而是冷冰冰的说道:“我那晚在烟霞山上,大发慈悲饶了你一次,怎的现如今,没听到你嘴巴里有半句感恩之言?” 魏颉摆了摆手,连忙改口道:“哎呀,是我疏忽了,在下于此谢过关女侠往日大恩!终身铭记,刻骨不忘!” 红绸剑仙抱拳致谢,躬身作揖。 关樱这才稍稍露出些许的和颜悦色,努了努嘴巴,“这样,你把脖子上的佛珠摘下来给我,快一点。” 魏颉登时“啊”了一下,“为,为什么?” 关樱蹙起眉,神情开始不悦,没好气的道:“废什么话?让你摘就摘,不肯摘,小心我把你脑袋给摘下来!” 魏颉快速咽了下口水,心说没必要跟这个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的“女武痴”一般见识,姑且先依得她,一会儿再另行打算便是。 于是年轻人当即相当听话的取下了自己的那串定心佛珠,伸手出去,将之戴在了关樱关女侠的纤细脖子上。 戴有红豆色佛珠的布衣刀修关樱脸上逐渐浮现出笑容,肩膀晃了晃,眯了眯那双本就没睁开多少的眼睛,笑道:“你包裹里是不是还有几件佛门法器,我现在已是天罡境,万物皆有共鸣,心神感应,能察觉得出来。休要藏着了,通通拿出来给我。” 魏颉苦苦一笑,无可奈何,只得又从马背上的行囊里掏出了那只压龙钵盂和那条缚龙绳,拿在了手里。 此时站在一旁的苏羽白气不打一处来,她瞪着一双绝色眼睛,美眸含怒,厉声冲着那天罡境女刀修吼道:“你这人什么意思?!为何世上会有你这等不讲道理的女人?差点把小颉打死不说,居然还要小颉反过来谢谢你?现在又这样没礼貌的公然索要物件,我们是欠你的还是该你的呀?!” 魏颉心知大事不妙,拦了一拦,惶恐的连忙帮着白衣女剑修说话:“关女侠,我这苏姐姐她脾气向来就这样,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你也别……” 关樱沉着嗓子打断道:“嗯,一个连区区凝丹境都没有的废物剑修,敢在我面前如此傲慢,你知道会是一个什么下场吗?” 苏羽白脸色已然铁青,怒目而视,目光似剑。 关樱“哼”了一声,继续对着红绸男子肃然言语:“本来她是活不成的,就算要活,也该像星斗大会上的那些淮南道剑修一样,被我吸干剑意,彻底沦为废人。但看在我与你也算是旧相识,你又这么爽快的把东西给我的份上,我姑且就饶了她,但……” 刀圣之女慢慢凑至了苏羽白的身子面前,强大无匹的雄浑刀意威压,悍猛至极,震慑得后者已几乎说不出话来,关樱冷笑数声,低声威胁道:“但也仅限这一回,没有下一次了。” 苏羽白几欲窒息,身体控制不住的小幅度颤抖。 关樱勉为其难放过了对自己不敬的白衣女子,然后把手里的两柄盖世长刀缓缓抬起,牵动几乎浓如实质的刀刃罡气,搁放在了魏颉左右手的两件佛门器物之上。 压龙钵盂、缚龙绳,以及关樱脖子上的那串定心珠,皆瞬时金光焕彩,发出了神圣无比的光芒。 紧接着钵盂和长绳之上的金芒,竟不可思议的出现了腾挪转移,一点点流转至了黑金双刀之上,移花接木。 不多时,黑刀星霜和金刀天净沙的刃身上面,已满是绚丽夺目的芒彩光辉,若释教佛陀塑就金身后的绝世光景,可谓惊世骇俗。 双刀覆盖了佛门金光,刀修关樱真正意态昂扬,她匆匆转身朝向了那名持剑的紫衣老者,震声喊道:“何逊,一炷香之内,我要你命!”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章 揭开痛伤疤 关昭之女关樱向来就是唯我独尊的行事态度,这般肆无忌惮的我行我素,也倒也不完全是因为其父亲乃一代无敌刀圣,更多的,还是因为她自己本身具备的那份硬实力。 年纪轻轻,堂堂八阶天罡境刀修,姑且不谈这修为来得正当不正当,至少这等惊为天人的匪浅造化,已然远远超过了关刀圣青年时期的水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女儿强过了父亲。 关老五之佩刀名“唯我独尊”,女儿并未继承那柄天下第一名刀,但传承了刀中所蕴含的那位天上天下我独尊的霸气作风,也算是一种“女承父业”,无愧姓关。 而魏颉这个人对于关樱而言,绝对连什么朋友都算不上,,苏羽白确确实实是连凝丹境的水准都还没有,一个五阶脱俗境大圆满剑修,对上一个八阶天罡境小圆满的刀修,会是什么结果,恐怕无需多言。 这就是魏颉会那么爽快直接的把自己的三件法宝,定心珠、压龙钵盂和缚龙绳这三样佛教重要器物白白交给关樱的原因。 倒也不是魏颉人品好,心胸宽广,实在是形势所迫,不得不给。 若不给,只怕顷刻间就须跟一位天罡境强猛刀修大战一场,原本只需要舍点东西就能平息的事情,到那个时候,恐怕不见血那是决计解决不了的。 那可就真的亏大了! 若是苏羽白身上并未背负着为父亲苏君希报仇雪恨的重担,那么今日被羞辱至斯,搞不好会冲上去跟姓关的拼了也说不定,大不了就是死嘛,她苏羽白又不怕死。 但既然父辈的血仇尚且未报,那么苏羽白就不能死,她要活着,所以只能吞声忍气,即使被关樱那般言语折辱、威压震慑,大黎国女子剑修苏羽白也强忍着巨大的怒意和火气,并没有发作,让这个风波就此消散,牙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先后力压魏颉和苏羽白两名剑修的关樱心情着实不错,自己的目的也十分顺利的达到,脸上不自禁流露出了快乐张扬的神色。 脖子上戴着佛门定心珠的“关女侠”手握双刀,刃身呈现漆黑与鎏金色,一刀乃她自己原本的锋锐武器,星辰霜寒一年一换,故此刀名唤“星霜”。 另一柄刀锋黄金的精美长刀叫做“天净沙”,是古道昔年与刀圣在泰山决斗,一人一刀硬闯天烛国上京时候所把持之物,杀力同样极度强悍,战绩彪炳。 这两柄稀世神刀之上,当下已覆盖了浓浓的佛门气数,变得焕发出异常夺目绚烂的金光,神圣而庄严,似有那西方极乐世界的佛陀亲自为这双刀“开光”,赋予生命力。 刀修与刀,都是活物! 缚龙绳还有那个压龙钵盂,这两件“释圣”一衲禅师所赠的佛教圣物,其中蕴含着海量的佛门气数,对修行颇具好处,不是寻常寺庙里的物事能够相提并论。 魏颉体内的紫霄真气由冲霄真气和东来紫气两股气机汇聚而成,其中冲霄真气则是依靠着内功法门“冲霄内经”修炼而生,平日里魏颉练习刻苦佛教内功,基本上都离不开那钵盂和绳索那两件好宝贝,故而可说是作用极大,效力不俗。 若没有此物,年轻剑仙的紫霄真气应该是到不了今日的水平,要往下倒退不少。 有个词叫“反哺”,魏颉在借助法器砥砺修行之后,往往也会把自身部分气机真力抽出并送入其中,用以滋养灵物,不至于过早出现严重耗损,寿命不够长久。还有就是,像抓住了类似“八宝弥勒”师烬这样的贼和尚,魏颉会主动剥夺其身上的佛门气数,承载装入压龙钵盂内,好好保存,细心珍重。 奈何今日年轻人丢了宝贝,堪称满腔苦意,有苦难言。 自己辛辛苦苦栽树浇水,好不容易结出来的果实却被别人给摘去了,为别人做了嫁衣,一无所有,啥也没捞到,还不幸折了颜面。 钵盂和绳索上头蕴含的磅礴佛门真气,点滴不剩,此时此刻已被关樱全数吸收,并将之通通覆盖在自己的佩刀之上,裹挟住刃身。 一黑一金,星霜天净沙上面,已经满满的全都是华彩芒光,晃人双眼,此乃气机神力拥簇所至。 魏颉看着那两柄大变模样的双刀,暂时不去想这个姓关的为何要夺走自己佛家法器的真力,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行事疯狂的女武痴,将来一定会被剑圣嬴秋给砍死,一定! 如此想法虽显得心胸有些狭隘,但确乎是件极为大概率的事情,嬴秋自封“江湖守门人”,他日关樱跻身陆地尘仙境界,不出意外的话,二者肯定会有一战,再度复刻一遍昆仑雪山上发生的“刀剑之争”,关樱为给父亲报仇,注定会去和白帝转世的嬴老爷子决战一场,届时,她很难不再走一遍关昭的老路,被宇内最强的老剑圣杀死。 白衣女子苏羽白,和红绸剑仙魏颉,两人皆用一种杀意、敌意、恨意极其浓烈的眼神盯着那个布衣女子,如视大仇人。 关樱则面容怡然,挺胸抬头,手里握住金光璀璨的双刃,转过身,朝向了那个穿着浓紫大衣的丑陋老者,冲那个糟老头子叫道:“何逊,一炷香之内,我要你命!” 此言之张狂恣意,委实是令人震惊,就连一直立在旁边当局外人的古道都吃了一惊,昔年刀神瞪大眼睛问道:“樱儿,你在说些什么啊?何逊与你之间的差距尚且明显,这两个月的时间你难道还没发现么?怎的现在说出这种话来了?!” 关樱死死凝视着站在不远处的那个丑怪老家伙,眯起眼睛,冷笑了几下,“我知道,但古道,你可清楚,我这两个月,从来就没有真正用出过全力,一次都没有。” 青雷雪山山主何逊闻言,同样笑了几声,不愠不怒,朗声道:“小妮子,你说你没用过全力,呵呵,难不成,你以为我用过全力了?实话告诉你,我观音剑的真实实力之强,远超出你的想象,我这池塘里的水之深,足够淹死你十回了!” 关樱用鼻子重重出了口气,咧开嘴巴,笑道:“观音剑?这绰号其实还蛮好听的,当年你求一衲禅师传你佛门大金刚印遭拒,你死皮赖脸的在人家的青泥寺里住了大半年,那段时间里,是否就想好了自己将来要在绰号里加入‘观音’二字?” 何逊冷不丁遭到武林晚辈如此讥讽,起初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但毕竟他也算得上是老江湖,很快又镇静下来,大声回应:“我之所以自封‘观音剑’,是因那观自在菩萨手持玉瓶柳条,恩泽普渡众生,暗示着我的剑法造诣广传天下,世人皆闻。观世音有诸多人间化身,又正好符合我一生钻研武学大道,精益求精,多多益善的秉性……” “好一个精益求精,多多易善!”关樱无礼至极的打断了雪山之主讲话,“你何逊这辈子先是放弃修习佛法,改练拳法,后来拳法不成,又改行练枪,枪术水平还是不行,便去练刀,刀法依旧没什么大的出息,这才又跑去练了剑,你这等半途而废的可耻家伙,还有脸皮在这里跟我说你精益求精?还有颜面谈什么多多益善?真是要让人把牙都给笑掉了!” 顿了顿,她又杀人诛心的补充道:“怎么说,‘何不胜’,你为何就是不胜?” 此言语一出,就等同于是彻彻底底揭开了何逊的痛伤疤!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不死不灭不毁不伤 何逊心有暗伤,「不胜」二字,一直是他的心病,长年累月的萦绕在心头,消散不掉。 早年间,何逊是一名寻常寺庙里吃斋念佛的僧人,因寺庙为当地山匪踏破,侥幸活下来的何逊便一门心思决意习武,要为死去的恩师以及师兄弟们讨一个公道。 他跑去了西北猿猱山青泥寺,要拜师一衲禅师,大师点明其六根尚且不净、红尘未了,拒绝了他拜入师门的请求,但准许其在寺内修行练武,藏经阁里的大部分武学都可以随意研习,为期半年时间。 那半年里,何逊苦心练习佛教武艺,每日坚持只睡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都用来练功练功还是练功,日夜不辍,堪称呕心沥血。 等到期限到了的时候,他已经基本把阁楼内的大多秘籍里的文字都背了下来,有没有学会另说,但至少都已被他「拓印」到脑海之中,随「身」携带着,只要功法秘诀在胸,总有用得上的机会。 离开青泥寺后,何逊开始跑去各种拳法宗门,冒着被打断手脚、挑断筋脉的风险,偷师各门各派的武功,将诸多秘术武学之精髓融为一炉,化为自己的东西。 那一年,何逊跻身四阶洗髓境大圆满,俨然已是一名响当当的拳法宗师,自认拳脚功夫和近身搏杀之术算得上是不同凡响,于是他独自前往了仇人所在之地,准备帮师门复仇。 岂料尚未赶到山头,在山脚下遇到了个叫王迎鹏的年轻人,那人说是奉旨带兵上山剿匪,要去端了那伙儿草寇贼人的老窝。 何逊自然不乐意,为了能够亲手报仇,他和武夫王迎鹏起了不小的冲突,并大打出手。 那一战打得并不激烈,因为全程都是何逊在被吊着打,几乎就连碰到王迎鹏都无法做到,被狠狠痛殴拾掇了一顿。 落败后,何逊痛定思痛,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开始咬着牙,闷着头闭关。 大概二十年前,出关以后跻身为凝丹境修士的何逊宣告武林,自己的枪术技艺之高,乃百年一出的奇才,不服来战! 然后就相当凄惨的输给了那个时候还不是「狼煞」的魏魁。 魏魁非常轻松的就战胜了苦修多年的何逊,那一场败北,令何逊自信心大跌,觉得这些年来的辛苦全都没有意义,都是在做无用功罢了。 但心焰仍在,意气尚存,他又舍弃了长枪,改行去练刀。 接下来又是十年。 其中种种心酸苦楚,皆不可一言概之,那会儿已有地煞境巅峰修为的何逊再度惨败给了一人。 后来那个击败了何逊的男人,与关昭关老五在泰山之巅血战一场,决出了刀圣与刀神之别。 输于古道以后,何逊的败绩可谓是天下名扬,别人都是美名,他是令人发笑的诨名,被别人取了个饶有趣味的大号,强行冠在头上,叫「何不胜」。 「不胜」这两个字本就是在嘲讽其今生与人打斗从来就没有胜过,再加上他姓「何」,何不胜何不胜,你为何就是死活胜不了呢? 以不胜之名为世人所知的何逊一度消沉,差点就开始自甘堕落,但到底是天不亡命,无有真正的绝人之路,「何不胜」在刀老二古道的励志鼓舞之下,又重新振作了起来,并于一年后,踏步八阶天罡境。 不是用刀,而是使剑! 何逊先后摈弃了佛法、拳法、枪法、刀法这四样高深学问,终于踏步正轨,寻到了适合自己的武学大道,那就是「剑道」。 不到三年,从天罡境初阶提升修为至八阶小圆满,又在数年前,何逊成为了令天下人可望而不及的天罡境大圆满剑修! 自封了一个崭新的绰号——「观音剑」。 观自在菩萨之剑,剑气普泽尘世,雨露均 沾。 可是命运一物,当真是太过善于捉弄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何逊便又遭遇了两败和一辱。 两败,分别败给了软骨山五拜老祖彭簇和活埋谷三代谷主凌云罡。 一辱,则是何逊只身赶赴羊脂山,却未能破开断肠法印,虽然上了山,却最终连剑皇阎梦的面都没见到。 这「两败一耻」彻彻底底击溃了何逊的心理防线,他道心崩裂,不得已出走中原大地,只跟古道说了自己的行迹,然后就来到了北国天烛。 在天烛燕云府的一座巍峨雪山之上,自行改换整座大山的天时,使得山峰上空出现密布乌云和滚滚青雷,叫普通人再也没胆子上山,自己则颇为消停的在山巅隐居。 是为「青雷雪山山主」,同时也是燕云府百姓口口相传的那个窃取天机运势的「化外高人」,隐匿于雪山巅峰,如玉皇大帝坐镇天庭至高神位。 在这片天时、地利、人和悉数齐全的山头地界,他何逊再也不是什么从来不胜的何不胜,而是雷池山主,宛如神明的剑道独尊,观音剑! 虽然时不时还会想起自己心爱的男人古道,但由于那六场败北和一次折辱,所带来的「阴影」实在太过深远巨大,在心头久久挥之不去,怎么样都说服不了自己南下,重新归国,只怕到死都再也提不起勇气返回大禹王朝了。 那边的江湖,就都当我何逊死了吧,反正在中原我就是个供人饭后消遣的笑柄,那种地方,打死我都不回去了! 在青雷雪山闭关当隐士仙人的这些年,何逊渐渐达到了一种可谓超脱自我,空灵顿悟的玄妙境界,虽说和佛教里的「白骨观」、「不净观」有些出入,但至少其心境底蕴上,也算大差不差。 逐渐出现了观想世间万事化为虚无,我执断空破灭的神异迹象,恐怕不出十年,他何逊,就真能立地成佛了也不一定! 但残酷的现实,令观音剑何逊这几年在心神境界上的水磨功夫,什么安隐快乐,什么身意泰然,通通不复存在。 只因他的「古哥儿」来了,阔别数载,再度相见,何逊虽是正经的男儿身,且长相丑陋无比,岁数也逾古稀之年,但其内心仍全当自己是女儿,不近女色,唯爱男人。 准确来说,是独独钟情一人。 何逊的心上之人,「刀神」古道。 古道一来青雷雪山,何逊的定力全失,心摇神驰,既见爱人,那是什么过分的要求都能一口便答应下来的了。 所以他作为一山之主,才会心甘情愿的给晚辈关樱当了足足两个月的陪练,还把府库内珍藏的那些火草和雪莲慷慨奉送,帮助关樱提升修为,稳固初入的天罡小圆满境界。 为了讨得古道开心,何逊愿意单方面付出。 可那个姓关名樱的小妮子未免也太过分了些! 不领自己的情也就罢了,反正本来就不是为了她才那样做的,但这个姓关的丫头好歹给个好脸色瞧瞧吧,她偏不,整天就臭了张脸,就似有人欠了她钱没还一样,这臭德行摆给谁看呢?! 这妮子先是连破五关,杀了雪山上的十员守卫,而后又把那些库房里的天材地宝当饭来吃,也些其实都没什么,手下死光了还可以再找,珍宝没了可以再寻。 但是最让何逊忍不了的,是那个臭丫头对古道的态度。 那是什么过分的态度啊?! 居然胆敢直呼古道的全名,对自己大恩人如此不敬,真是岂有此理! 若不是古哥儿在那丫头体内阴毒大盛之际,及时出现,助其采-阳补阴,这姓关的贼女人只怕连本大山主的面都见不着,就一命呜呼,沦为雪堆里的腐骨了。 就这样她还不领情,觉得是 古道亏欠的她,我呸!真把自个儿的身子当得多金贵了?镶金了,还是镶钻了啊? 古哥儿说,何不胜,你还有何狂妄的资本?!」 话语之间,关樱手里两柄长刀刀刃之上的华光流淌遍及了布衣女子的全身 。 刀圣独女的身后慢慢浮现出了一尊金身法相,天罡境刀修的阳神身外身。 持续不断地变大,变大,再变大。 法相体型轮廓逐渐清晰了起来。 身着神圣绸衣,头带庄严风帽,脑后一轮大日圆光,金芒吉照,人间同辉。 手托玉净杨柳瓶,慈祥面貌犹显佛陀威仪。 大慈大悲观音观自在菩萨! 被阳神裹挟起来的刀修关樱眼神阴冷,嘴角却是上扬,笑道:「此金身不死不灭不毁不伤,一注香的时间里,还能杀不掉你?」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二章 赏他一剑 脖子上戴有一串佛珠的刀修关樱眼眸微睁,整个人被浓浓佛门金芒笼罩,身处巨型法相保护之中。 那具阳神身外化身呈现佛教菩萨观自在的传奇形象,神圣庄严,佛光万丈! 在“观音剑”的面前抖擞一手阳神术法,且分离出的身外身为观音菩萨之形,这等戏谑可笑的事态,其背后更多的,是一种嘲讽与羞辱。 你何逊算个什么狗-屁观音剑?我且让你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观世音”! 最为恐怖的是,依照关樱亲口所说,那尊观音身外身,一炷香以内的时间里,佛门气数但凡不散,便即不死不灭不毁不伤,乃金刚不坏体魄的巅峰造化,世间绝无仅有。 何逊昔年拜师一衲禅师不成,未有习得青泥寺镇寺之宝的佛门“大金刚印”,一直引以为耻,胸中颇有遗憾,而今那个姓关的年轻女子,仅仅是在吸收了几件破烂法器所蕴的灵气之后,便能演化出金身法相,且法相之身具备着那无尘无垢大金刚印的通神效力,据说能做到那四个所谓的“不”字。 这等对于“何不胜”而言可谓天方夜谭的夸张之事,就那样足够真实的发生在了别人的身上,这如何叫何逊不会心态炸裂? 言语上的折辱嘲弄,心境上的碾压践踏,功法上的居高临下,这些彼此叠加,确实太过耻辱了些。 何逊有几十丈的体型,光辉灿烂,无比神圣,其中蕴含着莫大的佛门真气。 以莲花之神威,扛御“池塘”内雷剑之绝杀! 除了宝莲朵朵绽放,关樱还以星霜刀拉拽下颗颗硕大流星,挟裹焕彩流萤,砸落一道道粗壮星柱,金光四散,芒气可媲美风雷。 这已不是“拽星坠”,而是星霜之极致武技,曳星辰! 关樱真真正正的使出了她的全力。 何逊同样不遗余力。 数不胜数的青色雷龙在青帝的驱策敕令之下赴战,愁云惨淡万里凝,凝如黑铁的沉沉云雾里,有不知几百还是上千条极粗极长的电气蛟龙肆虐,恰若佛教中关于“龙蛇影动”的上古神话传说。 而敌对之人,并非龙蛇本命佛的普贤,而是和普贤菩萨在佛教里地位近乎等高,甚至略尊一筹的观世音,观自在菩萨! 菩萨号称大慈大悲普度众生,今朝手持双刃,以刀屠龙。 都说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那观音菩萨本就是佛陀,焉须丢弃手中长刀?尽管放开了屠个痛快便是! 佛气宝莲抵御上方雷剑阵阵,金身双刀斫砍电蛟无数,那具“观音菩萨”的阳神身外身,此刻无尘无垢无污无渍,不死不灭不毁不伤,尽显释教尊者本相,至高无上。 “极乐三圣”之一的观音,和“玉皇三子”之一的青帝。 西方悲悯观自在,与东方苍龙灵威仰。 势均力敌,不分高下! 何逊和关樱在上空交杀,两尊至强法相的形体愈来愈大,已不知有几百丈长。 莫大战斗威压催逼向下,其势气已不逊于五岳临头,峰峦罩顶。 气压磅礴无伦,不仅震撼心魄,而且对人的肉体也造成了极其巨大的负担,便如同有无数异种真气窜入诸多本命窍穴,排之不掉,就只能凄惨至极的被彻底灌满经络周天,最终爆体而亡! 苏羽白尚无六阶凝丹境,底蕴不够完善,和内力丰沛堪比半步天罡境强者的魏颉没有可比性,当下处境困顿难堪,耳膜激震,心跳如擂鼓,身躯摇摇晃晃,若风中浮萍。 至于那个已然刀意全无的囚服大汉古道,那就更加不用说了,现已与从未修行过的普通老百姓别无二致,被那股迅猛风压威慑得完全直不起身子,屈背如弯虾,口中几欲喷出血来,痛不欲生。 魏颉发觉到上头的杀阵对峙非比寻常,自上空席卷而下一阵接一阵的罡风,内含强劲无比的佛门灵力与天时气数,金刚不朽之气和风雷星辰之力结合起来,可对修士之本命元神和肉躯体魄都造成极大的磨耗摧毁,残酷而可怕。 绝难加以防御,自己有充足的内力勉强能够熬过去,但苏姐姐和古前辈,只怕就要不幸暴毙在此了! 于是魏颉催出了护体紫霄真气的同时,还从体内那颗酆山鬼王幽冥丹里凝练出不少的冥濛之气,将一大团浓郁紫气分为三份,分别覆盖在了自己、苏羽白,还有曾经的刀神古道身上,用以对抗上方的凛冽罡风气压,保全肉体和元神。 岂料就在此时,关樱的女子嗓音自苍穹顶部传落了下来,刀圣之女厉声大喝,其声已盖过了轰鸣不止的霹雳雷声,她嘶声叫道:“何不胜,你且睁大眼睛瞧好了,看着你的心上人是如何死在我的刀下的!” 关樱真无愧于“丧心病狂”这四字描述,她为了让对手何逊的道心彻头彻尾崩碎稀烂,竟然不惜朝着地上的手无寸铁之人痛下杀手,准备一刀送那位赠送了她全部刀意的大恩人古道归西! 一记裹挟金刚芒气的雄壮刀罡以破川裂海之势,从天而坠,直直轰向地面。 光明充斥天空,有若一轮明月斩将而下,气势恢宏,无与伦比! “古哥儿!” 何逊何山主惊声大叫,急急驱动法相,仗剑而掠,尽力去阻拦那一威力强横到了极点的刀法招式,希望能及时拦下,救得古道的性命。 可惜为时晚矣,那道气机实在太过猛烈迅疾,刀术罡气和佛门气数,以及天道时运三者融为一体,其杀力绝伦,堪比天罚! 就连青雷雪山山主都已束手无策,眼看即将杀机轰地,万事皆休。 地面之上,魏、苏、古三人虽有紫霄冥濛两股真气护住身躯,却仍无法扛御得住那一记不亚于神人震怒的恐怖刀罡。 金芒绚烂,劲风汹汹,巨罡兜头而落。 纵然是摧山碎石的陆地龙卷,都不会有关樱这一刀如斯般可怕的超绝威势。 佛门大能观世音,手中持刀出招之时,原来能有这等惊世骇俗的绝强杀力! 古道和苏羽白二人的口鼻之中已尽是猩红鲜血,浑身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莫说格挡,便是连动弹一下都已无从做到。 任人宰割,听天由命! 唯有魏颉尚且还有余地,脚步依旧扎实,身子仍然保持不抖,巨风猛罡残身,不亚于剑气摧绞肉体。 幸亏有杨歼杨二郎的显圣元魄作为支撑,魏颉这才能不至于出现身心俱损,体魄严重磨耗的情况。 然则年轻人用来镇压元神的定心珠已戴在了关樱脖子上面,幽冥丹里的冥濛之气也大部分都已分给了苏羽白和古道,故而魏颉眼下处境十分艰难,体魄肉躯的痛苦不过尔尔,当真可算是燃眉之急的,是本命元神的不受自控! 不论魏颉怎样竭力稳固心神,都没办法消却此刀法罡力分毫的影响。 天罡境刀修的杀招果真是匪夷所思,心境尘仙的魏颉也已嘴角流血,胸中狂躁难以遏制,心湖湖水开始泛起波澜,大有愈演愈烈的迹象。 大事不妙! 就在红绸年轻人试图在意识湮灭前一刻,祭出最后一缕无上剑气的时候,魏颉眼前再度浮现了与绝顶山剑王王阳煦激战之时,亲眼见到的那一幕。 他又看见了那条鳞甲苍青的庞然巨龙。 只是那条青光苍龙这会儿正被压在巨山底下,挣脱不得,异常困苦。 幻境中,那个熟悉的神异嗓音再一次开腔,温厚且玄妙,那“人”笑了几声,又如上回那样,只说出了简简单单五个字,只是这次的五字有所不同。 “去,赏他一剑。”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两剑斩神明 魏颉的心湖里,再次响起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特异嗓音,那个声音用平缓的语气对年轻人说道:“去,赏他一剑。” 眼前是一片迷迷蒙蒙,但又真实无比的神异幻境,看着那条被山岳镇压而无从行动的苍鳞巨龙,魏颉眼神发愣,却又忽然灵犀所致,有些难以自控的喃喃自语:“那便打赏他一剑好了……一剑太少,两剑如何?权当赠品。” 那个温醇嗓音再一次传至内心,那“人”笑吟吟的回答:“随你。” 堪称匪夷所思的奇妙境域里,那条威武苍龙的身上又如上一回那样,瞬间迸发出了极是光辉璀璨的青色彩芒,闪得人睁不开眼睛。 巨龙开始大幅度扭动身躯,山崩地裂,川岳碎出一条条显著缝隙,旋即整座巍峨大山尽皆崩碎,再也没办法能压得住那条沐浴在光芒里的矫健青龙。 青光遍体的庞然苍龙发出一声长啸,龙啸震撼人心,那宛如神灵宠物的巨兽倏然化成了一股绚烂至极的真气,如川流归海,认祖归宗般极速钻入了魏颉的胸膛之中。 魏颉毫不忌讳,坦然笑纳了全部真气,将那条神圣长龙顺顺利利的吸收入体,令之为己所用,随心而使。 那个神秘的声音第三次响了起来。 这次,和第二次一样,还是两个字。 继“随你”之后,他又缓缓说道:“出剑。” 随你,出剑。 青龙蕴于体内,随你出剑! 神人在无半句言辞。 青雷雪山巅峰,风雷在上,金光压首,雄浑罡气挟灭顶之威,兜头砸将了下来。 天罡境刀修关樱,倾尽全力摧出了一式刀法,刀罡霸气猛绝,其势之壮,足可开天辟地,震杀诛灭凡间万物! 苍生在下,佛陀观音一刀在上,睥睨诸邪,唯我独尊。 关樱用“天净沙”劈出的这不亚于天怒神罚的一刀,本意只是想要杀掉手无寸铁的刀神古道,以崩碎“观音剑”何逊的道心,顺带着灭了那个糟蹋了自己身子的家伙,出一口闷气。至于魏颉和苏羽白这两人的那条性命,不过是这一桩谋划的小小添头罢了,无足轻重,何足挂齿,杀不杀其实一样。 高高在上的天罡境仙人,要提刀杀人,或是清扫脚下蝼蚁,本就无须讲理。 就在关昭独女关樱觉得此刀必然功成,已经开始为此番明智之举感到沾沾自喜的时候。 原本注定转瞬在罡气迫害下,灰飞烟灭的那只“蝼蚁”,竟不可思议的有了那青天苍龙之神威! 红绸剑仙魏颉全身上下骤然间大放异彩,青芒通体遍覆,如有仙佛托身、神明入体。 都喜用“不可一世”四字来形容一人的狂傲自大,而魏颉此时此刻的那副姿态,只怕常人纵是苦历百世千世万世,都无可匹敌,难以超越。 圣光明亮,且愈来愈亮,亮得几乎不能再亮。 似古往今来心中光明之人,悉与年轻男子合为一体,盖世刀罡已全然损伤不到其一根毫毛。 山岳巨峰般强大的恐怖罡气彻底消散,了无踪影,就那么融入了青光圣芒的里面,被后者尽数吸收,丝毫不剩! 于是光芒更盛,更加炽热耀眼,白日垂地,人间大造化。 这份“造化”之强,过于鼎盛霸道,同样站在地面上的苏羽白和古道,心神巨颤,浑身抖如筛糠,两人再也支撑不住,凄凄惨惨,双双眼睛往上发白,昏厥了过去,倒地后丧失了意识。 而上空穹顶之下,身处法相中的刀修关樱与剑修何逊,无不是目瞪口呆,只因那股圣洁青芒的气焰雄伟,决然已达那传说中“陆地尘仙”的超然境界,已非天罡境可与之敌对。 小巫见大巫。 天上人间,红尘仙界,止境强者,皆可无敌! 什么佛门金刚气数,什么霹雳雷霆电光,和地面之上的无限青色巨芒一比,都显得那么渺茫暗淡,微微弱弱,不值一提。 天上“莹火”再盛再亮,也万万胜不过地下“日光”。 魏颉的那对眼眸中,满是纯粹金光,神性熠熠。 “魏颉,你……” 关樱刚出口一言,底下当即便有一个深厚悠长的嗓音乍然响起,截断了女子天罡境刀修的讲话。 那个决计不是魏颉发出的男子声音,先是厉声大叫了一句“闭嘴”,之后,那足可贯彻天际的洪亮嗓音又震声言道:“我灵威仰的法相,也是尔等宵小能随意复刻的?谁借给你的胆子,敢靠我来作威作福?!” 拥有圆满大天罡境境界的何逊被那“人”一通训斥后,本就裂痕不少的心“镜”立时便崩了个稀巴烂,心境大跌,道心和剑丹同时崩坏,连本命元神都不复存在,湮灭直至灰烬。 何山主凭靠修为底蕴仅存的那点儿真气内力,苦苦支撑着那尊雷电法相,不使青帝雷像因如此巨变而彻底消融陨落。 由“魏颉”口中讲出来的那个声音先是颇具讽刺意味的冷笑了几下,而后他依旧在天地之间放声,怒吼道:“还敢不听从本帝君的言语?还敢维持那副形象不变?好,那我便来帮帮你!” 被青光笼罩着的年轻男子慢悠悠抬起了两条手臂,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中,在青色光芒的持续凝聚下,幻化出了一柄神光淬然,仿佛金日打造而生的长剑。 剑长三尺,剑气则长达三丈。 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年轻人头顶几千丈之上,确确实实是浮空悬停有两尊神明。 西方观音菩萨,东方青龙帝君。 “魏颉”哈哈大笑,其声直达天听,率然直言道:“凡间庸人,都惧怕那天上神明,我却要说,神明不足惧!头顶三尺之上有神明,我手中剑,亦是三尺,何意?剑斩神明!” 语罢,剑仙手中剑气更长,如青龙在握。 青光“人”儿手中紧紧把持着那柄剑气极长的长剑,朝着天幕方向,一如适才所说那样,赏赐一剑过后,再多添了一剑当做“赠品”。 两剑过后,观世音和灵威仰的巍峨金身假象皆已粉碎,如土鸡瓦狗,气机再也难成实体。 天地清明,空中再无雷电也无乌云。 青雷雪山便只是雪山。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四章 埋葬 雪山巅峰的上空,已没了任何惨淡愁云和滚滚青雷,取而代之的,是明媚且灿烂的阳光,穿过白云,洒落人间。 此乃天时之变,剑气可叫日月换新天! 适才两剑斩碎“神明”的年轻人此刻手中已然无剑,满身璀璨至极的青色芒气也已消散不复,眼眸里的神性金光也不再具备,重回赤手空拳的状态。 表情略显呆滞,貌似还没从适才的环境里完全走脱出来。 脑海中思绪无限,却又被一阵兵刃打斗声影响了头脑思考,被迫转而看向了不远处的激烈画面。 关樱仍与那雪山山主何逊做着厮杀斗争。 观音和青帝两具法相皆已破灭,灵气机运飘散无踪,神力绝迹。 何逊没了天时,关樱没了人和。 但非常明显的是,何山主所受的伤害,远比关昭之女关樱要来得重,重得多。 女子刀修身上那些普普通通的布衣仍旧完好,并没有什么较为严重的破碎和毁坏,手持双刀,坚持作战,所出的刀法招式仍能保持着极高的水准,无愧为天罡境些什么,但看着魏颉那一脸茫然的懵逼表情,多半对那件事不甚知情,想想也能明白,像此类化外高人夺舍附身的通玄之事,“被附身者”往往所知极少,不过就是个惨兮兮的傀儡人物罢了,换谁都一样。 更何况从适才那“人”所言看来,附在眼前这个红绸年轻人身上的家伙,乃是仙界五帝之一的青龙帝君灵威仰! 这等天庭地位超然,仅次于玉皇大帝的无上神仙,岂是像魏颉这等小小凡人蝼蚁能够描述得清的?问也白问,不如不多这个嘴,省点唾沫。 布衣刀修关樱把手里的双刀都归入鞘内,摘下那串红豆色定心佛珠,又将之戴回了魏颉的脖子上,盯着魏颉的脸看了会儿,动了动嘴,从口中溜出了三个字:“谢谢了。” 魏颉有些震惊而不敢置信,想不到这个丧心病狂、杀人如麻的女武痴女魔头,也会有说“谢谢”的时候?这么有礼貌?! 重新戴回了定心珠的红绸剑仙魏颉不自禁发问道:“关女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蛮子们的北庭国都上京?还是直接返回中原?” 关樱摇了摇头,口气轻飘飘的回应:“中原暂时还不想回去,姑且先在天烛待上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有了天罡境大圆满,总得多杀些狼蛮子才是。上京就不去了,我自觉突破不了我爹还有古道的战绩,一刀杀不掉万贼,纵使去了,也没意义。就随意在北国大地逛逛呗,天烛有八大府,哪儿不能去?” 魏颉遂拱手行礼,咧嘴笑道:“那就恭祝关女侠武运昌隆,早日迈入九阶尘仙境!” 关樱点头“嗯”了一下,又用颇为复杂的眼神看了魏颉些许光阴,再也没有半句言语,腰间配着双刃,掠步下了山头,速度极快,一去无影。 接下来,魏颉用青龙真气为昏厥在地的苏羽白和古道疗愈内伤,没多长时间,二人便都清醒了过来,伤情已无大碍。 在简单阐明关樱诛杀了何大山主,并以何逊意气台内的意气作为攀登武道的“踏脚石”,成为圆满大天罡刀修的事情后,三人又去协同做了一件较为悲情之事。 在雪山上的背光之处,挖了三个深坑,埋了三具尸体。 一人两马。 一人,观音剑何逊。 两马,坐骑赤骥和青骊。 完成此番埋葬人马的事宜后,三者一块儿下了这座苍穹上空再无青雷的雪原大山,下山后,魏颉和苏羽白辞别了武林前辈古道。 因为没了用于骑乘的马匹,所有两人只得徒步,继续往北前行。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五章 撞大运 在青雷雪山之上,魏颉和苏羽白的两匹坐骑被威压活活震死,双双当场暴毙,都被就地挖坑掩埋,现在他们迫不得已,只能徒步而行,继续北上赶路。 在北上途中,他们又花银子购买了两匹胡人的马匹来骑,这种“胡马”非常名贵,那句著名诗句“不教胡马度阴山”就说明了胡人之马无论是脚力还有耐力都属上乘,这恐怕也是北国铁骑南下之时能够那般势不可挡的原因。 因为苏羽白还没有六阶凝丹境,无法御剑而行,魏颉若耗费精力帮助她御剑,则会又费时又费力,所以二人都选择了再买马来骑,反正不缺银子。 这日,两人两马行上了燕云府和大汗府的边界之地。 这里有一座宝山,名叫“七莲”,多年以前还叫做“万宝山”,顾名思义,此山之上有大量珍奇异宝,数不胜数,后来据传闻,在山巅的某处山峰,竟不可思议的从石头里生长出了七朵神圣宝莲,焕发七色,极其华美缤纷,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故此山也改名为“七莲山”。 由于特殊的海报气候原因,此山的天时地利和其他山脉迥然不同,山巅有白皑皑的积雪,而山间或是山脚下则有花香鸟语,一派春机盎然的美好景象,魏颉和苏羽白二人选择在靠近山脚下的某个位置,借助山间丰沛鼎盛至极的灵气来修行练功。 苏羽白目前已经是五阶脱俗境大圆满,半步仙品修为,而魏颉已有六阶凝丹,膻中府海内的真气雄厚无比,再加上颇为擅长一些内功修行法门,便主动帮助苏羽白提高内息水平,以加速破境的速度。 两人在花香四溢的山间,耳边听着啾啾鸟鸣,对坐在草地上,四掌贴合在了一起,闭目练习功法。 魏颉昔日还不会道门功法碧泉经的时候,就曾通过此等法门,联通两人的大周天脉络,来帮助不慎溺水的白龙剑窟大少爷龙彦。曾经有过经验,故此能够比较轻车熟路的就完成了内息的沟通连接,把自己和苏姐姐的内在经络连在了一起,紧紧相连,生死与共。 这等加快内力提升速度的秘诀可谓得天独厚,若非魏颉内力真气的量足够多,还真就没办法使用,待到什么时候苏羽白也突破仙品的修为,用不着骑马走路,也和剑仙一样朝北海暮苍梧了,那么魏颉也就不用再如此麻烦的帮着苏羽白练功了,万事大吉,前途光明。 但那须破了境再说,至少现在,还不行,还需要马来当代步的工具。 二者在坐而习练功法,两匹胡人蛮马就那样拴在一旁的树上。 天空中忽然划破了一阵极其嘹亮的鹰隼鸣叫之声,声音激昂亢奋,颇具威武气势。 一头体格甚巨的大雕赫然现身,速度极快,堪称电掣一般,它外观华美俊气,其首似龙,不类凡间俗鸟,倒像是仙家爱宠,羽毛浓郁且根根金黄,焕发光彩,不可思议。 世上鸟类千万,魏颉从未见过如此古拙雄奇的威猛猛禽,北国物产匮乏不似地大物博的中原,原来也不是一味的蛮夷荒地,但是倒也不缺这类奇异神妙的物种! 那只算上翅膀少说也有不下十丈长短的“龙头”金雕,用两条奇粗的结实大腿,猛地扑了过来,一下就把两匹高大蛮马给擒抓了起来,嗷嗷腾空而飞。 只不过是眨下眼睛的功夫罢了。 魏颉和苏羽白自然知道自家的坐骑被金羽大鸟抓走,但奈何当下如此情况,两人大周天紧密相连,内息正在其中稳稳流淌,无法抽出身来,否则定要受到不小的伤害,所以不得已只能放弃追赶,任凭那只巨型龙雕把刚买来还没多久的胡马给抓走了。 约莫过去了半炷香的时间,有一个身穿血迹斑斑白衣的长发男子走了过来。 那男人生了张方面大耳的容貌,面红耳赤,其样子倒有些类似三国时期的蜀国关二爷,只是此人长得过分丑陋猥琐,大嘴小眼,眼呈三角形,小小的尽显凶光。 白眉白须白发,都是奶白色的颜色,和中原照雪剑仙风流有些相像。 不过就他长相,若真要和风流比一比,两人之间估计还差了十个何不胜。 红面白发的男人左手擒着那只已然死去了金雕,右手之中则紧紧握着一柄长剑,那剑极为细长,焕发出多彩光芒,且隐隐有一层不同凡响的“血气”覆盖在上面,煞性非凡。 那人慢步走进后,一把将把刚打死没多久的金雕扔到了一边,上下将盘腿坐在地上的苏羽白打量了一通,露出一脸异常猥琐的丑怪表情,嘴里则称赞道:“我南宫丰羽今个儿真是行大运了,出门帮石大人抓只金雕,竟能给我遇到这样的极品尤物,真是妙极了!老天爷开眼呐!” 魏颉一听到“南宫丰羽”这四个字便即明白了过来,此人究竟是何身份。 燕云府有持节令名石儆皇,此人认了北庭女帝诸葛长雅当自己的干娘,自封“儿皇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太多次喊别人当娘,心里有些不平衡,竟一口气收了十二个义子,其中战力最强、杀力最猛,在整个燕云府乃至北庭被可以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强者,复姓南宫,叫做丰羽,绰号“血翎剑仙”。 这个南宫丰羽今年才不过三十岁的年纪,和南院英雄府绝了,简直就是棋高一式,妙手一招! 北国南院有折腰山收集江湖气数的缘故,所以北庭强者历来稀缺,石儆皇有巨大的野心,想要未来从干娘诸葛长雅的手上继承过整个天烛国,所以他手底下必须要有一个天罡境的强者作为护身之人。 那时候已经达到地煞境巅峰的南宫丰羽无疑是一个绝好的选择,石儆皇厚着脸皮,去求自己的义母诸葛长雅,接着又南下去了英雄府,跟折腰山诸峰共主的诸葛老大要了一缕剑道气数,以此帮助南宫丰羽顺顺利利跻身为八阶舔干净。 这些年来的每一步,南宫丰羽都走得很对,选择得极度明智,每一点儿所谓的“红利”他都抓在了手里,半分机缘都没有让它白白溜走。 对此,血翎剑仙自我感觉极好,觉得自己恐怕就是天命归属,天之骄子,命中注定大富大贵,该当闻名天下。 不出意外的话,而今三十岁便已是天罡境的自己,在五十岁之前即能跻身陆地尘仙境界,等到那个时候,风流也才不过花甲左右的年纪,应该还活在这个世上,那么届时自己就必定毫不留情的纵身前往桃花剑门,跟风流再度一较高下,一雪前耻,报一报当年的败北跪地之仇了。 “总被雨打风吹去”这柄宝剑,就当真能令他照雪剑仙风流被雨打风吹去了。 虽确实觉得自己每一个选择都堪称对之极矣,但南宫丰羽还是有一个小小遗憾,当年去往中原的时候,为何没有去找那个软骨山的五拜神教教主彭簇,为何不去跟彭教主讨要一点儿关于男女双-修的法门? 如果真的讨来了,自己在修行路上不就可以一日千里了吗?唉,真是可惜,大大的失策了呀! 南宫丰羽心态挺好,遗憾固然有之,但从不会影响自己的顽强心境,即使没办法抓何种鼎-炉来进行修炼,但每天都能跟不同的女人行鱼水之欢,那也足够爽快,足够风流了。 风流他算个屁的风流,我南宫丰羽,才是真的风流! 就比如说今日,南宫丰羽自觉真真是撞到了大运,因为义父石儆皇心血来潮,说想要吃只存在于传说中是龙头雕的肉,向来极其孝顺的乖儿子南宫丰羽便主动请缨,来到了燕云府最北部的七莲山上,为了给石大人抓捕到一头金雕来食用。 本来他以为那等号称比白虎都要稀缺的物种,注定要耗费好一番功夫才能抓得到,但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可真是全都不废功夫,一抓一个准,行上山来还没两个时辰,就给他擒到了一头如此珍贵的龙首金雕,回去以后免不了让义父大人好生赞誉自己的能力一番,奖赏什么的当然是少不了的,他南宫丰羽也不缺别的,就缺女人,那种东西,理所当然是多多益善的了! 这七莲山之行,最大的收获并非龙头金雕,而是在这山间靠近山脚的地方,居然能给他遇到这般美伦至极的一个姑娘,貌若天仙,身段若娥,说是瑶池仙子下凡都丝毫不为过的白衣女子。 南宫丰羽单手握剑,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白衣如雪的绝美女子,用力咽了下口水,他的眼神尤其火烈,喃喃道:“老子今个儿,可真是撞大运了啊!”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六章 红绸战血翎 南宫丰羽这些年作为名头响亮的“花丛老手”,玩过的女儿没有一万也该有一千,可那么多姑娘当中,论容貌论身段,能与那位貌如天仙的白衣女子相提并论的,啧啧,还真是一个没有,绝无仅有! 也就是因为从来都没见过,所以这头视色如命的“老饕”,才会用那般炽烈,那般如色中饿-鬼的眼神,去上下打量苏羽白,猥琐得让人想吐,把后者看得那是极不舒服,浑身发毛。 魏颉深知大敌当前,一场泼天祸事恐怕即将来临,遂极为严肃的跟苏羽白轻声说道:“苏姐姐,此人叫做南宫丰羽,是燕云府持节令麾下最强的剑修……天罡境!” 最后这三个字无异于是一颗震撼人心的重磅炸弹,苏羽白从适才那个复姓南宫的家伙的面部表情就可以轻松看出,此人对自己是有多么的图谋不轨,心里在想些什么,简直一目了然。 既然如此,那么苏羽白就比谁都清楚,自己当下处境之危险,无异于半步深渊。 而这个足可给自己构成巨大危险的家伙,居然是世间罕有的八阶天罡境界……这种窘迫无匹的事态,恐怕比在青雷雪山之上发生的事情还要危劣数倍了! 苏羽白脸色发白,嗓音不自觉的发颤,问道:“那,那怎么办?” 此刻她和魏颉两人的内部大周天已彼此相连,连得十分紧密,如此情况之下,若当机立断的分离,那么毫无疑问,必定就直接导致双方都出现严重损伤,不存在有一人会幸免的状况,魏苏两人的修为底蕴其实相差不大,所以多这方面的认知也差不太多。 那个手里握有佩剑的猥琐男子南宫丰羽眯起那双绿豆眼睛,邪笑一下,道:“小妮子,别怕,怕什么呀?哥哥我又不会吃了你,坐在对面的这男的是你情人吧?嘿嘿,一会儿我会先把你情人给打成废人,放心,不打死,也不会让他昏过去,只是彻底丧失战斗力而已,这样等我们幕天席地,同赴大自在的时候,他就可以在一旁好好的干瞪眼看着了。你说说,跟别的男人干那种事情的时候被别自己的情人在旁边观赏着,这滋味,多刺激,你说对不?” 苏羽白怒目而视,狠狠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魏颉也十分明白,眼下十万火急,再也耽搁不了片刻。 如果要强行切断两人大周天的紧密联系,那么最好的情况,就是其中一方受到较为严重的内脏伤害,另一方当然也肯定会收到伤害,只是会没有那么重。 既然有一个人要重伤,那么就让自己来扛下来吧! 魏颉咬了咬牙,坚毅的选择在真气流向自己的时候断开周天联系,刹那间,他的掌心终于和苏羽白的手掌分了开来,重获自由。 魏颉和苏羽白几乎在同时吐出了一口鲜血,魏颉吐得较多,苏羽白则只有一点点。 但即使有所内部受伤,但总算是不至于束手待毙,瞪着眼睛等死那么惨了。 魏苏两人很快跟那个血衣白发的赤面男子拉出了不小的差距,刚一拉开距离,魏颉便即运出了阵阵青龙真气,来帮助白衣女剑修苏羽白运功疗伤。 旋即,有飞剑凛然出袖。 苏羽白送出了深绿、浅绿两柄飞剑,而魏颉则是一口气策御出了八柄飞剑。 八柄飞剑结成两个“摄魔剑阵”,对南宫丰羽的行动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封印,而苏羽白的两剑,则是专攻那个血翎剑仙的头部,阴狠毒辣,角度可谓尤其刁钻。 “呦呵,还是剑仙,练家子啊!”南宫丰羽尚有雅兴,“不错,我就喜欢这种性子有点烈的小姑娘,这样的玩起来才比较有成就感,哈哈!” 南宫丰羽挥动手中的利剑“总被雨打风吹去”,来抵抗两座小型剑阵以及额外两条小小飞剑的剑气攻击。 魏颉很快便又祭出了飞尺越山海、飞斧月涌和飞牌逐客令,等等通灵物一股脑儿的狂袭向了那个白发白眉的持剑汉子。 这会儿功夫,一人力战如此多玄妙法器的南宫丰羽变得有些焦头烂额了,他一边认真招架,一边皱着眉发问:“那边那个小子,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怎的会有这么多的灵气法宝,你是专门做批发的呀?!” 魏颉挺起胸膛,笑道:“我呀,我叫石儆皇,跟你干爹一个名字,只是我不是你干爹,是你亲爹,你失散多年的亲生爹爹。来,乖儿子,叫爹!” 南宫丰羽勃然大怒,随着那张大赤脸变得更加通红,他满头的雪白长发也都根根飘拂了起来,显得整个人格外狰狞狂放,大概跟林老九和魏颉激战之时,束发绳子被割断以后的那副模样差不太多,都是一般的恐怖绝伦,不像个常人,更像是魔鬼。 还叫什么血翎剑仙?不妨学学东瀛巍巍十八楼楼主千岩拱列,自称剑鬼,多好,多贴切!东瀛岛又称“鬼岛”,岛上修为最高的剑修,可不就是剑鬼了? 南宫丰羽手里的那柄佩剑已不再是华丽绝伦的模样,而变得满是浓浓赤色,挥动递招之间,有血光盈盈,魏颉的武器血灵之上都绝不会有如此多的血气。 据说南宫丰羽生平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在抢夺了一户人家的女人之后,把这户人家里面的全部男人通通杀光,再加上他曾经造访中原武林,也残杀过不少无辜中原百姓,常年累积起来的血性,悉数凝聚在了这柄燕云府镇府之宝里面,都好生储存着,只有战斗的时候才会有部分流溢出来,那部分血气,能大幅度增强剑刃的杀气罡气还有剑气,可谓至宝。 天罡境纯粹剑修,本就是如龙如虎般的巅峰存在,既然还有了如此趁手管用的一件兵器,那岂不更是如龙添翼了? 两座小剑阵,两条小飞剑,外加飞尺飞斧飞牌,全都奈何不了他南宫丰羽,宛如小孩的玩具。 甚至那个白发飘摇的持剑强者还有余力笑道:“呦,我说你们两个,都这样了,还不跑,是有自信能在阵中困杀于我?呵呵,天真!” 魏颉和苏羽白皆心跳加速,魏颉有尘仙心境,倒也不至于生出什么恐惧之意,半步不会退却;而苏羽白则是后背冷汗淋漓,无他,只因那个南宫丰羽浑身散发出来的那股子“血性”实在是太过恐怖,从未见过。 让她不自觉的就想起来,在青雷雪山之上,被刀修关樱的气势威压胁迫时候的状态,一样的没有应对之法,束手无策。 这世间的天罡境之人,都如这般光是看着,就让人感到无比害怕的吗?! 魏颉见苏羽白身体微微颤抖,只她恐惧害怕,便自行催生了大量紫霄真气,作为类似铠甲的物事来保护住大黎国女剑修的娇柔身体,虽然这样的护体真气对于天罡境强者的杀力而言,想破掉轻而易举,但到底还是聊胜于无,有了心安,没有则心慌慌。 白纸堆成的铠甲,到底也还是铠甲。 年轻人深深吸了口气,顷刻间递出了两式意气剑招,一招倚暮疯,一招孤烟直。 一道弧线,一道直线。 当那条雪白弧线极速刮掠过去的时候,另一剑孤烟直已凛然而至,配合默契,完美无双。 两剑实在太过猝不及防,令堂堂血翎剑仙都吃了一惊,不得已提剑格挡,来阻碍着一剑的猛力攻势,护死了自身要害。 南宫丰羽开始防御的时刻,便是魏颉提剑上行的绝好机会。 身穿鲜红绸缎的年轻剑仙施展血魔幻影诀,身子裹住紫红色真气,以绝快的前掠速度,毅然冲向了天罡境大能。 在青雷雪山没有选择跟关樱起冲突,是因为不想多结一个仇人,多个朋友多条路,仅仅只是损失区区几件法宝而已,没必要去惹上那等丧心病狂的杀人女狂魔。 而此刻的情况却是,乃敌人主动过来寻衅滋事,且恶意明显到,就快要在脸上写着“我是坏人”这四个大字。 为了保护女子苏羽白,也为了自己的尊严荣辱,魏颉愿意一战,全力一战! 手中把持双剑,血刃朝天阙,青刃青霜剑。 红绸战血翎!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七章 终于找到你了 魏颉手中紧握双剑,力战白衣白发南宫丰羽,以凝丹境之修为底蕴,和天罡境强者厮杀较量,这等疯狂之事历史上绝无仅有,其背后的根源有二。 一是天下无敌的尘仙心境,二是为了保护自己身后那名修为不高的女子苏羽白。 红绸年轻人骤然施展血魔幻影诀,满身瞬间被红紫两色紧紧萦绕裹挟起来,整个人的身形看起来极度诡谲莫测,形同厉鬼。 他在借助了孤烟直和倚暮疯两式意气剑招之后,成功抓住机会,掠步上前,欺身拉近距离,左右手开始展开两套完全不同的上乘剑法。 左手大漠星辰诀,右手霜刃把示君。 年轻人虽然目前只有六阶凝丹境的修为底蕴,但自身周天的你本命真气已达半步天罡境,是以尚有和传说中的天罡境大能一较高下的实力。 但也仅是“一较高下”仅此而已了。 若是要分一分生死,魏颉决然是没有这个硬实力的。 在绝出那句“一炷香之内要你命”的豪言壮语。 魏颉并没有这样的本事。 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自己的手上,这样的打斗,两者就是非常纯粹的硬碰硬,强对强,强的一方战胜弱的一方,弱肉强食,丛林铁律。 正如那日苏羽白所说的那句话一样,江湖的本色是黑,强者才能活得快乐自在,弱者就只能惨遭碾压和践踏,每日都活在地-狱之中,异常的悲惨。 就像魏颉刚入江湖那会儿,在溪水旁边,天下第十大魔头和天下第九大魔头彼此宣战,要分出九十排位,那场激烈战斗,若不是因为过于巧合的福泽机缘,恐怕最后的结果会惨无人道,“沧海凶神”司徒鲛会用水鲛杀死“青白眼人”阮苍龙,而后还会再赏魏颉一叉,送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一个身死当场,毙命于那杆三股银叉之下。 这就是江湖,江湖儿郎江湖死。 很多尚未踏步江湖之人,总觉得江湖是多姿多彩的,其实不是,底色就是黑,黑得发紫发红,黑得油光锃亮,黑得浓郁化不开,怎么样的黑都有,只是“黑”的表现形式和内在程度有点不一样罢了。 为何江湖被叫做“江湖”? 因为江河湖海是非常深的,每年每月每天都有不少人在江水湖水之中被活活淹死溺死,这座“江湖”也是一样。 有多少刚想着来江湖里好生游上一番的人,最后都死得莫名其妙,还没有施展自己的胸襟抱负,毕生心愿还没有达成,就凄凄惨惨的死掉了,死后可能连块坟茔都没有,曝尸荒野,天涯埋骨。 这样的人太多了,多得数都数不过来,魏颉之所以能活到今天,不是因为他是狼煞魏魁的儿子,也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多么厉害,仅仅是因为他的运气好,运气但凡差上那么一点,就死了,说什么都没用,说死就死。 死得和那些早就死去的人不会有什么两样,江湖只有一座,人命也只有一条,丢了也就丢了。 而且死后断然不像他的伟人父亲魏魁那样天下皆知,有那么多的人会为魏大将军的死而扼腕叹息,捶胸顿足,魏颉死了则不会有。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像狼煞大将军兵解于碎肉城那样,成为举世瞩目的大英雄;或轻如鸿毛,像年轻人魏颉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横死在了江湖。 弱是原罪。 在江湖里做任何事情,哪怕你欺善怕恶丧尽天良,都是没有罪的,只要你足够强,做什么都是合理的。 唯有“弱”,只有弱小,才是世间最大最大的罪恶! 剑圣嬴秋不愿承认魏颉是自己的徒弟自然有他的原因,但其中有那么一点儿因由,恐怕就是觉得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子实在是太弱了,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去拿什么来守护“剑圣徒弟”这个名号? 哪天莫名其妙的死掉了,嬴老爷子便白白又丢掉一个徒弟,哪天被什么强敌打得快死了,还需要白帝转世身嬴秋亲自过来救场擦屁股,救一救魏颉的小命。 嬴秋从来都不喜欢干这种事情,他只喜欢随自己心意出剑,像在昆仑雪山杀关昭,在天烛国上京救古道,都是自己愿意,所以去做了,不会被任何羁绊所萦绕。 他的四个徒弟,李太清、杜擘、周云纤,还有小萝卜卜倩,这四个人都足够强,哪怕是其中最弱小的那个卜倩,也有“先天地煞境”的修为,可杀天罡境小圆满。 那白衣剑仙南宫丰羽手中的那柄长剑之上,赤色光芒愈发浓烈扎眼,已几乎到一种足可闪瞎人眼睛的地步,便好似剑刃之中拘押了一头血腥十足的凶野猛兽,就快按耐不住躁动的身体,就快要从剑中猛地蹿出来一般,挣脱樊笼,重获自由,放开了杀人! 那些通灵法宝已经根本没办法控制住血翎剑仙的行动了。 魏颉要活。 不单单是为自己而活,还要为自己身后的白衣姑娘苏羽白而活。 那天在赤霞山的寺庙里,魏颉没有保护好绿衣小丫头卜倩,他暗中发誓,今天的自己,绝不能再让苏羽白受到伤害,这是一种责任和担当,不让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受伤,这已然成了魏颉的原则底线,死都不能跨越! 红绸剑仙全力而战,击败眼前的敌人,护住身后的女人。 这一战持续了小半盏茶的功夫,血翎剑仙南宫丰羽彻底被磨光了耐性,他再也没什么好心情跟魏颉玩了。 南宫丰羽乃剑道枭雄,他可不是那个中原侠义道顶梁柱,号称占尽世间天罡境剑修八斗风流的风流,跟“侠”这个字根本不沾边。 南宫丰羽固然也是风流,但那种风流里,掺杂了九成的“下流”,他并没有手下留情的那种观音菩萨慈悲心肠,不可能留手。 血翎剑仙已倾力而战,要诛灭眼前的小子,侵-犯那个白衣女子。 二人这一战,貌似都跟一个女子息息相关。 大黎国第一美女,兼女子剑修苏羽白。 因为十分清楚魏颉和南宫丰羽这两人的实力,苏羽白知道这一战,自己作为两个顶尖剑仙开战厮杀的重要原因,她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就这么看着,在一旁看着这两个男人在为了自己而搏命较量。 南宫丰羽怒发冲顶,蓦然喝出了一嗓子:“孽-障,看我血光罩!” 魏颉只当那是什么极其厉害的法宝,岂料那个白衣染血的长发男子在喊出这一嗓子之后,剑刃之上红光猛地巨闪了一下,旋即,猩红光彩已遍布男子的全身上下。 血翎,即是血色的羽毛。 此时此刻的南宫丰羽,真正无愧于自己的绰号! 只见这位在天烛北庭大名鼎鼎的血翎剑仙,满身上下皆是浓浓的血色气机,气机凝成鸟翎羽毛般的形状,白发男子张开双臂,中门大开,从远处看去,便好似一只神话传说里存在的血羽大鹏神鸟。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南宫丰羽纵身上掠,直奔天际。 红绸剑仙脚踩血灵朝天阙,手里仍紧紧握着神剑青霜,脚踩长剑,御风而行,去尽力追赶那头模样可怖的“赤色大鹏”。 那个复姓南宫的强大剑仙把手中的长剑对准了万丈苍穹。 一道浓烈血光挟带着凌厉剑光,冲天而起。 天罡境强者,一剑冲霄! 那一根足有手臂粗细的血气巨柱顷刻轰至了云层,很快,一整片大云已经变得浓如血染,可谓匪夷所思。 便好像有人用缸里的红色染料将云朵通通染红了一样,场面之霸道,简直不同凡响,惊为天人。 地煞境修士已可以人力造就种种天灾,那么天罡境剑修,便能够完成似这等不可思议的壮举! 南宫丰羽并不觉得对付魏颉这个年轻小子用出这一“杀手锏”是割鸡用牛刀。毕竟这个小子一看面相便知是中原人,操着一口北国绝对不会有的南国口音,这等具备超凡境界修为的高手,若是大禹王朝人士,那么未来注定会是北方天烛国南侵的一个不小的障碍。 而且此名小子能够一个人同时具备那么多的通灵法宝,毋庸置疑,这个穿红衣裳的年轻人必定福泽机缘极其广播,将来的武道成就理当更高,变得极强极强,成为一个巨大隐患。 所以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趁着他还没有到达那天,将之提前扼杀在摇篮之中,拔出眼中钉肉中刺,就在这里,在七莲山山间,将之灭杀! 那一片天幕血云已经浓得铺天盖地,就仿佛是重现了青雷雪山之上的惨淡愁云和滚滚怒雷,天时再换。 赤红之色遮天蔽日,纵连日月之光都彻彻底底被血光给覆盖了起来。 血气真正是重到了极点。 这,便是罡天之威! 那根恐怖无伦的血柱这会儿功夫已然消失,血翎剑仙手中握着那柄已不剩多少血气了的佩剑,居高临下的俯视下方,看着那个脚踩血灵剑浮空悬停的中原年轻人。 白衣之上血色班班,白发随风不住飘动,似仙人,又似魔鬼,风流且霸道,这位在天烛北庭燕云府,受到持节令石儆皇万分器重的而立之年的大剑仙,用大半座山脉都可清楚听闻的声音叫道:“血气,给我上来!” 言语甫毕,魏颉和苏羽白都感到了一股完全无法自控的“巨力”在操控着自身的血脉气数,无可奈何,只能听之任之。 那股子强猛无双的神力大幅改变了全身周天内的真气流动走势。 血气,开始逐渐分离身体,朝着上方升去。 魏颉不得已咬着牙,御剑极速俯冲而下,重新来到了地面之处,来到了白衣苏羽白的身边,年轻剑仙以朝天阙之中储备着的血气,为白衣女剑修及时“补血”。 如果不这样做,那么连六阶凝丹境都还没有的剑修苏羽白,用不着多少时间,便会被那顶“血光罩”硬生生吸成一具干尸,暴毙而亡! 苏羽白靠着血灵剑里长期积累蕴藏起来的血气,血脉勉强得以不用流失得那么迅速,但魏颉,他的处境就非常非常糟糕了。 两侧脸颊完全凹了下去,脸色变得无比惨白,整个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得消瘦,形销骨立。 魏颉试图用本命内力来阻止自身血气离开躯体,却发现徒劳无功,怎么样都已没办法阻止这一切,只能任凭自己和苏羽白体内的宝贵血气徐徐升空,融入穹顶之上的那一大片可怖血云之中。 苏羽白脸色尚且正常,魏颉的那张脸已经凹得只剩皮包骨头,连眼窝都凹了下去,看不见半分血色,宛如白骨骷髅。 魏颉再次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忽然松开了右手,青霜神剑掉落在地。 红绸如血,脸白如雪的年轻人十分吃力的抬起了胳膊,准备合拢双手十指,对着血光天空使出最后一道无上剑气。 就在此时,本该穷途末路的年轻剑仙魏颉亲眼看见自己掉在地上的那柄青霜剑浮空而起,就似被人赋予了通玄灵性一般。 有一个男人的陌生声音在天地间响起,那个神性十足的空灵之声大喝道:“借你剑一用,我杀个人!” 神人借剑杀人。 青霜剑以奔雷般迅猛的速度冲至上空。 一剑洞穿了南宫丰羽的胸膛。 自血翎剑仙的前胸要害穿入,又从后方破了出去。 燕云府最强天罡境剑修,眨眼间便已陨身亡命,从天上掉落下来。 天幕位置的那一大片浓烈红云逐渐淡化,血气六神无主,飞速飘散至了四面八方。 世间重归安宁,此方山头的天时趋于正常。 魏颉尚未从如此震撼的一幕中回过神来,刹那间,一个在梦境里反复出现,睁开眼睛后又以为,这辈子再也听不到了的专属于少女的熟悉嗓音乍响,她从不远处兴奋地喊来: “大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魏颉匆匆扭头望去,浑身微颤,险些就要站立不稳,嘴唇哆嗦着叫出了那三个字:“小萝卜……”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八章 青帝你在哪儿 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男子身材十分颀长,肩膀较宽,穿有一件如同崭新的玄妙云袍,外观纯洁如雪,头裹翠绿碧巾,不染纤尘,其仙气飘飘、容貌超脱,远远胜过那位天庭剑仙杜擘。 腰间别着个体型不小的青色酒葫芦,手里则握着那柄天下八大神剑之一的青霜。 另一人,则是瘦瘦小小的花季少女,满头顺滑秀发垂直腰间,根根都作银白,穿着葱绿色的漂亮衣裳,脸蛋俏圆,眼眸水灵,大概十六七岁的模样。 肩头处立着一只蓝毛白喙的小雀儿,仅有一只脚,玲珑可爱,活灵活现。 近乎被“血光罩”抽干了血气的青剑仙魏颉呆呆立在原地,竭力瞪大双目,看着不远处朝这边行来的那名绿衣少女,他嘴巴颤抖了半天,终于喊出来了那三个字:“小萝卜……” 未等年轻人动身,那个满头银霜白发的细瘦少女已脚步极快的飞奔了过来,来到红绸男子的身前,双臂一摊,一把抱住了久别重逢的大哥哥魏颉,紧紧相拥。 仿佛在拥抱这整一个世界。 少女正是和魏颉阔别了足足半年之久的“小萝卜”,卜倩。 二人紧密拥抱着,甜蜜而贪婪,似要融入彼此的躯体,连灵魂都拥在一块儿。 分了开来后,小萝卜仰头看着魏颉那张被南宫丰羽吸干了血气的惨白瘦脸,眼眶带泪,咬了咬牙,快速转过身,大叫道:“鸢泠,你能不能救救我的大哥哥?求求你了!” 那个在形貌上真正诠释了何为“仙人”的云袍男子走近后,脸上带着和淡微笑,回答道:“那自然是可以救的,本大仙法力通天,六合八荒,无所不能,这点小能耐岂会没有?只是……” 小萝卜卜倩急迫问道:“只是什么?” 那个被叫做“鸢泠”的洒脱仙人双手负后,姿容万分潇洒,缓缓道:“只是,我不能白帮忙,你得把你的这只小火苗作为交换送给我。” 魏颉看向了卜倩肩膀上停着那只独脚蓝毛的玲珑小雀儿,开口笑道:“小萝卜,你怎么不把它关在笼子里了,不怕飞走么?” 卜倩摆了摆手,眯眼笑道:“没事了大哥哥,现在小火苗已经非常听话了,不会再乱跑了,不过需要定时喂它吃火,否则就要‘哔吩哔吩’的叫个不停了。” 魏颉伸出手,摸了摸这只品种为上古毕方神鸟蓝毛小雀儿,喃喃道:“不乱跑就好,记得这小鸟第一次乱飞,我就差点死在那座坝流城里。” 卜倩连着点了点头,“嗯嗯”了两下,又对那位自称无所不能的云袍仙人说道:“可以的,鸢泠,我可以把小火苗送给你,但你一定要把我的大哥哥救好。” 白衣如雪的苏羽白就静静站在一旁看着,一句话也没有,神情冷漠。 鸢泠淡然一笑,“好哇,这是你自己说的哈,那我可就救他了,不许反悔。” 说完便摘下了腰间别着的青色葫芦,递给了只剩半条性命的魏颉,仙人说道:“这是我从天庭带下来的,叫‘春意盎然酒’,乃青龙帝君亲自酿造出来的极品宝贝,我有次在这山上喝此酒,不小心掉了几滴下去,你猜怎么着?直接就在石头上生出了七朵炫美彩莲,嘿嘿,厉害吧。” 魏颉接过酒葫芦,打开壶盖子,只是刚一凑近去闻,立时就有一股极度清凉而沁人心脾的美妙气味飘出,直冲天灵盖,比之先前饮过的所有酒水都要来得好闻,魏颉也不再犹豫,忙不迭就仰头喝了起来。 见他喝得如此痛快,鸢泠笑道:“尽管喝,能喝完算你厉害,我这青葫芦乃是一件仙家器皿,里面可以装茫茫多的美酒,不用怕给我喝干了,尽力喝,这样我一会儿拿走小火苗的时候也能心安理得一些。” 魏颉竭尽所能的痛饮“春意盎然酒”,其实他仅是喝了几口,当即就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极度神奇的变化,窍穴-里宛如涌入一股温软如春的绝妙气机,涓涓暖流在大周天内持续循环流淌,可谓妙不可言。 因血翎剑仙的“血光罩”之神威,而大量流失的体内血气,也开始逐渐滋生复原起来,速度极快,真正算得上是“枯木逢春”。 卜倩见大哥哥魏颉那张煞白如霜的脸上渐渐出现了血润红光,凹下去的嶙峋脸颊也慢慢恢复了原状,喜不自胜,拍着手叫道:“太好了太好了,这酒果然有用!” 魏颉放开了肚皮,一直喝到不能喝为止,方才归还了那只青色的仙家酒葫芦,此刻的他,状态已经变得极好极佳,整个人基本上比没有被吸干血气之前还要来得有精神,神采奕奕,容光焕发,脸色红润且饱满。 身穿鲜红绸缎的年年轻人向那位仗义相助的云袍仙人抱拳行礼,“多谢前辈的仙家美酒,救下了晚辈性命,如此莫大恩泽,没齿难忘!” 鸢泠却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别谢我,要谢就谢谢这个叫‘小萝卜’的丫头吧,若不是她答应送我那只毕方神鸟,我才不会愿意给你喝这么好的东西呢!哎,小萝卜,现在可以把小火苗给我了吧。” 卜倩说了句“好”,对着肩头的玲珑小雀儿道:“小火苗小火苗,以后呢,你就是鸢泠哥哥的了,不在我身边的时候,你要听话哦。” 那鸟儿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张开鸟喙,叫出了几声“哔吩”。 魏颉笑了笑,施展起灵犀语术,用近乎命令式的语气,让小火苗主动另投他主,归顺于仙人鸢泠。 卜倩见状,满脸写着不可思议,惊讶道:“大哥哥,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门跟动物讲话的功夫了?” 此刻她又往周围看了一圈,歪着头问道:“大白呢,白马大白呢?不在这里吗?” 魏颉眨了眨眼,笑道:“这个说来话就长了,总之呢,那门功夫是公冶兄教给我的,我跟他一块儿劫了一次法场,也算是过命的兄弟,他作为礼物送给了我这门‘灵犀语术’。大白则是后来又因为某些原因,公冶兄被官府的人追杀,我就把大白借给他当坐骑了,以后会去找他要回来的,你放心。” 鸢泠肩头处飞上了那只蓝毛独脚的精美小雀儿,云袍仙人轻声自言自语道:“这就是祝融的侍宠啊,果然漂亮。” 魏颉脸色已经变得尤为红润,而卜倩的头发却始终都是那般如霜雪般纯白,一个还不到十八岁花样年纪的少女,终日我犯了狂病,一旦发病就会变得六亲不认,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会被我杀掉,我害怕自己又犯病,不小心杀了大哥哥,就跟着她一块儿去治病了,她说三年五年后便能给我治好。”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那卢小倩是在骗你的?”魏颉问道。 卜倩想了想,说道:“在某间药铺里,有一次,她又带着我去买药,有个穿着黑衣服的伯伯告诉我,那些药都没用,药性相冲,什么病都治不好的,卢小倩见她的谎话被戳破,恼羞成怒,就对着那个黑衣伯伯出手,那伯伯好生厉害,一下子就把卢小倩干掉了。” “你可知那个伯伯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他没留下名字,我只知道,他后来带着自己的女儿走了,哦对,她女儿穿了件大紫色的衣服,超级漂亮的那种,一看就很贵很贵。” 魏颉结合此等特征描述,头脑飞速运转,心下暗忖道:“莫非是活埋谷二代谷主凌云木凌前辈,还有他的女儿凌烟箐?若当真如此,那凌前辈可真是我的大恩人了!” 卜倩继续道:“卢小倩死掉之后,我就独自一个人去找你了。我记得大哥哥你先前跟‘大大哥哥’说过,这天底下最大的畜-生叫做祁密,在天启城里,于是我便动身去了天启,来到祁密的宰相府里,杀了好多好多坏人,活捉了那个大恶人祁密。” 魏颉知道她口中说的这个“大大哥哥”讲的是自己的结义大哥万纶万文煌,遂一把抱住了卜倩的纤瘦肩膀,激动道:“小萝卜,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做了一件超级超级威风的英雄之事啊!你可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做梦都想着能杀掉那个大奸臣祁密?只有你做到了!” 卜倩嘻嘻一笑,“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大哥哥你特别憎恨那个祁密,恨之入骨,既然是大哥哥恨的人,那我就去杀了他。” 魏颉胸中似有一团热烈的火焰在烧,心情亢奋,情绪大好。 卜倩又道:“我捉住了祁密,但没有当场杀他,因为那我还记得你跟大大哥哥讲过,对付祁密那种狗贼,一下子杀了他未免太便宜了,应该把他活活吊杀在燕鸣关的城头,让秃鹫啄食其尸体,所以我带着祁密去了燕鸣关,把他给吊死了。” 魏颉欣慰而笑,“我看到了,你在城头刻的那几个字,你说大哥哥,我去天烛国了,是你写的吧。” 卜倩点点头,“是的呢,我当时又想起了你之前说,以后有机会了想去北方天烛国闯上一闯,能多杀些狼蛮子,所以我猜你有可能会去往天烛,既然你要去,就会经过燕鸣关,就能看到我刻下来的字,就知道我也在天烛了。” 魏颉伸手捏了捏卜倩奶油般的小脸蛋,短短几个月不见,倒也消瘦了些许,肉不怎么多了。 红绸年轻人说道:“小萝卜真聪明,若是不刻那些字,打死我都猜不到你会来到天烛。你来天烛以后发生了些什么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卜倩解释道:“我来天烛国以后,当然也在四处寻你,寻啊寻,怎么样都寻不到你,于是我就想着要去上京城里好好杀上一通,在狼蛮族人的国都闹上一闹,可还没到那边呢,就在这里遇到了鸢泠,被他拦下来了。” 卜倩扭头看了一眼身边那个仙气十足的云袍男子,道:“他当时知道了我要去上京杀人,死活拉着我不让我去,还说什么我现在的修为太低了,让我在七莲山上跻身天罡境了再去,说到时候能帮我挡一次天劫,我也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鸢泠接过了话,“那是因为我下界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像你这么有灵性的姑娘,简直就是天生的修仙胚子,就想着收你小萝卜为徒,怎料你这丫头忒犟,非说自己有师父……” “我本来就有师父,我师父可厉害了。”卜倩略显不满的说道。 鸢泠撇撇嘴,“你不肯认我当师父也就罢了,还偏偏执意要去上京城赴死,那可是龙蒙族人的京城,你一个连天罡境没有的小姑娘跑过去杀人,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卜倩噘着嘴反驳道:“我有先天地煞境的修为,对付一般的天罡境绰绰有余了。” “那也只是一般的天罡境啊,若是天罡境大圆满呢,你能打得过?上京那边听闻满是狼蛮族重甲士,代表了一国之巅峰战力,还有举国气数运势在那儿,陆地尘仙去了都一定能轻松活下来,你若是去了,多半就是回不来了。” 鸢泠肃声道,“所以我才好心劝你来着,让你先在我这儿潜心修炼,你这种‘先天地煞境’的情况比较特殊,若他日跻身为天罡境,实力要强过圆满大天罡,但代价就是需要力扛一次天劫……” 鸢泠沉沉叹了口气,“都怪嬴秋,你说他好端端的神仙不当,心甘情愿自己下凡转世也就罢了,还非得强制性的不让人间有陆地尘仙,就算有,也不能与人动手,只能画地为牢,这叫什么事儿嘛!我都在人间这么多年了,他才来了多少年,非得让我照着他的规矩来,害得我只能强行自跌境界,现在只有半步尘仙境的水平了,可怜呐!” “你干嘛说我师……” 卜倩刚想给师父嬴秋打抱不平,忽然想起了师父曾经说过,对外不能随意提起自己的名讳,绿衣少女立时止嘴,但话已出口,如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鸢泠大奇,挑着眉头道:“嬴秋是你师父?!原来如此,难怪你不愿意拜我为师,既然有白帝转世的嬴秋当师父,那确实是有资本看不上其他人的了。这天上天下,恐怕没有比嬴秋更好的老师了。”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而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年轻剑仙魏颉,问道:“小子,你适才的剑法,还有这柄青霜剑里,怎么有嬴秋的意气?你认识他?” 魏颉直言不讳,把嬴老前辈在痛思崖上传授意气剑招,还有后来在阳关大平原上自己获赠剑圣招式的事情都说了。 卜倩睁大了圆圆的眼睛,惊喜万分,叫道:“大哥哥,你见过我师父了吗?他还传了你剑法?!” 魏颉颇为宠溺的揉了揉卜倩那颗白发如瀑的小脑袋,“对啊,不过呀,你还是你师父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我呢,只是一个受过他青睐的普通晚辈罢了,和你没法比。” 魏颉又向云袍男子恭敬的出言询问道:“前辈原是天庭之人?” 鸢泠在了解到此人和嬴秋的那份羁绊关系后,便也不再打算有所任何隐瞒,点头道:“是啊,我鸢泠原本是天庭五方帝君之首,东方青龙帝君灵威仰座下的木德星官,大号‘仙中之豪’,同样在五大星官中排行第一,在仙界名声不小,后来青帝大人……” 仙人猝然止语不言。 见木德星官鸢泠的样子有些不太对劲,魏颉好奇的追问:“青帝怎么了?” 鸢泠先是把手里的青霜神剑归还给了魏颉,打开青色酒壶的盖子,喝了几口春意盎然酒,低头叹道:“别以为只有你们凡人才有七情六欲,我辈仙道之人,其实也是有的,只要无碍修行,不伤大道就可以了。奈何青帝大人为情所困,变得自甘堕落,放浪形骸,全然失去了作为玉帝长子应有的仙家做派,整天就知道饮酒买醉,浑浑噩噩日复一日……” 魏颉皱紧眉头,“还有这种事?!是何人能让青龙帝君如此惆怅?” “祝融。” 鸢泠哀声叹息道,“青帝大人深深的爱上了女仙祝融,可是那祝融,本就是朱雀帝君姜燿的道侣,也就是他灵威仰的弟媳妇啊!祝融和姜燿感情十分笃实,哪儿可能会三心二意、移情别恋?青帝灵威仰厚着脸皮去跟祝融表白,一连六次,一共表白了足足六次,全部都已失败告终。祝融最后一次拒绝了青帝后,可能是觉得实在太过于没面子,闹得这般难堪屈辱,一气之下,居然刺了青帝一剑,一剑穿胸而过!灵威仰虽是天庭剑道造诣能和白虎帝君白佥平分秋色的大神,中了那一剑后,也损失了极多的仙门道行,吃再多的灵丹都补不回来。” 魏颉摇了摇头,呢喃道:“孽缘呐,真是孽缘!青帝一介仙道至尊,何苦如此作为?” 鸢泠接着说道:“那天青帝受了重伤,本该回宫休养生息的他,却跑去找那玉皇大帝,也就是他父亲那里闹事,非得以那处剑伤为理由,让玉帝降旨,把祝融许配给他。玉帝勃然大怒,说岂有此理,那女仙祝融是你弟弟姜燿的道侣,怎能转而嫁给你?!就是那一次,青帝被玉帝以甚深法力剥夺了所有修为,抹去记忆,一巴掌从天庭打了下来,来到凡间投胎转世了。” 鸢泠仰头望天,“我作为青帝的附属星官,得知此消息后,头脑一热,第一时间便主动跟玉帝请辞,留存记忆和修为,来到了人间寻找被贬谪下来的青帝灵威仰,并发誓再也不会回仙界了,青帝就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原本以为,就算再困难,也总有希望能找得到人,到底是我太天真了,高估了自己的本事,或是低估了玉帝的法力神通。这一晃,也不知道在这凡间待了多少年了,保底也该有一千多年了吧,可就是没有寻到灵威仰的下落,真正是一无所获啊!其实也能想得通,毕竟是玉皇大帝亲自打落凡尘的,必然有茫茫天机遮掩,再加上他灵威仰现已不剩半分前世记忆,仙家灵力尽丧,跟那些会反复轮回红尘的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这世间的苍生何其之多,人人都是由魂魄投胎而来,那么人人就都有可能是灵威仰的转世,我又焉能寻得到他……” 鸢泠又喝了一大口酒,喃喃道:“青帝,你究竟在哪儿啊?”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九章 扶醉去春寒 鸢泠手握青色酒葫芦,神情异常惆怅,喃喃自语道:“后来我实在没办法寻到青帝的下落,意冷心灰,便选择在这座多宝山自行隐居起来,当一个超脱俗尘的仙人,反正王朝更迭和岁月流淌都和我这等仙中之豪没什么关系,每日过得逍遥自在,寻不到灵威仰也就寻不到了,寂寞也就寂寞了吧,能接受,一千多年都熬过来了,慢慢混日子,但是……” 鸢冷一脸哀怨地看向了不远处,瞧着地上那只已经死去了龙头金雕,恨恨的说道:“我的小金啊,我好不容易养一只宠物,天天给它喂好吃的,各种灵株仙草给它当饭吃,养得这般漂漂亮亮、威武雄壮,可恶,就这样给人弄死了,给本大仙气得呀,牙都疼了,那人是真该死!我鸢泠也真是惨呐!” 这会儿魏颉终于知晓,为何鸢泠会跟自己借一次青霜剑来诛杀南宫丰羽,不为别的,只是因此人把那只唤作“小金”的龙首金雕给打死了,为了给爱宠报仇,这才会主动借剑杀人,除掉了那个天罡境的血翎剑仙。 你说你惹谁不好,惹了一个半步尘仙境界的木德星官,这不就是纯纯找死吗?!活了个大该! 魏颉暗中发笑,觉得自己的运气当真好得不是一点点,今日这一战,若没有鸢泠,自己纵然能用那道无上剑气“谷雨”杀掉血翎剑仙,也十有八九没办法补充得了那些流失掉的海量血气,至少要保持不下半年时间的“形销骨立”状态,生不如死,浑然不像个人。 年轻人低头看了眼掉在地上那柄已经沦为破烂模样的朝天阙,此时这剑胚已然算不上什么红等血灵了,只因剑刃之中蕴藏着的宝贵血气,通通转移到了苏羽白的体内,所以这剑已经和破铜烂铁绝无其他分别了。 想着此剑经过来历,乃是嬴秋三弟子,浩霞仙子周云仙所赠之物,当时那天庭女剑仙把该剑胚赠予魏颉之后,魏颉花费了整整百日光阴,用自己的鲜血来喂养此剑,方才使得这一红等剑胚化为真正意义上的“血灵剑”,变成了自己的所有之物。 这一路上行来,和数不清有多少的敌人厮杀过,血灵剑也不知喝饱过多少回鲜血,因血灵的属性奇特,每次战斗过后无须震掉刃身血渍,也不需要把剑刃上的血液擦拭干净,它会自行把鲜血血气全都吸收干净,并储存下来,蕴藉在内。 而那些血气对于血灵剑胚来说,就是维系生命力的必需品,没有血气的话,血灵也就不再是血灵,血性不再,刃身剑气之灵便也就死了。 陪伴了魏颉这么长时间,被取名为朝天阙,又当真在天阙城里朝拜了天阙的宝物血灵剑,今朝血气尽丧,灵气全无,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 魏颉弯腰捡起了那柄已经废掉的血灵剑,伸手抚摸了几下剑刃之上生出来的斑斑锈迹,沉沉叹了口气,将之又送入了金色剑鞘之中。 红绸年轻人忽然转而正色道:“前辈,有件重要的事情,恐怕与那青龙帝君有关,晚辈不知当讲不当讲。” 身穿云袍的仙人鸢泠惊声问道:“哦?和青帝有关?!你快说来听听!” 魏颉想了想,认真地讲道:“我曾经有过两次,在与敌人对战之时被逼入了穷途末路的绝境,自觉险些就快死亡了,可就在我意识出现模糊之际,眼前突然出现了幻觉,在朦朦胧胧的环境里,我能够看到……看到一条青龙。” 鸢泠顿时挑起了双眉,“灵威仰的本命物青龙?!你看到青龙怎么样了?” 魏颉继续道:“两次,第一次我看到那条青龙盘附在一根玉柱之上,身体焕发青光,往上徐徐攀去;第二次我看到青龙被山岳镇压,当它周身青光绽放时,终于顺利摆脱了困厄,从山底挣脱了出来,重获自由。” 鸢泠脸色凝重的皱着眉头,沉默了良久,又问:“只有这些么?你还看到了或者听到了什么?” 魏颉如实言道:“在那两场幻境里,我确实是只看到了青龙一物,并没有青帝灵威仰的影子,但是我有听到一个声音,那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奇妙嗓音,我也不清楚究竟是不是青龙帝君,他只跟我说了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第一次身临幻境,他跟我说‘来,赠我一剑’;第二次,他先是说‘去,赏他一剑’,而后又分两次说出了四个字,一次是‘随你’,一次是‘出剑’,连在一起就是‘随你出剑’。” 鸢泠的脸色极其严肃,追问道:“那……那他说过话之后发生了些什么?既然有赠剑赏剑,可果真有出剑?” 魏颉点点头,“应该是有的,只是出剑的过程,我就一点儿也记不清楚了。我只记得身处幻境里面,看着那条青龙在攀柱而上,看着青龙摆脱了巍峨山岳的镇压,当我眼前青光鼎盛之际,一下子就回归了现实。眼睛一睁开,就看到现实变得和我刚进入幻境之前不一样了,第一次我靠着神秘之人相赠的那一剑,杀掉了绝道:“忘了一半了。” 卜倩显得颇为急躁,她忍不住开口:“大哥哥,千万别着急,越着急记得越慢。” 鸢泠却面露笑意,语气里带着不少的赞赏之意,“不愧是有大机缘之人,那我再演示一遍好了。” 第三遍剑招舞毕,云袍仙人站定后再问:“这下还记得多少?” 魏颉挠了挠头,“已忘记一大半了,只剩两三招没忘。” 绿衣小丫头卜倩登时“啊”了一声,连忙叫道:“鸢泠,你能不能耍得慢一点儿啊,这么快,我大哥哥都记不住了。” 鸢泠大笑一声,表情爽朗,随即开始了第四次舞剑,结束以后,发问道:“是否全部忘光了?” 魏颉重重点了点头,大声应道:“多谢前辈,晚辈已全部忘光,半招也不记得了!” 卜倩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苏羽白亦是瞪目无言。 鸢仰则仰着头放声而笑,“想不到我这苦思数百年领悟出来的春神九剑,竟被你小子看了区区四遍就给看会了,天纵之才,果然非同一般!” 苏羽白迈步凑近,茫然不解的问道:“小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魏颉接过了云袍大仙递回来的那柄青霜神剑,扭头笑道:“鸢泠前辈的这套春神九剑,精髓不在于剑招,而在于‘剑意’,我若是一味的去死记招式,只会落了下乘,难以窥得全貌,决计是悟不出剑术奥义来的。唯有悉数忘却,方能了然于胸,勘破其中高妙之处!” 苏羽白听罢,若有所思的眨了几下眼睛。 卜倩则始终都是一副十分迷茫,听天书般的表情,如同痴呆了一般。 “十天,你且在我这山里住上十天。这十天里,我自有好酒好肉,和不计其数的天材地宝作为款待。”鸢泠笑着提出安排,“你呢就在这儿潜心修行便是,我这满山的仙根灵气,足可让你的修为精进,剑心愈发纯粹,内力底蕴更加丰盈。” 魏颉欣然答允,同意在七莲山上待够一旬光阴。 第一日,魏颉在雪山巅峰处,挖坑掩埋了那柄已经彻底变成了废铁的血灵剑朝天阙,在坟头附近的石壁之上用剑气刻下了“埋剑冢”三个大字,是为埋葬朝天阙的剑冢。 第五日,魏颉跻身为凝丹境小圆满,内力水准已达天罡境。 第八日,苏羽白在云袍仙人的帮助下,心湖“心剑”焕发神光,体内本命剑丹化为无上剑丹,踏步六阶仙品境界。 第九日,卜倩在鸢泠的千叮咛万嘱咐之下,终于肯对天发誓,他日绝不擅入八阶天罡,并吸收了半数以上的山脉气数,以稳定自身的先天地煞之境。 第十日,三人离开了这座位于燕云府北部边境的七莲山。 御长风,远游。 三位“仙人”驭剑凭虚,一路向北。 ———— 出燕云府,过大汗府。 天烛国北庭珍珠府。 珍珠大江,又名“珠江”,北国第一滔滔长河,宽阔汹涌,浩荡无比。 今夜玉盘当头而照,银白光辉不浅,花好,月更圆。 一位红绸剑仙左手握着酒壶,右手把持青霜神剑,浮空悬停于江上,红影缥缈,似真似幻,如梦中传奇人物。 年轻男子此刻胸中再无半分离愁,唯有“快活”二字,他嗓音激越,对着江边的白衣、绿衣两名女子大喊道:“苏姐姐,小萝卜,且看我这一剑!” 剑仙展开春神九剑,握刃裂空,弧状剑气自青刃磅礴而出,直透霄汉,夜幕云雾为之顿开。 当真可谓是“一轮顷刻上天衢,逐退群星与残月”,仙人风采,莫过于此! 身穿鲜艳红绸的魏颉纵声大笑,豪情可达万丈,喝了一口壶中美酒,旋即于江面之上朗声念诵道:“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珠江一日还。今朝有酒今朝醉,待我扶醉去春寒。此剑招便命名为‘扶醉去春寒’!如何?” 绿衣少女卜倩大力拍着双手,欢喜无限,称赞不绝。 白衣女子苏羽白虽翻了个白眼,但嘴角仍见笑意,显是真心的为年轻人剑道造诣拔高而感到高兴。 三人明日时分,便要去往莽苍府炎神山了。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章 天下(一) 凌绝不吉利的话!” “我的傻秀秀,是你刚才自己先说的。” “你!喊我秀秀就罢了,怎么还加个‘傻’字?你才傻呢!大傻子!” 苍参笑着抚摸了一下千岩竞秀的脑袋,宠溺万分的道:“小傻子。” “大傻子!” “小傻子。” “你再喊我傻子,我不嫁给你了啊!”王一噘着嘴,“你愿意娶个傻子过门?” “哈哈,当然!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都说傻媳妇儿旺夫,你若真成傻子了,大不了我养你一辈子,我苍家威震淮南道,是中原鼎鼎有名的大家族,每年淮南星斗大会的操办都有我家一份赞助,绝对是不缺银子的。” “切!我爹爹是东瀛剑道魁首,巍巍十八楼楼主,你以为我家缺银子?” “对嘛,你家有银子,我家也有银子,这才叫一个‘门当户对’,你说吧,秀秀。” “哼,你怎么样都有话说,你这嘴都快到陆地尘仙境界了。什么时候你的剑术,能和你的嘴皮子一样厉害就好了。” “怎么了,我的剑术很差吗?没有吧,半步凝丹境,等咱们回去以后,让我爹苍山大侠,把他珍藏多年的‘红玉接骨膏’拿出来,把咱们的手脚都接好,有道是破而后立,最多不出两年,我也是个凝丹境剑仙了。” “那我也是剑仙,我不见得境界非比你低一级。” “好啊,等那时候咱们两个都是剑仙了,生好多孩子出来,也全是剑仙,一家子剑仙,剑仙大家庭。” “呸!谁要给你生好多孩子,你让剑仙给你生去,我还不是,生不出来。” “那就等你到凝丹境了以后再生嘛。” “那我要是这辈子都到达不了呢?” “那大不了咱们这辈子都不要孩子了呗,我不在乎的。” “那你爹苍澍呢?他肯定不乐意啊!你老苍家一脉单传,不能到你这里就断子绝孙吧?” “这有什么,大不了咱们到时候去抱养一个嘛,是不是亲生的其实无所谓,若不生孩子,你身材将来也不至于走样。” “你愿意养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 “你愿意我就愿意,只是若非亲生,剑道天赋便遗传不到咱俩的了,其他的倒也没什么。主要还是不想让你吃那苦头,生孩子可老辛苦了,那叫一个遭罪啊!” “你干嘛那么心疼我?” “自家媳妇儿,我不心疼你心疼谁?心疼别家媳妇儿去?” “我还没嫁给你呢,别一口一个媳妇儿的。” “好勒,那我现在就喊你秀秀,等娶你过了门,再喊你媳妇儿,这样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 二人又看了一会儿银河漫天的夜空,王一赶了一天的路,身体有些疲惫,便躺在了山顶的松软草坪上自然安睡。 苍参怕她着凉,把自己套在衬衣外面的衣服脱了下来,盖在千岩竞秀的身上。 绝色月光,映着秀秀那张“红霞盈面”的秀脸。 在别人看来,可能是有损美观的红色胎记,可在苍参看来,秀秀脸上的红印,是那么的动人心魄,美得叫人胆战心惊。 王一已经闭上了眼睛,安安静静的睡着,像一只入眠的小羊。 苍参什么也不做,不言不语,更无半分花花肠子。 只是心生感慨,深夜里,无眠,淮南游侠开始追忆自己三十多年的人生,把往事从头细数。 原来,曾经的自己,经历过那么多不足与人道也的“过去”。 我曾推杯交错觥筹,占尽佳节风流。 我曾灯火直通白昼,青衫少年独游。 我曾漫步九曲回廊,逍遥玉枕罗帐。 我曾斜倚有美人靠,醉卧有佳人躺。我曾凉夜奏响幽曲,闹市寻欢作乐。 我曾浮生浪荡做闲客,举手投足皆轻佻。 我曾不知何为心中愁,锦绣衣裳享温柔。 我曾一双含情眼,盯得良家绯红铺面。 我曾一对造作手,揉得贵女娇笑连连。 “此生原本不知愁,最怕万一……” 当苍参想到这句的时候,千岩竞秀忽然睁开了那双清澈至极的眼睛,略显迷惑的问道:“不睡觉干嘛?很晚了,明早天亮还要赶路,抓紧睡会儿吧。” 顿了顿,她又严肃道:“我警告你啊,别想那事儿,我告诉你,成亲之前不可能的,你若硬来,我便咬舌自尽!” 苍参摆了摆手,急忙说道:“什么自不自尽的,赶紧呸呸呸,我不都已经答应过你了吗?拜天地前绝不会碰你的,安心睡吧,我像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吗?” “你不像谁像?” “睡你的觉吧,我都把衣服给你披着了,还要怎样?” “谁知道你在想什么,快点躺下来,我要看到你闭上眼睛才行。” “知道了知道了。” 苍参缓缓躺了下来,侧躺在了秀秀的旁边,一男一女两人卧而对视,只穿了条衬衣的淮南道游侠儿闭着眼睛道:“行了,我闭上了,你也快点闭。” “好!” 千岩竞秀合拢双目。 苍神闭了一会儿,复又睁开,盯着王一的那张脸,极是满足的看着,仿佛在注视着这世间的一切美好。 秀秀这会儿也再度睁开了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再也没有拌嘴,只是瞧着对方笑了起来。 山岗巅峰草坪上,有笑语欢声。 苍参慢慢凑了过去,轻声在千岩竞秀的耳边说道:“此生原本不知愁,最怕万一,见你之明眸。” ———— 江南四艺,琴棋书画。 “南风公子”欧阳舟,“星原公子”李栾,“声迹公子”周祥风,“逸气公子”陶荣华。 这四人带着折腰山老十三,玲珑峰峰主“抬棺人”晏材的那具尸身南下回国,在途径江州的时候,意外遇到了江州司马白符白啸天。 这位一州太守欢欣鼓舞,当即提出要和四艺之中的“棋魔”李栾对弈一场,无有棋子,隔空盲下,自愿执白让先。 李栾作为四艺当中专攻棋业的大能人,自然爽快答应下来,岂料两人一共连下了三局,都是没有棋子的隔空盲下,结果李大“国手”三局皆败,第三局甚至在中盘直接被屠掉了一条大龙,输了一败涂地,颜面扫地! 以至于到了后面,白符拱手跟他说“承让”的时候,臊得压根就抬不起头来,觉得未免太过羞耻了些。 三局围棋大败李栾之后,那名姓白名符字啸天的青衫儒生,邀请江南四怪来到了自己位于江州湘山的白府家中。 主动邀请四者来看一看自己的丹青和书法作品,在看过了白老爷的字和画之后,周祥风和陶荣华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因他们两人兢兢业业苦练多年,可在写字和画画方面的造诣,却连“白仙”一半儿的水平都到达不了! 在看过了那么多幅字画作品后,绰号“琴仙”的欧阳洲沉着脸,坦率直言道:“啸天兄,先是围棋,然后是丹青和书法。那接下来,是不是要和我欧阳舟斗一斗琴了?尽管来斗便是,我可不会怕你。” 江州太守白符大笑了几声,道:“不敢不敢,早听闻欧阳兄已得到‘乐圣’魏嵇所赠的《广陵谱》,在下对那首曲子心驰神往已久,今日别无他愿,但求欧阳兄能在我这府里弹上一曲,我也便心满意足了。 “要弹一曲也行,但我二弟三弟四弟在技艺方面不如你的事,万万不可传扬出去,否则,我们江南四艺断然饶不过你白啸天!”欧阳洲肃然说道。 白符恭恭敬敬地答应道:“那是自然,诸位尽可放心。” 接下去的时间,千古名曲广陵散,在白家府邸里琴音奏响。 院里飞来了百鸟,天空中如铺就一张华彩锦绣绸缎,好一个壮美无边的神圣画面,若天仙手笔。 最后甚至还有一头羽毛呈金黄色的巨型凤鸟飞至,凤逐百鸟,祥瑞之至。 仰头望着天幕上的那副“百鸟北飞图”,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江州司马白啸天低声自言自语道:“魏宗嗣之琴艺,果真可通天呐!这天下琴谱万千,加一块儿都不一定能比得过一首广陵谱……”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天下(二) 大禹王朝,濠州东南部。 青城山,青城派。 因前任掌门付沧海不幸身死于洪福镖局少镖头林萍之的剑下,这一著名武林门派现在已改换了领袖,新任掌门姓余,叫做余长青,名字的寓意倒是绝好,显然为“青城派长盛不衰”之意,有先见之明。 他上任以来的这些年可谓勤勤恳恳,把偌大一座名声响彻东南大地的武林宗门,打理得是井井有条,遣派人手以加强护山阵法,侧重培养教派子弟们的行为修养规范,订立了“十准十不准”法则,成效颇为显著,至少再也不会出现有像多年前那场灭门洪福镖局一样的丑闻传出。 江湖门派,最讲究“名声”二字。 这也就是为何那么多宗门即使从来没干过什么好事,却总是给自己脑门上贴金,自称什么侠义道。 余长青座下有四大弟子,得赐师姓,唤作“青城四剑”,分别叫做“英绝剑”余人翼,“雄绝剑”余人陀,“豪绝剑”余人岚,“杰绝剑”余人时。 这四人绰号的第一个字,加在一起就是“英雄豪杰”,这起名字的水平堪称一绝,霸气非凡! 四个徒弟中,道长余长青最为器重的是老四余人时,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并无私生父子的关系,就是单纯因为这个小弟子灵性根骨最佳,习武禀赋最高,最适合未来继承自己的衣钵。 余观主除了打算让这个小徒弟以后接管宗派的掌门之位,还准备把自己生平最厉害的一门武学,“阴阳采-补之道”传授予他。 那门男女双-修的邪门秘术为魔教功法,自然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昔日余长青为了学会此门秘法,不惜自甘堕落,主动跑去软骨山上的五拜神教基地,给那位天下第三大魔头彭簇磕足了上百个响头,且答应以后青城派每年炼出的道门丹药,让出至少一半来给五拜神教,这才勉强从彭大教主的手上,学来了几招采-补的秘诀。 休要小看了这几招,他彭簇之所以能够跻身八阶天罡境,成就当世武林前三甲的老魔头,靠的就是这门阴阳互融的无极大道。 食色-性也,尤可攀登武学之巅峰。 换言之,这就他余长青武艺登高的“纵云梯”,脚下踩着此等阶梯,总有一日能修成大道,别管是不是歪门邪术,只要是能长生,能砥砺武道的功法,那就是正术,是王道! 这便是余长青的想法,且此等想法奉为圭臬。 这也就是这位余老道长,会每个月都定期派小徒弟余人时偷偷下山,去抓获良家女子,来供自己秘密修行的原因。 只要能促进修为,理应无所不用其极,这便是江湖的谋生之道! 这一日,余长青正在和某个刚抓上山来的女子共赴大欢乐,唯一知道自己双-修之地的徒儿余人时,猝然间破门而入,只见他满身浴血,在喊出一声“师父快逃”之后,便即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当天,有两名年轻女子,以惊雷穿云之势,破开那座经过反复加强锤炼的“青冥阵法”,霸气绝伦的杀入了青城山。 其中一名女子身穿冬青色袍子,体格极高极壮,明显超过了一丈高,皮肤黝黑且粗糙不平,那张黑脸,比那些常年风吹日晒的劳苦人民还要来粗粝不平。 她赤手空拳,双臂之上有阵阵青紫色气机缠绕。 另一名女子差不多十七岁的年纪,穿有一袭石榴红裙,体态玲珑,生了张鹅蛋小脸,两颗水灵大眼睛尤其动人,好似内蕴宇宙星辰。 腰间别着柄灰白两色的佩剑,左右手之中皆握有一根长约三尺半的鎏金硬鞭,鞭身上面可见浓浓血光,凶煞逼人。 这两名女子,无论身材还是相貌,都有着天壤之别,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她们此行的目的。 挑了这座青城山! 手握双鞭的红裙少女先是口言一声“小红快出来”,以此话呼唤出了一条体态狰狞的赤色蛟龙,那红毛猎猎的巨蛟神龙甩尾,一下子便轰然震碎了山门处那块“青城天下幽”的牌匾。 石榴裙少女显是那条赤蛟的主人,她笑吟吟的对身边那名黑肤魁梧的巨型女子说道:“小小妹子,初入江湖,可害怕么?” 那黑壮如熊的女子用和身躯完全不相仿的娇柔嗓音回答:“不怕,霜儿姐不怕,我也不怕!” 两人相视一笑,旋即一同开始在山间大开杀戒,肆无忌惮的疯狂出招屠戮,宛如魔神化身,挡她们者全部死绝。 有如此恐怖姿态,其实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她们一人是“玄铁魔王”扶桑的女儿扶晓;而另一人,则是“赤焰魔君”许焰的女儿许灵霜。 青城四剑。 “英绝剑”余人翼,“雄绝剑”余人陀,“豪绝剑”余人岚,“杰绝剑”余人时。 四人中,余人翼被赤色蛟龙小红咬掉了脑袋;余人陀被许灵霜用燃血魔典形成的魔焰切碎了身体,当场死透;余人时挨了扶晓全力三拳后,侥幸暂时未死,在三师兄余人岚的掩护下,挣得一条性命赶回去报信,余人岚则被扶晓用手活活撕成了两瓣。 赤焰玄铁,横扫天下,荡平青城山门! 道长余长青火急火燎亲自出山,一人力战两大“魔女”外加一条赤蛟,就在余观主即将打败扶晓与许灵霜,斩杀蛟龙的时候,一个套着天青色薄绸的彪型巨汉猝然现身,火速前来救场。 那个叫扶晓的女子一样,此人皮肤黑如漆刷,身材绝不矮于一丈,简直魁岸霸气到了极点。 他一声不吭,面对敌人,只是出了一拳,仅这么一下,就轻轻松松轰碎了余掌门的那颗大好头颅,同时也正式葬送这一整个濠州宗门的未来前程。 这一日,此座青云道脉之属的仙家福地,沦为一片死灵之所。 青城派内上千条性命,悉数铺陈横尸于青城山之间! 磨砂山莫忘山庄姬老爷扶桑在血腥杀害了数百人之后,把拳头在衣裳上随意蹭了蹭,抹去了上面沾染的粘稠死人血渍,长舒一口气,小声呢喃道:“这么多年了,总算是有了点儿魔王的样子……”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二章 天下(三) 禹朝北方边境,燕鸣关守将楚瀚有个傻儿子的事情,可谓天下皆知。 这个“楚傻子”是个天生的笑柄,明明长得极其高大魁梧,足足高达一丈,力大无穷,有九牛二虎之力,力能扛鼎,且生出一副“圣人”之相,龙姿日角,紫髯碧眼,一颗眼睛里竟蕴有双瞳,活脱脱就是个命中注定超凡脱俗的英雄战神人物,本该风风光光活上一世。 可命运弄人,老天爷都见不得他好,这楚姓家伙的脑子,当真不是一般的不好使,过于蠢笨如猪牛,傻得让人都有些可怜他。 当众吃过粪蛋-子,穿过开裆裤在街上大摇大摆走过路,还曾逢人便说自己是头驴,是头不折不扣的大蠢驴,给数不胜数的人侮辱践踏过,踩在尘埃泥泞之中不断蹂躏……他可以说是把自己,甚至是自己亲爹楚瀚的那点儿颜面,都丢得是丝毫不剩。 无半分做人的尊严骨气。 最让人当成笑料的,是他那个姓鱼的漂亮媳妇儿。 听闻楚涿之妻长得美艳绝伦,是个天资无双的超级尤物,但是对谁都能张开腿,人人可妻可骑,是个出了名的荡-妇,做事行为肆无忌惮,几乎每日都要给姓楚的傻子戴几顶绿帽子,基本上是个男人就上她的床,和她有一段人尽皆知的奸-情。 前朝有不知廉耻的女子唤作金莲,那金姓女子和奸夫西门青偷情,那也是偷偷摸摸,不敢让人知道,而他楚涿的妻子倒可好,远远胜过那个金莲,把人往家里带,光明正大,似乎唯恐别人不把她当个道德败坏、人尽可夫的女子,比需要花钱才能睡得到的青楼女子还要来得下贱,半分不值钱! 可是这天,一贯喜欢穿个单薄马褂,甚至什么都不穿便出门的楚涿,意外穿得颇为正式,裹了一条深青色的厚袍,得体且衬托身材,瞧得颇为不错,面料看着造化也比较昂贵,决计便宜不了。 楚涿一身极为光鲜亮丽的打扮,走在大街上,每一步都迈得是沉稳有力,大有步步为营之感,就仿佛是以为颇具武艺修为的大高手一般,和往常迥然不同,如同换了个人。 街边路人看到楚涿这副新鲜的模样,都跟看到了沐猴而冠的滑稽小丑一样,觉得好笑得紧,比看大戏还要来得有趣,一个傻子也能穿得这么像个人? 途中,路人纷纷出言调侃: “楚傻子,穿得这等漂亮,你媳妇儿又要嫁人了是不是?” “从哪儿偷来的衣服,快些还回去!免得人家找上门来了,给你打得亲妈都不认识。” “果然傻子就是傻子,穿再好看的衣裳都没用,看起来还是个呆傻蠢笨的东西,连话都说不利索。” 楚涿对周遭人的嘲笑充耳不闻,不发一言,就那么径直朝前行走,往家里赶去。 可当他听到有人说出那句“咋滴?穿得人模狗样的,给你爹上坟呐”的时候,楚涿立刻转过了头,双眼之中瞬间便暴射凶光,表情端的是狰狞狠恶,他本就有世间罕见的圣人之相,如此怒目圆睁,两颗碧绿重瞳子瞪得十分圆润,迸发出万丈光彩,神人附体。 他大喝一声,似龙吟,如虎啸,蓦然掠身至那个嘴巴里不干不净,辱及了他父亲的可恶家伙面前,一把擒住了那个人的脑袋,紧接着,自左往右轰出了一发勾拳,拳头罡气猛然催发,一刹那的光景,那人嘴巴里的所有牙齿都被打得脱落下去,连下颌骨都已然彻底粉碎,眼看是活不成了。 围观众人皆若惊弓之鸟,鸟作兽散,无不大喊着“楚傻子杀人了,楚傻子杀人了”,一个个都跑得再也没了踪影,唯恐自己就是下一个惨遭这个楚姓傻子毒手的可怜人。 这一路上安安静静,再也无半个聒噪之人前来寻衅,很快,楚涿已顺利回到了自己家中。 家里的那张大床上,有个喝醉了酒的邻居,正在与楚涿的妻子鱼氏苟-合,二人在床上阴阳颠倒,玩得不亦乐乎,床铺吱呀吱呀响个没完。 当看到穿着深青袍子的楚涿回到了家,往日就有习惯当着楚涿的面,干那种苟且之事的醉酒邻居笑道:“呦,傻子回来了?今个儿穿得倒也漂亮,哪儿来的银子呐?” 那个邻居浑然不知大祸将至。楚涿的妻子鱼氏却已是变了脸色,可她的神情里,却并无什么慌乱着急的意味,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如释重负? 鱼氏的眼眶微微发红,颤声道:“阿涿,你回来了啊。” 楚涿点点头,竟不再是平日里说话结结巴巴的风格,而是语速温和平缓的说道:“媳妇儿,这些年苦了你了,咱们家不用再继续装下去了。” 鱼氏再也忍耐不住,泪水滚滚而落,梨花飘雨,“公公他……都已经筹备好了么?” 楚涿眼睛也不知怎么的就红了,生就紫鬓碧眼的彪型大汉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自己床榻之上的爱妻,沉声道:“是的,这么多年了,复国已然万事俱备,明日即可发兵,你不用再受苦了!” 那个适才在和鱼氏于榻上肆意翻滚的邻居,已经骇得脸无人色,听得这般大逆不道之言,深知自己多半性命难保,连衣服都没穿好,就忙不迭地就往门口跑去。 转瞬,青影闪了过去。 拦在了那人的身前。 楚涿按住了喝醉了的邻居的那颗脑袋,把他狠狠压到了地上,如压死狗,伸出一脚,牢牢将之踩住,使之再也没有办法动弹。 青袍裹身的威武大汉眯眼道:“碰过鱼儿的,一个都活不成。” 他抓住了邻居的两条腿,分别往两边全力一扯。 就这么一下,命数该绝的邻居在发出一声万分凄厉的惨叫之后,整个身子,被楚涿的巨力撕扯成了左右两半。 这个在中原人看来,恐怕连过街老鼠都还不如的“楚傻子”,在轻松手刃一人之后神情坦然,面露笑容,但这笑容之中,又有着不尽的悲伤与哀愁。 他笑而落泪,泪水难禁。 身高一丈的男子边笑边哭,自言自语道:“楚国的傻子,今天开始,不用再傻了……忍了三十年,我燕涿,终于不用再演傻子了!” 有鸟三十年不飞不鸣。 一飞,可冲苍穹。 一鸣,可惊天下。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三章 天下(四) 正如金梁王麾下谋士贾流猜想的那样,精准无误。 马,确实是反了。 只是反叛者并非凉王马朗,而是马朗之子,“小凉王”马茂陵。 玉龙关外阳关大平原一战,凉王马朗光荣牺牲,西域四国国君战死其三,唯有娄兰国国君宫之鹏勉强率领残兵败将折返回国,逃得极是狼狈。 那场血流漂橹的西疆战事,凉军誓死而战,中原朝廷却因忌惮凉王军阀势力,对边疆藩王有所敌视,故而没有半支中央兵马前来支援,连粮草都未有送来半石,吝啬到了极点。 甚至都已做好了西域和西凉两虎大斗,中央朝廷坐而观之,河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打算。 阳关平原的大战结束以后,青年丧父的“小凉王”马茂陵并未得到世袭罔替为新凉王的圣旨,这就更加给这位马姓年轻人胸中的那团火里泼了一盆油。 火上浇油之后,便是滔天的恨意和怒意。 马茂陵一气之下,宣布凉州彻底独立中原,全体凉州兵马与大禹王朝势不两立,自封“西凉王”,以一州为一国,往西征战,开疆裂土。 凉州大马甲天下。 凉州雄兵世间无。 年纪轻轻便已有了地煞境修为的新任凉王威震西域,西方诸国莫能当焉。 世间扬起尘埃,有旌旗飘动,“马”字大旗所过之处,皆是凉国土地。 三尺紫电战胡夷,一骑紫燕开西塞。 西域国人被迫筑起灵均台,基高九仞,雄伟无双,派足万人驻扎,只为以此来抗击凉军! 这一日,有一名骑乘着青紫色大马,身穿雪白铠甲,左手把持拖地流星巨锤,右手紧握有亮紫长剑的年轻人,率军亲战,马匹之后跟着数万凉州精兵铁骑,那是天底下战力最雄的一支军队。 年轻将帅面白宛如敷粉,嘴唇红润似涂着胭脂,腰细肩宽,体态极其匀称。 他蓦然高举长剑,剑锋之尖,对准了不远处的那座灵均高台,大声喝道:“西凉锦衣虎胆,凉王马茂陵在此!西域贼子,速速出城投降,饶恕尔等性命!” ———— 灵均台被大举攻破后,西域差不多已损失了大半江山。 娄兰国国君宫之鹏焦头烂额,迫不得已,只好去找目前唯一可称得上具备“万全之师”的梵罗求援。 梵罗国国君,姓秋名薪,此人四肢修长,体态十分高大,气质却不显威猛,反而颇为儒雅,满头焦黄色枯发,须发皆黄,瘦削脸庞,肤色如金麦,深蓝色眼瞳,鼻梁高如驼峰,嘴唇薄而无血色,有着西域人士典型的外貌特征。 宫之鹏亲自赶至梵罗国国都,请求秋薪能够出战,去与那所向披靡的凉州军队对抗,以守住西域所剩不多的颜面。 说因那西凉王马茂陵的侵扰,西域动荡不安,大厦将倾,狂澜既倒。 凉州铁蹄所过之地,失我胭脂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旗连山,使我六畜不繁息。 西域没你秋薪,不行! 秋薪表示同意发兵出战,条件简单,即西域诸国,奉他秋薪为万里共主。 宫之鹏心下思量,本来现在整片西域最鼎盛强大的国家,就剩你梵罗了,也唯有梵罗国能和凉州铁骑分庭抗衡,让你当这个“西域共主”也无不可,便就答应了下来,唯秋薪命令是从。 秋薪笑言,你方唱罢我登场。 且让我秋薪坐镇西域,抵御凉军,遥慑中原,威忌大黎,束手天烛,气吞万里如虎! 出战前,梵罗国国君兼西域共主的秋薪,巍然立于演武高台之上。 底下,是西域最为精良强壮的军伍战力。 腰间别着那柄亮蓝色冰魄剑的秋薪,眼神里闪过一丝孤寂悲凉,他脑海中,想起了一名红发蓝袍的中原女子,秋薪轻声自语道:“娆妹,总有一日,我会真正穿上你送我的那件龙袍,成为这座天下的共主。” 那天在斫桂湖君归亭,秋薪并没有听到月仙冷娆的临终话语,那是一句“忘了我”。 即使是有听到,那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忘不掉的,再薄情寡义的男人,也忘不掉一个甘愿为了自己而死的女子。 梵罗国最强的一支军队,被秋薪命名为“娆军”,设立“广寒营”,抗击凉王。 西域风骨犹在,且待我秋薪成皇! ———— “剑疯”龙杨木,时隔甲子岁月,问剑自家宗门。 苏州洞庭湖。 武林正道第一门派,白龙剑窟。 令龙蠡亲哥哥龙杨木怎么都想不到的是,此时的洞庭“江湖”之主,居然会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身穿白麻,满头白发如雪的龙杨木眼神发直,他对着那个年轻极轻的毛头小子喝道:“小子,莫要口出狂言,快些把你父辈还有爷爷辈的人都喊出来,就凭你,可没资格与我剑疯一战!” 已然还换了一身雪色白袍的龙彦手持大楚亡国宝剑“天正苍”,望着自家宗门的开山祖师,咧嘴笑道:“这鹰钩鼻子,啧啧,看来还真是老祖宗的亲哥哥龙杨木。不用喊别人了,我不都跟你说了吗?现在这座洞庭湖白龙剑窟是我龙彦在当家,整座宗派的大小事宜,都是由我在一手操持,我爹‘青天白日剑’龙卓,也就给我打打下手而已,至于我的爷爷,那是早就被你亲弟弟龙蠡给弄死了。” 身材魁梧的龙杨木显然并不相信这名白袍小子的鬼话,冷笑道:“就凭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儿?你何等何能,有资格当这座武林第一侠义道门派的掌门?!” 龙彦微微一笑。 只是眨眼的时间,年轻人周身已燃起了极是华丽震撼的熊熊怒焰,与那剑狂龙蠡在洞庭山摩天崖之上,激斗剑圣嬴秋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差别无外乎就是龙蠡的体格极为雄壮,而这名白袍男子的身体,则颇为纤瘦骨感罢了。 “心,心焰……”龙杨木瞪大双眸,“小子,你从哪儿得来的这股三昧真火?!” 龙彦邪魅一笑,“哪儿来的?呵呵,我说你亲弟弟临死之前送给我的,你相不相信?” 剑疯龙杨恨恨的咬了咬牙,挺身上前,倾力与那年轻小子展开了战斗。 在白龙剑窟所属的某片领地之上,昔年中原武林的剑术王者,共出上乘剑法一十八套,剑气肆虐天地,威势杀力无穷。 可那些堪称精妙绝伦的剑招,被那个叫龙彦的年轻剑仙尽数化解击破,白袍年轻人毫发无损,连全力都没有使出。 战毕,龙杨木满身卓越剑意荡然无存,碎了剑心,丢了手中剑,颓然摔倒在地,颜面朝下。 当年订立下“剑出鞘,必见血”规矩的白发老剑客,就此身死于江湖。 宰杀了开山老祖宗的龙彦呵呵笑了几声,收起了手里的天正苍,转头向边上观战的那名同样身穿如雪白袍的女剑侍阿菊问道:“敏敏,本公子剑术如何?” 本名王敏的阿菊淡淡然说了两个字:“通天。” 龙彦哈哈大笑,“那么白龙剑窟未来会在何人的带领下走向更大的辉煌?” 阿菊面无表情,“是你。” 龙彦笑得愈发大声张狂,扬言道:“我已得剑狂老祖宗精气神三分之一的‘元气’,百年造化,我一夕便有,世间高妙剑术招式在我看来,皆已不过尔尔,形同小孩子玩儿闹。现在,连曾经的天下剑术第一人剑疯龙杨木都已死在了我手里,论剑法,放眼整座大禹王朝,又有几人能在我之上?!敏敏,回答我!” “公子福泽广厚,前途无量。”阿菊冷淡的回应,“王朝内部强于公子的,大概不超过十人。” “十人?!太多了,我至今才练剑两年,便已是天下前十,那么再来两年,二十三岁之前,我龙彦,定当是天下第一!” 白龙剑窟新任领袖豪言道。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四章 天下(五) 大禹王朝长安道。 章丘城,邹子庙屋顶之上。 举国第一阴阳家传人,天启城观天监,扶龙练气士之首的“雪隐大师”邹延,今日在此地死得异常悲惨凄凉。 那场最终导致整座皇家特意修建的邹子庙崩塌毁弃的大战,在尚未开战,还不知悉对手身份的时候,邹延拥有充分自信,自己能够笑到最后。 他观测许久,早早的就发现了儒家气数的动荡,千年来,墨家、法家、兵家都相继放弃了对儒圣气脉的追寻,唯有他阴阳家,始终都在孜孜不倦的寻访着传说中的那份圣人“遗产”。 邹延邹大师都做好了足够的战前准备,待到时机一好,天时地利人和之刻,彻底精确找到气数所在,他便顷刻带着一众阴阳派弟子们出动,一举吞入儒家莫大浩然正气,届时就算一口气跻身为天罡境大圆满,甚至半步陆地尘仙都不是什么梦想。 这位素来精通堪舆演绎,五行阴阳学问的传奇大师,一辈子算计了不知多少人,帮助皇家推演过数次龙脉气运的走势,对诸多宫廷建筑的风水也都有意见提出,不可谓不是功莫大焉。 他做梦也想不到、算不到自己,会遭人在此地设下伏击,然后被人那么轻松的杀死。 鹰一辈子逮兔子,临了了被兔子啄了眼! 杀他之人,乃一名儒士。 这名儒士高冠长衫,宽衣博带,容貌极为俊美清秀,具备翩翩君子风仪,绝非俗人。 他自称姓孟,名钰,字颍川。 雪隐大师邹延作为多年为朝廷效力,吃皇粮拿月供之人,很快便认出了此人就是大半年前,因为“谏迎佛骨案”而被贬谪,到了玎州秦淮城里当了一个小小知县老爷的昔日正三品大员,吏部尚书孟颍川。 起初,来到邹子庙祭奠老祖宗的雪隐,倒也没对这个相貌气质与众不同的男子有何忌惮,但当孟钰表明,自己乃儒家亚圣转世,今朝特来这里为孔夫子讨回一个公道的时候,就连一贯城府和底气极足的邹延都大感震惊,如雷轰顶。 随即孟颍川也不再苦苦隐匿压制气机,瞬时间,他满身已尽被浓浓的莹绿色光芒裹挟覆盖,宛若真正的神圣人物,只可仰观,不可平视。 千年前,儒家至圣孔子遭到墨家法家兵家阴阳家四大圣人围杀,最终肉身破灭,徒留元神魂魄尚存人世。 儒教圣人死后,圣人气机变为了无主之物,奇货可居,整整一千年,墨、法、兵三教都先后放弃了找寻气数的所在,唯有阴阳派一家,千年来从未松过嘴,从始至终,都在坚持着寻找至圣魂魄和儒圣气数。 而今铁鞋踏破都觅不到的东西,堂堂正正的出现在了阴阳家传人邹延面前。 来者为亚圣孟子转世投胎之身,衣冠楚楚,一人独占儒教千年来九成浩荡气数,哪里还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儒生,分明就是一位儒家圣人! 不论是知县老爷还是吏部尚书,这等官家头衔,都须熟读四书五经以考取功名来获得,而所谓的“四书”之中,便有一本《孟子》。 那是孟颍川前世所写的儒家经典著作。 “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这十字,便是亚圣所言,当世有几人能做到真正的“俯仰无愧”? 孟钰可以。 专门用于祭祀阴阳家开宗圣人的邹子庙屋脊之上,一身儒家浩然正气的“亚圣”朗声道:“好勇斗狠,不符合我儒家的理念,但我孟颖川今日就是要‘当仁不让’一次!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我曾在大成庙内亲口答应过至圣先师,要为他一雪前耻,故而我必要诛灭你这阴阳家的雪隐大师,为我儒教夫子千年所受之落魄屈辱,讨一个公道!” 邹子后人邹延脸色阴沉,恶狠狠的回应:“孟钰,你便当真觉得能杀得掉我雪隐?一千年前,我教圣人能灭了你们至圣先师,那么千年以后,我作为阴阳家圣人,自然也能宰掉你这个亚圣转世!” 有五柄色彩华丽的飞剑悬停于雪隐大师的周身,另外,还有一黑一白两条灵活至极的阴阳飞鱼,在大师身边盘旋,此乃天下异兽,珍贵无比,已存活长达百年,是为阴阳家吉祥之物。 大师邹延身上穿的那件法袍则更是了不得,名为“四时吉庆”,看起来就是薄薄的一条寻常衣服,但其实内蕴春、夏、秋、冬四条灵气法衣,可以抵御住整整四次致命伤害。 圣人风范十足的孟颍川露出微淡笑容,欠身问道:“君可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邹延皱着眉大骂一声“聒噪”,顷刻间,金、木、水、火、土五条细长飞剑,笔直朝着被莹绿色光芒裹住了的孟钰掠去,杀力滚滚,流萤炫美,每一柄都蕴含着不同程度的阴阳家气数。 五行中金木水火土,分别对应儒家五德的仁义礼智信,同时也对应人体五经的肝肺心脾肾。 金剑碎肝,木剑破肺,水剑裂心,火剑坏脾,土剑灭肾。 这五柄通灵飞剑,本就是邹延为了诛杀儒教传人而特意研制出的杀伐器物。 奈何全然无用! 绿光大闪,孟颍川用身体上下的浓郁儒教气机,完全抵御住了这五柄飞剑的强劲冲击,笑道:“吾善养浩然正气。” 浩然气,充塞天地间,浩荡淬然,正大光明之气也。 其正气之刚强,岂是区区飞剑能够破穿得了的? “人生有形,不离阴阳。”邹延怒喝道,“阴在内,阳之守也;阳在外,阴之使也。阴阳二鱼,杀!” 两尾活了足有百年光阴的灵性飞鱼,瞬时化作两条妙不可言的玄机杀器,直直冲向“儒圣”孟钰。 绿衣光芒加身的当代圣人孟颍川面色平静,只是简简单单道:“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十字离口,言出法随。 两条阴阳鱼骤然间止住了冲势,半点儿也难以腾挪,不能移动,不能屈伸。 阴阳家圣人邹延震撼万分,瞳孔放大,显然不敢置信眼前那个宽衣博带的男子,竟然已经到达了如此匪夷所思的境界。 儒教练气士若能拥有“言出法随”的能力,那么最起码……也该有八阶天罡境大圆满的水平了! 接下来,孟钰的一句话,让大师邹延心如死灰,彻彻底底绝望。 “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那个“死”字,孟子转世的孟钰说得格外沉重。 便似他的言语里,就蕴介了天地间至大的灵极威势,不可逆之! 两条黑白阴阳鱼百年不死,正是因之体内藏有莫大灵气,而得以长命百岁,此生无忧无虑,平安喜乐。 亚圣一言,双鱼灵气顿时枯竭,百年寿元,眨眼间已消耗一空,如坐吃山空,重获一死。 阴阳鱼当场暴毙而亡,就好像两颗装满了火药的炸弹一样,炸得只剩稀稀烂烂的碎片。 烟雾尘嚣之中,一点“浩然气”纵身上前,来到雪隐大师的身前。 一掌,阴阳家大师护体用的“春夏秋冬”四件法袍不堪一击,悉数崩碎,沦为了废品。 再一掌,邹延心脉被一下子打得断裂,喷出一大口鲜血,从屋顶之下狠狠摔了下去,掉落在地后死透。 儒士孟颍川高高立在邹子庙的房顶脊梁处,俯视了一会儿地面上那具刚刚摔死的新鲜尸体,又缓缓闭上了眼睛,喃喃道:“善。” 这一战后,大禹王朝阴阳教根基废绝,气数已尽被儒家占去。 阴阳家圣人雪隐大师死于自家供奉庙外,死状尤为惨烈。 天下阴阳学,再无传人。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五章 天下(六) 中原道脉最为昌盛之地,仙家福泽最是兴旺之所。 道教正统修行圣地。 武行山龙虎宫。 继第二次“魔道大战”,前任龙虎掌教张念慈召下四重天雷,自行兵解以后,这座庞大的道门宫殿群,算是真正意义上担得起“清净”二字的处所了。 只因宫内那对原本互相极其不对付,时不时就要大吵大骂,甚至大打出手的活宝“冤家”,在师父身死亡故之间,就连哪怕一次架都完全没有吵过了。 张真人开山大弟子徐行,及其关门弟子章珪。 今天掌教大师兄要出一趟门,章珪急色匆匆的前去追赶,试图改变些什么。 “大师兄,你当真要赶赴活埋谷?” 已然开了窍的小师弟御虚扯着嗓门大叫道,“你是要助那个天下第二大魔头一臂之力吗?!” 龙虎新任掌教无涯真人腰间别着两柄剑和一个酒葫芦,那是外表晶莹剔透的三五雌雄斩邪剑,还有红白双色人杰剑,刻着“自在”二字的酒红色葫芦逍遥。 这位江湖人称“道傲”的中年道士头也不回的说道:“不是要助那个凌云罡,我只是打算替咱们师父他老人家出一次剑,仅此而已。” 腰佩纯白玉剑的黑炭小道士章珪又叫道:“既然是要报仇,那就带上我一起啊!我也是师父的徒弟,为何偏偏我就去不得?” “你给我好好待在龙虎宫里,瞎凑什么热闹,一天天的真闹挺。” 面容清瘦的徐行肃声道,“我有圆满大天罡的修为,你小子有吗?” 岁数比徐行差了整整四十年的白褂小道士深吸一口气,怒气冲冲地叫道:“那你要是就那样死在了活埋谷里怎么办?你不怕我们武行山的气数因你而断绝吗?!” 身穿黄紫道袍的徐真人微笑着扭过头,语气出奇和善,对着那个平时没少挨自己欺负的小师弟说道:“死生,天地之常理,畏者不可以苟免,贪者不可以苟得。贪生畏死,不是我辈中人。我若当真被那嬴秋所杀,龙虎不还有你这个‘道脉之属’的可以传承气运吗?” 道号“御虚”的章珪气急败坏,猛地一跺脚,嚷道:“无为,道祖曾言道家真理乃是‘无为’二字,师兄,咱们就不能无为这一次吗?!” 疏狂图十八之首的傲世之才徐行淡然道:“无为并非不作为,而是应顺其自然,况且清净方可无为……” 他声音骤然提高,“你师兄我,现在胸口里可满是火气啊!” ———— 大禹王朝开国以来便重道轻佛,故而中原大地道教愈发鼎盛,而佛家禅宗则远远比不过西域和北方天烛。一衲禅师圆寂于西疆阳关大平原的那场滔天战事后,中原禅宗第一人,“释圣”的头衔就被冠到了灵慧山静净寺方丈甘露禅师的头上。 这日,有一名身穿紫纹青衫,腰系黄色丝带的年轻公子骑乘青骢马,来到了静净寺,指名要见住持甘露禅师。 这名公子的面容五官和脸型的底子其实极好,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可怕的原因,现已布满狰狞疤痕,歪歪扭扭,颇为丑怪吓人。 他在见到方丈甘露后,当即“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蓦然哀声叫道:“大师,求你渡我一渡!我执,我执迷不悟啊!” 身穿黄色僧衣,带着黑色佛珠,体态矮胖臃肿的甘露和尚眯着眼睛笑道:“聂施主你现在先起来。” 说着就搀扶起了那个满脸疤痕的年轻人。 姓聂的男子略显诧异,“大师你知道我是谁?” 甘露禅师点点头,“朝廷英武司冬部首领,聂柔。” 紫纹青衫的年轻男子见禅师已知道了自己身份,便直言道:“大师,我痛苦,特别痛苦。” “苦从何来?”甘露禅师问道,“施主是因俊美面貌被毁伤了,所以痛苦?” 昔日的青衫美少年思量了一下,坦然回答道:“有这一部分原因在,至少从刚才开始,大师一直看着我发笑,我心里就有点儿不太好受,觉得大师是在笑话我的脸……当然,我是知道大师你肯定不会那样,但我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 甘露禅师仍保持着笑容。 “除了因毁容而产生的焦虑外,我还因为自己太弱而感到痛苦。”聂柔苦着脸道,“我作为英武司未来的继承人,却连七阶地煞境都还没有,这样义父他要怎样才肯把位子放心的交给我啊!” 曾经的天下禅宗第二,现在已是第一的甘露禅师笑道:“那你觉得等你变强以后,痛苦就会消失了吗?” “不说消失吧,至少不会有那么严重的程度。”冬爷聂柔道,“如果我像大师一样,有着天罡境大圆满的修为,那我应该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当今中原禅宗第一人笑而不语。 “我平时渴望超脱,也有读过一些佛经。曾读到过一句‘以智慧剑,破烦恼贼’,但我的剑实在太笨了,斩不破,我还是烦恼,还是痛苦得厉害,喝水都苦。” 满脸剑疤的聂柔哀声道,“静者,歇却狂心;净者,一尘不染,这是大师你的理念。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是六祖慧能曾说过的话。可是我这人都已经生到这个世上来了,这棵菩提树分明已经种下,怎样才能做到不染尘埃?我的这张脸已经烂了,那么多的疤,脸上难道还能空无一物?我真的理解不了,懂不得,也顿悟不出来。” 人称“佛慈”的黄衣僧人开口道:“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生时,众生欢喜;老时众生惆怅;病时 众生哀愁;死时,众生恐惧。生老病死,成住坏空,这等天理规律,谁人能逃得过?纵连佛陀,也须涅槃离世往生。青泥寺住持一衲,他原本乃是西方燃灯古佛转临人间,纵连‘定光如来’都难逃如此循环,你又怎可能摆脱?” 聂柔登时吃了一惊,“佛教圣人一衲禅师,是那燃灯佛转世?” 颇具福相的甘露点了点头,“我们这一生的福报都有定数,这等命中注定之事,本就不需要烦恼。世人皆有自己的因果,唯有接纳因果,方可解脱。聂施主因美貌而闻名天下,后因伤了容貌而变得痛苦不堪,这未尝不是一种因果呢?万事因缘和合,是为因果业缘。《法华经》有云,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畏怖。人生吃苦是必然的,不但要忍受身体上的折磨,还要承受来自内心世界的无明烦恼,常常是“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然则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你破了皮肉之相,有何妨?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百年岁月不过弹指挥间,刹那花开,缘起缘灭。随心,随性,随缘即可。” 聂柔痴痴的听着禅师这番玄机言语。 当今中原禅宗第一人甘露大师继续说道:“一沙一世界,一尘一劫,娑婆境里,一切皆为虚幻,一切众生性静净,静心守志,可会至道,色、受、想、行、识,五蕴皆空,可谓顿悟。” “那……大师,我该如何才能顿悟?”聂荣焦急问道。 岂料甘露禅师却摇了摇头,“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众生业报深重,无量无边,言语万万说不清楚。” 聂柔垂首良久,又抬头问道:“大师,我还想问问生死。不知大师是如何看到死、生二事的?” 甘露禅师微笑道:“当人之生,弄璋弄瓦,皆在庆贺之内;一旦撒手人寰,即呼天喊地,万分感伤悲泣。何必如此?生从何来,死往何去?生死,死生,生生死死如旋火轮,未有休息,生亦生,死亦生,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命里一尺,莫求一丈,该生则生,该死,则死。” 聂柔立在原地沉默思考了良久,猛地抬头道:“大师,我……我想出家!” 甘露快速摇头,“施主,我知你苦,可这天下,无人不苦啊!佛门不是世人消极的避难所,你心里不明白,迷惑颠倒,就是天天守着寺院也不会有欢喜幸福可言。万般皆苦,只可自渡,你才是你自己的“救世主”,谁也帮不了你。你要自行觉悟,才能离苦。” 口中言苦,大师笑容犹在,宛如弥勒佛。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天下(七) 中原十大魔头。 第一和第二,羊脂山剑皇阎梦和多情潭潭主欧阳妙目,除了这两位都是女流之身外,还有两个大名鼎鼎的“女魔头”。 今天,中原魔头排行第七的女魔殷淼,主动来到了蜀州酆山,来见那位酆山之主,统敕幽都的天下第五大魔头。 丰都鬼城。 进入这片天时气象已变,终年笼罩阴霾,诡谲恐怖至极,如同鬼国京都的地域,“冰魔神”殷淼花费了好大的功夫,终于见到了那位威震中原的鬼教教主。 酆山二代鬼王,卢通幽之女,卢妄。 第二次魔道战事结束后,世人皆知卢鬼王已死,其女卢妄替父出战,问剑道都武行山,最终不敌“道傲”徐行,落了个惨败的下场,不仅死了坐骑,丢了幽冥丹,失了人杰剑,连面容皮肤都被熊熊烈火焚烧得几无完好之处。 这事儿在中原百姓的认知中,已被定义为是恶人有恶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魔头修为再高强,不还是没能战胜道家圣人的神威? 某个叫唐仲龙的年轻画师,甚至把徐行击败鬼王的战斗绘画了下来,一连绘制数百幅不同的画面,件件畅销,声名大盛。 身穿一袭鲜血红袍的卢妄因为容颜尽丧的缘故,以面具识人,戴着一副恶鬼面罩的卢鬼王语气极为冷冰冰:“说吧,来找本王何事?” 魔神殷淼的双臂已无,腿脚虽仍十分健全,却并不依靠自己走路,而是踩着两具傀儡的肩膀,让他们代替自己行走。 两个孩童模样的人型傀儡,皆衣不蔽体,露出色彩迥异的夸张肤色,一具作冰蓝,一具作火红。 已然丧夫的魔头殷淼笑着出言道:“鬼王,我是来跟你谈合作的。” 酆山幽都鬼王显得有些轻蔑不屑,“你与本王有何合作可谈?” 蓝发金瞳,皮肤白若奶油的无臂女子低头看了一眼,“我有法子能助鬼王重振往日辉煌。” 一身大红长袍的卢妄卢鬼王瞧着那两具殷淼踩着的怪异傀儡,“这两个小家伙就是你的法子?” “此乃‘冰火魔童’,是用我的独门秘术‘炼胎功’制作而成的魔物,鬼城亡灵济济,怨气冲天,正是炼制此物的绝佳之地。”两条胳膊尽失了的殷淼自信笑道,“只要鬼王肯与我合作,大批产出冰火魔童,我敢打包票,三四年……最多不超过五年时间,我们就能积蓄足够的力量,成就武林第一宗门,届时什么北辰山活埋谷,什么武行山龙虎宫,全都是我们一统天下的垫脚石!” “听起来不错,可以考虑。” 脸上戴着鬼面具的女鬼王卢妄冷不丁发出一阵邪笑,“这样吧,你只要肯做本王的禁-脔,本王便答应你的合作请求,如何?” 听得此言,蓝发断臂的殷淼大感吃惊,哑然半晌,结结巴巴道:“鬼,鬼王你……你不是女的吗?” 卢鬼王仰头大笑,“本王确是女流,但我和男的一样,也喜欢女人,而且口味挺重,就爱像你这样断肢残疾的女子!怎么样,肯不肯留下陪着本王?只要你同意,以后成就大业,我与你共分江山!” 冰魔神殷淼犹豫了许久,默默点了点头。 在一番密谋商议过后,魔神殷淼和鬼王卢妄达成了共识。 晚间,厉鬼飘飘的酆山之上,有西域女子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彻夜不绝。———— 蜀州春神山广寒剑宫。 斫桂湖之上,有一名蓝衣女子独自舞剑。 水汽蒸腾,氤氲弥漫。 幽幽俏颜,森森疾影。 仙子蓝纱飘忽,身形持续闪掠,晶蓝剑刃催出阵阵寒芒,光速如电。 手中剑名“冰龙”,剑招则唤作“银月剑法”。 这名满身仙气的女子早在年少之时,便已突破至此剑法的第十三重境界,技艺臻入化境。 一套舞毕,蓝影纵身跃至了湖心亭的最高处。 倒持冰龙剑负在身后。 披穿冰蓝色长袍的身子尤为挺拔,容颜绝世,秀发齐肩,如神如仙,好似不食人间烟火。 曾经的大宫主“月仙”冷娆死后,这名姓冷名婵的女子已是冷家剑宗的最高宗主,春神山群仙之首,剑宫宫主。 号称“月姑”的冷婵冷宫主脚下的这座湖心亭,也已改名为“无心亭” 有诗云,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不是无心惜落花,落花无意恋春华。 无心也好,天意也罢,“情”字无心,便是“青”。 青年剑客,青衫风流。 孑然一身立于无心亭之上,蓝袍女子蹙着眉头,十分孤寂地望向远处,自言自语道:“从前不知情为何物,现如今不知情从何而起,一往而深,情深似海,方为最浓,无物似情浓……” 冷婵叹了口气,松开了眉结,“不想了不想了,他算个什么东西?下次再见到,一剑刺死了便是。” 嘴上虽这么说,心里也还是不自禁地在思念着,某个男子的身影不断在其脑海中闪现。 无论怎样都消之不掉,挥之不去。 冷大宫主无可奈何,只能仗剑掠下了湖心无心亭,往远处奔去。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心中有情,焉能无心? ———— 北辰山活埋谷。 时隔两年,一对父女,重返这座充满了丰沛剑气,形同剑机牢笼的巨大山谷。 十八年前剑道骄子凌天骄意外亡故,死后将毕生剑意散入谷内,使得偌大一座山脉谷地,变成了一方无与伦比的神圣“剑场”。 那对父女的长相气度颇为迥异,父亲相貌普通至极,穿有一件黑底白纹的软缎长袍;女儿则身穿大紫色绫罗绸缎,瓜子脸蛋红润,长眉入鬓,眼似秋波,满头秀发乌黑油亮,耳戴墨玉耳坠,气态异常的雍容富贵。 若是不知道的,瞧见他们,只怕多半会猜测这是一位从宫里出游的贵妃娘娘,而她身边之人,则是差不多保镖护卫、贴身高手之类的存在。 这对父女来到谷里后,穿过火轮池,见到了此谷的谷主。 那位天下十大魔头中排行第二,在大禹江湖中的地位绝高,如若混世魔王一般的强悍男人。 活埋谷三代谷主,凌天骄长子,凌云罡。 “哥哥,现在整座中原武林都已知道了消息,至于要弄得这般人尽皆知的吗?”穿有白纹黑袍的中年男子沉声问道。 一身纯黑色宽袖大衣的精壮汉子面容冷冽,他挑起眉头,反问道:“云木,你这是在质问我吗?!”适才最先发问之人,正是凌天骄次子,活埋谷二代谷主凌云木。 凌家次子拧着眉头,继续追问:“我知你境界高,号称天下第一的天罡境,可再强的天罡境,那也只是天罡境而已,半步陆地尘仙,那也还是不及……” 谷内顿时响起了大魔头凌云罡的疯癫狂笑之声,凌家长子凌云罡鄙夷的嗤笑道:“你个朽木脑袋,真是蠢笨不可雕也!你兄长我,现如今已然顺利破境,是一位堂堂正正的九阶尘仙境强者,和你这种废物已有了判若云泥的分别,你知道吗?!” 凌云木点了点头,稍缓片刻,又问:“那好,就算你真的已是陆地尘仙,咱们爹,当年不也是?还不是连那嬴秋的全力都没有逼出来……” “闭嘴!”凌云罡厉声喝道,“云木,你到底还是不是我弟弟?有你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蠢弟弟吗?先不提姓嬴的有没有使出全力,我且问你,那厮的腿是不是断了?是不是咱爹给斩断了?那就说明他嬴秋并非什么无敌之身,他也能伤能败能死,既然能被断腿,那么这一回,就让我凌云罡来断了他的脖子,把姓嬴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凌云罡嗓音雄横,霸气绝伦,震得那名紫绸女子浑身瑟瑟发抖,不敢直视自己的这位凌姓伯父。 凌云木沉默良久,叹了一口气,“既然你如此有自信,那我也就不多劝你什么了。距离开战日期尚有几天的时间,这几天,可以让我和箐儿在谷里待一下么?等你和嬴秋厮杀完,我们就走。” 黑衣如墨的谷主凌云罡“哼”出一声,旋即拂袖而去,只简简单单留下了一句“随你的便”,眨眼间,再也不见天下第二大魔头的浑黑身影。 见父亲表情这等凝重,凌烟箐试探性的扯了扯凌云木的衣袖,小声问道:“爹,你说那个害死了我爷爷的嬴秋,他……很强吗?” 活埋谷二代谷主凌云木由衷苦笑了一下,回答道:“嬴秋有多强,这么跟你说吧,这一整座江湖,都不过是他嬴秋的玩具罢了。” 生就柳叶细眉和瓜子脸的凌烟箐快速眨了几下明眸,眼神有些发愣,当彻底琢磨出这句话的含义时,脸色不由得发白,“那……那既然他这么厉害,伯父他,能给爷爷报仇吗?” 相貌极度普通的凌云木和蔼一笑,伸出手摸了摸心爱女儿的脑袋:“箐儿,别管你伯父了,不管他能不能战胜嬴秋,你爷爷的仇都一定会有人报的。” 凌烟箐愣了愣,愕然道:“爹,你……你的意思是,你也会去找那嬴秋复仇吗?” “仇固然有之,但更多的,还是问剑。”凌云木淡淡道。 凌烟箐大急,忙拉住了凌云木的胳膊,“爹爹,别了,不要!有伯父去报仇也行了,你千万别……” 凌云木笑道:“别去送死?箐儿想说这个?” 凌烟箐紧紧抿着嘴唇,说不出话。 天空中蓦然传来了活埋谷当代谷主凌云罡的雄浑嗓音:“凌云木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杀嬴秋报血仇这件事,由我凌云罡来负责完成,你就在一旁好好看着便是!” 凌烟箐趁热打铁,“是啊爹爹,咱们在边上看看就是了,或者可以等伯父重伤了嬴秋,我们再……” 凌云木呵呵一笑,摇了摇头,然后仰起头,朝着天说道:“那就且等到时候,看看那白帝转世的嬴秋,剑道究竟有多高了。不,准确来说,是这座天下的剑道有多高!”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天下(八) 琴州,琅琊王府。 今日是琅琊王嬴関的六十大寿,王府里宾朋满座,来者皆是贵客,无一不是携带重礼,来为这位王朝内第二大国姓藩王贺寿。 酒席开始前,给自己起了个“嬴天下”艺名的嬴関,主动给到访的宾客们表演了一出川戏,戏码的内容颇有意思,是那大禹王朝开国时期的兵家圣人,“绿袍战神”卫京大战楚国皇帝燕横雄。 扮演卫京的自然是嬴関,而负责饰演亡国大帝燕横雄的,则是琅琊王麾下头号武将,虎威大将军韩骧。 戏台之上,藩王身穿一袭翠绿长袍,而韩将军则是披着作为楚国国色的深青铠甲,持剑力战绿袍加身的飞将“卫京”。 一番精彩大战过后,自号梨园之首的琅琊王轻轻松松击败了韩骧所扮的楚国大帝燕横雄。 那头日食三斗“韩老虎”此刻狼狈不堪的重重摔倒在地,他愁眉苦脸大声叫道:“饶我……求你饶我一条性命!我手下那些兵,都让给你了!” 满身翡翠绿色的琅琊王用力“哼”出了一口气,用浓浓的川剧戏腔喊道:“断然饶你不得!” 一刀刺在了韩将军的胸口。 假扮楚王燕横雄的韩骧“啊”的大叫了一声,装作中刀暴毙的模样,脖子一歪,就此凄惨“死”去。 极度喜好川戏的琅琊王嬴関放声大笑,花甲之年的他冲着台下朗声道:“吾乃绿袍战神,卫——京——” 观戏的众人无不尽力鼓掌,其声如雷。 ———— 山泉散漫绕阶流,万树桃花映小楼。 这一诗句来形容江北桃花剑门最妙不过。 小楼门口种有万棵桃树,棵棵都十分高大结实。 门主风流的爱妻花容今天忽然说想吃桃子,奈何树上果实尚未成熟,吃不到。 无妨。 照雪剑仙风流陡然拔出佩剑,对着枝头递出了一招,催出大量“桃花真气”,树梢之上,很快已满满的尽是鲜艳花瓣,与颗颗硕大红桃。 花团锦簇,万树争奇。 七彩姮娥花容欣喜的抱住丈夫,称赞风流这一剑好不风流。 一人占尽天罡境八斗风流的剑仙风流拥抱爱妻,笑言:“人间芳菲不尽,桃花皆为你开。”———— 天下第一花魁窦妙,显然已为眼前这一幕所彻底惊呆。 巨型山崖洞窟内,堆满了宛如国库存储般的金银财宝,在火把的辉映之下,显得格外震撼,匪夷所思。 “这些,都是我为了起事造反而准备的,有了这些,还怕夺不来一个皇位?” 黑衣侠盗公冶锦搂着心爱的女人窦妙,“就让我公冶锦抢了这座天下,来给你当聘礼!” 名满“胭脂界”的窦花魁敛眉低首,嘴角上扬,轻轻抱住了公冶锦的腰,细声娇柔道:“那便看你的了。” 一颦一笑,风月无边。 ———— 昔日九龙山匪寨寨主霍元巢,而今已摇身一变,成了整片中原大地绿林总会的瓢把子。 即天下黑道,悉归其统管。 在霍元巢领袖力量的召唤下,广撒英雄帖,天下草寇匪首、黑-帮大佬等等帮派顶尖人物,尽皆聚集在了雄心山巅峰。 秃顶“剑佛”手握神剑阳鼎,对着前来赴会之人震声喊道:“各位英雄好汉,能给某家这个面子前来此地参加议事,我霍元巢胸中感激,那么今日这场关于一统中原‘九龙帮’的成立大会,就算是拉开序幕了!” 台下豪杰凡有异议者,皆葬身雄髯大汉手中那柄阳鼎剑之下。 神剑已出,谁与争锋。 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 天下水运统领,漕帮帮主,“龙王”柯桥生险些被气得昏倒在地。 漕帮三大头目,黄贤,杜圣,张玉林,三人都死在了同一个白袍少年的手上。 “那个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柯桥生冲着手下斥问道。 手下哆哆嗦嗦,吓得站立不稳,憋了半天才说道:“那少年只称自己是那天下第九大魔头,沧海凶神司徒鲛的传人,自称‘汪-洋恶煞’,这辈子专……” “专什么?” “专,专杀龙王!” ———— 东南临海,长公主山。 道门巽风宫。 阳生道长公羊重器死后,“鹤寿真人”刘明清成为了巽风宫新一任掌教。 紫雾云气绕仙山,飞流瀑布挂前川。这一天,掌门刘明清身立青石台阶,长袍衣袂翩翩,垂眉低眼,面带悲苦悯然之相,长声叹息,感慨道:“时隔多日,也不知我那徒儿敬苍,是否还活在人世啊!” ———— 曾经在坝流城因还不上债务,而惨遭暴打的落魄书生杨春,现已是金梁王府谋士贾流最得意的助手。 所写诗句文章受到世人极大追捧,富商贵客苦求一篇而不得。 真正一字千金。 ———— 沂州首城,锦瑟。 王朝头号双字并肩王,金梁王府内。 藩王嬴昆与自己部下文武两名公爵,在寝屋之中坐而对饮。 文,“胭脂公”贾流。 武,“凤栖公”东方梧桐。 酒过三巡,嬴昆、贾流、东方梧桐三人,同醉于榻上。 金梁王酩酊大醉,先是指着贾流贾子车,说道:“猛虎卧丘陵,惊世之贤才也,一时雄起,万兽臣服。” 又转而指了指麾下第一武将东方梧桐,道:“凤栖于梧桐,天之骄子者也,一朝振翅,天下动荡。” 白袍儒将抱拳大声道:“愿为王爷舍肝弃胆!” 谋士贾流亦高声道:“愿为王爷自烹皮囊!” 嬴昆哈哈大笑,忽又问出一句:“子车,动-乱天下易,而平定天下难,那么何以定天下?” 贾子车稍加思量,只是回答了八个字:“君霸王,方可社稷定。” 坐镇东南的金梁藩王猛然站立起身,一文一武两名公爵同样也站了起来。 显然已醉得十分厉害的王爷嬴昆高举酒杯,看了看自己两侧站着的文武爱卿,醉后笑言:“贾卧虎,东方潜龙,一龙一虎,吾已兼得,天下可定矣。人生最畅快事,莫过于烈酒入喉,来,与本王同饮!” 天下,何为天下? 天庭以下之红尘人间,即为“天下”。 天子以下之泱泱黎民,即为“天下人”。 逐鹿中原,问鼎天下。 书生贾流之三言两语,武夫东方之三拳两脚,藩王嬴昆与这二者谈笑之间,便能够定下王朝未来几十年的局势。 这三人,言及天下,可决策天下人!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八章 伤你命者 金鸡唱晓,清晨时分,天将明。 天烛极北之地,莽苍府。 炎神山焦叶寺。 山顶处有片平原,叫“三宝冈”,冈上修建有一座宝塔,名“大日塔”,此平原与佛塔名字的由来都显而易见,大日三宝如来,佛教万圣之地。 大日塔处在炎神山最高位置,是北国佛教信徒和释教门人朝佛的终极圣地,常年香烟缭绕,日日皆有络绎不绝的朝拜者特意赶到这里,双手合十,高高举过额头,扑倒地上,天天如此作为,以致使地面石板许多地方都已凹了下去。 滴水可穿石,水磨功夫,足能见他们内心之万般虔诚。 这座佛门圣宗领地的住持,姓臧名笙,被誉为“火之圣僧”、“炎神尊者”,因几年前被尊崇佛学的北庭女帝诸葛长雅拜为国师,故又多了一个尊号,“圣火国师”。 其先祖曾经历过天烛灭法时代,力挽狂澜,拯救了当时岌岌可危的佛教事业,臧笙的祖先首创了“臧传佛教”一门佛门旁支,百年来在北天愈发辉煌,逐渐成了正片北方天烛国最大的一脉血缘和宗教。 而他火之圣僧臧笙,作为臧家纯正圣人血统的正统传人,则是数百年以来,臧传佛教的真正集大成者,无愧于“尊者”二字赞誉。 昨晚正好是炎神山一年一度的篝火晚会,此大会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有不计其数的绝艳歌女和舞妓,在焦叶寺的中央广场之上线上表演,围观看舞的龙蒙族百姓可达上千人,热闹非凡,有人兴致上来,便凑上去与她们一同载歌载舞,一派欢快喜乐的安逸景致。 等到了今日晨间,东方鱼肚白之时,篝火这才彻底熄灭,游客也都纷纷下了山,那些寺庙花钱雇来的舞女们也都在领了银子后,离开这座佛教至圣宫殿。 炎神山乃是五行中“火”之圣地,这一点在天烛国可谓是家喻户晓的常熟,在篝火晚会结束以后,方丈臧笙带领着焦叶寺内群僧,于三宝冈大日塔里,听某位远道而来的高僧讲道。 垂听梵音慈悲释,转动经轮-功德行。红白交辉金衬映,高原圣殿世闻名。金碧辉煌的大日佛塔内,有不下两千名身穿红色僧衣,头戴鸡冠形喇叭帽的蛮族和尚,坐而听讲。 天烛地势十分荒僻,总是会被当成所谓的蛮夷族人,而北地蛮族莽苍府则更是在北地的北方,那边的僧人和尚,又被中原人称作“喇嘛”。 之所以会有这么个别称,正是因为番僧们总爱戴着此等形状的帽子,此种鸡冠状的大帽绵软舒适,保暖性颇好,北地自古苦寒,这种帽子能很有效的抵御住寒冷,千年传承下来,也便成了约定俗成之物,人人都可以佩戴。 这也就是为何中原僧人们往往都留光头,而蛮夷之地的喇嘛则几乎都无须接受剃度,允许积蓄头发的原因了。 大日正殿之内,有两大佛门圣人坐镇,居北面位置,高高在上,可俯视听讲众僧。 其中一人,无疑是这座焦叶寺的炎神尊者臧笙。 只见他头顶戴着写有梵文臧文字母的五佛法帽,身穿金红两色锦斓袈裟,既黑且瘦,身子宛如竹竿,两掌合十,胳膊上套着三个叠在一起的圆环形锋刃武器,三个轮刃外观色彩不一,俱是极其精美华丽。 臧笙闭目聆听着殿内另一人在讲诵经文,时不时的出言解释几句,帮助自己寺内的众人们能够方便理解。 那名能够有资格让火之圣僧都甘当陪衬的和尚,姓尤名旺,法号“暮春”,乃大黎国最新高氏政权下最受重用的禅师,在“佛灭道”运动后,亲手诛杀了黄雀真人苏君希,成为了新一代万里行宫的宫主。 人称“活佛”,甚至还有称其身上一块肉吃入腹中,便可长生不老,万年永寿。 他不远万里来到天烛极北之地的炎神山,主要目的就是想与那圣火国师一同交流讲道,从而促进大黎天烛两国在佛教领域的合作,彼此共赢。 此人一身鲜黄法衣,服饰风格冷淡,绝不类俗家样式,不戴帽子,皮肤蜡黄,须毛皆红,面部五官颇为凶状,脖子上亦无佛珠,而是缠绕着一条翠青色的灵蛇。 左右两侧腰间分别挂有一物,左边的是一根金刚降魔杵,右边则是一柄钩镰。这一回北上来天烛,暮春禅师尤旺只带了自己八大弟子中的四个。 慧光,慧喜,阿耨,指德,乌俱,比丘,羯罗,制咤八人,这八个弟子,分别对应八种“神道怪物”。 天、龙、夜叉、乾闼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和摩呼罗伽。 此趟造访北国天烛,尤旺带上了天、龙、夜叉和迦楼罗四人,这四大弟子无一例外,均有半步凝丹境的修为,战力匪浅,可独当一面。 在大日宝殿里,众僧俯首听讲,当暮春禅师口中说到那句“见我身者发菩提心,闻我名者断恶修善,闻我法者得大智能,知我心者即身成佛”的时候,蓦然间,一个大好人头从屋外极速飞了进来。 形如炸药,以抛物线甩入殿内,在北侧墙壁上方猛地爆裂开来,脑浆和鲜血迸得到处都是。 满殿僧众皆是悚然一惊,均快速站立起身,两大圣人自然也都站起,神情肃然望向殿外。 有三人从正殿的门口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一名男子,两名女子。 男子身穿鲜艳红绸,脖子上戴了穿红豆色佛珠,腰上别着一柄墨鞘长剑。 女子,一人绿衣,一人白衣。 绿衣女子身材娇小,一头垂到腰际的雪白长发,如同纯洁瀑布一般,圆圆的脸蛋,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 白衣女子体态婀娜,前凸后翘,容貌更是人间绝色,玉肤凝肌,面若羊脂,五官精美似瑶池仙子,叫人见之遗忘俗尘。 穿着琉璃白的女子腰别雪剑,身后则背着一柄峰刃极长极粗的无鞘巨剑。 这一男两女三人,无一例外,手里都提着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 暮春禅师尤旺目力不凡,他一眼便看到了出来,这三颗新鲜头颅,来自自己的三个徒弟,慧光,慧喜,阿耨,而适才于墙上爆炸的那一颗,现已看不清楚面相,但一猜便知,应该就是剩下那名弟子,“迦楼罗”比丘的了。 红绸男子朗声叫道:“知你心者即身成佛,那若是伤你命者,该当如何?”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九章 嗔心碎,明王怒 炎神山三宝冈大日殿内,硬闯入了三人。 红绸男子,白衣女子和绿衣少女。 三人手里都提着一颗鲜血淋淋的新鲜头颅,来自于暮春禅师此番拜访天烛国弘扬佛法带着的三名弟子。 四个徒弟全都殒命在了三人的手上。 “尤旺,你害死了我父亲黄雀真人,今日我定要手刃你这恶贼,为我爹报仇!” 白衣如雪苏羽白震声喝道,顷刻间把手中的人头脑袋往前方用力砸了过去。 魏颉和卜倩也相继扔出三颗和尚头颅,磅磅磅连续三声,如同有三颗炸弹猝然炸裂了一般。 暮春禅师咬牙切齿,瞪着眼睛怒喝道:“你是苏君希的女儿?那日我分明叫手下僧兵血洗了你们万里行宫,一个未留,你怎么还能活着?” 苏羽白冷笑一下,“那日我正好在外面处理一下事情,没有待在万里行宫,故而方才躲过一劫,也因此没能见到我父亲的最后一面……今天无论如何,我定要宰了你这杀千刀的贼人,以祭奠我爹的在天之灵!” 魏颉扭转过头,微笑道:“苏姐姐,我会在边上帮忙的,你尽管放开了厮杀便是,有我在,不用怕。” 红绸剑仙又转而对着那名绿衣小丫头说道:“小萝卜,这屋子里这么多贼和尚,一会儿打起来,肯定会很碍手碍脚的,你就负责清理掉这些杂碎,对了,还有对面那个穿着袈裟的老和尚,他便是这座焦叶寺的方丈,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人,一会儿你把那个老东西干掉就行了。去叭!” 大哥哥说完此话,当听到那一句“去叭”,小萝卜卜倩瞬间动身,对着大殿内那将近两千名的蛮族僧人展开了血腥屠杀。 真正便似虎狼跃如了牛马羔羊群中一般,那些可怜的喇嘛和尚,根本就挡不住绿衣白发少女发起的巨大攻势,有如大树倒下后的猢狲,又如山倒之后的败兵,不一会儿就出现了大批的死伤,其余一些没有了战意的寺庙僧人,开始一个劲儿地往门口逃窜而去,被魏颉和苏羽白抽出佩剑后,随便一一斩杀,皆死得非常之快! 想想也是,卜倩昔日曾孤身一人硬闯入天启城宰相祁密的家中,面对三千可吞吴的精锐甲胄军队,还有五百重弩手、八百弓箭手以及一千佩剑护卫的围追堵截,这个先天地煞境的小魔头都可做到“如入无人之境”,杀人如割草,那等雄壮私兵都拦不住卜倩,就凭这群手无寸铁的蹩脚僧侣,又怎可能有分毫还手之力,哪儿有半分活命的希望? 当然就是触之即死,当场沦为白发少女拳脚之下的一具具尸体,且罕有全尸。 先天地煞境绝不类同于寻常地煞境,纵然是地煞境巅峰大圆满的强者和卜倩一战,都会在短短几个回合内被轻松宰杀,也就天罡境小圆满以上的高手有资格与卜倩斗上一斗。至于那些连八阶天罡境都没有的弱鸡菜鸟们,对上了这个喜穿葱绿色衣裳的花季少女,那是跟初入黄泉的小鬼遇上了阎-罗王一样一样的,压根没什么分别。 要不然为何祁密府中那三个地煞境,全都那么快的败亡在了小丫头卜倩的手上?毋庸置疑,七阶地煞境修士武夫绝对都是世间稀少万分的顶级强者,但很遗憾,面对嬴秋唯二女弟子的卜倩,他们是万万不存在还手之力的,只能很悲惨的接受身死少女手上的命运。 如果那千古第一大奸臣祁密能提前算出来,自己有朝一日会死在这么个绿衣小丫头的手上,那么他必定会早早的在自己家中府院里安排一到两名天罡境,这才有希望能从卜倩的袭杀中逃出生天,不至于死得那般莫名其妙,一代枭雄陨落,命丧于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手中,实在既可怜又可笑。 至于为何剑圣嬴秋从来都未有教过卜倩一招一式的剑法,一来是小丫头生而“先天”地煞境,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人间杀神,拥有极强的拳脚破坏力,随随便便一拳,就胜过地煞境剑修的全力一剑,所以习不习剑其实问题不大,关键在于培养其根骨,打下足够坚实的底蕴基础,万丈高楼平地起,地基不牢固,什么都是白搭。 二来就是卜倩体内无有半颗本命剑丹,且由于身体内部的构造异于常人,绝难炼化一颗“剑心”出来,除非强行跻身天罡境了以后,那么才有一丝丝的可能性。 嬴秋历来都不愿强迫自己的徒儿干一些事情,既然这名小弟子不适合练剑,那么自己这个当师父的,也就没理由一定要强制性的让她去习剑,好好打熬体魄,持续不断的精进武道就可以了。 足矣。 堂堂白帝白佥转世的嬴秋是何等天下无敌的人才,虽没办法传授爱徒半招剑式,但嬴老爷子仍独具匠心的在卜倩周天脉络里,埋下了许多的剑气和剑意,这种“剑机”极为完美的跟拳罡密切融合在了一起,以至于小丫头每次出拳出掌,那份雄浑罡气里,就蕴含了不少的剑法意念和剑道气机,这也就是为什么这名姓卜的少女每次出招,总能挥发出那等威力异常惊人,堪称毁天灭地的破坏力的原因了。 那天在云顶郡天门城,刀圣关昭之女关樱吃下了卜倩结结实实的那一掌,没能抵挡住罡气的迅猛穿透力,当场昏厥过去,其本质因由就在于,她不单单挨了一掌,还等同于扛下了天罡境强者的一发倾力剑招,剑罡和拳罡哥两者重合在一块儿,这叫“关女侠”如何不被打得身负重伤,几乎濒死? 同样的道理,在剑道造诣方面远不如杜擘和李太清的嬴秋三弟子周云纤,也曾得到过师父在周身筋络之中存储剑道罡气,所以浩霞仙子那日在濠州郊外递向杜擘的那一记“天仙狂醉掌”,才能够迸发出那般非同寻常的可怕威力,简直就是魔仙临世、杀神投胎! 一袭葱绿衣裳在大殿里肆无忌惮的虐杀着一众僧侣,白发飘扬,既像魔鬼,又如仙子,凡是靠近她一丈距离内的人,通通死绝,且没一个尸体健全。 过去的那位青羽神教教主,也就是现在已经出了家,法号“清欲”的青羽神君邓顺,曾对外宣称自己“一丈之内无人不可杀”,但那也不过是为了博出噱头的狂妄言论罢了,那般言辞今时今日,却真真切切的在卜倩的身上上演了。 一丈之内,近身皆死,此描述十分贴切! 看着那个发白如雪的小姑娘残杀自己的佛教信徒,火之圣僧如何能忍得下这么屈辱可悲之事?老和尚勃然大怒,迅捷冲阵上前,手持着那三个由金、银、铜轮材质打造的轮刃,去斗那名杀人如切菜的绿衣少女。 与此同时,前来焦叶寺做客的大黎国佛门巨擘尤旺也已按耐不住胸中杀意,猛地弹跳掠身,抄出了腰间别着的金刚降魔杵,还有那柄仿佛是链条和镰刀结合起来的“钩镰”,去杀那名自称苏君希女儿的白衣女子,要诛灭黄雀真人的余孽,让大黎国道教气脉彻彻底底一蹶不振,万里行宫从此只能是佛教之地,再也看不到半个贼道士! 法号“暮春”的大黎僧人尤旺又有个别称,叫做“不动尊”,这名头发胡须皆作鲜血红色的僧人,练就有一门唤作“明王神功”的上乘武学,拥有至高无上的不动体魄。 此体魄极为坚韧难摧,他正是依靠着此套武学,踏破万里行宫,率众攻杀群道,直面万千道门术法和玄机符箓,杀至了苏君希的面前,最终连那位昔年饱受段氏器重的黄雀真人都没能苟全性命,就那样非常悲惨的死在了有尤旺的手上。 暮春禅师犹有一个活佛的传说,食其肉能长生,不管传说是否真实,吃掉他的一块儿肉能不能真的长生不老,至少这世上,能够真有本事在禅师身上割下一块肉的,那毫无疑问是最为顶级的超级强者了! 不动尊者,一动不动,任你剑刃流矢冲击,他就是能保持不死不动。 不动尊前冲之时,他脖子上那条翠青色的小蛇同样也作跃跃欲试的姿态,此条蛇名叫“嗔心”,曾经吞吃过一个死去凝丹境高手的体内金丹,故而灵性绝高,能在战斗中为其主人添加巨大帮助,能在出其不意间释放剧烈毒素,那种灵蛇剧毒,浑不亚于潜龙蛊毒的杀力,非常之恐怖! 大黎禅师暮春手中的武器则更加了不得,左手里握着的那根金刚降魔杵,号称可用来震杀一切恶魔。而尘世最大的恶魔,是“我执”魔也,降魔杵可降服我执,既可破我执,当然也催生我执,据说凡被此降魔杵戳中之人,必然会出现心神恍惚,也就是所谓“心魔缠身”的可怕状况,元神难以自控。 那根钩镰乃是涅槃智慧之镰,传言能断开世间一切烦恼之根,对付任何强劲体魄,都是信手拈来,上头覆盖有绝浓的佛门真气,杀力滔天,可以破钢铁如破纸。 倏然间,深绿浅绿两柄细小飞剑自苏羽白的袖子里飞掠而出,直扑向那个黄衣红发的暮春禅师。 尤旺浅浅一笑,觉得这小姑娘也不过如此,他父亲黄雀真人苏君希,一口气驾驭出来四柄飞剑,最后还不是没能战胜得了自己?这才区区两剑而已,何足挂齿。 但听得清脆的两声金属碰撞,禅师轻轻松松就用降魔杵和钩镰格挡了开来两条飞剑,如此这般,也只是稍稍有些许的前冲之速被滞缓,无伤大雅。 但伤大雅的事很快便出现了! 只见那名红绸剑仙的袖子当中,猛然间飞出了四柄飞剑,黑白红蓝四剑,划破空气,极速向尤旺袭来。 正当尤大禅师忙于应付这四剑之际,居然又有匪夷所思的四剑掠出,接二连三,几无断绝! 这一下,他再也挡不住,四剑悉数斫在了暮春和尚的脖颈要害处。 因为有“不动体魄”的加持,尤旺虽损失了大量的体魄,但却也并未出现什么致命伤,但那条名为“嗔心”的翠绿灵蛇,却也被凌厉飞剑切割成了碎片。 那条小蛇是暮春禅师平素极为恩宠的“心头爱”,就这样被飞剑所杀,自然万般可惜。 体魄出现了不小损耗的尤旺此刻知悉了那名红绸年轻人的修为决然不俗,故也不再有所藏拙。 尤旺怒目圆睁,口中轻声念诵一句“不动明王敕令”,眨眼间,其脑袋后面浮现出了一大团熊熊烈焰,明王乃是大日如来的忿怒身,代表着杀意和狂怒。 嗔心碎,明王怒!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章 第二次犯狂病 暮春禅师现出“大忿怒身”,脑袋之后出现了好大一团烈焰,火光极盛,便似一轮光彩夺目的大日,佛气和杀气并存。 “苏姐姐,我帮你把这个贼和尚搞得再废一些,这样你杀他起来比较过瘾,别在意我,随意出招便是。”脖子上戴了串佛珠的年轻剑仙魏颉笑道。 魏颉言语之间,递出了一剑孤烟直和一剑倚暮疯,两道白色的意气剑罡,帮助苏羽白找到了拉近和敌人间距离的大好机会。 白衣如雪影,手握双剑已至。 一身琉璃白的剑仙苏羽白左手雪白长剑,右手则是那柄从陵墓中开棺取剑所得,大舜皇帝专属的巨型大剑“重华”。 魏颉则再度祭出了飞牌逐客令,飞斧月涌和飞尺越山海,三件杀力绝强的通灵宝物,齐刷刷的袭向那个杀孽极重的红发和尚。 月涌斧以迅猛似奔雷之势,斫断了那根连接链条和手柄的锁链,那根号称能割裂生铁的锋锐镰刀瞬间已飞了出去,殿内有个来不及躲闪的沙弥僧人被飞出去的镰刀砍中,立时横死于地,十分凄惨。 越山海和逐客令两样法宝则狠狠戮在了尤旺的两条胳膊之上。 此刻的暮春禅师已然改用双手把持降魔杵,但是手腕脆弱部位,被两件杀力着实不弱的通灵物看中,那份异常惊人的破坏力,仍是让他颇为吃痛,发出了一声哀绝惨叫。 魏颉趁势追击,剑仙纵身前冲,猛一递送剑招,将自己之前炼化所得的冷家剑宗“玉兔真气”运输而出,但见一大股冰蓝色的凝霜真气,自红绸剑仙的佩剑青霜中喷薄向前,其势汹涌若江水。 只一瞬息间,禅师身后的那阵象征愤怒的熊熊火焰已然被真气扑灭,那是大日如来之怒火气焰,亦是尤旺不动体魄的关键“魄眼”所在。 火焰既灭,那么此体魄的坚韧程度,自然而然也跟着大大受损。 旋即尤旺便结结实实的硬吃了一剑。 苏羽白右手之中紧紧握持一柄雪色长剑,此剑名为“白鹇”,乃万里行宫至宝也。 她以行宫宝剑之锋刃,只一下,就砍下了暮春禅师的一条结实左臂。 在猛地喊出了一大声后,重伤的尤旺右手持金刚降魔杵,竭尽全力朝着苏羽白身上刺去,但因他此刻断臂处血流如涌的缘故,这一击的威力已然大打折扣,金杵尖头被苏羽白用手中佩剑白鹇抵挡了下来。 两件兵器相互碰撞之际,暮春和尚竭力将降魔杵里的诡谲真气催逼了出来。 此异种真气足可扰乱敌人的本命元神,使人瞬间为心魔所影响,难以自制。 奈何苏羽白有那块魏颉从镔铁府武夫华元罡手上夺来的法宝梵音宝石护体,得以躲过一劫。 白衣女剑仙戴在胸口处的那块天降陨石顿时支离破碎,以此珍贵石头的粉碎作为代价,她成功守护住了本命元神不至于被损伤半分,安然无恙。 这时,从另一边传来了那位火之圣僧臧笙的惨绝叫声,万分无助且悲凉,“暮春,速速过来救我!” 几乎是在同一刻,暮春禅师尤旺狂吼一声,表情可谓是狰狞凶恶到了极点,就与那兰溪寺里的几尊怒目金刚一模一样,人称“不动尊”的尤大师口中念起了阵阵玄奇法诀,佛法无边,名不虚传,他竟然不可思议的分离出了整整四具“阴神”!烦恼魔、五阴魔、死魔、天魔,这四尊明王金刚魔神,是大黎国佛道大佬尤旺最后的杀手锏。 断了一条胳膊的暮春禅师让这四尊阴神法相来代替自己,拖延那一红一白两名难缠至极的剑仙,自己则抽出身去,转移阵地,去帮助臧笙对付那个绿衣小丫头。 炎神山焦叶寺住持臧笙生就“三花聚顶”,天生拥有一颗本命金丹,大概就相当于那些活佛转世的体内佛门“舍利子”。 也就是传说中,生下来便具备六阶仙品大圆满的超脱境界。 一般仙品强者,甚至是地煞境高手面对老和尚臧笙,都十有八九要当场身亡,很难有战而胜之的可能。 奈何今日这位“炎神尊者”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他碰到的这位对手不是别人,居然是生而先天地煞境的天才卜倩。 卜倩作为剑圣嬴秋的关门弟子,虽然无有本命剑丹,但周身经络里面蕴含了莫大的剑道罡气,故而她出拳出掌时,拳和掌中均附带着这等霸气剑罡,堪称无与伦比的强大! 不出意外的话,一击打死一个不设防的地煞境大圆满,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绰绰有余。 天烛国火圣国师的武器是三只“轮刃”,这种奇门武器外观就像是三个巨大圆环,只是里面一圈很钝,外部一圈则是相当锋利,吹毛断发,不亚于那些杀力极大的砍刀利剑。 那三个杀伐轮刃,分别是由金银铜三种材质制作而成,这三只飞轮之中,要说可对敌人造成最大伤害的,莫过于金属性之轮,但往往敌人面对这位生而可杀地煞境的佛教奇才臧笙时,连其中那种铜轮的攻势都抵御不住,故此这位火圣国师又有个不甚好听的绰号叫“铜轮法王”。 身穿葱绿色单薄衣裳的白发少女卜倩,在殿内如入无人之境般的杀了大量僧众,“火之圣僧”臧笙提着三只锋利巨轮,前来向那名赤手空拳的花季少女发起了冲锋。 身材细细瘦瘦的绿衣小姑娘不言不语,仅是递出了包含了她全部真力的一拳。 就是这一拳,其劲道,足可粉碎一座巍峨山头! 一拳过后,圣火国师臧笙的三只轮刃,仅在刹那之间,便已然悉数粉碎,化为了齑粉。 这只是“剑罡”的威力而已。 还有拳罡! 先天地煞境所携带的拳头罡气,一下子便把那名披着锦斓袈裟的枯瘦大和尚震得连连倒退,头顶那个五佛帽子也跟之掉落下地,额头处三颗巨顶三花一瞬间全数爆裂,一颗不存。 这也只是区区一拳,若是再来一拳,臧笙的性命必然顷刻而休,必死无疑。 手中已没了防身杀敌武器的焦叶寺方丈陷入绝险之地,命在须臾,这才不得已喊出了句:“暮春,速速过来救我!” 大黎佛道宗师尤旺蓦然间阴神出窍,演化出了四尊魔神法相,总算是勉强脱身。 在他的想法之中,务必要把那个绿衣小丫头先行除掉,否则待得那白发姑娘杀掉了臧笙,自己无疑就会非常被动的陷入了“以一敌三”的尴尬局面,那么就半分胜算也无了。 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一个战友,那么就可以多拥有一线生机! 左臂已无的红发僧人尤旺极速冲掠至另一处战场。 这会儿功夫,臧身已满身流淌浓浓金色光芒,佛光焕然,此乃炎神山焦叶寺的至强功法——“金刚气机”。 这等护身真气固然比不得中原猿猱山青泥寺方丈一衲禅师的那份大金刚体魄,但依然能够对人体肉躯产生极高的保护作用,效果显著。 又是一拳,接踵而来,磅礴而至! 嬴秋关门小弟子卜倩递出了第二拳。 在武夫界有一个广为人知的基础常识,那便是在发起攻击,递出招式的那一刹那,是习武之人防御最为怠疏的时刻。 绿衣白发的华年少女虽有先天地煞境的修为,却并无甚么防御体魄可言。 倏忽之间,后背已被暮春禅师尤旺的那根金刚降魔杵给戳中。 锋锐至极的尖头贯入了其中,降魔杵上足可搅乱人元神心魂的真力也随之出来,全都轰入了纤瘦少女的身体里面,丝毫不怜香惜玉。 天外,原本晴朗的晨间阳光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沉沉的乌黑云雾,乌云慢慢聚集起来,漂浮在了炎神山的上方苍穹。 “苍”穹,已化为了可怕无伦的黑幕! 焦叶寺火之圣僧在吃下第二招拳罡剑罡之后,那一层护体的佛门气机也转瞬荡然无存,罡气大量穿透了进去,打得那位天烛国国师级别的老和尚口中鲜血狂喷不止,俨然内伤极其严重,别说再来一招,就是半招也万万抵抗不住。 既然战况已经至此,那不妨便破罐子破摔! “八宝弥勒”师烬的恩师臧笙在明明身负重伤的情况,仍是毫无保留的将体内蕴藉着的全部金刚气数,通通释放了出来。 就那样悉数喷涌入了那名白发小丫头的身体内部。 既已中了一发降魔杵的卜倩,此时那副细瘦骨感的苗条身子之中,又充斥了极多足可颠倒紊乱内息的佛教金刚真气。 降魔杵,金刚气,两样释门物事,都完完全全可以大幅错乱一个人的本元和心神,连魂魄都会有极大成都的动荡。 金刚,可降魔! 就在那须发全红的黄衣僧人尤旺准备继续出招时,他只觉身后猛然间被一缕霸道无匹的剑气摧中。 斩出这一剑的,是那大黎万里行宫前任宫主黄雀真人的独生女儿,苏羽白。 白衣如雪的年轻女子剑仙撕心裂肺的叫道:“我杀了你这谋乱窃权的贼和尚!” 一剑劈出,转过身来的暮春禅师来不及用金刚降魔杵格挡,胸口处又被这一击深深斫中,骨骼脏器尽碎。 已经不具备“不动体魄”的他吃下这一击后,仰天倒了下去。 苏羽白仗剑掠了过去,开始用手中的白鹇剑,持续不断的斩切尤旺的尸体,要将这个残害了自己亲生父亲的恶贼碎尸万段,宣泄腔中愤慨和怒意。 你不是活佛吗?!你不是一块肉吃了就能让人长生不老吗?那我便把你身上的肉全都切烂,我看你还长不长生! 魏颉以不下十件通灵法宝,外加青霜神剑的神通之力,很快就斩破湮灭了“烦恼、五阴、死、天”这四尊阴神法相,魔神之气烟消云散。 岂料就在万事大吉,胜利就在眼前的关头,绿衣白发的少女突然双手用力按住了脑袋,表情异常痛苦,闭着眼睛大喊道:“大哥哥,我……我的头好痛!我恐怕……又,又要犯那个‘狂病’了!”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一章 劫难 炎神山三宝冈大日金殿内,千里迢迢从大黎国赶至此地的佛门禅师暮春已经彻底死透,「不动尊」尤旺身亡殒命之后的那具尸体,也已被白衣剑仙苏羽白用佩剑斩成了一堆烂肉,惨烈至极,不忍直视。 焦叶寺住持方丈,「火之圣僧」臧笙也已丧失了全部的金刚气机,作为武器的三只轮刃通通粉碎,沦为了手无寸铁的废人,活着等于死了。 宽阔无比的金殿内部,到处都堆满了尸体,除了只剩半口气的炎神尊者臧笙,便只有魏颉、苏羽白和卜倩三人还活在这个世上。 外边风雨如晦,云若如墨染,雷光在浓云中忽闪忽现。 天地日月倏然变色,狂风卷集乌云,云中有闷雷之声,轰轰隆隆。 耳中听着外边风声呜咽以及电闪雷鸣之声,魏颉的心里,忽然闪过了一丝极其不好的念头,可至于会出现何种不妙至极的事情,却怎样都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心神极慌,觉得大祸临头,大难将至。 蓦然间,满头白发似雪的绿衣小丫头两只手都抱住了脑袋,面部表情要多痛苦有多痛苦,闭紧双目,口中叫道:「大哥哥,我……我的头好痛!我恐怕……又,又要犯那个「狂病」了!」 饶是拥有陆地尘仙心境的红绸剑仙魏颉都大吃一惊,那晚在赤霞山兰溪寺中,小萝卜在听了那阵诡异铃声之后,整个人出现的那副「异变」至今仍历历在目,没有谁比年轻人魏颉还要清楚,「狂病」这两个字背后所包含的意义有多么恐怖,多么骇人。 只见绿衣少女五官十分扭曲,起初还能勉强保持站立,但很快就连站着都已做不到了,重重摔倒在地上,仍是双手捂头,在地面持续扭动着娇小身躯,显然是剧痛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 就和那一夜,听了魔性铃声后出现的表情近乎一模一样,同样的痛不欲生,便似整颗脑袋都要生生裂开来了一样! 魏颉正欲上前查看,刹那间浑身汗毛炸起,头皮陡然发麻,只因有一股前所未见的超级杀气,从门口处火速袭来,穿入大殿。 那一道突如其来的剑气,攻势当真是无与伦比! 此剑气之雄,杀机之猛,已然几乎不逊色于年轻人膻中府海内存储着的无上剑气的强度多少。 魏颉一心都扑在小丫头卜倩的身上,心神焦虑,火烧眉毛,以至于竟然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当他意识到那缕剑气朝着自己冲击过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太晚,来不及防御了。 仿佛真正祸事临头,万事皆休! 「砰」的一声,那道杀气无极的超强剑气匪夷所思的被格挡了下来。 白衣剑仙苏羽白将那柄巨剑重华横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年轻剑仙魏颉瞪大了双眼。 那袭白衣用自己的身体,外加那一柄大舜开国皇帝姚虞的佩剑,帮助魏颉挡下了这一击。本就已经有一道裂痕的重华剑瞬间被那道绝猛气机撞得粉碎,变成了一柄彻底没用了的残剑。 苏羽白固然有重华抵挡冲势,但无可奈何,那缕剑气实在过于凶猛霸道,白衣女剑仙在呕出一口血后,两眼翻白,就此昏倒了下去。 魏颉忙不迭扶住了丧失意识的苏羽白,一如那日在瓦罐寨自己摔倒时被白衣女子搀扶起来一样。 有一名紫发大汉从山过的,你绝不可擅入天罡,否则依照你的情况,必然会引发天劫的!」 话音刚落,形如魔神鬼怪的卜倩仰头看向了大殿屋顶。 一条极其粗壮的亮紫色光柱离开了乌云,自天幕中直直坠落下来,金殿顶部的屋瓦砖块瞬时尽碎。 习武之人喜欢用「迅如闪电」来形容某种顶级剑招速度之快,而那一条可怖至极的天雷,便是以真正的无上电速砸将至了人间大地。 准确来说不是大地,而是一个小丫头的后背。 象征着天神惩罚的「天劫」,精准无误的落在了少女身上,砸在了魏颉的眼前! 年轻人并未被劫难波及。 瞬息间,少女已形销骨立。 她头顶的赤焰已无,全身黑如焦炭,背部正中紫雷的位置,更已是血肉全无,堪堪只剩一条脊柱!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一剑穿胸过 折腰山雷打不动的三把手郑牛,目睹了那一道浓紫色天雷猝然落下,把大殿屋顶瞬间轰碎,直直坠在了那名头顶烈焰的绿衫小丫头的身上。 七莲山上,青帝座下木德星官鸢泠曾经反复叮嘱住过卜倩,无论如何都不可擅自迈入天罡境的门槛,哪怕已经吸收了半数七莲山的山脉灵气,根基已然足够稳固,那也绝对不行,“地基”再稳,也架不住天罚劫难,最多也只能勉强消减掉部分天劫砸下时造成的那份巨大伤害罢了。 但卜倩并没有听木德星官的话。 把鸢泠的苦口婆心当成放屁。 仍在此时此刻,不言不语,强行破境,以先天地煞境的修为踏步天罡境,她这种极为特殊的情况,破天罡后,无可避免的就须硬扛一道滚滚“天劫”。 紫色惊雷穿破云层,自天幕中猛然坠落,砸透了大日正殿的屋顶,轰至了小萝卜之身。 以身扛御天雷! 这一道来势迅猛,避不可避的超级巨雷,其杀伐威力,已不亚于在镇鬼大殿里张念慈召唤下来兵解自身的“天之雷”,堪称匪夷所思,真正可代表天庭神威,天神尊严! 小丫头的肉躯遭到极其严重的创伤,头顶熊熊烈焰熄灭,全身上下均已是一片不堪直视的“焦黑”,竟已无半处完好之地,模模糊糊。 由于她提前感知到了些许的“天机”,故而扛雷之时,身体有弯曲前倾,未用天灵盖直接抵御怒雷,导致脑袋仍在,但后背上的血肉已尽皆消失,只堪堪留存一根孤零零的脊柱。 其姿态惨绝,与佛教之中白骨观后期肉骨糜烂的“不净”姿态颇为相同,远远的都可闻到极浓的焦臭味道,恰似一具腐尸。 魏颉眼睁睁看着紫雷从房顶砸坠而下,当着自己的面,于眼前将心爱的少女卜倩,活生生轰击成了这副形体焦灼、形销骨立的凄惨模样,连个完整的人形都已不复。 魏颉已近乎崩溃,就算是那份神仙一般的尘仙心境也已无用,红绸年轻张开嘴巴,愣在了原地,眼神发痴发傻。 紫发大汉郑牛同样被吓得不轻,他凝视着不远处那个貌似已经半死不活的小姑娘,聚精会神,连片刻的松懈怠慢都不敢有。 身为折腰山战力仅次于诸葛老大和王临霄两人的绝世高手,郑牛丝毫没有大意,只因他能清楚的察觉到,此“人”扛下一击天雷劫难,目前虽然已经肉躯不全,浑身焦臭难闻,但往外散发出来的那股气机非但没有衰弱消失,甚至相较天雷浩劫落下之前,还要来得丰沛雄浑得多,大有逐渐攀升的诡异迹象。 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形同活死人的那具“焦尸”动了,口中并无半句言语,只是一刹那的光景,魏颉的眼睛根本反应不过来,卜倩便已闪身上前,杀向了立在两丈开外的那个名为郑牛的汉子。 郑牛身经百战,却也头一回见到有人的速度能在短时间内,得到如此巨大的提高增强,适才那个小丫头用两条胳膊硬接下自己一棒的时候,郑牛暗中观察判断过此人的修为,觉得也就在天罡境小圆满和大圆满之间,至多也就勉强能够到大圆满的门槛,和自己尚有一定的差距,不足为惧。 而此时,这个浑身恶臭的小姑娘,出招移动的速度竟是相较刚才,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飞跃,快得连无敌峰峰主郑牛都险些未能及时应对,在最后一刻,方才极为勉强的提起铁剑铁棒,两物叠加,挡住了少女的那一拳。 天罡境大圆满强者郑牛,被一拳打得倒退出去数十丈,就这样被迫出了大日金殿的正门。 再一眨眼,那个满身浓浓烟味的“人”,已也追赶出了正殿,继续追杀紫发大汉郑牛。 外面风雨交加,也不知这具“焦炭”是否神情保持清醒,也不知她是否还处在发狂犯病的癫痫状态,无有半句话出口,一声不吭,只是很单纯的出拳递招。 在雨中,和敌人展开厮杀大战。 一拳一腿,都出得威势极雄,霸道无伦的罡气和郑牛的剑棒相互砸击碰撞,殿门口外,持续传来激烈至极的打斗之声。 魏颉抱起了昏厥过去的白衣女子苏羽白,走至殿门口,观看着两人之间的大战。 天罡境战天罡境。 天烛国英雄折腰山共有两个出了名的“莽夫”,一个是老五夔天极,另一个就是老三郑牛,而郑老三相比夔天极,还多了那么一层“武痴”的属性。他性子爆裂如火,颇为喜好以大山作为自己发-泄的工具,那日叛乱之徒荣无死在庞灵的刀下之后,诸葛长怀把迎晨峰交给了老三郑牛来负责管辖,当天,郑老三就没忍住,若不是有夔老五豁出性命拦着,多半郑牛是会把大半座山峰都给打个稀巴烂。 除了脾气异常暴躁,这位武学超级宗师,又是个嗜武成痴的狂徒,生平厮杀数目数不胜数,最是喜好与人争斗比武,一决高低,凡事只要能用拳头解决的,就绝不多费嘴皮子,办起任何事情,都讲究“效率”二字。 这也就是他那会儿人还没有现身,剑气便已先来一步,凛然而至殿内的原因。 不见其人,先闻其……剑气! 拥有着公认十三凶徒中最恶劣的脾气,最好勇斗狠秉性的郑老三,今日极为罕见的出现了一丝丝的恐惧心理。 只因那个一身焦黑的小东西实在是过于与众不同,惊为天人! 先是接下一道绚紫浩荡天雷犹能不死,而后又在肉躯体魄受到剧烈创伤的情况,境界持续攀升,从和圆满大天罡还有一些难以弥补的距离,到现如今的天罡境大圆满,半步陆地尘仙。 拳罡中夹带剑罡,掌罡里掺杂剑气,速度愈来愈快,招式的杀力则跟着越变越猛,这等战况事态,饶是他郑牛毕生战略经验充足无比,却也真正是头一回遇到,先前甚至连想象都不曾想象过。 这尘世间,怎会有这么不讲道理的存在?! 一个身上血肉模糊,脊梁骨裸露出来的焦炭人儿,居然还能迸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每一记杀招都能做到让具备圆满大天罡修为的郑牛措手不及,难以自如招架,只能苦苦应对。 苦战,鏖战。 对象不是什么世间闻名的巅峰大能,而是一具黑炭焦尸,这如何让郑牛不心态炸裂? 一拳一掌击打在黑棒黑剑之上,均有万钧沉重的力道,真气罡力弥散开来,足可透过剑棒,贯彻入敌人的身体内部,有好几次,都让郑牛在挨了掌罡拳罡和剑罡之后,大感痛苦,几乎就连握紧手中的武器都变得愈发困难了起来,劣势明显。 郑老三是折腰山无敌峰的峰主,此峰原名“应敌峰”,是郑牛当上峰主之后,主动请求诸葛老大给改名为“无敌”的。 没别的理由,就是单纯觉得无敌这两个字足够霸道,足够帅气,足够符合他郑牛的顶级身份。 郑牛什么身份?堂堂天罡境大圆满的超级高手! 放眼整座北国大地,在修为底蕴方面能排在郑牛之上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他郑老三是折腰山战力老三,搞不好还是天烛国全体习武之人中的老三,能排在他上面的,也就只有折腰山诸峰共主诸葛长怀和老二王临霄了。 诸葛老大不用说了,北庭女帝都须喊他一声兄长,至于那个王临霄,有着半步陆地尘仙的修为境界,并没有比郑牛强上多少,其实也就是在剑道水平方面强过了郑老三,术业有专攻,自认剑艺不及王老二的郑牛,心甘情愿的排在其后面,当自己的这个老三,当得舒舒服服。 除掉老大老二这两位剑术顶天的强者之后,“无敌”这两个字,冠在郑牛的头顶,可以说是相当之贴切了。 可就是这么一位完全可自称无敌,事实也当真是非常无敌的大高手,这会儿功夫正被打得只有招架的余地! 狂风呼啸,骤雨倾盆。 卜倩和郑牛已然从地面,顶着风雨,一路打到了天上。 魏颉仰头望着上空,看着高处激斗着的两人,他目前虽已有八阶天罡境的内力和六阶凝丹境小圆满的修为底蕴,但这等天罡境巅峰高手之间的搏杀,自己仍是无分毫参与进去的能力,极有可能还未能帮到小萝卜,就不幸葬身于郑牛的猛攻之下,或是沦为人质傀儡挡箭牌。 就只能干干的看着,不能出力半分,亦不能发动那缕极有可能会危及到卜倩的无上剑气。 魏颉心焦难耐,胸口似有火焰灼烧。 “这……” 半空之中,折腰山十三凶徒里修为境界通玄的郑牛震惊万分,瞪圆了双目,失声而叫。 只因郑牛发现,那个和他打斗着的焦炭“武夫”竟然有了本命剑心! 但见那个小小的漆黑人儿,掌心凝练并搓揉出了好大一团剑气,那团凌乱气机,在那“人”的操作之下,居然就那样幻化聚拢成了一柄“气状长剑”。 依稀可从体格上判断出是一名少女的卜倩,用那双几乎只有乌黑骨骼的小手,紧紧握住那柄气刃长剑,开始以剑术,对战郑牛。 折腰山无敌峰峰主郑牛手里的巨剑和巨棒都乃异常普通的物事,就是由最最容易获得的黑铁自行打造出来的武器,并无甚么出彩特异之处,跟老四庞灵的那柄内含九昧真火的摧岳刀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但倘若两者互攻,真的要决出胜负,那么结果基本不出意外还是郑牛会赢。 为何所使武器的品级相差如此之大,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郑牛依旧可以用类似破铜烂铁的棒跟剑击败庞老四? 其根本原因就于膻中府海内本命真气的数量之上,那份杀力之所以能够强到那份上,无他,正是因为郑老三若只比较内力雄浑程度,只逊色于诸葛老大,犹胜过老二王临霄,远强过老四庞灵。 郑牛郑老三早年间跻身为圆满大天罡的剑修后,剑道造诣便一直止步难前,无法继续攀登高峰,费尽心血都无法踏入陆地尘仙的境界,于是一怒之下,索性开始另辟蹊径,转而自学练习起了棒法。 多年来成就显著,虽然依旧还是天罡境大圆满,修为底蕴却更加扎实稳固,剑棒双修,剑与棒,双无敌! 今天在倾盆暴雨的浇灌之下,这位无敌峰峰主“双无敌”,真正是被打得“有敌”了。 卜倩在扛住雷劫,踏步天罡巅峰境界后,体内产生了一颗本命剑丹,以剑心之神力,催衍周身窍穴脉络内储存着的嬴秋剑气和剑意,手握气态长剑,持续不断地施展无上剑招,招招狠辣,式式无敌。 白帝转世的嬴秋一记意气剑招“孤烟直”便有那般威力,更何况是这接二连三,层出无穷的剑意招式? 郑牛体魄连中数剑,已然身负重伤。 可就在郑老三自觉马上快要暴亡于气剑攻势下的时候,卜倩的剑式递出的速度有了一个很大程度的下降。 郑牛起初略感不解,但旋即大喜,面露极度雀跃亢奋之色。 只因郑老三明白过来,定是此名女子体魄受创过于严重,以至于从刚才开始,就始终保持着一种濒临“油尽灯枯”的可怜状态,纵然是能够达到天罡境巅峰、半步尘仙境的水准,那也坚持不了多久,只能很短暂的保持战力,当身子消耗到了一定程度,本就残缺支离的身体便注定难以为继。 接下来的时间,郑牛只需要维持基本的应敌作风,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等到那“人”的躯体空耗至极限,那么最终的胜机,便还是自己的! 郑牛之所以会如此欢喜,除了一部分是对即将收获胜利的喜悦以外,他还自认为在承受了那柄气态长剑数下摧残后,身体内部被切割伤口,并注入的那些异种气机,可以帮助自己砥砺体魄和元神,甚至搞不好,自己都可以通过这一战击杀天罡境巅峰强者,从而修为底蕴提高,入半步尘仙之境。 大道之行,锱铢必较,如此机缘,胜似天赐! 竭尽所能的拖延时间,郑牛要一点点耗毙那个该死的焦炭小丫头。 随着战局推移,卜倩递招攻击的速度逐渐变缓,剑罡的杀力亦也慢慢减弱,不再如先前那么势不可挡,威风盖世了。 手中剑刃为剑气所凝之实体,剑意松散,剑气的坚韧程度自然也大幅降低,大有抵挡不了郑牛强攻的危劣趋势。 这会儿天空的雨势,就如小丫头的当下的修为一般,一点点得小了起来。 不多时,云开雨霁。 而卜倩和郑牛的战斗仍在继续进行着。 立在大殿正门口的魏颉片刻不停望着天幕,眼神从严肃到欣慰,再到现在的焦躁不安,急得恨不得也御剑上去助小萝卜一臂之力。 奈何修为太差,境界太低,上去了也帮不上任何的忙,只能帮倒忙。 清晨,阳光照射大地。 晒得那具“焦尸”周身愈发漆黑如煤。 猝然间,少女卜倩那本就已破碎不堪的黑炭躯体,肩膀的位置,结结实实的中了郑老三的一棒。 血肉模糊的伶仃身子瞬时横移出去不下二十丈! 万丈白云裂出一道缝隙,一名脚踩赤黄大鸟的红衣神明,从裂缝之中缓缓飞出。 光芒照射人间,烈鸟振翅,有焰火雄燃。 苍穹之下,折腰山老三郑牛乘胜追击,迅猛递出了一剑。 精准无误地刺中了卜倩的胸口。 一剑穿胸过!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不欠 小丫头卜倩在硬接紫色天雷,强行跻身天罡境巅峰境界后,顺利凝炼出了本命剑丹,掌心幻化出一柄气态长剑,手持气剑,以前所未有的惊人实力,成功压制住了大高手郑牛。 曾经的绿衣少女,而今已被滚滚雷霆轰成了形销骨立、血肉迷糊的惨烈姿态,她以手中剑,重伤了折腰山郑老三,可代价却是,极大加快了肉躯体魄损耗的速度,原本就难以危及的生命力极速流失。 “巅峰大天罡”的修为断然无法长久持续,剑气长刃随着体内剑意的亏损,也慢慢丧失了原本就有的莫大杀力,再也无法对郑牛造成多少伤害。 递招速度和剑术威势,都呈十分明显的趋态下滑,危劣至极的状况尽露无疑。 魏颉望着上空那一战,心急如焚,当真十万火急。 随着满身焦炭的细瘦身躯被郑牛一棒子抡中肩膀,少女卜倩整个人登时便横移出去了不下二十丈的距离。 郑牛提剑追杀而去。 魏颉猛一跺脚,急得大叫道:“小萝卜,你快些躲开啊!” 空中离地千丈,红绸年轻人的嗓音传不到上面。 纵然能传得上去,此时此刻的卜倩,也万万是听不到了。 风止雨停的万丈层云,不知怎的裂出了一道巨大的缝隙,天光自裂缝中散射而下,照亮万物。 一如刀圣关昭那日在云了两个字:“回家。” 踩着蓝羽大鸟的红袍女子点了点头,朝着下方望了一眼,最后一眼。 望了,也忘了。 这座人间,被贬谪至人间的那个他。 被仙人扶顶的女子此时已然胸中圆满,再也无憾无愧无责无疚。 前世与今生,所欠之债,都已彻底还清。 当初她心中有惭意,便去用数件仙家法宝,跟掌管姻缘的天庭月老求得了一个红线。 她把红线一分为二,为“有缘无分”之意。 两截断掉了的姻缘红线,牵在了被她自行分成两份的本命元神手腕之上。 求玉帝赏赐,只愿两世为人。 她的每一世,都在生死关头救了“他”六次,已偿还那六次示爱被拒所带来的痛苦。 且两次最后毙命的结局,都是被利剑穿胸而亡,那是因为在天上,她也曾用剑透穿过他的胸膛。 第一世,她是舜帝最挚爱的妃子青儿,腹中怀胎,最后被皇后一剑刺死。 第二世,她是先天地煞境的少女卜倩,身扛天劫,最后被郑牛一剑戮杀。 青,青帝之青。 倩,即是青帝身侧一人。 她这两世,并无前世记忆。 但是她投胎并存活在世上的意义,仿佛就只有“还债”一事,去还欠“他”的债,再无他求。 红袍女子飞升之前,张开双臂,两条胳膊猛然一振,大袍里飘落无尽赤焰。 火神归位,大日临凡。 整座莽苍府炎神山,除了魏颉所在的大日佛塔以外,其余地方,均被神炎烧遍,此山已名副其实。 她走了。 此生已了。 她适才一拳打飞郑牛之后,口中的那句言语不过寥寥草草几个字。 但却已释放了她这辛辛苦苦两辈子所积累的重负。 “大哥哥,我卜倩,不欠你的了。”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四章 添柴 整座炎神山都被熊熊烈火覆盖,人间便似炼-狱,火光冲霄。 这一座位于极北之地莽苍府的大山,唯有巅峰处三宝冈上的大日佛塔未被火焰波及,其余位置皆已被神炎彻底吞没。 魏颉亲眼看着红衣神人和红袍仙女联袂飞升上天,入了天门之中,他怀中抱着昏倒了的白衣苏羽白,红绸年轻人立在殿内靠近正门的地方,尽力扯开嗓门,冲天而叫。 这一幕画面,与他那日在漆竹林里,经历过的那场无涯真人徐行所赠的心斋梦境几乎一模一样。 幻梦境里,魏颉望着同样的场景,红衣红袍,一男一女飞入天门内,无论自己在地下如何撕心裂肺的大喊,就是无济于事,全然无用。 此刻的现实也是一般无二,魏颉抱着苏羽白,朝着缓缓闭合起来的天幕,不断地叫着“卜倩”的名字。 不是“小萝卜”,而是“卜倩”。 就连魏颉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不再去喊那个昵称,而是要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卜倩”二字。 年轻人喊啊喊,喊了十遍百遍,喊到喉咙发哑,喊到天幕上空的那扇巨门完全合拢。 喊到崩溃,喊到心力衰竭。 再不知道喊了多少遍“卜倩”后,魏颉再也不喊了,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小萝卜卜倩这一升天,恐怕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魏颉眼神死寂,眼瞳放松,直直的呆望着天空。 猛然之间,嗓子已经有点哑了的魏颉大喝出一声:“贼和尚,给老子站住!” 原是那个已无半分金刚气机的焦叶寺方丈臧笙,企图趁着年轻人发愣的功夫,借机开溜。 人称“火之圣僧”的和尚立时在原地站定,竖掌于胸前,陪笑道:“施主,生老病死皆有定数可言,天理昭昭,一切都……” “别给老子废话!”魏颉怒喝道,“老和尚,这座山都被烧成这样了,你逃哪儿去?” 臧笙环顾四周,但见周遭已遍地都是熊熊烈火,确乎是已无逃命之路了。 炎神尊者臧笙哀声叹了口气,双手合掌,闭上了眼睛,“阿弥陀佛,看来今日老衲该当圆寂于此了。” 魏颉挑起双眉,呵斥道:“还阿弥陀佛,都这样了,拜你的佛呢!你马上要死了,你的佛能救你吗?你口中念上一万遍的阿弥陀佛,佛陀他也不会下来救你一命。一样的道理,我的小萝卜已经走了,到天上当神仙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就算跪下来祈求佛祖帮帮我,也没有任何用处,她也不可能再回来陪着我了!” 红绸剑仙祭出数柄通灵飞剑,几条细小飞剑通通扎入了火圣国师的头颅,臧笙当场死透。 天烛臧传佛教一脉,至此根绝。 失魂破落的年轻男子慢慢走入了殿内,找了个平坦的地方,把怀中那名绝美女子轻缓的放在了地上,自己则也盘膝坐了下来,坐在苏羽白的身边。 魏颉神情悲哀,胸中再无意气,自言自语道:“无涯前辈赠我那场心斋,梦境里出现过五位神明,应该就是天庭五方天帝,那位脚踩赤鸟的神仙,想必就是朱雀帝君了,堂堂赤帝为何要亲自带着卜倩上天?他们之间定当关系非同一般。那只独脚的蓝羽大鸟,应该就是神鸟毕方了,公冶兄曾跟我讲过,毕方鸟乃是火神祝融的侍宠,火神放火,满山已尽是神人之焰……如此说来,小萝卜大概率就是赤帝的道侣祝融了。呵,真有趣,想不到昔日的绿衣小丫头,竟然会是神仙,还是级别那么高的神仙,我也是福气好,让天上的火神祝融叫了我这么久的‘大哥哥’,那可是天庭赤帝的道侣啊,我何德何能被她叫哥哥?” “一衲禅师临终前有谶语,说‘生门在北’,于是我一路向北,来到了北国天烛最北之地;大师还说‘逆运在火’,所以我上了这座号称火之圣地的炎神山。是啊,我的命运是有所逆转,卜倩走了,永远离开了我,这难道不是一种逆运吗?我以为所谓的‘逆运’会是某种转机,好的转机,万料不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魏颉看了看在地上平躺着的白衣女子,“小萝卜一共救了我多少次?月渠镇口对付官兵是第一次,击杀於氏兄弟是第二次,山间掌毙夔兽是第三次,月华江阻退龙彦的剑气是第四次,兰溪寺灭掉姓宁的那个家伙是第五次,今日在这大殿内,帮忙挡下郑牛的一棒,是第六次。我被一个小姑娘救了六次,六次!苏姐姐也有救过我性命,六嶷山瓦罐寨里一次,抵抗杨歼的那记枪招又是一次,用重华剑硬扛郑牛的一剑,这是第三次了……就连苏姐姐她都已经救过我三次,我呢,明明都暗自发过誓了,再也不会让身边的人受到伤害,可是我履约了吗?没有,根本就没有!” 魏颉单手帮助苏羽白输送青龙真气以疗愈内伤,另一只手则重重的持续砸击着自己的前胸,每一下都极是用力,恨不得将自己活活打死。 他觉得胸口好闷好痛,那是一种不亚于剜心的绞痛,呼吸不顺,心湖湖水翻涌,原本圆满的心”镜”裂出了一条缝隙。 魏颉失声痛哭,哀嚎道:“我是个废物啊!我便不该踏上这江湖,那天在溪水旁,我就该死在阮苍龙的销骨麻毒针之下,或许应该更早,我爹战死在碎肉城青铜峰的时候,我就该去死了,我爹牺牲了,他这大英雄的窝囊儿子还有什么资格继续活着!” ———— 仙界。 南天朱雀圣域,赤帝星宫。 “姜燿,你今日非给老夫一个解释不可!” 有个身披白虎皮,后背扛着一个深青色布袋的无腿老人闯入了此地仙宫,无人敢拦他,也无人能拦他。 一入赤帝的行宫,黑瘦枯槁的老者便用极度暴怒的口气质问道:“你究竟是在搞什么名堂?为什么我的宝贝徒儿,变成你姜燿的道侣了?!” “白佥,你不是都已经自行贬至人间了吗?还跑来天上干什么?!” 一身红衣的赤帝宫宫主同样语气严肃,“你是不是在下界待太久忘记天条了?无仙籍之人是不可轻入天宫的,你不怕玉帝他老人家震怒吗?” 黑如镔铁的断腿老人啐了一口,唾沫星子砸在赤帝的脚边,“去你的,老夫现在已名嬴秋,别再提白佥这两个字!我既然已是凡间之人,还用得着管你们仙界的什么狗屁天条?玉帝他怒不怒管我屁事?” 五方天帝之一的朱雀帝君搂着自己身边那名红袍女子,死死瞪视着眼前这个狂得无法无天的家伙。 曾经宇内剑道无敌的白虎帝君,现已是一名以双剑为足的糟糠老人,他“哼”出了一声,喝道:“姜燿,给老夫说实话!你当初是不是觊觎老夫的剑气和剑意,所以才设计了这么一出闹剧,让你的道侣专门来拜我为师?” 朱雀帝君肃然道:“你觉得可能吗?我有那么闲?休要血口喷人!是小融她觉得自己对那青帝灵威仰有所亏欠,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才主动转世下凡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要不是看她整天闷闷不乐,内心愧疚得有些受不了,我绝不可能答应她去干那种事的。” 姜燿看了眼自己怀里娇娇软软的红袍女子,继续道:“把元神一劈为二,两世为人,在红尘辗转了那么多年,虽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但是连续十几天见不到自己的爱侣,且明知道她在陪着其他人,不,不是什么其他人,陪着我的亲哥哥灵威仰!这种滋味儿,你当很好受吗?!嬴秋,你在人间待了百年,浸泡红尘那么久,也该清楚那种感受是如何的煎熬,我听说叶光纪说,你喜欢过她妹妹叶思燃……” “住嘴!” 剑圣嬴秋一声暴喝,整座朱雀仙宫都为之一颤。 “别跟我扯开话题!”黑瘦嶙峋的白发老者没好气的叫道,“姜燿,松开你胳膊,让祝融过来跟我说话!” 赤帝不愿松开。 被道侣唤作“小融”的红袍女子强挤笑容,“燿哥儿,让我过去吧。” 朱雀帝君姜燿犹豫半晌,勉为其难放开了自己的爱人。 红袍加身的神明祝融迈着琐碎的小步,一点点走了上去,来到嬴秋的身前,抿了抿嘴唇,道:“师父……” “别喊我师父!”人间剑圣喝道,“还有脸叫我师父?有魔族血统的家伙可没资格当老夫的徒弟!” 赤帝快步上前,站到了道侣的身侧,瞪目怒道:“嬴秋!你别太过分了!” 上一世为白帝白佥的嬴秋狠狠冲姜燿翻了个白眼,然后沉着嗓子对面前的女子说道:“祝融,本来老夫是打算收回送你的那些剑意的,但看来你也叫了我那么多声师父的份上,那些玩意儿我就不要了。你告诉我件事儿,那小子,当真是青帝转世?你又是如何知道真相的?” 火神祝融点点头,“其实原本我也不知道,是我拿着两根断掉的红线,去求玉帝恩赐我与那灵威仰之间有两段姻缘……” “姻缘?我看是孽缘吧!”嬴秋眯着眼睛道,“老夫大概明白了,姜燿只知道你祝融下界转世,却不知道你到底投胎到谁身上了,你就更加懵懵懂懂,不知自己是前世是何人,也不知道身边之人是谁的转世。直到你强入天罡境,引下一道天雷后,你道侣姜燿这才知道了‘你’是谁,而你在知悉了前世今生以后,也就能推断得出青帝现在转世到了何人的身上,对吗?” 祝融微微收起下颚,点了点头。 嬴秋脸色阴沉,嗓门又骤然间提高,“你现在是心安理得了,把所谓的债都给偿还完了,可你这么一走了之,那小子的心境怎么办?要是一蹶不振,道心彻底崩溃,变成了废人怎么办?!” 天庭火神祝融被这话震得神情呆滞。 赤帝姜燿唯恐自家道侣又被乱了心神,忙出言大声驳斥道:“什么怎么办?那大不了就死了再来一次,反正青帝都转世了那么多次,再多一回也无妨。反正我家小融已经陪伴灵威仰整整两世了,是不可能再下凡当人的了,绝不可能!” 嬴秋嬴剑圣大力一挥手,“你家的那点儿鸡毛事情我管不着,但至少灵威仰这一世,算得上是我嬴秋的半个徒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心火之焰熄灭,剑丹崩碎!” 姜燿瞪大眼睛,坚声道:“喂,别怪我没提醒你,青帝是我哥,所以我很清楚,当初爹爹把他从天上打下去的时候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不历够百折千苦、万重劫难,那是无论如何都回不了天庭的!你若现在去直接去把前世因果都告诉他,天机泄露,那玉帝一定会雷霆大怒,这就直接等同于向天庭共主宣战了。嬴秋,你虽已经不是仙界的人,但你毕竟是曾经的白虎帝君,你应该知道对抗整个天宫的至尊是个什么的概念……” “再多说废话小心我拆了你这朱雀宫!” 嬴秋咬着牙道,“我没能力让那小子重返天庭当神仙,自然不会去告之这些真相,但为了不让他的心火灭了,老夫也就只有去帮他心里再添一道柴了!”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五章 剑魔在此 炎神山三宝冈大日金殿内。 数个时辰过后,因接了郑牛一剑而重伤濒死的苏羽白,在那股道门宝物青龙真气的疗伤治愈之下,渐渐清醒了过来,她看着魏颉那副仿佛被人抽走了灵魂的凄惨模样,甚至眼角都可见斑斑泪痕,大感怜悯同情,遂从地面坐了起来,和年轻人面对面的对坐,出言询问道:“小颉,你这是怎么了?” 魏颉轻叹口气,便把适才苏遇白中了一剑昏厥过去后,发生的种种事情简单说了,年轻人愁苦异常,道:“我觉得小萝卜应该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曾经在那么多危急关头救下过我的性命,于我有天大的恩情,我却没能好好报答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飞升……” 苏羽白面带微笑,悦色和颜,尝试着安慰道:“小颉,若当真如你所说,小萝卜到天上去当快活神仙了,那岂不是大大的好事吗?你应该替她高兴才是,而不是在这边哭鼻子抹眼泪呀。” 眼角泪水已经干涸的魏颉,注视着大黎国第一美女苏羽白的脸,“苏姐姐,其实,除了觉得再也没办法回报小萝卜以外,我还因为你又一次救我而感到十分愧疚,我有偷偷暗中发过誓的,以后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你受伤里,要保护好我身边的每一个人,不让他们受伤,可是我没有做到啊,根本没做到。你被打得生生晕厥了过去,小萝卜被天雷砸成焦炭,然后又被郑牛一剑贯穿胸膛……我感觉我实在太弱了,我什么都守不住,有什么丢什么,我父亲死了,战死在了碎肉城,小萝卜也没了,飞升去天上了,我,我好像什么都可以失去,说不定哪天就连命都彻底丢了,万事皆空,竹篮打水。” 苏羽白心里明白,魏颉此刻定是因为心境出现大幅跌宕,也才出现如此不良状况,于是凑了过去,坐到了魏颉边上,与之并肩而坐,肩膀贴着肩膀。 伸出一条雪白胳膊,轻轻搂住了魏颉,白衣女剑仙柔声笑道:“不,小颉,至少你还有我呢,你苏姐姐我,会好好陪着你的。” 魏颉睁大了那双瑞凤眼睛,看着苏羽白那张美得动人心魄的脸庞,心情万分激动,说道:“苏姐姐,你……” 苏羽白不等魏颉继续言语,玉手如精雕,用纤纤细指,擦掉了魏颉眼角残留的泪斑,脸也跟着凑近上去,忽然笑着提议道:“这样吧,反正你在天烛的事情都已经了了,大禹王朝又回不去,你陪我返回大黎国,好不好?” 魏颉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应声道:“好,苏姐姐,现在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肯陪着我,既如此,那我就陪你回去,咱们……” 此时,有一个身上披着白老虎皮的黑瘦老者,从屋,再加上此人的这副经典儒生打扮,莫非他就是今世的儒家圣人?可孔老夫子都已殒命千年,从未听说过儒教也有个厉害些的圣人啊……若说有,那也有,亚圣孟子是唯一可谓传承了至圣先师衣钵的传人,可那位孟姓亚圣也死了好几百年了啊! 众人心中固然有疑惑,但谁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只因那位“读书人”往外散发出来的那份浩然正气,实在猛得有点吓人了,实力断然非同小可,能不能与徐行、甘露相媲美先不提,至少绝非等闲之辈能够相提并论。 擂台南首处众英雄之前,站有一男一女两人。 男子穿着黑底白纹的长袍,容貌普普通通,丢入人海中绝难辨别。 女子个头跟男人差不多,一身大紫色绫罗绸缎,极度华美锦绣,整体气态堪称雍容富贵,长相则更是美得厉害,精致的瓜子脸蛋,眉如柳叶双刀,眼含秋波,多情又深情,远远一观便知是极品美貌。 无人不知,这便是那凌天骄次子凌云木,还有他的宝贝女儿凌烟箐。 此番大会的主角凌云罡迟迟未有现身,他的弟弟凌云木倒是在这里已站了许久,也不知同样背负血海深仇的凌云木,一会儿会不会也向那嬴秋递上一剑? 不过据传这个凌云木剑心不纯,既练剑又习道,至今有没有天罡境大圆满的修为都不好说,嬴秋既然能杀得掉以纯粹剑道跻身尘仙境的凌天骄,那么凌云木的小儿子,恐怕是帮不上什么大的忙,就看今日凌云罡能否替父报仇了。 巨型擂台的西、东两侧,群豪之前,皆立有一人。 俱以“风流”二字著称于世。 西首处,是一名白衣、白发、白脸、白眉、白冠、白玉簪,浑身上下无一处地方不白的男子,该男子脸型清癯但无有病态,书卷儒雅之气,和侠客英武之气并重,五官姿容神俊异常,生就一对桃花丹凤眼眸,貌似谪仙,又如同一具精雕细琢而成的瓷器假人。 别有一柄粉红色的秀美长剑,那是此人心爱的武器。 这位“瓷人”,自然就是那位名震江北,天下传颂事迹的桃花剑门门主,绰号“照雪剑仙”的风流。 照雪风流剑,万千桃花现。 他一人,便可占尽天罡境剑仙八斗风流! 风流眯起那对丹凤眼,直直注视着前方,他在西,老魔头在东。 东首位置,也站立着一名高大的男子。 那名中年男人面目俊朗,身材魁梧壮硕,留有一头极为飘逸的银发,下巴处胡须同样浓密且洒然,春季尚未彻底回暖,这名银须男子却摇着一把纯白羽扇,仙风道骨,派头氛围可以说是做得相当到位,强者高人气度毕露无遗。 此人无疑便是魔教五拜的开山老祖,软骨山山主彭簇。 遥遥望着对面西首处的桃花剑门门主,五拜老祖彭簇轻摇扇子,朗声传音过去:“风大门主,我说,你那道侣花容怎么没带来?我老早之前,就想见一见你那‘卿卿我我’的爱妻,七彩姮娥究竟长一个甚么模样了,能把你风流风大剑仙,弄得这般一心一意,半点儿也不风流,哈哈!” 风流眼神阴冷,不见丝毫暖意,回应了一句话:“一心一意,方为真的风流。” 顿了顿,又补充道:“彭簇,你若是当真手痒了,那我倒也不介意在这儿陪你打上一场。” 曾经照雪剑仙孤身闯入软骨山,在天时地利人和三样全都缺失的情况下,仍与五拜老祖打了个不分胜负,彭簇此刻胸中暗忖,今日在这活埋谷中,若是真的打起来,如果那凌云罡不相助自己对付剑仙风流,这一仗只怕还真不太好结尾。 故而那彭老祖见好就收,没有再继续出言挑衅剑门门主风流,没事找事。 谷内众英雄豪杰大概又等了半盏茶的功夫,有一袭黑影极速掠至,纵身飘然到了巨型擂台之上。 站在台布上“凌”字的正中央。 那人身着漆黑宽袖大衣,如此站在台上,便形同一堵黑暗高墙,巍巍然不可轻易撼动,有山岳之威严。若单论五官,确实与站在南首处的黑袍凌云木有些相像,但黑衣男子那份不可一世的天神气质,则远远胜过普通至极的凌云木了。 不仅气态威严胜过凌云木,毫不夸张的说,已然比谷内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来得霸气,来得神圣不可冒犯。 很明显,此人正是活埋谷三代谷主,“剑骄”凌天骄的嫡长子。 天下第二大魔头,凌云罡。 这一位举世闻其名的魔头,刚一出现在擂台上,台下便有许许多多憎恶、愤怒、仇恨的目光射了上来,原因自然很简单,这位姓凌的江湖大恶獠,此生实在是作孽太多,这天底下想要杀之而后快的人,只怕是多得数也数不清楚,浩如烟海。 江湖十大魔头,能排在“榜眼”位置的大枭雄,岂会是泛泛之辈? 杀力通天的同时,那必定也是杀孽万千! 宽袖黑衣如蝙的活埋谷谷主凌云罡环顾了周围一圈,最终面北站定,挺胸昂首,张开双臂,振声而言,这大魔头内力雄横无极,故其嗓音足可让整座山谷里的人尽皆听闻,且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便似在耳边清楚言语一般。 凌姓魔头说道:“多谢诸位来到我凌云罡的活埋谷,昔年凌某为了追求武道造诣,杀了很多本来不该死的人,灭掉了很多本不该灭绝的宗门,被世人冠上了个天下第二大魔头的绰号,凌某在这里向那些因我而受害之人赔罪了!” 满身漆黑如浓墨的凌云罡朝着北、西、南、东四个方位,都抱拳躬身一揖,以示谢罪。 魔头拜完之后,四个方向皆鸦雀无声,一片沉沉的死寂。 无一人开口说话,也无一人肯接受此拜。 我拜天下英雄,天下无敢收我一拜! 凌云罡再向天下人欠身谢罪后,又重新挺直了腰板,放声说道:“大家都是听闻了凌某的家事,这才千里迢迢赶来了此谷,请柬帖子之上已经把事情说得非常明白,我在这里也就不多赘述,大伙儿应该非常清楚。今日,我凌云罡,要在这座谷中,为我父亲凌天骄报仇雪耻,斩杀……‘剑魔’嬴秋!” 这是白虎帝君转世百年来,第一次,有人在他的新名字嬴秋之前加上了“剑魔”二字。 世间有剑皇阎梦,有剑疯龙杨木,有剑狂龙蠡,有剑王王阳煦,就是没有剑魔。 为何没有剑魔? 只因十大魔头中前三甲,羊脂山女剑皇阎梦、活埋谷谷主凌云罡还有五拜老祖彭簇,三者均是用剑之人,“剑道魔头”这一头衔放到谁身上都不太合适。 现在这一空置多年的称号终于有了归属。 嬴秋,杀死了堂堂剑骄凌天骄的超级剑道巨擘,可称一个“剑魔”! 凌云罡高高举起一臂,以雄浑嗓音叫道:“剑斩嬴秋,雪耻报仇!” 谷里那些活埋谷里原本就在了的成员手下们,一起大声跟着凌谷主叫了起来,喊的也都是“剑斩嬴秋,雪耻报仇”这八个字,异口同声,振奋人心。 在喊了不下百声“剑斩嬴秋”之后,黑衣凌云罡挥了挥宽大衣袖,示意众人们都不要再继续出声。 就在此时,擂台上空,凭空出现了好大一团白金色云雾状气机,就那样悬浮于凌云罡头顶十余丈的地方。 高悬众生头颅之上。 有一个公鸭般难听的嗓声从白雾之中传出:“剑魔嬴秋在此,何人与我问剑?!”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且慢 天下群雄,齐至魔教巢穴北辰山,囤聚于活埋山谷,却都是以“观众”的身份赶来的此地。 来谷中之人,有儒释道三教圣人。 有正邪两派最风流者,侠义道“照雪剑仙”风流,和魔头“五拜老祖”彭簇。 有凌天骄次子凌云木,以及凌云木之女凌烟箐。 当然还有活埋谷三代谷主,天下第二大魔头,凌云罡。 其余之人,悉为剑修。 只源于凌天骄毙命之前,散尽全部剑意于谷内,以至于此地已盈满剑气,天上天下均有,可砥砺剑丹,亦可摧残无剑心之人的体魄。 山谷火轮池里烈焰熊熊的红轮翻滚不止,“焰池”旁边建有一座极大极大,不亚于广场的宽阔擂台,台面底色为白,上头绘有一个浓墨染就得大字。 凌! 凌天骄,凌云罡,凌云木。 活埋谷三人,三代谷主皆姓凌。 世间剑道一脉,因“凌”一姓而有所拔高,造化实在匪浅。 擂台正中央立有一人,身材挺拔精壮,穿有一件黑衣宽袖大袍,宛如暗黑魔神转世,天庭杀星降尘。 正是两年前从江湖返回谷内,从弟弟凌云木手中接管过活埋谷的出来话,正在想着如何回应颍川兄的喊话,一个宛如炸雷般震耳的嗓音蓦然响起,那是天下第二大魔头发出的怒吼之声。 活埋谷三代谷主凌云罡内力绵长且深厚,他怒发如虎,嘶声暴喝一句:“嬴秋,你终于是来了啊!” 凌云罡浑身经脉内的本命真气疯狂涌动,在诸多窍穴内奔流不息,气机攀升,心气儿也随之暴涨,身为凌天骄嫡长子的他厉声喝道:“何人与你问剑?问剑者,活埋谷谷主,凌云罡!” 披穿白虎皮的无腿老者眯了眯眼睛,把那个满身浓黑色宽敞大衣的男子简单打量了一番,淡然道:“体格不错,和你爹有点像,气势也还行,到底也算是陆地尘仙的人,勉强能入得了老夫的法眼,但相较凌天骄还是差了些许。” 顿了顿,又道:“可惜,你大概已经没有时间再提升修为了,因为你已向我宣战,凡与我挑起问剑之人,断无不战上一场就全身而退的可能。那么——” “嬴秋接剑!” 随着剑魔的口中飘出这四个铿锵有力的大字,整座活埋山谷内,凡体内有本命剑心之人,无不心惊胆颤,纵连挑战者凌云罡的那颗“剑丹”,都出现了难以遏制的抖动,更别说魏颉和苏羽白两人了。 嬴秋刚刚接受谷主的问剑,众生便已是这般苦不堪言。 谷内群豪这也才开始明白,剑魔嬴秋绰号里的这个“魔”字,到底意味着何等恐怖的事实! 穿有宽袖黑衣的大汉凌云罡强稳住心神,咬了咬牙,冷笑道:“一个断了双腿的老家伙,还能做到这般中气十足,不容易!” 公鸭嗓老者却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似的,随意挥了一下手,淡淡的招呼道:“臭小子,你带着你身边那位姑娘下去吧,一会儿打起来的时候,你好好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魏颉点点头,拉着重伤初愈的白衣女剑仙苏羽白缓缓走下了擂台,来到台下北首处儒释道三教圣人所在的位置。 很显然,这一场代表了活埋谷乃至中原剑道造诣,继凌天骄之后挑起的“传承之战”,即将拉开战斗帷幕。 嬴秋待魏、苏二人完全离开战场擂台之后,转头看向了而今总算跻身为陆地尘仙的凌云罡,心如止水,平静地说道:“老夫这两条腿,确乎是断了,但与你无关。若真有本事,今日这场问剑,不妨把老夫的两条胳膊,甚至是脑袋都给斩去了,在场围观的,有那么多人,都可亲见你凌云罡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强过了你爹凌天骄,杀了我嬴秋。” 凌云罡嗓音掷地有声,只是八个字出口:“正有此意,求之不得!” 就当这位活埋谷三代谷主准备出招杀人之际,擂台南首处,传来一个极度不和谐的声音,此声着实令天下第二大魔头勃然大怒,立刻扭头望向了南边。 凌天娇次子凌云木朝着台上放出一言,两个字。 “且慢!” 天下群雄皆看向了凌云木。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七章 助谷主破阵 剑魔嬴秋和活埋谷当代谷主凌云罡之间的宿命一战,原本即将开展,天下英雄们无不翘首期盼着看看这一场厮杀的最终胜利者,究竟会是谁。 到底会是那个斩杀了剑骄凌天骄的嬴秋,还是堂堂天下十大魔头中排行第二的凌云罡。 天罡境强者的较量,都无疑会极度精彩且惊世骇俗,光是在旁边观看,都肯定能得到巨大裨益,更何况是传说中已然不逊色于天上仙佛的两大尘仙境? 千年难得一见之当世最强战。 剑争! 可战斗尚未开始,就被一声颇为不友好的唐突声音给打断了。 有一人,在天下群雄云集的活埋谷里,在凌云罡气机攀升巅峰,随时准备动手之际,震声喊出了一句“且慢”,使得凌云罡和嬴秋的那场较量被迫延后。 喊出那句“且慢”的并非常人,而是这座活埋谷谷主凌云罡的亲弟弟,活埋谷第二代谷主,凌云木。 这位身穿黑底白纹软缎长袍的男子纵身掠至高台,双手附在了身后,虽然此人论相貌、论体格和台上原本就站好了的两人相差甚多,但至少此时此刻,凌云木散发出来的……气场,已近乎不弱于陆地尘仙。 其独女凌烟箐,见父亲凌云木贸然参与进了这一场武比,失声叫道:“爹,你……” 魏颉见凌前辈突兀上台,同样也大感惊奇,按说如今并没有陆地尘仙境界的凌云木,绝不该掺和此战才对,要知道,嬴老爷子既是剑魔,又是剑圣,还是剑神,死在他手上的陆地尘仙不会少于十人。 凌云木这是一心求死?用性命来为父亲凌天骄报一次血仇?想在哥哥开战前先当一回炮灰、垫脚石? 不管处于何种原因,此时,天下豪杰,无一例外,都在看着凌云木,看着这位剑骄次子。 披着白老虎皮的剑圣嬴秋见到凌云木,原本阴冷的眼神之中,忽然闪过了一丝丝的惊喜,只有一丝丝,不多,只有那么一点儿。 凌云罡怒瞪双眼,盯着自己的这个大逆不道的本家亲弟弟,开口道:“云木,你找死……” 这个“死”字刚出口,凌云罡登时悚然一惊,浑身微微一震,叫道:“凌云木,你何时跻身的陆地尘仙?” 此言一出,当世豪杰无一不为之震惊。 一座擂台上面,包括嬴秋在内,共有三位陆地尘仙? 尘仙止境,是随随便便说入就可以入的吗?! 凌云木微微一笑,不改双手背在身后的那副洒脱姿态,缓缓出声,说道:“哥哥,我也是剑骄之子,怎的就许你入尘仙境,不许我入?岂有此理。” 凌云木转头,看了一眼台下焦虑惶恐万分的女儿凌烟箐,又看向了自己的兄长凌云罡,这一次,却是直呼哥哥的本名,“凌云罡,不瞒你说,其实我早在一年之前,就以剑、道两术,跻身为了九阶陆地尘仙。” 凌云罡挑起了双目,眉宇之间已满是煞气和杀机,沉着嗓门道:“那照这么说,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一直都在压境?” 凌云木哈哈大笑,“当然,我不压上一压,你这个当哥哥的,见自己不如弟弟,还不得气疯了呀?孝悌之道,我凌云木还是懂得一些的。” 江湖大魔头凌云罡两眼之中充斥着无限愤怒,他咬了咬牙,坚声喝道:“两年前你被我赶出活埋谷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你还只有天罡境大圆满,短短一年,你就入陆地尘仙了?” 凌云木嘴不饶人,“哎呦,我说凌云罡,你至于如此自取其辱吗?要当着全天下英雄豪杰的面,亲口承认自己的天赋比不上自己的亲弟弟,花了近二十年才从八阶天罡跻身止境,而自己弟弟只用了区区一年,便成功破境?丢不丢人?你这位天下第二大魔头,活埋谷三代……呵,不算,其实你不算,因为那日我离开谷中的时候并没有承认你就是新的谷主了,爹爹他当年死前,明确说了让我来继承谷主之位,而不是你凌云罡。” 剑骄次子搓了搓手,继续笑道:“当然,你被天下人喊了两年的活埋谷三代谷主了,这个头衔我也不跟你要回来。就是觉得你当真有点惨,被排入了天下十大魔头,排不到第一,爹临终前传位的第一人选,也没你的份,你说说,一辈子都只能勉强当个次品,是不是忒憋屈了些?” 魔头凌云罡已怒得七窍生烟。 谷内众人听着台上凌云木的言语,都心下感慨,想不到这名素来以言语稀少著称于世的活埋谷二代谷主,一旦羞辱起人来,功力竟也这般不俗,真心了不得! 凌云木在搓了几下手后,又换成了挺胸昂首的姿势,如实说道:“不妨大胆承认,两年前,你从江湖返回谷中,说要从我手上拿走活埋谷的时候,那时的我,确实是打不过你,天罡境巅峰和半步陆地尘仙,境界看着好像相差不大,但其中内涵底蕴,实际上天差地别,那个时候我若是和你动了手,那么不用说,我必死无疑。所以其实在那会儿我就有在一点点尝试着强压境界,故意摆出一副这辈子都只有天罡境大圆满,终身无望尘仙境的样子,让你凌云罡这个武林魔头,能够安安心心的放我和箐儿走出活埋谷。” 凌云木脸上满是幸福笑容,那是一种老父亲对自家女儿成长的欣慰表情,“一年前我跻身九阶尘仙境之后,绝不对外声张,压境于天罡,因为那时候我的境界还不够稳定,加上你凌云罡又号称千年天罡境最强第一人,所以我吃不准,你这个武疯子,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会不会跑来跟我拼命,既然我无法笃定自己能够切实的战胜你,那么我就绝不能带着箐儿跟我一块儿冒险,她才十八岁,那么好的花样年纪,绝不能白白死在你这个当伯父的手上。” 凌云罡狠狠“呸”了一下,厉声骂道:“去你妈-的伯父,你那个所谓的箐儿,她是你亲生女儿?你凌云木他娘生得出孩子吗?” 满谷人士无一不大吃一惊。 紫绸女子凌烟箐在听闻此言后,更是脸色瞬间变得异常苍白,惊得目瞪口呆。 凌云木并不否认,点了点头,不去看台下双目瞪大的女儿凌烟箐,而是低着头道:“没错,箐儿,你确实并非我亲生。我与凌云罡这对本家亲兄弟,为了修习‘注鼎神通’,为了温养体魄和经络,自幼便在谷内的火轮池里长期浸泡着身体,如此作为的代价十分残酷,那就是终身行不了男女之事,无法生儿育女。” 凌云木沉沉的叹了口气,“箐儿,你是我当年从凌云罡这个酷爱吃婴的魔头手上,救下来的一个无名女婴。那会儿我爹,也就是你爷爷凌天骄刚刚殒命战死,我成为了此地的新一任谷主,凌云罡离开北辰山之前,派人把山脚下人家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通通抓上了山,供自己啃食受用。我不忍见此等血腥残酷之事,便出言相劝,他说救人可以,但每救一个,即需要挨他一剑,我能力不大,最后也只能救得了一个,我挑中了你,然后硬扛了凌云罡一剑。” 活埋谷二代谷主敞开了胸口的衣袍,露出前胸位置一个硕大的剑疤,此处狰狞伤痕,那就是拜那会儿还不是天下第二大魔头的凌云罡所赐。 凌烟箐得知真相,手掌紧紧贴合嘴巴,强忍悲伤,不使自己哭出声音。 魏颉则想起了同样并非许老班主亲生的红裙少女许灵霜,只觉得两者很是相似,身世悲惨,都是苦命的人儿。 照雪剑仙风流心中慈悲,摇了摇头,轻声叹了句:“真是造孽!” 五拜老祖彭簇污者自污,自己够脏,看什么也都一样脏,暗地里偷笑,心下龌龊的道:“既然并非自己亲生,那么这一十八年,凌家这对父女没有点儿‘那层’关系,恐怕是说不过去了。” “箐儿,对不起。” 凌云木向自己的宝贝女儿诚恳致歉,“这么多年都隐瞒着这件事情,是不希望你自卑难受,今天之所以会把真相全盘托出,全都告诉你,那是因为今日,你将真正见证到你父亲我,是一个怎样的人,而你凌烟箐,也就是我凌云木的女儿,这辈子也将注定不会平凡!” 凌云罡冷冷的“哼”了几声,发问道:“所以你今日要怎么做,杀我?你我乃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又有同一个杀父仇人在场,你为何偏要现在杀我?” “休要与我提血缘,咱爹爹一人一剑震退西域胡兵,何等英雄?若是血缘当真管用,我们凌家怎会出你这样的一个大魔头?” 凌云木肃声道,“我杀你的理由有三个。第一,这座活埋谷是爹爹继承给我的,不是你的,你从我这里抢了过去,害得我和箐儿流落江湖整整两年,所以我要杀你,为我,也为了箐儿;第二,一十八年前,我女儿凌烟箐还是个襁褓婴儿的时候,就险些被你这恶魔吃掉,夭折你在口中,如此仇恨,也是我要杀你的原因;第三,你凌云罡什么性格,天底下不会有人比我更加清楚,你绝不会容忍自己的弟弟修为境界强于自己,从小到大都是如此,而今你得知了我压境的秘密,断然不会留我,既然你要杀我,那么我不如先行反杀……其实还有第四个,你凌云罡与我凌云木,已有多年的大道之争!” 最后一言出口,凌云罡点头称赞道:“不愧是我弟弟,果真知道此事。” 凌云木接着道:“凌云罡,你苦心追求阵术和屠戮生灵之道,而我,则长年钻研剑意和清净无为之道,两者断然不能兼容。你为了增强境界,攀登武道,源源不断的汲取天机时运,十几年来,从我这儿抢了不少机缘,大道之前,锱铢必较,我有所为有所不为,若非因为有宝贝箐儿,我凌云木又何须辛苦忍耐你这么多年?早就跟你撕破脸了!” 凌云木的声音响彻整座山谷,“天骄谷谷主为天之骄子,活埋谷内埋葬英魂无数,无论是天骄还是活埋,都是用不着跟人讲道理的。我自知没法像爹爹那样,以纯粹剑心跻身止境,所以才矜矜业业的修了多年的‘道’,但我的道,只是在为我的‘剑’提供着价值,所以我不会完全用所谓的道来压你,而是会用剑来杀你,剑道,先剑后道!” 位于北首处的无涯真人徐行双手叉腰,默默看着高台上那名,曾与自己师父“道圣”张念慈在山巅坐而论道,而后又得到了张真人三分之一道门气数的黑袍男子。 凌云罡双目凝视着已然好似变了一个人的凌云木,呵斥道:“口出狂言谁不会?你觉得有了尘仙境的修为就能赢我?休要忘了,你大哥我,同样也是陆地尘仙!不过才区区两年的时间,你又能提升多少修为,来,尽管来,让我看看自家弟弟的真本事如何!” 凌云木呵呵一笑,道:“陆地尘仙又怎样?今天就算是天上历尽万劫的大罗金仙下界来,我凌云木照样杀给你看。” 同立在高台上的嬴秋眯起了眼眸。 凌云木转过头,对台底下观望着的紫绸女子说道:“箐儿,看好你父亲我,如何击杀陆地尘仙!” 又对兄长问道:“你凌云罡以入世转出世,而我凌云木,则是以出世转入世,两者分别,你可清楚?” “管你甚么出世入世,看我今日如何让你去世!” 凌云罡蓦然咆哮一声,音震四野。 随着魔头此吼发出,他脚下的这一方擂台出现了极度不可思议的异变。 海量玄妙真气,自那方巨型舞台,以及那座沸腾火轮池水之中汹涌而出。 “为了能亲手宰掉嬴秋,我提前准备了‘阴魄阳魂’、‘天精地髓’两座杀力大阵,现在这两大阵法都用在了你凌云木的身上,你死还是不死?!”凌云罡震声道。 面对两座有通天之能的杀阵,凌云木气定神闲。 他慢慢摊开了手臂,放声而言,嗓门之巨,已胜过了凌云罡,“谷内剑气,助你们谷主破阵!”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八章 黑衣杀黑袍 天精地髓,阴魄阳魂。 这两座杀伐巨阵乃是天下第二大魔头凌云罡的至强手段,代表千年第一天罡境强者跻身陆地尘仙之境后的通天本领,力压一座江湖,举世难有一对。 随着剑骄长子一吼发出,那座写有一个巨大墨色“凌”字的高台底下,有海量气机升浮起来,若湖上朝来水汽升,场面极度震撼人心,台下观众无不瞪目咋舌! 旋即,又有众多玄灵真气似神龙出海,从烈焰沸腾的火轮池水里,迅猛喷涌而出,又疾速飞蹿奔涌至擂台之上。 殊途同归,最终漂浮处,都是立有活埋谷三代谷主凌云罡的这方宽阔擂台。 两股磅礴熏天的杀力真气开始化形。 便如同英灵洞中无数剑气凝聚所化之上古剑仙灵体,皆为实体,皆有杀伐战力。 那些象征着天地精髓和阴阳魂魄的真力,逐渐化出了一尊尊人型法相。 与凌云罡本人等高等大,体格趋同,只是手中俱持有一剑,气态之剑。 于是,这一座本就足可承载数千人的巍峨高台之上,已站满了剑修。 这些全都是凌云罡的阴神和阳神显化! 身处千众包围之中,凌云木仍保持站姿不动,白虎皮老者嬴秋撇嘴轻嗤了一声,表示对此感到不屑。 而台下观战的魏颉则是异常震惊,只因在白龙剑窟所属领地洞庭山摩天崖上空,那位闭关五十年的剑窟老祖,号称天下第一剑术的“剑狂”龙蠡,也才召唤出了数百尊法相而已。 今时台上的画面,却是真真切切的上千具实体之身,已不是白龙剑窟老祖宗能够与之媲美。 胜过剑狂龙蠡,那么“狂”这个字,冠在凌云罡的头上会否更加贴切一些呢? 这些阴神阳神,乃是凌云罡生平最得意、最宝贝的东西,除了本命元神以外,他纵横武林那么多年,陆陆续续剥夺了无数武者的魂魄精髓,以及无辜剑修的剑气和剑意,强取豪夺,归入自己体内,化异种为本体,化他人之物为自家宝贝。凌大魔头素来喜欢赤手空拳取人性命,享受那份肉搏虐杀的快感,此秉性与那天烛国折腰山的武神林清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极端残忍酷烈。 他本人并不持剑,但魔头的每一具阴神阳神却均有真气佩剑,所以凌云罡每每与人以拳脚功夫搏杀之时,一拳一腿皆可带出宛如飞剑般的恐怖杀力,与体魄肉躯砥砺增强的同时,阴阳元神的那份剑术造诣,也会跟着一并提高,基本可以视作剑修、武夫两重身份融为一体。 天罡境以下,凌云罡只要想,一招之下便可轻松秒杀,所以他的全部阴神阳神,无一例外,都是天罡境! 本体一人潜心修行,吸取日月精髓以及天时地利,那么每一尊元神都可得以收获裨益,强化修为境界。 凌天骄长子凌云罡这两年之所以能够突飞猛进至此地步,从天罡境巅峰迈步陆地尘仙,与多多少少受到山谷内部万千剑气机韵的洗礼是分不开的,锦上添花,添的朵朵都是金花。 广发武斗请柬,天下群雄悉至活埋谷。 在场那么多世所闻名的武林巨擘中,对凌云罡此时所出之杀力阵法,比较了解但也绝对谈不上精通的剑仙,当属桃花剑门门主风流。 风大门主的麾下共有一千七百二十白衣,均为少年剑修,约莫两千人之众,能以剑门桃花真气,组成一座巨型“花神阵法”,此阵法之杀力,大概能及得上照雪剑仙阴神、阳神其中一具的水准,也就是天罡境大圆满的修为战力。 但也就顶多就是一具而已。 像如此数目惊人,阴神阳神同时出窍分身,又具具都是天罡境的阵法秘术,风流恐怕连想都未曾想过,只觉天方夜谭。 凌家剑道,由人间第一位以纯粹剑道跻身九阶尘仙境的“剑骄”凌天骄所创,大道渊源和剑机底蕴颇深,凌氏独门隐秘,风流又岂可知闻? 纵连见闻广博、精通异术的风大门主,都会对谷内术法矩阵感到十分震撼,对于谷内其他丝毫不会阵术之人而言,那可当真是脚下蝼蚁,观山上仙人,遥遥仰望,可望而不可攀,胸中情感唯有那“匪夷所思”四字。 至于像道门龙虎宫武行七剑的北斗剑阵,和佛门十八铜人、三十六金刚大阵之类的“小型”阵法,就更加是没法与凌云罡之阵相提并论了。 是那不可逾越的天壤之别! 一身漆黑宽松大衣的凌云罡嗓音震荡山谷,喊出八个大字:“先天一气,清浊自分。” “凌”字擂台之上,天精与地髓,阴魄与阳魂,清浊二气,顿时便分得清清楚楚。 阴神由地髓、阴魄所构,体型娇小;阳神身外身则是以天精、阳魂二者凝汇而成,故极其庞大魁梧。 阴神焕发晶蓝光泽,而阳神则呈炫金的色彩。 无论阴神还是阳神,都作本命主人凌云罡的模样,主人手里无剑,而千尊元神无不手中握有长剑,俨然是两座兵戈雄镇,至少破却万人的寻常军队,已不在话下! “运周天之水火木土,暑凉寒温,日下月上!” 此方山谷,日月阴阳,天时地利已然彻底发生颠倒,凌云罡有这般作为,无他目的,就是要将天地机运通通据为己有,不让弟弟凌云木分得半成。 管你有无“人和”,至少天时和地利,都在我手上! 至于为何谷中大周天里仅有水火土木四元,唯独没有金之一属,因为两座巨型阵法,本是研发出来对付白帝转世的嬴秋,白虎五行属金,故而凌云罡不可能会让白佥人间转世身嬴秋,截取到半分金元之气,谁都莫想占得他凌云港一丝一毫的便宜,这位传奇魔道枭雄,可谓是吝啬抠门到了极点。 两大阵法已成,四行齐全,道行运转自如。 黑衣宽大的凌云罡气贯长虹,猛然间呼喝道:“凌云木,就让天下人都来看看,你是会死在我的拳下,还是剑下?!” “我乃活埋谷剑气共主,无惧天下飞剑,也绝不会害怕区区拳脚。” 穿有软缎黑衣的凌云木朗声而言,“便让世人都知道一下,凌烟箐的父亲凌云木,战力修为几何,杀力何其盖世!” 黑衣,杀向黑袍。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九章 凌云木何其之强 活埋谷三代谷主凌云罡挟着怒雷之势,迅猛奔袭向了自己亲弟弟凌云木。 速度快到肉眼绝难捕捉,胜似“黑”雷闪电。 擂台之上,黑衣大袖的凌云罡身姿若神,迅捷无伦,顷刻间轰出了第一拳。 这一拳足有毁天灭地之能,其中所蕴含的本命真气雄霸无匹,纵是地煞境大圆满、半步天罡境的超级强者挨下,都无疑只有瞬时间暴毙而亡的下场,绝不其他可能。 拳头上满是霸烈罡气,直袭凌云木的那颗大好头颅。 仅仅眨眼间的功夫,台底下的凌烟箐甚至连自己“伯父”是如何动身都未看清,父亲凌云木已堪堪躲开了那笔直轰向面门的一拳。 就算没有被打中,拳罡四处弥散开来,也可令七阶地煞级别的高手大吃苦头,奈何凌云木和本家兄长凌云罡一样,也已是陆地尘仙,远远强于天罡境高手,只要没有被结结实实打中要害,那么拳风罡气并不会对凌云木造成丝毫伤害。 当本人出招之时,那些独属于凌云罡的阴神阳神也都跟着动身,朝凌云木出招。 不是出拳,而是出剑! 数千具阴阳元神,后排出剑的罡气劲道能够叠加起来,不断推移,传至前面来,也就是说,一“人”出力,其中所涵盖着的真气巨力,相当于上百法相能力的总和。 凌云罡全力以赴的霸道拳罡,当世能硬扛之人,一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 凌云木周身共围有几近十人,这十人的剑罡之力,可以看做是数千位天罡境高手的出剑力道之合。 悉数砸将在了那名黑袍中年男子的身上。 凌烟箐见父亲深深困于垓心,被如此多的“凌云罡”围殴,心惊肉跳,瓜子小脸蛋看不出血色。 魏颉作为仙品剑修,能够看得出来,凌云木周身上下皆被厚厚的一层膜状物包裹着,那些剑罡不至于非常直接的损伤肉身,恰同战场上武者披穿铠甲,入大阵之中,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依靠的不单单的肉体强度,还有甲胄的护体功能。 此等状态,有些类似于白龙剑窟以剑气炼化出一层修身气膜,持续呵护的体魄剑心和元神的功法“龙气化魄”,那种上乘内家武学,魏颉曾在百花楼里激战龙彦的时候有幸见识过一回,所以此刻对其中的原理倒也明白些许。 果不其然,将近十具阴阳法相同时递出剑招,轰击在凌云木的身体上面,其声震耳欲聋,但挨了数剑的活埋谷二代谷主仍是纹丝未动,显是并未受到任何的影响。 若木筷撞击铜钟,悉为无用之功。 哥哥凌云罡能够视天罡境高手为孩童,他凌云木也是剑骄之子,怎的就不行了?谁言弟弟一定比不过长兄?荒谬绝伦! 凌云罡一击未能功成,转瞬便屈臂成肘,猛向凌云木右侧太阳穴处打去。 凌云木矮身避让这一下肘击,挺身勾出一击右拳,攻向凌云罡胸口膻中穴,被那黑衣老魔用手掌接下,并未直击膻中,威势锐减。 一发勾拳没能造成对敌创伤的凌云木,身体再度挨上法相们数剑,此乃天罡境巅峰强者都难以力接的是震惊。 众所周知,魔头凌云罡即使不出剑,他都是中原江湖顶天立地的纯粹武夫,此獠拳脚功夫极强,可谓无敌于世,曾有不下千个武林宗门被其徒手覆灭,仅凭一己之力,便屠掉了将近万人的朝廷军队,轻松化解官兵剿杀。 而凌云木其人,徐行作为龙虎宫前任掌教张念慈的大弟子,当然也是多多少少知悉一些的。 凌云木乃剑骄凌天骄之子,骄子后代,剑术剑道的水平用不着多说什么,只是此人对道教诸多学问也颇有研究,虽同样是追求道法自然之人,但凌云木在道学方面的独到理解,却与徐行的恩师张真人颇有出入,大同,大异。 活埋谷二代谷主凌云木曾与正一派祖师爷张念慈在云隐峰坐而论道,最终结果却是,谁也说不服不了谁,鸡同鸭讲,争了个面红耳赤,差点没打起来。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凌云木也可以算是一名所谓的“道士”,且是气数造化非同小可的道教顶尖宗师。 毕竟张念慈在主动兵解之前,将自身道门气数一分为三,其中一份,受赠之人正是凌云木。 而此时此刻,拥有着道家练气士这重特殊身份的凌云木,不以气机与敌拉开差距,反而偏偏一意孤行,用自己的肉躯和体魄,跟凌云罡这等武夫、剑道兼修的传世大能打斗? 以自己的“弱项”,和别人最是满意的“强项”做着武道比拼? 以己之弱,攻彼之强。 凌云罡何其之强。 其所作所为,何其天方夜谭!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章 大道之争 活埋谷中,第二代谷主凌云木和第三代谷主凌云罡,在写有“凌”之一字的宽阔擂台之上进行着武斗较量,招招夺命,手足相残。 这场“兄弟之战”的胜利者,将最终获得挑战剑魔嬴秋的资格! 作为弟弟的凌云木,此刻被山谷剑气凝聚而成的“剑体”覆盖全身,这份类似龙彦白龙真气所显之体魄,能大幅护住正主的肉躯,当然,若换成白龙剑窟当代宗主龙彦来扛御凌云罡的剑罡,只怕半剑都难接得下来,性命立休。 魏颉曾获赠天庭剑仙杜擘馈赠的无上剑气,这些仙门剑气,固然拥有相当于尘仙境全力一击的威势,但那也只有区区六剑而已,由杜大剑仙分离本命元神所得,一共也只有二十四剑,用之即无。 而凌云木,却接了不下凌云罡这位举世闻名的江湖狂魔几十剑之多! 且他接下之后,能做到几乎无碍、无伤,仍是攻守交替,继续作战,可谓得心应手至极,如游鱼出入海洋湖泊,再无拘束。 陆地尘仙高手几十下倾尽全力的出剑,纵然是李太清、杜擘这等造化超然的仙家剑修,下凡后挨完这些剑招,道行底蕴对半都要出现极为严重的磨损,且无法弥补回来,再多受些,搞不好甚至会有性命之虞。 凌云木不过一介凡人之躯,竟有着胜于天道仙人的战力,这点就连在一旁观战的剑神嬴秋都不禁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 那是一抹赞许之笑。 这世上,唯有止境强者的武力才配入嬴秋法眼,而只有远强过陆地尘仙之人,才能让嬴老剑圣心生赞意,那是一种武道前辈对待颇有资质的晚辈的态度。 如此态度的根源,大概是这人间“剑”之一物,最初本就嬴秋的前世白虎帝君白佥所授,无白佥,则天下无剑。 剑修和道士双重身份为一体的凌云木,正在和以武夫杀力、剑法罡气无敌世间的凌云罡进行着厮杀。 此等战局状况,若用一个词语来精准形容,那就是“互殴”,你来我往,皆有出招,又都有中招。 凌云木在被阵阵剑罡席卷周身的同时,还遭到天下第二大魔头拳脚杀招的猛攻,但始终丝毫不落下风,镇定从容。 即便山崩地裂,我自面色不改! 而被自家弟弟接连打中了数拳的凌云罡,状态则出现断崖式的下降,动作力度和出招速度均不再如最初那般迅猛无伦,节节衰退,仿佛云木、云罡两人“互殴”,受伤的便只有凌云罡一人一样。 “凭什么我整整苦熬两年,没日没夜的勉力修行,却连谷内十分之一的剑气都难以操纵,你凌云木却可以随心所欲的调用满谷剑意气机,尽数化为己有?到底凭什么啊?!” 名字里带“罡气”的凌云罡满脸涨红,气血直冲头过什么吗?” 凌云罡身子颤抖不止,满嘴里尽是鲜血,他咧开嘴巴,露出一个狰狞惨淡的笑容,“他说去你妈-的……” 凌云木叹了口气,不去理会这句脏话,继续道:“爹爹说你这人杀心太重,将来所造之孽定然非小,作孽不小,但这辈子的成就却是有限。爹已经跟我讲得很是明白了,“杀”之一道,讲究血腥残忍,那仅是剑道的一部分而已,练剑者,不单单是为了杀人而练剑,还有别的目的,比方说以剑守护自己心爱之人、心爱之物。” “你凌云罡好武成痴,嗜杀嗜血如命,你这等丧尽天良的孽-障可有爱人?可有女儿?没有吧!死在你剑下的无辜之人又有几何?你这个在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大魔头大恶人,此生造下无数杀孽,残害生灵不计其数,纵是死后堕入轮回,都万万不会有好下场,你这样以剑行魔道,以剑戮世人,从未行过一件善事,焉能比得过我的自然之道?” 凌云木伸出一手罩在了凌云罡头顶天灵盖,“这场‘大道之争’,你凌云罡,败得彻彻底底!” 活埋谷正统传人凌云木,施展起了那门本家秘术“注鼎神通”。 一如那日在虎牢山点兵台,尽吸杨焱、殷淼两大魔神的全部功力,分毫情面不留,手段风行雷厉。 刹那间,凌云罡毕生本命真气、剑罡剑意,还有那份多年修行道行所得的机缘气数,已通通自天灵百会穴流出,涌入凌云木的掌心之中,被后者纳为己用。 凌云木松开了手掌,大魔头凌云罡的身体顿时一软,倒了下去。 已然气绝而亡! 凌云木转头看向擂台北首处,对着那位龙虎宫新任掌教徐行朗声笑道:“徐兄,可否借你一张燃火符?处理下我哥哥的尸体。” 无涯真人点点头,念诵道门独家口诀,从逍遥葫芦里御出了一张赤色符箓。 赤符飘至凌云罡的尸身之上,瞬时燃起熊熊烈火,不多时,凌云罡整具死去了的身躯都被焚烧销毁,徒留些许灰烬,风一吹刮,再也不见。 活埋谷第三代谷主,天下第二大魔头,就此尸骨无存! 处理完兄长之事,凌云木向着慷慨赠符的“道傲”徐行抱拳行了一礼,又转而面向了那名以剑为足的白虎皮老者。 嬴秋从始至终都没有挪动脚步。 凌云木面容肃穆,正色直言:“嬴秋,凌云罡已死,现在轮到我凌云木,跟你来问一问道了。” 嬴秋笑吟吟的回应:“不是问剑,而是问道,有趣,你要问什么道?” 其实说出此言之时,嬴秋已经胸中有数,他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明白了凌云木的内心用意。 然后嬴秋就从活埋谷二代谷主的口中,听到了自己所想的正确答案。 “剑骄凌天骄次子凌云木,今日向嬴秋问道,所问之道——剑道!” 又是一场大道之争。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一章 金克木 活埋谷中的兄弟之争,以剑骄次子凌云木的胜利宣告结束。 二代谷主凌云木破灭了兄长摆下的两座阴阳杀伐巨阵,强抢天时地利人和,以谷内剑气化解「罡煞神剑」的莫大冲击,又在凌云罡死前,用注鼎神通,吸干了这位天下第二大魔头的毕生内力、大周天剑罡以及意气台剑意,半分未剩。 这一场手足相残的大道之争,以凌云木的清净之道,胜过了凌云罡的屠戮之道,赢得可谓坦坦荡荡,光明磊落! 在手刃兄长以后,又一次成为了活埋谷谷主的凌云木,向无涯真人要了一张燃火符,焚烧干净了凌云罡的尸身,转而面向了那名无腿的白发老者。 看着那个披穿白老虎皮,后背扛有深青色大布袋的黑瘦老者,凌云木再次主动挑起了问道。 不是问剑,而是问道。 凌谷主所问之道,剑道! 枯槁精瘦的老人呵呵笑道:「既有心问道于我,那老夫,便教一教你何为剑道。」 道家圣人张念慈兵解之前曾有过言语,要与嬴秋比一比,谁的「道」更高一筹。 而今坐拥「道圣」三分之一气数的凌云木,向嬴秋问道,也就等同于是龙虎宫张天师在与那人间剑圣比试道行,一较高下! 黑袍加身的中年男人高举右臂,以自身本命真气和元神魂魄,凝出了一柄手中剑。 这柄幻化而出的长剑之上,剑意凛然,剑气澎湃,剑罡雄霸,剑势无极。 剑道骄子凌天骄之子,理所当然也是拥有「剑心」的剑修。 远超过陆地尘仙境界的剑修。 凌云木握剑而立,直面白帝转世的嬴秋,挺胸朗声道:「凌云木,问剑仙人白佥,问剑杀父仇人嬴秋!」 台下的凌烟箐攥紧双拳,显然已为父亲即将到来的这一战,深深的捏了一把汗,紧张万分。 魏颉想起了在痛思崖上初见嬴前辈的往事,以及在虎牢山巅被凌云木所救的恩情,这场注定要分出生死的「剑争」,魏颉内心当真说不好希望谁赢,只因输的那一方,必死。 天下群豪则无一例外都睁大了双目,绝不愿错过此战的分毫细节,凌云罡已是举世无敌的陆地尘仙,而凌云木又那等轻松的击杀了凌云罡,照这般说来,剑骄次子今日搞不好真的有本事能替父报仇,诛灭剑魔嬴秋。 北首处的三教圣人当中,无涯真人徐行满眼恨意,那份仇恨至极的目光意味,犹在凌云木之上,道家讲究清静无为,可「道傲」徐行胸膛里满满的尽是怒火,纵是成了道门真人,也难以彻底遣散,做不到无为,也求不来清净。 台下西东两侧,风流和彭簇,都寄希望于能从擂台二者的比武之中,学到些许「术法」,当然如果运气上佳,由此摸索出一些「道」旨,增强砥砺自己的剑道,那无疑是最好不过了。 嬴老剑圣面朝凌云木,震声回应:「世上已无白佥,嬴秋愿接此剑!」 语毕,老剑圣周身上下已被一股浓金色气机笼罩,宛如神明……不,宛若白帝归位。 与此同时,凌云木全身亦被厚重的剑气裹挟,原本体格平庸的他,现已形同沙场战神,巍巍然不可一世。 剑魔手中无剑,剑骄之子手里有剑。 凌云木,杀向嬴秋。 写有「凌」字的巨型擂台之上,顿时爆发出了一阵极端震耳的砰响。 两大团真气,五行金属白虎之气,与活埋谷十八年剑气,彼此发生了激烈无伦的碰撞。 台下半数以上的剑修,都被震得身子晃动,他们忙不迭用手捂住了耳朵,唯恐被震成聋子。 满身金光璀璨的剑圣嬴秋,开始徒手硬扛谷主凌云木倾力递出的 各种剑招。 其中有部分精妙招式,是十八年前和凌天骄一战时便已见识过了的,而剩下的一些,则都是凌云木自己的独创,而今悉数奉献出来,以战血海仇敌。 白虎属金,「秋」之一字也属金,台面之上,迸发出的金芒异常耀眼夺目,如明日焕光无限,若是目力不佳之人,只怕连看清楚身在其中的凌云木都十分困难,无法做到旁观者清。 魏颉认出了嬴老爷子的那副傲然姿态,正是在洞庭山摩天崖上对付龙蠡心焰之时,所用出来的仙家术法,可即使已然如此,魏颉知道,老爷子现在也还没有使足十成十的劲力。 理由很简单,嬴秋连双手都还没有出! 白龙剑窟老祖宗「剑狂」龙蠡,苦苦闭关修行五十载,自行悟出了九九八十一式意气剑招,前八十剑,都被嬴秋单手化解,只有到了最后使出一剑「江湖」的时候,嬴剑圣方才堪堪用出两只手来应对,顺利破解二十四重意象。 而此时此刻,前世白佥的嬴秋在与凌云木战至一百多回合的时候,便已双手齐出。 九成力,剑圣已出九成的力道。 「这是张念慈的道门气数,你是从哪儿得到来的?」嬴秋略感惊讶。 「我不求道,道,自然来!」 凌云木喊出此言,天空忽然聚拢乌云,苍穹被沉沉黑幕罩遍,云中,有雷鸣阵阵。 与那正一派祖师爷张天师,自我兵解时的阵仗几乎一模一样。 「五雷法,是张真人的五法正法!」 「凌谷主果然有了道门圣人的气数,太不可思议了!」 「这等杀伐秘术,今朝有幸一见,此生无憾了呀!」 台底下一众见多识广的豪杰,无不仰头望向上空,苍穹下,怒雷翻涌起伏。 他们尽皆笃定,这就是世间万千道法中杀力最猛、威势最凶的「五雷秘诀」。 嬴秋一边使用双手,力扛凌云木各种上乘剑招的攻杀,一边开口叫道:「金木水火土五行归一,五气朝元,好一个道教圣人之象!有点意思了!」 现如今,凌云木的身上已不仅有丰盈剑气,还有绚丽绝伦的奇幻云锦异象,与那号称有「大倾天之能」的张念慈如出一辙,观战众人无不彻彻底底接受了凌云木的「道圣」之姿,且心驰神往。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凌云木豪言道,「我凌云木,道高中原一丈!」 无涯徐真人忍不住握住拳头,面容显得无比激动,喃喃轻声道:「师父,您老人家的那些气数,没有白送啊……」 白虎皮老者脸上露出颇为亢奋的神情,他咧嘴笑道:「尔可知五行循环,「金克木」之理?我嬴秋,专是克你凌云木!」 剑气横秋,杀机满谷。 纵连风流彭簇这等圆满大天罡的剑道强者,都着实为那股剑机杀意所震撼,毛骨悚然。 嬴秋,用出十成力。 全力以赴!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二章 尽管来杀我嬴秋 天庭,白虎圣域。 整座斗牛仙宫,都处在极为剧烈的震动摇晃之中。 仿佛天倾大劫临头! 浩霞仙子周云纤畏惧不已,她蜷缩在道侣李太清的怀里,瑟瑟发抖,宛如一只受了严重惊吓的幼兔。 嬴秋大弟子李太清抚摸着爱人的脑袋,尽力安慰道:「别怕别怕,纤儿,没事的,咱们这座仙宫最是坚牢稳固,哪儿那么容易就塌下来的?别自己吓自己了。」 周云纤脸色煞白,「那这到底是怎么了啊?几个时辰前明明都已经这般晃过一次了,怎得又来了,没完了么?!」 周大剑仙仰头看着心爱道侣的脸,颤声发问:「李郎,这一回的动荡,显然比刚才还要来得激烈,你说……你说师父他老人家,是不是遇到特别厉害的强敌了?」 李太清紧了紧怀抱着周云纤的胳膊,快速摇了摇头,皱紧眉头,否定道:「我觉得不太可能,咱们师父可是天上天下剑道第一人,就凭那份宇内无敌的通天杀力,人间怎会有能让师父视作强敌的存在?」 这时,白佥二弟子杜擘再度御剑赶来了此地,脸色万分凝重,额头已渗出大量汗珠。 他在李、周两人身前站定后,微垂头颅,嘴唇颤了颤,沉着嗓子道:「白帝圣宫正殿门口的那块牌匾……」 周云纤瞪大那双眼眸,叫道:「杜擘,有什么事就快说啊,匾额怎样了?!」 李太清霎时间有极度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杜擘身子微微发抖,说出了一个令师兄师妹都大吃一惊的事态。 「象征着白帝威严的门前牌匾,现已……现已裂作了两瓣!」 听得杜师弟此言,饶是即将继位五方天帝之一的李太清,都已惊得难有言语出口。 嬴秋三弟子周云纤害怕得上下两排牙齿发出碰撞之声,嗓音发抖的说道:「这人间,到底是出了何等超凡的强者,居然能,能……」 李太清眼神发愣,帮着怀中师妹兼道侣的周云纤说出了那一句话:「能让咱们师父,元神损裂到这种地步!」 ———— 红尘人间。 北辰山,活埋谷。 谷内的那场大战仍在继续推演,且愈演愈烈! 黑发黑袍的凌云木,对战白发白虎皮的嬴秋。 黑与白。 剑道之争,复仇之战! 谷主凌云木手握气刃长剑,周身萦绕云锦异象,华丽无伦,炫彩至极,圣人气态显露无疑。 剑圣嬴秋手里并无剑刃,出十成力道,双手全力应战凌云木,满身裹挟浓金色气机,似天庭白帝归位。 空中乌云压顶,遮蔽天光,山谷内部已十分漆黑,如入深更半夜。 擂台之上,阵阵华彩璀璨耀眼。 浓云之中,滚滚天雷持续翻涌。 山冈崖畔,飕飕飞沙折草碎石。 凌云木持剑作战,以上乘剑招和那位杀力已然称霸宇内的「剑神」展开厮杀。 一十八年前,人们没能亲眼一睹剑骄凌天骄的死前一战,今时今日,天下群雄齐聚活埋谷。 却依旧没办法彻底看清楚战局战况。 只因台上的剑气光华过分夺目,以至于很难辨析气机当中的局势,究竟已进行到了一个什么阶段。 黑白剑争,如火如荼,世间豪杰,莫能窥之。 仅有几位身临此处的天罡境顶尖强者,能勉勉强强看清那方「凌」字擂台上面的具体情况,心中比较有数。 也只是「有数」而已,像风流彭簇这等寄希望于能从大战中汲取剑气术法,甚至是剑意道行的天罡境圆满大剑 修,今日无疑是大失所望,没能实现心中预期和想法。 原因就在于,凌家内斗,兄弟之争的时候,尚且还能多多少少学到些许东西,到了此刻这场问剑嬴秋的战斗时,就连风门主和彭教主这等巅峰强者,都已没法从观战中得来丝毫的大道裨益,甚至还需要花费功夫还稳定剑心,不使心境受损。 魏颉虽然只有凝丹境小圆满的修为底蕴,但却有着匹敌天罡境的真气内力,故此得以窥探到擂台战局的部分走势,不至于彻彻底底盲人摸象,难知全貌。 他谨记着嬴老爷子开战前说的那句话,此时正睁大眼睛,片刻不停的注视战局,竭力稳固本命剑丹,镇静元神,试图借此来修复因卜倩飞升而崩裂了的心神境界。 年轻人清清楚楚的看见。 那位有资格逼出嬴秋十成力的活埋谷二代谷主凌云木,在挨了剑圣几招过后,眼耳口鼻,七孔流血。 情况愈发不妙! 「嬴秋,我哥哥为你提前准备了两座杀伐大阵,而我凌云木同为剑骄之子,自不会输给凌云罡!」 凌云木的震撼声音响彻于山谷之间,「第一股「灭杀流」,激浪!」 擂台旁边那座沸腾燃烧着的火轮之中,瞬时间蹿起无数条狰狞火蛇,满池池水跟着烈焰,一同迅猛而起,热浪滔天,以无与伦比的架势,轰击向擂台上的嬴秋。 「第二股,山泥流!」 山崖位置上厚实泥土石块悉数崩碎,飞沙大作,海量泥石如被赋予磅礴生命力,自高处极速俯冲而下,袭向了「凌」字比武平台。 「第三股灭杀流,疾风流!」 随着凌云木挥动手中长剑,山冈处呼啸不止的狂风劲气,化作一条可怖无状的汹涌龙卷,凝聚成锥,若恶蛟般猛冲向了那名一身炫金光芒的白发老者。 「第四,地-府厉鬼皆听我敕令,玄冥流!」 凌谷主使用道门御敕鬼神的独到秘法,召唤出了地下蕴藏着的那些,经久不衰的哀怨亡魂、通幽鬼气,玄冥气机自大地以下尽数涌出,如万鬼夜行,百无禁忌。 「最后一股灭杀流!雷霆者,悉为我所用,五雷正法,降——」 凌云木一手握剑,一手掌心五雷攒簇,似天机只在他手心咫尺之内,掐动道门法诀,依靠张念慈三分之一元神气数,牵引雷霆直落人间,助己杀敌。 眨眼间,五道滚滚天雷,自乌黑浓重的云层里钻出,旋即直直坠落至擂台之上。 剑骄次子凌云木引出五股「灭杀流」,激浪、山泥、疾风、玄冥、五雷,五流联合而攻,杀力犹胜过凌云罡天精地髓和阴魄阳魂两座法阵。 剑魔嬴秋先被滚烫焰水浇透整副身躯,随后胸背两处,俱被泥石和劲风两股巨浪结结实实砸中,厉鬼幽冥之气笼罩全身上下,头顶正中五道天雷。 真正意义上的五雷轰顶! 兵解了道圣张念慈的浩荡天雷也才只有堪堪四重而已,所谓「天诛地灭」,实在已莫过于此。 五次声势惊人,且恐怖绝伦的激烈「灭杀」过后,天地间的威势杀机已然尽皆展露,无敌,无双。 浓云黑幕罩遍苍穹。 夜色中,尘嚣里。 台下夜雀无声。 谷内擂台上。 一个老者「咯咯咯」兀自笑个不停,他的公鸭嗓子响起,「还有何狠招?莫停,尽管来杀我嬴秋。」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三章 嬴秋终于有剑 活埋谷二代谷主凌云木使出五股灭杀流,火轮池里的烈焰沸水,山崖石畔的飞沙泥尘,谷内高处呼啸着的迅疾狂风,地底深深暗藏着的幽冥鬼气,以及压「金刚不坏」乃佛教内功体魄的巅峰,那么甘露大师的这一手,以冲霄内经之真力,融出四万八千条气态飞剑的壮举,便是释家历来杀力最猛的招式。 自古慈悲为怀,讲究「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的佛家人,在金刚怒目,动手杀人之时,也能具备无与伦比的超强威能。 因慈眉善目而被世人唤作「佛慈」的甘露,以惊天大手笔,唤出几近五万缕佛门剑气。 这些杀力不俗的凌厉飞剑,悉数钉入了老剑圣嬴秋的身上,头、颈、肩、胸、背、腰、臀、腿,无一扑空,皆落到了实处。 疏狂图十八人之首的道傲徐行,拔出腰间的红白人杰剑,再出一招。 适才那一剑为师祖张沛同所出,而此刻的这一剑,便算是为自己的师父张念慈报仇了。. 无涯真人的第二剑,斩裂了嬴秋身后所背着的那个巨型深青色布袋。 袋中有不下千柄华丽名剑,从破口处尽数掉出,洒落一地。 至此,儒释道三教,都已问道完毕。 人间剑圣嬴秋,后脑和后背,各中了儒圣、道傲的全力一剑,身体其余各个部位,则被 佛慈的四万八千缕细小飞剑刺穿贯透,几无一处未被伤及。 按说如此重伤,就算是当场暴毙都不稀奇。 可嬴秋却仍是以干瘪双臂,扛御着凌云木剑气所化之剑,半步也未倒退,就仿佛三教圣人的联袂而攻,没能对其造成丁点儿损伤。 最诡异恐怖的是,已无金光绕身的剑魔嬴秋,浑身各处挨剑的位置,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红色血迹! 明明中了剑,却依旧保持无血渗出状态的白发老者,忽然抬起一足,一脚踏下的同时,整个身子也跟着沉了下去,势大力沉,力可沉山。 「砰——」 巨响传遍山谷,谷里大部分人都被震得站立不稳,乌压压倒下去了一大片,挣扎着妄图再度站起,却发现腿脚已软,浑身乏力,本命元神出现严重的损伤。 剑魔一踏之后,写有「凌」字的宽阔擂台立时碎得四分五裂,彻彻底底坍塌毁灭,沦为废墟! 手持长剑的谷主凌云木,连连后退出去足有几十丈之距,口中已是血如泉涌。 西天白帝白佥,不单单是司秋之神,还是战争杀伐,兵戈屠戮之神。 那些从布袋中掉落而出的一柄柄名剑,如获新生,如蒙敕令,全都从地面飘起,就那样悬浮在白发老剑圣的身子周围。 恍若百役百胜的披甲将军,战前点兵,麾下兵卒战士,无一不是精锐中的精锐,强者中的强者! 嬴秋前世为宇内杀力最高的无上神明,连天庭共主玉皇大帝都惧他三分,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自我贬谪,主动下界投胎,悠悠百年光阴已逝。 今世的他,仍是无敌于江湖的剑道圣人……不,不是圣人。 「剑圣」这个头衔,只是刀圣关昭单方面加以嬴秋头上的。 他其实从来都不愿当什么圣人,因为太累,太烦。 而凌云罡为其冠上的那个新颖称呼,深得嬴秋之心。 既不是剑神,也不是剑圣,而是「剑魔」。 剑道恶魔! 满腔尽是浓烈杀意的剑道恶魔,身侧有上千柄长剑,每一柄都覆盖了白虎仙气的神力。 嬴秋终于有剑。 那么接下来,便该轮到这位剑魔出剑了!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四章 天地生我凌云木 儒释道三教至高圣人联手攻杀,向凌云木的杀父仇敌,兼当今尘世第一人嬴秋问道。 问「剑道」! 他们三者此番出手,都只是单纯以自家道行问剑而已,并无其他多余想法,无关胜负,无论生死,能否胜利,能否杀人,皆无关紧要。 既已是宗教圣人,那就理所当然用不着介怀一切虚无缥缈之物,包括身家性命。 儒家中庸,佛家慈悲。 道家正统一脉固然与嬴秋有血海深仇,可今日无涯真人出完剑后,不管能否杀掉仇人,恩怨都已彻底清完,再无甚么后续。 可孟颖川、徐行、甘露禅师,三位加一块儿决然已胜于陆地尘仙的巅峰强者,先后出剑,倾力发起莫大攻势,却连让嬴秋流失哪怕点滴鲜血,都难以做到,杀招仿佛尽数化成无用之功。 原来即便是圆满大天罡境界的练气士,在嬴秋眼里,都是宛如脚下蝼蚁一般的存在。 三教联袂问道嬴秋,可纵使集合儒、释、道三家磅礴气数,和老剑神的「剑道」相比,仍是逊色太多太多,无法对嬴秋造成实打实的伤害。 即便嬴老剑圣已失去了金身白虎体魄。 三圣问剑后,嬴秋貌似并无什么显著的变化。 要说最大的变化,恐怕就是这位在天庭主司战争杀戮的老神仙,真正动了杀意杀心,准备好生放开厮杀一番了。 被徐行一剑斩破了布袋青彀,袋中那些收藏了几十近百年的名剑,此刻悉数漂浮而起,如有灵性一般,尽皆悬停于白虎皮老者的身侧。 若将士点兵,大英雄率领群豪。 立擂台废墟中的白发老人眯起那双狭长眼眸,凝视着几十丈开外的黑袍凌云木。 剑魔口吐四字,「龙蟠,虎犼。」 霎时间,一作明黄,一作赤红色的两柄长剑,已飞至了嬴秋的手中。 天下十大名剑,这两剑,排在一二。 黑瘦老者手握华丽异常的双剑,明黄色龙蟠,赤红色虎犼,他又轻轻说道:「风雷怒,鱼龙惨,去帮老夫杀人。」 言语一出,两柄黑红色的巨剑,瞬时灵犀所至,如蒙天神敕令,疾速朝着儒家亚圣孟颖川,以及静净寺佛慈甘露和尚掠去。 双剑划出浓黑色长尾流萤,剑刃之上杀机异常汹涌。. 以浩荡之威,冲向了儒、释两家圣人。 魏颉认出了那两剑,乃是白龙剑窟老祖宗剑狂龙蠡的所属佩剑,龙蠡死后,双剑也就被嬴秋纳入了收藏名剑的青彀之中。 今朝双剑出袋杀人,一如剑窟的规矩,剑出鞘,必见血。 两剑,杀两个圣人! 眼看风雷怒、鱼龙惨这两柄黑红巨刃,即将戮中孟钰和甘露之际,龙虎宫新任掌教徐行顷刻间施以援手,以心念御动鬼王的神剑人杰,和师父临终前赠予自己的三五雌雄斩邪剑,这两柄佩剑猛然掠出,堪堪格挡下了嬴秋的双剑。 风雷怒鱼龙惨之上,有着不亚于陆地尘仙倾力出击的杀力,若非徐行以天、地、人三才之道,提前在谷内化出了一方「境域」,可令尘仙跌境,那么自己的两剑,还真就没办法抵御下剑圣的两剑。 道傲徐行而今,虽已算是继承了师父「道圣」张念慈的衣钵,可就算是昔日那位传说为天庭雷神降世的道家圣人,面对剑道圣人嬴秋,也只选择了避而不战,自甘认输,画地为牢于武行山上。 「道圣第二」徐行,虽是修为底蕴犹强于剑仙的剑修,却与那老剑圣嬴秋,有着判若云泥的天地差别! 白虎皮老者呵呵冷笑数声,此时又用那副公鸭嗓子出言道:「九华剑,去杀那个牛鼻子道士。」 此言 既出,又有一柄极长的炫美长剑离开老者的身侧,直直袭向了那名身穿黄紫道袍的中年道士。 徐行口中默念道诀,借助「境域」之能、六气之辩,身形有了一个极快的瞬移,奈何那柄呈现九种色彩的长剑竟能做到「如影随形」,道士掠至何地,那剑便追到何处。 杀力紧迫在身后,饶是以狂傲不羁著称于世的徐真人,都大感焦头烂额。 亚圣孟颖川和佛慈甘露禅师,两人竭尽全力对付着龙蠡的风雷怒、鱼龙惨双剑,两大圣人气数尽出,招式尽展,也仅能稍加滞缓剑机摧残身体的速度,身死于剑下只是时间问题! 被九华剑针对的无涯真人,同样陷入了绝险之地,情不得已,他使出了自家压箱底的宝贝。 七柄平时都温养在逍遥葫芦里的细小飞剑,刹那间尽数飞出了「自在」大葫芦。 七柄通灵小剑,分别名为木鸡、椿树、鼹鼠、鲲鹏、黄雀、鹓鶵、蝴蝶。 这七剑加一块儿的杀伐威势,绝不在镇鬼四剑所构成的那座「亡仙剑阵」之下,有过之而无不及! 道傲徐行极为勉强的依靠着这七柄灵气飞剑,稍加减缓了炫彩九华剑的那份无上杀机,延长自己的存活时间。 拥有黄紫贵人身份的徐大真人,瞬间飘移至活埋谷二代谷主的身边。 给满嘴鲜血的凌云木递送出一颗金色道丹。 此物乃是当年正一派祖师爷张念慈,依照《九鼎丹法》中的外丹黄白秘书,于云锦山巅峰处,花费三日三夜方才炼制出的一颗硕大金丹,由于丹成后,天空浮现无边无际的龙虎异象,故为之取名为「龙虎大丹」。 龙虎宫新任掌教徐行知凌云木必然经脉严重受损,故而慷慨解囊、雪中送炭,赠出了这粒道脉正统至高无上的圣品丹药,为凌谷主续命。 毕竟在这座谷内,唯一真正有希望干掉剑魔嬴秋的,就只剩下凌云木一人了! 一袭黑袍的凌云木服下那颗龙虎大丹,快速运功加以吸收后,体内诸多已然断绝的经脉得到显著修复,伤势大幅减轻,血流立止。 凌云木张开双臂,满身浓烈的云锦彩霞,化作一团团彩色光芒,升天而去,离开了那名黑袍谷主。 张真人曾在临终前效仿千年前,道祖老子一气化三清的壮举,于镇鬼大殿内自散道教气数。 凌谷主今日用张老天师所馈赠之「道」,问道嬴秋失败以后,不得不承认道圣之道,与剑圣之道相比,确确实实要「剑道」更高一层楼。 于是他决心破而后立,以折损几十年寿命为代价,主动舍弃了道门气脉的大道根脚。 多活,无益。 世人所艳羡的长生久视,在活埋谷二代谷主看来,简直一文不值,形同糟糠! 同时具备道士、剑修身份的凌云木,在散「道」之后,再也不是什么曾于云隐峰,与老天师坐而论道的正统道士。 而是变成了纯粹至极的剑道修士。 自身本命剑心,愈发凝纯粹然。 再也不弱于其父亲凌天骄! 青,出于蓝。 至此,终胜于蓝。 凌云木握住手中剑,暴喝一声,朝天劈出一剑,开天。 黑云兜空的沉沉上方夜幕,顷刻破开了一道口子。 宛如仙家圣人出手,以甚深法力神通,撕裂了天门。 门中,金光神气洒落谷内。 整座活埋谷都被茫茫金气笼罩起来! 这便是剑骄次子凌云木,今生今世最大的手笔。 招式名唤「天光罩」,以剑开天幕,以剑光引天光。 自剑骄死后,凌云木于谷内 闭关十六载,是为「出世」。 而后凌云罡归谷,凌云木又带着心爱的女儿凌烟箐游历江湖两年,是为「入世」。 由出世转入世,凌云木悟出了一个真理。 此理,仅有四字,曰「众生平等」。 天光罩之下,众生皆平等。 在领悟这一真理后,尘世众生之道,皆入凌云木的眼中。 眼上无神,眼下无人。 凌云木以凡夫俗子的肉胎之身,融合天下剑道。 为何偏偏是「剑道」,只因娑婆世间万千道行,唯有剑之一道,杀力最猛最强! 黑袍宽大的凌谷主高声大叫道:「天地生我凌云木……」 有七柄长达数百丈的气机巨剑,从天空裂缝中缓缓坠下,离地面愈来愈近。 当凌云木后半句话说出口,七剑直落人间,若星辰陨石般势不可挡。 那句响彻谷中,直至声震苍穹的「天地生我凌云木」之后。 紧接着,是一句——「我为剑道开云雾」!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五章 送白虎帝君归西 天地生我凌云木,我为剑道开云雾。 活埋谷二代谷主此番雄情万丈的豪言,已然响彻于天地之间,满谷之众,除了嬴秋,人人都心神大动! 众人心湖之水,或轻微泛起阵阵涟漪,清风徐来;或被震得掀起惊涛骇涛,汹涌澎湃。 但这种激烈程度不尽相同的起伏动荡,并未造成任何不良后果,甚至可谓「利大于弊」。 谷中本就盈有无限剑气,那些气机,可温养修士本命剑丹,使剑修剑心愈发纯粹。 而凌谷主此言出口,言出法随,云雾顿开,全体剑道修士,均大感自身剑心得到了一次极大程度的「洗礼」,或者说是……镀金! 凌云木一剑斩开天幕,仙界神圣金光散入人间,浓浓金芒笼罩整座山谷,茫然笼罩四野。 众生平等,凡被光彩照及之人,那颗本命剑丹都镀上了一层薄薄「金衣」,变得更加华美粹然。 适才剑魔嬴秋一脚踏碎擂台,其震荡余波,危及到大量修士的心境,若无凌云木此举相助,恐怕那些可怜的观战之人,都要如遭殃池鱼,落个剑心彻底崩坏,一身剑意修为尽丧的凄惨下场了。 道家历来讲究清净无为,和佛门的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的理念固然不同,而「有所为有所不为」、「所万千人吾往矣」,却又是儒教的思想。 其实凌谷主早已是儒、释、道三教合一的圣人。 肉身成圣,一人,融合世间剑道。 此刻的「圣人」凌云木,却主动散尽足可延命百年的道门气数,与中原道脉正统一刀两断,再无半分瓜葛,他不再是什么道士,而是真真正正的剑修。 纯粹剑修! 不是道士,不是和尚,更不是儒生。 凌云木是活埋谷初代谷主「剑骄」凌天骄的嫡脉子嗣,更是当下谷里剑修们的众望所归。 他要傲,必须足够狂傲,方才对得起剑道骄子后代血脉这一身份,才算对得起天下英雄豪杰的那份殷切期盼。 他要杀掉嬴秋,一是为了复仇,给亲生父亲报仇雪耻,证明凌家剑,有足够的资本骄傲;二是为了问剑,证明自身剑道造诣之高,那句「我为剑道开云雾」并非是空口白话。 无论是亲手诛灭仇敌,还是不负群豪之望,凌云木不论怎样,今日他都一定要赢。 他要让那个前世今生都从未输过的嬴秋,初尝败果! 败后,去死。 七柄蕴含了凌云木此生磅礴剑道的气刃长剑,自天幕裂口之中极速落下,以万军难挡的雄浑魄力,裹挟巨浪,轰然坠向人间。 七剑剑尖所指,是那身披白老虎皮的黑瘦老者。 剑速之快,实在已到了堪称匪夷所思的地步,只怕天庭剑道仙人亲自下凡,都难以递出如此神速的剑招,望尘莫及。 年轻剑仙魏颉竭力仰起头,望向天空,瞧得瞠目咋舌,只因那七柄巨刃气剑,每一柄,论体型、论杀机、论威压,都全然不在剑狂龙蠡毕生极限招式,若神人挥舞仙兵的「倚天万里长剑」之下。 基本就等同于是七个九阶尘仙境的白龙剑窟老祖宗,联手同时朝剑圣嬴秋发难,悉数全力以赴,不留半分余地! 狂傲之气充盈寰宇,杀意熏天,仿佛是在以巍峨山岳镇压蝼蚁。 谷内众人当中,纵连风流、彭簇这等圆满大天罡境界的剑修,都无法以目力观测到剑刃的行进轨迹,更别说从中领悟剑意,或者试图揣测出剑者的意图了。 莫说天罡境巅峰,即便是陆地尘仙境界的超级强者身临此地,都万万躲不开此剑。 换言之,这七剑不管砸向谁,当今天下的任何人,面临凌云木这七柄巨剑, 都无可躲避。 包括嬴秋! 剑刃宛如流星坠落直下。 其速,远胜奔雷;其威,强逾天劫。 一剑接一剑,剑剑皆无敌。 威速无敌当世的七剑,尽数落在了嬴秋的身上。 七柄足可轻松削掉昆仑山巅的巨剑,分别戮中了剑魔的双臂,两条大腿,后背前胸。 以及那颗头颅! 在七剑贯穿身体之后,白虎皮老者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知他是生,还是死了。 苍穹「天门」尚未关闭,茫茫金光依旧笼罩整片山谷。 剑光裹挟天辉而落,坠至地面后发出惊人巨响。 山谷里的每一个人,包括在半空中与风雷怒、鱼龙惨、九华三剑搏命而战的三教圣人,都极受震撼。 他们心里知道,非常清楚明白,那个叫做嬴秋的枯槁老人,没有躲开那道无上威势镇杀,已然结结实实身中七剑。 每一剑,都可瞬间屠灭止境陆地尘仙,足足七剑,无一剑遗漏,亦无一剑没有发挥出彻底的杀力,一丝一缕的剑气都已充分施为,绝不存在半分浪费。 可嬴秋却还是站着,并没有倒下。 适才服下一颗绝品圣物「龙虎大丹」,满身经脉损伤得以修复的凌云木,此刻正兀自喘着粗气,如一头在田间劳作了整日,已经疲惫至极、不堪重负的耕牛。 天下群豪,都盼望着凌云木乘胜追击,继续劈出数剑,结果那该死剑魔的性命。 奈何凌谷主还是如同木头人般僵硬的站在原地,没有接着动手。 不是不想,实为不能,心有余,而力不足。 倒是那名双手各握一剑的白发老剑神,先一步抖了抖肩膀,露出满嘴糟糠黄牙,口中简简单单吐出两个字的评价:「好剑。」 中了天威七剑后,那件本命物白虎皮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破损,不甚严重,而黑瘦老剑圣的那具肉身上面,始终未有丝毫鲜血流出。 「嬴秋!你前世作为五方帝君之一的白帝白佥,号称宇内剑道杀力最强,连玉皇大帝都比不过你,那么接下来的这一剑,不知你见,还是没见过……」 言语间,活埋谷二代谷主凌云木已满脸渗出鲜血,整张面孔已几无人样,狰狞可怖。 一袭黑袍的凌谷主蓦然大喝道:「此剑为我今生最后一剑,名为「北辰」,北辰山山主凌云木,送,白虎帝君归西!」 群雄无不仰头望天。 这最后一剑,直达万丈的一剑。 自穹顶缓缓而下。 剑戮嬴秋!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六章 嬴秋求死 活埋谷谷主凌云木此时的周身经脉,再度尽崩,悉数断绝坏死,龙虎大丹的续命功效瞬间荡然无存,神仙难救。 凌谷主满脸皮肤寸寸绽裂,哪里还单单只有七窍七孔,分明整一张面孔都已遍布淋漓鲜血,外貌异常狰狞可怖,宛如血人。 谷中,无一人不为之震惊,当属其女凌烟箐最甚,可谓揪心万分,心如刀绞。 一身白纹黑袍,脸部浸血的凌云木立在擂台废墟当中,祭出了此生最后一剑。 此剑过后,中年男人...... 《江湖谪仙行》第三百七十六章 嬴秋求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七章 剑争结束 北斗七星绕北辰星而转,七柄巨剑落下后,紧接着便是「北辰」一剑,神剑煌煌,大日悬空,若山岳般掷向大地。 如果说适才七剑,涵盖了等同于陆地尘仙全力的天神之威,那么这凌云木此生最后一剑,恐怕已坐拥了远胜过天庭神人的恐怖杀力,巍巍然至高无上,杀力无匹。 剑中,天时、地利、人和三才齐备,无一或缺。 此为凌谷主这辈子所能使出的最强一招! 或者直接点来说,此乃人间千年来最强的一剑。 一剑过后,地面陡然出现了一个深渊巨坑。 黑黢黢深不见底。 不断有烟雾从洞中往外飘散。 洞内寂静无声,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生命力存在其中,形同死亡埋骨之窟。 半晌过去,谷内爆发出了极度热烈的欢呼之声,所有人雀跃无限。 那群因神仙打架,而凡人遭殃的谷内群雄,无不在大肆庆祝着凌谷主此战告捷,成功诛杀了剑魔嬴秋,为其父凌天骄报了血海大仇。 「太强了,我们的凌谷主真是太强了啊!」 「一剑开天门,一招诛剑魔,这可真正是天下无敌了,不愧是剑骄的儿子!」 「那糟老头儿是天上白帝转世?神仙有屁的用处,还不是被一下子灭掉了性命?」 「太过瘾了这一战看的,老子这辈子能瞧到这么一场大战,值了,现在就死都值!」 无涯真人徐行也认定北辰神剑落地,凌云木不遗余力的一击过后,嬴秋必死无疑,师父张念慈大仇得报,长长的舒了口气,凌云木适才那剑招是在舍弃了道门气数后,方才使出的纯粹剑招,是以「剑修」的身份而出,故和张真人三分之一的道家气数并无什么干系。 风流、彭簇两大圆满大天罡的剑仙,在目睹凌云木召唤山岳般巨大一剑,坠落直下,砸出深渊坑洞后,皆是久久不能平静,心湖之水疯狂翻涌起伏,只觉情绪激动无比,胸口有烈火在持续燃烧,两人俱是深切渴望着未来有朝一日,也能拥有递出此等霸气剑招的能力。 红绸剑仙魏颉心情十分复杂,哀喜参半,凌前辈获胜自然是好事,可年轻人同样也不愿接受,嬴老爷子居然就这样身死在了凌云木剑下。 毕竟嬴秋曾对他有赠剑和传招之恩,昔日若无老剑圣好意相助,恐怕魏颉早已死于非命,甚至很可能当初连长公主山巽风宫都下不来,就默默殒身在了道门歹人的女干计之中,死得冤枉。 一身大紫衣裳的谷主之女凌烟箐,此时此刻喜不自胜,只当自己父亲当真成功手刃了最大仇敌,获取胜利,成为了真真正正的天下第一人,迈开双脚,兴冲冲、美滋滋的往擂台废墟那边奔去。 可就在这时,黑暗深渊中,有一个白色身影疾速飞出。 凌烟箐登时脸色大变,骤然止住了脚步。 魏颉则瞪圆眼睛,看着这惊人的一幕,轻呼一声「前辈」,他蓦然回忆起了自己与嬴秋嬴老前辈,在痛思崖畔的那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的圣人嬴秋,也是以此种潇洒形式,自崖下巨渊的那片「浓黑」里,飞纵现身,来到了人间悬崖。 只是这一次,相比初登场之时,略有些不同。 第一个不同,老者身后的那个深青色累赘布袋已经没了。 第二个,则是那位黑瘦若铁的白虎皮老头儿嘴角,不可思议的渗出了鲜红血液! 头顶天灵盖,被一柄万丈北辰神剑贯入之后,天上天下至强的无腿剑神,终于口中流血,且流得还不少,极是扎眼的新鲜血渍,污染了他那件灰袍的前胸衣襟。 但凡是目力稍强的修士,隔着很远都能一眼看到! 以双剑为足的黑瘦老人晃了晃脑袋,飘落大量白发,手中握有双剑的嬴秋从渊中飞上来后,兀自悬浮于上空。 头上,是已经关闭天门的茫芒苍穹。 底下,是那个深不见底的巨型坑洞。 肩头披了张破烂白虎皮的枯瘦老者重重叹了口气,神情尤为哀怨,他用那副异常粗糙的公鸭嗓子,自言自语道:「又他-娘的没死成啊!」 虽说是自言自语,但他的声音,仍是有如神明开口般传遍了整座山谷。 天下英雄尽皆胆寒,无一人不知,白帝白佥转世的嬴秋,求死而未死。 老而不死为贼。 杀而不死,却是连仙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了! 既是这般严峻状况,集三才之力化出的神剑,已彻底烟消云散,嬴秋却还是好端端的活着,那么此战的最终结果,就绝非大家刚才想象的那样了。 剑道恶魔长存于世间,看来这场厮杀的最后,是要换成……活埋谷二代谷主凌云木去死了。 紫绸女子凌烟箐浑身颤抖,望着空中的那个白发老人,嘴唇止不住的哆嗦,她当然非常清楚,既然剑魔没死,那么接下来,会有何等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穿有白纹黑底的凌云木整张脸不断往外渗血,不余半块好肉,其诡异形象,与那些负责法场处刑的刽子手颇为相似。 这位坐镇活埋谷整整十六年的凌谷主,当下状态极度糟糕,浑身上下全部经脉断绝,窍穴毁丧,大周天内的真气已停止流转,无法调动丝毫内力,说是个「废人」已毫不为过! 就那么身体僵硬如泥塑,佝偻着背,站立在坍塌掉的那座「凌」姓擂台之上。 坑洞和台面乱墟,扬起的阵阵尘嚣泥土基本落定,这场举世皆知的超级大战,也已濒临尾声,就快划上句号了。 嬴秋在结结实实吃下一剑北辰后,嘴角极为罕见的渗出浓浓鲜血,他也不去擦拭,而是低头冲着大地,朗声道:「凌云木,你这北辰一剑,好生漂亮!不仅湮灭了我收藏的全部名剑,还伤及到了老夫的本命元神。不得不承认,和你爹凌天骄相比,确实已被你凌云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元神损伤了的白发老剑圣摇摇头,又道:「可惜你的剑道还是不够高,若你是在以纯粹剑道跻身陆地尘仙后,再去习道的话,那就真的有希望能赢得我了,很可惜,顺序错了,大道之行,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你杀不掉我嬴秋,没办法给你爹剑骄复仇了!」 站在地面上的凌烟箐没来由升起一股勇气,朝着上方大喊道:「既然你都赢了,就别再打了!我替我爹认输,求你……求你就发发善心,饶我爹一命吧!」 前世为天庭战争之神白佥的嬴秋,看了一眼地上那个心急如焚的紫绸女子,呵呵冷笑一声,淡淡应道:「如果只是单纯的打斗,那我饶你爹不死也行,可既然事先都说好是「问剑」,我扛住了你爹的一剑,若不还回去,那岂不是显得我嬴秋剑道不及你爹高了?」 情知父亲恐怕大祸临头的凌烟箐用力跺脚,撕心裂肺的冲那白发剑魔叫道:「是你高,是你嬴秋的剑道更高,我爹已经输了,输得彻彻底底,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求您大发慈悲,我,我给您跪下来……」 凌烟箐失声而泣,说着就要给高高在上的嬴秋双膝下跪。 「箐儿,你给我站起来,休要堕了我们凌家的骨气!」 面容被赤色浓血糊住,连五官都已看不真切的谷主凌云木厉声呵斥道,「区区一死而已,千古多少豪杰,谁人不死?你跪下来求老天爷,老天便能让你长命百岁,一直不死了?天道无情,那个姓嬴的就是天下最无情的道理,求他做甚?!」 凌烟箐遭到父亲严 厉训斥,咬着牙,堪堪止住了下跪的趋势动作,极为勉强的在原地站定。 「既然你杀不掉老夫,那老夫,可就要杀你了。就用你的命,来证明何为真正的剑道最高,杀力最强!」 公鸭般的难听嗓音响彻于天地,「贬谪人间已百年,从无敌手。我观世间强者,皆作虫豸;我视天下豪杰,悉如废柴;我见陆地尘仙,俱为顽童。而今日,老夫对付你凌云木,却是继你爹凌天骄之后,第二次以对等的态度出剑,拿你当我的「敌人」,平等的敌人!」.z.br> 凌烟箐紧张得嘴唇咬出了血,精神近乎崩溃。 谷内群豪,人人惶然不能自已。 「你出一剑透我头颅,我嬴秋不愿吃亏,便出两剑取你性命。第一剑,昔年征战六国,老夫曾挡却过百万雄狮……」 老者挥甩神剑龙蟠,一剑斩去。 凌云木提剑格挡于胸前,手中气态长剑完全抵抗不住此记狠辣剑招,瞬间就荡然无存! 谷主前胸中了第一剑。 身子摇摇晃晃,竭力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第二剑,魔族登天之战,老夫曾惊骇过冥界鬼神……」 以虎犼剑刺出一式,剑罡直戮。 笔直射向了那名黑袍谷主。 凌云木已经彻彻底底末路穷途,并非黔驴,但实已技穷。 再也没有任何抵御剑招的能力。 胸口中剑之后,小腹又吃下了嬴秋「惊鬼神」的一剑。 因失血过多,甚至已无血可喷的凌云木,这回再也坚持不住,脚下一软,颓然摔倒在了地上。 「剑争」已然结束。 经此一役,人间之剑道,再被拔高了一筹。 第二场大道之争后,一人元神重伤,一人殒命身亡于谷内! 黑白大战,黑死,白活。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八章 活下去 「爹——」 凌烟箐的凄绝嗓音顿时划破了偌大山谷。 此间山谷,除了凌姓女子的悲怆哭声外,死寂一片。 不闻半句人言,宛如坟茔。 女子悲哭便是在上坟,坟里,埋着活人! 剑魔嬴秋在硬扛北辰一剑后,递出了两剑,一剑曾挡百万师,一剑曾令鬼神惊。 以剑还剑,以杀止杀。 是为「问道」应有之礼数。 那袭黑袍胸口和小腹位置中剑,再难继续坚持,身躯晃悠悠站立不稳,砰然间摔倒于地,就这样栽在了那片废墟之上。 世间剑修群豪,尽知嬴秋剑道之高,高过于天,真正天下无敌! 和剑狂龙蠡一战过后,嬴秋自创剑术霜刃把示君,有蛟龙处斩蛟龙,为举世最强的一套剑招。 而今与凌谷主比武斗法之后,人间剑圣的剑道水平,相较往日,更上一层楼。 嬴秋之剑术剑道,皆是万古第一,杀力远远高出天外,仙界红尘,万万亿生灵无可匹敌,根本不是一个次元……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这位白帝白佥转世的老剑神,居然还有一个「成长」的上升趋势,还具备变得更强的空间和余地! 若说嬴秋是一头白皮黑纹的巨虎,那么人族苍生于他而言,便都是形同蝼蚁般的卑微存在。 而今日,这头强猛至尊的神兽白虎,道、术两业,均得到了不小的提升,如虎添翼! 洞庭湖湖心岛之上,斩杀狂人龙蠡的那场战斗,倚天万里,剑荡江湖,天庭圣域都为之震颤,可世间凡人却并不知晓,甚至连得知白龙剑窟老祖宗已出关这一消息的,都仅有寥寥草草几人而已。 活埋谷中击败剑骄次子凌云木的此战,不同于摩天崖上的「剑术比拼」,而是纯粹至极的「剑道之争」。 这一回剑争,拜天下第二大魔头凌云罡所赐,剑修群豪毕至谷中,满世英雄,凡手中有剑之人,几乎无有不闻。 凌云木先杀兄长,再落得一败。 嬴秋两剑大败凌云木,彻彻底底震撼了整座大禹王朝的江湖。 这一位默默无名了百年,自封江湖「守门人」的白发老者,曾带着白色面具赶赴各地战场,屠得六国百万雄兵亡命黄沙的剑道神明。 今朝终于,名震中原武林! 一人问剑一人。 问剑者不过中年,被问剑者却已是满头霜雪白发。 正所谓「白发人送黑发人」。 凌云木已倒地不起,周身皮肤绽裂,筋脉尽断,只堪堪剩下不过半口气。 其养女凌烟箐跪在父亲的身边,泣不成声,哭得极其厉害。 「爹,你别死……求求你了!」 凌烟箐情绪崩溃,「你是陆地尘仙,不可能就那么容易就死的,对吧!你一定不会有事的,爹爹,你快些运功疗伤,快点,慢了就来不及了!」 整张脸都被鲜血覆盖的凌云木咧嘴而笑,用极度衰弱无力的嗓音,开口道:「箐儿,别说了,你爹我经脉根根废绝,窍穴全毁,再也活不成了……」 「不!」凌烟箐大声道,「能活的,谷中还藏着很多天材地宝,我这就去帮爹爹拿来,吃了那些宝贝,爹肯定能挺过去的!」 照雪剑仙风流知道凌云木如此悲惨状况,无疑必然要死,身为侠义道领军人物的他,心生恻隐之情,不忍见凌烟箐当下那副可怜无助的模样,兀自摇头叹气。 五拜老祖彭簇却是面露讥讽之色,用嘲弄的眼神瞧着那名紫绸女子,心下既好笑又得意,只因现今凌云罡已经殒命,他五拜彭老祖, 自然理所当然的晋升为天下第二大魔头,地位仅次于羊脂山女剑皇阎梦。 儒家亚圣孟颍川虽「仁」字当头,却也知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道理,摇了摇头,哀不做声。 道傲徐行见唯一有希望战胜嬴秋之人此刻状况濒死,再无机会,沉沉叹出一口气。 佛慈甘露禅师闭着眼睛,脸上已无笑容,双手在胸前位置合十,嘴里默念「阿弥陀佛」。 魏颉神色十分凝重,他紧紧皱眉,由于不愿亲见往日大恩人身死当场,便把头别至了一边。 立在红绸年轻人身侧,那名白衣女剑仙苏羽白,伸手搭在魏颉肩头,以示鼓励。 凌烟箐泪眼婆娑,正欲动身去取天材地宝,纤细手腕却一下子被父亲握住了。 命在须臾的凌云木,制止了女儿这毫无意义的举动,「箐儿,你待在这儿,哪里都别去,没什么东西能救我的命了……」 「不会的,爹!你还有救的,受了这么点儿伤而已……人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掉的啊!」 凌烟箐涕泗横流,嘶声大叫道。 魏颉听闻此言,忍不住「唉」出了一声,他非常清楚,身中嬴老前辈两剑的凌云木,所受之伤,可决计不是用「点儿」能够形容的。 莫说足足两式剑招了,纵是区区一剑,都可极其轻松诛灭一个九阶尘仙境的巅峰强者,一剑之威已通天,况乎两剑? 胸口和小腹两个地方,鲜血彻底浸泡透了那件黑袍,面目不复人样的凌云木气息异常紊乱,他勉励张嘴,道:「傻丫头,这天底下无人能真正不死,纵使再强的人,说死,也就死了,像你爷爷,你伯父,当然还有你爹我。今日和嬴秋一战后,天下人都知道了我凌云木的名字,可谓是死而无憾……其实也还有遗憾,没能亲眼看到我家箐儿嫁人,实在有些可惜了。」 「那爹爹就继续好好活着啊!」 凌烟箐声音哽咽,「爹你只要能活下去,女儿一定早早嫁个如意郎君,让爹爹早日报上孙子!」 躺在地上的凌云木喉头动了动,嘴中传出「咯咯」的细微声响,似在发出笑声,「抱不抱孙子其实无关紧要,我这个做爹爹的,只希望女儿能过得快乐,如果你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就是一辈子不出嫁不成亲,那也可以。但前提是要活下来……箐儿,把头低下来。」 凌烟箐乖乖听从父亲的话,抽了抽鼻子,低垂下了那颗满是金钗玉缀的脑袋。 凌云木缓缓抬高手臂,那右掌罩下在女儿的头顶天灵盖的部分。 掌心紧贴百会穴。 一股匪夷所思的真气暖意,从凌烟箐首脑处奔涌而入,迅速流淌至周身百骸、奇经八脉。 膻中府海和意气台两处,皆因活埋谷二代谷主这一举动,变得极度丰盈充沛! 「活下去,不管将来会怎样,箐儿,努力活下去……」 凌云木沉声道出此言。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九章 莫要太过冲动 「爹,你这是……」 凌烟箐诧异于自己周身的那份异变,脸色又惊又恐。 一脸淋漓鲜血,已真正濒临死亡的的凌云木,声音异常微弱,缓缓言道:「其实早在十八年前,你爷爷凌天骄战死后,我就不想活了,下定决心,就算牺牲此命,也定要杀掉与凌家有血仇的嬴秋!但作为活埋谷第二任谷主,我若是身死,山谷归凌云罡那等注定要犯下万般杀孽的恶獠所有,便算是我这个剑骄之子对不起父亲的临终托付了,所以我需要为我们凌氏剑道一脉,留下一个传承,这也就是我会以挨一剑为代价,从兄长那里救下一个女婴的原因。」 凌烟箐本就是极美的女子,当下泣泪满面,抽噎不止,更显其楚楚可怜,让人生出无限疼爱之意。 「也不说什么来世还做父女这种话了,我只想说,箐儿,爹这辈子就你一个女儿,爹很爱你,你我虽无血缘,却胜过嫡亲,这十八年爹爹一直在守护着你,我死后,路就要靠你自己来走了。」 凌云木嗓音哀然,「这些年来,爹在暗中为你打穴通脉,耗费甚多功夫,疏通周天脉络窍穴,苦心孤诣,就是为了让你能够更好的接受今日这场「传功」,不至于被过大的力量所反噬……」 「传功?」 娇美脸颊都已沾满泪渍的凌烟箐感到迷惑不解,出言问道。 凌云木慢慢点头,「适才我已用上乘武学注鼎神通,为你注「完此话后,快速抹去了嘴角血渍,抬起头,冲着站在北面的那个红绸年轻人喊道:「魏颉,你给老夫过来。」 这是嬴秋头一回用姓名来称呼魏颉。 年轻人忙依言走了过去。 白衣女子苏羽白紧随其后,两人没有拉开半丈之距。 魏颉已站在了天下第一人的面前。 苏羽白站在魏颉身侧。 一红一白两名剑仙,直面剑神。 被凌云罡冠以「剑魔」头衔的嬴秋,眼神极度阴冷,他凝视着魏颉的双眸,口中沉声出言:「这件事并非老夫有意瞒你,只是单纯不愿提起罢了,今日时机还算成熟,那就当着天下剑修的面,告诉你了吧!」 群雄无不竖耳倾听,都想要知道剑魔即将要说的,究竟是何事。 魏颉自然也洗耳恭听。 「那日在少咸山青铜峰,是老夫逼死了你爹魏魁。」 嬴秋吐出这句话时语气平缓,但在魏颉听来,字字如雷贯耳,足可震撼五脏六腑! 谷中英雄豪杰,同样无一人不惊。 「你也知道,老夫定立过一个规矩,不许人间有哪怕一个陆地尘仙,即使有,那也不可与人动手,天底下只有我嬴秋能够以武乱禁,其他人没有那个资格。」 白虎皮老者肃声道,「耶律巫沉率十数万重甲军队兵临碎肉城,魏魁和刀圣关昭一样,于军戈阵中破境,借助沙场兵家气数,跻身为九阶尘仙境……」 魏颉此刻已浑身颤抖,年轻人压低嗓门,「我爹初入止境,便被你强迫飞升,他不愿过天门当神仙,又打不过你,所以只好像龙虎宫张真人那样,自我兵解,毙命在了青铜峰之上,是这样么?」 嬴秋点了点头,「没错,你爹兵解亡故以后,老夫勒令狼蛮族撤军,那个浑身筋脉寸断的耶律巫沉,丝毫不敢违抗于我,只得带着军队往北撤退了五百余里,再无胆子南下。」 真相总算水落石出。 今朝世人方知,大禹王朝狼煞将军魏魁为何会兵解碎肉城,天烛征南大将军耶律巫沉,又为什么要在魏魁死了的情况下,仍是狼狈北逃,沦为两国百姓的笑柄…… 「对了,不单是你爹,你喜欢的那个小萝卜卜倩,她爹「蓬蒿大侠」卜意,也是因老夫而死,被老夫亲手斩杀,尸首分离。」 嬴秋轻描淡写的说道,「你小子若要报仇,大可带着倩丫头的那份仇恨,一并给报了,一了百了。」 得知父亲死亡原因的魏颉,气得额头青筋暴起,紧咬牙关,两侧腮帮子鼓得是结结实实,他深吸几口气,右手蓦然搭在左腰青霜剑的柄部,准备拔剑出鞘,挥招复仇。 尚未拔出长剑,手腕处便被一只雪白玉手给握住了。 怒气冲顶的剑仙魏颉,扭头看向了身边的那袭雪色白衣。 苏羽白紧紧攥着魏颉那条胳膊,脸色郑重严肃,她盯住后者的眼睛,「小颉,莫冲动……」 看着魏、苏两人此刻这副样子,嬴秋不由得想起了一个女子。 那个曾经深深爱慕过自己,害得自己再没心思逛青楼的叶姓女子。 也曾这样阻止过自己拔剑。 那时候自己有两柄佩剑。 一柄是穗山剑宗掌门秦玉峰的「平天下」;另一柄,则是洞庭老祖付羡汝「万事休」。 现在这两柄剑,已成为了老剑圣的双腿。 和剑骄凌天骄一战过后,嬴秋被齐膝斩断了两条小腿,遂以剑为足。 左脚平天下,右脚万事休。 就算当真已平了天下,没了「她」,也等同于万事皆休! 那个她,曾经紧握嬴秋手腕,止住剑神的杀人冲动,同样也说过一句,「莫要太过冲动。」 黑瘦如松的枯槁老者神色古怪,表情中蕴有七分悲凉,三分自嘲,老人轻轻的摇着头,自言自语道:「那天在痛思崖,我若没冲动,或许你就能一直陪在我身边了吧……」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章 大字誓杀墙 活埋谷中,白虎皮老剑圣眼神中满是寂寥孤独的神情,浓得化不开。 天地之间,只他一人的那种孤独。 无腿老人眯起眼睛,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那对年轻男女,心生感慨。 这两人相貌当真是不凡,不错,有老夫当年的风采。 嬴秋心中如此想着,嘴角竟不自觉的小幅度勾了起来。 魏颉因为有苏羽白制止,并未拔剑出来和嬴秋作对,在气恨至极的癫狂状态下,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爆发,没有动手。 嬴秋这一回,在谷内战事结束后把「包袱」抖搂出来,这也算得上是一种薪火添柴的手段。 此举已顺利燃起了那个红绸年轻人的心焰之火。 只要心火未灭,心神境界便可重回巅峰,再入陆地尘仙。 黑瘦老者微微摇头,又蓦然抬头,手中无剑的嬴秋朗声而言,口吐两个字,「剑出!」 白发老人喝出这二字后,谷内剑修所配长剑,除了已经赠予凌烟箐的龙蟠、虎犼,魏颉的青霜剑,以及苏羽白的白鹇剑以外,其余佩剑悉数掠起,抽离鞘内。 若群兵听从将帅的命令,长掠起身,冲天而去。 不下万条兵刃,瞬时已聚拢成了一柄匪夷所思的实体巨剑。 人间剑刃初始共主嬴秋,以心念御剑,那柄巨型锋刃,在老者心力的指挥下,于山崖壁垒之上刻下九个大字。 九个体积极大,站在最低端甚至都难以看见全貌,非得立到远处,遥遥而观,方能一睹其真容的大字。 那九个字,为——「天下何人能杀我嬴秋?」 这是一个问句,同时还是一个肯定句。 因为正如老人所说,天底下果真无一人能杀得掉他嬴秋。 剑骄凌天骄不行,其子凌云木也不行。 蓬蒿大侠卜意不行,狼煞魏魁也不行。 和谁打都是相同的结局,嬴秋永远在赢,「胜利」二字对他而言,实在是太过寻常普通,能够轻易得到的东西了。 苍穹之下,甚至仙界之上,嬴秋都可做到无敌。 白帝白佥转世的他,与天同寿,万年不死不朽! 刻完这些字后,披着白老虎皮的枯槁老者,掠至上方天空,随意俯视一眼地面,叹了口气,自顾自说了一句「活着真没劲」。 化作一道白金色气机长虹,消失在了北辰山上空。 那些万柄长剑顿时失去牵引,纷纷掉落到了下面。 剑尖向下,一柄柄利刃风驰电掣般极速坠落,底下是上万名待在山谷内的剑道群豪。 眼看一场伤亡无数的破天横祸即将到来。 释家大宗师甘露和尚,此刻及时出招,效仿那位已经圆寂在玉龙关外的一衲禅师,以自身磅礴佛门气数,凝出了一个金色法罩,大大滞缓了剑群落下的速度。 金罩逐渐缩小,越来越小。 万剑以缓慢之速掉落至人间大地。 一众英雄豪杰,争先恐后,都拥上去拼命抢夺自己的佩剑,没有谁愿意自己的心爱之物,落入他人手中。 道教傲世奇才徐行,此时默念几句法诀,神剑人杰,还有三五雌雄斩邪剑,便都飞入了身穿黄紫道袍的无涯真人手里。 今日这一战,活埋谷二代谷主凌云木当场殒命,徐真人恩师张念慈的仇固然没能报成,但这位而今的龙虎宫新任掌教,向嬴秋递过了剑,已算是仁至义尽,无愧张天师这四十年来的教养之恩了。 前世为儒家亚圣的孟颖川忽然口出一言,「刘传嗣过来。」 很快,一个细瘦男子被莹绿色的真气裹着身体,从高处摔 落至地面。 显然摔得极重,男子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 孟钰用浩然正气擒来的这人,正是那日在孔庙大成殿里,胆敢踩在至圣先师雕塑头上的那个独眼杀手,天下十大杀手排行第十的「摧心剑」刘传嗣。 受了严重内伤的刘传嗣,在地上兀自挣扎半天,由于筋断骨折,到底没能撑起身子,他满嘴皆是鲜血,因浑身太过疼痛,甚至连求饶的余力都已不剩多少。 摧心剑嗓音异常低微,哀声说着什么,细细听来,好像是什么「孟大爷饶命,小的知道错了」。 半个月前,他听闻活埋谷有大战好看,连照雪剑仙风流都会亲至魔教巢穴,刘传嗣作为武道剑修,如何能不来瞧一瞧热闹?怎料来到谷中后,居然意外见到那个得了世间九成浩然正气的孟钰孟颖川! 不是冤家不聚头,今个儿点儿也太背了…… 刘传嗣为了活命,这名天下有名的大杀手,撒开丫子,忙不迭偷溜开去,发狠逃命,尽可能快的远离了此间山谷。 奈何还没能彻底逃出北辰山,便被一股荧绿真气笼罩周身,身体不由自主,不得已飞了起来,并重重摔落在地。 孟颖川看着地面上的那个独目刺客,缓声道:「那晚在孔庙正殿内,你百般羞辱于我,这事我可以当未曾发生过,但你杀死了我的两名儒童,为了那两条年幼的性命,我今日便断然饶你不得!有道是「杀人者死」,此为我儒家的经典教义,你就安心受死吧。」 语罢,刘穿嗣腰间那柄蓝等剑胚「罹棘艰」倏然出鞘,在浩然气的裹挟里,细长宝剑高高升空,然后笔直落下。 一下子就洞穿了摧心剑的头颅! 昔日旧仇,今朝已了。 儒圣孟钰闭目长出一口气,神色坦然。 周遭那群剑修,看着这个宽衣博带的青年读书人,杀起人来,手段竟如此狠辣果决,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均大感惶恐。 这时,活埋谷第四任谷主,凌云木独女凌烟箐,单手持剑,脚下踩剑,一袭紫绸状若潇洒仙人,飞速御剑升空。 手握明黄色龙蟠,脚踩赤红色虎犼。 凌烟箐挥动龙蟠剑,在嬴秋石刻对面的那片山崖峭壁上,刻下了「活埋谷谷主之女凌烟箐,誓杀嬴秋」这十四个大字。 字体横竖皆有几十丈宽,以凌厉剑气划刻而成。 和凌烟箐一样,背负着杀父血仇的魏颉,同样也纵身至半空。 红绸剑仙手握青霜剑,以天罡境内力,于紫绸女子的刻字下方,在山崖石壁处,刻出「大禹朝狼煞之子魏颉,亦誓杀嬴秋」。 谷里人人仰视着那些字刻。 十四字对十四字,共计二十八个工整霸气的剑刻大字。 二十八字刻完,活埋谷中,多出了一整面的「大字誓杀墙」。: 该墙对面山壁上,刻着剑魔离开山谷前的那一问。 天下何人可杀他? 凌烟箐和魏颉,同仇敌忾,共刻「誓杀嬴秋」。 今生今世,他们二人无论如何,誓要亲手杀掉大仇人嬴秋!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一章 去大黎 凌烟箐在御剑上行,于石崖壁上刻字之后,身子出现了剧烈摇晃,显是难以支撑住姿态,岌岌可危。 「灌箐儿啊,你这名儿取得当真好听,箐儿箐儿,一听就让人想亲个小嘴儿。」 凌烟箐一想到此獠,素来擅长阴阳双-修之术,这辈子已不知祸害了多少无辜女子,眼下又被如此调戏,心下不由得又羞又怒,恶心至极,遂呵斥道:「姓彭的,你嘴里再不干不净,休怪我剑下无情!」 彭簇嘴角高高翘起,心情甚是不错,他远远欣赏着紫绸女谷主的容貌,连连点头,称赞道:「小箐儿,得亏你非凌云木亲生,否则长相断然生不成这般貌美,啧啧,这小瓜子脸,这细眉毛,真绝了呀……」 老魔头又看着那袭白衣女剑仙,再度点评道:「这一位苏姑娘就更加了不得,我彭簇此生御女无数,却也还是头一回见到似你这等仙子容颜的美女,你喜欢那个姓魏的小子是吧,哎,喜欢错了!老祖我要资历有资历,要武功有武功,要修为有修为,至于长相……确实是没那小子年轻俊美,但也没差太多,来来来,快点到本老祖的怀里来。」 苏羽白气恼已极,骂出一句「老杂-种满口胡言」,便要上前跟彭魔头厮杀拼命。 魏颉及时挡住了她,正声道:「苏姐姐,你可别冲动,这老贼魔惯用激将法,千万不要上去,打不过他的!」 苏羽白这才堪堪止步,用如刀子般的眼神,瞧着前面那个活该被千刀万剐的好-色之徒。 彭簇嘴巴里仍是满满的污秽言语,「小箐小苏,今日收成甚佳,一口气揽入了两个极品小妞儿。我说你们两个啊,识相点就快些随我一同回软骨山快活,别逼得老祖我动粗,我彭簇一贯怜香惜玉,可舍不得伤了你们这两个小宝贝儿!」 魏颉怒吼一声,猛地震荡手中青霜剑,长刃上方顿时芒气阵阵。 青龙长气,雪白银蛟,两两彼此对峙,可谓杀机四起。 周围隔了老远的人,都能清晰感知到那份堪称恐怖的杀意。 彭簇看这穿着鲜红绸缎的年轻人相当不爽,锁着眉头叫道:「喂,都让你快点滚开了,怎的,是耳朵聋了还是怎么?你小子再不滚远点,我让你下去陪你爹魏魁!」 魏颉毫不退让,坚声骂道:「这话奉还给你,彭老贼,你要还不肯乖乖滚开,我便宰了你,让你去见你老母亲!」 彭簇冷笑数声,扯了扯嘴角,沉声道:「好,既然你小子存心跟我为难,那本老祖不妨先要了你命,再去跟我的两个宝贝亲热。」 彭老祖双手把持羽扇扇柄,那条雪羽白蛟,体积霎时暴涨一倍有余,剑气磅礴无伦,甚至有海量气机从老魔头周身往外散发,藏之不住,愈来愈多,尽展天罡境大圆满强者的骇人气度! 魏颉势要守护住身子后面的凌烟箐与苏羽白,不让彭簇那厮伤及二人分毫。 未等江湖魔头出手,有一道极其可怖的粉红色气刃,朝着彭教主极速掠来。 彭簇大惊失色,慌忙以羽扇之剑阻挡此刃。 在往后倒退了数丈后,彭簇方才勉强抵抗住了此剑! 出 剑之人,浑身俱白。 正是与青龙剑侠齐名的「照雪剑仙」,风流。 彭簇连喘几口粗气,脸色难看的发出怒喝:「风流,凌云木和凌云罡都已经死了,你就非得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白衣白发,连脸部肌肤都无比白皙的风流,手里握有那柄心爱的秀美粉剑,仿佛当世唯有此剑外观,能配得上桃花剑门门主的风采气质。 彭簇容貌十分俊朗,颇具仙家风范,但与风大门主相较,实在是逊色了太多。 风流之美,举世皆知,他本人亦自知。 和天下第一美男子聂柔相比,照雪剑仙在「仙」字上面,显然是更胜一筹。 人间翩然真仙,江北第一奇侠。 当世天罡境剑仙风流共计一石,他风流一人独占八斗! 风流仗剑站定,微微摇了摇头,淡然道:「并非狗拿耗子,而是人要打狗,专打你这条yin-色老狗。」 彭簇气得吹胡子瞪眼,厉声道:「风流你别忒蹬鼻子上脸,你真当我不敢在这谷中与你干上一场?!」 风流却恍如没有闻得此言,用全谷豪杰均可听到的声音说道:「我风流,今朝赶赴活埋谷,并非因为收到了大魔头凌云罡的英雄帖,而是受凌云木所邀。」 这话一出口,谷内包括凌烟箐在内的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凌云木居然还与那桃花大剑仙风流有交情? 白发如雪的风流面带微笑,继续朗声道:「诸位不用多想,我与凌云木并无多少故交,只是那日,凌谷主找到了我,跟我说,他与剑魔嬴秋一战后,十有八九会死,所以希望趁着他还活在人世,让活埋谷与我的桃花剑门结成联盟。此提议若能达成,日后活埋谷凌氏剑道一脉,将无条件支持我风流做那天下武林盟主!」 彭簇脸色大变。 凌烟箐神情亦是耐心寻味。 照雪剑仙放声而笑,道:「众所周知,我与那剑侠上官白檀乃至交好友,上官兄不愿做江南武林盟主,我风流自然也不屑当什么天下武林的盟主。虽不想从此事中捞取好处,但我仍是同意了凌谷主的请求,愿意以桃花剑门门主的身份,接受活埋谷的加盟。」 「北辰山活埋谷,作为仅次于羊脂山剑神宗的魔道门派,而今改邪归正,对武林当然利大于弊,现如今凌云木和凌云罡两兄弟皆死,谷中群龙无首,与其把这个地方让给那些女干邪歹毒之人去霸占,还不如交给我来负责。」 风流说到「女干邪歹毒之人」这句的时候,斜视了一眼面色铁青的五拜神教教主彭簇。 言下之意,已再明显不过。 白衣玉面的剑仙接着道:「联盟已成,剑门和活埋谷之间便只是单纯的合作盟友,并无什么高下附属的关系,绝对平等互惠,各位不用担心我会趁人之危,从中捞得暴利。」 吸了口气,风流振声言道:「我宣布活埋谷自今日起,已归入侠义道一派,再与魔道无半分瓜葛!任何人胆敢在谷内闹事,或是不利于新任谷主凌烟箐,那就是直接等同于在和我风流问剑,在与我整个桃花剑门为敌,谁有异议?谁人反对?」 凌云木殒身之后,风大门主俨然已是山谷当中的至高战力。 绝对的正派权威! 满谷群英荟萃,无一人胆敢反对,无一人对风流之言存有异议。 包括天下第二大魔头彭簇。 昔日在软骨山,老魔天时地利人和齐备,仍只是与照雪剑仙打了个平局,而今在这谷内,恐怕风流的帮手绝对少不了,自己如是执意要战,多半要吃不了兜着走,最坏的结果很有可能会被群殴致死,落得个异常悲惨的下场。 权衡利弊之后,万般吃 瘪的彭簇彭老祖,悻悻然吐了一句「算你风流英雄」出来,极度无奈的逃离了此间山谷。 儒教亚圣孟颖川昭告群豪,天下浩然正气,以及法家阴阳家的气数,通通归于他一人体内,然后孟钰主动分离十分之一的「正气」,以儒家正统之气,化出一座大阵,护住北辰山。 甘露禅师和无涯真人,亦献出部分佛门、道门气数,集合儒释道三教真气,守护活埋山谷,至此外人再难攻陷侵入此地。 三大圣人,皆为中原武林正道长存,出了自己的一份力量。 儒家佛家道家,三家巨头,还有照雪剑仙风流,都已离开了北辰山活埋谷。 凌烟箐朝着四人离去的方向,长揖不起,感激涕零。 魏颉站在原地兀自发愣,怔怔的出神。 苏羽白凑了过来,一手搭住年轻人的肩头,「小颉,你在想些什么?」 魏颉扭头看着白衣剑仙的出尘容颜,语气和淡的回应:「我在想接下来该去哪儿……」 苏羽白轻声道:「你忘了之前我跟你说的了?」 魏颉如梦初醒,睁大眼睛,注视着苏羽白的冰水双眸。 白衣女子眉眼带笑,「咱们御剑飞行,一块儿去西南大黎国吧!」 (第五卷御剑行全卷完。) ———— 第五卷写完了,笔者个人而言,对这一卷的故事还是挺满意的。 第六卷的卷名照例依旧为词牌,和前五卷一样,三个字。 章节目录 生病了 近几日容我养养病,应该很快就能恢复更新,见谅。 《江湖谪仙行》生病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二章 能值几贯铜钱 春季,艳阳天。 城中街道。 一个铁骨铮铮的披甲将军,骑马追赶着一名蟊贼。 两人皆在纵马奔袭,双骑匆匆穿过街区,一路上鸡飞狗跳,飞土扬尘,场面着实不小。 官家人亲自追凶的画面,放到哪里都可称少见。 他们奔过一家街边小摊之时,马蹄踩踏积水,污水飞溅开来,有那么几滴,正好就落在了汤面当中。 一名白衣女子碗中的面,顿时便吃不得了。 可那名骑着马的将军和大盗,自然丝毫理会不得这些,区区一碗不值钱的汤面而已,哪儿值得他们回头赔罪?所以二者仍在持续狂奔策马。 奔入林中后,追赶结束,将军开始和盗贼分赃。 大黎国段氏王朝尚在的时候,王朝国泰民安,世事祥和,罕有污秽腌臜之事。 至少明面上不会有。 而大反贼高元簪兵变窃国以后,上层政权归高家独揽,先帝段鹑之子段灵御,不幸沦为牵线傀儡,王国底层,更是已成一片乌烟瘴气之所。 西南地势偏低,多烟瘴毒虫,而今,却连人心都已毒如蛇蝎,不堪直视。 “官匪勾结”这等大伙儿心知肚明的小事,当然也少不了。 这名擅长捞油水的将军名叫王九重,是当地有名的一个城镇大官,一年俸禄其实不少,日子颇为滋润。 奈何人心不足蛇吞象。 从来不会有人嫌自己钱多,腰包够鼓,王九重也不例外。 能多赚点儿是一点儿。 他一路上追赶的那个贼人,是他故意派出的角色,一个狗腿子。 那家伙先是将城中豪伐富人家中的财务通通洗劫一空,装入大袋之中,竭力奔逃,然后由大将军负责亲自出马,缉捕贼寇。 把名声挣个盆满钵满,人尽皆知王九重正义凛然。 搜刮来的财物,则“二一添作五”,一半还了,另一半,就说是那贼人自己花销,追不回来了。 对外就称,大盗已然伏诛,死于王将军之手。 毕竟满城老百姓,都亲眼看着王九重将军追了那贼子那么长时间,鞠躬尽瘁至极,无愧是当地父母官。 剩下的一半,和狗腿子二八分账。 负责偷窃的小贼得到两份,而真正的“盗将”王九重,则可拿到其余的八份。 干最轻松的活儿,分最大的头儿。 当官儿到底是舒服! 那小偷分得自己的那份后,正欲离开林子,可还未翻身上马,头脑便被一缕剑气贯穿,轻哼了一下,身子一软,当场死去。 王九重立时大惊,环顾一圈四周,并非发现有任何人的隐匿踪迹,厉声喝道:“什么人埋伏在此,速速现身!” 接着有两名剑仙,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女子剑仙朗声叫道:“官寇互相包庇,作恶多端,为祸城中百姓,如此滔天贼行,该当立诛!” 男子剑仙则高声道:“坏了我苏姐姐的汤面,你说你该死不该死?” 红绸白衣两名拥有御剑之能的仙品剑修,来到了王九重的面前。 城关最高话事人的王将军神情呆滞,深知眼前二人必有凝丹境修为,高高在上,强得无法无天,王九重膝盖发酸发软,颤巍巍就要屈腿下跪。 可还没有跪下去,身子被那名红绸剑仙用剑气封住了穴道,浑身动弹不得。 魏颉冷笑几下,“你这狗官,还有脸披穿铠甲,你也配穿这等东西?‘将军’二字,都被你这种人给玷污了。” 苏羽白亦骂道:“高元簪当了新皇帝后,国家里怎的净都是像你这样的奸邪之徒?这般风气再过几年,大黎就成一座粪坑了!” 白衣女子满腔气愤,打算挥落手中的雪剑,取走那厮性命,却被魏颉及时拦住了。 “不急,这样就宰杀了他,岂不是不好玩了?”魏颉笑道。 说着,红绸年轻人从那一包金银珠宝当中,挑出了一只尾端缀有黄金的精美玉簪,别在了苏羽白的脑袋上面。 魏颉拍手笑道:“从前就觉得苏姐姐头发上缺点东西,这样一来就完美了!” 苏羽白美滋滋一笑。 二人将王九重擒入了城中。 将之拖在马后,游行示众,把这员“盗将”的恶行公之于众,满城皆知。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王将军身上已摩擦得不剩半块好肉,可见斑斑白骨裸露,甚是可怖。 就这般被活活拖死在了城关里。 恶有恶报,天道循环,从来无有不爽。 ———— 大黎国东南部有片湖,就叫“心湖”。 心湖湖畔坐落有一座二层小楼,外观雅致,名“近水楼”。 这天深夜,有一个体态潇洒的白衣男子,坐在近水楼二楼高台,靠近湖水的位置。 抛竿入心湖,独自一人默默垂钓。 此夜十分静谧,明月当空,周围无半分风吹草动,甚至连虫鸣鸟叫都无。 这是这名男子最爱的氛围,安安静静的夜钓,享受着自己独处的时光。 再也用不着去思考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他也不永远喜欢“独处”,同样也向往着有老婆陪伴,子孙满堂的日子。 男子并没有老婆,仅有个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是万里行宫黄雀真人苏君希的宝贝女儿。 他叫向阳,苏君希的女儿叫苏羽白。 近水楼台先得月。 如果说向阳是一轮天边太阳,那么苏羽白于他而言,就是夜空中的皎月。 向阳配得上苏羽白,绝对配得上,绝配! 向阳被江湖人称为“桃花剑客”,是因为他的父亲向西天,是大黎著名剑术高手,绰号“桃花神剑”。 桃花影落神剑出,碧海潮生玉箫起。 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向西天剑法通天,向阳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除了武功不俗这个优点之外,向阳的容颜气态更是一大加分项目。 苏羽白为大黎第一美女剑修,他向阳,则是西南大地响当当的头号美男子。 其容貌固然不及中原第一美男聂柔,但能做到名满大黎,也绝非一件易事。 自从桃花神剑向西天练功走火入魔死后,桃花剑客向阳便开始隐入心湖,自称“卧龙先生”,终日钓鱼,度过光阴。 新帝高元簪称霸西南领地后,向阳主动投诚,宣布誓死效忠高氏王朝,逢战必危! 有不少仍忠于段家的老人,背地里唾弃,给向阳起了个“向狗腿”的诨号,以示辱骂和不耻。 向阳素来喜白衣,号桃花,自诩为西南一带的剑仙风流。 一人独占大黎九成风流。 此言非虚。 大黎国男人,无人风流胜过向阳! 是夜,剑眉星目的向阳向大楼主,察觉到了一丝震动从鱼饵底部传来,立刻用力一挑,那根长达数丈的鱼线瞬时脱离水面,高高跃至了二楼。 一条鲜红活鱼被甩入了桶中。 向阳成功钓到一鱼后,洋洋得意,正自心情愉悦,一个年轻男子的嗓音,忽自其后方传来:“卧龙先生,不知这一尾红鱼,能值几贯铜钱?”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三章 那就一辈子 桃花剑客蓦然扭头。 一男一女两人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向阳瞠目大叫道:“羽白,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气度若天仙的白衣女子缓缓开口:“别多话,回来杀你而已。” 站在苏羽白身边的那名红绸男子咧开嘴,笑道:“你说给自己起个什么绰号不好,非叫卧龙,趁个‘龙’字,这不摆明跟我合不来吗?” 张念慈曾与魏颉有言,斩龙屠龙灭龙,遇龙断不可留。 今晚也容不得向阳。 向阳用满是敌意的眼神盯着魏颉看了半天,打量完这个年纪轻轻的中原剑仙后,又质问道:“羽白,这男的是何人?” 苏羽白沉默片刻后,应道:“他叫魏颉,陪我一块宰了暮春禅师尤旺。” 魏颉双手叉腰,仰着脖子道:“就不自报家门了哈,反正魏某人不管出身如何,都绝不至于去给人当狗腿子了,比不上你向狗腿。” 向阳当然知道来者不善,怒瞪着魏颉,又冲苏羽白道:“羽白,你刚刚说要杀我?真是胡说八道,你我本有婚约,你杀了我,你嫁给谁去?!” 魏颉感到颇为惊诧,匆忙扭头,“苏姐姐,当真?” 苏羽白微微点头,“我爹黄雀真人,与他爹桃花神剑当年确实有过类似的约定。” 向阳阴恻恻一笑,“看吧,既然你我有媒妁之言,只差没有拜堂成亲,你又岂能杀你的未婚夫?” 苏羽白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向狗腿,我今日来此,杀你之前,要先毁掉我们之间的约定,只因……” 苏羽白伸出胳膊,快速勾住魏颉脖子,眯眼而笑,“我有要嫁的人了!” 魏颉和向阳几乎同时一惊。 向阳瞪大双目,望着那名身穿鲜红绸缎的年轻男子。 魏颉则盯着苏羽白的脸,愣在原地,向来口才极佳的他,此刻也惊得说不出话了。 苏羽白摸了摸头顶的那支玉簪,笑道:“这只簪子,就是我未婚夫送我的定情信物。” 向阳勃然大怒,喝骂道:“你这不知羞耻的臭女人,老子才是你的原配丈夫,你怎敢……怎敢与别人私定终身?你不怕天打雷劈吗?!” “杀掉了你向阳,我不就没有原配了吗?” 苏羽白言语间,两柄细小飞剑脱离雪白袖中,直直掠向前方。 两条通灵剑,一作深绿,一作浅绿。 名“竹间飞”和“枝上栖”。 这是苏羽白十八岁那年,用万里行宫独门御剑术,自行炼化成功的宝物,至今已陪伴她六年整了。 前冲之际,拔出腰间雪色佩剑白鹇,一剑狠狠劈出。 一股挟带紫雾真气凌紫氛的剑气,袭至向阳胸膛。 大黎国桃花剑客手里并无武器,不得已以手边的鱼竿为“剑”。 挡住紫雾剑气的刹那,疾速往后撤退,以避开两柄绿色飞剑的袭杀。 向阳已飘掠出二楼。 御风悬停在心湖上方,手握一根细细的鱼竿。 极长鱼线被再一次甩入了湖中。 往上一震。 数柄“水剑”上掠而起,不下二十剑,帮助剑客向阳抵御了苏羽白的竹间飞和枝上栖。 苏羽白从腰间抽出一柄外观极度美观的银白斧子。 此乃天庭玉蟾仙宫的圣物,传闻吴刚曾用这它伐过桂树,集合月精月魄月魂而成的无上宝物。 名为月涌。 被江河鬼神俞肥偷走后,由老剑圣嬴秋夺来,并转赠给了魏颉。 现如今魏颉与剑魔结下死仇,不再容得下此物,便把月涌送给了苏姐姐。 苏羽白尽力高抛那件神斧月涌。 霎时间,近水楼上空,满是银白色的茫茫月色,弥漫四野,挥之不散。 “天时”归入苏羽白所有。 深绿浅绿的小剑,在被月色光照后,剑上的杀力和攻速很明显得到了提高。 随后,仍占据地利的向阳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钓鱼小屋,被那个红衣裳的男子,用长剑摧烂。 魏颉把持青霜长剑,刃身上青芒如蛇,狰狞万状,仅仅挥舞数下,整栋二层的近水楼都已沦为废墟。 近水楼台先得月? 楼都没有了,你说月,该归谁? 红绸白衣,魏颉和苏羽白并肩悬停在半空。 向阳又是一次甩竿,又有几十柄水状飞剑,从心湖之中飞出,杀向那对在向阳看来,千刀万剐都不嫌多的“狗男女”。 魏颉往湖里注入一缕剑气,一震手臂,施展引水诀,一剑挑起满池湖水。 此等手笔,不亚于地煞境强者的全力一击。 饶是沧海凶神司徒鲛本人见了,都要惊得合不拢嘴! 月光下,一湖的池水,化成一条极其庞大的完整蛟龙。 此条水龙,阻挡住了向阳的水剑功势,然后迅猛无伦的冲奔向那位桃花剑客。 向阳惶恐至极,明白自己决计扛不下这条巨龙,连忙猛地抡动臂膀,以鱼竿长线震出一道剑机真力,对蛟龙稍加阻碍,拖延时间。 自己则着急忙慌的企图逃跑。 魏颉自然不会让他离开。 数柄通灵小飞剑齐出,瞬间封印住向阳身上好几个重要窍穴。 眨眼间,水势蛟龙冲撞至向阳的身躯。 滔天水浪重新入湖,与之一同摔落下方的,还有心湖湖主向阳。 魏颉把落汤鸡似的向阳从水中捞了出来,像死狗一般扔在了湖边。 “交给你来处置吧,这个姓向的家伙。” 魏颉淡淡道,“这厮给高氏当了狗腿,害得你没能见到父亲临终前的最后一面,害得你此生最恨桃花……实在罪大恶极,留着必是祸害,我都懒得多说什么,你自己看着办吧,当然你若要我效劳和不行……” 苏羽白面带浅笑,“小颉,我知道,你巴不得我快些杀了他,这样你就没情敌了对吗?” 魏颉难得的脸一红,扭过头去,“你随意,我不管了。” 苏羽白凑上去,弯下腰,对着满嘴渗血的向阳道:“向狗腿,你告诉我,大黎九大寨之首,镇魂寨寨主颜白衣,可还活着吗?” 向阳动了动嘴,旋即竟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道:“你管那个姓颜的活没活,怎的,你还想着复国不成?我告诉你,段氏王朝已经覆灭了,你爹黄雀真人的那座万里行宫也已经完了,什么都结束了,你苏羽白什么都……” 话没说完,苏羽白已然斩下手中白鹇。 刺穿了向阳的咽喉! 大黎第一美男子,桃花剑客向阳就此身亡。 苏羽白慢慢站直了身子,看向自己身边的男人。 悠然走到魏颉旁边。 把年轻人的脑袋掰正,直视自己。 双方对视着彼此。 呼吸绵长。 魏颉最先忍不住开口:“苏姐姐,你刚刚其实是在故意气向阳,所以才说……” 苏羽白二话不说,快速嘟嘴过去,和魏颉紧紧亲在了一块儿。 亲吻,仿佛是最有力的回应。 二人狂吻良久,和对方的嘴唇分离。 “你还觉得我在开玩笑吗?”苏羽白问道。 魏颉眨了眨眼,抿抿嘴唇,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苏羽白便又凑上去,怼着魏颉嘴巴一阵猛亲。 魏颉毫无反抗之力,只一味的享受。 身心皆是享受,如堕云雾,脚下已无实地。 体验感远远强过那日被盈盈仙子沈腰强吻。 再度分开后,苏羽白柔声道:“小颉,我喜欢你……准确来说,在羊入狼口初次相遇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你喜欢我吗?” 魏颉并未迟疑,点头道:“喜欢……我也喜欢你,那天在山谷里,见过你的微笑以后,我便一直在回味,你的笑容好甜,比任何东西都要甜,好想一辈子都能看着。” “那就给你看一辈子。” “好,那就一辈子……” “一辈子,你都要好好爱着我,小颉。” “若有违心,地灭天诛!”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四章 谪仙人 大黎国东部,香歌里拉。 这里有万里花海,也有一座万里行宫。 那座昔日的道门圣地,如今已是成了国师尤旺的修禅之地。 新任国君高元簪重佛贬道,故西南大地上,道教一脉受到了百年未有的打压,无数习道之士惨遭屠戮杀害。 其中作为大黎道统第一人的“黄雀真人”苏君希,更是被暮春禅师尤旺亲手害死。 万里行宫就此沦陷。 被迫改名为了“暮春寺”。 这天黄昏,一个十岁刚出头的矮小少女,手握两把菜刀,独自一个人闯入了暮春寺。 安装最新版。】 女孩儿显然不会武功,只知道一个劲儿甩动胳膊,浪费体力,用菜刀乱砍。 被一众看门的和尚用木棍好一通殴打后,满身尽是伤痕,口中流血不止。 但她仍不愿倒下。 即便身子颤颤巍巍,走路一摇一晃,宛如新生小鹿,她也在坚持前进。 为何要如此的执着? 只因她要报恩。 历史上为报一饭之恩去刺杀皇帝之人,被编入了《刺客列传》。 而这名小女孩所受的恩惠,可远不止一顿饭那么简单。 少女叫做于北冥,当年她家里的父母因为没文化,本想为之名字起做“于春花”,但其父忽然想到万里行宫宫主苏君希博学多识,便主动去求大真人赐名。 黄雀真人遂以“希君生白羽,共化北冥鱼”一句,为女孩起名,就叫于北冥。 据说真人自己女儿的名字同样也是出自此诗。 后来于北冥的父母染了疟疾,不幸早逝。 是苏君希帮忙安葬的女孩双亲,又给了于北冥一百多量沉甸甸的银子,让她得以安身立命。 今年于北冥十二岁,比苏君希的女儿正好小一半。 失去了父母,早在心中把黄雀真人当成再生父母的于北冥,今日要为大恩人报仇雪恨。 孤身入暮春寺。 双刀战群僧! 即使她知道自己此番必死无疑,那也无妨。 只要能为万里行宫出一口恶气,她怎样都无所谓。 大不了就下去陪自己的亲生父母!少女每往前走一步,身上就多挨一棍,每一棍对于这么一个小孩子来说,其剧痛,都绝对是难以想象的。 可她却能咬牙坚持,一步步前进。 所有寺庙僧侣,都在看这个家伙的笑话,甚至还有人在打赌。 赌她还能再挨多少棍。 赌她再走多少步就会倒地不起。 “你看他小腿肚子都晃成那样了,最多再吃一棍!” “呦,居然挺住了,这小妮子够硬啊。” “两步,两步过后,她必倒无疑!” “你看你看,她膝盖弯下来了,要跪下了,哈哈!” 就在少女即将软倒在地之时,一个红色身影极速掠至此间。 一位红绸剑仙来到于北冥身后,用体内的滚滚真气,为女孩儿疗伤。 身子尤为虚弱的于北冥,看着那个俊气无比的年轻人,试图开口,却被后者打断了。 魏颉温言道:“别说话了,体力都好生攒着,莫要白白浪费,且看我如何杀光这一群贼秃……” 魏颉将于北冥交到苏羽白手里。 自己则仗剑杀入了暮春寺。 展开轻功血魔幻影诀,年轻人的身姿已迅如魅影,出手之快,肉眼根本无法捕捉。 那些寺庙内的和尚,一个个连发生了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悲戚殒命,死得很惨。 指德、乌俱、羯罗、制咤,这四位尤旺大师的爱徒,率领庙里的众僧兵,力战剑仙魏颉。 魏颉如入无人之境,青刃芒气轻描淡写的挥甩,上百具尸体已横陈于地。 为首的四个贼和尚未出手多时,便已殒身在了青霜神剑的切割之下!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偌大一座“暮春寺”,已基本不剩什么活人了。 屠戮完行宫里那群“鸠占鹊巢”的僧人以后,体内被魏颉灌入足量青龙真气的于北冥,离开了这片全是死人的是非之所。 魏、苏二人此次来到香歌里拉,除了要杀一杀行宫内的秃驴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便是“取阵”! 大黎国极南秘境神裂山脉,那里有五大隐世不出的绝顶高手,作为神裂谷五大“界主”,五人均是天罡境。他们此生的职责,就是镇守那处“结界”,不让蚩尤的魂魄涌出人间,兴风作浪。 苏君希当初发明了一个法印阵法,为的就是用整座万里行宫的灵力,封印住当年九黎族战神蚩尤的元神。 这样一来,新的阵法启动,原本的结界不再需要,那么五位界主就可以抽身出来了。 只要有了五大天罡境强者的驰援,段氏复国就有希望了。 黄雀真人的良苦用心,天地可鉴,真无愧是道统领袖,一代国师!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去救人,就死在了尤旺的手上。 苏羽白从行宫里某处极为隐蔽的地方,寻得了父亲生前留下的法阵,准备和魏颉一同前往神裂山脉。 他们刚到道门宫殿门口时,在外边遇到了两个人。 男人与少女。 男人穿着一袭粉衣,中等身材,腰佩宝剑,气质卓越,面容之上既有书生的儒雅飘逸之气,亦有侠客的刚毅豪迈之势,端的是非比寻常。 少女套了一条茶绿色的宽松裙子,个头小小,体格很是纤瘦骨感,短发,发色浅红,根根皆顺滑,颈部、肩部、腰部、脚踝等部位,均有银饰,十分美观。 “阿春妹子,你原来还活着?!” 苏羽白见到了那名红发少女,极是雀跃的叫了出来。 那茶裙女孩儿脚步匆匆,奔至苏羽白面前,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那袭白衣,接着便小声哽咽道:“大姐姐,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魏颉感到迷惑,问道:“这位是?” 苏羽白笑道:“她是大黎前任国君段鹑的亲生女儿,太子段灵御的妹妹,段迎春。我爹乃大黎国师,阿春小时候经常来行宫里玩,我们已经认识很多年了。” 魏颉点点头,又抬头看向了那名粉衣男子。 前朝公主之所以能够还活在这个世上,前头的那人无疑功莫大焉。 “不知前辈如何称呼?”魏颉恭敬询问道。 腰间别着一柄宝剑的男子嗓音温和,缓缓说道:“在下姓谢,名心然。” 男人眸光炯然,眼中有神,如饿虎,紧紧盯着魏颉的脸。 魏颉闻言,却是大吃一惊,颤声道:“谢……当年名满天下的‘谪仙人’,居然还活着?!”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五章 心然赴死 谢心然,字太白,号“清闲居士”。 因其在诗文领域创下的巨大成就,以及那份潇洒出尘的风采,而被世人誉为“诗圣”。 年少号任侠,长成后怀才不遇,索性便拒不做官,一生逍遥江湖,浪荡终日。 而立之年接受过紫极宫天师授予箓纹的道教仪式,也算是一员道士。 也曾穷困潦倒,最落魄之时,甚至会去卖了爱剑“暮秋”来换酒喝,后来有钱了,便又把暮秋剑赎了回来。 其人过于仙气飘飘,甚至早年间还有过出海云游的经历,故江湖人传言,谢心然乃是天庭太白金星下世,所以又给他冠上了一个“谪仙人”的头衔。 谢心然这辈子最辉煌的时候,皇帝为其步迎,贵妃为其研墨,力士为其脱靴。 最放肆之时,则是天子呼来不上船,自言臣是酒中仙。 其生平至交,为同样“性豪也嗜酒”的杜佛,杜大诗人曾用“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一句来形容谢心然文笔之妙,并表示“心然文章在,光焰万丈长”。 乐圣魏嵇也是谢心然的追崇者,评价其为“然与古人争长,三字九言,鬼出神入。” 江州太守白符称赞谢心然为“诗中豪者”、“今诗执牛耳者”,“太白之作凌跨百代,古今诗人尽废。” 而谢心然自己,曾说过一句:“提笔前,云蒸霞蔚,我去见圣贤仙佛;提笔后,风清月白,天地鬼神来拜我。” 如此持才傲物的狂妄,无论才气还是心态,都确可称得上是“谪仙”! 魏颉一脸震惊的看着身前那名粉衣男子,“前辈,你……你不是已经在水中捞月而亡了吗?” 配着一柄精美宝剑的男子笑了笑,摆手道:“没有没有,那是我谢心然觉得世人对我的追捧太过累赘,故对外传出去的谣言罢了。” 魏颉兀自打量着这位“人间诗剑双绝”,忽然,腰间酒葫芦的盖子莫名其妙开了,清列酒水仿佛有了灵性一般,脱离葫芦,进入了谢心然的口中。 诗圣豪饮数口美酒,擦了擦嘴巴,脸上露出惬意表情,自言自语道:“喝酒前,我谢心然是凡间之人,喝了酒……嘿,这座人间,便是我谢心然的!” 魏颉任凭谢心然饮用自己的酒水,浅笑道:“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前辈,我这酒,味道如何?” 谢心然笑着点评道:“好酒,会须当饮三百杯。” 魏颉挺胸抱拳道:“多谢前辈夸赞。” 谢心然“嗯”了一声,捻了捻长须,问道:“你适才杀人所用的剑术,可是青帝的春神九剑?” 魏颉大感诧异,“是啊,前辈怎生知之此套剑法?” 谢心然眯眼微笑,道:“曾在天上的时候见灵威仰使过。” 魏颉皱眉,“天上?” 谢心然点了点头,缓声道:“我乃白虎圣域金德星官转世下凡。”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几人尽皆震惊。 魏颉更是双目瞪得极圆。 “百年前,天庭白帝自我贬谪下界,我作为五大星官之一,自家帝君走了,再无人有闲工夫管我,便日日夜夜饮酒作乐,和宫中仙女玩耍游戏,全然枉顾了仙家修行,被玉帝得知我的放浪行迹后,一气之下,也将我贬了下来。” 谢心然沉声道,“朝辞白帝彩云间,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也会被彩云之上打落下来,沦为一介‘谪仙人’。成为凡人后,我修为和记忆基本缺失,这一世,我只是谢心然,只是个会写几句破诗,会舞几套破剑的清闲居士。” “那前辈又是如何得知自己前世身份的?”魏颉好奇的发问。 谢心然继续道:“后来我以自创诗篇和己身剑道入了尘仙之境,霎时间心中澄明,对前世今生彻底了然,也就是那个时候,我被这一世的白虎帝君要求,必须销声匿迹于人间,不可再与任何人动手。” 魏颉咬了咬牙,恨恨的道:“嬴秋……” 谢心然有些惊讶,“对啊,嬴秋便是白帝今世的化名,你居然认识?” 于是,魏颉便把自己认识老剑神嬴秋的全过程,都讲给了谢心然听,最后还把木德星官鸢泠传授自己剑术的事情讲了。 谢心然得知嬴秋与魏颉有杀父之仇后,问道:“你既是大英雄魏魁之后,想必是个言出必行的好男儿,敢不敢在此立下一个誓言,他日无论如何,都定会问剑于白虎帝君?”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魏颉冷笑一下,“前辈这话未免太过多余,我魏颉此生誓杀嬴秋,不管他是不是白帝,我都一定会杀了他!” 谢心然叫出一声好,用力拍起了手掌,“你既有如此想法,那我便帮你一把。” 曾经有文人形容诗圣,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世。 这一刻,谢心然猛地暴喝一记,凌厉剑气伴着这阵啸声,自诗人嘴中飞出。 那些白金色剑道之气,迅速钻入了魏颉的胸膛里面。 “我已将我存的剑意都送入了你的意气台内,靠着这些剑道意气,替我斩杀嬴秋吧。”谢心然说道。 魏颉瞳孔放大,十分费解的问道:“前辈……你为何希望我杀了嬴秋。” 谢心然朗声大笑,“这世上还有比我金德星官更恨那老家伙的吗?没有了!若不是白佥主动下界当凡人,我现在仍在天上舒舒服服做我的神仙,哪儿用得着在人间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如果没有嬴秋,那我纵然回不去天庭,也能以陆地尘仙的身份逍遥人间,哪至于这般无可奈何?清闲是清闲了,还有甚么自在可言?” 魏颉沉默不语,盯着眼前的粉衣诗人。 此时的清闲居士谢心然,已不是什么剑客,只是个诗人而已。 谢心然脸上洋溢着自由的笑容,“我这一生,由乐极生悲,到悲中生乐,再到狂放不羁,无拘无束。世人都只认识到我的飘逸潇洒,可又有多少人知道,我谢心然昔年被贬谪之后的无奈?风流过后的孤寂?醉倒后的愁闷?我也是个凡夫俗子,我也有七情六欲,我不可能永远都保持着洒脱……挺可悲的,不,是太可悲了!和我同一时代的那些诗人都太可悲,太凄惨了!” “因为世间有个谢太白,所以诗文界,再无一人能排到更高的位置,所以我该死,唯有我死了,以后的天下文章诗句,才能真正欣欣向荣,才能有张太白、王太白、李太白出来。” 谢心然说着,一点点地盘腿坐了下来,“我为自己留下了一丝剑意,这些余货,够我兵解用了。小春,你过来。” 段迎春立刻依言走了过去。 谢心然坐于地面,看了看那名红发少女,嗓音温柔,“小春啊,我见你灵性绝佳,根骨超凡,这段时间一直带着你东奔西逃,现在我已经是个废人,以后你就跟着魏颉,让他保护你,知道了吗?” 段迎春眼中带泪,大力点头应道:“知道了,谢叔叔!” 谢心然伸出手,揉了揉小春的脑袋,又转而对魏颉说道:“我死后,请你务必把她安全无恙的带去镇魂寨,找到寨主颜白衣,这算是我的一个遗愿了。” 魏颉正色道:“晚辈定当不遗余力!” 谢心然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旋即震声大喊道:“大鹏飞腾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馀风犹可激万世,游扶桑兮挂吾衣。后人得之以传此,白佥亡兮谁出涕……” 诗圣的爱剑暮秋,瞬间飞离剑鞘。 长剑冲天而上。 然后直直坠下了人间。 眨眼光阴,已深深贯穿了太白的头颅。 这天,谪仙陨落,心然赴死!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六章 女人的那点套路 谪仙人谢心然自我兵解而死。 段迎春趴在诗圣的尸体上,好生大哭了一场。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若没有谢叔叔在身边照料,一次次带着小春逃离敌人追杀,单凭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根本不可能活到今天! 待阿春姑娘哭得差不多,魏颉在附近寻了个风水较好的地界,安葬了诗圣谢心然。 这夜,魏颉、苏羽白以及段迎春三人,在道门万里行宫里住了一宿。 第二日清晨,苏羽白孤身南行,带着那座可代替结界的法印之阵,前往神裂山脉,去给五位界主解除封印。 而魏颉,则带着茶裙少女段迎春北上,要去大黎九寨之首的镇魂寨,找那位寨主颜白衣。 临别之前,苏羽白又深情的吻了魏颉一下,把头上的那根镶金簪子取下,并正色言道:“小颉,你注意身体,一定要安全的等到我回来,下次再度重逢,我要你亲手给我戴上这根玉簪。” 一人南下,两人北上。 皆矢志复国! ———— 已出香歌里拉的地界。 二人来到了一座名为“黑山”的大山之中。 西南自古便有十万大山,这座黑山在十万大山,名气都可算得上不低。 魏颉花银子买了匹名贵好马,和段迎春同骑一马,缓缓行于山间。 “颉哥儿,翻过这座黑山,就能到‘白水’了。镇魂寨就建在白水的旁边!” 段迎春-情绪显然很是高涨。 魏颉调侃道:“阿春,你们这儿给山水起名字忒也不讲究,一个叫黑山,一个叫白水,那有没有蓝湖绿江之类的?” 段迎春想了想,“有啊。” 魏颉撇了撇嘴角,“当我没说。” “对了颉哥儿,你别喊我阿春好吗?那是大姐姐才喊的,我有个小名儿,叫‘虫虫’,我喜欢别人喊我喝这个名字。” “虫虫,这名字也行,好,以后都这么叫你。” 魏颉欣然接受了这一称呼,就像他同意被叫做“颉哥儿”一样,总归任何称呼都行,总也好过“大哥哥”那三个字。 】 段迎春拿出一袋零嘴吃食,那是一大包街边买的辣根,很便宜,量大管饱那种。 红发少女自己啃了几根后,又捏住一根,递到魏颉嘴边,示意颉哥儿也来尝尝。 魏颉没吃过此物,张嘴吃下去才发现,竟然出奇的辣嘴,啧了啧舌,叫道:“虫虫,你这东西半点香味也没有,跟干吃辣椒一样啊,哪儿好吃了?!” 段迎春吃完嘴巴里嚼着的辣根,“多好吃呀,有韧劲,而且也不怎么辣嘛,甚至还有点甜。” 魏颉无奈道:“我这人口味清淡,甚至有些偏甜,不喜辛辣,受用不了这等美食。” 段迎春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到一件事,兴致勃勃的问道:“颉哥儿,你会不会唱山歌?” 魏颉想了想,道:“就会一句,妹妹你坐船头哦,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段迎春笑得合不拢嘴,“我也来一段,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连就连呐,你我相约定百年,相恋只盼长相守,奈何桥上等千年啊……” 魏颉拍手喝彩,“好听,这山歌唱的,味道太正了!” 魏颉不由得想起曾经也在山间唱曲儿,引来了彩蝶飞绕周身的滇戏天才许灵霜。 此刻年轻人只觉得,虫虫姑娘的嗓音相比小霜儿,倒也并未逊色多少,甚至还另有一番别样风情。 毕竟滇戏,本就是从大黎国传入的中原,论起山歌民谣,这里足可算是发祥之地。 段迎春不再唱歌,转移话题,小声问道:“话说颉哥儿,你与大姐姐是怎么在一起的呀?” 魏颉脸露微笑,“这个说来话就长了,简而言之,大概就是有一次我遇到了生命危险,你大姐姐出来救下我的性命,嗯……不止一次,后来她还救了我几次,当然我也救过她。” “哦,我懂了,你们互相都有救过对方,于是暗生情愫,就爱上了对方,对吗?”段迎春若有所思的说道。 “对咯,你这小丫头还蛮聪明,不该叫虫虫,该叫聪聪才对。”魏颉不禁开口表扬。 “那……颉哥儿,你怎么知道你对大姐姐的是喜欢,而不仅仅只有感激呢?” “什么?” 魏颉听得段迎春这话后,立时愣了一下,“什么叫只有感激?” “就是完全撇开那些救命之恩,你还会不会继续喜欢大姐姐?” 段迎春扭转上半身,注视着魏颉的眼睛。 魏颉稍加迟疑思索,茶裙少女继续道:“会不会是因为大姐姐在颉哥儿需要陪伴的时候,一直都在,所以颉哥儿觉得大姐姐就是那个命中注定的人?” 魏颉拧着眉头,语气有些严肃:“你别这么讲,苏姐姐她身上有很多优点的。” “比如?” 段迎春歪着小脑袋,“除了长得好看,武功够高以外,还有其他什么优点吗?” 魏颉正打算说话,红发小丫头又道:“我记得小时候和大姐姐玩,她跟我讲过,以后若是成了亲,她要当一家之主,要比丈夫还高出半个头,这样的性子,恐怕是不太能当个贤妻良母……对了,你们已经定好婚期了么?” 魏颉摇了摇头,“还未定过这个,其实我与苏姐姐才刚确定恋人关系,现在定这个,会否有些太早了?” 段迎春连忙道:“不早了不早了,成亲可是人生大事,一定要早早的操心起来,你这个做丈夫的,要考虑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娶她,而她将来,又会不会是个好的妻子,能不能听你的话,乖乖待在家里相夫教子,洗衣做饭……” 魏颉苦笑一下,“洗衣做饭,这些粗累脏活儿,只怕苏姐姐是做不来的,相夫教子估计也差些火候,至于听不听我的话,你大姐姐她一贯要强,自己别提多有主见了,我的话,顶多能做个参考,要她全都听从我的命令,并依照我说的去做,那可当真是天方夜谭了。” 段迎春眯起眼睛,笑道:“对嘛,她可是你未来要过一辈子的人啊,结婚那么大那么重要的事情,不想清楚怎么可以?颉哥儿,我感觉,我若是个男儿,娶媳妇儿定要找那种小鸟依人,对老公百依百顺类型的姑娘,比如我这……” 这时候,有一阵女子的“哎呦”声传了过来。 马背上的魏颉往声音所在的方位看去,只见那边一棵大树底下,靠着个正在揉脚踝的红衣女子。 那名女子一边揉脚,一边嘴里不住的叫唤着,显是疼得不轻。 魏颉自然一下子便想起了昔日,在赤霞山间遇到的奸滑歹毒之辈卢小倩。 因为当下的场景过于相似,年轻人不由得有些心痒难耐,咬了咬牙,暗道:“女人的那点套路,这是又要来一遍了?”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七章 国运 魏颉心生火气,从马背之上翻身跃下,抽出腰间的青霜剑,快步走进了过去。 来到那女子的面前,用青刃长剑指着她,大喝道:“哪里来的女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那红衣女子生了张瘦长的脸蛋,五官倒也精致漂亮,此刻她瞪大眼睛,一脸震撼的望着魏颉,嗓音明显发抖,“我,我叫余情,本,本来就住在这黑山之上……” “哼,余情?老子还叫未了呢!” 魏颉厉声道,“是不是真名啊,给我老实点,敢有半句假话,我把你的脚砍下来!” 红衣女人大感惶恐,连连摆手,“别别,大侠别砍我脚,求你了……” 魏颉严肃道:“不想断脚的话,就如实告诉我,你为何会出现在山间,又怎么会脚受伤了?是不是故意演出这么一幕来骗我,好趁我疏于防备,给我来个突然一击?” 安装最新版。】 余情叫苦不迭,忙解释道:“大侠你误会了,哪儿有的事!我听从姥姥的安排,下山来收集药材,不期山路坎坷,我不慎扭到了脚踝,这才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本就不认得大侠,又岂会蓄意加害?” 魏颉想了想,发现她说的确也有理,自己未免有些过于草木皆兵了,于是便改换一个心平气和的语气,道:“原是如此,那想来是我错怪你了,莫要见怪,只因我曾经有被一名同样穿着红色衣裳的女子诓骗过,受害匪浅,故而心有余悸,抱歉,抱歉!” 说着弯腰下来,把手搭在余情的脚踝处,用本命青龙真气为其疗伤。 这会儿功夫,红发少女段迎春也走了上来,她上下打量了余情一通,以极快的速度凑近,一把掀开了后者的衣服袖子。 只见余情右手小臂处,赫然有一个模样极其古怪的彩色纹绣,其形状,便好似是无数只狰狞异兽结合在一块儿的样子。 “是‘百鬼夜行印’,你果然是黑山老嬷的人!” 段迎春大声叫道,“颉哥儿,你要当心,这女人断非等闲之辈!” 余情瞬间脸色大变。 魏颉用剑尖戳着余姓女子的咽喉,十分迷惑的问道:“何为百鬼夜行印?” 段迎春正色道:“那是一种专门纹在胳膊上的小型法印,极为稀有,一旦印章生效,漫山遍野的毒虫蛊物都将归她操控,要多难缠有多难缠……颉哥儿,你快封住她的哑穴,不可让这女人念诵半句口诀!” 魏颉忙依言出手,用指力封印了余情的声穴,稳妥起见,还把后者身上其他地方的几处穴道都给封了。 “你刚刚说的黑山老嬷是何人?”魏颉又问。 段迎春搓了搓手,“她是我们大黎国第一有名的魔头,本名付瑶琴,因坐镇黑山,故世人都称她为‘黑山老嬷’。这个老太太修为高强,尤其擅长炼毒制蛊,早年间爱慕镇魂寨寨主颜白衣,百般追求,被颜寨主给当众拒绝后,那个老女人一心复仇,于是堕入了魔道,杀人无数。黑山之上有老嬷,白水之旁有白衣,一白一黑,一正一邪,天下皆知。” 魏颉皱着眉头,紧了紧握剑的右手,“这黑山,离白水如此之近,若是那黑山老嬷意图为祸作乱,只怕要有大量无辜者白白丧命啊!” 段迎春点头道:“是啊,据说是因镇魂寨颜大寨主实在太强,那个老太婆出于忌惮,这才从来没有下山侵扰过,当然还有种说法,他们觉得可能是………” 魏颉微微一笑,“我知道,他们猜想,有可能是那个付瑶琴,还对颜寨主余情未了,对不对?” 段迎春重重点了点头。 魏颉转而看向那个浑身动弹不得的红衣女子,肃然道:“你,现在带我们去见你姥姥,记得给我老实点!胆敢耍滑头,我保证一下子就让你去死……” 语罢,魏颉猛一挥剑,罡气自余情头顶上方堪堪擦过。 霎时间,那颗大树被切割为了上下两段,轰然倒下。 那道剑罡但凡再往下几寸,红衣女子的天灵盖就被硬生生削下来了! “乖乖带路,听懂的话就点点头。”魏颉沉声道。 余情如小鸡啄米般点了几下脑袋。 ———— “啊——” 大魔头黑山老嬷因身子剧痛,而发出了一声惨烈巨吼,状若疯魔。 这位本名付瑶琴的龙钟老太,身穿一件纯洁白衣,无袖,露出两根干枯若柴的手臂。 此时的黑山老嬷,身上被数柄细小飞剑扎中,紊乱不堪的剑气在其体内侵绞,于大周天内肆意游走,实在令人痛苦万分。 白衣,已被鲜血完全染透! 看着姥姥眼下这副痛不欲生的悲惨模样,身为晚辈弟子的余情心如刀割,但奈何周身窍穴被封,只能眼巴巴的干瞅,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大黎第一女魔头付瑶琴以心意驱动法诀,右臂上的百鬼纹印登时焕发异彩,成千上万只小虫涌入屋内,飞至了老嬷的衣服之上。 那件沾满血迹的白衣,很快便被覆盖成了黑色。 黑山老嬷着百虫黑衣,蓦然大喝一声,白衣上的那些黑虫被老太太用真气炼杀殆尽,不下万只小虫死后的尸骸,以及虫体内部的毒素凝聚起来,化成一股极为可怖的黑气。 付瑶琴通身上下已尽是黑雾状,她那老迈嗓音缓缓响起:“白衣,这股‘煞气’本是用以将来,我向你复仇之用,但今日为了对付这小子,我不得已提前用了出来……” 黑山老太太声音骤然提高,“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了我,害得我颜面尽丧,此仇不报,我付瑶琴誓不为人!颜白衣,你这有眼无珠的家伙,你辈子不得好死!” 那一团黑气徐徐升起,来到屋内顶端。 魏颉一身显圣元魄,整个人笼罩于阳神金光之中,单手把持青霜,芒蛇若青龙。 金光,猛地砸向了上方中的黑雾。 一撞过后,付瑶琴的尸体摔落在地上。 致命伤在于眉心的一剑。 魏颉则被黑色煞气覆遍了穿有红绸的身子,脚步一晃,站立不稳,也摔在了地面。 竟就这样丧失了意识! 段迎春见状大惊,慌忙跑步上前,在确认魏颉只是昏厥后,少女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牌。 此为大黎国段家皇室的传国印章。 上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虫鸟篆字。 只要这一玉制印章还在,段氏气数便未有断绝。 前王朝公主段迎春,慢慢的把玉牌搁放在了魏颉的额头。 牌上有淡淡气机飘出,钻入了年轻人的身体内部。 “此乃我大黎的‘国运’,颉哥儿,你一定不要有事……” 段迎春暗地里衷心祈福,万求魏颉平安。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八章 杯酒送兵权 魏颉吸收了大黎国国运,那股磅礴气数,成功压制住了黑山老嬷的“煞气”。 过不多时,年轻人清醒了过来。 段迎春见颉哥儿睁眼醒转,立时大喜,把自己适才以镇国玉牌赠送气运救人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 魏颉深感少女恩情,一把抱住了虫虫,激动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段迎春待在魏颉的怀里,只觉得被揉进了一团棉花,极是舒服,美滋滋的笑道:“颉哥儿,你身子真暖和。果然男孩子的怀抱里是最暖的,大姐姐身体就冰凉凉的,她将来嫁给颉哥儿,只怕暖不成被窝了。” 魏颉听得此言,忽然感到有些尴尬,男女授受不亲,于是松开怀抱,轻声道:“那多半是你大姐姐生来体寒,以后用中药好生要调理一下就行了。” 段迎春微微嘟嘴,道:“结婚的话,我觉得最好,还是要找个不体寒、体虚的,这样生出来的孩子才健康,无病无灾,否则只怕……” 魏颉不再理会虫虫的言语,开始尝试着御动周身那股子崭新的“黑色煞气”。 这股真气包含了付瑶琴爱而不得的怨气,还有千百种毒虫死后体内的尸气,两者叠加,煞之极矣。 魏颉意外发现,只要是在调息此种煞气的时候,自己头脑中的那阵“杀意”,就会变得异常浓烈,甚至有些难以自控,这可并非什么好的兆头。 毕竟魏颉曾经历过一次“走火入魔”,滋味着实难受,他这辈子都不愿再来一次了。 正欲封印此气,忽然心生一念,魏颉走至浑身窍穴被封的余情身旁,一掌贴合了红衣女子的胸膛,从掌心逼出了些许黑山魔气。 果然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此种异样真气,和苏羽白的“凌紫氛”颇有相像,都可对蛊毒类的物事产生强烈压胜效果。 余情右手小臂处纹的那个百鬼夜行印,很快就被真力镇压,再也不具备效用了。 既然这女人再无危害,魏颉便好心解开了余情身上的穴道,放她离去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 一把火烧了黑山山道:“各有千秋吧,黄龙酒胜在绵长醇厚,颜伯父的百果酒,则好在营养丰富、入口香甜,都是好喝至极,晚辈也品不出个高低来。” 颜白衣顿时哈哈大笑,神情无比畅快,转头对坐在自己身边的段迎春道:“春儿,你的这个颉哥儿真会说话,我喜欢!” 又双手捧起一个酒碗,“来,魏贤侄,伯伯再敬你一杯,就敬你年少有为,二十出头便有凝丹境的仙品修为。” 魏颉举碗回敬,喝完后咧嘴笑道:“晚辈不过是运气尚可,勉强给捞到一个六阶的修为境界而已,区区空中楼阁,底蕴浅薄,远谈不上仙品二字,跟颜伯父稳扎稳打的八阶天罡境一比,那是天上地下,差之远矣了!” 】 魏颉这话当然还是在自谦,他虽只有凝丹境的修为,但内力真气的储备量,足可与天罡境修士相媲美。 而今吸收了诗圣谢心然的剑意和黑山老嬷的煞气,境界更是直逼七阶地煞境,天底下似他这般底蕴扎实的习武之人,恐怕是绝无仅有,万中无一。 “本身修为不浅,却仍是这般的低调谦逊,再加上面容长相此等不俗,嗯,也难怪也小羽会喜欢你。甩开向阳那个小王八蛋一百条街了,哈哈!” 颜白衣饮了口酒,“魏贤侄,你可曾带过兵马?” 魏颉摇了摇头,应道:“不曾,但晚辈自幼熟读兵书,对行军部署,倒也略有心得,算不算门外汉,还要视情况而定。” 颜白衣“嗯”了一下,摸了摸胡须,缓声道:“那好,既然贤侄有这个能力,那我这个做叔伯长辈的,不妨就送你点兵来带带,三……五千够吗?” 魏颉嗓子眼里含有一口酒,此刻险些当场喷出来,瞬间瞪大了眼睛,震声问道:“五,五千什么?!” “人啊,还有马,我准备把五千骑兵交给你,够不够?不够还有。” 颜白衣笑意融融,眯眼说道。 魏颉登时被惊得合不拢嘴。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竟然真的有“杯酒送兵权”的天大好事,发生在了自己的头上!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九章 扔了吧 “我们大黎国,共有九大军事重镇,分别名为镇魂、九幽、虎狼、玄冥、金仙、罗王、冲天、铁骨、伽蓝。” 颜白衣缓缓道,“高元簪那恶贼篡位以后,除了我的镇魂寨,其余八寨,全投靠了高党,一个两个,都给姓高的当了奴才狗腿子。上个月,我终于杀出包围圈,成功收复了金仙和虎狼两大寨子,反高势力又有了更多的支持。” 魏颉端坐在东首处的位子上,洗耳恭听。 “过几日,我打算发兵前往罗王寨,但那玄冥寨寨主张雷音生性狡猾,唯恐那厮趁我带队离去,便趁虚而入,偷袭镇魂寨。但若是我抽身去攻打玄冥寨,又将错失打掉罗王寨的最佳时机,一旦被罗王和冲天两寨联合起来,那么下次再想去打,可就有些困难了。” 颜白衣朗声道,“为此我近段时日,一直在焦头烂额,反复思量取舍,却总难决断,搞得觉都睡不好。想不到天可怜见,现在我有了魏贤侄你,这件事,好像变得有破局的可能了!” 魏颉低头思索片刻,抬起头,问道:“颜伯父的意思是,让我率领五千骑兵,前去玄冥寨,对付张雷音那狗贼,这样伯父你便可以放开手去攻打罗王寨了,是这样吗?” 颜白衣大喜,仰头狂笑一阵,竖起大拇指,盛赞道:“不愧是英雄之后,果真睿智无比!都用不着我专门说,一点就能明白,和聪明人聊天,就是舒服!” 魏颉微微蹙眉,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开口道:“只是颜伯父,晚辈从未真的带过兵马,这等攻伐军镇的大事,一旦失败,损失异常惨重,我担心……” 岂料颜白衣大手一挥,豪言道:“无妨,区区五千人马而已,我颜白衣这点儿家底还是挥霍得起的。纵是真的败了,就当我拿这五千骑兵给张雷音寻了次晦气,若你魏颉赢了,哈哈,这点兵,就算是我给你以后,和小羽成亲时候的份子钱了!” 魏颉见大寨主竟如此慷慨,心中激动万分,忍不住“噌”的一下从位子上站起。 红绸年轻人腰杆挺直,双手抱拳,震声道:“多谢伯父这般抬爱,魏颉虽死莫辞,定当尽力而为!” “小意思,无需多谢。” 颜白衣笑道,“来,贤侄,咱们接着喝酒!” “喝!” 在镇魂寨里的第二日,魏颉换上了一身碧青色长衫,拿上颜白衣赠送的虎符,动身前往虎狼寨,去提属于他的那五千骑兵。 ———— “他奶-奶的,这量够多,毒死一头大象都绰绰有余了。” 虎狼寨寨主袁胜仙生就一副狠人模样,“你说颜寨主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让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子来管我们寨子,还把寨里的那么多骑兵都给了他?” 寨主的一员心腹周龚满脸谄媚,道:“大王,我都听说了,那个小王八蛋,是颜寨主的侄子,没甚本事,就靠着一层亲戚关系,这才给他骗来的这兵权。” 袁胜仙用力一敲桌面,鼻子出了口气,骂道:“直娘-贼,老子这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托亲戚走关系的小白脸了,纯纯的废物!” “可不是嘛,那个姓魏的,就是一废物。”周龚同样厉声骂道。 “老子从来没服过谁,就算是颜白衣,也只能让我‘半服’,半服你懂吗?就是一半服了,还有一半,打死都不服!” 袁胜仙咬牙道,“要让我去听从一个二十岁小毛孩儿的命令?做什么春秋大梦呢!那小子牙长齐了嘛他,就敢来带兵?还去打玄冥寨?张雷音一根手指就碾死他了,打个屁!” 袁胜仙拿起酒坛子,端看了一会儿,“白涎液,用了上百种毒虫的体内毒素酿造而成,无色无味,谅你见多识广,也决计察觉不出来,不知不觉就死在酒桌上了……周龚,你知我为何会舍得用此等猛毒来害他?” 狗腿子周龚想了想,“是怕颜寨主怪罪下来,不太好交差?” 袁胜仙眯眼而笑,“你小子,果然脑子好使!不错,我之所以舍得用出此毒,就是为了悄无声息灭掉那个姓魏的家伙,让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莫名其妙的死去。到时候我们就说是不幸遭了歹人谋害,出师未捷身先死……哈哈,哈哈!” 袁胜仙正兀自洋洋得意,忽有小兵入屋快报,一进来就跪在地上,高呼“大事不好”。 袁头领紧皱眉头,喝道:“慢慢说,什么大事不好了,急个屁啊!” 那小兵浑身战栗,抖抖索索,连囫囵话都说不清楚。 袁胜仙勉强听懂了此人的话,原来是要让自己去城头上一看究竟。 虎狼寨大寨主的心情,顿时变得不佳,一下子从座位上站立起来,没好气的说道:“若不是什么大事,看我一会儿不抽死你!” 安装最新版。】 袁胜仙怒气冲冲,快步走出大堂,在周龚的陪同下,来到了城头之上。 登时目瞪口呆,骇得眼珠子险些落地。 只见城门以北的方位,黄沙滚滚,尘土遮天蔽日。 有不下千头野兽,奔着寨子这边奔袭而来,如若一阵兽群之潮,拍岸而来。 止不住,完全止不住。 因为那些野兽全部都极其凶猛,根本无办法阻挡它们的冲奔势气! 虎、狼、狮、豹、犀、象、熊…… 凡世上的西南野兽,无不聚集于此。 气势无比浩荡。 场面异常震撼人心! 而且最恐怖的是,在那群狂冲向寨子的野兽大潮之前,起着领头作用的,有一个穿着青衫,脚踩飞剑,持续吹奏玉笛的年轻人。 袁胜仙望向那位独自吹笛,御剑而来的青衫剑仙,想起了那个凌驾于世间万兽的无上生灵,神兽青龙。 灵兽之贵者,莫贵于青龙! 那是青帝灵威仰的本命坐骑,高高在上,尘世所有兽类,都要低于青龙一头,受其驱策奴役…… 那袭青衫到底是什么来头? 很快,袁胜仙便知道了那个年轻人的真实身份。 “城头上的,是袁寨主吗?我叫魏颉,是颜伯父介绍我过来的,烦请寨主把城门开一下,我好把这群野兽放进来啊!” 御剑乘风之人,正是虎狼寨五千精骑最新统领,大禹王朝狼煞将军魏魁独子,颜白衣的“侄子”,魏颉。 他吹奏悠悠笛音,施展秘诀灵犀语术,将虎狼寨方圆百里内有一头算一头,虎豹豺狼、山魁熊象通通召唤了过来,用作扩充军营力量。 眼看偌大一座城门就要被“兽潮”冲溃,袁胜仙火烧眉毛,忙吩咐打开大门,放那群疯狂的野兽入城。 “多谢袁寨主行这个方便!” 青衫剑仙大声致谢,踩着飞剑,御兽进入城寨。 袁胜仙沉沉叹了口气,眼神死寂,转过身子,对站在旁边的周龚说道:“把那壶毒酒扔了吧,咱们就别自寻死路了……” 这天,魏颉亮出颜寨主的虎符,顺利入主虎狼寨,拥兵五千铁骑。 千头野兽亦归其所操控。 不日即要发兵玄冥寨。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章 大破玄冥寨 墨家地下机关城。 城中,一共有三十六位干部、七十二员校尉,如今三十六干部中,排行第一的“天魁星”,是个姓万名纶,字文煌的青年男子。 作为墨家巨子以下,地位最高者,万纶在机关城里拥有近乎绝对的权威。 任何新型机关,都要经过他审核通过方可运行。 任何重罪刑犯,都要得到他点头许可才能处死。 因为有了万文煌,这座暗无天日的地下城,死亡率大大下降,而机器运转的效率,却得到了大大的提升。 宛如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每日正午时分,魁星大干部万纶,总是十分亲民的与城中奴隶们一同用餐。 虽然和劳工们相比,万纶吃的东西明显要健康丰盛许多,但也正因为有了万老大的存在,城里众人的伙食和往日一比,实在要好了太多,至少终于能把肚皮填饱,不用再忍饥挨饿了。 生存下去的几率直线上升! 这天晌午,披穿着机关甲“日月长”的万纶,正在津津有味地享用午饭,忽有一个长满花白头发的中年奴隶,快步朝他这边奔了过来。 万纶以为这家伙要对自己不利,立时抽出腰间的天下第五大名刀“破阵”,挡在胸前,厉声喝道:“你要干什么?!” 怎料那奴隶只是跪倒在地,嗓音哽咽,他大叫道:“万老大,你是英雄,大英雄啊!你就是我们的太阳,如果没有万老大,我们这群人估计早就全饿死了!” 附近几个戴着笑脸面具的黑衣人大步冲来,提起鞭子就要打人,被万纶及时制止了。 】 万纶一脸悲悯,沉默不言,从自己饭碗里拣出一块新鲜排骨,慢慢递了过去。 那人接过如此肥美的排骨,馋得眼睛泛光,狼吞虎咽就把肉吞入了腹中,险些连骨头都吃到肚子里面。 形同一条饿惨了的老狗。 万纶看着这中年人此刻的模样,不由想起了往日,自己还是地下劳工时候的悲哀惨状,心生愁绪,长叹了一口气。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弱小。 他很明白,自己能做得不多,让那些苦力们的日子稍微好过一点儿,就已是万纶的极限,再多,就真的没那个能力了。 毕竟这里乃墨家的地盘,享有最高权力的领袖话事人,不是他万纶,而是“巨子”舒壶。 那位梦想着当女皇帝的地下机关城城主。 万纶知道自己不过是舒大城主的一枚“男宠”,如今的特权和身份,都是舒壶赏赐的,一旦哪天失了宠,跌落神坛,那么等待自己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万文煌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黑色镯子。 这镯子在巨子手上也有一个,内设某种小型机关,很是精致,同时也具备绝强的杀力。 名叫“子母碎尸镯”,一旦万纶和舒壶相距超过一里,母镯不会有事,但是子镯却会瞬间爆炸。 不单单是断掉一条手臂那么简单,万纶整个身子都会被炸成碎片,死无全尸。 该机关的威力之巨,足可瞬杀一个脱俗境的强者,纵是凝丹境高手被波及,也难免要受到重伤! 万纶深知自己在城主看来,其实跟一条狗没太大区别,如果姓舒的真有把他当人看待,又何苦在其身上套这么一个镯子来加以约束? 这等屈辱,对于一心想在世上活下去的万纶而言,倒也不是不能忍受的事情。 舒壶作为当代墨家圣人,对气数这一学说也颇有研究,前段日子,她意外推算出来,有某位强敌在找寻地下机关城的所在。 为了不暴露位置,墨家巨子勒令停止了一切超大型机关的运行,强行将整座城池的气机隐匿起来,防止被人发现。 连素来狂妄的舒壶都如此忌讳,那个所谓的“强敌”想必当真是强之极矣了! 万纶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柴,若没有那套机关甲和名刀破阵,他压根就不具备防身自保的能力,躲在地下城池当中,倒也不失为一种安全的选择。 现如今腕部被套了个类似炸弹的物事,就更加没理由出去了,好好待着吧。 已是三十六干部之首的万文煌窃以为,自己这个窝囊废,恐怕多半要在这墨家机关城里住到死了。 他当然也向往着仗剑天涯,游侠江湖的快意生活,可奈何事实不遂人愿,自己哪儿都去不了,除了给巨子大人当当“宠物”以外,什么事都干不成。 万纶自卑的认为,舒壶养的那条哈巴狗,自己的身份地位与之比较,其实也差不太多,没高出多少。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狗用不着喂人食罢了。 每日过着像狗一般的生活,万纶愈发思念自己的那位义弟魏颉了。 自己在这里当“奴隶头子”,好义弟最近过得如何?是否逍遥快活,可以天天纵横江湖,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在挥手把那个中年劳工赶走后,万纶又开始一个人扒饭吃。 吃着吃着,男子嘴巴不禁发酸,眼眶变得红润起来。 又瘪了瘪嘴,有豆大的泪珠从眼中掉落,泪洒饭盒之中。 万纶一手端碗,一手拿筷,边哭边自言自语:“贤弟啊,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你大哥我,这辈子算是废了,你要给我挣出点名声,风风光光的……” ———— 玄冥寨寨主,因对待手下极其残忍,而得了个“扒皮将军”绰号的张雷音,满脸匪夷所思,瞪大了两颗眼珠子,冲着前来报信的两名兵卒,斥问道:“一派胡言!粮草怎可能被全烧了?又不是天干物燥的时节,哪儿的火?!” 一名兵卒始终低垂脑袋,不让人看清容貌,而另一名士兵则诚惶诚恐的说道:“将军,多……多半是有人长期卧底在我们军中,趁看守不备,把粮草给烧光了!” 张雷音兀自动怒,忽然又有一兵冲了进来,大喊道:“张将军,南面城门快扛不住了!” 张雷音不可思议的发问:“放你娘-的稀屁!敌军不是从北面攻过来的吗?南门怎会扛不住的?” 那前来报信的人嗓音哆嗦,“北面只有两千铁骑,南……南门现在有三千敌人,全都是骑兵!” 张雷音几乎快要崩溃,一屁-股坐在了位子上,神情恍惚。 粮草已无,如今就算是撤退,又能退到哪里去? 此时,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小兵抬起了头。 露出一张极为年轻俊美的脸庞。 那人笑吟吟道:“张寨主,你的那些粮,是我派人挖地道烧掉的,没想到吧?” 张雷音顿时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那个年轻人,正是虎狼寨新一代统领,众骑兵之主,魏颉。 魏颉挺身立在张雷音面前,两只手负在背后,朗声道:“不错,北门的两千人不过是诱饵,吸引你把主力都聚到北面,这样南城门口就空虚下来,可供我军长驱直入了。” 张雷音汗流浃背。 魏颉缓步走至了张大寨主身边,弯下腰,帮着张雷音擦了把额头上渗出的汗水,继续悠哉说道:“西门处我已囤了上千头野兽,你的那些兵,见西面城门出不去,便只能悉数往东门出逃,你猜结果会怎样?” 张雷音的心情已彻底崩溃。 魏颉伸出一只手,那只手掌,在张雷音鼻子前,慢慢攥紧成拳头,年轻寨主咧嘴笑道:“会是全部遭擒的下场。” 年轻人一拳递出。 张雷音的那颗脑袋顷刻间被拳罡轰碎,死得悲惨绝伦。 接下来,战况果真如魏颉所预料的那样,玄冥寨众兵皆奔东而逃,不幸尽落陷阱,无一不被生擒。 魏颉这辈子第一回带兵打仗,就以兵法战胜了老奸巨猾的张雷音,大破玄冥寨。 立下了莫大的功劳!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一男一女皆大风流 侠盗公冶锦正式宣布造反。 和好兄弟“草头麒麟”高冢一块儿,集结了数千民兵,揭竿而起,以杞县五里河一带作为最初根据地,宣誓对抗大禹朝廷。 公冶锦为将军,高冢为都尉。 他们下一步的计划,就是自立为王,建议新的政权。 公冶锦之所以胆敢如此迅速的起义,除了资金充足这一个原因外,还有一点,那就是西楚的复国。 燕鸣关守将楚瀚老将军,真实身份居然是楚国皇帝燕横雄长子,国姓为燕,本名“燕河”,现改名为“燕瀚”,拥有皇室贵族血统。 原来当年天下第一杀手,“白昼幽灵”柯卿从楚国皇宫里偷出来的那个孩子,根本就是燕河本人,宫里的太监早就来了一手“狸猫换太子”的计谋,保住了燕氏血脉的长存。 燕瀚带着他的儿子燕涿,隐忍了多年,以楚为姓,而今总算不再低头,高举西楚复辟的大旗,短短半个月,几乎半个长安道都被燕老将军收入了囊中。 所率兵马,都是他在燕鸣关家中地下偷偷积攒起来的,复国所用的军需武器,也都是在地窖里小心翼翼打造出来的,如今毫无保留,通通用以光复祖国。 燕瀚自封“楚王”,儿子燕涿封为“扛鼎侯”,父子齐心,誓要灭了大禹王朝! 公冶锦看准这一宝贵时机,借着天时地利人和,自称是西楚遗民的后代,对外则光明正大的打出了“楚虽三户,亡禹必楚”,以及“大楚兴,公冶王”的口号,说要伐无道,诛暴君,天下苦嬴久矣。 甚至他还准备等到根基足够扎实,就把政权名称起做“公楚”,即为大楚的延续,新一代的楚国,新一脉的皇族。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自己这个公楚之王,王号“百胜”,取百战百胜、战无不胜的意思! 凉州先反,之后又是西楚复国。 现在连农民起义军都已冒头。 中原,烽烟四起。 已注定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这座人间,要沦为一片修罗场了! ———— 老凉王马朗之子,绰号“锦衣虎胆”的马茂陵,现今已自取封号作“西凉王”。 西域梵罗国君,此时已成“西域共主”的秋薪,和年轻凉王马茂陵,在黄沙遍野的犀羌大平原正面决战。 马茂陵到底还是年纪尚轻,中了秋薪的包抄合围之计,凉兵被娆君围困,陷入极大的危机。 好不容易破出必死之地,却已是损失惨重,西凉王不得已撤军,被迫东奔,大队人马径直重返本部基地。 甲天下的凉州大马,第一次遭到如此重挫,没了势如破竹的无敌气焰! 大量西域土地被共主收服,万人臣服于梵罗之王,无人不识秋薪的雷霆手段。 西域,开始反攻中原。 ———— 世间不太平,皇宫大院里却仍是歌舞升平,日夜不寐。 宰相祁密死后,天子嬴勾终于再无半分约束,彻底放飞自我,索性连早朝都不愿上,奏折全交给信得过的大臣们来负责,自己什么都不管了。 只顾着陪伴自己最为心爱的女人,那个生就玉颈丹唇狐狸眼的极美女子。 杨丽质,天生丽质难自弃的“丽质”。 帝王寝宫内,嬴勾和皇后紫荆恩恩爱爱,芙蓉帐暖度春宵,在一番云雨过后,小皇帝提出想要下围棋,看一看自己的棋力有无长进。 有个年幼宫女,在旁边给天子倒茶的时候,紫荆皇后杨丽质随意瞥了一眼那丫鬟的细手,娇声说了一句:“这妮子的手,长得可真漂亮。” 岂料就是这么一句,不过二十几岁的年轻皇帝居然大手一挥,下令把婢女的两只手都砍了下来,以此来讨皇后的欢心。 集后宫佳丽三千恩宠于一身的紫荆皇后,提出想和陛下出门走一走,舒缓心情,嬴勾欣然答允。 两人在宫中四处散步时,杨丽质表示今年的桃花开得真是好看。 嬴勾又命令宫里的太监们,把所有桃树上开的花瓣全采摘下来,一瓣不留。 皇后当时一惊,问陛下你可舍得? 皇帝摸着杨丽质的脑袋,柔声笑道:“区区一些不值钱的桃花而已,这万里江山都是朕的,而朕,是你的,你说想要什么,朕就给你什么!谁叫我们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夫妻呢?” 被世人骂做红颜祸水的杨丽质笑了,回眸一笑,有百媚丛生。 六宫粉黛顿失颜色。 也难怪君王会因她而不愿早朝。 ———— 魏颉在攻陷玄冥寨以后,又打出了一个漂漂亮亮的大胜仗。 这一次,年轻人未施任何谋略,只是从正面对敌军发起了冲锋,自己亲率近万名骑兵,杀入冲天寨。 不到半日光阴,整座冲天大寨被里里外外“血洗”了一通,反抗者皆死,尸体堆满城寨。 继“千兽将军”之后,魏颉又多了个响当当的绰号,叫做“屠城魔星”。 此战告捷,镇魂、金仙、虎狼、玄冥、冲天,五大寨子彻底与高元簪划清界限,成为了抗击反贼极强的一支力量。 只剩罗王、九幽、铁骨和伽蓝四寨,还在坚持为高氏卖命。 连克两城后,魏颉意气风发到了极点,可这时,却有个相当不好的消息传来。 镇魂寨之主颜白衣,在罗王寨惨遭埋伏,中了敌军主将叶涞的奸计,落入阵法之中。 虽勉强挣回一条性命,但境界大幅下跌,能不能够到地煞境都还要另说。 魏颉得知此悲哀消息后,担忧万分,遂火急火燎地赶了过去。 看到躺在病床上,重伤垂危的颜伯父,魏颉气得浑身颤抖,紧紧攥住了拳头。 从颜寨主的口中,了解清楚那座兵戈阵法,名唤“灭神大阵”,其中各种大道运转,堪称玄妙无比,可切断任何天地共鸣,专门克制天罡境修士,不慎入内,必然九死一生。 安装最新版。】 颜白衣算是运气好,这才勉勉强强给他活着从阵中逃了出来。 在安全地带缓了约莫三日,军队里兵卒们的士气得到一定恢复,不再颓废懊丧。 在粮草快要耗空之际,众人再一次向罗王寨发起了全力攻势! 只是这一次,带队攻城之人不是大黎第一条好汉颜白衣。 而是深得颜寨主信赖的沙场新人魏颉。 魏颉在罗王寨内祭出了膻中穴所蕴最后一道无上剑气,谷雨。 堪比陆地尘仙倾力一击的剑气,若仙家神人亲自出招,顷刻间摧烂了灭神大阵! 见神阵被击破,军心立时大振,群情激越。 而“柳神”叶涞的军队,则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很快便是兵败如山倒。 最终,高元簪部下狐黄白柳灰五大军神之一的叶涞,被魏颉一剑割下了首级。 罗王寨群龙无首,彻底树倒猢狲散,再也抵御不住魏颉军伍的攻杀,破之极快。 年轻人又立下了一功。 就在魏颉大胜叶涞,强占罗王寨的同一天,苏羽白与从神裂山脉出关的五大界主,以风雷炸蚁的巨大优势,瞬间收服了九幽寨。 魏颉,苏羽白。 一男一女,皆是大风流!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二章 就是魏颉 镇魂、金仙、虎狼、玄冥、冲天、罗王、九幽,七座军镇大寨,宣告与反贼高元簪不共戴天,誓死忠于段氏王朝,举正义之士旗帜,全力抗击高家政权。 铁骨寨寨主晁应气见势不妙,一身铮铮铁骨彻底作废,主动前来投诚,表示铁骨寨和那高贼势不两立,不杀高元簪,他晁应气寝食难安! 颜白衣病重,卧床不起,连青龙真气都没法快速助其身子复元,兵家大事半天也耽搁不起,所以颜寨主静心修养的这段时间,军政大权悉数交由了魏颉来负责。 大权在握,年轻人体验到类同权柄藩王的快乐,身上的担子果真沉似千钧。 年轻寨主魏颉接受了晁应气的归降,至此,大黎九寨,只剩一个伽蓝寨。 魏颉原本打算,等颜伯父完全养好了伤,由前辈来带军攻城,自己做辅,一同打下最后一个军镇重地。 有道是“时势造英雄”,军伍战况从来不会等人,魏颉成为群寨统帅后的第二日,便有关于伽蓝寨的紧急消息传入其耳中。 据战场邸报称,万里行宫黄雀真人之女苏羽白,带领五大神裂山脉界主,以及九幽寨数千精锐,向伽蓝寨发起攻势。 高元簪部下四大军神,齐聚一堂,发誓无论如何,都定要守护住这一高氏最后的军机要塞。 “狐神”皇甫孙、“黄神”闻人富、“白神”屠游、“灰神”公门丁,四人率近五万之众,和五大天罡境强者展开死斗。 战况已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胜负未知。 魏颉得知此讯息后,再也坐不住,以虎符调遣三军,火速赶往前线支援。 这一日晨间,面对数倍于自己的兵力,经过一夜血战苦战,五大界主终于被耗得油尽灯枯,金木水火土五位天罡境大能,四人被杀,只剩“木郎君”风仆还活在世上。 但风仆所受伤患匪轻,若不是为了护住白衣苏羽白,他多半也已支撑不住,倒在战场上了。 当然,敌军这边也损失了一万多人马,狐黄白灰四大军神,更是直接陨落三人,独留一个“白神”屠游。 “风爷爷,你快走,这里我来对付!” 苏羽白历经一整宿鏖战,已满是疲惫之态,但她仍在尽力拼杀,甚至试图让仅存的风仆先行一步离开此地。 “住嘴,我木郎君说好了的要陪你复国,大战尚未打赢,岂有撤退之理?”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风仆震声叫道,“要走也是你先走,哪儿让一个小姑娘给我这老头子打掩护的道理?!” “走?你们两个谁也别想走!” 一身惨白大衣的军神屠游,徒手撕开人群,杀至木郎君和苏羽白的面前。 原本天罡境对上地煞境,该当是风仆必胜才对,但此时的风仆真气损耗过巨,浑身上下更是中了不下二十处刀伤、箭伤,筋疲力竭,战力严重下降。 而屠游却是游刃有余,状态较为完备,还有充沛的战斗能力,可以轻松杀死地煞境强者。 五大界主仅存的“木郎君”风仆,挡在苏羽白面身子跟前,直面高氏一族里,最后的一员军神。 “白神”屠游五指沾满鲜血,呈钩爪之形,呲牙裂嘴的冲杀上前,扑向了性命危旦的木郎君。 屠大军神的双手尚未触碰到敌人,一道雪白色的弧状罡气朝着他极速掠来,目标就是面门! 这一下袭击来势奇快,迅猛无伦,真正是势不可挡。 屠游大惊失色,匆忙提臂试图格挡。 一个全身被血气和黑雾笼罩起来的身影,眨眼间纵身至前,距离被骤然拉近,宛如电速。 那个黑红人影在最佳位置,递出了一柄长锥,锋锐锥上,有凝寒气机阵阵。 白神的小臂被冰锥刺扎中,就在这一刻,屠游表情变得绝望,只觉本命元神被瞬时冰封起来,再难自如操控。 战场风起云涌,如此惨状,与当场暴毙已无分别! 蓦然间,一股青绿色芒罡,从那团雾气之中横扫而出。 屠游反应不及,身子遭剑罡摧中,躯体一下子就被截断成了可怜的两份,尸块倒在了地上。 腰斩军神屠游者,自是当世大黎国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号称“魔星”的军旅战神,魏颉! 血气煞气尽去,魏颉来到了那袭白衣的身边。 从兜里掏出一支镶金玉簪,别到了苏羽白的头上。 年轻人凑近后柔声问道:“苏姐姐,你还好吧。” 苏羽白略带娇嗔,轻声回应:“小颉,你来迟了。” 魏颉一手抱住苏羽白的细腰,在后者的光洁额头亲吻了一下,温言道:“不迟,刚刚好,那日在瓦罐寨,苏姐姐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出来救的我。好了,接下来,就看我的吧。” 木郎君风仆得魏颉输送大量青龙真气,元气得以迅速恢复,带着受伤同样不轻的苏羽白,离开了危机万重的战场。 然后魏颉开始大开杀戒,屠杀敌军的势头,竟是盖过了那日在冲天寨里的所作所为。 伽蓝寨破,至此九大城寨万众归心。 魏颉于万军围杀之中,顺利突破修为关隘,底蕴入七阶地煞境。 ———— 大黎九寨军力,悉数聚集在皇宫金梭城外。 主力大军不下十万,骑兵步兵游弩手弓箭手等等力量,无一或缺。 如此兵临城下的大阵仗,足以载入史册,千古留名。 三军最高主帅,不是颜白衣,而是位仅仅二十一岁的年轻人。 大禹王朝曾有绿袍战神卫京,二十一岁封狼居胥,大漠扬威。 大黎国的这一位俊彦公子,跟卫京当年岁数一般大,一样的少年英雄,一样的风发意气! 卫京,魏颉。 名姓如此相像,后者会否身负了前者的气数,今生转世重来? 不管魏颉是不是卫京的此世,至少他这辈子,能达到这等有资格被世世代代传颂,值得名刻丹青的巨大成就,已然死而无憾。 魏颉以引水诀的功法神力,从护城河里拽出了一条粗约十丈的庞然水龙。 水龙出身护城河,然后在“主人”的操纵之下,汹涌撞向了巨型城门。 金梭城的牢固大门,瞬间被水龙冲破,简直不堪一击! 马背上的年轻人胸腔豪情万丈,猛一振臂,高声呼出命令:“攻城!” 十数万大军,随着魏颉一声令下,浩浩荡荡,杀入城中。 后世史书记载,大黎曾有年轻将军魏颉,万军丛中诛贼王,手刃逆党头目高元簪,救出了皇室后裔段灵御。 天地现异象,段氏国运暴涨。 万民皆跪。 跪那位国家大英雄的豪杰壮举和奇侠丰功。 跪其军中冒死救驾,保住了段家一脉龙气不灭。 跪他年纪轻轻风流无双,一人一剑如入无敌之境。 跪之拜之,心神往之。 不再因之姓“魏”,而是因之,就是魏颉!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三章 祝你们幸福 战事过后,高元簪身死于城中,高家一脉被尽数诛杀,段氏成功复国。 亡君段鹑的长子段灵御,在万民簇拥之下登基称帝,国都金梭城。 在皇城里建起了两座石塑雕像,异常宏伟,以纪念为此战做出巨大贡献的两人。 颜白衣和魏颉。 两大英雄皆有塑像。 苏羽白成为了万里行宫新一任宫主,被奉为国师,大黎国又尊崇起道教学说,佛学再度被打压入尘埃。 “木郎君”风仆完成约定后,无心参政,遂重回极南之地,以最后一员界主的隐士身份,生生世世守护神裂山脉。 身为伯父的颜白衣,主动向皇帝上书,希望新任天子给魏颉起一座府邸,并赐下一道皇室圣谕,准其与国师苏羽白成婚,喜结连理。 圣上恩准了颜白衣的提议。 魏府很快修建完成,魏、苏二人的婚礼,就定在了五月初五。 五月,毒月。 初五,毒日。 五月五,百毒日。 大凶撞大吉,以毒攻毒,是以百毒不侵,百无禁忌,风水师认为适宜结婚。 百毒日当天,举国豪杰都前来给魏颉和苏羽白贺喜,所携礼物无不珍奇贵重,所带份子钱红包,一个个都极有分量。 毕竟那可是护国救驾魏大英雄,和万里行宫苏国师的婚宴,这等强强联姻,只怕放眼整片西南大黎,都很难寻到第二对了。 喜讯一传,天下广为人知。 贺礼如泉水涌至,魏颉的朋友和前辈们,基本上能来的都来了。 如今已经一字千金的书生,杨春。 在中原宣布造反,自封“百胜王”的公冶锦。 天下第一花魁,窦妙。 在犄角旮旯里开茶肆的“茶圣”,霍白瓷。 茶博士爱妻,才女李芷。 长公主山巽风宫鹤寿真人,刘明清。 已晋升为漕帮帮主的白袍鲤鱼,贺鲤。 修为尽丧,沦为普通人的“刀神”古道。 静净寺方丈,中原释家第一人,甘露大师。 活埋谷第四代谷主,凌烟箐。 龙虎宫新任掌教,“无涯真人”徐行。 同为武行山出身的小道士,“御虚”章珪。 肝胆盟盟主,“白猿公”凌轹。 儒家亚圣转世,占尽浩然气的读书人,孟钰。 江南四艺,琴棋书画四人。 勇力跤馆的老师傅,石勇力。 巴蜀剑冢不世出的天才,刀剑齐修,凌鼎。 天烛地虎山山主,许大风。 许大风之女,凌鼎徒儿,许吹。 昔日魏家军灭威营两大校尉,薛文进和刘平幽。 以上,都来到了大黎境内的魏府之中。 有些人,则因为某些原因,实在没能赶来赴宴祝福了。 偌大一座魏家府邸,喜气腾腾,人山人海,每一员来院中参加婚宴酒席之人,或穿上了崭新衣裳,或换上了庄严服饰,以示对摆宴者的尊重和敬意。 魏府里各处张灯结彩,一派花团锦簇的风光,极是盛大华丽。 男方证婚人,巽风宫掌教刘明清。 女方证婚人,镇魂寨寨主颜白衣。 虎狼寨寨主袁胜仙负责在四周巡逻,防止有不法之人企图混入院落,前来捣乱,影响了成婚仪式。 铁骨寨寨主晁应气率领军队,在城外驻扎,以稳固城防边境,不让歹徒有任何可乘之机。 是日晌午,吉时已到,鞭炮大放,锣鼓齐鸣。 一众远道而来的宾客们,都进入了府内大厅,等待二位新人的登场。 管弦丝竹乐响起,一身红衣的新郎官魏颉走了出来,入得厅内。 此时在场所有客人,尽皆望向外头。 看着新娘子在万里行宫众道士的簇拥下,迈着款款步伐,向这边缓慢走来。 苏羽白披穿一袭华美红裳,戴凤冠,着霞帔,整张脸被红纱遮眼,看不见她的那份惊世容颜。 入厅后,男左女右而站。 新郎和新娘肩并着肩,象征着从今往后并肩前行。 赞礼生高呼一声:“一拜天地!” 魏颉与苏羽白一同拜天。 “二拜高堂!” 魏、苏二人又向着刘明清和颜白衣,都弯腰躬身,拜了一拜。 就当赞礼生说出最后那句“夫妻对拜”的时候,一个极其尖锐且不合时宜的声音,从屋外猝然传来,“你们给我慢着!” 屋里的人都朝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见一名穿有茶绿色小裙的红发少女,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大步迈入婚礼大厅。 正是拥有皇家血统的公主殿下,当今天子段灵御的亲妹妹,段迎春。 “春儿,你过来作甚?!” 此番婚姻促成者,头号“媒人”颜白衣见段迎春如此无礼的闯了进来,厉声呵斥道。 那个茶裙小丫头双手叉腰,趾高气昂道:“怎么啦,大姐姐和大哥哥结婚,我这个当妹妹的,不能过来看看吗?” 颜白衣一时语塞。 毕竟于情于理,小姑娘来瞧一瞧倒也合乎情理,沾沾喜气。 只是她作为堂堂皇亲贵胄,地位尊崇无极的一国公主,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任性妄为,公然胡乱撒野,这就实在有些荒唐且过分了。 颜白衣整理好措辞,准备继续开口,魏颉却紧皱双眉,提高嗓音,大声道:“虫虫,你要来吃我和苏姐姐的酒,完全可以,但你能否等我们礼成?就剩最后一个步骤了,等夫妻对拜完,我们再请你喝酒不迟。” “拜完再说,就已经太迟了。”段迎春正色道。 魏颉变了脸色,猜想她今朝过来,十有八九是要捣乱,心情一沉,但为了不让这一场喜庆婚事变得十分尴尬,他仍是努力平心静气,不让喜怒形于颜色。 年轻新郎看了一眼红盖头尚未掀开的苏羽白,对着那名不速之客,肃声道:“虫虫姑娘,今日这么多人在场,请你自重。” 段迎春点了点头,出言道:“我曾经读过一本武侠,里面有一段,别人跟女主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勉强不来’,女主角却道‘我偏要勉强’,颉哥儿,你可曾读到过那一章么?” 魏颉面部表情愈发凝重,摇摇头,“不曾,听都没听过。” 段迎春轻轻叹了口气,耸了耸肩膀,喃喃道:“这么经典的书都没看过,可惜了,否则会更有意思的……” 魏颉的道门师父刘明清,此时忍不住温言道:“姑娘啊,你的事情如果不甚重要,可否放到一会儿再说?莫要耽误了二位新人拜堂的良辰吉时。” 大黎公主仰起下巴,竖起一根指头,左右晃了几晃,“不可以,我要说的事儿要紧得很,必须现在说完才行。” 魏颉语气严厉,用近乎训斥的口音喝道:“那你倒是快点说啊!” 段迎春小嘴一瘪,兀自沉默片刻,说道:“你干嘛要这么凶,你难道没看出来我……我很喜欢你吗?” 魏颉一怔,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拧着眉头道:“在这儿,你能别乱讲话吗?” “我没乱讲!” 段迎春梗起脖子,“我喜欢你是真的,不是我在这边胡说八道,我不想你和大姐姐拜堂成亲也是真的,要不然我不可能会跑来这里……” 颜白衣怒气上涌,极为严肃的叫道:“你够了啊春儿,你当真要把脸彻底丢干净才肯走吗?!” 段迎春却恍似没听见颜寨主的此话,依旧自顾自的说道:“那几日你带着我,从万里行宫赶到了镇魂寨,一路上我各种说大姐姐的坏话,企图挑拨离间,拆散你们这对鸳鸯,只为了你和大姐姐分手,这样我才有机会能上位,和你在一起……” 小公主低下了头,“我好傻,真是有够蠢的,我名字有个春字,小名又叫虫虫,这加在一块儿,不就是一个‘蠢’字吗?我以为你在了解到大姐姐的一些缺点后,会嫌弃她,会离开她,不和她成亲,可是我直到现在才发现,我错了,大错特错了!” “颉哥儿,你太爱大姐姐了,爱到骨子里的那种,即使你明白了她是不完美的,你依旧深爱着她,愿意跟她拜天地,结为一辈子的夫妻……” 面罩红纱的苏羽白忽然说话了,她沉声道:“阿春妹子,真的爱一个人,是可以包容他身上一切不完美的。如果小颉会因为被你随便挑拨几句,就对我变心的话,那我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更不可能嫁给他。” 段迎春慢慢抬起了头,看向今日婚宴主角之一的魏颉,眼中浸泪,哀声问道:“颉哥儿,你能不能说一下实话,你到底……有没有过一点点喜欢我?” 魏颉毫不犹豫,立时回答:“有过,但只是兄长对妹子的那种喜欢。我曾经也对一个姑娘有过类似的情感,那种感觉,和男女间的情爱并不相同,连真正的喜欢都完全谈不上,更不是什么所谓的‘爱情’了。你懂吗?” 段迎春默然良久,擦干了眼角珠泪,正式的向苏羽白弯腰鞠了一躬,表示歉意,朗声道了一句:“大姐姐,对不起。” 又最后向着魏颉正声说道:“颉哥儿,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喜欢你了,你和大姐姐以后要好好的,祝你们幸福!” 说罢,贵为一国公主的段迎春转过身,匆匆离开了大厅。 见公主快步离去,赞礼生便接着喊道:“闲人已退,婚礼继续,二位新人,夫妻对拜——” 安卓苹果均可。】 魏颉和苏羽白对着彼此,互相拜上了一拜。 三拜礼成,这对刚结为夫妻的新人,在众宾客的起哄下,被送入了洞房。 春宵一刻值千金。 一夜万两黄金!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四章 借剑 五月初五百毒日,魏颉和苏羽白大婚典礼过后,第二天,有个青衫男子,带着一名灰衣女子来到了大黎国魏府之中。 魏颉得报后,匆忙奔出屋子,一见到那名青衫客,立时便气不打一出来,冲上去就在后者胸口狠狠凿了一拳,骂道:“苍参,你他娘-的有把老子当兄弟吗?昨天我结婚,你现在才出现?你再晚点来,我儿子都生出来了!” 相貌平平的青衫剑客,正是和魏颉在天烛国联手作战,共同创出了许多英雄壮举的淮南道头号纨绔,“苍山大侠”苍澍之子,苍参。 而那名脸上有红色胎记的女子剑修,自然便是这“索命青影”的未婚妻子,化名“王一”的千岩竞秀了。 苍参前胸吃了魏颉一拳,连着咳嗽了半天,方才缓过来,尽力咧开嘴巴,道:“老魏啊,你媳妇儿怀了?” 魏颉摇了摇头,“我和苏姐姐才刚洞房,怀个屁啊怀!” 苍参嘿嘿一笑,“我老苍家有祖传的配方,保管你能生儿子,要不要?” 魏颉“呸”了一声,翻白眼道:“滚你的,老子这身体,生儿子还需要吃药?” 苍参瞧着魏颉淡淡的黑眼圈,露出满脸邪笑,“一看你这精神状态,就知道昨晚定是好一场大战。” 又往魏颉身后张望一眼,问道:“你老婆呢,怎的不见人影?莫非是老魏你昨天一宿太过英武,苏姑娘到现在还没下了床?” 魏颉大力推了苍参的肩膀一下,“放尊重点,给我喊嫂子。” “好好,嫂子,大嫂!行了吧?快把我嫂给喊出来,我要见新娘子,好给我家秀秀沾点喜气。” 安卓苹果均可。】 “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叫。” 魏颉说着便扯开嗓门,把妻子苏羽白从里屋呼唤了出来。 苏羽白依旧是一身大红衣裳,华美异常,胜过人间任何的女子,她见到了青衫苍参后,眯眼而笑,却不说话。 苍参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位曾在羊入狼口里,用“你也配”三个字回应过自己的绝美女流,忍不住由衷恭维:“弟媳妇儿真漂亮,这气色,啧啧,绝了呀,便宜老魏了……” 魏颉二话不说提起一脚,差点没给老苍踹飞了出去。 苏羽白顿时眉开眼笑,调侃道:“风流潇洒玉面小青龙,你气色也不赖啊。” 苍参见其还记得自己初次见面时报的绰号,大受感动,一把搂住了身边的“剑诡”王一,自豪的说道:“弟妹可真会夸人,主要是有秀秀整天陪在我身边,秀色可餐,美女看得多了,状态自然而然就好了,你说对吧,秀秀?” 千岩竞秀吐了吐舌,“晚上我可没一直陪着你。” 魏颉和苏羽白立刻都笑了起来,深知苍参过去“光荣历史”的魏颉,更是捧腹大笑,欢声如雷。 苍参表情无比尴尬,杵在原地不动了。 魏颉笑出了眼泪,苏羽白帮着他小心翼翼的擦去了眼角水渍。 魏府新郎官忽然伸出一只手,对着昔日老朋友坦然道:“老苍,份子钱呢?别告诉我,你是空着手来的哈。” 苍参哈哈一笑,厚着脸皮道:“你看你,这不是市侩了么?咱们兄弟俩儿谁跟谁啊,至于算得那么清楚嘛,你老魏那么大的豪宅都住上了,又不缺银子……” 魏颉轻哼一声,“缺的,谁跟你讲我不缺银子?咱们虽是兄弟,但亲兄弟也须明算账,路上耽搁没能参加我的婚礼也就罢了,不给份子钱,那岂不是打我脸吗?” 苍参搓了搓手,一脸窘迫的表情,“我这不是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准备嘛……要不这样,以后我和秀秀大婚,老魏你的份子钱也不用掏了,咱俩互相抵消,你看这样如何?” 魏颉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提高嗓门,骂道:“好你个姓苍的,之前说以后老子结婚,把整座苍山搬来都舍得,事到如今你倒好,一个子儿都不愿意掏是吧?行,不愧是好兄弟。” 苍参挠了挠头,看了眼旁边的千岩竞秀,自说自话开口道:“这样吧,我以后生了孩子,让他认你当干爹,行么?” 千岩竞秀猛地瞪了自己的未婚夫一眼,苍参则极不好意思,用深表愧疚的眼神,与其交流了好半天,勉强让秀秀接受了这个提议。 魏颉摸了摸下巴,点头道:“这也不是不行,但还不够,我多个干儿子或者干女儿,那也只能抵消你们小两口的迟到,份子钱嘛,得另算。” “那老魏你还想要啥,你说,只要我有的,都给你,你要地灵剑吗?我送给你了!” “滚滚,我自己有剑,谁稀罕你的地灵?” 魏颉想了想,“有了,将来如果我生了儿子,你喊他哥;若是女儿,你就喊她姐。你要是肯答应,这份子钱就不收你的了。” 一旁的苏羽白赞成道:“这个提议我觉得不错。” 苍参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应允了下来。 魏颉大笑着拍起了老苍的肩膀,然后将苍参与千岩竞秀,都迎入了自己的家中。 吩咐府里的下人们,烧制一桌好菜,摆出丰盛宴席,酒水管够。 席间,魏颉和自己这位过了命的兄弟,痛痛快快的豪饮了一番。 酒逢知己,总是千杯万杯也少。 “老苍啊,胳膊可是已长好了?”魏颉关切的询问。 苍参捏了捏大臂处先前被林清勾断的地方,朗声道:“早就好了,我爹的红玉接骨膏可灵着呢,一涂就能好!” 魏颉啧啧两声,“那你不带点儿过来,我瞅瞅是否当真那般灵验。” 苍参双手端起酒杯,“老魏你有道门疗伤真气护体,用不着我家药膏的。” 魏颉举杯和老苍碰了一下,“我不用,你猜我媳妇儿用不用?我媳妇儿不用,我家那么多仆佣下人用不用?你送来总归是好的,我现在是有妻室、有宅院的人了,家底当然多多益善。” 苍参点了点头,表示很认可此言,说道:“行嘞,那我记得了,下次来大黎找你玩,一定把那瓶接骨膏带着!” 魏颉遥遥指了几下苍参,笑吟吟的道:“瞧你这话说的,倒搞得我贪你家那点好玩意儿,我魏颉是那样喜欢占小便宜的人吗?” “你不是,当然不是,老魏你最大气了。” 苍参已有些微醺,“我苍参,我小气,我这人最小肚鸡肠了!” “不,你也不小气,你老苍可是曾经一掷千金、挥金如土的人啊,哪里小肚鸡肠了……” 魏颉的脸微微泛红,“咱们兄弟二人,都是大大方方之辈,从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除了哥们儿义气和儿女情长以外,其他都是虚的,不值钱!看不上别的!” 苍参仰头喝干一杯酒,勾搭着魏颉的脖子,口中散发浓浓酒气,凑近说道:“就稀罕老魏你这豪爽脾气,我和秀秀此番来大黎,一来是祝福你新婚快乐,二来……咳咳!” “二来什么呀,你倒是说啊。” 魏颉红着脸叫道,“有什么事儿就提,咱们可是兄弟,藏着掖着做甚?!” 苍参来到了魏颉耳边,沉着嗓子道:“二来就是,我还想跟你借点儿剑。”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为师要闭关了 “借剑?什么剑?” 酒桌之上的魏颉迷惑发问。 苍参顿了一顿,吸了口气,终于厚着脸皮说道:“我这不是准备去秀秀老家,东瀛海岛提亲嘛,秀秀他爹以前说过,凡登门提亲者,必须带够一十八柄上品名剑,少一柄都不行。我这趟回淮南道,掏空了全部家底,也才只有九柄而已,还差一半,实在没辙了,想来求求老魏你……” 魏颉酒意上头,和老苍勾肩搭背,朗声道:“我当多大点儿事呢,瞧你扭扭捏捏的样子,不过是几柄剑而已,这可关乎到你老苍能不能娶到媳妇儿的终身大事,行,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苍参大喜,拍着魏颉后背,道:“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啊,借剑一事,老魏你倘若能帮我这个忙,那以后你有何困难,我苍山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全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魏颉摆了一下手,笑道:“老子我现在可是大黎国民级英雄,一呼百应的那种,不稀罕你那点儿人!” 说着又转头看向身边的妻子苏羽白,眯着眼睛问道:“苏姐姐,府里好像是没藏剑吧,你的万里行宫里有没有?” 苏羽白快速白了一眼,“不好意思,魏大英雄,我家行宫小,可藏不了名剑,你不是一呼百应吗?想必凑上一百柄剑都不再话下吧。” 魏颉没奈何的笑了笑,又对着苍参说道:“别急哈老苍,我再替你想想办法……有了,我去找颜伯父问问,他或许有办法。” 当天,魏颉来到镇魂寨,找到伯父颜白衣,一番寒暄客套过后,提出了“求剑”一事。 颜白衣听罢后想了一会儿,一拍大腿,激动道:“我想起来了,皇宫国库里正正好就藏有九柄宝剑,我这就去帮你求皇帝陛下!” 颜、魏二人,动身来到了大黎国都金梭城,拜见天子段灵御。 库中所存九剑分别名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霸下、狴犴、负屃、螭吻。 以龙生九子为名,是段家珍藏至宝。 大黎国君段灵御本来不愿送出这九样宝物,怎料还没想好用何种理由搪塞,家门不幸,那九柄传世宝剑,就被自己的亲妹妹段迎春取了出来。 既然名剑今已现世,那么若再继续藏着掖着,那倒显得是段氏过分小气了。 于是段家皇帝,不得已将这九柄珍爱的宝剑,赠予了那位护国大英雄魏颉。 然后,魏颉便和苏羽白二人,御剑乘风,带着苍参和千岩竞秀,一并东飞。 直奔东瀛海岛而去。 和老苍同踩一柄长剑青霜,来到东海上空,魏颉不由得想起了昔日,嬴秋二弟子杜擘强行御剑上行,带自己游览东海高空的往事。如今物是人非,魏颉也已是拥有地煞境的剑道仙人,而无上剑仙杜擘的师父嬴秋,也成了年轻人此生必杀的死敌。 剑仙都可朝北海暮苍梧,魏颉、苏羽白两人,携带有两个沉甸甸的活人累赘,花费了一整日的光阴,总算乘剑抵达了东瀛。 上岸后,在“剑诡”王一的指路带领下,众人见到了那座有东瀛剑道魁首坐镇的“巍巍十八楼”。 此楼当真如其名字,果然共有十八层,且每一层均有人把守。 巍巍十八楼楼主千岩拱列,又名“鬼拱列”,出身豪族,原是江户时代德川氏麾下十八位武士之首,后主动带兵谋反,手刃幕僚头子德川嘉刚,成为了东瀛帝国神明级别的人物。 现如今已退出政权核心,和其余十七名弟兄隐入江湖,成为东海头号宗派的掌门,自称“剑鬼”,无敌于东瀛。 以魏颉为首的四人,清晨登楼,将近晌午时分,到达了第十七楼。 历十七战,送出第十七柄宝剑囚牛后,他们更上一层楼,与,接下去差不多一年时间,你们都要见不到为师了。 于北冥和严水龙大急,忙问为什么。 魏颉笑容款款,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温言道:“原因很简单,为师要闭关了。” 这一位矢志复仇的年轻人,自觉生平所练武学太多,一套套上乘技艺在身,过于驳杂,全然不成体系,为了归总融汇所有功法,魏颉决意在府中闭关一整年。 时局动荡,人间难安,日日夜夜不停变换。 蠢蠢欲动之辈勾心斗角、争权夺霸。 待他出关之时,天下,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呢? ———— (大家元旦快乐呀!)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六章 活人总要做点什么 魏颉闭关隐世的这一年时间里,天下大动。 ———— 北方天烛国,折腰山共主诸葛长怀,任命曾与魏魁决战碎肉城的耶律巫沉,作为新一任的南院大王。 坐镇黄龙府天阙城,统管天狼、黄龙、英雄三大州府。 享有和上京城女帝诸葛长雅平分天下的权力。 至高无上。 宛如烛龙的化身! ———— 农民起义军副首领,“草头麒麟”高冢,因带队抢夺无辜百姓的财物,被老大公冶锦当众砍头,以安民心。 公楚政权最高领袖,自封为“百胜王”的公冶锦,在得知心爱伴侣窦妙在乱军丛中被掳走后,火气冲时势造英雄,唯有足够的‘势’,方能造就出足够伟大的英雄!” 舒壶用右手指肚,轻轻摩挲了几下万纶的胸口,柔声道:“这天下还不够乱,还要再乱一点,越乱越好,等乱到我想要的那种程度……” 万纶突然“啊”了一声,只因其前胸肌肤部位,被城主舒壶用尖锐指甲戳破,鲜血顿时渗出。 舒城主发出了“咯咯”的亢奋笑声,嗓音提高,“届时我们墨家,就是天底下最强的学派了!” ———— 修罗人间。 炼-狱坟场。 每每战争起,死人,总是过多活人。 那么幸运的存活之人,总要做点什么。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七章 师父万岁 第二年,初冬时节,白雪飘飘,积银遍布大地,仿佛换了人间。 大黎国东南部。 魏府,大院里。 天光尚明,院中某座堆满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武器架子旁,有两个少年人正在角力,两人竭力比拼劲道,场面十分火热。 有一名容颜绝世的极美女子,兀自立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着二者的“比武”。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其中那名少年的体格较为结实,大冷天打着赤膀,露出上半身精悍的肌肉线条。 另一名少女个头较矮,身板瘦小,骨骼上没有几分肉量,显得有些弱不禁风,实在单薄得紧。 少年和少女身子贴着身子,紧紧交缠在一块儿,好像躯体被胶水黏住一般,面部表情都甚是狰狞,呲牙裂嘴,胳膊上、脖子上血管凸起,明显都用出了十成的力气,毫无保留,只图能够取胜。 那个结实少年力灌双足,背部筋肉块鼓如气球,他猛然喝了一嗓子,希望能以此招将对手从地面像拔葱一样拔起。 却是没能成功。 那少女的下盘功力不浅,极度扎实稳当,这一拔,全然没能令之动身。 细瘦少女抓住此等良机,趁敌不备,两条胳膊宛如小鱼般灵活,钻入对方两腋,猝然间腰部挺髋,借力打力。 满身肌肉的少年,顿时便觉脚底下没了根基,整个身体被带起,如同漂浮升空。 紧接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只听一声砰响,少年后背已被掼摔在了地上,结结实实的砸中砖石,确乎是疼得不轻。 一见少年被人摔出,按照摔跤规则,他已经输得堂堂正正,那一名白衣女子立时拍起了手,朗声喝彩道:“北冥,这一下漂亮!” 获胜的少女满脸灿烂笑容,把被摔得够呛的少年一把拽起,掸掉对方身上沾的些许尘土,笑着说道:“师弟,你这浑身上下练那么多肌肉出来,也不的话,这点就很值得认可了。” 这时,苏羽白和于北冥也已走了上来。 作为大弟子的少女于北冥,嘻嘻一笑,出言恭维道:“恭喜师父出关,一年多没见师父,可想死弟子了呢,每天练功的时候都会想,我的那位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好师父,怎么还没出关,该不会出了什么岔子了吧?但转念一想,肯定不会,毕竟师父乃是武道奇才,决计不会出现任何岔子的。” 魏颉顿时仰头大笑起来,揉了几下于北冥的小脑袋,夸赞道:“一年多没见,我家小北冥的嘴,可是越来越甜了啊,哈哈!” 苏羽白抱着胳膊,微颦秀眉,容貌胜过瑶池仙女的她,没好气的说道:“这位魏大天才,您还记得自己有个家啊?你不是说就闭关一年的吗?去年夏末入关,今年冬天了才出来,我还当你已经死在里面,正准备过几天就不给你送饭吃了,白白浪费粮食……” 不得妻子发完牢骚,魏颉张开双臂,抱住了白衣苏羽白,凑近后者耳畔,嗓音温柔,轻声道:“我要是饿死了,你不是没老公了吗?” 苏羽白娇哼一下,抬起手掌要甩魏颉巴掌,被老公瞬间擒住了纤细的手腕。 魏颉凝视着爱妻那对惊世骇俗的眼眸,柔情无限道:“苏姐姐,一年没见,你又变美了好多……” 苏羽白俏脸晕出一片微红,“你看看你,胡子多久没刮了,都养这么长了,咱们若是出门,别人多半要把咱俩认成差一辈儿的人。” 魏颉摸了摸下颌处的胡须,微笑道:“这有什么的,男人嘛,有谁不长胡子的?正常,等我把这些毛都刮掉,还是你最爱的小鲜肉。” 苏羽白小声“呸”了一下,“你算个屁的小鲜肉,北冥、水龙那样的才算,你呀,顶多算条老腊肉!” 魏颉笑了笑,忽道:“苏姐姐,太久没听你喊我‘小颉’了,你快些叫一个来听听,求你了。” 苏羽白不情不愿,扭捏半天,总算勉为其难的道:“小颉小颉小颉,满意了吧?” 魏颉伸手搂住白衣女子的腰身,嘟嘴过去,快速亲了后者一口,咧嘴笑道:“小颉在这儿呢!” 苏羽白登时便已红霞扑脸。 毕竟一年多未曾和丈夫亲热,冷不丁突然被朝思暮想的男人主动亲吻嘴唇,饶是大胆热烈的苏羽白,都不禁感到有些害羞,脸颊不自觉的泛起了红光。 “两个徒弟都在这儿呢,稍微注意点……”苏羽白假嗔道。 “注意什么,注意要多亲一会儿么?” 魏颉双手捧住了夫人微烫的脸,又贴合上去,嘴对着嘴,好一阵激烈的狂吻。 一如那天在心湖旁,苏羽白强吻魏颉的时候那般肆无忌惮。 天塌地陷,都阻止不了两人的热吻。 两瓣嘴唇慢慢松开,已为人妻的苏羽白,竟已羞得低下了头。 魏颉则心情绝佳,举起一臂,高叫道:“徒儿们,今日为师请客,咱们喝酒吃肉!” “耶,师父万岁!” 于北冥和严水龙一起欢呼雀跃。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八章 青衫讨贼为复仇 魏颉闭关一年有余,融汇贯通了毕生所习武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并成功将谢心然的剑意、黑山老嬷的煞气,以及千岩拱列的剑气,悉数化为己用,修为底蕴已至地煞境巅峰,半步天罡之境。 出关后,军伍城寨里的事情,仍由大黎第一条好汉颜白衣来负责管理,道门万里行宫平素里安宁无事,用不着苏羽白这个国师如何操心。 北冥、水龙两个小屁孩,自己会修炼内外功法,平日里时不时还会和彼此对练互殴一通,也不需要魏颉这个当师父的太过费神教导。 毕竟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武道登高之路还要靠自己努力才行,别人能帮的着实有限。 于是这几日,在魏府之中,魏颉和苏羽白极尽缠绵,恩恩爱爱,终日都“闭关”不出门,也不知他们在屋室内如何地覆天翻,共赴巫山云雨池。 总归魏颉从房间里“出关”的那天,脚步虚浮,身子有点儿打晃,仿佛要被一阵风单杀。 能让地煞境大圆满的强者变得如此虚弱,苏羽白果真不愧是大黎国第一女子剑仙,修为实在高深莫测! 苏羽白心疼丈夫,遂亲自下厨,学着给魏颉煲汤,料理身体。 人参鹿茸枸杞,甚至西南一带极为罕见,需要请人花很多功夫才能带来的海洋生蚝都有,真是好一碗“十全大补汤”。 魏颉端着妻子为自己精心熬制的高汤,心里尤其满足,笑道:“苏姐姐厨艺见长,当真愈发贤惠了呢。” 苏羽白轻拍魏颉肩膀一下,“喝你的,那么一大碗汤都堵不住你的嘴么?” 作为国家英雄级别人物的魏颉,在爱妻食疗调护几天后,精气神又勉强恢复了原来的状态,只是开始有点不太乐意回家了,好像对“魏府”这座虎狼之穴,有点忌惮惶恐。 最近有传言称,大黎东部有座高山,名叫解扣山,山间近段日子被人发现了一个山洞,洞口有碑,刻着“宽衣洞”三个字。 有一层强力结界挡在门口,外人根本无从进入,只能被阻隔在山洞外面,看不清楚里头的光景,万分神秘诡异。 魏颉好奇心起,这天趁着苏羽白不注意,又一个人溜出了家门,御剑前往了解扣山。 寻了小半个时辰,找到了宽衣洞的所在。 魏颉以地煞境巅峰的底蕴,外加天罡境小圆满的内力真气,破开了那道山水禁止,结界消失,年轻人进入山洞之中。 在解扣山宽衣洞里看到了某块石刻后,魏颉情绪激动,一声怒吼响彻整座大山,然后黑着脸从洞内行出,匆匆返回了家里。 重回魏府的这几日,魏颉不再和苏羽白亲热,也不去理会两名小徒弟的事情,只是发了疯似的狂练剑法,如同着魔。 安卓苹果均可。】 苏羽白询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魏颉绝口不言,只说等他复仇回来再说。 又过去不到一旬时光,老朋友苍参又至大黎,在魏府里见到了老魏。 朋友重逢,魏颉在得知苍参的父亲苍澍被杀,苍山全员沦陷的悲剧之后,顿时仰天长啸,震怒大叫一声:“韩骧,老子非要你命不可!” ———— 嬴関死后,发动兵变的韩骧成为新的琅琊王,公开和朝廷叫板,其行径,犹比农名起义军首领公冶锦还要来得恶劣。 虎牢山一战,韩骧亲手杀死“黔王”夏阖,益州兵马尽丧。 和夏阖战斗过后,元气大伤的韩骧,终难敌朝廷三军最高统帅石铸,加之其忌惮金梁王部下龙神大将军东方梧桐,不敢和玉面人龙正面较量。 虎威韩将军,实在无从战胜两支军队的夹击,被迫舍弃了瑜、玎、琴三州封地,准备携军北上,投奔天烛国新任南院大王耶律巫沉。 这一日天色将晚,韩骧率领第一批将近七千人的大军,趁着夜幕低垂,快速往北而行。 韩大将军眼神凛冽,似藏利刃于眸,他身穿紫金色饕餮兽吞甲胄“天将暮”,腰佩血色鞘身的长刀“伏尸千里”,形容异常威武,恍若天兵神将。 韩骧左右异侧,各伴随有一“人”。 那是两个足可叫人目光触之,便心生害怕的怪胎。 眼珠漆黑如墨,不见分毫眼白,浑身皮肤皆呈青黑色,不剩半分筋肉,皮包骨头,极度嶙峋可怖。 一个身材极矮,头发蓬乱无比,似脑袋上顶了个鸡窝。 一个极为高瘦,手脚细细长长,如一节晾衣服的竹竿。 这两具尸骨魔兵,乃是用“青白眼人”阮苍龙,和“沧海凶神”司徒鲛的尸体炼造而成,是韩将军目前来说最强的两大杀器。 一年半时间,已从凝丹境巅峰,跻身为地煞境初阶的韩骧,身后共有六千多名强力兵卒,以及破阵营五百重骑重甲。 原本这批重甲士有八百人之多,如今已仅剩五百,三百铁甲陨落在了虎牢山。 风雪簌簌,几近七千人的军伍,徐徐面北赶路。 有一名青衫男子,拦路站立,挡在了大军之前。 那人深吸一气,放声大喝:“韩骧!你这恶贼害死我父亲苍澍,我今朝定要杀了你,替我爹报仇!” 韩骧一皱眉头,嗓音有如金石摩擦之声,厉声骂出一句:“你这厮找死!” 施展弹指玄机的功夫,一缕真气倏然离开手指,笔直向前刺去。 那名青衫男子侧身躲开这一发气机飞弹,提剑上冲,若猛虎出山,势不可挡。 韩骧微微示意,那个矮小至极的蓬发怪胎,立时得蒙命令,快步冲杀而去。 那小矮人尚未攻至持剑男子的面前,竟又有一袭青衫陡然现身。 第二名到来的青衫男子暴声嘶吼:“阮苍龙,你给我去死!” 从天降落者,正是魏颉。 魏颉伸出一抓,五指成钩,罩住了尸骨魔兵阮苍龙那颗蓬松的脑袋。 四条附带了磅礴真力的剔骨剥筋鱼,瞬间切碎了青白眼人的头颅。 另一具魔兵极速纵身杀了过来。 “司徒鲛,你也给我死一死!” 魏颉再喝一声,旋即递出一发拔山拳,拳罡顷刻摧裂了沧海凶神胸口全部骨骼。 眨眼间的光阴,阮苍龙和司徒鲛尽已死透! 声音铿锵,如口含金属的韩骧大惊失色,忙不迭地朗声呼唤道:“寒龙,速速过来救我!” 只见一条通体晶莹雪白,唯有头部呈七彩颜色的白色蛟龙,随着此言飞至了此地。 那便是已经进化为蛟龙的冰残小虺。 由蛇化龙,正如韩将军现已升格为琅琊之王。 韩骧骑乘着那条体型庞大的冰寒白蛟,向天而飞,犹不忘发号施令:“地上的人都听着,务必要诛灭那两名青衫男子,凡杀死刺客之人,有重赏!” 六千多人齐齐冲掠上前,喊杀声胜过雷震。 苍参满身覆以魏颉馈赠的紫霄真气和黑山煞气,手提地灵剑,咆哮着于阵中猛杀,千人难挡他一人。 魏颉脚踩青霜剑,飞速上行,去追杀韩骧。 韩骧不断往下方弹射真气,却徒劳无功,攻击不到那袭青衫一丝一毫。 魏颉御出数柄飞剑,钉满了那条巨蛟的周身各处。 一身寒冷气息的冰残蛟龙龙鸣惨烈,摇摇欲坠。 魏颉俯冲而下,再不踩剑,而是手握青霜神剑,递出一式在珠江领悟出来的剑招。 扶醉去春寒! 一轮剑罡如月弧,骤然间自青色刃身扫掠而出。 斩断了冰残蛟龙的龙身,同时也劈碎了韩骧那件护身宝甲天将暮。 中了一剑的琅琊王韩骧,从上空摔落大地。 魏颉居高临下大声道:“姓韩的,昔年你于我根骨内注入尸骨魔气,害得我在一阶徘徊十五年,寸步难行,这仇本就不小,但看在你当年也教过我拳脚功夫的份上,我可以不计较。你这狗贼卖国求荣,甘当天烛走狗,枉顾兄弟情义,百般谋划,陷害你的大哥东方梧桐,这事也与我无关,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韩骧害得我父亲母亲十几年不得相见,害得我娘在洞中含恨而亡,此事,我便断然饶你不得了!” 原来,那天在解扣山宽衣洞中,魏颉所看到的,是刻满了石壁的临终遗言,还有自己亲生母亲的尸体。 壁上刻字,让魏颉知悉了一段自己连猜都猜不到的往事。 自己母亲名叫元旃鸯,是大黎国枷族人,曾经与魏魁相爱,两人定下了终身。 后来,韩骧因看不惯三弟魏魁幸福美满,便暗施毒计,用一层兵家结界,将元旃鸯封印在解扣山间的宽衣洞中,并谎骗魏魁,他的爱人不幸跌落悬崖,殒命谷底。 魏魁痛哭一场,和韩二哥返回了中原之地。 元旃鸯被关押起来的时候,就已经身怀八个月的胎儿,她拥有惊人的意志力,靠着洞内本就不多的积水,和各种小虫子补充能量,硬生生挺了两个月。 在宽衣洞内竭力娩下了一个健康男婴,为其取名为魏颉。 那层封印禁制,专门针对元旃鸯而设,外面的人不可能进来救人,元旃鸯也决计出不去。 但那个婴儿不受结界影响,可以脱离死地,尚有一线希望能够存活下去。 初为人母的元旃鸯怕孩子冻着,撕掉自己衣物做成襁褓,包裹住儿子魏颉。 用大黎枷族特有的御蛊秘术,命令大量虫类,带着刚出生没多久的男婴,离开了解扣山。 历尽千难万险,那个婴儿竟然不可思议的在虫群的保护之下,来到了亲生父亲魏魁的身边。 二十二年前,魏魁从襁褓里发现了一块写有血字的布条。 布上,元旃鸯没有写明自己的悲惨境况,只是告诉心爱的男人,他们的儿子叫魏颉,要好好抚养孩子长大成人。 魏魁不知爱人早已饿死在了大黎某处山洞,小时候只告诉儿子魏颉,你母亲早逝,由父亲我独自照顾你至今。 魏颉对此深信不疑。 直到身临解扣山宽衣洞,亲眼看到了母亲那具白骨尸身,石壁上头刻着的一个个小字,方才彻底知悉了自己的身世。 待他终于了解到真相后,魏颉清楚这一切的人间悲剧,都是源于那个姓韩名骧的狗-奸贼! 这也就是魏颉来到此地伏击韩骧的原因。 不单单只有魏颉,还有同样和韩骧有着血海深仇的苍参,也要一报杀父之恨。 魏颉抵达地面,唰唰两剑,砍断了韩骧的两条胳膊,令其再没本事拔刀出鞘。 青衫剑客魏颉封住了韩骧肩膀处的穴道,使他不至于因失血过多而昏厥,然后高高举起了韩大将军的无臂身体,震声朝着四方喊道:“你们的王已经被我擒住了,凡现在投降者,一律不杀!” 数千名士兵,见琅琊王被抓,且双臂齐断,这场仗再打已无任何意义,纷纷停止了进攻。 同样身着青衫的苍参,也来到了魏颉这边。 魏颉一把将没了手臂的韩骧扔在地上,用力甚大,如摔一条野狗。 两袭青衫,两大死仇,杀父杀母,不共戴天! 韩骧满嘴猩红,明知此刻必然要死的他,咧开血流不止的嘴巴,狞笑道:“魏魁和元旃鸯生下来的孽-种,魏颉……你早就该死了你!要不是为了……咳咳,为了让你生不如死,早在二十年前,我就把你小子给弄死了!我……” 苍参脸色阴沉,用地灵剑,绞烂了韩骧的那根舌头,使这畜-生再难开口讲话。 魏颉沉声道:“老苍,你给姓韩的稍微灌点儿内力,别让他那么容易就昏过去,把大腿上的肉先一片片割下来,大腿割完割小腿,上半身交给我。” 苍参动手活剐杀父仇人的时候,魏颉走至阮苍龙和司徒鲛的尸体旁边,以自我摸索出来的魔派武学“吸亲刮骨功”,吸干了两大魔头仅存不多的精元和血气,将异种真气,悉数转化为本命真气。 处理完后,魏颉迈步走至韩骧身子的边上。 等到老苍割光了贼人腿部肌肉,魏颉开始生片韩骧的上半身,跟切生鱼肉没什么分别。 当着琅琊王昔日部署,虎威军众兵们的面,将他们的大将军兼王爷,千刀万剐。 魏颉尽吸阮苍龙、司徒鲛、韩骧三个地煞境的内力真气,突破境界桎梏,顺利入八阶天罡境,底蕴丰沛,世所罕见。 青衫讨贼为复仇,姓韩的奸诈卖国贼当众毙命,死后尸体沦为碎块。 天理昭昭,从来报应不爽!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九章 目光碎金身 顺利诛杀大仇人韩骧之后,那群琅琊王士兵在魏颉的吩咐下,动身前往沂州锦瑟城,投奔金梁王嬴昆,如此一来,也算是有了新的归宿。 苍参也携上韩姓狗贼的那具尸体残骸,重回苍山,祭奠已逝的老父亲苍澍。 魏颉另有行程。 年轻人曾在浔阳城寒山寺里虔诚祈福,此生能到达和大伯父东方梧桐一样的修为境界,即八阶天罡。 如今心念愿望终于达成,魏颉深感自己承蒙老天垂爱,遂来到了昔年拜过的寺庙里,还完愿后,又再度插香祈愿。 一愿自己的武道造诣能更加精进。 二愿妻子苏羽白,和两名弟子永远身体康健。 三愿故交旧友们事事顺心,样样如意。 浔阳城内寒山寺,寒山寺外,有千叶塔。 此塔与雷峰塔、落雁塔,并称为“中原三大名塔”。 魏颉对塔之一物素有情怀,可他万万没料到,会在这座名为“千叶”的佛塔里,遭遇到曾经的“老朋友”。 两个光头,皆魁梧如神,高足九尺。 一人着暗金色重铠,下巴长满虬髯,容貌凶悍,眼射寒星。 一人穿深黄色僧袍,皮肤白皙如玉,五官不俗,圣人之貌。 披甲者单手握住琉璃色剑柄,那是一柄纯金色外观的长剑,极为华丽。 黄袍僧人把持一根浑黑色精铁长棍,棍上有流光气机滑动,霸气非凡。 握剑的雄髯汉子,正是昔日九龙山匪寨群寇之首,现已是中原黑道豪杰领军人物,九龙帮创派帮主,“剑佛”霍元巢。 持棍的佛教僧人,则是曾经青羽神教的开山祖师,而今潜心皈依,拜入猿猱山青泥寺里,得赐法号为“清欲”的邓瞬。 】 一个是受到一衲禅师恩惠,自觉拔光了头顶的根根长发。 一个,却是正二八经拜一衲禅师为师,主动接受了剃度。 霍元巢从区区的一介草寇,化身为了当今天下绿林界万千雄杰的王者,现已踏步八阶天罡境界。 邓瞬本就是天罡境,曾经在魔教叱咤风云,算是所向皆无敌的强者,万般皆空,出家当了和尚。 清欲和尚练就有无尘无垢的大金刚体魄,而霍元巢拥有号称能破开金刚印的天下八大神剑之一,阳鼎。 最坚实的“盾”,对上了最锐利的“矛”。 那么今日在这片千叶塔塔顶,要决出究竟是邓瞬的盾牌更硬,还是霍元巢的矛更强横! 魏颉登上此塔之时,约战在此的霍元巢已在宝塔顶端,散满了天克佛门气数的剧毒粉末“冲天香”,巨僧邓瞬不幸处于一种惨遭压胜的状态,局面颇为不利。 但清欲和尚毕竟享有天底下第一防御功法,佛门大金刚印的内功加持,仍能尽力舞棍,力战大汉霍元巢。 剑佛不断出招激斗邓瞬的时候,忽然见到了登临佛塔的青衫魏颉,顿时勃然大怒,厉声暴喝:“魏大胆,你还我弟弟命来!” 披着金甲的霍元巢极速冲着魏颉冲了过去,势要宰杀这名青衫小子,替自家亲弟弟霍元窠报仇。 魏颉自然立即撤出神剑青霜,阻挡金甲剑佛的全力攻势。 一身绚烂金光,有佛门气数流转通体的清欲和尚纵身而上,一棍打断了霍元巢的凶猛进攻。 “魏施主,你快些离开此间,这里是我和霍居士一分胜负的地方!” 清欲和尚嗓音朗键,其声足可传出一里。 魏颉执意要在此地除魔,灭掉那个姓霍的黑-帮头目,振声回应:“大师,我与你一同作战,定能一举诛灭贼人!” 岂料邓瞬脾气极倔,纵然当了出家之人,一意孤行的态度也并没有多少改变,既已笃定要凭一己之力对付敌手,便绝不希望别人来参与此战。 甚至还觉得有人突然来帮助自己,这种行径,无异于是一种冒犯,在侮辱轻贱他的人格。 清欲和尚紧紧锁着眉头,语气已有些不悦,叫道:“魏施主,都说了让你快走,这儿有我在,你无须插手!” 魏颉不管不顾,依旧倾力出剑,与霍元巢厮杀拼斗。 昔年青羽神教魔道祖师邓瞬,心情变得极其恶劣,火冒三丈,喝出一嗓子:“滚啊!” 黑棍之上真气激荡,横扫向了那袭青衫。 魏颉一惊,急忙提剑格挡此棍,并未被巨力砸中。 “清欲,你在干什么?!” 魏颉瞪眼质问道,“我可是专门上来帮你的啊!” “谁需要你帮我打架?” 法号清欲的邓瞬重重“哼”了一口气,骂道:“霍元巢用青泥寺的功法为祸武林,我今日在这千叶塔,为师父他老人家清理门户,要你掺和做甚?!别狗……” 邓瞬本欲说一句“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但考虑到自己现已是佛门僧侣,这种过分粗鄙之语倒也不方便说出口,及时刹住了嘴巴。魏颉何其聪慧,一听到那个“狗”字,立时知晓本意,扯了扯嘴角,冷笑道:“你说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那老子跟谁打要你来管?我与姓霍的有旧仇怨,今天不论怎样,都得把账给清了!” 魏颉开始一边抵御邓瞬的棍击,一边出剑敌对霍元巢。 清欲和尚向剑佛出招的同时,也还要防御那名青衫年轻人的上乘剑术攻击,一心二用。 霍元巢一样的也在以一敌二,大感力不从心,万般的吃力辛苦,但为了宝贵性命不丢于此处,大髯巨汉依旧不遗余力的出着剑招。 千叶佛塔顶部,魏颉、清欲和尚、霍元巢。 三大天罡境强者,展开着堪称匪夷所思的“乱战”。 三者,尽是一人斗两人,场面劲烈,宛如神明间的较量。 整座千叶塔都为之出现了晃动。 三员大能的战斗持续了小半盏茶的功夫,霍元巢看准时机,以阳鼎剑的神通,本命元神显化。 眨眼间,塔顶上方,现出一尊百丈体格的阳神身外身。 其外形正如被放大了无数倍的霍元巢,手握巨大无比,凝真气态状的阳鼎神剑,巍巍然不可一世。 青泥寺僧人清欲,望着上头的那尊剑佛法相,此刻的他神情激动,亢奋无伦,仿佛这一战,令他多年来积压着的血性悉数催出,毫无保留! 身为早年间邪派顶尖人物的清欲放声而叫:“霍居士,你且看看贫僧的这尊阳神如何?” 言语刚毕,已经不再是青羽神教教主的邓瞬,掠身奔向上空,佛教真气外散,竟然当真也凝聚幻化出了一具体型威严,绝不在霍元巢之下的金身法相。 那两尊身外身,皆高高在上,光耀人间大地! 剑佛阳神,一剑之下,无人不可死。 清欲法相,一丈之内,无人不可杀。 魏颉正打算上行升空,去和这两个与佛门或多或少都有缘分的武道大神一战,瞧瞧自己的剑术,能否扛御得住释教气机的强攻。 闭关一年有余,终日“磨刀”,这刀快不快,还需用磨刀石来好好印证一番! 万没料想,胸中胆气豪放的青衫年轻人尚未动手。 有一个纤瘦人影猝然现身。 两道激光射线,自那人的眼中猛射而出。 两具巍峨至极的庞然法相,被那道光线射中后,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破裂痕迹,异常瞩目震撼。 目光,可碎金身! 章节目录 第四百章 琵琶行 世人多用“目光如电”这一词语,来形容人眼神的锐利。 可这座天下,当真有能从眼中射出如同闪电般光线的强者存在。 大黎有异功名为“瞳术”,此秘术被中原魔头欧阳妙目发扬光大,变成了一门独到的武学流派,唤作“多情潭瞳术”。 多情潭是欧阳女魔头的老巢,其武林地位,与五拜老祖彭簇的软骨山相当,都是魔教子弟梦寐以求能加入的地方。 活埋谷凌云罡尚未殒命之时,多情潭潭主欧阳妙目在十大魔头里排行第四。 如今恶獠凌云罡已然毙命在自家谷中,欧阳妙目也就顺利晋升为天下第三大魔头,仅次于羊脂山“剑皇”阎梦,和五拜神教教主彭簇。 安装最新版。】 作为魔界数目不多的女流之辈,欧阳妙目坐拥天罡境大圆满的修为,喜穿血色罗裙,一对眼眸呈黄金颜色,却与那西域人特有的异色眼瞳有显著区别。 那是一种焕发出炫美色彩,甚至还有丝丝缕缕内力气机外散的奇特眼睛。 是女魔头每个月啖下整整三百副眼珠,尽吸珠中“睛”气,化他人目力为己用,方才温养出的宝贝。 金瞳光彩照人,亦可眨眼杀人。 字面意思,欧阳妙目仅需轻轻一眨她那双“妙目”,即可轻而易举的取走敌人的性命。 老淫-贼彭簇残害无辜女子的数目最多,而殒命在欧阳女魔手上的人,则基本都死得最快。 神瞳盖世,杀人技艺人间无双。 江湖大魔头欧阳妙目,今朝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居然唐突现身于此,且动手……不,动“眼”对付起了剑佛、清欲两大天罡境强者。 仅仅发出了两道“目光”,霍元巢和邓瞬的两尊法相就被射得裂出了痕迹,当场大幅度的动摇起来。 魏颉深知此名血裙女魔头手段凶残,当下趁着她专心出招杀人,正是防御环节最薄弱的时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务必要好生把握才是。 那袭青衫极速纵身掠向了高处。 以神剑青霜,递出春神九剑之一的“露锋”。 锋芒毕露,剑芒直直扫荡而去。 欧阳妙目感知到杀力袭来,匆忙侧身闪躲,堪堪避过了这一式意气剑招。 魏颉再出一剑“掠刃”。 剑气直冲云霄,一掠之后,朝着多情潭坛主的腰部斩去。 欧阳妙目正欲上掠闪开此剑,后背却有一股汹涌杀气骤然袭击。 阳神状态的霍元巢,手握百丈凝真气剑,倾力劈向那个目力非凡的细瘦女子。 与此同时,现出金身法相的清欲和尚,也持巨型长棍,猛击欧阳妙目的娇躯。 天下第三大魔头,在一瞬间,被三阵攻势夹击,陷入绝险之地! 千叶佛塔上空,欧阳妙目提臂格挡下魏颉的一记掠刃,并在最危机关头,后仰脖颈,眼中激射出两道浓金色的气机巨浪。 以真力催生目力,以“眼光”炼化长剑。 多情潭潭主欧阳妙目,不单单是天底下最强瞳修,她还是圆满大天罡境界的剑修! 人有双目,对于欧阳妙目而言,双目均可为剑,所以这位闻名武林的女魔头,其中有着两柄长度近乎无限的长剑。 呈炫金之色,杀机滚滚,凡被她“看”到的地方,皆会被目剑击中。 以目力为剑者,当属欧阳妙目为千古第一人! 两条金色“长剑”,猝然自瞳孔中弹射出来,挡却了霍元巢和清欲禅师发起的强攻。 魏颉再次出剑。 春神九剑之“横步”。 青衫凌空横向踏出了一步,旋即朝前刺出一剑。 剑意熏世,有王道之气凛然,真正势不可挡! 这一下威力甚巨,饶是天罡境大圆满的欧阳妙目都不敢硬扛,遂将目光之剑一分为二。 一眼,抵御魏颉的剑术。 另一眼,则用于应对那尊法相所出的招式。 上方天空,金光璀璨,既有两具阳神的光辉,亦有欧阳潭主目力所产之圣光。 两眼浓光无比夺目,足可与灿烂日月争辉! 三个天罡境,力战一个圆满大天罡。 场面震撼绝伦,大概有资格被绘入史诗画卷,被江湖人士百年称颂,奉为神圣。 此战结果,三人败,一人尤有战力。 整座千叶塔沦为一片废墟。 两尊阳神身外身彻底粉碎湮灭。 清欲和尚再无佛门大金刚印,当场昏厥倒地。 霍元巢被切断一臂,丧失续战的武力。 欧阳妙目不幸战败重伤,性命危旦。 魏颉成了这场激烈厮杀里,唯一未受什么伤害的人。 救下欧阳妙目的,是一阵浓郁至极的黑色云雾状气机,方圆一里,顷刻之间便被浓雾笼罩起来,此地已不见了欧阳妙目的人影。 剑佛因断臂而难以再战。 邓瞬更是已然昏倒。独剩魏颉一人,以剑开黑雾,顺着淡不可闻的气息残余,乘风追杀而去。 闭关的这一年多时间里,魏颉已经成功练就隐匿自身气机和行踪的轻功技巧,无须“阴”符的加持,便可轻松让敌人发现不了自己的所在位置。 于是年轻剑客,顺利追踪到了女魔头逃窜之地。 在一大片芦苇荡之中,青衫剑仙发现两个人藏在里面,属一男一女。 男子作儒生打扮,着青衫。 女子,套穿一件血色罗裙,无疑就是欧阳妙目! 果然不出魏颉所料,产生那股喷发强劲黑气雾浪的物事,乃白符所研制出来的兵家神器,一张可抵千人的“黑符”。 听得欧阳妙目用十分虚弱的嗓音开口道:“啸天,多亏你救了我,你再晚一些撒符纸,我应该就死在那边了。” 魏颉一听“啸天”二字,心头顿时震了一下,立时知晓了那名青衫儒士的身份。 江州太守,白符,字啸天。 昔年刑部尚书,后受到墨台诗案的牵连,被贬至江南道当了一个小小的司马长官。 因面相极为俊朗,容貌英伟出众,被世人称作为“白仙”。 精通琴棋书画,围棋造诣更是天下无对,后手执白,“让先”犹可赢国手。 青衫太守白符抱着欧阳妙目,嗓音极尽温柔,“不许说这些丧气话,妙目,若是没你给我多情潭黑参草,我可造不出那么多的黑符,没有符箓作为掩护,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可万万救你不得。” 血裙女魔欧阳妙目嘴角鲜血仍在外流,她尝试着运功调息,缓声道:“啸天,别说区区几株黑参草了,只要是你,我连命都舍得给……” 白啸天一手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爱人莫要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言语,摸了摸欧阳妙目的秀发,柔声出言:“妙目啊,千叶塔已经塌掉了,这样下一次咱们幽会的地方,总算能换上一换了。” 欧阳妙目微皱起眉,有些不快,嘟了嘟嘴巴,轻声道:“啸天,你不喜欢这里吗?这千叶塔,可是你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啊。” 白符面带温和笑容,低头凑过去,在天下第三大魔头的唇上深情一吻,笑道:“当然喜欢啊,我若不喜欢,又怎会写出那篇《琵琶行》?我只是觉得这塔毁了咱们今日的相处时光,害得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实在不祥得很……” 魏颉听闻太守之言,心下揣测道:“琵琶行?莫非欧阳妙目,就是那个被写入了琵琶行里的女子?”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一章 金色芦苇如麦穗 和诗圣谢心然并称为“诗词双绝”的白符,曾经写出过一篇惊动世人的名作,唤作《琵琶行》。 “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忽闻塔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 塔上,那座“塔”,说的正是千叶塔。 在那佛塔千叶之上,江州太守白符邂逅了一名曲艺绝俗的琵琶女。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这便是白太守对此女子琵琶技艺的充分认可,诗句表达了湘山居士浓浓的赞赏之情,若非喜爱异常,又怎可能写出如此精彩绝伦的句子? 魏颉在得知那名青衫儒士正是白符白啸天后,好奇心顿生,立时竖起耳朵,侧耳细听两人之间的对话。 芦苇荡中。 白符盘腿坐在了地上,欧阳妙目以他的膝盖为枕,慢慢躺了下来。 舒舒服服的躺着,兀自运气,疗愈适才那一战所带来的伤患影响。 “啸天你的《琵琶行》我早已读过不下万遍,已是倒背如流,但你可知,我每次去读去背,心情总是很难平静安稳么?” 欧阳妙目哀怨道,“你说老天爷为何那般不公平,当年咱俩在千叶塔初次相逢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琵琶女,即使名属教坊第一部,却也终究是下九流的人物,决计配不上堂堂一位太守老爷。后来我去自学瞳术,为了提高目力,我杀了好多人,吃掉他们的眼睛,夺走他们的性命,武功境界是变得高强了,可我的名声也坏了,成了为百姓唾骂的大魔头,人人得而诛之!” 白符一脸怜爱,伸手捧住了金瞳女子的脸。 欧阳妙目眼眶微湿,继续道:“既然已成了魔头,那我便索性一条路走到黑,创下邪宗多情潭,广收门徒,教了很多徒弟剜人眼球,吸收他人目力的残忍手段……呵,多情潭,这名字我取得可真是好,多情自古空余恨,我在魔道领域的地位越高,多情潭的势力越强大,我就越不能和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你是受人尊敬的朝廷官员、地方父母官,而我,只是一个杀孽无数的江湖魔头,不管我再爱你都没用,最后只能留下无尽的悔恨和痛苦,我……” 白符心疼爱人此刻的状态,正打算开口劝慰,怎料欧阳妙目蓦然从地面坐了起来。 多情潭潭主两只眼中淌下清泪,她直视着那个曾写过一句“江州司马青衫湿”的青衫男子,声音悲哀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啸天,你认真的告诉我,与我相识,你后不后悔?” 白啸天盯着欧阳妙目那对人间绝无仅有的明眸,正色道:“当然不后悔,半点也不!妙目,你是我在这个世上见过最美的女子,你的琵琶声,是我在这世上听过最妙的音乐,听之,如闻仙乐耳暂明,见到你,如视嫦娥奔我心……” 欧阳妙目与青衫儒士对视良久,止住了流泪,抿了抿嘴唇,“啸天,我信你的话,你明知我是邪派魔头,却仍愿意和我谈地下恋情,我还是很感动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即使不能公开。” 白符张开双臂,抱住了那袭血色罗裙,温言道:“再过十年吧,等我完全卸任,一身轻松之时,我便可与你一同浪迹天涯,做一对神仙眷侣了!” 欧阳妙目被紧紧的搂在怀里,只觉幸福无限,甜蜜万分,她“嗯”了一声,开心道:“好呢,我愿意等你十年,你好好当你的江州司马,我呢,就争取早日跻身九阶尘仙境……” 就在此时,一个令魏颉如雷震耳的声音,在上空骤然响起,并传落了下来:“用不了十年,我今天就让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在地-府里永远恩爱下去!” 只见登场的女子身穿布衣,腰佩金银双刀,体态不俗,生就天然的小麦肤色。 安卓苹果均可。】 一双慵懒眼睛半睁半闭,和欧阳妙目的炫金瞳仁形成鲜明对比。 魏颉震惊的看着那名女子刀修。 此人不是关樱还能是谁? 为何刀圣之女会出现在这里?! 除去今天,魏颉一共只遇到过关樱三次,但是每一次,都令其印象极度深刻。 第一次,云顶郡天门城,关樱一拳余波险些害得魏颉丧命。 第二次,烟霞山星斗擂,关樱拽下天边星辰,砸得魏颉重伤呕血。 第三次,青雷雪山之上,关樱一刀自上空斩落而下,若无神明赏剑,魏颉必然早已身亡。 这位人间用刀巅峰的女子,三回出现,每一回均让魏颉在生死边缘徘徊一遭,实在是剽悍狠辣到了极点。 天底下能让魏颉心存忌惮的女人并不多,爱妻苏羽白是一个,关樱,也算一个。 今时,关樱陡然出现在了这儿,十成里,有九成九不会有甚么好事。 果然不出魏颉所料,当欧阳妙目质问来者何人的时候,布衣女子震声言道:“本姑娘姓关名樱,是刀圣关昭唯一的女儿,我听说剑佛霍元巢和青泥寺的清欲和尚,约好在寒山寺外千叶塔比武,便特意千里迢迢赶来了浔阳城,结果他们两个的人影没见着,被我撞到了你这个天下第四……现在应该是第三了,武林排行第三的大魔头,杀了你,赚得可比杀掉剑佛、清欲两人,来得多得多啊!” 多情潭潭主大声叫道:“我与你并不相识,从来也无冤仇,你为何定要杀了我,你能赚到什么?!” 关樱哈哈一笑,回应道:“我练有一门叫做‘苦凌诀’的功法,可吸收他人的剑意,转化为自身意气台内的刀意,你说说,我杀了你,是不是血赚啊?” 江州太守白符沉着脸,肃声道:“妙目她刚才与人血战一场,当下处境恶劣,受伤着实不轻,你若现在动手,趁人之危,可不是英雄好汉的作为!” 关樱仰天大笑,“呸”了一声,挺起傲人的胸脯,道:“英雄好汉?笑死我了,你哪只眼睛瞧出我是好汉了?英雄我也不屑的去当,我只想要成为天下第一,为了武道登高,我什么都愿意做,即使受到万民唾弃,天下人群起而攻之,我也不在乎!你如今重伤了不是正好?也省得我花大气力来对付你。” 躲藏在芦苇丛之后的魏颉,听到关樱嗓音低沉,她阴恻恻的说道:“别反抗,乖乖把性命还有剑意都留下,我可以考虑把你们二人葬在一块儿。” 青衫年轻人心下暗忖,自觉硬实力决然是拼不过关樱,欧阳妙目临终前,定会垂死挣扎一番,必会有一场好斗,最后的结局,则多半还是姓关的女子刀修取得胜利,尽吸女魔头的剑道意气。 魏颉正在反复思量,究竟是该转身离开,还是出去做些什么的时候。 有一阵不亚于大日的璀璨金光,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扫荡而来。 魏颉未及躲避,整个身子都被光彩覆盖,如穿金甲。 不单是年轻人全身笼罩金光,此间水塘附近的芦苇荡,皆已是金芒芒的一片。 一根根芦苇,宛如盛秋时节的金黄麦穗!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二章 秋后算账 金光闪过,一大片芦苇丛都成了黄金绚烂的模样。 魏颉颇感震惊,不由得瞪大了双目。 只因此刻的他,周身被阵阵芒彩覆遍,精气神大幅提高,甚至连膻中府海内的真力储备,都出现明显的上升。 “混账东西,居然被他们逃掉了啊!” 前方陡然传来了关樱震怒的吼声,显是因没能斩杀欧阳妙目而怒火中烧。 魏颉霎时间大吃一惊,金黄芦苇荡被一刀斩开,刀罡摧面而来,气势端的是凶猛无极。 开山破海,碎城裂星,刀威凛冽至极,非天罡境巅峰强者,不足以当之! 青衫剑客拔出青霜剑,逼出海量本命真气,横剑于胸,堪堪挡下了这一挨中多半就要绝命的刀招。 两眼一晃,那名丰胸细腰的布衣女子,已双手持刀,现身在了年轻人的面前。 关樱左右手各持一刀,黑刃星霜,金刀天净沙。 关昭独女眯起那双好看的眼眸,凝视着那袭青衫,沉声道:“我说目力怎么少了一半,原来是被你给瓜分走了。” 魏颉不禁发问:“目力,什么目力?” 关樱皱着眉,道:“你说呢?欧阳妙目那厮适才散出目中真力,得以从我手中出逃,一眨眼的功夫,人影就不见了。我刚开始汲取那些真气,却发现其中有将近一半,都被另外一边的某人给吸去了,便朝着那方向斩了一刀,呵呵,想不到啊,原来是你小子。” 魏颉搓了搓手,笑道:“我这也并非有意和关女侠争夺目力,女侠若想要,我都交出来便是,无妨……” “不够!” 关樱嗓音升高,“你交出目力还不够,我还要你的剑意!” 魏颉身子一震,往后撤开一步,如临大敌,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关樱冷笑道:“你是聋了么?我说,你的剑意归我了!想不到一年多没见,你就有了天罡境的修为,不错,放走了一个欧阳妙目,本来着实可惜,但现在又多了一份天罡境的意气,也算是不太亏,够了。” 魏颉把手按在剑柄处,瞪视着那名丧心病狂的女子刀修,虎狼在前,一场死战多半是难以免去。 “魏颉,我知你也不甚甘心,可没办法,谁叫你运气那么差,偏偏就遇到我了呢。今儿我没能宰掉天下第三大魔头,心情本就变得极是不好,没理由再放你走吧?” 关樱一脸悠哉的表情,“这样吧,你若肯不反抗,乖乖的听我话,把意气台内的剑意通通贡献出来,我就饶你不死,如何?” 魏颉周身气机迅猛攀升,他一挑眉毛,斥声道:“星斗擂之上,那个被你一刀两断的公祖雄曾说过,作为一名剑修,没了剑意,再也提不起剑,便与废人无异,让我魏颉当个废人,还不如杀了我!” “那就没得商量咯。” 关樱手中双刀罡气雄浑,“既然你不想听话,我也只好将你杀死,然后再夺取你的那些剑意了。” 魏颉正欲拔剑出鞘,蓦地里,一名老者以极快的速度,轰然坠落至了关、魏二者的身边。 老人以剑为足,身披白虎皮。 魏颉一见到此人,目眦尽裂,立时大叫道:“嬴秋!” 关樱仿佛五雷轰顶,注视着那名黑瘦如铁的白发老者,颤声道:“你,你就是剑圣嬴秋?!” 活埋谷一战后,以“剑魔”之号闻名天下的老人,轻轻叹了口气,用那副公鸭嗓子对着魏颉说道:“老夫不过是来芦苇荡里散散心,怎的又碰上你了?这缘分,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 魏颉看着眼前逼死了自己亲生父亲的大仇人,沉声道:“是缘分,也是孽缘!”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关樱声震四方,“嬴秋,你在昆仑山上杀害我父亲,此仇,我要你血债血偿!” 嬴秋眼皮颤了颤,扭头看向那名布衣女子,淡然道:“哦?你是关老五的女儿?长得还挺标致,比你爹强出太多。” 关樱举起双臂,星霜天净沙两柄利刃上头,瞬时已盈满了霸道无匹的真气。 很显然,刀圣之女关樱,要在这里向嬴秋挑起争战,为父报仇! 白虎皮老者微微摇头,开口制止了关樱的出刀,“时机尚未成熟,现在还轮不到你与我问剑呢。” 关樱眼神带刀,用凌厉狠恶的目光凝视白发剑魔,问道:“时机不成熟?那你说,什么时候我才能挑战你嬴秋?!” 白佥转世的嬴剑圣想了想,嘴角露出一抹浅笑,“你和凌云木的女儿打一架,谁赢了,老夫就赏赐她和我厮杀一场的资格。” 语罢,未等关樱答应,嬴秋不由分说,又催出了一大团白金色气浪,将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人包裹了起来。 魏颉和关樱两人,在嬴秋的带领下,来到了北辰山活埋谷。 此间山谷,东西两侧石壁,均有刻字。 西面九个字,天下何人能杀我嬴秋。 东面二十八个字。 活埋谷谷主之女凌烟箐,誓杀嬴秋。 大禹朝狼煞之子魏颉,亦誓杀嬴秋。 以二十八字誓杀墙,回应“天下何人能杀我”。 魄力之雄,举世无双。 这天活埋谷里,有客人造访。 是来自武行山龙虎宫的一名道士,本名章珪,道号“御虚”。 着白色道袍,腰佩玉剑,皮肤极黑,脸如月饼。 作为道脉第一人徐行师弟的他,今日来到已归入侠义道一派的活埋谷,目的简单,就是希望谷主凌烟箐,能和他联手,一块儿去灭除鬼王卢妄,挑了整座蜀州酆山。 章珪答应凌谷主,事成之后,愿意将道化幽都鬼城后所得的灵气,分七成出来,作为此次邀请强者参战的报酬。 若是嫌少,八成也可以考虑。 明明小道士御虚已经极度让步,却到底还是没能谈拢。 凌烟箐觉得此战成本不小,自己前不久刚去了趟多情潭,向那天下第三大魔头欧阳妙目发起了问剑。 这还没怎么休养生息呢,便又去主动寻第四大魔头酆山鬼王的麻烦?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武行山龙虎宫最多就少了个道士,至少还有无涯真人那位道门掌教。 身为一谷之主的凌烟箐如果不小心受了伤,那么一整个活埋谷,便都会因没了谷主带领,而沦为被魔派侵扰的不祥之地。 这种风险,她凌烟箐没理由去冒。 别说七八成利,就算九成十成也不行。 活埋谷是父亲凌云木最宝贵的遗产,凌烟箐舍不得拿山谷来当赌注。 道士御虚很是吃瘪,但仍不肯放弃,继续劝说着凌谷主同意参与此番战事。 奈何他在劝人这一方面的才能实在有些欠佳,凌烟箐的性子又万分固执,认定的事情往往一心一意,可谓油米不进。 不管章珪如此耗费口舌,凌谷主就是不答应出谷,表示纵然真要杀往鬼教老巢,也须等到一年以后再说,现在她没那个精力动身。 御虚只当是无涯真人没有亲自到场,排面做得不足,而惹得谷主心情不爽,这才扭捏不愿同意。 代表龙虎宫的小道士反复强调,这一战的胜率几乎可达百分之一百,只要凌谷主出马,必定马到成功。 届时声明远扬,天下谁人不知活埋谷谷主连续力战两大江湖魔头,正义之气浩荡,侠意做派,堪称一待英雄传奇! 凌烟箐生性多疑,自从父亲战死后,更加疑心病重,不相信任何人的言语,即使章珪百般强调此战的红利丰厚,她也没办法就这么容易的接受提议。 到了后来,对话之中掺杂了些许火药意味,就差没有直白的下达“逐客令”了。 御虚颇感尴尬,正自思量着,该如何体面离去之际,有三人生生闯入了活埋谷。 一团白金雾状气机,将儒释道三教气数大阵撕裂一道小口子,霎时便侵入了谷内。 来者正是剑魔嬴秋,以及被他强掳过来的魏颉和关樱。 凌烟箐在得知嬴秋此行目的后,勃然大怒,振声呵斥道:“嬴秋,凭什么我要听你的,你让我跟谁打,我就跟谁打?” 黑瘦老者笑着转过头,对关昭之女说道:“关樱,斩杀了那个穿紫衣裳的,我便与你全力一战。” 关樱被凌烟箐满身散发的真气所震慑,起初先是一惊,而后很快明白过来,面前这名紫绸女子,也拥有着天罡境大圆满的修为,并不逊色于自己。 换做其他庸常武者,在此种情况下,要么选择避而不战,要么试图说服凌谷主,与自己联手,共战仇人嬴秋。 可关樱向来便异常好勇爱战,属于那种遇强则强,敌人越强,她越亢奋的类型。 直面活埋谷第四任谷主凌烟箐,天下第一女子刀修关樱,浑无丝毫惧色,刹那间拔刀出鞘,左手黑刀星霜,右手金刀天净沙。 在嬴秋在一旁拱火下,布衣女子胸中战意勃发,再无什么聪慧理智,唯有与人一较高下的念头充斥着脑袋。 她其实早就有和那个凌云木之女比拼一场的打算,只是长期以来,都没有一个很好的机会而已。 今朝机会出现,一大份圆满大天罡的剑意就这样摆在了关樱眼前,她决然没有放过的理由! 于关樱而言,最好的结局无疑就是,自己先行诛杀了活埋谷谷主,吸干凌姓女子的全部剑意,化作刀意存储于意气台中。 借机一举踏入陆地尘仙境界的门槛,随后再以九阶尘仙境的修为,手刃剑圣嬴秋,替父亲关昭一报血仇。 为了比拼究竟孰强孰弱,为了得到莫大的意气修为,为了获取挑战嬴秋的机会。 这场武斗较量,关樱有充分的理由倾力赴战,以刀术,问剑法,最终击杀谷主凌烟箐! “你叫关樱?休要糊涂,你若是和我打的话,难道嬴秋不能在一旁坐收渔翁之利吗?” 凌烟箐肃然叫道,“既然你也要向姓嬴的发起挑战,那不妨你我携手共进,一起对付……” “少废话,姑奶奶我没工夫听你扯淡,动手便是!” 关樱打断了凌谷主的话,提着双刀,极速猛冲上前,大战一触即发。 凌烟箐不得已把持双剑在手,明黄色龙蟠,赤红色虎犼。 谷主紧握天下两大神剑,力敌疯魔一般,坐拥两柄盖世名刀的女子刀修。 紫绸,决战布衣! 活埋谷内,有刀剑之争。 魏颉观看两人的争斗,心下百感交集,想不到昔日软弱怕死的小女子凌烟箐,如今都已经变得这般强了,也难怪有能力向多情潭潭主欧阳妙目挑起问剑。 无愧是凌云木凌前辈最疼爱的女儿,果真有资格统领活埋谷,做那万人之上的宗派掌门、一山之主。 青衫年轻人这会儿才终于意识到,那天在昆仑雪山,嬴秋和关昭之间展开的那场武斗,该有多么的激烈万分。 天罡境大圆满的刀剑强者,都已这等撼天动地。 嬴秋关昭,一剑一刀,两大强于陆地尘仙的高手,打起来那场面,只怕连说书先生都难以描述清楚,太过匪夷所思,太过……神仙打架! 剑修凌烟箐,刀修关樱,二者实力相当,互杀不下八百招。 凌烟箐毕竟前段日子与欧阳妙目打过,真气损耗不小,在超过八百个回合之后,她的出剑动作出现了速度减弱的迹象。 战局中的劣态一旦浮现,那总如山顶大雪崩,一发不可收拾。 深知凌烟箐这样下去,搞不好再过数百招,就要亡命于关樱的刀下。 魏颉蓦然大喝一声:“凌谷主,莫慌,我来助你!” 青衫纵身,握剑在手,直直上冲入战。 白虎皮老者嬴秋当然没有制止,不过是立在原地,仰头看着高处加入大战的那个年轻人,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真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臭小子。” 青衫,紫绸,布衣。 两大天罡境剑修,对敌一名半步尘仙境的刀修。 两对一,不公平的战法。 但“武疯子”关樱对此却不甚介怀,反倒大感刺激,打得痛痛快快,心中汹涌澎湃! 以“客人”身份造访山谷的小道士御虚,仰望着空中三者的激斗,无不心摇神驰,若稚童初次观沧海。 战斗结束,关樱中了魏颉和凌烟箐合力一剑,重伤。 凌烟箐引火轮池里的沸水,企图火烧关樱。 布衣女刀修实在不敌,为了不遭烈焰焚身,被迫逃离了活埋谷,匆匆而退。 凌烟箐和关樱一战后,身子大损,勉强御剑抵达了地面。 魏颉站定在紫绸女谷主的身边。 凌、魏二人并肩而立,用满怀仇恨的目光,盯住那名披着白老虎皮的黑瘦老人。 嬴秋笑脸相迎两大剑修,坦然面对两人那足可令宵小之辈胆寒的凌锐眼神。 剑魔嬴秋呵呵一笑,缓缓出言道:“凌烟箐、魏颉,好一对绝代双骄,恭喜二位拥有问剑我嬴秋的资格。” 魏颉面容铁青,吐字铿锵有力,“我们要杀你,可不管有没有资格!” 凌烟箐亦板着面孔,咬牙道:“今生今世,不杀你嬴秋,我誓不为人!” 嬴秋嘴巴动了动,突然“噗呲”一下笑出了声,旋即放肆大笑,笑声震得山谷都动荡起来。 “你笑甚?!”魏颉瞠目怒斥道。 “没什么,老夫只是看你们两个有趣,随便笑笑。” 嬴秋双手背后,“再给你们一年左右的时间,明年这个时候,我允许两位一起上,怎么样?” 魏颉冷冰冰的笑道:“你这是打算多活一年,好有时间处理后事?凌谷主,我没意见,你呢?” 凌烟箐“哼”出一声,“一年便一年,明年的今日,就是你嬴秋葬身之时!” 嬴秋点了点头,“那我们就来年秋后,好好把账都算清了。” 北辰山活埋谷里,剑魔定下一年之约,秋后算账。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三章 找场子 活埋谷谷主凌烟箐力战关樱,真力消耗甚多,加上她本就无意离谷,断然拒绝了章珪的提议。 魏颉则因状态上佳,又念及昔日被束缚元神的耻辱,一口答应了小道士御虚的邀请,同意与之一块儿前往酆山。 青衫剑客与雪袍道士,两人共赴鬼教巢穴! 剑南道平治郡丰都鬼城。 此地由于天时气象被扭转操纵的缘故,终年都笼罩在一片恐怖阴霾之中,瘴气充盈,诡秘至极。 剑客摘人头颅如探囊取物。 道士降妖除魔似家常便饭。 魏颉和章珪二者,均无所顾忌,硬闯这一有万鬼之王坐镇的鬼城。 魏颉把持青霜剑,黑炭脸小道士则紧紧握着那柄师父遗物,纯白色的白玉如意剑,黑人握白剑,一黑一白,相得益彰,恰同阴阳八卦图。 一名纯粹剑修,一名道门剑修。 在布满鬼域建筑的幽森城池里肆无忌惮,大开杀戒。 因有幽冥丹在心,万千亡灵魂魄,全都近不了魏颉之身。 他们一路从“黄泉路”,破敌无数,闯入了“鬼门关”。 像什么哼哈祠、天子湖、奈河桥、望乡台、药王殿、报恩堂、百子屋、无常府、二仙楼、九蟒院等等,无一例外,都被两名持剑强者捣烂,化为一片废墟。 城中所谓的那些“鬼兵鬼卒”,根本抵御不住这两大强者的冲锋,个个弱气不堪有如蝼蚁。 大半个下午过去,鬼城已几无多少活人,这座“鬼国京都”,近乎被彻底杀穿! 魏颉诛灭十殿阎王,章珪手刃两大阴王后,两个人被上百个孩童模样的怪胎堵住了去路。 不下四百个的魔童,分作两批,一批通体冰蓝,一批满身火红。 皆灵动无极,凶猛绝伦。 魏颉获取了欧阳妙目一半的修为目力,得以观察到不远处控制着“魔群”的那个幕后真凶。 蓝发金瞳,皮肤白如牛奶,竟是在虎牢山点兵台,被活埋谷二代谷主凌云木废去双臂的“冰魔神”殷淼! 魏颉与章珪指明了魔神的所在,自行挥剑对付那群魔童,引开人流,为小道士御虚争取到了追杀殷淼的机会。 青衫握青霜,于红蓝两波魔童的猛攻中倾情厮杀。 小小冰火魔物,焉能伤得到天罡境高手分毫? 很快,数百诡异魔童,悉数停止了攻伐的冲动,立定在原地,不再出手。 魏颉料到是章珪已顺利干掉了冰魔神殷淼,朝着那个方向望去,雪袍御虚向年轻人招了招手,朗声笑道:“殷淼已为我所杀,感谢魏道友替我打掩护!” 魏颉笑着摆了摆手,从体内分离出了那颗深紫色的幽冥丹,催生大量冥濛真气,以魔丹之灵力,消散了那群魔童身上散发出的阵阵“鬼气”。 蓦然间,从章珪的那边,传来了小道士惨绝的叫声,显是遭遇到了极其不妙的严峻事态。 魏颉顿时大吃一惊,高叫道:“御虚前辈,你怎么样了?!” 仅仅眨眼的光阴,一道红影闪出,利爪握力非凡,只一下,就轻松捏碎了那颗正在汲取鬼气的幽冥丹。 那是一个戴着厉鬼面具的红袍女子。 “酆山鬼王”卢妄! 魏颉瞪着眼睛,冲其大喝道:“卢妄,我今日闯你鬼城,为的就是亲生宰了你这武林大魔头!” 那名杀人如麻的鬼教教主,仿佛没听到魏颉言语,未有丝毫回应,只是稳稳站在年轻人的面前,宛如一具死去的僵尸。 魏颉正自迷惑万分,不知究竟是何种原因,一个令他万万没能预料到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小卢,你去要了那个青衫小子的性命。” 在北辰山活埋谷中,魏颉曾听到过这个嗓音,说话之人,正是已晋升为天下第二大魔头的五拜神教教主,彭簇!先不去管为何彭老魔会出现在酆山,只见两缕红光,自卢鬼王面具的两眼空洞中散射而出,叫人不寒而栗。 眼神凶霸无限的卢妄,嘶哑的叫出了一声,以猛鬼般强悍无伦的攻势,向魏颉这儿疾扑而来。 青衫剑客以八大神剑之一的青霜,力扛鬼王强攻。 交手之后,魏颉发现卢妄的拳脚功夫杂乱而无章法,与孩童打架几无分别。 按说她在武行山金顶大冈上跻身八阶天罡境后,修为应当是变强了才对,但此时与年轻人一战,魏颉却觉得此魔头的功力不增反退,和在林中初次交手时相比,甚至还衰弱下降了甚多。 如今魏颉也已是堂堂正正的天罡境剑修,境界底蕴之强,凌驾于武林万千修士之上,再也半分无惧鬼王,倾力而战,优势独占。 不出几个回合,红袍鬼王卢妄周身已中了魏颉数剑,戴着面具的女魔头攻势并未滞缓,就好像全然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嗓子里的嘶吼声经久不衰,持续不断。 魏颉猛然想起五拜老祖彭簇的那门邪派武学“合-欢神功”,又名“炉-鼎大法”,可强行采阴补-阳,将女子命力夺舍,使之沦为乖乖被自己驯养的宠物。 如此说来,鬼王卢妄十有八九是已被彭老祖湮灭了心智,堕落为阴阳不调,可怜至极的炉-鼎,所做所为全然不受自控,跟那群冰火魔童并无分别。 此时,另一边的小道士章珪厉声叫道:“彭簇,尔等当真要与我龙虎宫为敌吗?!” 魏颉明白御虚当下处境恶劣,性命危在旦夕,自己务必要火速前往支援,加快了出招的动作,要尽快解决掉纠缠不清,彻底疯魔了的酆山女鬼王。 鬼教卢教主如今已丧失神智,修为降低,再加上没了趁手兵器神剑人杰,许多功法没法使出,只能胡乱与人搏杀,可谓漏洞百出。 决然不再是魏颉的对手! 一场恶斗后,魏颉剑上青芒横抹,极速削掉了卢妄的那颗头颅。 脑袋和身子分离,无头躯体摔倒在地,人头上两颗眼珠,红光顿消,煞气全失。 殷淼、卢妄两大武林魔头,皆殒命于鬼城之中。 道士御虚的惨叫声霎时作响,刺激着魏颉的神经,青衫仗剑,纵身赶往救援。 但见那件纯白道袍已沾满猩红颜色,黑炭圆脸的小道士倒在了血泊之中,胸口处赫然有一道狰狞剑伤。 魏颉怒喝一记,长剑罡气如龙,锋锐芒罡笔直刺向那个身材魁梧,手里握有羽扇的中年男人。 扇上一条白芒如利刃,那是彭簇的得意武器。 将膻中府海内的本命真气逼出体外,并使之化成“气剑”,彭老魔的这门特技,不在以眼杀人的欧阳妙目之下! 体格高大的银须老魔头,和身姿英挺的青衫年轻人,展开了极为震撼的一场战斗。 昔日在活埋谷,彭簇意图强掳苏羽白和凌烟箐,若非有照雪剑仙风流及时制止,那会儿功夫,魏颉多半早就要和这位魔界赫赫有名的枭雄一战了。 时隔一年多,拥有天罡之境的魏颉,真真正正的向彭姓狂魔发起了挑战。 无异于孤身挑战武林魔宗五拜神教! 银白长须无有多大起伏的晃动,老魔头气定神闲,放松且悠哉的迎战那名和去年相比较,气场有了显著提升的青衫剑客。 在和卢妄阴阳双-修之后,彭簇修为底蕴愈发雄厚,本就有圆满大天罡境界的江湖魔头,更是奔向九阶止境,跻身为半步陆地尘仙。 有望在近几年,成为第二个尘仙境的凌云罡。 魏颉在芦苇荡里意外获取多情潭潭主半数目力后,境界不过也才天罡境小圆满,彭簇观察年轻人的气机水准,判断出魏颉不是自己的对手,故而丝毫没有慌张,十分淡定的出剑,以“高位者”的姿态,迎接晚辈全力挑战。 老猫戏幼鼠,彭簇几乎都没把魏颉放在眼里。半步陆地尘仙和天罡境小圆满之间的差距,大概类似于六阶凝丹境和四阶洗髓境的关系。 高高在下,尽情享受着“下位者”仰视的目光。 魏颉大有难以招架的劣态,处境危旦,火烧眉毛。 彭簇提起羽“剑”,挡架青霜的一记下劈,倏然踢出诡谲莫测的一脚,角度尤其刁钻,令人根本无从预料。 青衫客小腹中腿,罡气透穿体魄,轰入五脏六腑,魏颉猛地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彭簇冷哼一声,转而看向边上那个前胸中剑,伤口处血液流之不止的矮胖小道士。 魁壮老魔头咧开嘴巴,沉声笑道:“与你们龙虎宫为敌又能怎样?有本事就来杀我彭簇。” 五拜神教教主抬高手臂,眼看一剑斩落下去,小道士御虚顷刻即要毙命当场。 腹部剧痛难忍的魏颉,立时祭出了飞牌逐客令、飞尺越山海,以及朝三、暮四、火蛇、水龙、厚善、重罚六柄细小飞剑,众法宝直直掠向了魔头,要救章珪于水火之中。 总算还是来得及,八样玄妙异常的灵器,形成合攻包围之势,困住了羽剑在手的巨魔彭簇。 御虚道士失血太多,但仍是在昏厥过去前一刻,轻声念动口诀,御使师兄出门前借出的七柄逍遥飞剑。 木鸡、椿树、鼹鼠、鲲鹏、黄雀、鹓鶵、蝴蝶。 七柄灵剑,迅猛杀向软骨山老祖彭簇。 八加七,共计十五件通灵宝物,同时攻击彭老魔一人。 魔头被暂困阵中,魏颉急忙掠身上前,来到了已经失去意识的章珪旁边,催出大量青龙真气,为后者修补肉躯的严重损伤。 没成想还未给小道士灌输多少真气,那些威力绝俗的杀伐宝器,已开始摇摇欲坠,杀力锐减,只怕是难以再坚持多久了。 五拜神教为世间一等一的用毒魔派,而彭簇作为魔教开宗之主,所炼制的猛毒更加强横盖世。 只见一股蓝紫色的浓郁毒雾,自羽扇扇柄处喷薄而出,萦绕在彭簇的全身上下。 老魔借助此阵雾霭所产生的催命毒素,一点点抹除着十五柄通灵物的灵性,效率极高。 想必不消多时,这些珍贵无比的杀人宝贝,就都要变成废铜烂铁,不值一文的物件了! 魏颉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等到老魔头摆脱剑阵困顿,那会儿可就万事皆休,自己和章珪极有可能都会死在这里,变作彭簇的剑下之鬼。 青衫剑客一咬牙,震声喝出一句:“老贼魔,今日落败逃亡之耻,他日再报!” 魏颉靠着黑山煞气所形成的遮眼阵仗,勉强带着身负重伤的小道士御虚,从酆山鬼域里逃了出来,挣得一条性命。 奄奄一息的章珪,在青龙真气的神效治愈下,得以苟延不死,在魏颉的一路背负下,成功返回了武行山龙虎宫。 仙山道宫掌教无涯真人,在得知师弟受了大伤后,先是感谢魏小友慷慨施以援手,挽救了御虚一命,随后又拿出了宫里珍藏多年的一粒粒上品道丹。 徐行把价值连城的道门丹药,如施黄豆一般,给同样受了伤的魏颉,和自家小师弟章珪分食了下去。 七日后,御虚基本痊愈无碍,因身子尚有些虚弱,他听从了大师兄的吩咐,待在武行山上安心修养。 身穿黄紫长袍的中年道士,在江湖上被人称作“道傲”的徐真人,带着龙虎宫上千名道家修士,浩浩荡荡的下山,直奔软骨山而去。 中原道教正统一脉众英豪,在无涯真人徐行的率领之下,杀上了五拜神教的老巢基地。 正式向天下第二大魔头宣战! 开战的理由很简单。 姓彭的毁我逍遥七剑,杀伤了我师弟御虚,此仇不报,我徐行愧对恩师,愧对龙虎宫掌教的身份,愧对武林人士对我的爱戴和尊重。 今儿不论如何,都要灭了你彭簇,把场子找回来!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四章 彭簇纳命来 《疏狂图》十八人之首的“道傲”徐行,为给师弟章珪复仇,为给道统龙虎宫正名,率众前往魔教领地软骨山,势要灭掉五拜神教教主彭簇! 今日晚间,临近黄昏时分,一轮红日缓缓下坠,阳光照至殿顶的黄金瓦片,辉煌耀眼,极度华美,气派绝伦,有皇宫般的庄重威严。 真是无愧神教名号中的那个“神”字。 神教正殿的外头,有一大块空地广场,数千名教众皆跪在此处,乌压压铺成一片,显得虔诚无比,死心塌地...... 《江湖谪仙行》第四百零四章 彭簇纳命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五章 问剑软骨山 那个长发男子在喊出一声“彭簇纳命来”之后,猝然动身,眨眼间便已发难,其速之快,宛如猛禽鹰隼捕猎。 彭簇体态颇为放松,松开臂弯,将怀里的孟幻放至一旁。 男子身如弓弩,提着醋缸大的拳头,一击痛殴向彭簇的首脑。 老魔头纵身一跃,瞬时躲开这一拳,身形恍惚,一下子就翻身跳至了大殿的正中央。 彭簇手放在身后,面带浅笑,微微仰首,一派武林大宗师的尊贵气象。 前来刺杀老祖的男子,眼中几近喷火,他咆哮一记,转过身子,大踏步冲向五拜神教教主。 男子提膝起腿,倏然踹出一发正蹬,含有劲烈风声,脚力决计不俗。 雄浑腿劲并未触及彭簇身体,那银发老魔侧身一避,男子此招再度落空。 彭教主一手擒住男人的那条右腿,却不是施力,仅是四两拨千斤,往边上一推一纵。 被如此巧劲推纵,男子只觉身不由己,整个人在那股力道的带动下,不自主的要掼摔在地。 好在男子早年间得名师真传,轻功着实不凡,他在身躯即将触底之时,手掌往下推出一阵气浪,借助真气的助力,顷刻便重新起身,速度奇快,并无什么大破绽露出。 重新站定后,男人摆出一副强攻的霸道拳架,瞠开双眼,嘶声怒喝道:“老贼,有本事便吃下我一拳,躲来躲去,亏你还是闻名江湖的高手,简直孬种!” 彭簇脸上笑意渐起,索性站在原地,立如老松,等待男人递招过来。 生了两条浓眉的英武男子,聚气成力,旋即拳如飞箭,这一次,袭击的是老魔头腰腹部位。 彭簇反应何其迅速,但这彭姓恶獠刚用手掌轻轻挡住一下,防止拳头碰到肚子,那名擅长拳脚功夫的男子便已然变招。 汉子势断劲不断,他使出了一式得意武学,拳招过后,立变腿功! 拳是两扇门,全靠脚踢人。 男人竭力踢出一记凌厉鞭腿,划出一道弧线,挟带呼呼风声,脚背部踢向魔教教主的那颗大好头颅。 此腿迅疾,差不多已是男子这辈子少见的会心一击。 竟是得了手! 砰的一声,脚背正中魔头脑袋侧面太阳穴,踢得可谓结结实实。 攻势得手本该高兴的男子,此刻面部表情异常震撼惶恐。 只因唯有击中敌人后,他才彻底意识到自己和天下第二大魔头之间的差距有多么巨大。 大过天地云泥,终身都不可逾越! 男子满怀杀意的汹涌罡气,丝毫没能贯穿五拜老祖的体魄,如同牙签刺戳钢板,根本无济于事,伤不到后者半分。 不过是徒浪费气力罢了。 知道这个悲惨真相的男子仍不死心,开始对着再不动手的彭簇拳打脚踢。 适才软骨山老祖仅仅是兴趣所至,向起身简单活动一下筋骨而已,现在舒展得差不多了,便再不愿意动弹,只是那么静静的站着。 任凭男子对自己的身体,施展着全力以赴的狂殴痛打。 那种感觉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就好似发了疯的渺小螳螂,对着一辆精钢打造的军事战车,进行着猛攻,不断挥舞两只钳子,试图让巨车产生破损损耗,甚至完全被摧毁。 这当然是一件不可能实现的滑稽可笑之事。 以刺客身份,遛入神教基地的男子,他的拳脚招式威力其实不弱,在中原拥有独自开宗立派的水准,摧杀一般的习武者绰绰有余。奈何他今日所战敌人,是那叱咤魔界,地位修为仅次于羊脂山女剑皇的软骨山山主,号称邪派第一风流人物的彭簇。 男子和彭老祖间的实力距离过大,比婴儿与魁梧巨汉的差别还要大,任其怎样努力,这份硬实力的落差,也是决计没法弥补的。 一直出招不停的男子,从始至终都没能办法破防彭簇,罡气再怎么雄浑博大,都只是在做丢人现眼的无用功罢了。 在天时、地利、人和均在老魔头手里的情况下,纵使是桃花剑门门主,照雪剑仙风流亲至此地,都绝对讨不到任何便宜,万万宰不掉此名半步陆地尘仙境的江湖枭雄。 更何况是那个连仙品境界都遥不可期的男人? 就连坐在东侧大椅上的孟幻,都忍不住心生乐呵,觉得这家伙未免太过不自量力,蚍蜉撼铁树,可笑啊可笑! 令人发笑的单方面殴打,总算结束了。 没有蛮拳打死老师傅的荒诞场景发生,仅是因为彭簇没了耐性,玩心被消磨干净。 但见魔头一手转瞬探出,揪住了男子的黑色长发,另一手呈掌状,慢慢递了出去。 有十分之一都不到的本命真气,自彭姓老魔头的手掌掌心喷出。 穿透了刺客的整个胸膛。 并未昏厥过去,只是内伤极其严重,胸口中掌的男子吐出鲜血,满嘴猩红,其状惨烈。 老魔头紧接着又顶出了一膝,膝尖撞在男人的小腹,这招同样也几乎没怎样出力,只为了重伤刺客,而不是想要当场杀人。 男子前胸腹部两处位置中招,整个身体被那招顶膝撞得倒飞出去,头发被大量扯断的他,若死狗一样倒在了地上。 “彭,彭簇……你这活该被千刀剐的恶贼!” 男子挣扎着妄图站起,无奈受伤太重,压根没了再度起立的能力,心有余而力不足。 彭簇眯眼瞧着地下的那个可怜男子,嘴角勾出微笑,开口道:“老祖我这辈子杀人无数,但似你这般不自量力的蠢货,倒也是挺少见。从适才那些招数的劲道判断,你恐怕连四阶洗髓境的修为都还没有吧,撑死了也才百尺境大圆满,这样蝼蚁般的弱者,居然也有胆子来刺杀本尊?欣赏你的勇气,但看不上你这过分低能的脑力,哈哈。” 口中流血不止的男子,怒视着老魔头彭簇,低沉嗓子道:“你害了我女人窦妙,此等大仇不报,我公冶锦愧为男儿!” 潜入魔教巢穴,企图杀掉五拜老祖的男人,正是柯卿旧徒,公然反抗朝廷,建立公楚政权,自封“百胜王”的公冶锦。 前几日,他得知了自己最为心爱的花魁窦妙,被武林头号里的大淫-魔彭簇抓上了软骨山,惨遭阴阳合和,沦为一个毫无人权的炉-鼎。 盛怒之下,再也没了理智,公冶锦孤身上山,矢志为爱人复仇。 “窦妙?她是你的女人?” 彭簇闻言,挑着眉头问道。 “当然了,我爱妙儿便如爱我自己的性命一般,我答应过她,要夺下小皇帝的龙位,以整座天下作为聘礼来娶她……可没想到啊,我的女人,竟会落入了你这老贼的手上!” 公冶锦声嘶力竭道,“谁人不知你彭簇的邪门武功,可让人变成意识全无,只供你采阴补-阳、享乐玩弄的工具?是,老子是打不过你,我也知道此番上山,必然是十死无生,但我今日偏偏就要和你打,若是不打,心头之恨憋着,早晚给老子憋死!” 率领农民起义的大反贼公冶锦,用手指着彭簇,大声道:“反正打不赢朝廷官兵,我也当不上真的皇帝,那老子便破罐子破摔了,今儿非死在你这儿不可!来啊,彭簇你个老孽-畜,快些动手,弄死你大爷我,本大爷下去以后,好尽情享用你那死去多年的老母亲!” 神教之主彭簇沉默不语,他捋着花白胡须,半晌,肃声说道:“本尊已想好了用哪种猛毒来折磨你了,七种毒药,共分七日用在你身上,使你受尽折磨后再去死。” 公冶锦无惧死生,狠狠“呸”了一口,喷在地上并非唾液,而是血水。 老魔头嘴角上扬,“摧魂散,服用后皮肤绽裂,鲜血流之不止,心跳却并不会因此而停下。天元归一水,会让你目眩神摇,眼前浮现出各种恐怖诡异的物事,挥之不去。裂心丹,整颗心脏饱受巨大痛楚,宛如有一双大手,将你的心生生撕裂一般。焦尸清风,一阵清风刮过,肉身迅速腐朽,浑身皮肤均会变成焦炭般的颜色,过程漫长,似烈火灼烧通体,极是苦不堪言。” “针脑丸,顾名思义,可使你充分体验到,脑袋被成千上万根细针反复戳刺的痛苦。十虫噬骨膏,体内好像同时钻入了十只小虫,开始从上到下,一点点的吞噬蚕食你的骨骼,你不是很硬气吗?到第六日,你就会变成一个无骨之人。” 彭簇面上尽是得意神色,“最后一日,我会把最猛的一种毒药,用到你的身上,那是一种叫做‘爆体绝命酒’的剧毒之酒,灌入口中后,大概几个眨眼的功夫,毒液就会淌遍你的全身,你会从两只脚开始爆炸,脚爆完接着爆腿,躯干,胳膊……最终轮到脑袋,你的那颗大脑袋,被一下子炸成碎片,脑中白浆,会溅射得到处都是,那场面,真是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当讲到第七种毒药的时候,五拜老祖彭簇很明显变得亢奋异常,似乎用毒来虐杀刺客,是一件极其美妙且快乐的事情。 伤重而无法行动的公冶锦,明白今朝算是真必死无疑,死法还注定要万般凄苦,受过无穷无尽的折磨后,方可归天。 他昔日以侠盗身份快意人间,偷取富户商贾家中金银财宝无数,想不到而今死时,竟落得这么个惨无人道的下场,想来实可算是报应不爽,活该命里有此一劫。 公冶锦恨恨的咬了咬牙,正欲脱口谩骂一通姓彭的魔头,死前捞点嘴上便宜。 想不到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神教教众们的惨呼声,还有兵戈交碰,人群持械厮杀之音。 还有阵阵雷电轰鸣声,自上空传落,听得真真切切。 彭老祖难得的变了脸色,紧紧皱着眉头,震声朝外头吼道:“什么人擅闯我神教禁地?!” 上方天空,不见了落日,已满是浓浓乌云,紫雷暗藏其中,仿佛潜龙在渊。 一大批手持锋锐利剑,身穿青蓝道袍的道士,在一袭青衫的带领下,同仇敌忾,杀至了大殿外的那座广场。 血腥屠戮五拜神教千名教众。 所谓极乐,便是净土。 今时此地死人成山,殿外再无清净。 纵是三清祖师,也须仗剑除魔,才能维系人间正义。 道家既然不再讲究清净无为,那不妨大开杀戒,为所欲为! 道士们力战群魔,为首的那名青衫年轻人,则独身来到了极乐正殿之中,手握青霜剑,盈满杀机的剑尖,指向那魔教创派老祖彭簇。 青衫客挺直腰杆,朗声直言:“侠义道剑客魏颉在此,仅代表个人名义问剑。” 随后,又有一个嗓音自黑沉沉的苍穹落下,似神明发话,震慑凡间苍生。 “贫道无涯,今日以御虚的师兄,兼武行山龙虎宫当代掌教真人的身份,问剑软骨山!”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六章 老魔小丑,不堪一击 (5000字大章。) 问剑一事,魏颉当然也有做过。 他曾孤身一人杀上天烛国绝彭老狗啊,你这胳膊都淌着血呢,能不能嘴别那么硬啊?我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性,不是我有长进,而是你的修为出现了衰退?” 彭簇吃了一惊,瞪眼叫道:“什么?!” 极乐大殿屋顶上方几十丈,有一尊身高百丈的阴神法相。 那具庞然阴神手握气刃巨剑,一横而过,其声轰震如雷,只这一剑,便劈碎了极乐殿的殿顶,如掀人天灵盖。 使得殿内之人,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高空的那幕景象。 雪白法相之中,有一名穿着黄紫道袍,腰上别着刻有“自在”二字葫芦的清瘦道士,左手一柄红白色长剑,右手一柄七彩琉璃宝剑。 那是神剑人杰,和三五雌雄斩邪剑。 道人的身边悬停有四柄长剑,外观俱是极端精美,玄妙万状。 这一位双手皆持剑,身侧有四剑的中年道士,正是武行山龙虎宫掌教徐行。 道号“无涯”的他,以足可传遍十里的声音高喊道:“贫道已用道门气数,覆遍了你彭簇的整座山头,在我徐行的这片‘境域’之中,任你是陆地尘仙,都须给我乖乖低头!” “道傲”徐行在魏颉率众上山,侵入魔教正殿的这段时间里,借助阴、阳、风、雨、晦、明六气,御六气之辩,顺利“道化”了一整座软骨山。 山头天时地利人和,悉归道教所有。 在这方道气所凝成的境域内,饶是大魔头彭簇,都无法自控的产生了气数流失的情况,境界底蕴亦大幅下降。 徐行身处逍遥游阴神法相之中,满身缓缓生出阵阵云锦异象,与其恩师“道圣”张念慈,昔日的状态如出一辙。 无涯真人双手双剑举高,指向黑云压顶的苍穹。 口念玄奇道诀,操御道术中杀力最为通天的“五雷秘法”。 引落天雷,轰砸老魔头彭簇。 第一雷,神之雷! 彭簇拼尽全力,躲了开去。 魏颉使开“藏头”剑式,青罡猛烈无俦,疾攻上前,不给魔头留下片刻喘息的机会。 彭簇挥斩雪白羽剑,剑招“兔吮毫”,挡却一剑藏头。 天空中的浓云里,第二雷风之雷已落。 自大殿顶部破洞处直直穿入。 彭簇再次闪开,只是右侧肩膀被青紫色惊雷擦中,衣衫溃烂,鲜血淋漓! 魏颉再一次欺身近前,左手勾出一发拔山拳,拳头罡气轰袭向那个灰白头发的江湖魔头。 羽剑挡住拳罡,穹顶轰鸣骤响,第三雷从黑幕中透出脑袋,雨之雷! 彭簇被抵消拳罡,不得不往后退出了数步。 ???????????????虽已及时算好了距离,却还是被蛟龙状巨雷擦中了后背,背部被严重摧残,登时便血肉模糊,可谓惨不忍睹。 当第四雷落下时,五拜老祖已奔出了极乐殿。 殿外昏天黑地,狂风呼啸大作,却是有风无雨。 神教教众,仍在与龙虎宫道士们进行着厮杀。 还剩地、天两雷,第四道青雷坠落之后,只剩最后一雷。 地之雷终于砸中了彭簇! 但因魔头举剑过头顶,真力芒气助其抵御住了大部分的杀力。 此雷,专门针对本命元神。 中了这一道雷,彭簇再也召唤不出阴神阳神。 邪派老祖今日战败,已成定局! 毒雾自扇柄喷出,彭老魔周身萦满蓝紫色浓气,就是这一股魔界至强的猛毒,令魏颉的八件通灵物还有徐行的逍遥七剑,都沦为了破铜烂铁,灵性半分也无。 这一刻,有四柄杀机滚滚的锋刃长剑,自法相里落下。 徐行召唤离开道宫前,特意带上了的杀伐器物。 镇鬼四剑。 望仙,承仙,应仙,贡仙。 一利一亡,四处起红光,变化无穷妙。 四剑结成“亡仙剑阵”,浩荡杀落人间,以雷电般极快的速度,攻向老魔头彭簇! 手臂、肩头、后背均有损伤的彭教主,自知今朝决然难敌,为了接着活命,只能一味逃亡,寻求生机。 第五重道门神罚,天之雷已落。 巨雷在彭簇身前砸下,魔头手中的羽剑遭雷气残毁,湮灭成为渣滓。 没了武器,且两只手都受伤极重的彭簇,没来得及躲开四柄气数长剑的追杀。 以“镇鬼”为名的四剑,尽皆刺入了天下第二大魔头的身体里,自后背穿透而过,好一个透心凉! 道教最强术门“五雷法”结束,魔头已身中四剑,还丢掉了真气凝聚而成的武器羽剑。 可谓穷途末路。 道傲徐行以防万一,又念动操符引箓口诀,从逍遥葫芦里,御出了上百张灵性十足的炫彩符箓,符纸飘落下来,都钉在了彭簇的全身。 命在须臾的魔教老祖,彻彻底底动弹不得,成了一块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那袭青衫缓步走上前去。 魏颉曾在酆山的幽都鬼城里,说过一句——“落败逃亡之耻,他日再报。” 魔教祖师彭簇没有想到,连魏颉自己都想不到,“报应”竟会来得如此之快。 现世报,或许可以说是隔天便报! 青衫握剑的年轻人,一脸鄙夷的瞧着那个已跪在地面,身子里插着四柄长剑,被百张道符禁锢躯体的魔头彭簇。 此时的彭簇,他再不复往日风流潇洒,四肢躯干尽被血水染透,灰发已沾鲜红之色。 深深低垂首脑,默然等待着即将带来的灭顶之灾。 魏颉眯眼嗤笑一声,出言嘲讽道:“老魔小丑,简直不堪一击!” 两条巴掌长短的细小通灵剑,深蓝、墨绿双色,倏然飞出了年轻人衣袖。 分别刺入了彭簇的左右太阳穴! 首脑中剑,老魔头就此没了呼吸。 黑空下,疾风里,邪派枭雄彭簇,于极乐殿外,以垂首下跪的姿态,殒命身亡。 恰如死前向那些被他玷污的女子们虔诚谢罪。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七章 好一个楚国的傻子 年轻人祭出冰塞川、雪满山两柄通灵飞剑,成功刺死了奄奄一息的五拜神教教主彭簇。 又一大臭名昭著的江湖魔头,陨落在了自家地盘上,印证了自古报应不爽的老话。 魏颉顺利诛灭恶獠,重新返入大殿之中。 身穿黄紫道袍的中年道士徐行,消散了逍遥游阴神法相,以真身形态,自殿道:“放心吧,北幽兄弟,你凌兄我到底有地煞境大圆满的修为,这么点小伤而已,没事,死不了的!” 曾在北方天烛自称“魏北幽”的魏颉,皱着眉头,没好气的戳穿道:“瞧你现在这模样,两瓣嘴唇都白了,还说没事呢……” 凌鼎试图拍拍胸脯,以证明自己全然无碍,奈何刚一猛抬手臂,伤口处立时涌来激痛,疼得他呲牙裂嘴,表情狰狞起来。 魏颉连忙道:“好了好了,凌兄你就别瞎折腾了,你的实力我认可,连横行天下的凉州大马都全灭了,你凌鼎还能好端端的活着,属实是能耐!” “那是,要不怎么说我逍遥神剑是不世出的大天才呢。” 凌鼎受下了魏颉的赞美,颇感自得的继续说道:“你是不知道那场战斗有多么激烈,那‘西楚霸王’燕涿,强????????????????得那叫一个无法无天,简直就是战神转世啊,也难怪马兄会败在他的手上……” 巴蜀天才凌鼎叹了口气,“只可惜了没能救下与我齐名的那个‘西凉茂陵’啊,当时战况焦灼,我不过是一个没留神,受了重伤的马茂陵就不见人影了,唉,在那种情况下消失,十有八九没甚活头了!” 魏颉有些严肃的盯着那袭绿衣,沉声发问道:“凌兄,我有一事极为不解,那楚霸王燕涿,原来他还叫做楚涿的时候,不是以呆傻痴愚闻名于世的吗?怎的现在……” 明明伤得很重,却倔强的只披了件薄薄绿色衣衫的凌鼎,听得魏颉此问,呵呵一笑,“我说北幽兄弟,你这脑子也挺好使的,那么漂亮的媳妇儿都娶得到,怎么如此简单的事情,偏偏就想不通呢?那燕涿乃是西楚正统皇室的后代,自然不可能依国姓为燕,否则谁都知道他身份不凡了,所以只得以国为姓,化名楚涿。他和他爹燕瀚,也就是燕鸣关老将军楚瀚,这对父子啊,一直在低头隐忍,燕涿身为儿子,付出的代价更大一些。” “燕涿生而与众不同,紫发,碧眼,目蕴双瞳,长大以后更是身高一丈,能扛鼎,有九牛二虎之力。这等雄威霸气的外貌和气力,你说说,若是不装成傻子,能行?” 凌鼎正声道,“楚家,哦不,燕家父子为了让世人都看不出他们的野心,可谓煞费苦心啊,老将军在暗地里默默筹备兵力,而燕瀚之子燕涿,则主要负责出丑卖惨,扮演了足足三十年的傻子,娶个媳妇儿还让人随便糟蹋,为的就是掩盖住自己那惊为天人的外表。” 魏颉沉着脸,静静倾听凌鼎的言语。 脑海中努力摸索着过去在北疆燕鸣关,与楚老将军一家三口共同用餐的那段回忆。 已经亡故的楚国太子燕瀚。 燕瀚之子,西楚王燕涿。 还有燕涿的妻子鱼氏。 燕瀚为人老实忠厚,燕涿智力驽钝低下,鱼氏性子浪-荡奔放。 原来这三人,全部都是在伪装,此等绝俗的强大演技,实在太过不可思议,以至于魏颉当初压根就无有半分怀疑。 现在想来,当时还名为“楚涿”的那个傻大个子,一直有在强行隐藏境界,装出一副全然不会武艺的样子,白白被人欺负,而从未还手,耐性不可谓不是登峰造极。 燕涿万般苦心孤诣,吃尽人间磨难,只是为了加强自己在人们心目中的“傻子”形象,好让复国霸业的前期准备工作,能够秘密进行下去,直到诸事俱备那一天到来…… 蛰伏三十年,一朝爆发,即震惊天下。 宣告西楚国正式复辟,燕氏的薪火重燃于中原,率军力抗大禹中央朝廷,搅动风云无限。 魏颉想到这儿,忍不住摇了摇头,喃喃低声道:“好一个楚国的傻子,当真是了不起啊!”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八章 魏将军之武库 身上缠了甚多绷带的凌鼎,此刻后靠在座椅上,长叹一声,缓缓道:“凉王马茂陵兵败西勉城,如今的凉州大地,已是三足鼎立的局面了。带队剿灭鲜于勃然,威震朝廷三军的大元帅石铸,击败了马茂陵的西楚霸王燕涿,还有就是西域江山共主,梵罗国国君秋薪,三者互相制衡,瓜分了整片西北凉地……” 魏颉不由得想起了百年前,魏蜀吴三国并立的那段陈年往事,时过境迁,三国皆已灭亡,大禹朝、西楚、西域,三个势力又出现了相互牵制的局面,真是令人感慨,觉得历史或许就是一个循环。 绰号逍遥神剑的绿衣年轻人,仰着头,拳头攥紧,沉声道:“我就是恨,恨自己太弱,没能救下马兄,打不过燕涿,干不过石铸,老子若是天罡境,定能有所作为,不谈能否真的挽狂澜于既倒,至少陪我一同赶赴西北的那些剑冢的兄弟,就不会死得那么惨了。” 巴蜀剑冢年轻领袖咬着牙道:“所谓剑冢,即是埋葬剑与剑修的坟茔,可我这个废物,连把弟兄们的尸骨带回巴蜀都做不到,只能让他们???????????????葬身于西勉古城,死后回不了家,入不得剑冢……” “出山之前,我曾一言九鼎,誓要带着冢内精锐剑修们力挽狂澜,救下遭到围攻的凉王马茂陵,可结果就是我什么都没有做到,陪我一同出战的剑修都战死了,他们全死光了啊,就剩我一个还活在这世上!我叫什么凌鼎?不如改名凌腚,腚眼的‘腚’,我的嘴巴跟屁-股无异,说出去的话都是在放屁!” 魏颉见凌鼎情绪如此激动,言语间自暴自弃的意味极浓,显是在因西勉城一战的落败而深感自责, 青衫剑客于心不忍,正欲出言开慰,忽有一个穿着绿色丝绒袄子的少女,捧着一柄紫鞘长剑,自门口走了进来。 少女道。 魏颉点点头,答应了这一请求,“穿得风光一些好上路,去穿吧。” 秋薪穿上了那件冷娆专门为他???????????????缝制的金黄龙袍。 黄袍已然加身,可惜他再也当不成皇帝了。 秋薪曾梦想着一统西域,侵吞中原,覆灭大黎,扫平天烛。 现在统一西面疆土的想法,总算是成功实现,可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国君秋薪,共主秋薪,没能当上皇帝的秋薪。 秋薪满腹悲愁,胸中无限遗憾,他双手颤抖着拿起了那柄冷娆的心爱佩剑。 散发着寒气的亮蓝色冰魄剑。 在君归亭里,冷娆就是用的此剑,送秋薪归了西域祖国。 君已归,阴阳两隔,彼此再不相见。 身披龙袍的秋薪沉沉叹气,眼中泪流不止,他哆嗦着嘴唇,自言自语道:“娆妹,你我黄泉路上,真正做一回夫妻……” 秋薪以冰魄刺贯穿了整个腹部,自戕身亡。 魏颉割下了那颗须发焦黄、蓝眸麦肤的人头,提在手里,折回了巴陵蜀州。 赴西一战,魏颉斩杀重甲士四千,轻骑五千,还有数百兵卒侍卫,取走了西疆共主秋薪的脑袋。 此战绩,已胜过了当年那位在天烛国上京城乱杀的“刀圣”关昭,几乎不弱于“刀神”古道。 重返巴蜀剑冢,魏颉用秋薪的一颗人头,换得了好兄弟凌鼎的一顿极其丰盛的大宴。 酒桌上,魏颉喝得醉意浓烈,头脑发昏,但仍豪情万丈的高言出声:“腾蛟起凤,谢太白之诗词;紫电青霜……魏将军之武库。” 孤身一人逼死梵罗帝王的青衫剑仙,两手举杯,振声道:“多谢凌宗主赠送神剑紫电!” 绿衣年轻人凌鼎回敬道:“这剑是吹儿送你的,与我关系不大,这次实在要感谢北幽兄弟诛灭西域秋贼,来,在场的各位,大家都敬魏将军一杯!” “干了!” 魏颉仰头喝干了一杯美酒。 满屋子的剑冢成员,包括少女许吹在内的人,全都跟着饮尽杯中酒,点滴不剩。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九章 江湖的收官一战 西域共主秋薪身死于城中,梵罗国娆军就此没了领袖,主力被迫仓皇西撤,小部分残兵用于殿后,拖延时间。 击败了西凉王马茂陵的「楚霸王」燕涿,先后将凉军、梵罗大军,二者的兵家气数据为己有,修为实力愈发雄壮,楚国复辟的力量亦是更加势不可挡。 朝廷三军最高主帅石铸,敌不过已入天罡境的楚王燕涿,不得已率军退出凉州战场,东返等待中央支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王朝的东南大地发生了一场巨变,宛如天柱倾折、地维断绝。 琅琊王已死,逆贼韩骧死于北逃途中,原本瑜、玎、琴三州封地,兼土地兵马,尽归一人所有。 坐镇濠、泸、沂三州的大禹王朝第一强藩,「金梁王」嬴昆宣布起兵! 对外打出的名号极其响亮,名正言顺。 十六字,由麾下头号文官谋士贾流所立。 朝无正臣,内有女干逆,举兵诛讨,以清君侧。 东方梧桐所率龙神军,打着「清君侧」的口号,所向披靡,五日拔三城,真正可谓势如破竹! 巴陵蜀州,魏颉别了逍遥神剑凌鼎和少女许吹,重回大黎国,在伯父颜白衣和天子段灵御的大力支持下,于国内各地摆下「英雄擂」,广邀全国豪杰前来挑战。 每一战,魏颉均只出百分之一的气力,凡能坚持十招以上者,皆有赏赐,奖励颇为丰厚。 如此频繁的应战,不为别的,只为多多益善,学习各门各派的武道技巧,并把万千武艺融入一炉,化为己有。 尘仙的心境,尘仙的内力,半步尘仙境的修为底蕴,圆满大天罡境的纯粹剑修,兼枪修,还兼武夫。 这样的魏颉,真的已经很强,特别之强了。 他再不是过去那个在搁剑塔是要入门,言语和行动都甚是诚恳,令人无从拒绝。 那绿石珍贵异常,林山峰自然没有不要的理由,遂收下宝物,允许那个叫鬼页的年轻人加入了门中。 今天正午,铁拳门一门之主林山峰,召集门内成员,在大堂里展开议事,讨论关于战前的准备工作。 何战? 讨伐当世第一魔宗羊脂山的大战。 林门主清了清嗓子,朗声而言:「各位弟兄,此番征讨魔教的战争,其势之大,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苏州洞庭湖白龙剑窟,江北侠义道桃花剑门,还有已经改邪归正的北辰山活埋谷,三大超级门派,这一回将彻底联合起来,共抗邪魔,力战剑神宗。」 群情亢奋,人人激动万分。 林山峰继续高声道:「剑窟的龙彦龙宗主、剑门的大剑仙风流,以及活埋谷当代谷主凌烟箐,三大天罡境剑修,齐聚羊脂山,那女剑皇阎梦,即便当真有陆地尘仙之境,也须乖乖受死,决计无半分生机!」 堂内众人神情激越,好似那臭名昭著的武林第一女魔头阎梦,已横死在了面前一样。 「咱们铁拳门,受剑神宗剥削压榨多年,不知上贡了多少两白花花的银子,缴纳了多少斤价值连城的天材地宝,所以这次集结起来,参与围剿的宗门里,当然也得有我们……喂,那边那小子,对,说你呢,看什么门口啊?没听到老子在讲正事吗?!」 林山峰冲着那个开小差的青衫年轻人吼道,「大战在即,你小子倒挺好,悠哉悠哉东张西望,怎么的?能耐是吧,你有本事去跟阎梦那老太婆打一架啊!」 未等青衫客开口,站在年轻人旁边的一名青年,好意帮着解围,道:「哥哥,鬼页并非故意不听议事,他是在察看门外有无隔墙之耳,毕竟此战事关重大,不方便为外人所知。」 林山峰皱眉,沉声问道:「是这样吗?」 化名「鬼页」的年轻剑客点点头,「嗯」了一声,「回禀门主,晚辈正是如此心意。」 林山峰哼出一气,「看在华子替你说话的份上,我也就不多追究了,接着议事,都给老子把耳朵竖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门主林山峰把参加大战的诸多事宜都吩咐了下去,铁拳门至少有三分之二的门徒,需要参战,门主和门主的亲弟弟林华,都会前往羊脂山。 剩下三分之一病残幼弱的家伙,则留下本部,看守家底,防止有外人借机侵入,造出不妙的祸端。 会议结束后,林山峰离去,身穿青衫的年轻晚辈,走至了那名被叫做「华子」的青年人身旁,微微欠身道:「华子哥,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若没你的话,林门主肯定饶不了我。」 林山峰的本家弟弟林华,爽快一笑,快速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好谢的,随口的事儿,我哥他刀子嘴豆腐心,就算真生气了,也不会怎么重罚你的……对了鬼页,你现在是什么修为境界?」 年轻人想了一会儿,回答道:「二阶跃灵境以上。」 青年林华摸了摸下巴,正色道:「那是有点低了,不过没事,你华子哥我境界高,有四阶洗髓境大圆满,等真的开打了,你就躲我后面,我护着你。」 鬼页心下感动,不禁发问:「华子哥,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林华哈哈一笑,如实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刚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好像……咱俩上辈子见过一样,玄乎得很。」 「你是说,你我前世本就相识?」鬼页挑着眉头道。 林华小幅度点头,又道:「其实我这个人吧,比较相信这世上有轮回转世一说。就在前几日,我睡觉的时候,做了个特甜的美梦,梦到一位貌若天仙,眉心长有红痣的女人,不瞒你说,我活这么大,从未见过那般漂亮的姑娘,肤白貌美,五官标志,唉呀,真是绝了!可惜那姑娘穿太多,裹得忒严实了些,没怎么看清楚身材。我林华快三十了,还没娶媳妇儿,你说那姑娘,会不会是我前世的老婆?」 鬼页带着调侃意味的笑道:「或许她是你以后要娶的女人呢?」 「也有这种可能,哈哈,我要能娶上那般美貌的姑娘为妻,那可真是三生三世求来的桃花啊!」 林华说道,「鬼页,问你哈,你觉得咱们这一次的「讨魔行动」,能赢吗?真能宰得掉那个剑皇阎梦吗?」 鬼页咧嘴而笑,「瞧着这阵仗,先不管杀不杀得掉阎梦,至少踏平整座羊脂山,是绰绰有余的了。」 林华对此言颇为认可,竖起了个大拇指,「我也是这么想的,三百多个宗门联合作战,还有白龙剑窟、桃花剑门、活埋谷那样的一流侠义道剑派领导,怎可能打不赢?必须是马到成功,手到擒来啊!」 鬼页又望向了门外,自言自语,说出了一番有些莫名其妙,至少在林华听来不甚理解的话。 围棋有术语名「收官」,是指棋盘终局时的一些利益纠葛,官子阶段,分毫必争,脑汁绞尽,只为获取薄利。 而那点在中盘时期根本看不上的薄利,很有可能就关乎一局棋最终的胜负。 胜,负。 换入战争,便是生死。 青衫年轻人低声道:「不论胜负,接下来那场厮杀,都应该会是江湖的收官一战了。」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一十章 天下第一侠 “天下武道谁为峰?唯我羊脂女剑皇!” 这是魔派剑神宗对外宣扬的口号。 实已霸气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任谁听之,都只能感叹其魄力超凡。 江湖、庙堂,没有一个势力能彻底盖过剑神宗,只能任凭它在世上为所欲为、横行无忌。 天下十大魔头,凌云罡屠灭的宗门数最多,彭簇祸害无辜妇女最多,欧阳妙目则是杀人剜眼,以助自身修为的次数最多。 而剑神宗宗主阎梦,则三者兼备,覆灭宗门极多,残杀男子极多,吸取别派宗门气数和成员内力多之极矣。 武林上仿佛除了剑神宗以外,其余不甚强大的门派,都不过是阎老太婆脚下,可轻易碾压的蝼蚁,想杀便杀,想留着,也就是留着了。 留之做甚?当然是为她所用。 若想不灭教,那就每年交贡足够多的金银器物和天材地宝,交不出也很简单,一张名为“生死令”的最后通牒下达,三日内如果凑不出一年份的宝物,那么一整座宗门教派,就都会被从世界上抹除,一个不留。 就是这么冷酷无情,视门派如工具,杀人如同杀蚁! 除了钱财和药材,还有三百六十五个极为倒霉的剑派,一年为一轮,每一天,都会有其中一个剑派,众人合力割肉滴血,凑出海量的剑意和真气。 用剑神宗专门研制的一款法宝,“汲灵皿”装了,贡献给魔教教主,帮助那天下第一大魔头增进修行,提高武道底蕴。 这也就是说,姓阎的女老魔头,什么都不用干,终日光是躺在床上,就能有源源不断的意气真力送入体内,稳步提升,日日精进,日子过得异常轻松惬意。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每当三百大派中有人忍受不住高压,起来逆反,遭到了剑神宗的发兵剿灭,那么即会有新的剑派入内凑数。 总之断然不会少于三百六十五的数目,剑神宗一天收不到“气力”,都万万不可。 理由无他,阎老祖宗会生气,雷霆雨露皆是天恩,老宗主一怒,便是天罚! 天下苦阎梦久矣。 十大魔头,最次的也有地煞境的修为。 阎梦,位列魔头榜首,是九阶陆地尘仙。 依靠着止境的水准,阎老太婆以万敌难当的姿态,君临江湖,凭一己之力,盖压当世群雄。 凌云罡尚未踏步尘仙境的时候,曾有一个公认的说法,流传度甚广。 那就是,魔头排行榜上除阎梦外的九人,加在一块儿,勉强有机会能干得掉阎梦。 也只是“有机会”而已。 那个阎姓老太婆的实力,早已被天下人认可,敬之畏之,怖若天尊神明! 剑皇名号中的“皇”字,起得丝毫无错,妥帖至极。 如果说江湖是一座皇宫,那么她阎梦,就是一位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凌驾万千武者剑修的“女皇帝”。 有压迫的地方,注定会有反抗。 抗争之日,终于是到来了! 秋风寒,秋日朗,落叶聚还散,天下已震惊。 所惊为何事,侠客荡魔清。 这一年深秋时节,初冬未至,举世虽冷冽,豪侠胸中热血胆气长,人间犹有侠骨。 当今侠义道第一人,白龙剑窟???????????????年轻宗主龙彦,与桃花剑门风流门主,以及活埋谷谷主凌烟箐,三人强强联手,宣战羊脂山,问剑女剑皇阎梦。 消息一出,惊动了武林各路豪杰,被剑神宗压迫的数百门派里,有半数以上都主动反叛,和魔教势不两立。 更是两百左右的侠门豪派,在掌门的带领下,加入了这场必然会载入历史的超级决战。 不顾生死存亡,只为了诛讨邪魔! 白龙剑窟,素来喜好穿白。 桃花剑门,数千白衣少年。 活埋山谷,唯谷主不着白。 三大剑修侠义道门派,共计上万门徒,皆是一身白衣。 黑恶白善,万人清一色皆白。 另有三百多个武道宗门,浩浩荡荡跟随在三大剑派之后,同仇敌忾,视死如归,定要和邪魔外道剑神宗血战到底! 万人杀向羊脂山。 一路上,有提前知晓战事的魔教教徒,沿路埋伏,奈何讨魔之众人数太多,实力太强,区区一点小埋伏,压根就无足轻重。 轻松碾杀过去,屠魔若屠狗。 越杀近剑神宗老巢,敌人数量就越多,但众人拧成一根绳子,加之还有龙彦、风流、凌烟箐这等绝世大能开路,杀力何其雄霸,故绝无人可在前挡之。 拦路的魔子,皆似扑火的飞蛾。 见面即杀,半条活路也无。 短短数个时辰,一路上的死人,已多得超过了坟地乱葬岗。 大部分死去之人,都是女性。 只因剑神宗有铁律,非女子不得上山,宗门内部独有女人,无有半个男子剑修。 人头残肢铺满路途,剑光鲜血艳过秋日。 声势如此浩荡可怕的武林战事,即便放眼整个中原历史,都颇为罕见,掐指可数。 若非剑神宗造孽太深,女剑皇当真恶贯满盈,这一战,恐怕还没那么容易就挑起。 而真正挑起战事之人,是那白龙剑窟的新宗主龙彦。 随战者,一男一女两大剑仙,风流和凌烟箐。 风流对于凌烟箐而言,有救命大恩,恩人前辈毅然出战,晚辈自当跟随。 而风流之所以会参加此番大战,是因为他要上山救自己的爱人。 活埋谷凌云木战败身死的那一场“剑争”结束后,风流返回桃花剑门本部,却不见了爱妻花容。 之后一年多,近两年???????????????的时间里,照雪剑仙一直在发了疯的找寻妻子,天涯海角,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寻遍了人间大地,就是没能觅到花容的身影。 音信全无。 风流几乎绝望,数次精神崩溃,甚至都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实在不行就写遗书,随妻儿归天。 数日前,龙彦在剑门里,见到了大剑仙风流,告知了后者一个大大的“喜报”。 据准确消息称,七彩姮娥花容,就在羊脂山之上,被囚在了魔教的巢穴。 风流得知此事后,直欲立奔剑神宗,被龙彦好言劝说一番,同意再缓几日,和白龙剑窟、活埋谷一块儿杀上山去。 目的相当明确,拯救爱妻花容,灭亡武林的头号魔派剑神宗。 于是乎,才有了今日的这一场滔天巨战。 龙彦,风流,凌烟箐。 无第一人龙彦,风、凌二人多半不会参战。 历史会记住龙彦的名字,记住有这么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带领着侠义道群英豪杰,发兵羊脂山,讨伐魔教,逞尽了英雄意气、剑仙风流! 江湖上无人不知,“剑狂”龙蠡乃一代侠义巨擘,而今后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龙彦一身铮铮侠骨,义气当头,已丝毫不逊色于自家老祖宗。 白龙剑窟有龙彦,无愧拥有“天下第一正道剑派”的名号。 甚至还有些浮夸之辈,擅自给年轻龙宗主冠了个头衔。 天下第一侠! 风流是江北豪侠,上官白檀是江南首侠。 而他龙彦,足可被称为天底下的第一号侠客。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一十一章 真相 “天下第一侠”龙彦,率领中原武林侠义正派,举着讨伐魔教的大旗,正式攻上了羊脂山。 英雄豪杰、正道侠客、武林英雄,皆聚在了魔派剑神宗的本部老巢。 众人拾柴火焰高,众雄杰讨战,自当是所向无敌。 女剑皇曾有言,天下武道,羊脂山为峰。 上万人,开始登峰。 一路爬山,一路杀人,所杀尽是女人。 剑神宗有“三令五申”八大干部。 三令,一令观敌人之谋,视道路之便,知生死之地;二令听金鼓、视旌旗,以齐耳目;三令举斧钺,以宜其刑赏。 五申,一申赏罚,以一其心;二申视分合,以一其途;三申画战阵旌旗;四申夜战听火鼓;五申听令不恭,视之以斧钺。 如今三令五申已战死????????????????五人,死掉了四申和一令。 前两人,一人当场战陨,一人拿剑抹了脖子。 后三人。 第一人,被凌烟箐剑气绞杀,沦为残肢碎块。 第二人,面对风流的质问,选择咬碎了舌头底下藏着的毒丸,毒发毙命。 第三人,回应了照雪剑仙的问话。 一年多以前,宗主阎梦的屋子门前,确实出现过一名头发五颜六色的姑娘,至于那名女子最后会是何种下场,她就无从所知了。 风流阴沉着脸,快速取走了那魔教干部的性命,送她一个速死。 临近峰顶,又擒获了一个干部。 三令五申里仅存的一“申”。 那女人被风流单手紧紧箍住脖颈,脚下浮空,呼吸甚是困难。 白衣白发的剑仙风流,此刻眯着那双桃花眼,冷言冷语道:“说,你们剑神宗里,有没有一个发色七彩的女子?那是我至爱的妻子,七彩姮娥花容。” 那个被抓住脖子的女人,眼下痛苦万分,扭动身躯,企图挣脱束缚,一个细微的“有”字,从其嗓中发出。 风流一听此字,立时松开了右手,放其下来。 那女人摔在地上,勉强站起来后,深埋着头,细声道:“我说可以,不过……” “你尽管把你知道的讲出来,只要你肯说,我可以保证不杀你。”风流肃声道。 “这可是你亲口说的,不许反悔!” “我风流何等人物?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绝无出尔反尔的道理。” “行,那我便说了。” 那女子抿了抿嘴,“那天,在断肠崖,我亲眼看着……看着我们的阎宗主,把一个七彩发色的姑娘,从崖上推了下去。” 此言传入耳中,风流顿时失声叫了出来,脚下一软,险些向后倒去。 紫绸谷主凌烟箐,及时在后面扶住了风大剑仙。 “容儿,容儿,我的容儿……” 风流喃喃自语,“你到底还是先我而去了啊!” 凌烟箐不忍见前辈哀痛,安慰道:“风前辈,节哀,现在当务之急是上山除魔,你乃我们的主力,可千万不能倒下。” 此时,龙彦暴然喝出一声:“魔教妖孽,风门主许诺不杀你,是风门主的事,我可没答应,受死吧!” 白龙剑窟年轻宗主不容辩驳,拔出腰间的“天正苍”,握剑上掠,迅猛递出一招。 瞬间贯穿了那名剑神宗女子的胸膛。 惨遭透胸杀害的女子,至死都在瞪大眼眸,怒视着白袍剑修龙彦。 龙彦一剑手刃“申”干部后,转头对照雪剑仙说道:“风门主,莫要悲伤,且待我们杀上静心峰断肠崖,生擒剑皇阎梦,届时将之千刀万剐,随你慢慢处置,为七彩姮娥复仇!” 风流在凌烟箐和龙彦的鼓励下,重新振作起来,眼神放光,仰望着山顶高处,震声道:“杀阎梦,为我爱妻报仇!” “杀阎梦!” “杀阎梦!” “杀阎梦!” 包括桃花剑门数千门徒在内,其余武道教派的众人,异口同声的高呼起来,皆在大喊着“杀阎梦”三字,声浪熏天,极度振奋人心。 继续往高处行进。 侠义道群雄,抵达了羊脂山最高峰,静心峰。 此峰,为女剑皇阎梦日常修行的场所。 有一座名为“断肠印”的剑道法阵立于此地,庞然至极,亦坚固至极。 龙彦最先出剑,紧随其后,风流与凌烟箐先后斩出凌厉剑罡。 三人三剑,就那样劈开了法印,前路畅通无阻。 自阵法破溃处入内。 静心峰已成一片厮杀搏命的征屠之地。 总算杀至了传说中的断肠崖。 该地悬崖,生长有一种颇为罕见的剧毒草药,服下后即刻肝肠寸断而亡,煞是厉害。 三令五申,仅余的两“令”,带着魔教残存教众,死守于此处,不让众敌侵入宗主安神养性的正宫大殿。 龙彦、风流、凌烟箐,三大代表了剑术最高造诣的盖世剑仙,敢为天下先。三者悉仗剑挺胸直立。 他们身后,是中原武林大半英豪,是整个侠义道的风骨和意气。 有他,他,她。 才有他们。 才有正道对邪道的这场倾力诛讨。 邪不胜正,羊脂山今日也注定要亡! 就在三剑仙即将带头冲锋之际,有一袭冰蓝薄纱,似蓬莱仙子一般,以翩跹舞动的姿态,从空中落至了地面。 因她的到来,战事得以延迟。 女子手握晶蓝长剑,亭亭玉立,站在魔道一派的前头,直视着侠义道的那群人中龙凤。 众人定睛去看,只见此人身姿挺拔,容貌惊艳无伦,神似仙家中人,恍若不食凡间烟火,美得见之便可忘尘忘俗。 活埋谷谷主凌烟箐本就是极美的女流,气态????????????????雍容,衣着打扮好似宫中娘娘,但若论“仙气”的程度,和那蓝纱女子相比,还是逊色了不少,无可否认。 女子纯如雪寒若冰,不染纤毫尘埃,挡在了天下英雄的面前。 骨细体轻、风采绝伦的她,直面侠义道众豪杰,朗声开口道:“诸位,我乃广寒剑宫宫主‘月姑’冷婵,今朝来此,要向大家揭露一个真相!” 群豪面面相觑,不知此女要出何等不俗言论,要揭开一个怎样重要的真相。 突然,白龙剑窟领袖龙彦喝了一声,他高叫道:“原来是冷家剑宗的妖女,胆子够大,敢跑来这儿自投罗网,今日战绩颇丰,又多了一颗魔教中人的脑袋!看剑!” 龙彦说着已满身磅礴罡劲,提剑上冲。 冷婵运足玉兔真气,蓝刃之上霜气重重,凝寒真力汇聚在刃身,要以此来抵御住白袍男子的攻势。 眨眼间,冷婵面前出现一名白衣剑仙。 剑仙横持粉剑,铿的一声,挡下了龙彦的剑击。 白衣拦白袍。 “风门主,你这是作甚?” 龙彦厉声质问,“你为何要护一个魔教女子?邪魔外道,死不足惜,你如此作为,难道不怕天下人心寒吗?!” 阻止了龙彦击杀冷婵的风流,沉着声音道:“龙宗主,我知你素来善恶分明,且嫉恶如仇,但请听她把话说完,待她讲完,再动手杀之也还不迟。” 龙彦面露愤然神色,不再做声。 蓝纱女子冷婵清了清嗓子,逼出内力,以万名英雄皆能听闻的嗓音,放声道:“七彩姮娥眼下就在羊脂山上,而将花容抓来此处的,不是阎梦,而是白龙剑窟当代宗主龙彦!”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一十二章 重逢 (7000字大章。) 广寒剑宫之主冷婵的言语,震撼人心,宛如铁石猛地坠入湖塘,砰然间砸出巨大水花。 是龙彦将七彩姮娥花容抓上了魔教羊脂山?! 照雪剑仙风流听闻此言后,立时瞪眼看向了那名白袍年轻人。 白龙剑窟宗主龙彦,却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轻哼出声,冷笑道:「真是一派胡言,风门主,你该不会信了那妖女的鬼话吧?」 风流又瞪向了那名蓝纱女子。 手握晶蓝冰龙剑的冷婵缓了缓,继续高声说道:「剑神宗三令五申八大干部,其中一申,早已被你龙彦花重金买通,风流的爱妻花容,就是你通过那个女干细,才运送至了静心峰之上,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要栽赃陷害给阎梦,以成全你借刀杀人的女干邪目的,借侠义道群雄的刀,杀羊脂山的人!」 龙彦语气依旧是冷冰冰的状态,他索性把佩剑天正苍又插回了鞘中,两只胳膊高高架起,笑道:「我在听着呢,你接着胡说八道,尽量编得像一点儿,否则我怕我笑出声来。」 冷婵死死盯着那个白袍青年,沉声质问道:「亏你姓龙的还自称什么正派侠客,行事手段阴狠歹毒,比魔派人士还要坏上数倍有余!你可还记得自己对花容干出了怎样凶残的事情来?!」 龙彦脸上微变,嘴角的笑意还是未减,他眯眼道:「我敬重风门主一代英雄大侠,侠之大者,正气千秋凛然,对风门主的那位爱妻,以女子之身踏步六阶凝丹境的剑仙花容,更是仰慕有加。你现在居然说我伤害了花前辈?这谎话,未免有些太过贻笑大方了罢。」 白衣白发,头戴白玉冠的风流,肃然开口道:「龙宗主,请别打断她讲话,让她先行说完,我们再做分析定夺。」 冷婵见有风流挡在身前,自己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便放心大胆的出言:「龙彦,侠义派白龙剑窟当代领袖,本该是侠字当头的一号人物,可这厮的心肠,实在恶毒犹胜蛇蝎,千刀万剐都不足惜!龙彦把七彩姮娥从桃花剑门里掳走后,用尽了各种酷刑来折磨-花容,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满足他个人的施-虐欲望……」 「放屁!」 龙彦忍不住厉声开骂道,「如今当世群豪悉汇聚于此,你这该死的孽人,怎敢这般诬陷于我,毁我白龙剑窟的大好名声?!」 风流侧过身,一手搭在冷婵的肩头,嗓音低沉道:「你最好都在说实话,否则我掌力一吐,你立时变作残废。」 冷婵试图摆脱风流的控制,无奈发现自己的肩膀部位,仿佛和照雪剑仙的手掌黏合在了一起。 且只要稍微动上一动,左肩当即疼痛难禁,似有利刃切割,不得已只能保持不动。 蓝纱若仙子的月姑冷婵,咽了一下口水,道:「龙彦侮辱过花容的身体后,下毒让七彩姮娥变成了不能说话的哑巴,听不到声音的聋子,还废掉了她的两手两脚,以及周身气穴和筋脉,使其再也没法子把真相表达出来。如此残忍作为后,龙彦通过藏在剑神宗里的那个卧底,把半死不活的花容送上了羊脂山,并将之扔在了阎梦的寝屋门口。」 龙彦登时发出一阵狂笑,边笑边道:「果然是愚不可及的魔教妖人,连扯谎都扯得如此荒诞不经,引人捧腹。花容分明是被女魔头阎梦杀害以后,推下了断肠悬崖的,你这冷家剑宗来的贱女人,来这里乱说一气妖言惑众,言语毫无理性可言,真当天下英雄都是傻子?」 「世上间谁人不知,你们广寒剑宫的整体水平其实不高,之所以有能力在江湖事肆意妄为,就是因为得到了剑神宗的包庇?你们彼此勾结,狼狈为女干,自然要帮着对方说话,编造一些只有蠢货才会信以为真的假话,祸水东引,妄图把罪孽栽赃给无辜之人 ,魔教做派,果真名不虚传!花容已死,死人无从对证,你大可以随意乱讲,把事实扭曲得再夸张一些,让这?!」 此时的白袍龙彦,满身覆盖莹白色的光辉,那是剑窟龙气化魄的上乘武学,可大幅增强练功者的体魄、剑心,以及元神的稳固性。 裹在剑气气膜之中的龙彦,拿着楚国名剑天正苍,大声冲着风流叫道:「风门主,你先别激动,息怒,且息怒!花前辈的事我自会想方设法赔罪,眼下最重要之事,是讨伐阎梦那个老魔头,我好歹也有天罡境,你我二人若是大打出手,势必让剑皇阎梦坐收渔利,我们一旦两败俱伤,但凭凌谷主一人,没法干掉阎梦,搞不好今朝的除魔大业,就此功亏一篑,不值得啊,太不值了!」 风流震声怒喝:「你以为我不知你心里在打何算盘?我若是与阎梦开战,渔翁之利,不是尽归你这孽-畜了吗?!」 龙彦竖起三根指头,「不会,绝对不会!我龙彦在此对天起誓,绝不会……」 「住口!」 风流不耐烦的打断道,「今儿就算天塌下来,我也要先宰了你龙彦!」 那柄风流手中的粉剑之上,霎时间萦绕满了大红色的滚滚真气,肉眼可见,浓稠得宛如蜜水。 龙彦周身燃起火焰,那是剑狂龙蠡元气所化的心焰之火,又名「三昧真火」。 宝剑天正苍上,亦有汹涌气机泛出,剑光咄咄逼人。 眼看白龙剑窟年轻人,就要与桃花剑门门主开打,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有一名白袍女子掠出身形,就那样立在了龙、风二人的中间。 该女子面容清冷,如带幽寒月光,仗剑立定,不晃不动,口中肃然道:「谁要伤害我家公子,须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敏敏,你……」 龙彦颇为吃惊的看着身前那名白袍女子。 女子自然就是梅兰竹菊四剑侍中,此番战事唯一被龙彦带出来的「阿菊」。 本名王敏的她,正色言道:「公子,你不是风流那等圆满大天罡剑仙的对手,你快些离开这里,我帮你争取时间。」 龙彦为此相当触动,正欲动身离去,匆忙逃离断肠崖。 白衣大剑仙风流雷霆震怒,吼出了一声:「龙彦,你这厮休想逃跑!」 风门主佩剑上的粉色剑气,已浓烈到了道:「我这不是觉得有意思嘛,那龙彦与我早就相识,他曾在月华江上对我暗施偷袭,后在醉乡楼里和我打过一架,算是老仇人了,那厮的秉性卑劣至极,贪-yin诈骗,无恶不作,死十回都不嫌多,是个坏到了骨子里的恶人伪君子。」 「此番从大黎重回中原,我意外听说,龙彦打着侠义道的名号,带领当世群雄杀上羊脂山,我心下觉得讽刺,便改头换面,化名鬼页,加入了一个武林小派,只为偷偷上山,瞧一瞧那个姓龙的,到底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哈哈,自古恶人终有报,那厮现已被照雪剑仙一剑杀死,以命偿债了!」 于血听魏颉这样讲述,笑道:「如此说来,倒是便宜龙彦那恶贼了。」 「是啊,就这么让他死了,太容易一些了啊。」 魏颉仰头笑道,「该当让在场所有豪杰义士,一人戮他一剑,出出心头怨气才是。」 于血低下头,眼神柔情无限,看着被自己抱住的王敏,「我的敏敏可真好看啊,和她娘亲长得简直一模一样,这眼睛,这鼻子……一想到敏敏给姓龙的,当了那么久的剑侍,我就恨不得将龙彦碎尸万段,一解胸中之恨!」 魏颉哀然道:「于前辈,要说恨,只怕风流前辈对龙彦的仇恨,会更加深一些,毕竟花容前辈……唉,可怜!」 风流用剑气绞碎了龙彦的新鲜尸身后,向魏颉表达了诚挚的感谢,又找到立在不远处的女剑皇阎梦,欠身致谢道:「多谢阎宗主救我爱妻性命。」 穿有黄裳的武林第一大 魔头笑了笑,缓声出言道:「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老身百岁高龄,却也还记得年轻时那些风花雪月,当年我阎梦,也是一个「有情人」,只可惜……」 白发苍苍的老妪,快速眨了几下眼睛,「可惜后来我的丈夫死了,成亲没多久就死了,被人杀死的。我深切的体会到了哭断肠的滋味,那份滋味,太苦,太苦,苦得没法描述,一千株、一万株剧毒断肠草加起来都没它苦。也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救下了你的妻子,不希望你们夫妻分离,阴阳相隔。」 风流再度作揖,拜谢剑神宗宗主阎梦。 尘仙境的女魔头阎梦,实在没能忍住,眼角淌下了泪水,清泪顺着沟壑纵横的黝黑脸颊,流至下巴,剑皇自言自语:「如果能让我再看一眼丈夫,我愿意牺牲掉我的一切,只要一眼就足够了,一眼,就是万年……」 「小梦,对不起,我来迟了。」 一个声音自阎梦的心湖里响起,老魔头身子剧烈一抖,表情立时变得不再平静,她喃喃道:「九,九华,是你么?」 「是的,我转了两回世,第一世我死得很早,没能登上山来看你;第二世,我终于来到这里了……抱歉,小梦,让你等了这么多年。」 心湖里的这个嗓音,深沉而富有磁性,令人无法抗拒他的温柔。 阎梦面色泛起红光,一代江湖邪派巨擘,扯开了嗓子,尽力大叫道:「九华,袁九华!我在这儿,你在哪里,你快点出来啊!」 阎梦泪水狂飙,难以止住的疯狂流出,她眼下的外表模样,还是与一个垂垂老矣的年迈妇人无疑,只是喊话的声音语调,和刚刚相比,大不一样了。 她的嗓音不再沙哑无力,而是变得细腻清爽,具备了妙龄女子才独有的声线。 随着驼背老妪一遍又一遍的大喊,一个青年男子,从人堆里慢步走出。 铁拳门门主林山峰眼珠子险些落地,试图去拉扯自己的亲弟弟林华,却根本无济于事。 林华,不管不顾的执意往前走去。 他走到了阎梦的面前。 青年人身材高挺,低着头,看向那位被江湖人敬畏万分,视若武林至尊皇帝的白发老妪。 当着侠义道举世英豪的面,不可思议的一幕就那样发生了。 青年人伸出一手,放在老妪的头顶,轻轻揉了一揉,搓动女剑皇的白发,他笑着说道:「小梦,你老公我回来了。」 一脸色衰之相的老太婆,已哭得是泪流满面,她用类同青春期少女撒娇的语气,哀声埋怨道:「九华,你怎么才来啊……」 有情之人,时隔再久,也终会重逢。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一十三章 断肠崖上四人两战 那一年,羊脂山还叫做“仰止山”,静心峰还被唤作“景行峰”。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觏尔新婚,以慰我心。 仰止山山主,名叫袁九华,绰号“正大光明之剑”,传闻拥有人间至明的剑术,光耀千秋。 他有个新婚燕尔的美丽妻子,那年还不是天下第一大魔头的阎梦。 拜完天地没过多久,袁九华不幸身死,被人斩杀于景行峰断肠崖,她的妻子阎梦情绪崩溃,在那处号称“殉情圣地”的山崖上,哭断了肠。 再后来,阎梦改仰止为“羊脂”,景行为“静心”,开创魔道门派剑神宗,山门头号铁律,男子一律不得上山。 羊脂静心之地,绝不容男人涉足进犯! 多年过去,昔日的年轻小媳妇儿,已熬成了老太婆,阎梦不再单单是袁九华的妻子阎梦,而是“剑皇”阎梦。 君临武林的剑道皇帝,独步江湖的魔派巨擘,坐拥九阶尘仙之境的剑神宗宗主,阎梦。 天下十大魔头,女剑???????????????皇一人可与其余九人为战。 诠释了何为真正的“无敌”! 可此时,无敌于天下的剑皇阎梦,却像个孩子一样的痛哭着,嚎啕痛哭。 年岁已高,满头银丝如雪的她,边哭边叫喊道:“我以为我们今生今世都不会再相见了,你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出现,这些年你知道我为你付出了什么吗?!” 那个叫做“林华”的青年,笑吟吟的站在白发老妪的身前,默然听着后者的哭诉。 “你死之后,我一门心思扑在修行上,不为别的,只为了给你报仇,我创下了剑神宗,收割各大门派的剑意内力,被世人唾骂为魔头,恨我的人浩如海烟,你可知我多年来都承受了些什么啊?!我只是一介女流,我也曾只想着相夫教子,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生,如果不能为宰掉嬴秋那混蛋,我根本不需要那么拼命的!” 阎梦悲戚无限的说道,“剑神宗,我就是希望能亲手杀死剑神嬴秋,所以才把宗门的名字起做了‘剑神’,只要能替你报了仇,其他不管什么痛苦,我能忍受得下来!被万人的口水淹死,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又有何妨?” 此话既出,当今武林群雄无不讶异,只因“嬴秋”二字,对于中原的江湖人士而言,可谓无比熟悉,如雷贯耳。 剑魔嬴秋。 曾独自一人在北辰山活埋谷,无视三教圣人的联袂问剑,诛杀前代谷主凌云木,一战扬名天下。 也就是现在,魏颉和凌烟箐才都意识到,袁九华和阎梦,与自己有着共同的仇人,一模一样的血仇死敌。 前世为仰止山袁九华,这一世为铁拳门门主亲弟弟林华的男子,面带微笑,静静的站立着,开口轻声道:“小梦,你生气的样子,还是像当年那般可爱,我感觉一切都回来了。” 阎梦捏起一颗拳头,狠狠在袁九华的胸口砸了一下,继续扯开嗓门道:“你很喜欢看我生气是吧,咱们都八十年没见了,这刚一见面,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哄哄我吗?” 剑皇阎梦外观丑陋异常,白发搭配着粗糙黑肤,满脸褶皱坑洼,身材伛偻,好似轻轻一推就会摔倒在地。然而眼下,她对着那名青年人百般撒娇,语气嗓音娇腻动人,简直活脱就是一个十六七岁的青春少女,恐怕连二十岁都不会超过。 年迈腐朽的容颜相貌,和活力四射的少女作态一结合,实在叫外人看来,大有不寒而栗之感,毛骨悚然。 青年林华前胸中了陆地尘仙结结实实的一拳,在原地纹丝不动,只是咳嗽了几声,苦笑道:“小梦,力气还是这么大啊。” “打死你!” 老太婆阎梦开始肆无忌惮出拳,痛击林华的身体,袁九华挨了大概十几拳后,一把握住了阎梦的两只手。 青年人盯着老妪那双并不浑浊的眼眸,柔声道:“辛苦了,这些年苦了我的小梦了,你那么爱护肤的一个人,常年伪装在这副丑陋的皮囊之下,真不容易啊。” 阎梦泪水狂涌,哆嗦着嘴唇道:“九华,你看出来了?” 袁九华面露浅笑,点了点头,“当然,取下来吧,我要看着最真实的你。” 青年人帮助老妪摘下了腰间,别着的一红一绿双剑,“我帮你拿着???????????????。” 阎梦“嗯”了一声,缓缓卸掉了全部虚伪的装扮。 面皮,假的。 驼背,也是假的。 连那件黄裳,也不是阎梦喜欢的颜色。 她喜欢艳丽的牡丹红,象征着高贵典雅,那是独属于武林女皇帝的颜色。 身姿挺直,娉婷袅娜,红裳白发,傲世群雄。 眉心处,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袁九华看着阎梦那张保养得当,瞧起来几乎只有四十来岁的脸蛋,又盯住那满头雪发,十分怜惜的说道:“小梦,头发何不染成黑色的呢?” 当下外貌已不比袁九华老出太多的阎梦,笑着摇了摇头,白发轻晃,她如实应道:“这头发,并非年老所致,而是当初你被嬴秋杀死的时候,我痛哭一夜,硬生生给它愁白了的。至于为何不去染一下,我想借此来鞭策自己,只要一看到这雪白的头发,我就会想起你的仇还没报,嬴秋那厮还没有死。” 袁九华归还了那柄红剑,自己则留下了绿色长剑,别在了腰际,慢慢搂住阎梦的腰身,“几天前,那时候的我尚未明悟前世记忆,可在睡梦之中,就有梦到过你,小梦,是你给我托的梦吗?” 阎梦巧笑一下,道:“做梦?你知道吗,前几日我也有梦到你,只不过梦里的你,还是前前世的模样,那时候的你,比现在帅多了。” 这一世为“林华”的袁九华,仰首笑了几声,“帅不帅不都是我吗?我还是曾经的那个正大光明之剑袁九华,这座仰止山真正的主人。” “怎么,你一回来就要跟我抢夺山头不成?” 阎梦跟丈夫开着玩笑,“这座山我替你看管了八十年,辛苦费你准备给多少呀,少了我可不答应,现在你媳妇儿我,可是中原武林的女皇帝,再不是以前的那个小梦了。” 袁九华眼神宠溺,忽然发问道:“对了,你后来,又去找嬴秋问了剑吗?” “当然有啊,你死后,我发疯般砥砺修行,跻身为陆地尘仙后,第一时间就跑去向嬴秋发起了挑战,一共打了两次,第一次输掉后,我被迫闭关十五年,第二次再败,嬴秋要求我在断肠崖设下一道法印,终身不得下山……” 阎梦沉声道,“转眼又是十几年,我固步自封于断肠印之后,再也没有下过山了,在山上的每一天,我都在为了打败嬴秋而努力着。” 艳丽红裳在身的白发女剑皇,单手捧住青年人的脸,“入尘仙境几十年,付出的全部心酸,都只是想为你一血前耻,我知你心不甘,如果那一年我也有九阶的修为,或许结果就不太一样了。” 这时,有两人凑近上前。 男子青衫,女子紫绸。 正是魏颉和凌烟箐。 “不瞒二位前辈,那嬴秋,也是我与凌谷主共同的敌人。” 魏颉率先出言,“今生我定会手刃剑魔,以报我爹的血海大仇!” 凌烟箐亦朗声道:“嬴秋同样杀害了我父亲,我和那恶人往日定下过一年之约,说好了秋后算账,现今已是秋末冬初,和约定厮杀的日期也差不太远了。” 袁九华想了一会儿,问道:“二位的意思是,既然咱们都有共同的仇敌,不妨强强???????????????联手,一并去问剑嬴秋?” 魏颉高兴的笑道:“不愧是我华子哥,果然无需多言,一点就能明了。” 袁九华跟着笑了笑,转头询问起心爱女人的意见:“小梦,今日天下正道群豪毕至,我们不妨当着当世英雄们的面,和老仇人嬴秋再战一场,反正有这两位境界极高的‘同志’相助,再加上你我双剑合璧,胜率断然不低。” 阎梦思考片刻后,仰着下巴笑道:“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我不希望被别人抢功劳,他们二人问不问剑,那是他们的事情,我们打我们的,不需要别人帮忙。” “你的意思是,我们先问剑,等我们打完,如果嬴秋没死,那他们再继续?”袁九华问道。 “不错,就是这样。” 阎梦语意坚定,“若不能答应这个规矩,那就不打了,免谈。” 魏颉闻言,连忙道:“答应答应,必须答应啊!” 凌烟箐也知堂堂天下第一大魔头必定有傲骨,笑着应承道:“那就恭祝阎宗主和爱人旗开得胜,剑斩嬴秋。” 嘴上如此说着,但实际凌谷主的想法当然是,能够亲手诛灭死敌,为父报仇。 但此刻出于所谓的面子问题,好话还是要说上一说的。 女剑皇阎梦听了这话,心情大好,看向那名活埋谷当代谷主凌烟箐,发问:“凌谷主可知要引来剑魔嬴秋,最快的方式是什么?” 魏颉忍不住抢答道:“以尘仙的境界修为,与他人动手斗武,凡陆地尘仙有所风吹草动,嬴秋立刻知之,必会火速杀来。” 袁九华想起了前前世,自己跻身九阶尘仙境后,被嬴秋杀死于崖口的悲哀经历,心下愤愤不平,大声道:“鬼页,那咱们开打呗?” 魏颉咧嘴笑道:“华子哥既然这么有兴致,那便打!” 凌烟箐抽出双剑,龙蟠虎犼,欠身道:“阎宗主,那就只好冒犯了。” 阎梦呵呵一笑,“说甚废话,出剑便是了!” 言语间,四大剑仙已纵身前冲。 断肠悬崖之上。 有四人两战。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一十四章 死也要在一起 羊脂山静心峰断肠崖上,四人掀起两场激战,剑刃交错之声,震天撼地! 即使是在高处,剑道气浪仍能影响到底下的人,逼得人连睁开眼睛都十分为难。 幸而有照雪剑仙风流,以桃花真气形成大型护罩,否则底下只怕会有不少心境不强的武道剑修,当场剑心崩坏,剑丹蒙尘。 大战进行没多久,上空骤然现出一道白金色的璀璨芒光,远比日头还要明亮,闪得人目眩神摇。 袁九华,阎梦,魏颉,凌烟箐。 四人从空中落下,来到地面。 包括四大剑仙在内的当世武林英豪,无一不在仰首望着高处。 天下英雄仰视一人。 一人,得以俯瞰人间群雄。 一名身披白老虎皮,以利刃为足的黑瘦老者,高高在上,悬停于苍穹之下。 白发老人叉着胳膊,一副真正唯???????????????我独尊的架势,虎皮无风自飘,周身气机萦绕,呈白金之色,华美绝伦。 白虎五行属金,这名无腿的枯槁老者,正是白虎帝君白佥转世之人,嬴秋。 活埋谷一战后,凌云木战死,嬴秋则多了一个响彻武林的绰号。 剑魔! 中原江湖侠义道群雄,已毕至断肠崖,人们望向高处,望着那个低头俯视群雄的年迈老者。 无人不知,天下武道,这便是巅峰。 人们敬畏嬴秋,就如同敬畏武学的博大精深。 武道之巅有多么高不可攀,嬴秋的剑道,就有多高。 或者说,嬴秋剑道有多高,人间武道就有多高。 世上最强之人,被誉为“天下无敌”。 而嬴秋,却是天上天下全无敌,单论剑道造诣,连坐镇天庭的玉皇大帝都不及他。 纵横人间百年,称雄宇内万载的枯瘦老人,用那副标志性的公鸭嗓子,朝着大地朗声道:“你们的这架,打得好生热闹啊,不过没老夫参与的大战,可还能被称为大战吗?” 魏颉最先冲高处喊道:“嬴秋,现已到了秋末,是时候算一算旧账了!” 凌烟箐跟着大喊:“秋后算账,嬴秋,你的死期到了!” 嬴秋放声而笑,“那么就由你们二人先行问剑?” 此问一出,剑皇阎梦高声叫喊:“不行!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这儿可是羊脂山剑神宗的领地,岂能让人抢在我们的前头?!” 阎梦丈夫袁九华,同样震声道:“八十年寒暑已过,嬴秋,昔日你杀于我新婚伊始,害得我与爱人一别这么年,两番转世投胎,吃了不知多少苦头,这仇,今朝该报上一报了!” 公鸭嗓子传落下来:“那好,就由你们率先挑起问剑吧,剑魔嬴秋,愿意借剑。”“九华,咱们上吧!” “小梦,这些年的亏欠,就让我用剑来弥补!” 陆地尘仙境界的两人,一齐纵身掠向上方,地面尘土扬起,两道白光直冲霄汉。 袁九华,手握绿刃“君之剑”。 阎梦,手持红刃“卿之剑”。 一君一卿,夫妻联合而战,问剑嬴秋! 袁、阎二人均已有九阶尘仙境的极致修为,气机在体内大周天奔涌不息,其速之猛,快若迅雷,此为上乘至极,臻至化境的内功之术。 君剑之上,光明异常绚烂,亮得胜过太阳。 卿剑之上,覆盖浓郁黑气,浓得宛如墨漆。 袁九华,人间正气至剑,正大光明之剑。 阎梦,天下第一大魔头,妖邪恶魔之剑。 一正一邪,一光一暗,两柄气数截然相反的长剑,使出迥然不同,甚至完???????????????全颠倒的两套剑术。 只为夹击合攻一人,剑魔嬴秋! 九华阎梦这对恩爱夫妻,剑道造诣早已通天彻地,而今倾力出剑,所递招式的威势,自然强得无与伦比,有灭仙诛神之力,举世不可匹敌。 这辈子到目前为止,一共也才用出过两次全力的嬴秋,从刚开始,便使出了双手来应对。 两大尘仙有剑,嬴秋手中无剑。 无剑之人扛御剑仙剑招,依旧能保持如鱼得水的姿态,当真是狂妄到了极点! 天底下直面两个陆地尘仙,还能留有余地之人,嬴秋恐怕是千古独一份了。 随着战事推进,袁九华和阎梦身上的气机,变得愈发雄霸。 穹顶下方的天空,有两大团体型巨大的郁烈真气。 光明之气与暗黑之气。 明暗双气遮天蔽日,相互碰撞,位于气团中央的那名白虎皮老者,已经被彻底遮住了身影。 从地下抬头去望,已然看不到嬴秋的所在。 八十年前,老剑神于此地斩杀了仰止山山主袁九华。 八十年后,已转世了两次的袁九华,与夫人阎梦一起,向昔年的大仇人,再度发起问剑。 空中唯有黑白真气充盈,不见嬴秋,却可闻公鸭般的嗓音清晰无比,剑魔笑着吐字出来:“正大光明的剑术,和刁钻诡异的剑术,想不到两者结合,竟能有如斯威力!” 嬴秋声音中气十足,便好似他并非陷于两人围杀之中,而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在作壁上观。 被两种状态相反的剑招针对,嬴秋眼前浮现异象。 剑道意象! 一边的意象尽是凡间美好事物,情侣恩爱,家庭和谐,金榜题名,飞黄腾达,长命百岁,人生顺利…… 另一边的意象则全是悲哀之事,爱而不得,妻离子散,名落孙山,兔死狗烹,落地早夭,步步艰辛…… 若换成尘仙境以下的修士,身处如此幻境之中,十有八九会因心湖湖水震荡,而沦为一个智力全丧,痴呆可笑的疯子,且至死都恢复不了正常脑力。 然则嬴秋一世为神,一世为人,看遍了红尘世间的诸般快意和苦难,心境坚实,举世无双,并不会因这些意象被干扰,从而产生什么严重的影响。 他一边招架袁、阎二人的强悍剑术,一边如走马观花般,欣赏着两侧的诸多奇幻景象,大有看戏一样的悠哉之感。 刹那间,嬴秋瞳孔放大,面部表情骤变,只因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形。 看不清楚她的长相,仅能隐约从轮廓和身材判断出此人是谁。 嬴秋那副枯瘦若柴的身体,顿时快速抖了一下。 因为那名女子此时开口说一句话:“白佥,让我???????????????永远跟着你吧。” 这句情真意切的话,嬴秋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一年,她在芦苇荡里也有说过,一字不差。 很显然,两重明暗交替的意象,让老人回忆起了当年发生过,深埋在记忆里的事情。 就在嬴秋神情大异的这一时刻,两道剑气已结结实实戮在了白发老者的身上。 “别叫我白佥,叫我嬴秋!” 剑魔嬴秋莫名其妙的大喝出了此言,旋即,挨了两剑的他,整个身子都笼罩在了浓浓金芒之中。 金光暴然闪射而出,一下子就冲破了位于上空的那两大团黑白真气。 嬴秋的眼眸中,极为罕见的流露出愤怒之气,但那股怒意转瞬即无,取而代之的,是源自内心,无边无际的落寞与哀愁。 他听到袁九华给妻子说着安慰鼓励的话语:“小梦,别慌,我一直都在。” 而阎梦,听得丈夫的温柔之声,笑着回答:“九华,我们死也要在一起。” 适才幻境中短暂现身,只存在于嬴秋脑海里的女子。 昔日,曾在芦苇荡被嬴秋厉声呵斥,希望她别再跟着自己,太烦,太糟心。 而那个叶姓女子,当时面对嬴秋的粗鲁无礼,一笑置之,只是坚定回应:“我死也要和你在一起。” ———— 西方仙界的白虎圣殿,又一次大幅度的动荡。 这一回的震动前所未有,所带来的,是屋檐砖瓦的寸寸崩碎,破坏程度极其严重,恐怕再难恢复原样。 李太清、杜擘、周云纤三大剑道仙人,试图合力阻止大殿摇晃,奈何三人力量太小,根本无济于事,无力回天。 周云纤痛哭不止。 杜擘脸色黑沉。 李太清满面悲凉,喃喃道:“师父,您可千万别……”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一十五章 送你们上天 断肠崖上方天空,激战厮杀仍在持续,真正不死不休。 嬴秋周身裹挟白虎真气,体魄之雄,亘古难觅,绝非轻易能够损伤。 袁九华和阎梦二人,分别催生光明、黑暗两大团气机,而当下,这两团明暗之气,已被剑魔的白金气浪冲破,不复存在。 身中尘仙两剑的老剑圣,眼神孤寂悲凉,宛如一汪停止流淌的死水,他不禁开口说道:“真有点羡慕你们呐……” 老人言语间,袁、阎两大剑仙,已再度使出了惊世骇俗的绝强剑招。 阎梦,自称“剑皇”,君临武林几十年,乃邪派领域当之无愧的头号人物,多年来杀人造孽无数,所求之道,自然是魔道。 袁九华,曾经的仰止山一山之主,年纪轻轻???????????????便入止境,剑道造诣极高,追求“光明正大”四字,其人之道,自然是正道。 魔道阎梦,正道袁九华。 双强协同作战,恰如活埋谷中,凌云罡和凌云木兄弟联手,屠戮之道与清静之道结合,二者融为一体。 再加上夫妻间默契非比寻常,双剑合璧,天下无敌,两人并肩而战,其剑道杀力,远强过两个陆地尘仙加在一起的水准! 若是普通的仙人,哪儿有资格和嬴秋一战?! 只见袁九华满身上下,泛起耀眼至极的白光,极短的时间内,正大光明之剑,已分离出了九尊身躯直达数百丈的阴神法相,和九柄千丈阳神法剑,用于针对嬴秋。 活埋谷枭雄凌云罡,那日为了击杀仇人,提前准备了天精地髓、阴魄阳魂两座大阵,结果被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凌云木,毁掉了宝贵的阵法。 时至今日,独占天地人三才机运的剑皇阎梦,分出“天时”来加强袁九华那座九剑剑阵,“地利”则帮助强化九尊阴神法相。 阴神,法剑。 皆包含阴阳二气,明暗在内,黑白交融,变得愈发华丽震撼,悬浮于云层,神圣若天界尊神,巍巍然盖世无匹。 九阴神,率先动手,大如山峰般的巨拳,轰砸向了那个以剑为足的白虎皮老者。 黑瘦枯槁的白发老人一身金芒,他将两条胳膊抵挡在了首脑两侧,护住要害。 砰的一声大响,饶是如此作为,老者整个身体还是瞬间被九颗巨拳打中,罡气尽数透穿了进去,无丝毫浪费。 九拳之后,嬴秋身上的那阵白虎金光,明显淡下去了一些,剑魔喝出一声,猛然往两边递出了双拳。 无敌宇内的剑魔,不仅仅会使剑术,拳罡的威力,当然也是强横到了极点。 两股来自嬴秋的拳风罡气,不过眨眼间功夫,便已捶烂了四尊庞然法相,仰止山之主还剩五具阴神可供操控。 “主宰吉凶祸福,九曜恒久华明,九执剑,杀!” 随着袁九华言出,有剑法紧紧跟随。 九柄长足千丈,明如彗星的阳神巨剑,在剑主一挥之下,以天雷坠落般的速度,戮向了位于正中央的剑神嬴秋。 白发老人枯瘦干瘪的身体,被九剑彻底贯透,这一下杀力过于磅礴,???????????????以至于老者甚至连格挡防架都已显得没有必要,非常多余。 挡不挡都一样,一样躲不开。 华明九曜,九执之剑,袁九华阳神真力凝聚成的杀伐巨刃,在刺穿嬴秋体魄,使得白虎金芒消失不见后,化成了一大团雪白气机,被剑气主人收拢在了掌心之中。 嬴秋挨完九拳九剑后,他以霸气无伦的拳脚之能,荡灭了剩余五尊阴神法相,然后就又狠狠中了一剑。 这一剑,乃是女剑皇阎梦,将自身剑气与三才之一的“人和”,充分融合后诞生的强力产物。 阎梦趁着剑魔拳碎阴神的时机,把持着卿之剑,倏然朝前刺出了一式剑术,倾尽全力施为,剑中杀意,浓得言语无法形容。 剑道罡气强霸无俦,刹那间,刺入了黑瘦老人的小腹,贯彻性极强,一入其中,立时疯狂摧残老者的内在脏器。 袁九华握着三尺君之剑,剑上的芒气由阳神内力所化,长三百丈,竭力斩落此剑,剑芒似雪龙呼啸而出,精准劈中白虎皮老者的那颗头颅。 雪白气芒顷刻吞噬了中剑之人,似雪山崩塌之时被活埋的无辜旅者。 而如愿出剑的袁九华,则极为心情满足,享受到了顺利复仇的巅峰快感,脸上春风得意。 已无白虎气罩防身护体的嬴秋,又被袁、阎夫妇各出的一剑伤及躯体,肉身破损到这般严重的地步,莫说百年,纵是天庭万载以来,都从未有过,破天荒头一遭! 嬴秋满嘴鲜血,即使紧逼上下嘴唇,仍会从缝隙里涌出,全然不可抑制,口腔发甜。 “嬴秋,这等摧肝断肠的滋味,可好受么?” 曾在断肠崖上目睹丈夫身死的阎梦,此刻神情快意绝伦,八十年酸楚苦痛,今朝得以释放,可谓死而无憾了。 看着肉躯重伤的嬴秋,袁九华亦放声笑道:“脑袋挨了一剑,却还能完好无损,并没有裂开,喂,嬴铁头,你的体魄当真厉害啊!” 魏颉目力登峰造极,他仰望高空,清楚的看见了嬴秋嘴巴里渗出大量鲜血,年轻人用内力把声音遥遥传至了天上:“二位前辈,宜将剩勇追穷寇,快快再出杀招,取了剑魔的性命!” 就在上方两大陆地尘仙,准备抓住眼下大好时机,接着出招杀敌的时候。 悬停于白云之下,满头白发杂???????????????乱无章的老人家,忽然大幅仰起脑袋,以足可震慑万军的霸气音量,冲着天际高喊一声:“叶思燃——” 三字出口,声彻人间,处在断肠山崖上的武林人士,大部分都被巨响震得当场失去了意识。 唯有小部分内力丰沛,境界不低的强者,勉强还能保持着神智清醒,而且也极为吃力。 这样的巨声,只要再来吼上那么一吼,他们必然都要昏厥在场,倒地不起了。 嬴秋以双足利刃为武器,陡然扫出了两剑,直袭两大尘仙境的剑道绝世高手,毫不留情。 袁九华和阎梦二者,即使有佩剑君、卿作为防护,仍然没办法抵挡下那强得不可思议的两剑。 各自均中了一剑,袁、阎二人口喷甚多浓血,内伤着实不小。 同样满口鲜红的嬴秋,咧开嘴巴,嗓音沙哑的说道:“二位恩爱,情谊笃实,不如上天去做仙家眷侣?有情人万年相伴彼此,方是真的美事。” 当崖上所有人都以为剑魔要动手杀人之际,嬴秋却双手合十,作出剑状,对着穹顶天幕大力一斩。 白金真气破开天门,仙家金光气数散落尘间。 “嬴秋,你这是干什么?!” 袁九华瞪着眼睛怒喝道,“劈开天门做甚?” “当年,我问你要不要飞升当神仙,你断然拒绝,说要陪着你新婚不久的妻子。现如今,你的爱妻阎梦也已是止境陆地尘仙,那么……” 嬴秋缓声道,“就由老夫来送你们上天吧!”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一十六章 半步陆地尘仙 「我才不愿当什么狗屁神仙,我只想取了你的性命!」 剑皇阎梦嘶声叫道,「你害得我与九华一别八十载,这等大仇,你这厮必须以命来偿还!」 嬴秋半闭眼眸,轻描淡写,只是缓缓道:「老夫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讲道理的人,心中所想,既然随便出剑就能做成,干嘛还要浪费口舌?」 白发老人沉沉叹了口气,「可是这百年岁月的经历告诉我,这世上,确实是存在一些事,单凭武力没法解决,不管你有多强,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比如你不能让不喜欢你的人喜欢你,不能让已经死去的人再活过来……但,有些事还是能办到的,比如耗费半数本命真气,送二位同时升天成仙。」 袁九华大吃一惊,瞠目瞪视着那名邋遢的白虎皮老者,厉声道:「嬴秋,咱们的血海深仇尚未了账,谈何飞升?!我早在八十年前就已回答过你了,那时候的我,要在人间陪着妻子,所以绝不肯上天当神仙,现在的我要杀了你报仇,所以也不会愿意飞升,你死了这条心吧!」 嬴秋轻声笑了笑,「老夫总是喜欢问一个陆地尘仙飞不飞升,看似很尊重人的意见。但实际上,飞升还是不飞升,根本不取决于被问之人愿不愿意,只取决于我嬴秋,想不想让他当神仙。」 言语甫毕,老剑圣猛地推出了双掌,两股排山倒海般的白金气浪,以极快的速度笼罩住了袁九华和阎梦两个人。 不再听闻二人说话之声,彻底禁音。 「去!」 嬴秋口出一字,旋即,两大气团迅猛升空而去,很快便进入了天门之中。 袁、阎二者飞升仙界后,剑神又用出了剩余真气的一半,强行关闭了那扇被自己斩出来的苍穹巨门。 袁九华、阎梦夫妇,已是仙家中人,神界恩爱情侣。 天门完全闭合前,有两柄长剑飞速从门内掠出,来到了黑瘦老者的手中。 他本就是人间剑最早的共主,两名剑主飞升,遗剑自然可归其所有。 一红一绿,卿剑和君剑。 膻中府海内仅剩四分之一本命真气的嬴秋,手握红绿双剑,公鸭嗓子骤然大响,传落至地面:「下面的二位,接下来,轮到你们这对绝代双骄问剑了!」 双骄。 青衫魏颉。 紫绸凌烟箐。 话音刚落,两大剑仙已齐齐抵达了上方天空,嬴秋在西,他们在东。 皆平视着对方。 嬴秋手中握着君、卿双剑,两名俊美年轻人的手里,也很巧的有着两柄剑。 魏颉手握紫电、青霜。 凌烟箐把持龙蟠、虎犼。 俱是名列天下八大神剑的至宝。 「哈哈,双剑合璧,真有趣!从前叶一燃也总闹着让我陪她来个双剑合璧,我嫌烦,没搭理她,哈哈!」 嬴秋嘴里流血,面上的笑意却是不浅,「看着你们两个现在肩并肩的样子,我总是能想起自己的当年,那时候可真自在,想想为何自在,大概是因为有她在身边吧……」 枯槁老人顿了顿,沉声发问:「最后问一遍,你们愿不愿意飞升?」 魏颉肃然道:「不愿,更不愿画地为牢,当个缩头乌龟。」 凌烟箐冷笑道:「当然不愿,我们只愿杀了你。」 「既然这样,那看来今日,只能分出个你死我活了。」 嬴秋手里双剑刃身之上,浮现出两大股真气,一明一暗,左边剑亮如大日,右边剑黑若深渊。 「是你死,我活。」 凌烟箐开口说道,她佩剑上亦有滚滚气机持续翻腾,一边明黄,一边赤红,绚烂似虹。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无须多言,开战便是!」 魏颉口气冰冷,脸色更是如覆霜雪,不见丝毫表情,「女士优先,凌谷主,你先请?」 「我先便我先。」 凌烟箐嗓音低沉,「活埋谷前任谷主凌云罡,曾以天地为炉,日月为火,淬炼魂魄精髓,炼化一柄「罡煞神剑」,使出过一招「一剑乾坤碎」,有天诛地灭之能……」 仅是一眨眼的功夫,那袭紫绸,已不见身影。 嬴秋和魏颉都看得十分真切,凌烟箐掠身上行,去了极高处的云端。 活埋谷第四任谷主的女子声音,从高高的穹顶云层落下,恍若王母传音,圣女发话。 「凌云木之女凌烟箐,以此招「万剑芙蓉碎」,问剑嬴秋!」 女子嗓音传落,嬴秋朗声回应道:「剑魔嬴秋,接受凌谷主问剑!」 地面众人皆被上方的那一幕所震撼,目眩神驰,视若大罗金仙般的至高手笔。 有成千上万柄呈赤黄色的气态长剑,每一柄都不下百丈,剑尖朝下,场面之宏达,足可称为「天罗地网」。 凡处剑阵下方被针对者,处境陷极,绝无逃脱的可能。 只能接剑! 凌烟箐振声直言:「嬴秋,我共有一万柄「芙蓉神剑」,只杀你一人,你有胆子去扛一扛吗?!」 嬴秋仰头叫道:「尽管来便是,老夫胆大包天,岂有畏惧之理?」 万柄百丈气剑,通过神剑虎犼的神通力量,凝化本命阳神、阴神所就,顷刻间,从天而落,剑杀嬴秋。 黑瘦老人没了白虎体魄,此刻的他,并没以君卿之剑挡御敌招,竟是直接以自身的肉躯,硬扛这一万柄气态剑刃。 天地间,有此等魄力之人,恐怕只有嬴秋一人了! 老者硬接万柄芙蓉剑的时候,魏颉开始递剑。 落尖、转腕、露锋、藏头、护尾、疾收、掠刃、塞腰、横步。 此套鸢泠所授的「春神剑法」,九剑为一轮,青衫年轻人的速度快之极矣,呼吸间即可施展完一轮,效率奇高。 魏颉以此超品剑招,对着白虎皮老人近乎疯狂的展开着攻势,宣泄胸中仇恨。 口中血流不止的嬴秋,边扛芙蓉剑强杀,边忍受着春神九剑的迅猛强攻,其状颇为狼狈,仿佛堂堂一代武林剑魔,如今只成了个不会还手的可怜「沙包」。 万剑悉数落完,嬴秋找准魏颉片刻停顿之机,斩出了四剑。 双腿双刃,出两剑。 手中双锋,也出两剑。 两剑斩魏颉,两剑杀凌烟箐。 即便已横剑在胸,覆盖大量真气用以格挡强招,魏、凌二人到底还是没能躲过此劫。 双双口中呕血数升,体内激荡着剑魔所出的白虎罡气,痛苦不堪,不亚于凌迟,犹胜过腰斩! 好在这两名剑仙,都是经过大磨难,吃过大苦头的人,倒不至于因为此等伤势,便难以为继,无法再战。 凌烟箐再使一招「天地合」,这招仿自其父亲凌云木的天光罩,虽然学来的神韵不足凌云木的一半,但效果确也不错。 天幕徐徐散落的光彩,和大地升浮起来的灵气,两两相融,在天地之间相合。 其作用,大概能创造出一方类似于无涯真人徐行的「境域」,不过这片天地间,众生并不会跌境,只是保持平等。 这般作为,可显著缩小圆满大天罡和陆地尘仙之间的差距。 一袭紫绸从云中纵出,飘至了魏颉的身边。 她现在明白,对付嬴秋这种强无敌的老怪物,一旦和魏颉拉来距离,那 么最终必定落个被逐一击破的可悲下场。 所以她要和魏颉在一起。 凌烟箐非常信任魏颉,自从在虎牢山点兵台,漫天风雪中,魏颉始终保持原则,给她留下了完璧之身的那天起。 这世上,除了父亲凌云木外,魏颉就是最值得凌烟箐信赖的男人了。 「老夫还当你会使我教给你的那套「霜刃把示君」呢,想不到,竟被你学会了青帝灵威仰独创的剑术,是何人教你的?」 嬴秋挑眉问道,「倒也有几分青龙帝君的味道了,不错!」 「不错」二字,从嬴秋的口中发出,其含金量,不低于一座巍峨金山。 魏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肃声开口道:「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这是诗圣谢太白写出来的句子,他谢心然,原是天庭金德星官,属于你嬴秋的部下,对否?」 昔年为白帝白佥的嬴秋,轻声笑道:「你小子知道的还挺多。」 「我已将黄河奔涌的浊流,还有太行山千年的风雪,化入那两柄通灵飞剑之上,嬴秋,这两件法器本就属于你,尝一尝被自家东西袭杀的滋味吧!」 魏颉祭出冰塞川、雪满山两条细小飞剑,巴掌长的小剑,划出深蓝、墨绿色的流萤,直扑嬴秋。 「金、木、水、火、土合五行,白虎、青龙、朱雀、玄武合四象,我爹曾引五股灭杀流对付你嬴秋,今日我合五行四象之力,操御九股真流,只为杀你复仇,以雪家父之耻!」 凌烟箐运用龙蟠剑的神威,灵活化用四方天地间的灵性之物,九道绚美多彩的真气虹流,从四面八方飞速飘荡而来,直袭白发剑魔。 嬴秋正在尽力应付两柄小飞剑的围攻杀机,没来及得防御彩色九流之突袭,身中五行四象,九股超强的真气杀流,杀力劲道一下子贯穿了整副干瘪身躯。 老人狂喷一口鲜血的同时,首脑处猝不及防,中了两剑的凌厉刺戮。 剑魔的左右侧太阳穴,深深的扎入了两条通灵小剑! 如同山间恶虎咆哮,嬴秋发出震耳一吼,倾力劈出君卿双剑,两道黑白剑罡合二为一,画弧线极速掠去。 其势气之霸道,威力之雄猛,与那日在玉龙关外,阳关大平原上斩裂大地的「退军」一剑相比,只强不弱! 魏颉凌烟箐四剑合璧,力扛嬴秋这远远强过雷霆天劫的一击。 很快便有第五剑出。 来者白衣白发,白眉白面,头戴白玉冠。 瓷人模样的照雪剑仙风流,飒然入局,御风而上,以桃花无情诀,助阵青衫紫绸! 在风大门主磅礴桃花真气的加持下,魏、凌两大剑仙,成功扛过了这一大劫,伤势竟然奇迹般没有加重。 「吾妻花容不幸成了残废,我留着这一身武艺也已无用处,过几日我打算解散了桃花剑门,和我的妻子找个安全的地方隐居起来。」 风流淡然道,「小兄弟,谢谢你帮忙拦下了龙彦那恶贼;凌谷主,以后中原侠义道,就靠你了。」 号称占尽天罡境八斗风流的照雪剑仙,挥动那柄名为「真情」的粉红长剑,散尽全身剑气和剑意,仅存小部分内劲真力,然后从高处重返地面。 风流落地后,沉着脸,抱起手脚全废的七彩姮娥花容,在当世群雄的注目礼下,离开了断肠山崖。 凌烟箐,尽取风流宝贵剑意。 魏颉,则全数吸收风流剑气。 二人同时跻身半步陆地尘仙之境! 章节目录 除夕快乐 今天除夕节,吃顿团圆年夜饭,笔者休息一日哈,明天恢复更新。 《江湖谪仙行》除夕快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一十七章 媲美青帝 魏颉和凌烟箐固然身负重伤,但二人在照雪剑仙的帮助下,汲取了风流全部的剑意和剑气,双双脚踏半步陆地尘仙的门槛。 魏颉的本命真气超雄,凌烟箐满身剑气举世无双,两人联手,其杀力,远远胜过普通的一名九阶尘仙境的剑修。 人间,非强于尘仙境的高手,无有破防嬴秋的可能! 白发老者此刻内伤、外伤皆有,口如涌泉,鲜血直流,左右太阳穴-里各深深扎着一柄细小飞剑。 左深蓝,右墨绿,冰塞川...... 《江湖谪仙行》第四百一十七章 媲美青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一十八章 入冬了 曾经的天庭,唯有灵威仰的剑道意气和剑术水准,能与白佥相提并论,除了青帝,连众神共主玉帝都不够看,逊色三分不止,只能仰视。 如果灵威仰并未转生,而是尚留在仙界,那么两世为人,于红尘凡间生活百年,剑道剑术均有所拔高的嬴秋,自然能明显强于青帝。 真正符合“宇内无敌”四字的形容! 可是如今,青帝早已因爱慕弟妹“火神”祝融之事,被诸神主宰贬谪至人间,千年来无数次投胎,生生死死,死死生生。 这一世,青龙帝君的元神,就是魏颉,魏颉,就是玉帝的长子灵威仰。 所以嬴秋从“春蚕到死丝方尽”一剑中,亲眼看到的灵威仰身影,完全并非错觉,而是真实存在的景象。 半步陆地尘仙的青衫年轻人,已有了青帝独属的那份无敌“神韵”。 本命元神里的仙家神气,随着那青龙一剑的递出,大有浮出水面的迹象。 纵横三万里的青紫色剑气,彻底透穿了白虎皮老者的腹部,根骨断裂,小腹部位已血肉模糊,其状之惨烈,甚至露出了一个肉眼可见,近乎完全透明的窟窿! 性命濒危,嬴秋垂死。 姓嬴,通“赢”,一生求败不得败,求死不得死。 羊脂山断肠崖一战过后,剑魔嬴秋终得一败,算是如愿以偿。 ???????????????老人身子一晃,竟是不再具备浮空悬停之力,从高处极速坠落,眨眼已重重摔砸在了地上。 青衫紫绸,紧跟着掠身下行,来到了地面。 一个深约数丈的坑洞之中,天下无敌的嬴秋就那样躺着,摆出大字型,仰望苍穹。 坑外,当世武林群豪,纷纷围观在洞口,往下面探视,这已是这些侠义道英雄们,所能做到最勇敢、最大胆的事情了。 至于往下送剑,他们可没这胆量。 因为活埋谷那场“剑争”最后,剑魔一样的是遭了北辰一剑猛击,被打入漆黑深渊里面,但嬴秋终归还是没有死,反倒飞出来杀掉了谷主凌云木。 邪魔做派,天下扬名,世人皆知嬴秋手段之凶残,无有半分情面! 所以此时此刻,群雄们还是不敢断言,这个连双腿都没有的糟糠老人,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看来是没死。 有一个极度沙哑的公鸭嗓子,从巨坑里飘了出来:“剑这种东西,本就是老夫给上古人族的馈赠,想不到,最终杀我之物,就是佥之利刃,剑……好一剑春蚕到死丝方尽,输在这剑下,也算圆满。” 立在坑外的紫绸谷主凌烟箐,此刻皱着眉头,厉声冲下方喝道:“姓嬴的,你总算是认输了啊!天下何人能杀你嬴秋,现在知道何人有这个本事了?”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站于凌烟箐身旁的青衫剑仙,沉声开口道:“击败嬴秋者,凌烟箐,魏颉。” 虽然最后那一剑是由魏颉使出,但他不愿贪功,独占打败老剑神的无上战绩,那样就太过无耻了些。 既然是联合问剑,那么功劳,理应平摊才是,这才公平。 “为父报完了大仇,怎么不见二位庆祝一番?是没有酒,尽不了兴么?” 坑里躺着的濒死老者,此时犹有功夫说笑调侃,态度诙谐。 凌烟箐脸色十分严肃,“等你死透,再喝酒庆功不迟。” 魏颉亦是满脸肃穆,不见丝毫喜色,缓声道:“还有什么遗言吗?快些说了吧。” 沉默片刻后,老剑圣慢慢的说道:“如果可以,二位绝代佳人,能否……送老夫去一趟长公主山痛思崖?我想死在那里。” 凌烟箐默不作声,魏颉沉吟一会儿后,点头同意,“好,我带你去那儿。” 青衫剑仙纵入坑内,驮起了只剩一股骨架子的黑瘦老者,脚踩紫电青霜,往东南方向飞去。 凌烟箐御剑跟随,紫绸相伴青衫。 东面大海,傍晚时分总有紫气飘来,仙家意味浓厚。 此地为中原道门之属,长公主山。 巽风宫领地,仙山南峰腰间处,痛思崖。 两年前,魏颉就是在此地,第一次遇到了从崖底飞上来的嬴秋。 王朝从昭平八年到昭平十年,年轻人的修为,从三阶百尺境,到半步陆地尘仙。 抵达崖畔,魏颉脱下了嬴秋那件破败不堪的白虎皮,拿在了自己手里。 魏、凌两大剑仙挺身站在山崖口,白发剑神只穿有一条满是血渍的灰袍,他费力的盘腿坐了下来。 老人坐西,望东。 回想一生,遗憾太多,长长一叹,难以释然。 盘“剑”而坐的黑瘦老人,已是形销骨立的垂亡模样,令人以目视之,便心生悲哀意味,久久不能平静,真可谓枭雄末路,强者气短。 “有个成语,唤作‘一叶知秋’,唯有落叶,才最知何为秋天。” 嬴秋低下了头,“叶思燃,北方圣洁仙子,玄武帝君叶光纪的妹妹,爱了我一辈子的女人……我就是在这里,亲手杀死了她,痛思崖,就是‘痛失思燃’之意。” 凌烟箐凝视着白发老人颓唐的背影,问道:“你既然因失去她而这般痛苦,当初为何又要杀了她?” 嬴秋仿佛没有听到这一问,继续低声说道:“那年独倚勾栏,满楼红袖飘摇,我也曾迷失胭脂花丛,在醉乡楼里,我初次邂逅叶思燃,她主动献身,我便慷慨笑纳。后来,我知道了她原来也是仙界之人,且地位不凡,为了能和我在一起,才故意自贬了下来,在烟花之地等???????????????了我很多很多年……” “在长江大船船头,她跟我讲了她在天庭的时候,一直有在默默暗恋着我,但因为那时的我,乃五方天帝之一的白虎帝君,身份崇高无极,她没脸面去求她哥哥叶光纪找我提亲,只好把对我的喜欢埋藏在心里,不肯早些说出来。直到我转世下凡后,她才鼓起勇气,也舍弃了神仙不当,跑来当了一个凡人。” “芦苇荡里,她跟我表了白,说喜欢了我多久多久,想与我永远在一起……那时的我纵情山水人间,逍遥百花丛中,哪儿愿意多她这么一个累赘?所以就拒绝了,让她别再跟着我,我嫌烦,想一个人,可她却死缠烂打的,非要跟着我不可,死也要和我在一起!” 魏颉听得老者此言,想起了自己在醉乡楼、长江和芦苇荡里,与嬴秋意外相逢的经历。 想不到这些地方,都是剑圣独自故地重游的“伤心之所”,难怪会如此的巧合,真是造化弄人。 嬴秋哭了。 即使站在其身后,看不到老人的瘦脸,但仍能听到他那明显至极,毫不加掩饰的浓重哭腔,悲怆到了极点。 嬴秋那副干瘦的身躯出现晃动,哀然颤声道:“我糊涂啊,我想不到叶光纪那厮为了坏我道心,竟会舍得牺牲掉她的妹妹……那时候,我其实多少已经有点喜欢上叶思燃了,可玄武帝君叶光纪麾下的水德星官,偷偷告诉我,叶思燃奉了玉帝之命,专程下界来刺杀我。那时的我满腔少年意气,信以为真,跑去质问叶思燃,那么费劲的接近我,究竟是何居心?!” “她生气了,和我大吵了一架,我们也分开了一段时间,再后来,我和她在这里又相遇了。那时候,这儿还没有名字,我立在无名山崖,孤身眺望远方,她突然从后面抱住了我,我心头一颤,但还是固执的把叶思燃推开了。她被我推了个跟头,终于恼羞成怒,将我痛骂了一顿,还说我若真不信她,不如就一剑刺死了她。” “火神祝融一剑贯穿青帝胸膛的事件,我当然也有耳闻,所以我知道,女人一旦绝情起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当时我被骂完,心中着实恼火,加上为了不被暗杀,我咬牙出剑,一下就刺死了她。叶思燃临终前才告诉我,她本来打算再不见我的,但后面发现,自己怀上了我的孩子……” 灰袍剑神哭声愈来愈大,说话间满是鼻音,“她连我们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不姓嬴,就叫秋叶,一叶知秋,唯她叶思燃知我嬴秋的心意。那会儿我才明白,我被骗了,是黑帝玄武有意坑害于我,都是叶光纪的歹毒诡计!” “我说要杀了叶光纪报仇,叶思燃阻止了我,她的遗愿只有一个,希望我不去和她的哥哥为难,我铸下此等无法弥补的大错,这样的遗愿又岂能不答应?所以后来我只杀了水德星官,没有去寻叶光纪复仇,而叶光纪的妹妹叶思燃,被我安葬在了悬崖谷底,这座山崖,也被我命名为‘痛思崖’。” “人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会知道,‘拥有’是多么的可贵,错杀叶思燃,我胸口疼得如欲炸裂,万剑锥心不足其万分之一的剧痛!我明白我原来是那么的喜欢她,我若不那般执拗,没有在芦苇荡里拒绝她的示爱,思燃她,或许就能真的永远陪伴着我了……” 魏颉听到这里这才清楚,为什么那日,在长公主山脚下,聊到男女之事,嬴秋情绪会变得那么激动。 原来老剑圣,当真有弄丢过一个女子,一个深爱着她,却难得善终的可怜女子! “叶思燃,叶片撕碎后放入火中燃烧,哪儿还能剩下些什么?她已经死去几十年了,是我用剑杀了她,亲手杀了她。我嬴秋一生错尽,负遍世人,但最要说最对不起的,还是那个在醉乡楼主动献身,心甘情愿给我怀上孩子,到头来却被我一剑杀死的叶思燃。” 嬴秋已然悲苦痛极,“思燃,对不起,我欠你的太多了啊,我当初不该嘴硬,不该那般傲慢狂妄的,我其实很喜欢你,天上天下所有女人加一起,都不及你的一根头发好看,若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死也要,也要……” 魏颉和凌烟箐,皆面色动容,心生悲戚悯人之感。 “绝代双骄,谢谢你们为我送终,我还以为自己死的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不会有呢。” 剑魔的公鸭嗓音愈发低微,“思燃死后,我爱上了借酒浇愁,每日???????????????都会去买醉,醒的时候,就去找坏人来杀,好人自然也杀了不少,我曾跟倩丫头说过,杀好人是要有报应的,现如今,老夫的报应也已经到了。” “老夫不是剑修,不是剑仙,不是剑神,不是剑圣,也不是剑魔。而是‘剑客’,剑客嬴秋,这才是我最钟意的称呼,来人间做客一遭,至此,圆满矣。” 白发老者微笑道,“自封什么‘江湖守门人’,那不过是老夫为了找点事儿做,消磨消磨时间罢了,杀了思燃以后,我就是个活死人,活着,不如死了,今朝得以如愿,还要感谢二位。魏颉,我死后……” 老人停顿下来,想不到魏颉立时便接口道:“嬴前辈,你安心去死,你死以后,这座江湖还有我们呢,从前只有你一个武林的守门人,现在我和凌谷主都会好好守着的,报以江湖一太平。” “会很辛苦的。”嬴秋道。 “没事,我们都很年轻,不怕辛苦。” 天底下头号女子剑修凌烟箐笑道。 嬴秋笑了几声,道:“这一辈子,懂我的人少之又少,临了了,还能遇上两个,幸事,真乃幸事!” 诗圣谢心然为金德星官贬谪投胎,前世是白帝白佥麾下的副官神将,心然之诗意,有一部分,就来自白虎帝君。 气若游丝的衰败老人,用尽残存的点滴真力,回光返照一般,朗声而言:“空活百年不合群,世路多艰人易分。遭贬谪落天外客,剑下曾亡百万军。凡间醉客我独醒,世人皆醒我自眠。痛思崖畔终晚年,死前犹忆圣洁仙。” 念完此诗,白发零落的老者,再没了声响,山崖处,安静的像一座枯坟。 魏颉、凌烟箐二者,送出剑气,将没了那张白虎皮的白发老人,推下了悬崖,漆黑深渊里,剑客与爱人同葬。 龙虎宫祭奉玄武帝君,巽风宫朝拜青龙帝君,南海有朱雀坛,泰山有黄帝庙。 唯独白虎帝君没有供奉宗祠,因其不屑尔,无须半炷香火。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生无人可与语,死亦以青蝇作凭吊。 老人落崖后,天下无数柄珍贵名剑,皆莫名发起了小幅度抖动,剑鸣不绝,似在呜咽哭泣。 四海九州齐震颤,万千剑刃送嬴秋。 小人以身殉利,豪杰以身殉义,圣人以身殉道。 嬴秋,殉剑道! 仙界白佥,执金之锐,掌秋季之肃杀,统镇西方,主宰征伐战事。 红尘嬴秋,剑道圣魔,守人间之太平,纵横江湖,战神独步沙场。 是日深秋落暮,白帝转世身嬴秋,殒命于东南长公主山痛思崖之下。 那天,人间再无嬴秋。 秋季已过,入冬了。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一十九章 霸王 讨伐剑神宗一战后,剑皇阎梦与丈夫袁九华飞升,魔教巢穴羊脂山被凌烟箐改名为“紫极山”,归入活埋谷管辖,是为分部基地。 照雪剑仙风流为了陪伴残疾的爱妻花容,宣布退出江湖,桃花剑门数千白衣门徒,尽拜谷主凌烟箐门下。 白龙剑窟年轻宗主龙彦身死,洞庭湖一带,亦成为了活埋谷的所属领地。 活埋谷一举荣升天下头号侠义道门派,第四代谷主凌烟箐,被江湖豪杰们公认推举为“武林盟主”,江南江北,悉听凌家一言,地位至尊无上。 宛如正道侠派的“女皇帝”! 和凌谷主联手打败了剑魔嬴秋的魏颉,则因青衫配青霜,被誉为“剑侠第二”,又得绰号“青龙剑仙”,继承了上官白檀的侠义名声,风光无二。 中原武林甚至掀起了效仿二人衣着的潮流,男子纷纷穿起青色衣???????????????衫,女子则有不少都跑去买了条紫色的绸缎来穿,只为多沾些“绝代双骄”的潇洒侠气。 痛思崖送终嬴秋后,魏颉带着那张白佥本命物白老虎皮,御剑来到东瀛海岛之上,跟巍巍十八楼楼主千岩拱列,换出了苍参的爱人千岩竞秀。 然后带着红霞铺面的秀秀,抵达了淮南道苍山,给老朋友苍参了一个天大的惊喜,有情人,终成眷属。 完成了这一事情,魏颉自觉功德甚是圆满,意气风发的重返了大黎国魏府。 一入府里,就被妻子狠狠的拾掇了一顿,灰头土脸至极。 “哎哎,苏姐姐,你可千万别动气,你现在正怀着身孕呢,伤了胎气可不好啊!” 魏颉的耳朵差点没给揪断了。 苏羽白瞪着那双美眸,挑眉大叫道:“你还知道回来,我当你死外面了呢!之前都跟你说过了,出门要报备,你怎么又玩不辞而别这一套?你心里还有我这个老婆吗?!” “有有有,我错了,苏姐姐我真的错了!” 魏颉连声求饶,“你就饶了我吧,你相公我现在可厉害了,半步陆地尘仙之境啊,连剑魔也是被我杀掉的……” “我去你的!你就是一百步陆地尘仙,不还是我的丈夫?夫妻间有什么事不该好好沟通吗?每次都一声不吭就走,你是不是不爱我了?”苏羽白厉声质问道。 “爱,爱爱,肯定爱啊!” 魏颉大声道,“我再也不敢了,真的,以后老婆大人让我干嘛,我就一定干嘛,唯妻令是从!半句话都不违拗!” “那好,你去给我跪搓衣板,跪到我让你起来为止。” “行,老婆大人,我马上就去!” 就这样,这位大黎复国英雄,击杀了天下第一剑圣的青衫年轻人,在搓衣板上跪足了三天,第四天老婆气完全消了,他才得以站起。 家庭地位,一目了然。 ———— 大将军石铸不幸战死后,朝廷任命了郑成俦担任三军最高将领,负责全力清剿逆贼嬴昆。 带队不出三个月,就被靖难强藩金梁王麾下第一武将,东方梧桐于松山设计擒获,遭俘入营。 兵败被抓,郑成俦未受丝毫拷打之刑,只是绝食数日,拒不肯降。 嬴昆派大量能说会道之人前去劝降,均被大骂而回。 最后不得已,特命最受信赖的文官谋士贾流,前往劝说,看其是否果有宁死不屈之决心,若有,则只好杀之了。 贾流至,郑成俦肆意怒斥,破口痛骂,毫无遮拦之意。 ??????????????? 贾子车百般忍耐,就是不提投降之事,与郑成俦谈古论今,同时悄然察言观色。 谈话之间,梁上落下一块灰尘,掉在郑成俦衣物之上。 郑成俦一面继续讲话,一面“屡拂拭之”。 贾流声色不动,告辞而出,回奏金梁王:“成俦不死矣。其人对敝袍犹爱惜若此,况其身耶?” 嬴昆接受了头号参谋的意见,对郑成俦加倍关照,礼遇甚厚。 几日后,金梁王亲身而往,郑成俦立而不跪。 嬴昆嘘寒问暖,瞧见郑成俦衣服单薄,当即脱下自己那件华贵貂裘,披在了后者的肩头。 又过去三日,郑成俦投降金梁王,归降仪式上,对嬴昆俯首称臣,极是恭谦尊敬。 因郑成俦加入嬴昆旗下,中央朝廷精锐大丧,朝中人人皆唾骂郑成俦叛变之行径,恶劣无比,罪孽万分深重! 终生勤恳无人识,一朝投敌天下闻。 郑成俦以“降将”的著名身份,为世人所知,载入史册。 ———— 垓下大平原,乌江。 楚国残余气运,在此地彻底消散,再无复国可能。 只因燕氏最后一脉,断得干干净净。 纛旗旗杆折了,霸王枪断了,乌骓马也死了,连妻子鱼氏都拔剑自刎了。 复辟主力大军,被金梁王和大禹朝廷的军队,两面夹攻,十面埋伏,现已几乎全军覆没。 孤立在江边,号称“西楚霸王”的燕涿,一人独自望向远处。 过了这条乌江,就是家乡。 可他已无颜无脸,面对家乡的父老了。 父亲燕瀚和妻子鱼氏都已经不在人世,他燕涿对不起他们,也对不起西楚。 四面旌旗招展,万计雄兵将燕涿死死包围,其身后已无了退路,他也不愿再退。 有歌声悠悠传来,那是楚国的国歌。 此为贾流之策,为的就是令这位楚霸王崩溃,丧失斗志。 果然,燕涿在听了楚歌后,胸中悲哀,不禁泪流满面。 他想起了昨晚,月色正明,更深人静,自己在榻边哀叹:“天亡大楚,非战之罪也。” 鱼氏坐在边上,玉手搭住丈夫魁梧结实的肩膀。 燕涿又口中念诵:“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鱼兮鱼兮奈若何!” 楚王垂首落泪,鱼氏亦大悲而泣,莫能仰视。 鱼氏美人为了不拖累丈夫,挥泪作别霸王,遂自寻???????????????死路,拔出了桌上宝剑,割断咽喉而亡。 乌江边上,面朝滔滔江水的巨汉燕涿,并没有回头,在他身后几丈处,一名白袍将军,骑乘着神骏白马,极是风流无双。 那是“凤栖公”东方梧桐,金梁王主力龙神大军的至高统帅。 骑在白马背上的东方将军,冲着前方,高声道:“西楚已经亡了,燕涿,我们王爷发过话,你若是想活,就淌过这条乌江,过了江后,便放你一条生路!” 燕涿背对龙神军和东方梧桐,保持长久沉默,忽然放声叫道:“西楚已亡,我又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楚霸王的嗓音如同雷震,“秋薪、马茂陵、耶律巫沉,还有我燕涿,我们四人,分别是‘兵圣’卫京四分之一本命元神转世。东方梧桐,我败于你手,输得倒还算是服气,尔既已注定是名扬青史的大将军,不妨在此赤手空拳打死我,把绿袍战神四分之三的兵家之气通通拿去,我也好死而瞑目。” 东方梧桐依言翻下马来,在平地站定,直面楚国最后的一个皇室嫡脉子孙。 高足一丈,紫鬓碧眼的燕涿,缓缓转过了身来,面对那袭体格同样不凡的雪色白袍。 身兼九牛二虎之力,拳蕴千古无二之威。 重瞳子燕涿猛然咆哮一声,提着双拳,大踏步前冲而去。 东方梧桐施展内家远游功法,满身萦绕金、黄、橙三色真气,迅猛杀上前去。 一番拳脚战事过后,燕涿骨断筋折,浑身上下无一处完好,首脑更是被东方的两颗拳头打得粉碎,横死在了江边。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这天,西楚霸王燕涿,被东方梧桐倾力击杀于乌江之畔。 世人方知,玉面人龙东方梧桐,才是真正无敌凡间的霸王!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二十章 扬眉吐气 昭平十年的冬天,雪落人间,天地生严寒,万物俱凋敝。 远在西南大黎国的魏颉,得知了金梁王靖难入京师的重大消息,火急火燎带着怀有身孕的妻子苏羽白,御剑重返中原,要去见证历史。 这一日,金梁王-兵临城下,凤栖公东方梧桐亲率十八万大军攻城,马蹄胜雷,铁甲如林。 根据胭脂公贾流的谋划,天启城东、西城门,被事先买通了的太监打开,甚是畅通。 雄军涌入大门,英武司兼御林军头目独孤天禄战死,春夏秋三个弟子投降。 继承了“天边金掌”陆成霜的官职权力,金鸾卫新任总指挥使陆正,几天前突然暴毙在家中,据传闻,杀他之人是个穿着石榴红裙,骑乘????????????????有赤色蛟龙的女子。 天启城南门被攻破,死人如山。 满地倒的全都是刚亡命不久的尸体,景象犹如修罗坟-场。 将领们悉数陨落,唯剩一个面目全非,满是狰狞疤痕的年轻人,死死坚守此地。 独孤天禄之子,“冬爷”聂柔! 他放声一言“要过天启南门,先杀我聂柔”,孤身抵御大军冲锋,一人当先。 昔日在静净寺拜访甘露大师,聂柔懂得了一个佛理。 命里一尺莫求一丈,当生则生,当死,则死! 所以今日,他将生死皆置之度外,一副臭皮囊,白送与人。 曾经的天下第一美男子聂柔,战死。 城中头号纯粹武夫,王迎鹏纵身出战。 作为天启擎天柱,王迎鹏所过之处,倒下的尽是死尸,凶猛无限,真正霸气至极。 可惜很快,王迎鹏就也跟着倒下了。 杀他的,是一名青衫剑仙。 那名腰佩双剑的青衫年轻人,震声出言:“此拳术名‘拔山’,乃魏国武夫石勇力家传武学,一拳石破天惊,有万夫不当之勇,千军睥睨之威,诸天神佛难挡,万界仙王难敌!” 一拳递出,“擎天柱”就此断折! 王迎鹏不死,天启城不破。 王迎鹏已拳下身死,天启城,破。大军尚未全数攻入城中,有一男一女从天而降,杀进阵内,如入无人之境。 男子宽衣博带,通体莹绿,作儒生打扮。 女子绫罗绸带,浑身炫彩,作贵妃模样。 “以德服人者为王,以力胜人者为霸。金梁以霸压王,虽打着靖难的口号,实则存的却是逆反篡权之心,儒家尊奉先王后霸,我孟钰乃儒教亚圣转世,绝不能容你们在这里,行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清俊儒士高声道,“行王道,施仁政,方是正途,我孟颍川不是帝王将相,也非黄紫公卿,一介书生尔,但,谁言书生无胆气?!” 亚圣曾有言,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一战,孟子转世身孟钰,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言传身教”。 “先帝宠妃八千人,公孙剑器属第一。我公孙璩纹,天子之母,乃仁宗皇帝生平所爱,曾得‘剑骄’凌天骄传授三招剑术和部分剑道意气,多年来自我苦心摸索,追求武学大道,已被我以纯粹剑修之道,跻身陆地尘仙境界。” 持剑女子朗声道,“这座天启城,是我先夫遗物,尔等焉敢在此放肆妄为?!就让我这一介女流之辈,用手中剑,与你们十几万大军讲一讲道理!” 亚圣孟颍川,自证立功、立言、立德,实现了儒家三不朽,踏步九阶尘仙之境。 太后公孙璩纹,毕生习剑,为凌天骄之后,第二个以纯粹剑修身份,入止境之人。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儒将东方梧桐,击杀楚霸王燕涿,吸收卫京四分之三兵家气数,同样也境界圆满。 皇城之外,剑道、儒教、兵家,不可思议的同时出现了三位陆地尘仙! 青衫剑仙立在高处,单手搂着身旁的白衣女子,微微摇头,神情复杂,自言自语道:“若是嬴老爷子还活着,在这儿可有的他忙了……” 昭平十年,大禹王朝国都天启城。 一个弱不禁风的儒生,气柱挡万骑,国士无双。 一个风韵不存的女子,绫罗护王都,风华绝代。 更有身着白袍的玉面将军,率万计龙神大军,倾力攻城。 剑气,浩然正气。 兵家杀伐气,远游真气。 四股滔天之气,在此处激烈碰撞。 城外那片硝烟弥漫的土地上,三位陆地尘仙,两对一,进行着疯狂的厮杀! 这一战,魏颉只能当旁观者,苏羽白陪着丈夫,同样拒不出手,仅是遥遥而观。 数万人死于此番大战,其中包括那一男和一女。 孟颖川,公孙璩纹。 一个弱气书生,一个后宫女子。 这两名本该一生一世远离战场的人,就那么轰轰烈烈的战死在了天启城外。 东方梧桐,也经历了生平第一次受伤,若非有魏颉给大伯父及时输送青龙真气,这位名扬天下的龙神大将军,恐怕多半要落下极为严重,且????????????????无法逆回的内伤了。 小皇帝嬴勾,抱着紫荆皇后杨丽质,两人一同跳楼而死。 四门皆开,群臣朝拜金梁王。 原本是大禹朝第一强藩的嬴昆,因此战而晋升为新帝。 统一中原,改年号昭平为“升平”,取四海升平之意。 当天,有大臣自剐双眼投湖,并拔剑自刎,要看看金梁王那个千古不易之逆贼,最后会如何横死。 更有内阁大学士方教孺被诛十族,因其痛斥嬴昆,九州之铁铸一字,定要为后世唾弃,遗臭万年!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论功行赏,重封百官。 谋士贾流为当朝宰相。 武将东方梧桐为兵马大元帅。 魏颉拳杀武夫王迎鹏,又促使大黎和大禹两国建交结盟,功劳颇丰,受分封为一品濠州镇国公。 追封魏魁谥号,忠烈大将军,入武庙,受香火供奉。 在濠州落剑城里,皇室斥巨资奖赏,给魏颉修建起了一座崭新的大型府邸,华丽宏伟,胜过城中的一切建筑! 且新修府院的所在位置,就在城内那座著名搁剑塔的旁边,走几步路就能到。 曾经那个被小皇帝任命为不入流差役,负责看守天降宝剑“霜寒天下”,寸步难行的小小搁剑塔守将,总算在中原宝地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御赐大房子。 如今的魏颉,终于扬眉吐气!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二十一章 发兵 濠州魏府新建成后,魏颉邀请满城的名流贵客,皆来家中赴宴,以庆祝乔迁搬家之喜。 其中也包括杨得-志和刘开山这等,往日一同和自己看守宝塔的“朋友”。 恩仇已尽,再不深究,魏颉从来就是个相当宽宏之人,大家仍可把酒言欢,继续舒舒服服的当酒肉兄弟! 还是有真朋友的。 公楚政权皇帝,“百胜王”公冶锦原本兵败遭擒,已打入了死牢,不日问斩。 嬴昆新帝登基后,赦免了公冶锦的谋逆死罪,天下皆蒙圣恩。 席间,改头换面的公冶锦,与再不做青楼花魁的窦妙,轮番向东道主魏颉敬酒。 当得知窦妙腹中怀上了公冶锦的孩子以后,魏颉大喜,趁微醺之意,就跟同样腹中怀胎的苏羽白???????????????商量着,和公冶锦定一桩“娃娃亲”。 若是都生的儿子,那就拜为兄弟。 若都生了个女儿,那就结为姊妹。 若是一男和一女,那就成为夫妻。 作为妻子,苏羽白听从了丈夫的意见,欣然同意。 于是这一桩喜上加喜的娃娃亲,就算是定了下来。 公冶锦兴致甚高,喝了不少美酒,到后面,醉醺醺的勾住魏颉脖子,凑近后压低嗓音道:“我这辈子是当不上皇帝了,咱现在最大的理想,不过就是随便找个小地方,让妙儿把孩子顺顺利利生下来,我享受享受当爹的幸福……魏兄弟,你如今都已是一品镇国公了,什么时候升格当大将军,带兵打仗去啊?” 魏颉“啧”了一声,皱眉道:“瞧你那没文化的劲儿啊,镇国公是爵位的一种,不是官衔,无品,跟大将军就更加没关系了。” 公冶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笑道:“无品,看来品级比一品还要高,属于高之极矣的官爵了,哈哈,牛!” 】 “喝你的酒,别一喝醉就胡咧咧,乱七八糟的。” “胡说,老子才没醉呢!再给我来十斤雕花!” 转眼又过去了好几天,魏府安宁无事,大量物资可谓应有尽有,富足至极,不缺钱财使用。 魏颉把于北冥和严水龙两个小徒弟,从大黎接来了中原,师徒关系和睦,夫妻十分恩爱,日子过得平安喜乐,极有盼头。 忽有圣旨传来,请镇国公魏颉入宫面见皇帝。 魏颉辞别爱妻苏羽白,孤身前往了北方长安道京师天启城。 一身青衫,守山河宴然。 盛颜如玉,护君王长安。 金銮大殿内,镇国公特许配剑上朝,可见君王不低头。 百官俯身叩拜,高呼万岁,独有三人不跪。 魏颉,贾流,东方梧桐。 金殿御座之上,有人凤目微挑,端的是金昭玉粹的天家威仪,周身满是雍容凌厉之气。 此乃中原大地新晋九五至尊,升平开元大帝。 不再是藩王嬴昆,而是,天子嬴昆! “东方将军。” 皇帝缓缓开口,嗓音沉稳而富有底蕴,他发问道:“你说,我们大禹王朝的男人,应该都是怎样的?” 东方梧桐沉默片刻,朗声回应:“???????????????回禀陛下,臣以为,既是男子,那便该当有大好男儿光争日月之气魄;精忠魂魄壮哉山河之勇略!” “好,将军所言,深得朕心!” 满腹霸业鸿祚的嬴昆情绪激动,“诸位爱卿,今日朝会,所议只有一事,即‘北伐’之事!国师,你来与大家讲一讲北疆边塞的情况。” “是,陛下。” 宰相贾流欠身道,“中原初定,北国天烛便已蠢蠢欲动,边疆战乱愈发严重,据情报人员称,天烛国北庭女帝诸葛长雅,按照左鱼跃晏英的计划,加封南院大王耶律巫沉为‘征南大将军’,提供莫大的军力支持,只为让耶律氏南下侵扰,占我大禹朝江山土地,奴我中原大好男儿!” “各位可都听到了?” 龙椅上的天子沉声道,“狼蛮族的野心昭然若揭,一心就只想着鲸吞蚕食中原,数以万计的北国蛮子现已就在边境,我辈禹朝男儿们,该当如何应对?” 那名青衫佩剑的年轻人,最先开口道:“打!敌人都打到咱们家门口了,必须打回去才行啊!” 群臣纷纷附议,眼下情势危机,火烧眉毛,已到不得不打的紧要关头了。 既无可逃避,那便应战! 接下来的朝野议事,皇帝嬴昆一番豪言,无不吐露其扫清蛮夷,威服北国之雄心壮志,句句尽展铁血霸道之意气。 无愧为天子,无愧为万民臣服,万岁万岁万万岁。 自古带兵征战,而成帝王者,皆有超世之巨能,可名传千秋,凛然万代! 皇帝说打,那就打。东方梧桐获封“龙神大元帅”,镇国公魏颉担任一品骠骑将军,军中地位仅次于元帅,即所谓的“副将”。 这天,东方元帅演武排兵,有个模样瞧着神神叨叨的疯癫占卜师,大步冲上了高台,口中念着:“不日即有天狗食月,贪狼星凶光大盛,北上不利,回头,快回头……” 不等这厮说完,立在大伯父身边的魏颉,陡然出剑,一下子便斩落了那疯子的头颅。 青衫年轻人放声冲着台下喊道:“受命于天,既寿永-康!谣言蛊惑三军之人,现已被我斩杀,此番北伐,大吉大利,诸位尽可放心!” 紧接着,有近百人的乐队出现。 台上众人开始高声念诵《龙神大军踏北歌》。 此首歌词,由大学士杨春挥笔写就,连谱曲都是???????????????杨春一人完成。 “故土失陷,狼烟已起,江山遥遥北望。 黄河之水东流去,茫茫荡荡我心伤。 纵横世间无敌手,谁人敢杀南院王。 愁恨似欲狂,抽刀向天狼。 同胞手足葬身异地,百姓亡魂难回往。 叹息,哀伤。 莫等闲,怒发冲冠,当仁不让。 百死不悔报国仇,尘土飞扬。 干洒热血灭天烛,异族尽丧。 马蹄疾驰征人赴北,守家园,开新-疆。 待到来年草青麦黄,拥四方,镇万邦……” 一曲罢,立在台下的士兵们,群情激愤,心潮澎湃。 歌曲音调昂然,极能调动士气,充分起到了鼓舞人心的作用! 那一日,有旌旗飘荡,战马嘶鸣,剑气如白霜,东风吹刮战士们的脸庞。 三十万龙神大军齐聚,人人面带毅然神色,只待倾巢而出,北收故疆! 三通擂鼓声作罢,天子座下头号武将东方梧桐,大步流星走向了指挥台。 正所谓“武夫当国,以镇山河”,他东方梧桐,就是一根当之无愧的定海神针铁! 台上的白袍儒将,负责统帅三军,这位中原最强纯粹武夫,兼沙场玉面百胜将,此时此刻意气填膺。 元帅身侧立有副将,年轻将领同样没有披覆甲胄,只着一袭青衫,潇洒无限。 蓦然间,两鬓斑白的东方梧桐,高声大喝了一句:“发兵!”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二十二章 天烛大禹,两国之战 升平元年,铁马踏冰河,北方天烛国倾力南下。 中原有善相马者名孙阳,人称“伯乐”,专程前来帮助北伐军挑马、驯马,魏颉认出此人,就是两年前将白马大白卖给了自己,笑口常开,一脸乐呵的中年男子。 可惜,当初和自己一同去买马的绿衣小姑娘,现如今已经升仙成圣,归位祝融,再不会下来凡间了。 开战前,军中又多添了一员得力虎将,是个穿大红衣裳的虬髯汉子,配双刀,皆是天下名刀,容貌可谓霸气剽悍,有狼豹之相。 魏颉自然也认得他,正是曾与其有救命大恩的兵家传人,兵魔夏侯椽之孙,“金鳞儿”夏侯焚。 所配之刀,乃天下十大名刀之二,摧岳、金蚕。 红衣虬髯客在老朋友魏颉的举荐下,官拜军中一员参将,从二品。 夏侯焚得以大展拳脚后,甚感魏颉相助之恩,赠送了自家独门锻刀技术,所炼刀刃名“百斩刀”,威力远强过普通战刀。 列阵杀敌,神兵百斩,一刀之下,人马俱裂! 昔日魏家军灭威营两大校尉,薛文进和刘平幽,也加入了龙神军中,军衔不低。 有人提议斥巨资,为东方元帅打造一柄趁手的武器,起名“缺月”,缺月挂疏桐。 但被东方梧桐挥手拒绝,只因他东方,一生熬练武夫真气,远游神功已然登封造极,以内力便可幻化出人间任何兵器,无须画蛇添足,再多持什么武器,太多的累赘,不会有什么增益效果。 提议之人见大元帅执意要空手出征,连披甲都不愿意,便只好悻悻作罢。 天下第一神盗,飞花十二令之首,“御柳斜”侯轻烟带着自家姐妹们,甘愿为此番战事担任探路斥候,打听前线情报。 有着“药王”、“医圣”美誉的孙京兆,主动入伍,给将士们提供医药支持,担当北征大战的军医。 升平新帝嬴昆与东方梧桐,平日里私以兄弟相称,皇上大斥国库,只为妥善后勤,让征伐粮草充足,无有半分后顾之忧,只管开战。 各种攻城器械,战车、飞弹弓弩、投石器、长桥、云梯、撞城槌……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中原人无不痛恨北方狼蛮,大禹男儿焉得没有血性? 忍一时变本加厉,退一步蹬鼻子上脸。 越是赔款割地,天烛国的蛮子就越是嚣张。 懦夫畏死终须死,壮士求仁方得仁。 去你妈-的怀柔德化,一个字,打! 万事俱备,只欠一场东风。 战前,夫妻即将分别,苏羽白问丈夫,这场战争,你想活还是想死? 魏颉马上就要出门,他环臂抱着怀孕的心爱妻子,语气十分温柔,轻声道:“当然是想活,但战争嘛,想活不一定死不了,想死,则一定不能活,向死而生,才最有可能活到最后。” 苏羽白知道北伐天烛,收复失地是丈夫生平所愿,自然支持,只是埋头在魏颉的怀里,小声说了一句:“别让我肚子里的孩子刚出生就没了爹。” 这天东风大作,旗扬马嘶,龙神军三十万人聚合。 东方梧桐为最高主帅,魏颉为副将,一品骠骑将军。 玉面人龙着白袍,面容坚毅,两鬓白发飘扬,一场注定功在万代的大战即将拉开序幕,终于能北收疆土,一吐多年来积累的怨气。 】 白袍儒将阅遍三军,又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青衫年轻人,心中感慨万千。 颉儿今年都二十三岁了,三弟转眼已去世六年,时间过得真是好快! 三弟啊,你在天之灵,请佑我们战事顺利,一举荡平天烛,重振国威于域外。 稳定心绪后,大元帅振臂高呼一声“发兵”,就此北伐之战,开幕。 ———— 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 墨家机关城内,巨子舒壶融合佛教秘术,打开万纶的“障门”,引地下亡灵幽魂,灌入其体内,强行助后者跻身四阶洗髓境。 万纶浑身皮肤滚烫发红,如在开水中蒸煮,痛不欲生,不住的打滚挣扎,连连惨叫求救。 可他叫得愈响愈痛苦,舒壶就越舒服,城主心情愉悦,开口????????????????笑道:“小纶子,你再忍忍哈,我这叫‘临门一引’,专帮人破境用的,等熬过去,你就有四阶的修为了。” 一炷香时间后,万纶整个人似在水里泡过了一遍,骨软筋麻,瘫倒在了地上。 “感觉怎么样?”墨家圣人眯眼笑道。 万纶躺在地面喘着粗气,勉为其难的回答道:“感觉就像骨头和筋脉先全部断绝,然后又慢慢长好了一样,我从来没体验过这种剧痛……差点发疯了!” 舒壶面带笑意,“此为‘洗筋伐髓’,洗涤筋脉,清伐骨髓,你说痛不痛?” 她靠近过去,捧住万纶的脸,在后者的嘴唇上吻了一下,“恭喜你哦,小纶子,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接下来就可以去体验那些强度更高的机关器械了。” 万纶苦笑一下,“巨子大人,我怕我道:“这戟,就取名‘无敌’,帮我送给南院大王。” 说完,折腰山干部排行第十的缪之,纵身跃入了火炉之中。 随着一阵火势大涨的声音传出,缪之已葬身炉内。 负责炼兵的众人纷纷高呼,情绪激动。 并非因缪之身死????????????????而激动。 而是因为,戟成! ———— 冬季,世间料峭,江南却还有阴雨天气。 寒雨绵绵,让人浑身皆冷冽,阵阵凉风刮过,冻得身子缩成一团。 某个十分破旧的老宅院门口,一名穿着石榴红裙的女子,因心感万分孤独,天地间唯她一人,正自默默抽泣,泪流不止。 檐掩面,雨遮泪,恨他平素多情。 恩易断,情难舍,怨己痴心一片。 莲藕已折,但藕丝常连。 她与他,自燕鸣关分别后,就再无相见。 她好想她,但也只是空想着。 天启城靖难一役,她知道他多半会来,所以提前杀入金鸾卫本部,除掉了仇人陆成霜的儿子陆正,陆家血脉根断,父亲许秋山得以瞑目。 她故意躲着不见他。 他不知,她不想见他。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她抬头望着雨势瓢泼的天空,望向了北方,边哭边道:“大胆哥,你要赢,一定要赢!” ———— 落剑城,魏府。 有白衣女子独自靠在檀木椅上,她容颜惊为天人,举国上下所有美女,不及其一双睫毛来得动人七魂、勾人六魄。 她是此番龙神军赴北征战副将,一品骠骑将军魏颉的夫人。 女子虽具备凝丹境的修为,有剑术道法在身,但她并没有参与到战事当中,而是选择听了丈夫的话,待在家中,安心养胎。 贵为大黎一国之师,兼万里行宫宫主的她,此刻用无限温柔的手法,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一遍又一遍,女子眼中愣愣出神,低声道:“你定要平安回来……” ———— 根据神盗御柳斜窃取到的军事情报,北伐大军可谓先机占尽,料敌之动向,于千里之外。 燕鸣关以北,蓟州苍茫大地,天狼府。 两国之战,在此打响!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两军对冲 此处平原,名唤“无终”,往北可见连绵群山,一眼望不到尽头,无边无际,因此而得名。 白日当头,寒风吹刮,积雪没马蹄,立纛扬战旗。 两军在此对垒,有川渟岳峙般气势,场面震撼人心,煌煌青史必定载之! 两面大纛旗帜上面,分明绘有双方主将的姓氏。 北面军旗之上写有“耶律”二字,南面则是“东方”二字。 双方主帅,遥遥相望。 天烛,南院大王,耶律巫沉。 大禹,龙神元帅,东方梧桐。 耶律身旁,有棕发男子手握双鞭。 东方右侧,有青衫剑客腰间双剑。 将军对元帅,大王对人龙,副将对副将,兵卒对兵卒。 多少兵卒? 南军北伐,共计三十万众! 北军南下,合二十五万余人。 虽在数目上逊色一筹,但北面那支南侵大军里,有不下八千人的“金浮屠”,排在众兵之前,以作冲锋之用。 所谓金????????????????浮屠,无人佩刀,皆披覆重甲,全身严密武装,骑大马,马身亦有厚甲,战士手握坚硬金锤,气势汹汹,战斗力极高。 不管板甲再厚,遭金浮屠一锤下去,直接能让敌人当场骨折,内脏四分五裂而亡! 此为耶律氏精心培养出的冲锋主力,其地位,大概类似于当年琅琊王麾下,破阵营八百重骑重甲。 不是八百,而是八千。 八千铁浮屠,可敌御不下四万步卒,以一敌五! 六年前,耶律巫沉以耶律镇江得力干将的尊贵身份,率十数万重兵甲士,攻打碎肉城。 结果惨败于狼煞魏魁之手,狼狈北逃五百里,为世人留下了一个“死魏魁吓退活巫沉”的笑柄,以作茶余饭后的谈资,至今已有六年。 今日在无终平原上的这一战,远比当年兵败碎肉城的一战,规模来得更大,更加恢宏霸气、声势浩荡。 两军,不,准确来说是两国的主力军,在此方大平原之上交锋! 耶律巫沉骑乘在那匹高头大马的背上,身披血色精致甲胄,拖着一杆极长极重的大戟,呈金黄绚烂色彩,此戟名“无敌”,旷古神兵也。 乃折腰山凶徒老十缪之,以自身性命,锻造出来的一柄绝世武器,预示着南下之战,注定所向无敌,战无不胜! 戟这种武器,号称“百兵之魁”,一矛尖,双月牙,最趁耶律巫沉的心意,缪之的牺牲很有价值。 南院大王右手边,那名同样骑着马的棕发男子复姓拓拔,单名一个狮字,地煞境大圆满,折腰山干部中排行第八,前虎狮峰一峰之主,现今是南院大王的左膀右臂,军中大号“降龙伏虎将军”。 对面阵营,白马背上的青衫客,忽然放声叫道:“江巫沉,你这杆新的大戟,好生漂亮啊!” 耶律巫沉瞬间就变了脸色,双眉倒竖,目蕴怒意。 “江”之一字,为其本来姓氏,后来江巫沉的亲生父亲病故,为了博取万里鹏程,他宣誓效忠于南院之王耶律镇江,兢兢业业多年,被大王赐姓为“耶律”,改名耶律巫沉。 故有许多看不惯他的人,背地里偷偷称呼耶律巫沉为“二姓家奴”,有两个爹,亦有两个姓氏。 耶律大将军深以为耻!所以但凡有人提起了他的本来名字,大概率,那人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而今的耶律巫沉,得到折腰山共主诸葛长怀,和北庭女帝诸葛长雅的全力支持,统镇整座天烛南院,兵权极重,不仅是南院大王,还是此番大战的“征南将军”,风光无限,威风八面,万众只能仰视其英姿,敬若烛龙血脉传人。 人立在高处,低下头看到的,全是仰视的目光,当然愈发不能接受被公然羞辱,揭开心中旧伤了! 可谓蹬鼻子上脸。 那名青衫年轻人仍是不依不饶,继续喊道:“我说江巫沉啊,你亲爹埋哪儿了?要不我帮你去跟他说说,你又多了个新爹耶律镇江?哦,对了,你认的野-爹耶律镇江,也已经死了,哈哈,你个死了爹的玩意儿!” 覆甲拖戟的大将军耶律巫沉,被气得七窍生烟,浑身发抖,狠狠咬了咬牙,终于是没有忍住,厉声喝道:“姓魏的,你爹他不也死了?就是被你这孽-种给克死了的!” 青衫客,自然就是陪伴大伯父出征,官拜一品骠骑将军的镇国公,魏颉。 魏颉听得此言,立时也气不打一处来????????????????,想也不想便反唇相讥:“你亲爹和你干爹,都被你这天煞孤星给克死了,你娘亲为了给你赎罪,让你好多活两天,没日没夜的跑去青楼里接客,要多辛苦有多辛苦。不瞒你说,小爷我以前也是你妈妈的客人,江巫沉,你亲娘又润-又紧,真乃人间不可多得的尤物!” 白袍元帅东方梧桐偏过了头,看向正骂得起劲的侄儿,觉得魏颉这骂得未免有些过头,正准备劝阻,北面的那阵骂声,也紧跟着传了过来。 耶律巫沉受不了如此奇耻大辱,满脸涨红,怒骂道:“小杂-种,我亲眼见你妈死在了你床上,你这杀千刀的孽子,连你亲娘都不放过啊!你真是千古第一混账……” “不愧是我被我爹吓退五百里的蛮族废物,连骂人都不会骂,嘴巴笨得宛如吃了几斤狗-屎,真是贻笑大方!” 魏颉仰头大笑道,“江巫沉,不要脸,娶个亲,是你娘,休了娘,再娶妹,休了妹,换你奶,你奶死,死刨坟,刨出来,一堆骨,对着骨,一顿怼,狗见了,都摇头!” 魏颉自幼一个人玩耍,混迹大街小巷,也算出身于市井,颇谙骂人之道,岂是不通风雅的北国蛮子,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耶律巫沉被骂得胸口欲爆,为了挽回面子,他还是坚持着回骂过去:“你爷爷奶奶的坟头都被我炸了,你那些祖宗都从坟里爬了出来,要来找你索命!” 魏颉笑着回应:“你亲娘、亲妹妹、亲奶奶,死后连具完整尸体都没有,更加没有地方安葬,只能当个孤魂野鬼,小爷我心肠好,要不今晚,你江家的那些可怜女鬼,都上我家来?我帮你把她们都调-教一遍,做你江巫沉的干爹、干妹夫、干爷爷,哈哈!” 好一场痛快淋漓的“骂战”。 战争尚未开幕,魏颉和耶律巫沉就已经用口水与彼此厮杀了一番,大骂出口,破口大骂。 二人骂到后面,各种污秽词语都蹦出来了嘴巴,没有半分忌讳,只图一个爽快,和市井小民的骂街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两军阵前,一军副将与一军最高主帅,以此等粗鄙低俗之语对骂,毫无顾忌,真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待双方骂得差不多,东方梧桐挺直腰杆,开口朗声道:“耶律将军,若再骂下去,只怕天都要黑了,可以开战了罢?莫非,你是因胆子太小,不敢与我军正面相敌?” 耶律巫沉被魏颉把祖宗十八代全问候了一遍,差点就要上演一场“活魏颉骂死活巫沉”,复刻当年蜀国军师在大军前,活活骂死王朗的光辉战绩。 骂战受挫,十八代的祖宗名声大噪,奶奶和妈妈遭殃最甚,耶律巫沉自然有些颓唐,心情很是不悦。 但他毕竟是曾有过往北撤军五百里逃亡经验之人,被无数人当做笑柄嘲讽过,心理素质其实不俗,心境算不得很低。 这会儿功夫勉强止住了口,他眯起眼,接着观察起了那位白袍大元帅的特异状态。 碎肉城不幸战败,被打得濒死之后,耶律巫沉于“临终”前,意外觉醒了前世记忆,明悟了许多东西。 自己原是“兵圣”卫京,四分之一的本命元神转世,和秋薪、马茂陵、燕涿三人,共分一个兵圣元神。 兵家四势。 西域共主秋薪为“兵权谋”。 小凉王马茂陵为“兵技巧”。 西楚霸王燕涿为“兵形势”。 而他耶律巫沉,则是所谓“????????????????兵阴阳”的代表者。 因元神殊途同归,源于一家,耶律巫沉有“感应”之能,他此刻惊奇万分的发现,东方梧桐身上的那份元神灵性,竟然是自己的三倍之多,且底蕴几乎一模一样! 南院大王耶律巫沉“哼”了一声,沉声应道:“我说东方将军,你好大的神威啊,秋薪、马茂陵,还有燕涿的兵家气数,都被你一人给抢去了……吃下了这么多,也不嫌撑得慌?” “有劳耶律将军关心,我玉面人龙胃口奇大,这点儿气数,不撑不饱,甚至有些嫌少。” 东方梧桐笑道,“将军若是心肠好,不妨把你的那一份也让予我,这样我勉强能凑满整个肚子。” 耶律巫沉冷笑一声,“小的贫嘴耍贱,大的也这般油腔滑调,待我杀入了你们大禹皇宫,定要将满城文武百官的嘴巴,通通撕个稀烂,半张都不留!” 东方梧桐当然不甘示弱,微笑道:“耶律将军若今日死在此地,那我定会为你立一座坟冢,只是里面不放完整尸体,单放一张嘴巴,谁叫你耶律巫沉,身上别的地方都没用,唯独一张嘴,呵呵,最是珍贵,可当传世之宝。” 遭受了魏颉的无情痛骂后,堂堂征南大将军,又被东方梧桐好一顿冷嘲热讽,颜面丢了个干干净净。 是可忍孰不可忍?! 耶律巫沉彻底忍无可忍,勃然大怒,凸着满头青筋,音似奔雷,暴声大叫道:“将士们,你们都听到了,南国贼子辱我太甚,中原猪狗妄图今日翻身做人,我们龙蒙族精锐齐聚于此,铁蹄踏南,所为何事?” 其身后,万人同一声,皆振臂呐喊着口号:“灭南蛮!灭南蛮!灭南蛮……” 耶律巫沉赚回来了些许面子,胸中积郁遣散不少,又用近乎咆哮的嗓音道:“那么,众将士听令!此战只可胜不许败,凡后退半步者一律斩首,不全力死战者一律斩首,战事胜利后,人人皆有封赏,杀南蛮越多,嘉奖便越是丰厚,都随我冲锋!” 随着南院大王“冲锋”号令下达,二十余万战无不胜的龙蒙精兵,朝着南面疾冲而去,立志在厮杀中获胜。 龙神大元帅东方梧桐亦发号施令,三十万朝廷核心主力,往北奔袭,同仇敌忾,誓要一战告捷,收复北疆失地。 】 平原上,两军对冲!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二十四章 耶律巫沉死了 耶律巫沉已是英雄得不能再英雄。 曾经的耶律巫沉,是折腰山十三凶徒的老六,一念峰峰主,在南院大地名声本就不小。 现今,他更是贵为堂堂天烛南院大王,兼征南大将军,统管半壁江山的精锐兵马,堪称人上之人。 群英尊其为共主,众雄敬他为豪杰。 在北国,不论江湖还是庙堂,不论武林还是沙场,“耶律巫沉”这四个字,就是神的代名词,他耶律巫沉,就是天神! 这场发生于无终平原之上的交锋,共计有不下五十万人对垒,皆是大禹、天烛,两国主力精兵,最高战斗力的完美体现。 分别由东方梧桐和耶律巫沉,两大形同于“军中帝王”般的传奇人物,亲自带队出征伐战,一方北上,一方南下,大陆相逢。 北上军,执意收复故疆,开辟新土。 南下军,矢志吞并中原,一统天下。 冲锋的号角已然吹响,旌旗猎猎,战鼓如雷! 双方开始对冲,积雪碎裂,尘土扬起。 两军开战! 王对王,将对将,兵对兵。 本该如此,但有一袭青衫不合规矩,主动冲在最前头,杀向了八千人的那支金浮屠军队,任性且妄为。 浮屠甲士人人身披精良重铠,战马亦覆厚甲,故而推行????????????????速度缓慢,但厮杀之力不可谓不算极强,当之无愧是耶律大军的冲锋主力,矛头最尖之处! 青衫剑仙一人,英姿飒爽,风流盖世。 力敌八千骑兵重甲士。 浑然无有半分惧色,彻底诠释何为“悍不畏死”。 那个孤身杀入阵中的青衫客,手握青紫双剑,青芒夺目,紫气蒸腾,似两手各有一条矫健巨蟒,极度狰狞恐怖! 金浮屠骑兵,身上披穿着的甲胄异常厚重,胜过铁圈锁子甲甚多,却仍无法抵御住年轻人的上乘剑招,所覆之甲,件件均在剑攻下,显得颇为生脆,宛如糕点酥糖。 凡被锋利万分的青芒紫气割中,皆碎皆裂,无一处完好。 甲内保护着的肉体,当然也遭重创,死无全尸。 胳膊撕裂者有之,大腿斫断者有之,腰身被斩者有之,首级落地者亦有之。 剩余的部分,则是在前冲过程中,战马牺牲,失去了坐骑,从马背上重重跌下,旋即,便惨死于剑刃切割之下,毙命速度极快,死人效率极高。 甲士的金锤挥舞不断,倾力对敌,可惜根本打不中敌人那灵动至极,胜过血影鬼魅般的可怖身影,悉为无用之功,浪费气力。 青衫剑仙疯狂屠戮重甲骑兵,真正肆无忌惮,剑起则人头落,剑落则战马亡,手段之凶残,似阎罗战神降世! 年轻人心中痛恨浮屠军,只因在六年前那场南侵攻伐碎肉城的战事当中,就数金浮屠残杀的魏家军人员最多,暴行最是恶劣。 今天该为前辈英烈们报仇雪恨,为父亲狼煞魏魁赚回足够的颜面,吐气扬眉! 凭借着那套独门自创,叫做“血魔幻影诀”的轻身功夫,魏颉满身萦绕黑血煞气,仅能勉强看出他穿的是条青色衣裳。 其模样,简直比修罗厉鬼还要吓人,睹之即生无限惧意,令人肝胆欲裂,战心大幅衰退。 以此震撼人心的外形,他在乱军丛中,击杀着以天下无敌著称的最强骑军金浮屠,杀起浮屠甲士,如捏烂番茄柿子,轻轻松松,痛快无比,尽显中原男儿的雄风。 恍惚间,魏颉想起了自己初出落剑城的第一战,在月渠镇口,被二十多个朝廷兵卒包围,当时只觉凶多吉少、大祸临头,搞不好要丧命于众兵的合力围攻之下,刚入江湖就没了性命。 若非觉得大概真的会死在那里,魏颉那会儿也不会喊出那句“不怕死的尽管上来”,为自己壮胆涨声势,妄图震退敌兵了。 一晃眼,已过去三年。 从打不过区区二十多人,到现如今,拥有了一人单挑八千重骑军的能力。 如此巨大的进步,人间绝无仅有,只能用“翻天覆地”四字来形容! 自认成长神速的魏颉,满腔风发意气,出剑之速愈发迅猛无伦,破阵裂军,递剑杀贼,如入无人领土之内,好似唯他一人,独尊此方沙场。 有人策马奔腾,匆匆前来,试图阻止青衫狂魔的肆虐之行。 那是一名骑乘着高头大马的棕发男子,正是耶律巫沉的得力副将,号“降龙伏虎将军”的拓拔狮。 原虎狮峰峰主拓拔狮,冲着阵中的年轻人,震声叫道:“南国猪狗,陪你拓拔爷爷玩上一遭!” 魏颉冷哼一下,脚步瞬移,纵身提剑杀向了那名棕发大汉。 战场另一处,东方梧桐与耶律巫沉在雪地上短兵相接,大战一触即发,两者之战,如同一场“国战”,气场雄壮,霸道逼人。 分胜负,决生死,定命运,掌未来! 东方梧桐赤手空拳,无有任何武器,出招之际,通体皆是焕彩远游内力,金、黄、橙三色本命真气,灿烂似阳光,有此气体屏障护住身躯,拳脚无双,御伤能力不逊于佛门大金刚体魄,犹如金刚不坏、刀枪不入。 耶律巫沉手中长戟之上,共有八十一条炫金色的龙形真气,那是极品小蛟龙死后灵气所化,提高神戟杀力的同时,还能为南院大王那本就坚实无比的体魄,附加一层类似于“气膜”的物事,稳固元神,增强防御。 生平几乎没有受过什么伤的东方梧桐,等同于世间最硬实的盾牌。????????????????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手握缪之用性命锻造的无敌大戟,耶律巫沉就是天烛最锋利之枪。 杀力能否破开防御? 长枪能否刺穿盾牌? 耶律巫沉,死战东方梧桐,他势要亲手诛杀这个南朝大禹最强的纯粹武夫! ———— 天烛国大汗府,上京城。 皇宫,女帝寝屋。 一国天子帝王,在与国师商谈军机大事。 “耶律巫沉深得我哥哥信赖,对外宣传为我天烛军中之神,此番南征大业,凡耶律氏铁蹄所过之处,无人可敌……” 北庭皇帝诸葛长雅轻声开口道,“能否当真无敌我不知,但既然是我哥哥大力推举的人才,把重任交到其手上,我也差不多放心了。” 立在一旁的矮小男子,名叫晏英,是折腰山老十三晏材的亲哥哥,圣上龙架前左鱼跃,地位大概等同于南朝大禹国的丞相。 体格十分瘦弱,身高不满六尺的左鱼跃晏英,微微一笑,缓声道:“兵阴阳者,顺时而发,推刑德,随斗击,因五胜,假鬼神以为助者也。耶律将军有勇有谋,乃天纵之才,兵阴阳的贯彻者,他于六年前碎肉城之战中大难不死,如今必有后福,南征大事有他带兵主帅,定可一帆风顺,马到成功!” “对了,听说清源观的那位道门真君,也已动身了?”女帝发问道。 晏英低头道:“是的陛下,李玗他接受了耶律镇江的邀请,将会参与到此场南伐之战当中。” 因长期用灵药护肤,即使年逾半百仍如三十出头模样的美妇人诸葛长雅,慢慢点了点头,微笑道:“沙场之神,与道教之神强强联手,大事,可成矣。” 晏英面含浅浅笑意,欠着身,应声附和道:“大禹王朝万里疆土,已是陛下和南院大王的囊中之物!” 诸葛长雅“嗯”了一下,眉头忽又皱起,说道:“若真能杀得掉南朝的那位玉面主帅,那么战事必能十分顺利,整片中原大地,想必届时,也真的都会归入我天烛国版图,只是……唉。” 貌美女帝叹了口气,眉结未松,有惊世容颜的她,继续道:“只是那条陆地尘仙之境的‘人龙’,号称一生从无败绩,双拳可压天下兵,绝非那么轻易就能击败的啊!” 晏英嘴角勾起,颇具自信的道:“陛下无须多虑,大可相信我们的征南大将军,连禹朝狼煞和剑魔嬴秋,还没能杀掉耶律巫沉,足可证明其实力。” “那也只是没死而已,大战的时候一旦败了,即便侥幸不死,那我国也不知将有多少土地要被南国人占去了。”诸葛长雅语气沉重。 晏英朗声道:“不会的陛下,有清源真君助阵,何愁耶律将军宰不掉那条人龙?” 诸葛长雅看了一会儿左鱼跃脸上那副坦荡荡的样子,鼻子轻出一气,“那也只好期盼着耶律氏能创下史无前例的伟大功业了。” 折腰山共主诸葛长怀的亲妹妹,天烛北庭女皇帝闭上了双眸,后靠在座椅上,小声呢喃道:“真是生子当如东方梧桐啊……” ———— 长戟眨眼擦身而过,刮在远游真气之上,火花四射,真力汹涌。 东方梧桐脚步纵掠,贴身上去,抓住了大好机会,递出一发结结实实的勾拳。 正中耶律巫沉胸口膻中穴! 敌人那副血红色铠甲,瞬间崩碎成块,不再有任何扛伤的作用,散落在地。 此刻,八十一条金色蛟龙真气,已被灭掉了半数以上,无敌战戟的杀伤力,也跟着大幅下降,颜色显著暗淡。 耶律巫沉嘴角淌下一缕猩红,他眼神狠厉,紧接着猛地戮出一招,戟尖奔袭向东方梧桐,呼啸生劲风。 陆地尘仙的全力一击。 气势磅礴至极,一下必可震碎山头! 玉面人龙面对该杀招,左臂格挡,右臂轰出,砰的一声,又有好几条气态小蛟不复存在,化作丝丝缕缕黄金灵气,湮灭无存。 天下武夫千万,何人能破梧桐? 很显然,连天烛国南院大王,都无法破开梧桐的至高防御、金刚气罩。???????????????? 盾,强于矛! 耶律巫沉焦头烂额,思考着该如何对阵东方梧桐的时候,远处有年轻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大伯父,我来助你!” 青衫剑客极速朝着这边杀来,没人拦得住他! 就在刚才,降龙伏虎将军死后,惨遭利刃分尸,亡命之状甚是惨烈。 拓拔狮分离出一虎一狮两尊元神,一阴一阳,用以对付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青衫黑气狂魔。 阴神速度迅猛,阳神威力惊人,元神外显,乃是拓拔狮往日与人作战的杀手锏,轻易绝不使用,但凡使出,则必要在搏杀中取胜! 奈何胜不过那袭青衫。 两条精致的长鞭,激荡着弹射而出,绞缠住青霜剑,紫电剑一挥,双鞭齐断。 年轻人再出两剑,阴神虎相和阳神狮相几乎在同时爆裂,根本抵御不住剑仙一剑。 拓拔狮大惊,还没来得及反应,魏颉已掠至跟前。 长剑斫下,降龙伏虎将军身首异处。 杀地煞境大圆满,两招即可。 又是数剑切割,拓拔狮的那具尸体变为了可悲的碎块,铺满一地! 魏颉动身赶赴另一处战场,驰援大伯父东方梧桐。 耶律巫沉目眦尽裂,他暗中观测那袭青衫的修为底蕴,判断其究竟有几分实力。 匪夷所思,又悲哀万分的发现,那厮,又他娘-的是个陆地尘仙! 跻身止境不久的耶律巫沉,纵然对付一个东方梧桐就已甚是困难,哪儿禁消得起再来一个?! 那个狼煞的儿子魏颉,才不过二十出头啊,什么时候也有九阶的修为了? 虎父无犬子吗? 这狗一样的世道,到底还有没有天理了?! 暗自预估,东方梧桐的拳脚,外加那年轻人的剑道杀力,自己只怕坚持不了就会被杀死,耶律巫沉无不胸中大恨,小声骂了一句:“贼-娘养的李玗,狗-日的人没了……” 思虑万千,百般权衡,耶律巫沉决意离开此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环顾周围,战事焦灼。 东面,有青衫剑仙,强敌。 南面,有白袍儒将,更是强敌。 北面,则六年前带兵逃亡北撤的方向,无论如何都不能重蹈覆辙,否则心境大跌,前程必然尽毁! 所以这一次,耶律大将军准备朝着西面出逃。 他独自一人拖着长戟,往西疾奔,撇开了青衫白袍,放下了南征大军,发出嘹亮而震耳的嗓音:“诸位且战,我耶律巫沉去去就来!你们要继续尽力而战,屠灭南蛮,权当我耶律巫沉死了,为我复仇!”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一剑大王跪 耶律巫沉逃了。 当着万军将士的面,厚颜无耻,独自往西面逃亡,离开了此方战场。 二十万南征大军现已群龙无首,龙神军则是愈战愈勇,此战结局仿佛已然注定! 东方梧桐则选择留在沙场,继续指挥作战,残杀北国狼蛮族人,一展中原雄风。 魏颉御剑而飞,赴往西方,追杀天烛南院大王。 一人逃,一人追,转眼已是三千里。 乘风飘掠出玉龙,三千里路气如虹,不为功名与利禄,只为少年...... 《江湖谪仙行》第四百二十五章 一剑大王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二十六章 悟前世 满嘴涌血不止,耶律巫沉已重伤濒死,通身筋脉损伤异常严重,几乎就快与六年前败给狼煞魏魁的伤势相媲美。 没了铠甲覆盖身躯的北国大将军,单膝跪地,横戟挡架神剑紫电,姿态着实狼狈。 青衫剑仙左手剑落后,犹有一剑,一剑大王跪! 天烛南院大王已然屈腿下跪,年轻人剑势下落速度不见,倾力而为,青芒色彩异常震撼,若矫健长龙坠下。 眼看着青霜神剑的锋刃,就要劈中耶律巫沉的脑袋。 一旦击中,大将军十有八九真要命丧当场。 灭。 那晚在兰溪寺,小萝卜卜倩就因受摄元铃影响,本命元神动荡,部分元神归了本位,这才会化身为头顶火焰、白发及腰的特异模样。 因其前世火神祝融,有着魔族血统,不自行隐藏起凶恶本相,归位后的样子,就会是那般的狰狞恐怖,状若恶魔野兽! 自己至今为止的三次“梦幻”,也都是因为元神颤抖,有了神性归位迹象的缘故。 这样所有的事情,就都解释得通了。 因为是青帝转世,所以学习鸢泠所授那套春神九剑之时,才能领悟得那么快速,毕竟是自己的剑术,学起来当然很快。 因为青龙五行属木,????????????????其色为青,所以会被诸葛长怀算出,“青光人儿”身负不凡的气数,祸乱国祚,而饱受针对追杀。 因为灵威仰是天庭唯一一个能与白帝白佥,在剑道领域平分秋色的神仙,所以魏颉这一世,才最有可能杀得掉剑魔嬴秋。 因为本命元神就是灵威仰,所以魏颉无法轻易召唤出阴神、阳神,青帝乃玉皇大帝的长子,地位尊崇,岂可随意呼唤? 因青龙、青帝皆为青,所以这辈子与青之一字密不可分,道袍青色,衣衫青色,佩剑青色,连绰号也是“青龙剑侠第二”。 因为天上天下万灵,当属青龙一兽最是尊贵,莫有贵之,所以张念慈算出魏颉一生与龙为难,遇龙断不可龙,此为“避谶”。 第一次在绝顶山,第二次在青雷雪山,两次幻梦本命神兽青龙,得青帝神气赠剑破敌。 第一回借剑,借“你”一剑,魏颉就是灵威仰,借“我”一剑,等同于借了你一剑。 第二回赏剑,随你,出剑,灵威仰神性发威,赏他两剑,言出法随,破碎两尊法相。 第三回元神归位,魏颉彻底神性大展,明悟了前世的点点滴滴。 知道了自己被贬下凡千年之久,历经无数次的投胎转世,当了不知多少回的“人”,死了又生,生了再死,神性不减,青帝犹在。 此世,年轻人乃魏魁之子,魏颉。 悟前世,是为了今生今世活得更好。 魏颉两眼霎时睁开,眼眸里满是金色光芒,这便是“神”的象征,青帝灵威仰,至高大神! 前两次,由“神仙”代劳讲话。 这一次,总算轮到他自己开口了。 炫彩气团里射出两道金光,耶律巫沉和李玗又惊又惧,面如土色。 被封印在“九天仙阙阵法”内的魏颉,笑吟吟的说道:“原来这便是当上了仙人的滋味啊,不错,甚妙。底下的二位,青帝驾临此间,准备好乖乖受死吧!”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二十七章 龙神大军直捣黄龙 魏颉已是九阶陆地尘仙。 本就有半步止境底蕴的他,借助第三次元神归位,忆起了前世,一举冲破了境界桎梏,踏步尘仙之境! 千佛洞顶那团磅礴彩气,顿时射出了两道极其绚烂的金光。 那是魏颉的“目光”。 神性之光! 千尊西方佛像,满墙飞天壁画,与此光相比,皆显得黯然失色,不值一提。 金气逐渐覆盖彩色真气,大阵眼看就被破,阵中之人,就要出来了! 耶律巫沉大惊,面色如土,他震声叫道:“李玗,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他入阵后必死无疑的吗?!” 清源观观主亦脸色大变,回应道:“将军莫慌,我这九天仙阙之阵,又名‘三清法阵’,且看我一气化三清,内圣元神显化!” 黑袍老道士口中轻轻念诵法诀,急急如律令,须臾间,有炫彩之气,自李玗的头顶升起。 彩气一分为三,幻化出了三尊庞然法相。 本尊,阴神,阳神。 此为内圣元神显化大法,天烛当之无愧最强的内功道术。 而清????????????????源真君所化的法相,则更加是了不得。 耶律巫沉对道教的文化也有所了解,看出了那三位被李真人召唤出来的“大神”,是何方神圣。 三清法阵唤三清。 显化圣人,竟是那道家至圣的三清祖师! 一为太上老君,二为灵宝道君,三为元始天尊。 三大祖师齐聚千佛洞内,道气远远压胜众佛陀雕塑。 太上老君挥动拂尘,灵宝道君掷出一柄碧绿如意,元始天尊扔出一颗混元宝珠。 三股道门杀流,以惊人的雄壮气势,轰砸在了那团彩气上面,其声震耳欲聋,连石洞都为之晃动。 祖师出招,地动山摇! “这三清法阵,配合我的内圣元神,杀力巨大,如山岳当头,轻易可诛天罡境巅峰,纵连陆地尘仙也难逃一死,万劫大神都须毙命其中!” 老道士李玗言语自信,“耶律将军,你快些调息内力,然后赶去战场对付东方梧桐,这里有我在,绝不会有事……” 那个“事”字刚一出口,未等耶律巫沉说话,有一道巨型的青光剑气,从上方彩团内扫射而出,似青龙纵身跃出海面。 砰然大响,只一下,便瞬间摧毁了三清当中的“灵宝道君”! 阴神顷刻湮灭的李玗,猛地呕了一口鲜血出来,内伤明显极其严重。 此时的耶律巫沉已恢复了不少元气,再也坐不住,从地上快速站起,来到老真人的身边,焦急问道:“真君,你怎么样?!” 清源真君勉强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嗓音颤抖道:“将军,这人的真气内力强过陆地尘仙太多,打不过的,你……你快跑!” 魏颉的声音自高处落下,清朗动听,尽显年轻人的蓬勃朝气,他笑着说道:“这一剑,名唤‘万年春’,为我独门所创之剑术,融合了霜刃把示君和春神九剑的全部奥义,第一次对人使用,李玗,这份大礼,可受用否?” 李真人嘴里血流不止,眼神迷离,身子发抖,他对着旁边的耶律巫沉哀声道:“将军,李玗今朝来迟,罪孽不小,就让我用性命来赔罪吧……” 那尊太上老君法相,言语间,已化成了一大团清气,笼罩住了耶律巫沉的全身。 协助天烛南院大王,飞速逃离了莫高窟千佛洞。 眨眼洞内已无耶律巫沉的身影。 上方的彩气也全都烟消云散。 青衫剑仙手持双剑,悬停在洞顶,他那一对金焕焕的眼眸,神性光彩照人。 他俯视着站在地面上的清源真君。 举头三尺有青帝! 真君敕令元始天尊,疯狂对青衫客发起猛攻。 没起到任何作用。 双眼金光璀璨的“仙人”,又斩碎了老道士的阳神法相,洞里再无三清祖师的幻象。 黑袍老道吐血数升,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手撑着地,试图直起身子,却是徒劳无功。 气势压迫得李玗根本无法站起,就只能这么凄惨的跪着。 跪拜青龙帝君的转世化身,似个虔诚的信徒。 灵威仰在上,尔焉敢站起身来?! 元神爆裂,肉身毁弃,体魄全无,筋脉寸断。 清源观李大真人临终之前,回想起了自己年轻时代,为了多挣些黑心银子,打着三清祖师人间化身的虚假名头,在江湖上各种照样撞骗的逍遥日子。 都说三清门下好赚钱,只是,有朝一日,须????????????????用命来填。 看来今日,是时候用自己的性命来偿还往日之债了。 黑袍老道用尽毕生最后一口气,喊出一言:“妖人,贫道诅咒你至亲离你而去,这辈子孤家寡人!” 言毕,青芒剑气已落。 洞中跪地不起的清源真君,身死于青霜剑刃的凌锐剑招之下。 死无全尸。 ———— 无终平原一战,征南大将军耶律巫沉失踪,南征铁骑在龙神大军的碾压攻势下溃不成军,大败。 大禹王朝的军队,在主帅东方梧桐的亲征带领下,以破竹之势,连克数城。 所经之处,狼蛮族本土兵卒望风披靡,视北伐军如天神下凡,其畏怖心态,犹胜过面对当年魏魁所率的魏家踏北军。 狼煞已然身死,中原尚有强悍的“龙神”! 玉面人龙东方梧桐,尘仙境武夫,沙场战无不胜的仙人,携兵打仗的传世大能。 他带给天烛国人那份堪称无限的恐怖,与魏将军相比有过之无不及,恍若神仙惩罚世人的长鞭。 无敌。 龙神大军,就是真正意义上“无敌”的象征! 在广陵城里,魏颉又见到了那个街边摆摊卖包子的老板,不禁嘴馋,简单买了二两肉包。 魏颉几口解决肉多馅薄的肉包,然后告诉那个卖包子的,以后可以回中原接着卖了,现在这广陵城,已重归大禹王朝。 那老人得知战事告捷后,深感大元帅破城之功,热泪盈眶,表示定要为东方梧桐作词谱曲一首,以歌颂东方的丰功伟业、英雄传奇。 路过止息城,魏颉找到了开办勇力摔跤馆的老师傅石勇力,告之其自己在天启城里,用老石家武学“拔山拳”,以拳头,顺利击杀了皇宫王牌武夫王迎鹏。 石老头儿听闻此事后,快意万分,高兴的一把抱住了魏颉,激动得拉着青衫年轻人要一块儿痛饮几杯,不醉不归。 魏颉以还要行军打仗为理由,婉拒了石勇力的邀请,辞别老石后,继续跟着大伯父北上作战。 来到了易水河畔,在墓前,魏颉洒下一壶酒,祭奠死去的可怜女子沈笛。 少咸山碎肉城,天狼府前持节令慕容击筑,及其几个儿子死后,由慕容家第五子,同时也是仅存的一个子嗣,慕容武来担任新一届的城主。 大军以浩荡之势,行至碎肉城外,未有发兵攻城,为了苟全性命的城主慕容武,主动投降,打开城门。 全体军人赤手而出,迎接龙神军入内,高喊口号:“欢迎东方元帅入城,碎肉城重回大禹版图!欢迎东方元帅入城,碎肉城重回大禹版图!欢迎……” 在确认无诈,交接完了兵权虎符后,东方梧桐领兵进入城门。 至此天狼府彻底沦陷,北方蓟州土地,重归中原所属。 在少咸山北部的青铜峰,东方梧桐敬酒给三弟魏魁,泪洒黄土,口中喃喃自语,似在说着贤侄如今已非同小可。 魏颉则使剑于城头上面,刻下了“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十四个大字,用以纪念父亲魏魁在此处守城的功业。 即使狼煞已死,仍可在阴曹地-府斩杀阎罗! 内阁首席大学士杨春知道了蓟州已复的消息,激动得痛哭不止,作诗曰: “塞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 却看妻子愁何在,春风扑面喜欲狂。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即从长安出燕鸣,天阙城里好称王。” 大军途径照狼山两狼嚼羊口,魏颉再一次割臂溅血,以祭魏家军无敌校尉杨金叶,以及其余战死将士们的亡魂。 与主帅侃天时,魏颉告诉大伯父,自己就在这里,与爱妻苏羽白初次见了一面,匆匆邂逅,便即一见钟情。 】 东方梧桐笑着称赞侄儿成家娶妻的本事不凡,又道:“这世上的男男女女,其实很多都是这样,仅凭一眼,就可判断出对方是不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另一半,若是一眼就看出来不是,那再强求,也没有意义了……” 行至黄龙府阳凤城,前任城主蓝关死去一年有余,新任城主是个像慕容武一样的软弱货色,准备向北伐军投诚。 被一名形如黑塔般的巨汉阻止,城主被那人一拳轰碎了脑袋,死得极惨。 那汉子本叫鼓武,绰号“小武神”,乃折腰山武神林清的爱徒,恩师被杀害后,鼓舞改姓为“林”,化名林武,是为传承。 这天,穿有黑红色裰衣的巨汉林武,亲带城中兵卒,与龙神军打起了“巷战”。 于街巷之间,逐街、逐屋的进行争夺战,短兵相接,贴身肉搏,犬牙交错,死生皆忘。 最终,阳凤城城中之兵,尽亡于重军剿杀之下,北上军伤者亦甚重。 今朝巷战戈旋倒,阳凤城里涂肝脑。 魏颉与林武狭路相逢。 而今已是骠骑将军的魏颉,很惊讶当初鼓大高手腹部吃了一剑居然没死,索性不再出剑,以拳脚应对敌人的猛攻。 林武嘴里竭力大喊着为师父报仇,出拳不止,一招招打在魏颉身上,宛如棉花触碰身子一般,毫发无损。 待林武真力全数耗尽,魏颉使出一发拔山拳,正中林武的前胸。 瞬息间,巨汉胸前内的骨骼脏器,尽皆爆裂,死得快之极矣! 阳凤城破后,紧接着七星城也被攻破。 一架架云梯建起,众精兵蚁附攀墙,很快,黄龙府名城七星遭破,城池里插上了绣着东方二字的大旗。 杀至天阙城。 龙神大军直捣黄龙,到达了这座昔日大禹朝的皇城国都。 曾经魏颉在此朝天阙。 今时今日,再也无须朝拜,攻城便是!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二十八章 收拾旧山河 飞矢如云,流弹似雨。 更有一根根长枪状弓弩,射掷于城墙之上,以供战士们上攀登城。 凡被长弩砸中之人,皆瞬息间暴毙。 一弩破三甲,三驽下地府,九驽连发,神仙也扛不住! 天阙城的城门,被龙神军铁蹄塔破,大军在白袍元帅的带领下,身冒箭矢,犯蹈白刃,杀穿狼蛮族兵阵,冲入了城中。 主帅在地,一袭青衫以仙人之姿态,翩然掠上城头,手持青紫双刃,直扑两大天烛强者。 两人均是天罡境。 一人仪表堂堂,风姿卓然,下巴处蓄着三尺浓须。 一人奇丑无比,其貌不扬,满头尽是浓紫色长发。 英气十足的男子,姓施名靖王,英雄府持节令,兼黄????????????????龙府天阙城新任南院大王。 丑陋至极的男人,姓郑,单名一个牛字,折腰山无敌峰峰主,十三凶徒排第三。 无终平原一役,耶律巫沉兵败消失后,诸葛长怀任命英雄府持节令施靖王出任新一届南院大王,坐镇天阙城。 炎神山侥幸活命的郑牛,跌境至天罡境小圆满,他认可了那位曾经写出过一篇《英雄赋》的“乾元真人”施靖王,甘愿奉后者为南院领袖。 毕竟金光正主施靖王在那篇赋中写过,郑老三神力通玄、气魄盖世,就凭这等不凡的八字评价,郑牛就愿意充当陪衬绿叶,助施大天王死守城池。 城头上,紫发大汉郑牛,与长髯男子施靖王,两大天罡境联合起来,力敌那一袭青衫。 北国大地天罡境强者的数目,可谓少之又少,凤毛麟角到屈指可数的地步。 郑、施二人的修为底蕴,强悍至极,实战的能力更是超乎寻常,人人叹为观止。 郑牛以剑棒双绝著称于世,无敌峰一峰之主,完全对得起“无敌”二字,剑术和棒招均杀力惊人。 施财天则外号“天王老子”,普天尊老,天子之下他可称王,宝甲配宝剑,甲胄精良,佩剑锋利。 二人合力,半步陆地尘仙之境的修士,都注定会死得很快很快,快得不能再快! 然则天要亡人,处处绝路,任谁都断然是活不成的。 要杀他们二人的,虽不是真正的“天”,但也与天无异,差不太多。 那袭青衫,正是玉帝长子灵威仰的转世,魏颉。 凡间君王被称作“天子”,而魏颉,却是货真价实的“天之子”。 地位至高无上,剑道杀力,当然也一般的无上,止境尘仙! 天阙城已没了城门,龙神军势如破竹,以汹涌潮-水般的势头,冲入城内,再无甚么阻拦。 眼看偌大一座,昔日的南院大王府沦陷在南国人之手,新任黄龙府大王施靖王勃然大怒,厉声怒斥那个青衫年轻人:“南蛮毁我大好城池,须用性命来赎此债!” 无敌峰峰主,兼南院之副王的郑牛,冲着魏颉喝道:“小畜-生,又见面了哈,炎神山焦叶寺让你小子侥幸活了下来,这一回,你可不会那么好运了!” 青衫加身的魏颉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仰着下巴笑道:“人生本就很短暂,你们二位还要走捷径,真是蠢得有些让人发笑,一块儿上吧,我很忙,赶时间????????????????,速度杀掉你们,完事——” 青衫客言语之间,已提剑上冲。 步伐迅如激雷,天罡境巅峰强者都很难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快得突破凡人极限,根本就是天神之姿态、仙家之气度!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三十六具护主列阵的黄金傀儡,被魏颉一甩青霜长芒,便悉数斩裂爆开,不复金刚般的防御作战力量,倒地后成为一堆废铁。 大剑仙杀至了跟前,被突袭者,命在须臾! 施靖王召唤出阳神法相,化用内圣元神显化之法,试图以自身金光元神,扛御魏颉的猛攻。 魏颉并未第一时间去应付,他最要杀的人是郑牛那个王八蛋。 就是这厮,一剑贯穿了小萝卜卜倩的胸膛。 即使现在卜倩已飞升成圣,当了天庭的火神祝融,那一剑的血仇,魏颉作为“大哥哥”,也必须要报! 诛杀区区一个小圆满天罡境的高手,魏颉丝毫没把敌人没放在眼里。 不是敌人,只是仇人,而已。 那就杀了即可! 顷刻间,紫电剑送出了数条紫色的电气蛟龙,紫蛟一下子便摧毁了郑老三手中的武器。 那两柄由寻常黑铁打造的铠甲和宝剑,焉能挡得下神剑紫电的击? 再接一剑,青霜剑直直前戮。 此剑没有用到任何的武学技巧,就是平平无奇的一招前刺,纵然没学过武的人都能使得出来。 就是这平庸至极,化神奇为腐朽的一招。 境界已和魏颉相差太多的郑牛,仍是不具备躲闪开来的实力,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接,确实是接下来了,可惜性命和跟着一并丢了! 青霜剑透胸而过,长刃贯穿了折腰山干部排行老三的郑牛,使这一贼人的死法,与小萝卜“死”时候一模一样。 帮助卜倩报了此血仇,魏颉长长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甚感轻松快活。 紧接着,从郑牛胸口拔出神剑青霜,紫发巨汉的尸体颓废落至地面,青衫剑仙转而去杀那个姓施的“天王老子”。 魏颉在宝塔郡何瑶城里,亲手宰杀掉了“小天王”施财天,儿子先死,时至今日,该轮到老子了! “法相?这种东西其实我也有,只是我的这尊法相,和你们的都不一样,性子太傲,够狂,轻易不愿出来,赶巧今儿本公子心情不错,就赏你们看上一看吧!”城头之上,青衫剑仙唤出一尊百丈巍峨法相,通体青光璀璨,绚烂夺目。 青雷雪山巅峰,观音剑何逊曾分离出一具青帝的“假象”,最终遭剑气劈碎。 今日魏颉所召之身外化身,乃真正的神界共主玉帝长子,青龙帝君灵威仰! 身处法相当中,魏颉手握双刃,紫电青霜。 庞然法相的手里,亦有两柄巨型气剑。 青衫剑客高举手臂,“灵威仰”也随之举起了两条胳膊。 魏颉闭上了那双金色眼眸,朗声道:“落剑耻,今已雪。臣子恨,终得灭。待从头,收拾我大禹朝旧山河!” 双剑齐落,对准一个位置斩下。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 城头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砖瓦尽碎,简直不堪一击! 折腰山凶徒,无敌峰一峰之主郑牛。 天王山山主,英雄府持节令施靖王。 两大天罡境已尽皆身死城头。 天狼、黄龙两大府,接连被浩荡威严的北伐军攻破,龙神大军杀入了英雄府! 天狼府广陵、止息、碎肉,黄龙府阳凤、七星、天阙,当年割让给天国人的六座雄城,悉数光复,归入大禹王朝疆域版图。 东方梧桐继续推进军队。 发兵英雄府之前,我站定在天阙城头,朝着南面,深深一拜。 祭拜那些因经年战事,而不幸死去的中原人。 战士,官员,商贾,百姓…… 还有年轻人的父亲。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二十九章 杀了再说 上京城皇宫,朝中百官已退,独剩一帝和一臣。 鱼跃宰相晏英体格矮小,他甚是吃力,抱着一个足有三十多斤的雪白玉玺,一步一步费劲走着。 缓缓行向了张几乎铺满了宫廷地板的羊皮地图。 站在图上,看准某个位置,文官之首的晏英,转头望向了龙椅上的北庭女帝,异常郑重的说道:“陛下,这一玺下去,半成国运便荡然无存了,须三思而定!” 皮肤容颜保养极好的诸葛长雅,点了点头,半睁眼眸,沉声道:“半数国家气运凝成一剑,一剑斩杀玉面人龙,这手段,不亚于直接废去嬴昆一条右臂,买卖做得来,放吧。” 小个子宰相晏英,本意不舍如此之多的气数,此举太过破釜沉舟,但天命难违,圣上的话就是圣旨,不得不听,只能无奈应了一声,“是,陛下。” 他把那块分量着实不小的传国玉玺,往地下那么轻轻一放。 玉玺和图布相接触后,原本雪白的玉制国玺,瞬间焕发出了浓浓血光,不再纯白,变得极其恐怖吓人! 紧接着,被“血玺”压住的那张羊皮国家地图,被无限辉煌的金光笼罩起来,晃得人睁不开双眼,神圣到了极点。 很快,金光凝聚起来,形成了一柄炫金长剑。 剑长数尺,浮空悬停,锋尖朝下,直指大玺。 金光倏然便一闪而逝,穿透血色宝玺,仿佛融进了浓血当中。 那块???????????????国运玉玺所压盖之处,名“洛风山”,位于英雄府中南部。 伴随气运转移,神通大显,洛风山上空出现了好大一片的血色浓云。 云中,一柄金光巨刃穿出赤红云层,刃身闪烁芒气,极速而落。 剑落洛风山。 剑气戮梧桐! ———— 杀入英雄府后,又是数场战事告捷,喜报连连,此番北征伟业,局势一片大好。 中原人人皆知,龙神军杀破北疆之地,击败两届南院大王耶律巫沉和施靖王,收复了广陵、止息、碎肉、阳凤、七星和天阙六座巨城,一雪前耻。 山河无恙,故土已归,扬威北天,真该当举国同庆! 这天,三军副将魏颉和参将夏侯焚,在屋中商讨军机,正讨论得热火朝天,屋门突然被破开。 有个披甲戴头盔的胖大汉子,闯入了屋内,一进来便双膝下跪,哀声叫道:“将军,你快去救救我们的东方元帅吧!” 魏颉大吃一惊,瞪视着那个贸然硬闯此屋的家伙,他认出此人是谷升荣,曾在坝流城马戏巨楼里为营救贾流出过力,后来毛遂自荐,拜入了金梁王的麾下,现已是皇宫羽林军的一员干将。 青衫年轻人也不去追究其擅入要地的责任,而是倒竖双眉,厉声质问:“元帅他怎么了?!” “东方元帅他一个人去了洛风山,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那覆甲汉子满脸哀愁,“末将死罪,死罪啊!” 魏颉后背泛出冷汗,“洛风山,大元帅去洛风山做甚?又为何会凶多吉少?你讲慢一点,好好说与我听,死不死不是你说了算的。” 谷升荣咽了下口水,低声道:“百里公主听闻北伐战事大捷,便偷偷让末将和邓安国两人贴身保护,准备赶往前线,结果……半道上,末将被邓安国那奸贼打昏,失去了意识,小公主也被掳走了!” 一听闻天子嬴昆的爱女嬴凰受擒,魏颉深知祸事非同小可,从位子上猛地站起,惊声道:“你的意思是……元帅孤身去救公主殿下了?!” 跪在地面的谷升荣点头道:“末将弄丢公主后,知道多半性命难保,便去找到了东方元帅,元帅许我戴罪立功的机会,想尽一切,务必要寻到小公主的下落。在营中待了几天后,今日午间,东方元帅收到了一封密信,信里……将军,信我拿过来了,你快看看吧。” 魏颉接过谷升荣递上来的那份书信,快速看完后,浑身颤抖,低沉嗓子道:“信上说公主现身在洛风山,若是不见东方元帅,则将其碎尸万段;若是有除了东方元帅以外的人到了洛风山,那公主的命,也决计保不住……” “信是何人写的?!” 红衣虬髯客夏侯焚瞪大眼睛问道。 魏颉摇了摇头,“不知,信上没写,但这里既然是英雄府,持节令施靖王也死了,那想必,写这信的人和魔宗折腰山脱不了干系。”青衫将军脸色发黑,濒临震怒,狠狠一咬后槽牙,大声道:“谷升荣,小公主丢了的事情,为什么我不知情,我是军中副将,这么大的事儿,为何元帅不告诉我?” 谷升荣显然极是害怕,但终于还是鼓起勇气,他抿了抿嘴,出声回应:“想来是元帅想保住小的性命,若这事儿告诉了将军,那我的这命肯定就没了。” “那你现在怎么有胆子来告知我了?” 魏颉冷声问道,“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斩了你,惩戒尔等的渎职之罪吗?” “因为末将到底知道轻重,东方元帅乃此番北伐战事的核心主力,一旦元帅出了意外,那所祸只怕比天还大,丢了公主是死罪,但误了战争大计,死的就不只是区区几条性命了……” 双膝跪地的谷升荣抱拳道,“末将愿意领死,请将军赐罚!” 魏颉思虑片刻后,开口道:“我大伯父费心保下来的人,我不忍杀,但军中纪律严明,犯错理应受罚,嗯,这样好了……” 说着,青影闪动,陡然听得锋刃出鞘的清响。 魏颉已抽出了夏侯焚的两柄名贵佩刀,摧岳和金蚕,手握双刀,顷刻挥落而下。 就此斩断了谷升荣左右两条胳膊。 未等胖大汉子发出惨叫,魏颉出指封住肩部穴道,往断臂者的体内灌入了不少青龙真气。 “保护主子不利,知情却不报,两大罪责,我断你两臂,好了,滚出去吧!” “谢魏将军不杀之恩。” “我不想再见到你,滚得越远越好。” 断了两臂的谷升荣离开屋子后,魏颉把双刃归还给了夏侯焚,脸色异常严肃,道:“写信之人明确提到,一定要东方元帅独身前往洛风山……看来这场杀局,是打算专门针对元帅一人了!” 大髯汉子夏侯焚摆了摆手,好言劝慰道:“不用过分担心的,元帅的远游功无敌于天下,当世无人能破梧桐,纵是当真被针对,也不会什么有事。” 魏颉重重叹了口气,眼神发直,“话虽这么说没错,但你要知道,百里公主嬴凰是咱们元帅的‘命门’。若非过于担忧公主殿下的安慰,我大伯父他也不会这么匆忙动身,连知会我这个做侄儿的时间没有……夏侯兄,军营里的事务暂时交给你来负责,我这就赶赴洛风山,去支援伯父!” ———— 大禹王朝长安道,天启城。 深夜,皇家寝宫内。 熟睡中的真龙天子嬴昆,做梦梦到了一条雪白蛟龙被利刃杀死,死前犹出人声,如泣如诉,悲壮万分。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那白蛟面有人形,长相颇为奇异,它被斩杀以后,口中竭力高声呼喊:“陛下,容臣先走一步!” 喊罢,玉色蛟龙陨落而亡,死得不能再死。 嬴昆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明明天气寒冷,他却已是满头大汗。 因其右臂痛极,似有人持斧斫砍那条胳膊一般。 坐在龙床上面,一身明黄的国家帝王,此时眼神恍惚,他忍着痛,没有传呼太医,捏了捏生疼的右胳膊,自言自语道:“贤弟,东方贤弟,我的好弟弟……” 同一夜,丞相贾流夜观天象,目睹一颗散发着白光,带着棱角芒气的巨星,极速坠落至东方。 贾子车眼见此异象,顿时失声叫了出来,旋即一屁-股摔坐在了门口,两眼愣神,喃喃道:“星宿灵气已枯,元帅的性命……休矣啊!” ———— 英雄府中南部,洛风山。 有一名中年男子,明知此处是屯兵的绝险之地,仍携满腔孤勇,飒然入局。 他不畏死生,只为营救一个年轻女子。 救是勉强救下来了,但男子也已性命垂危,依靠所余不多的本命真气坚持着。 体格高大男人跪在地面,魁梧结实的身躯,覆盖满金、黄、橙三色气机,他死死压在那名娇小女子的身上,背部弯弓朝天。 那个衣着尤为华美的女子,本就身材十分纤瘦,此刻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更是小得可怜,宛如幼-童。 被男人身体罩着,亦包裹在浓浓的三彩真气之中,安全无恙。 面部朝下,压在女子身上的中年男子,嘴里有鲜血源源不绝的流出,其状很是惨烈。 就在刚刚,上空还遍布血色浓云,有一柄炫金巨刃自云中坠落,气态长剑瞬息间贯穿男人的头颅。 这一下也直接导致了中剑之人,丧失站立的能力,颓然倒下后,他依旧用那副身躯保护着女子,真气持续不散。 己命多续一刻,怀里的女子就能多活一会儿! 不断有熊熊燃烧的炽烈火球自高处落下。 喷火球者,是一条通体大红色的狰狞巨龙,赤色长龙的背上,骑着一位披穿白袍的金身仙人。 神圣威仪,有仙界尊者的无上姿态。 赤龙喷出一颗颗硕大无比的滚烫火球,每一颗,都结结实实砸了在地上那个魁梧男人的背部。 大概每中十几颗火球,男人全身萦绕着的三色真气,就会明显淡下来一分,约莫再出百颗左右,惨遭围杀之人,就必死无疑了。 骑龙仙人身边不远处,浮空立有剑修一名。 此人身高体长,面容瘦而皮肤白,有须但不浓密,眼眸极为狭长,和斜飞双眉一搭配,便好似脸上有四片柳叶。 手持三尺剑,刃上华光炫目,似漫天星辰般闪烁。 柳目男子看着那名手握杏黄拂尘的仙人,轻声一笑,道:“九阴真人,用不着再让烛龙吐火了,这‘伏凤阵’专为那厮所设,现在东方梧桐元神尽毁,可以说是死定了。” “这不是还没死呢吗?既然那人还活着,本真人就该彻底了断他的生机才是!” 白袍真人面带怒容,“这家伙体魄好生坚强,半数国???????????????运兜头而落,居然都没能弄死他……” 骑乘巨龙之人仙号“九阴”,水德星官遭白佥转世身嬴秋斩杀后,九阴真人便成为了北方玄武帝君的附属大神。 直系真武,地位高之极矣! 因其本命坐骑烛龙,乃北疆天烛护国神兽,天烛即是“天之烛龙”,故而九阴真人本人,也与整座天烛国气运相连。 这也就是刀圣关昭和刀神古道,杀至天烛国都上京时,九阴真人会主动下凡干预的原因。 上京城国师晏英,得女帝诸葛长雅许可后,凝化半数国运,合一柄气态巨剑,一剑坠在了洛风山之上。 此举触动了九阴真人的利益,既然没法挽回气数损失,身为水德巨仙的他,自然要通过虐杀东方梧桐这一法子来泄愤了。 而那个握着“星辰”长剑的男子,则是原毁神宗宗主,现折腰山玉鼎峰峰主,修为战力仅次于诸葛老大的“王老二”,王临霄。 如今已出关的王临霄,是目前天烛国大地,剑道造诣举世无双,剑术水准绝顶的高手,境界已入九阶陆地尘仙。 这等于是,在洛风山上方天空,有九阴真人、王临霄两大仙人! 仙人之音传落了凡间土地,满山皆闻。 “东方梧桐,我折腰山‘阵师’毛老七不惜耗尽驱邪之力,以性命化阵,方才炼就出了这座名为‘伏凤’的大阵。女帝将半成国运挥霍一空,只为了杀你一人。” 上方的王临霄震声道,“喂,凤栖公,你说说,你该不该死?!” 九阴真人冷哼一下,仪态高傲,俯视地面上苦苦挣扎着的东方梧桐,面带讥讽笑意,说道:“别多讲什么废话了,先杀了再说。” 就在白袍大仙人抬起拿有拂尘的手,准备给予白袍儒将以致命一击的时候。 一道青色剑气自南面迅疾而来。 其速太快,饶是真武大帝的附属神九阴真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眼睁睁看着剑气斩下了自家坐骑烛龙的头颅! 紧接着又有一剑袭来。 王临霄试图拦截,没能功成。 九阴真人横持拂尘格挡此剑招。 剑罡骤然摧毁了那根杏黄色的仙家法器。 罡气极速击中九阴真人的脑袋,只这么两式,便使得天烛的守护神兽和北方守护神,双双毙命! 一袭青衫倏忽现身。 王临霄强装镇定,吸了口气,振声喝问道:“你就是……” 第三剑递出。 汹涌无极,杀力似乎已超越了诸葛长怀的全力一击! 尘仙境的王临霄以手中宝剑,勉力挡却青衫客的第三式剑术,在空中倒飞出去将近千丈距离,堪堪停了下来。 “别问老子是谁,杀了你这狗-娘养的家伙再说!” 青衫剑仙怒气冲冲的骂道。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三十章 你也配穿白袍 天庭大乱。 挑起兵变者,玄武帝君叶光纪! 野心滔天的真武大帝,暗中释放了拘押在冥河里的魔族,与木横勾结联手,逆天造反。 借助妖魔所积怨念,凝成黑神体魄,湮灭了天庭共主万劫道行,使得玉帝修为沦为叶光纪的神力肥料! 待这场攻天战事成功后,玄武帝君荣登众神之主的宝座,他打算勒令地-府阎王听从号令,引百鬼自幽冥之地杀入凡间。 届时魔鬼横行,大祸人世,三界将永不得安生。 那正是玄帝叶光纪的心中期望。 玄武主水,他想让血雨腥风如洪水般席卷天上人间! 五方天地,东南西北中。 北面,黑帝领玄武众浩荡征伐,直奔正中央的神主大殿杀去。 南面,魔族大军在至高魔主木横,以及山川、日月、天地、阴阳四位鬼神蛮圣的统领之下,屠杀守将巨神灵,攻克南门,硬闯仙宫! 东面,青龙死于斩龙台,青帝不复,灵威仰早已不在天宫。 然则老大不在,还有老二! 玉帝次子朱雀帝君姜燿,携道侣火神祝融,举朱雀仙宫全体之力,死守仙疆重地南天门,决战魔兵,火烧层云。 人间抬头可见南面天空,尽是火红颜色的浓云! 玉帝三子麒麟帝君轩辕曙,借助毕方神鸟,打开泰山之巅的封印,将黄帝宫地下的万千亡灵召唤升天,????????????????力扛魔族攻势。 神主已无,他誓要护住凌霄宝殿不破,堂堂仙界的宫廷核心,岂能让妖孽魔人踏足?! 西方白虎仙域有百万剑兵剑将,无帝君,无星官,但有大仙人三位,乃白帝白佥往日三大钟意的爱徒。 上百万剑修雄兵,皆在李太清、杜擘、周云仙三大无上剑仙的亲自带领下,奋力而战,与魔族不共载天! 】 五方天帝之一的黑帝叶光纪,脚踩白蛇玄龟,指挥督战,挥手间,剑气杀仙无数。 有战将匆匆而近,禀报真武,说是那九阴真人在凡间不幸遇害,现已被凡人杀死,烛龙亦死。 叶光纪摆了摆手,一脸的无所谓,微笑道:“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想尽办法,消灭西方、中方、南方三股反抗势力,用不着去管九阴是死是活,无关大局……” 水星将领道了声“是”后,退了开去。 真武大帝单手拄剑而立,另一只手轻轻捋须,眯眼而言:“幸亏灵威仰早在千年前便转世入了凡间,不会再登仙上天。若是今日有那东方青龙宫参战出力的话,这仗,恐怕真没法打啊!” ———— 红尘大地。 泱泱人间。 北方天烛英雄府,洛风山。 九阴真人和他的本命神兽烛龙都已经死了,被魏颉挥剑杀掉,死得极快,眨眼便没了性命。 身为仙界里地位仅低于五方天帝的“大神”,烛龙九阴之死,可谓是草率至极,十分跌份! 但没奈何,死了就是死了。 既然与天烛国运相勾连,气数互通,一半国家运势消失后,九阴的实力必然也会有所下降。 虽不至于跌落尘仙境,但天上仙人下凡后,不可避免的就是被“红尘”所影响,修为神通难以尽数挥发施展。 加上气运亏损,出其不意,魏颉能两剑便将敌人杀死,也并非太过出乎意料之事。 王临霄紧握手里那柄焕发星辰光彩的宝剑,深知当下情势危机,命在须臾,正自暗忖,是该战还是该退之际。 蓦然间,地上传来一阵咆哮,声震穹霄。 王临霄心思绝望。 只因发出如此震撼啸声者,正是本该濒死垂危的东方梧桐! 玉面人龙临死大吼,恰如真龙长啸,音摄天地。 折腰山老二王临霄当即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逃”! 堂堂折腰山玉鼎峰峰主,嘶声叫出一记:“毛老七,对不住了,你自求多福……” 旋即,王临霄一挥手里长剑,其身前,骤然出现一条璀璨无极的“银河”,华美炫目。 剑名“月生”,是这两年闭关来,王老二吸收并化用了折腰山九成天时以后,方才锻造出的绝世神兵。 借此成功出逃! 满身伤痕累累的东方梧桐,缓慢的从地上站起,身材十分高大,有话的声音愈低,“颉儿,征讨天烛国的大业,就交给你了。” 魏颉瘪着嘴巴,眼眶红润,重重点了点头,朗声而言:“伯父,你尽管放心,有我在,北伐定能成功!” 东方梧桐点点头,闭上了眼睛,微声道:“周清霜,我东方爱了你一辈子,下辈子,我不当人了,做一棵梧桐????????????????树,当你从树下走过,我罩着你……” “陛下,容臣先走一步……” 说完遗言,强撑着一口气的东方梧桐,再也坚持不住,闭上了双眼,头一歪,就此去世。 凤凰本是不死鸟,今朝梧桐终命销! 嬴凰一见叔叔咽气,想起曾经他对自己的那些疼爱和关照,悲从中来,顿时放声嚎啕起来。 魏颉亲眼见大伯父合目身亡,自然也悲伤无限,胸口激痛异常,每次呼吸都深感困难,似有刀刃。 默然许久,青衫剑仙沉着嗓子对嬴凰道:“姓嬴的,东方元帅因你而死,你就愧疚一生,好好忏悔吧。” 语罢一手抱起东方梧桐的尸身,一手搂住百里公主的腰身,御剑南飞而去。 这一日,山河悲惨,日月悲泣,东方梧桐亡命于洛风山。 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 洛风,谐音“落凤”。 大禹王朝,再没了凤栖公。 ———— 重返天启城后,魏颉手刃了一个企图杀害天子的刺客。 刺客是个穿着白袍的老者,带着个年轻晚辈,闯入了皇宫正殿。 老者名头极大,乃天下刺客排行榜之榜首,“白昼幽灵”柯卿。 而那个晚辈,则是柯卿的爱徒,“小幽灵”秦穆阳。 在地煞境柯卿的引领下,这对轻功卓越如同幽灵般的师徒,杀穿羽林军,直入大殿内。 面对金鸾殿内的海量武将,以及高坐龙椅上的当今圣上。 秦穆阳终于慌了,他开始恐惧,害怕,畏缩。 他想着逃跑,又想着上前,可两条腿不自觉的打颤,退不得,也进不了。 刺客,即是刺破长夜赴死之客。 很显然,这个“小幽灵”,还完全没有做好赴死的准备。 杀皇帝这种事情,实在过于非同小可了。 历史上有几个杀掉天子的人能有善终? 柯卿大骂了一声“废物”,然后冲着天子吼道:“诛杀窃国反贼嬴昆,我柯卿名扬千古!” 煌煌大日,天启之巅,一剑北来,天外谪仙。 一道青影闪现,电光火石间,白昼幽灵的那颗人头已然落地。 小幽灵秦穆阳见师父被杀,脸如白纸,匆忙往殿外逃去,惨遭众将士诛灭性命,师徒皆死。 青衫剑仙满腔火气,尽发泄在了白昼幽灵柯卿的身上。 很快,大魔头柯卿已无有囫囵尸首,血溅一地。 持剑年轻人瞧着地上那摊碎肉,眼神鄙夷,无视满朝文武百官,朝尸块上啐了一口,喝骂道:“你也配穿白袍?!” ———— 柯卿死后大概半年左右,聂仲子的徒弟楼燕儿,成为天下刺客排行榜上公认的第一。 当世头号杀手,楼燕儿。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三十一章 满心只一念 一个重磅消息传遍武林,活埋谷谷主凌烟箐,在华山之上,约战刀圣关昭之女关樱。 十大魔头之首,羊脂山女剑皇阎梦已然飞升,现如今的中原武林,魔道领域第一人,依旧是名女子。 正是到处猎杀剑修,汲取修士剑意,转化为刀意的刀修关樱,关大魔头! 凌烟箐和魏颉在断肠崖联手杀死剑魔嬴秋后,剑神宗、桃花剑门、白龙剑窟,三大武林门派的领地和人员势力,悉归凌谷主所有。 加上活埋谷本身具备的...... 《江湖谪仙行》第四百三十一章 满心只一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三十二章 有我在 华山苍狼峰之战,刀剑争,再度分出了胜负。 第一千两百招,凌烟箐胜。 关樱前胸处中了一剑,极深,只要此伤再偏左一些,心脏立废,性命立绝! 】 天下豪杰尽皆欢呼雀跃,庆祝剑修胜刀修,邪终不胜正。 凌烟箐抽出了插在关樱胸膛里的龙蟠神剑,虎犼剑的剑尖抵在后者的眉心,利刃轻轻刺入。 有红色血液,自破口的地方迅速流出。 眉间渗血的关樱怒目而视,她瞪着紫绸谷主,斥声喝道:“我已败北,是你赢了,为何不快些杀了我?!” 凌烟箐嘴角上扬,笑道:“你这等丧尽天良,为祸武林的女魔头,杀了你,未免太便宜你了吧。” “那你却待怎的?”关樱挑眉质问。 “废了你。” 凌烟箐平静的说道,“????????????????只有让你变成一个废物继续活在这世上,才是最大的惩罚和折磨。士可杀不可辱,而你既不是士,那我今日可偏要羞辱死你了。” “你……” 关樱瞪大了双眸,此刻的她,只觉膻中府海内的本命真气和意气台的意气,悉数外涌,源源不断顺着虎犼剑,流至凌烟箐的体内。 凌谷主淡然道:“我已练会了我凌家的独门武学‘注鼎神通’,此法专为吸功所用,练成的代价是一辈子不能与人同房……呵呵,我本就对此无甚所谓,嫁不嫁人都差不多,不能行男女之事又怎样了?古往今来,孤独一生的圣人,可不占少数。” 女子刀修脸颊凹陷,气若游丝,浑身颤动不止。 待彻底吸干关樱的真力意气,凌烟箐归双剑入鞘,飞出一脚,踢中布衣女子的那颗下巴,使之当场昏厥了过去。 嬴秋死后,有资格自封“剑圣”的活埋谷四代谷主凌烟箐,在众目睽睽下,废去刀圣之女关樱一身的武艺,拥有了强于陆地尘仙的境界修为。 紫绸女剑圣立在苍狼峰至高处,俯视天下豪杰,蓦然间,她震声而言:“诸位雄才好汉、侠义男儿,‘青龙剑仙’魏颉所率的北伐大军,现已杀入英雄府,即将直面天烛国最强武林门派折腰山,证明我们中原江湖人士胜过北方蛮族的机会到了!” 凌烟箐嗓音继续提高上去,整座华山尽可听闻她的话语,凌剑圣放声道:“愿往北驰援龙神军,问剑折腰山者,举起手中兵器,让我看看中原大地究竟有多少豪侠之辈?!” 群雄附和谷主之言,纷纷举臂亮出了自家武器,站在高处低头看去,可见底下明晃晃的满是兵刃物件。 善用拳脚的武者,则高高提起胳膊,踮起了脚尖,不肯逊色于他人半分,奋勇争先。 “好,好哇!” 凌烟箐神色亢奋,“侠骨长存天地,壮哉我大禹王朝。我以活埋谷谷主的身份宣布,侠义道‘剑神军’在此成立,加入北伐之战!” ———— 猿猱山青泥寺。 有个身穿石榴红裙的女子,跪在释迦摩尼佛像之前,虔诚叩首。 结束朝拜后,女子从兜中掏出了一缕青丝,那是昔日在燕鸣关和大胆哥分离前,她从他头上扯下来的。 当时她谎骗他说,想用这些头发做个手链,留作念想。 并非做手链,而是要借此物,和自己的性命相连接。 女子又拔下了自己的一些秀发,将之和魏颉的头发混在一块儿。 施展一门唤作“燃灯古法”的秘术,手掌催生一团燃血火苗,焚烧掉那些青丝。 因习练燃血魔典的缘故,这个世上,唯有她一????????????????人,能用得了此术。 燃灯古法,可令燃命之人,用己命护他命,每烧自己四年寿元,与之绑定的另一个人,则可多活一年。 适才她用古法,焚烧掉两纪二十四年的寿命,换他延寿六年整,不至在北征战事中亡故。 倘若此法得益者,当真命数已尽,心脉废绝,老天要收了他。 那她,注定会比他先死一步。 她死后,他才会死。 这是她此生最大的“宏愿”了。 供奉台上的蜡炬已成灰,女子悄无声息的落下泪来,一双绝美的眼睛里,似含晶莹宝石,珍贵无比。 泪珠滴落在手掌,浇灭了掌心的火。 火灭,心未绝。 他已经成家立业。 她知自己不能再喜欢他,可又控制不住想他,总是想着想着就哭了。 既然如此,那就少活几十年吧,早些时日入了土,就再也不用那么苦的每天都喜欢着他了。 她发自内心希望,他能一辈子过得好。 儿孙满堂,幸福美满,和妻子白头偕老。 她? 今生修罗命。 克父、克母、克夫、克儿,无一不克,天煞孤星,命数差之极矣! 死了,也挺好。 ———— 英雄府北部折腰山。 英雄府。 相貌异常模糊,一身仙鹤白羽的诸葛长怀开始交代后事。 山头仅剩的一员凶徒干部,玉鼎峰峰主王临霄肃然倾听。 “少年时风发意气,竟觉星可摘,曾许人间第一流。那时候的我,贵为储君,最爱一款叫做‘仙门饮’的绿茶,那是大禹王朝江南道独产的一种茶,我想有朝一日,率大军杀至那边,亲手摘下茶叶来泡着喝。二十岁出头,我就已写下了‘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这样的霸气诗句,一晃过去三十多年了啊……” 诸葛长怀言语轻快,无有丝毫的沉重之感,“后来,我放弃了皇位,让我妹妹诸葛长雅当上了天烛皇帝,跑去习道,自封道号‘逍遥真君’,以道教忠实门徒的身份,逍遥江湖。将近五十岁的时候,我跑去和龙虎宫掌教张念慈论道,败北,道心崩碎,下山后便放弃了学道,开始一心一意的悟剑。” “再后来,我开创了这一魔道宗门折腰山,以雷霆手段镇压各地武人,马踏江湖,收编诸多强大宗门入折腰山,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成就天烛国第一‘超级大派’,山门内包括我在内,共有十三大凶徒……” 见诸葛老大止言,王临霄沉着声,接话道:“现在除了老大你????????????????,还有下落不明的耶律巫沉,就只剩我一个干部了,其他的凶徒成员,都死光了。” 诸葛长怀点了点头,继续道:“几年前我败在了嬴秋的手上,肉身毁灭,只余阴神存留于世,被迫合道折腰山,以元神残魄的形态,勉强活在了这座英雄峰之上。多活这些年,我已是心满意足,不再活下去了,到此为止,不圆满,但也只好收官。” 鹤氅加身的折腰山诸峰共主,伸手搭在了王临霄的肩头,“我诸葛长怀,此生忠孝节义,俯仰无愧,朝习道,暮习剑,无一日懈怠。奈何悠悠苍天薄我至甚,问鼎中原、一统天下的豪情壮志,半分也实现不得!如今青龙气数这般鼎盛,烛龙又已死,天烛南院大地只怕不复存矣,我亦无回天之能……” “老大,那个青光人儿,有仙家气数做辅,这才能杀得掉九阴真人,若是我也有了那些气数,我亦可办到。” 王临霄神情悲壮,“时运不济,天道无情,若是没有那袭青衫,东方梧桐已死,大禹朝再无威胁,南征大事定可成功!” 诸葛长怀叹了口气,“可惜,连老天爷都向着南国的人了啊。禹朝国色属青,五行属木,正合青龙气运,想来,是青帝灵威仰在冥冥之中护佑了他们……” 王临霄狠狠咬了咬牙,再不吭声。 “临霄,我元神湮灭后,会将自身剑气内力散给每一名折腰山战士,而所存的剑意,则会尽数送予你,具备那些剑意,再加上折腰山全部的天时、地利、人和,你应该能有与青龙一战的能力了,祝好运。” 诸葛长怀嗓音哽咽,“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天烛南院的老大了,英雄府能否守住,全看你的了……” 王临霄挺起胸膛,直视着诸葛长怀的朦胧脸庞,正色道:“老大你安心的走吧,有我王临霄在,折腰山就不会倒,英雄府就不会没!”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三十三章 无趣 兵至折腰山。 南面,中原侠义道群雄联袂北征,组成了“剑神军”,尽赴英雄府。 西面,龙神大军浩荡攻伐。 东面,魏颉一人杀入。 北面,有凌烟箐独身入阵。 龙神军先锋营,尽披丧事白麻,是为悼念亡将东方梧桐。 大战开启,理所当然,死人遍山野! 英雄峰处,人人誓为死去的诸葛老大复仇,同仇敌忾,死战不退。 玉鼎峰上成员,高呼着“王老大万岁”,持剑御敌,剑意俱是不俗。 无敌峰郑牛部下的众人战意魄力最盛,同时死得也最快。 一把火烧遍了赤血峰,使之全军覆没。 修罗峰的蛮族好汉,一身胆气,热血满胸腔,执意不投降,只是作战。 一念峰是一座空峰,全数人员都已被提前调走,轻而易举就被北伐军占领。 慕云峰每一个壮年男儿,皆分出一缕元神,积少成多,百川归海,助共主王临霄。 虎狮峰战士迎战时口中不断喊着“杀杀杀杀杀”,杀敌极猛,有虎狮之威。 千员武者,尽系红绸带于额头,真武峰众,不胜,便殉国。 阴阳峰人员,最后再拜了一次他们终身信仰的神明九阴真人,为烛龙而战。 黯然峰每一员男子,都服下了剧毒蛊虫,没了神智,宛如一具具丧狂僵尸,挥械大战敌军。 ????????????????迎晨峰的众将士,知道不敌龙神北伐军,心如死灰,痛骂南国猪狗,遂集体割颈自杀。 玲珑峰全体,冲锋陷阵,人数最少,但英雄豪气不少。 十三座山峰,十余万士卒,战则战,死则死,浑然无有惧哉! 英雄峰之巅,两名尘仙境的剑修又一次见面了。 一人白衣缟素,打扮凄冷,面容悲壮,手持青紫双剑,紫电青霜。 一人通体炫彩,星辰覆体,璀璨无极,单握一柄长刃,名剑月生。 魏颉,王临霄。 他们第一次相遇相杀,是在洛风山。 那回伏杀玉面人龙之战,王临霄即使有着陆地尘仙的境界,即使身处伏凤压胜大阵中,仍是忌惮东方梧桐的死前反扑,以及魏颉的超高剑术,恐“赔了夫人又折兵”,于是独自逃跑。 但这一次,与上次有所不同。 现如今的王临霄,已是折腰山之“王”,十三座巨峰的至高共主。 他在老大诸葛长怀临死前发过誓,有他王临霄在,折腰山就不会倒,英雄府就不会没。 正是此誓言,让王临霄今日无论如何,都必须血战至最后一刻! “喂,容你多活了几日,遗书可已写好了么?遗产什么的就别写了,反正你的玉鼎峰已经快要守不住了,写了也没意义。”魏颉冷笑道。 身躯被星辰之光裹挟起来的王临霄,眯起柳目,嗤之以鼻,道:“什么玉鼎峰,诸葛长怀已死,现在整座折腰山都已是我的了!” 魏颉哈哈一笑,“啊对,反正你的折腰山,马上就是我们中原大禹朝的土地了,我好心劝你一句,识相点就快些抹脖子自尽,死法还能稍微体面一点儿。” 王临霄破口开骂:“时无英雄,偏使竖子成名,魏家小儿,速速过来剑下领死!” 魏颉凤目大张,倒竖双眉,喝道:“本来我并不想剑,打算用拳头活活打死你,为我大伯父出气,但考虑你终归是个剑修,就用剑送你上路好了,看剑!” 顷刻间,二人仗剑,以彗星陨落般的速度对冲而去。 此番阵仗,差不多等同一座南国王朝,和一个北方的魔道宗门发生了碰撞。 杀力催生之迅疾,剑修剑意之磅礴,极其的不可思议,震撼无伦! 英雄峰上空,穹不要就不要了,对待“天下第一”这种虚名,更加是无甚所谓。 前世如此,今生也没什么两样。 魏颉同样对当不当这个“第一”,没丝毫的在意,既然别人要,那就送给别人好了。 青衫大将军淡然一笑,点头道:“自然没有问题。凌谷主,要我去跟天下的英雄宣布,你就是武林第一了吗?” 紫绸谷主摇了摇头,浅笑道:“我们去华山上打一架,你让让我,只要我打赢了你,世人就会真认可我是第一。” 魏颉欣然同意,答允了下来。 华山论剑。 豪杰毕至。 在众人仰视的崇拜目光中,凌烟箐轻轻送出了一剑,魏颉蓦然大叫一声,装出极痛的模样,从半空摔落下去。 因其演技过于精湛,凌谷主还以为是自己没控制好力道,当真失手伤了魏公子,忙不迭乘风掠去,到地上察看魏颉的伤势。 只有凌烟箐一人,凑近后看到了魏颉嘴角露出的笑意,假装受了重伤的青衫剑客,紧紧闭着眼睛,低声笑道:“恭喜凌谷主荣登武林第一人的宝座,我魏颉服啦……” 就这样,活埋谷谷主凌烟箐,凭靠此战胜利,成为了中原江湖上无人不识、无人不晓的“第一”。 武林人士尽知一事,即凌家剑道,举世无双,武林盟主凌烟箐,剑术可通神! 谁言女子不如男? 谁说紫绸不比青衫? 这天黄昏迟暮,群雄散去,魏颉孤身一人立在华山巅峰绝壁处,独望远处天际。 他看着西方徐徐落下的夕阳,脑海里想着那个一人一剑一张白虎皮,就可令千军万马避让,诸天神明胆寒的黑瘦老人。 老人用公鸭嗓子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在年轻人的头脑中回放,历久弥新。 嬴秋对于魏颉而言,亦师、亦友、亦仇、亦恩,亦知己。 “剑圣”这一头衔,已冠在了武林新盟主凌烟箐的头上。 剑魔则长久的葬在了长公主山痛思崖之下。 这一刻,魏颉似乎终于懂得了嬴老爷子当年的心境。 就好比一个人坐在山巅之上,目上无人,目下众生,本该逍遥自在,奈何满目凄凉,满身孤独。 所谓“英雄”,可能会有壮哉的经历、豪侠的往事,但更有可能,他们会拥有一个寂寥悲怆,而难与人语的人生。 嬴秋是这样,更多的英雄也都是这样。 魏颉沉重的叹息一下,微微摇头,索性坐了下来,盘腿坐定,兀自感慨:“嬴前辈,有你在的江湖,无趣,但你死掉以后的这座江湖,变得更加无趣了啊!” 章节目录 收官章(上)我之心愿 活埋谷一统中原武林门派后,黑白两道各路豪杰,几乎悉奉凌谷主指派,即使是不尊从其令,亦无敢有半分的不敬,视其若江湖神明。 华山两战,举世皆闻。 先败关樱,再败魏颉。 凌烟箐通过这两次惊世骇俗的剑争胜利,声名攀升至了有笑,分着把酒喝干了。 同载酒,少年游。 莫笑少年江湖梦,谁不年少梦江湖? ———— “玄铁魔王”扶桑的女儿扶晓,在江南爱上了一个穷酸秀才,情窦初开。 姬老爷用武力相逼,强行让那个穷秀才非娶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不可,若不答应,满门皆死! 秀才体格瘦弱,自然对那个又黑又壮的巨型女子无半分喜爱之情,但因惧怕全家为己所连累,不得已胸中含悲,将姬小小娶过了门。 一桩女强男弱的姻缘,就这样在巨汉扶桑的铁腕下,结成了。 把女儿成功嫁出去以后,莫忘山庄的庄主姬老爷,拍着自家女婿的肩膀,肆意大笑道:“贤婿啊,你以后你想要什么,尽管跟你岳丈我提,使劲儿提就好了。这天底下,除了那天启城皇帝老子的位子我抢不来,其他的,你想要啥都行,哈哈!” ———— 这两年,画师唐颠绘制出了数幅传世名画,比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再比如《龙神大军发兵北征图》。 等等注定价值连城的巨幅创作,尽出自唐仲龙之手,知名度极高。 年轻人因此被誉为了“画圣第二”,继吴稻荷之后,人间绘画第一巨材! 想必再过几年,后世子孙都将只识有他唐仲龙,而不知曾经还有个创作《疏狂图》的吴画圣了。 ———— 肝胆盟盟主凌轹,前段日子娶了个年轻貌美的妻子。 爱妻名叫严霜,是凉州出了名的绝美歌姬,人们都说是白猿公上辈子积德,这一世才能讨到那么漂亮的媳妇儿。 峨眉山上张灯结彩,准备趁着年末,好好红火一回。 祝来年大吉大利,心想事成。 ———— 九龙帮帮主,“剑佛”霍元巢圆寂。 死于灵慧山静净寺,杀孽无数的那柄阳鼎神剑,留在了寺中,与佛教大量的经文典籍共存。 临终前他终于顿悟,解枷锁,断金绳,除心魔,明真我。 尸体烈火烧化后,出金丹舍利子,是为佛门罗汉。 霍元巢焚尸仪式,有一俗家女子,着石榴红裙,站在不远处静静观看。 女子忽然沉声叹息,自语道:“飞鸟与鱼不同路,从此山水不相逢。这辈子我不会见你,也不会嫁给别人,等我死后,也化作一捧骨灰,洒入大海吧……” 离寺前,石榴裙女子把神剑阴炉,交给了住持方丈甘露大师,走时口中犹念“阿弥陀佛”。 禅师笑口大开,送别了女施主。 尘世里的人与人,都逃不过相忘江湖之间。 ———— 蜀州巴陵一带。 静谧盆地,寂寥春闺,房中,有少女托腮,独自坐在位子上出神发愣。 少女的脸上,有一对可爱至极的酒窝,因此,她也曾经被人起了个“小酒窝”的绰号。 “吹儿,到饭点了,怎么还不出来?天气冷,饭菜很快就都凉的!” 一个下巴很尖的绿衣男子,迈步走入了屋内,扯着嗓子叫道。 “绝这是用来治你烦躁的药了?”舒壶反问道。 万纶脸色大变,“那,那是什么?” 舒壶放声笑了起来,边笑边道:“此丸名唤‘天地大同丹’,我也吃了一颗,这样一来,你我二人气数相通,哪天我若死了,你也休想要活!” 万纶无比震惊,匆忙发问:“我做错什么了,主人你为何我喂我吃这个?!” 舒壶抬手一巴掌,将万纶扇倒在地,眼神轻蔑,“兵墨大阵即将竣工,有了这座超巨型的机关阵法,我舒壶,便具备了一争天下的实力!但就连你这个榆木脑袋也应该知道,打天下这事儿并不容易,很有可能会牺牲,如果我不小心战死了……” 机关城舒大城主微笑一下,走近过去,轻轻用纤手抱起万纶的脸,嗓音变得十分温柔,轻声道:“留你一个人活在世上,我可舍不得呢,所以,只好让你陪我一块儿死咯!” ———— 英雄折腰山失守,终被浩荡龙神大军踏破,十三座山峰精锐尽丧,一二把手诸葛长怀、王临霄先后身死。 至此天狼、黄龙、英雄三大州府皆入大禹,天烛国失去了整片南院土地。 北征军入镔铁府。 沉仙城里,三军主帅魏颉,对上了率军亲征的镔铁府持节令。 杨歼的亲哥哥,“枪圣”杨铁钊。 魏颉身着一袭青衫,腰佩双剑而不使剑,手握亮蓝长枪,枪名“沥泉”。 一杆魏家枪,天下无敌手! 魏颉自年幼时起便枪剑兼修,至今已有近二十年习练枪术的经历,造诣之深,世所难见。 枪圣?简直是笑话。 青龙转世身魏颉,止境谪仙人,可称作“枪仙”! 枪仙诛枪圣。 魏颉出七成力,一击毙命,以“轰枪式”,射杀枪圣杨铁钊。 战事后,传授了军中将士们,魏家枪中最强的掷枪术“破竹式”。 此式,一枪就抵一根床弩,威力无与伦比! 征伐持续推进,军队在伐北大将军魏颉的带领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其中冲锋作战能力最强的一支分属军队,当属刘平幽和薛文进统率的“陷阵营”。 以步兵对骑兵,以骑兵对战弩。 其魔幻程度,仿佛是要以区区凡人之躯,与诸神并肩! 寻常军伍打仗,一旦出现十分之一的战损,基本就要不行了,超过五分之一的牺牲,仍能保持不退,那就算是精英。 若超过半成,那便是精英中的精英。 魏家军,可以做到全员皆死斗而不退! 魏字王旗之下,人人奋力拼杀,攻城略地,千步杀贼,万步诛寇。 几万人拧成一根“绳子”,几十万人就是一根巨鞭,摧荡北国蛮夷,惩戒天烛的无上神鞭! 无敌之军,岳动川移,所向披靡,雷骇电激,百道俱进,并驱虏庭。 搬山倒海易,撼魏家军难。 狼蛮族人无不望旗溃逃,兵败如山倒,闻“魏”字便即丢盔卸甲,仓皇奔命。 镔铁府灌口郡当阳城。 是日,潇潇北风,战马哀嘶,枯枝乱草,旌旗坍倒。 此地,已是一座空城。 城头处,站着个少年人。 少年名叫刘周,是城中著名的小混混,小时候靠着吃百家饭,勉强活了下来,长大后偷鸡摸狗、打架斗殴,为乡里乡亲们所厌弃鄙视,视作晦气之物。 大恶从来没有,小恶从来不断的混混刘周,今日要独自一人守城。 没了兵没了马,城里也没了人。 但还有他刘周在。 只要他刘周还活着一天。 这一座“养”着他长大,让他活到了十七岁的城池就不会破! 刘周孤寂的立于城墙之上,望着不远处缓慢推近的铮铮铁甲,低声呢喃道:“剑仙老爷,谢谢你赠我灵犀语术,下辈子我报答你。今儿死便死了,死前能当一回英雄,值得,我无憾……” 城门打开,笛音袅袅。 上百头野兽从门中狂奔而出,啸声震撼人心。 这一天,号称固若金汤,飞燕犹不得过的当阳城,破。 史书记载,少年刘周一人守城,死。 北伐战事中,所克城池里,魏颉最愧疚、最不忍的一座,就是当阳城。 这一役,魏颉见识到了一个底层小混混????????????????的骨气,足可令人敬佩! 】 杀入燕云府。 现如今龙神军的赫赫威名,已害得北庭女帝诸葛长雅寝食难安。 天烛龙蒙族人抗击北征军的主帅,姓徐,名如林,原绰号“翩翩浊世俏公子”,现已自封北地“兵神”。 煮酒燃江雪,豪饮过长夜。 塞外残阳,有十里连营,为龙神君所驻扎。 北国兵神徐如林,天纵之才,巧施“火烧连营”之策,妄图一举尽歼魏颉军队。 有黄河之水天上来! 火势刚起,便有河水从天空灌落,浇灭了烈焰,同时也摧毁了徐兵神的全部谋划。 有一名披穿白色斗篷的男子,手持三股银叉,借助瀑布状的湍急水流,自高处落至地面。 救火之人,正是漕帮帮主,“汪-洋恶煞”贺鲤。 数日前,他在黄河里潜水摒气,忽有一怪鱼将其一口吞入了腹中。 在生死关头,白袍贺鲤明悟前世种种,知道了自己原是水德星官,遭嬴秋斩杀后一缕本命残魂转世。 恰逢玉帝道行湮灭,玄武帝君叶光纪为祸仙界,北方水属气运激升,作为水星大官,贺鲤修为增涨之快,堪称翻天覆地! 如此机缘,实在运道太好,不可谓不是“天选之人”。 贺鲤的嗓音响彻十里,聋子多半都能听到他的话语,“魏大胆你在哪儿啊,你兄弟我,来助你来啦!” 在水德巨子贺鲤的参战,和大将军魏颉的出力攻杀下,“兵神”徐如林,惨死。 ———— 燕云府持节令石儆皇,死了,被活活毒死。 死后沦为一具可供自由操控,但无半分神智和自制力的傀儡。 下毒者,耶律巫沉。 诸葛长雅干儿子石儆皇中了毒后,毒性尚未完全发作,浑身剧痛,仍咬着牙厉声骂道:“巫沉,你,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无终平原你败给东方梧桐,是我收留了你,你怎敢……” 已不再是南院大王的耶律巫沉,弯下了腰,看着窍中流血的石儆皇,面带微笑,开口道:“你说东方梧桐?哈哈,那厮不是已经死透了?而且不瞒你说,那天在洛风山,我于暗中吸光了他的兵家气数,四份本命元神归拢为一,现在的我,不仅仅是耶律巫沉,我还是绿袍战神卫京,是人间的兵家圣人!” 石儆皇再没了声音,气若游丝,能听但不能言。 耶律巫沉索性蹲了下来,轻轻拍着燕云府“儿皇帝”的左脸,笑道:“此毒名为‘木偶’,乃用西南大黎某种巫术秘密炼制而成,我要借助这种剧毒,以你的名义,逼宫女帝,让她交出上京城,拥我为天子。我耶律巫沉,生来就不是只能当将军的料子,我要当上京的皇帝,南院既然没了,那我就当北庭的王!” 江巫沉早年间写过一首七言律诗,开篇首联为——“有朝一日为烛龙,我叫长江水逆流。” 折腰山《英雄赋》的最后一句,为“若要数风流人物,须看今朝。” ———— 镔铁府已顺利拿下,众甲踏军燕云府。 龙神军负责先锋作战的,共若锐利长矛破阵的,有前、后、左、右、中五大军。 分别名游驽军、踏狼军、行车军、百捷军和背嵬军。 皆是魏颉心腹,亦是魏家军主力。 战前喝酒一直是习惯,魏颉和副将夏侯焚在营内豪饮黄龙酒,魏大将军冷不丁出言问道:“夏侯兄,你可知,我现在有何心愿?” 虬髯大汉夏侯焚喝了口酒,摇头不知。 魏颉手里握着酒杯,目光深邃,其音爽朗,振声道出了一十六字。 “我之心愿,天下太平,四海升平,止戎停戈。” 章节目录 收官章(中)大青狗 后世史书,燕云府持节令“儿皇帝”石儆皇谋反,于大汗府上京城发动兵变,逼天子诸葛长雅退位,左鱼跃大臣晏英在家中上吊自尽。 耶律巫沉胆勇过人、忠义无双,以“靖难”名义起兵攻入上京,未等石儆皇坐稳龙椅,杀进皇宫正殿,大喝一声“石贼受死”,猛然间刺出一戟,贯透了石儆皇的咽喉,诛灭逆反狗贼,功劳极大。 石儆皇登基不过三个时辰,就死于大英雄耶律巫沉的戟下。 就此耶律巫沉顺势称帝,当上了天烛国北庭新王。 号“汗王”、“天国可汗”。 ———— 大汗府换新皇帝后,北伐主帅魏颉以绝不屠城作为条件,要求耶律巫沉交出汉奸邓安国。 大汗皇帝耶律巫沉遂设下巨额悬赏,在整座北庭疆域内通缉一人,很快,姓邓的狗汉奸落网,由使臣大员出面,将人交给了伐北大将军魏颉。 魏颉在三军众将士面前,用皮鞭抽打邓安国足足一个时辰,随后由夏侯焚出刀,一下下的,慢慢活剐了那个害死东方梧桐的罪魁祸首。 千刀万剐邓安国,以祭奠大伯父在天之灵,以犒慰军心。 龙神大元帅东方梧桐已亡,征讨北国狼蛮族的战事仍在继续。 ———????????????????— “你你你,你果真是青帝?!” 燕云府七莲山,木德星官鸢泠震惊万分。 眼瞳呈现金色的年轻人魏颉,笑吟吟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莫高窟千佛洞里,我元神第三次剧颤,终于记起了前世,我就是灵威仰,灵威仰就是我。” 鸢泠面露无限感慨的神色,旋即眼眶落泪,他先是低声道:“一千多年了,青帝大人,我总算是又见到你了啊……” 然后猛地单膝跪了下去,双手抱拳,震声道:“东方木属大神,木德星官鸢泠,拜见青龙帝君!” 魏颉把鸢泠从地上搀扶起来,微微一笑,“春意盎然酒给我喝点儿?” 鸢泠连忙摘下腰间的青色酒壶,双手递了上去,恭恭敬敬。 魏颉喝着自己当年在天上酿造的仙家美酒,心情甚是畅快。 待喝痛快后,青衫年轻人伸手拍了拍鸢泠的肩膀,悠然道:“人间,其实很美,不是么?” ———— 墨家机关城的全部奴隶,都已被处死。 三十六天罡,除了万纶以外的三十五人,也都被杀掉后扔入了岩浆之中。 如此事态,用舒壶的话来解释就是——这些人已经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了。 万纶像条狗似的趴在地上,低头默不作声,墨家巨子舒舒服服骑在他的后背,把玩着那个唯一幸存者的蓬乱头发。 “小纶子,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了,这个世上,我如果只爱一个男人,那一定就是你,所以这次作战,我要带着你一块儿去战场,让你做我历史的见证者!” 】 舒壶异常激动的叫道,“我会让你亲眼见证,我是如何启动那座‘兵墨大阵’,然后同时杀掉了魏颉和耶律巫沉两个陆地尘仙,两国主力大军会尽丧我手,我将成为史上最强最强的练气士!” 万纶持续闭着嘴巴,未有吭声,就似没有听到一样。 舒壶狠狠发力揪起万纶的头发,迫使其脑袋仰起,她尖声质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是聋了还是哑了啊?!” 墨家圣人的男宠万纶勉强开口,低声道:“提前恭贺城主大人此战告捷,万古留名。” 舒大城主“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紧接着,张开了双臂,继续提高嗓音,欢呼道:“时局倾向墨家,大势已至,我舒壶,要做这万里江山的共主啦!” ———— 大汗府,宗弼草原之上。 烽火似红日,狼烟胜浓云,马蹄若疾雨,战鼓如奔雷。 有八十万雄兵,两军交战,鸣镝啸厉。 历史上所谓的百万雄师,大多都是夸大其词,史官杜撰出来的数字而已,并不准确,其真实人数估计撑死了连一半都不到。 能有四五十万,已经非常多了。 但这一日,足足八十万人,可谓是货真价实,就那么列阵于草原。 乃两国对峙。 大禹,天烛。 两个国家的全部主力,倾巢而出,打响了这世间史无前例的终极“国战”! 此战,穷极宏伟,冠绝古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其阵仗,远胜过往日在无终大平原上的那场战役。 领军打仗者,有了变化。 大禹王朝这边,主帅由东方梧桐,换成了二十岁的魏颉。 天烛国这一边,前南院大王耶律巫沉,现已是北庭至尊。 这一仗的结果,将直接决定两国之命运。 耶律氏败北,大汗亡,则上京无。 所以耶律巫沉此战已不剩半分逃跑的余地,唯有“死战”这一条出路可走! 国家的都城,已岌岌可危。 耶律巫沉从统兵将军到大王再到皇帝,从????????????????凝丹境到天罡境再到陆地尘仙,一路上成长进阶,身上的担子也越来越沉重,时至今日,半步都退不得了。 这回一旦撂了挑子,天烛,就真的完了! 魏颉眼中金芒乍现,锋光骇人。 耶律巫沉目色暗似深渊,霸气至极。 这两名修为已高入云端的止境强者,皆在开战前,就告知了本国士兵们这场战争的重要性,只许胜,不许输。 全体将领兵卒,身处草原上的所有人,他们的这一世,可以说都只是为了这一战而活。 这一战败了,先前的所有努力,通通作废,前功尽弃! 魏颉望着耶律巫沉。 耶律巫沉直视魏颉。 一人望北,一人视南。 凛冬时节,飞雪沙尘随风而飘扬,但全然扑不到这两位的脸上,因二者满身萦绕滚滚本命真气,汹涌澎湃,宛如凝重墙壁。 宣战的号角吹响,两大国家开战,这二人,亦开战! 青衫大将军手握双剑,一青一紫,身后背负着一杆亮蓝色长枪。 剑仙兼枪仙的他,率先纵身离开了马背,提剑上冲。 耶律巫沉体格雄壮,见敌先动,也瞬时发劲起身。 刹那间,北庭皇帝的身体暴然升起,直接就压死了那匹矫健的胡人战马。 巨马骨断筋折而亡,耶律巫沉向魏颉挑起复仇,要把在无终平原和千佛洞里的耻辱通通洗刷,扬威我龙蒙族男儿! 面对此番再不披甲的耶律巫沉,魏颉并不急于求胜,相反很是沉重冷静。 因为他发现,耶律巫沉当下的境界底蕴和往外散发出来的那股子奇异气机,与昔日相比,很明显提高了一个档次,不可同日而语。 既然敌人有了这么大的武道精进,事出反常必有妖,若冒然急躁而战,极有可能落入陷阱,堕入奸计。 长时间的沙场指挥征伐,已把年轻人的性子磨得愈发老练,城府之深厚,不逊色于朝廷里的一条条老狐狸了。 都说好人要想战胜恶人,那就首先要比恶人更恶,魏颉曾率重兵,屠杀血洗过数座蛮族军镇,在“为恶”方面,极有发言权,老辣得很。 耶律巫沉能从过去那个手无半分兵权的“江巫沉”,辛苦爬至今天,攀登至此般造诣,无论在江湖,还是庙堂,都成功跻身到不可再高的有上百丈高的“野兽”,朝着这边大踏步奔来,端的是气势汹汹,霸道绝伦。 该兽外观诡异,竟是由青蓝真气凝聚而成的身体,通身近乎透明,能一眼看出,那是一条“大青狗”! 章节目录 收官章(下)登天 (还有最后一章,结局了。) 巨型青犬冲奔之时,身躯碾杀战士兵卒无数,无人可抵御住它的狂暴前袭,那般小山似的硕大体格,当真势不可挡,有如磨盘杀蚁。 真气大青狗的“头道,“这一世,我叫魏嵇,对,巧不巧?和你同姓。世人都管我叫‘乐圣’,其实圣不圣的根本无所谓,因为我知道自己是谁,也知自己来人间是为了什么,一件事,搞你!只要你死了,青龙之魂就会重新陷入无限的轮回,我也可以借此分得一缕你的气数,我算过了,大概只需你再转世五十次左右,青帝的全部气运,就都能归我。这也就是为何六年前,我会在朝堂上,演那么一场饮完鸩酒就死去的戏了,‘魏嵇’的戏已基本唱完,该轮到你魏颉登台,给我唱一场精彩的大戏了。” 魏颉面上满是怒容,叫骂道:“你丫在讲什么屁话呢?你若真有那么大能耐,怎么不早点弄死我?!” “别气啊魏颉,说实话,你是不是没听懂我的话?哈哈,尔等一介愚昧凡人,脑子钝拙,焉能懂得我仙辈大能的智慧?就算在天庭,我的棋力也一直是最……很高的。都说了,我恐你爹玉帝察觉,又不愿染上因果,所以没有刻意的针对你,不然你这一世早就没命了,我呢,只是简单的下了一盘棋而已,准确来说,我不过是小小的落下了一颗黑子而已。” 青狗神王缓缓道,“我算出了你此生注定不会善终,且必英年早逝,既如此,那我也就用不着怎么操心了,于是在五年前,人间的五年,略施法力,使得李太清在与师弟杜擘对练的时候失掉分寸,让仙剑青莲不慎掉落到了建阳城里。别小看这么一步棋,若没那柄青莲剑,你魏颉会沦落为搁剑塔守将?之后发生的一切,最初的起因,都是那柄从天而落的‘霜寒天下’,你会因之死去,而我乐圣魏嵇,早就已经‘死’在了牵机药酒的剧毒之下,什么都不用做,当个隐士逍遥红尘,等收渔翁之利就好。” 魏颉沉思片刻,挑起了双眉,发问道:“不对!大青狗,后来我机缘重重,修为境界突飞猛进,到了今天,已是陆地尘仙,这和你的预料明显并不相符啊!” 青狗神王哈哈一笑,“说的不错,我是稍微算错了一点儿,我纵情山水几年过后,发现你居然还没死,想不到你小子的福缘居然这等深厚!所以我后面改变了计划,我要等你元神彻底归位,等你认识到你是青帝灵威仰后,再借别人之手杀了你,这样一来,我便再无须苦等那么多世,直接就可一举收获你的青龙气数,届时连玉帝多半都不是我的对手。” 魏颉点点头,心中了然,沉声道:“如此说来,你就是在我千佛洞悟前世之后,才决心相助江巫沉来杀我的吧,我说他今日怎么境界涨了那么许多。” “很对,只不过我高估了耶律巫沉,或者说,是低估了你魏颉,没算准姓耶律的,即使获得我的‘青狗体魄’了,还不是你的对手……” 青狗神王有些哀怨的道,“你可是真难杀,我该说,你不愧是灵威仰的转世吗?” 魏颉冷笑着嘲讽道:“青狗啊青狗,你自称棋力极佳,可却频频失策,算一次错一次,依我看,你才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吧!” 青狗神王耐性上佳,否则也不会耐得住这么多年的寂寞,他也不搭理此番辱骂,接着道:“现在好了,你这辈子的爹爹魏魁,还有上辈子的爹玉皇大帝,他们都死了,你没爹可以罩着你了,我也已再无所谓,可以放开手杀人,既然一个耶律巫沉宰不掉你,那我再给你加点儿料如何?!” 苍穹弥漫起的浓郁黑气,天雷滚滚。 云中雷光极是耀眼,轰隆之声大作,似要劈碎轰烂世间万物。 然而,天怒神罚再恐怖吓人,也总有地面的生灵,敢于直面雷霆的威光。 魏颉抬起头,金瞳圆瞪,直视耀眼雷光! “耶律巫沉,我即将落下一道‘天罚’,那是玄武帝君小部分的元神所化,极其珍贵,专门用于击杀谪仙人,你要给我抓住机会,趁他病要他命,给予魏颉致命一击,知道吗?”青狗神王肃声吩咐道。 伤势不轻的耶律巫沉回应道:“不辱神王使命,自当尽心竭力!” 魏颉听罢后,狠狠在地上“呸”了一口,骂道:“你们一条是天上的狗,一条是地上的狗,真是两条好狗。” 雷霆蠢蠢欲坠,天神之怒即将发威。 一大片新的黑厚云彩飘来。 青狗神王并未注意到那团黑云,蓦然大叫一声:“落——” 粗如山头般的青黑色激雷,顷刻间已然落下。 只是并没有砸中魏颉身体,而是结结实实轰至了青狗神王那具百丈高的犬型法相之上! 砰然巨响传遍四周,神王已元神尽碎,那个真身模糊的青衫男子,也跟着从半空摔了下来。 耶律巫沉未及出招,瞬间已目瞪口呆,嘴巴张大好似癞蛤蟆。 魏颉本已做好了扛雷的准备,想不到象征着黑帝神罚的惊雷,丝毫没有伤到自己,反而令敌人青狗自食恶果,被天劫彻底摧毁了本命元神,亦感到相当震撼。 浓云里,有第三个风流的青衫男子现身。 他从空中落到了地面,魏颉清清楚楚看见,此人就是自己那日在芦苇荡里见过的那位江州太守,白符! 因为有“魏嵇”适才所言所为做铺垫,魏颉情绪起伏已经足够大,故而倒也不至于太过难以接受现实,他快速过去向白符欠身行了一礼。 还未等他喊出那声“白太守”,江州司马白符忙不迭扶直魏颉的身子,正色道:“灵威仰大人,下属不过一任星官,可不让青龙帝君给我行礼啊!” 魏颉甚感迷惑,“你,你也是星官?” 青衫披身的白符微笑着点头,解释道:“不瞒青帝,我便是麒麟帝君麾下的土德星官,我早就看出了青狗的狼子野心,故专程来人间走一遭,就是为了对付他的!我先是暗中施展神通手段,和仅剩半成元神的青狗勾连仙家气数,强行故意抹除掉前世记忆和修为,来到人世后脑子里关于上一世的东西基本全忘,独剩一样事物没忘,那就是炼制‘黑符’的法门还记得,可至于炼这玩意儿出来干嘛,我这辈子就真不记得了。” 江州白老爷从兜里又掏出了好一大把漆黑符纸,笑道:“现在我借着青狗神王下界的契机,追忆起了前世的点点滴滴,土星元神归了本位,我这才明白,挤开漫天浓云,偏移掉象征天罚的雷击,用黑帝的‘刀’,杀青狗这个人!” 此时,中了天雷而伤重至极的青狗神王,趴在地上,忍不住激动叫了起来:“不可能,不可能的!你怎会知道叶光纪会赠我以那道神罚?” 白符颇为轻松的笑了笑,“你忘了我土德星官,是仙界当之无愧的下棋第一人了?前世我棋力远高于你,这一世,我白符后手落子,执白无敌于世,纵你先行落下了一颗黑子,也休想伤到青帝半分。这就是所谓‘棋高一招’。” 青狗神王勉力从地面挣扎着爬起,他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骂道:“你分明是黄帝的附属星官,为什么要帮青帝?说,你这条狗是不是想着扶持青帝当诸神共主,你好从中捞取暴利?!” “首先,青、黄两大帝君乃兄弟关系,有手足情谊,我作为黄帝麾下神明,帮助青帝有何不妥?” 白符言语悠哉道,“其次,青帝大人乃玉帝的长子,不论天上还是人间,都依从嫡长子继承的传位制,他灵威仰,本就是天理昭昭的下一任天庭共主!” 青狗神王撕心裂肺的咆哮起来,啸声如犬吠,似狼嚎,他????????????????试图朝着这边冲杀。 奈何其元神尽毁,肉躯损伤亦极重,魏颉不过是随意送出一剑,就顺利解决掉了青狗的性命。 “五年前你设计害了我一剑,一剑霜寒天下,现今我以一剑报之,算是以剑还剑,咱们清账!”魏颉大声道。 白符看着神王的那具尸身,戏谑的调侃道:“魏嵇乃一代人杰,《广陵散》谱得确实绝佳,一曲弹罢,有百鸟朝凤……可惜啊,和魏中散相比,天上的这一位,就不过如此了,死得好!” 青狗变成死狗,再度颓然倒下,魏颉向土德星官白太守致完谢后,正欲收回数百年来,神王暗自窃取的那些大青龙气数。 霎那间,战况变得不对劲起来。 周遭那群原本激斗酣畅的两国士兵们,不知怎的,纷纷开始变得无力软弱,不论是天烛还是大禹,双方主力军,每一个人,都疲态显著。 除了魏颉、耶律巫沉和白符三者以外,其余身处这片宗弼草原上的战士,均有昏昏欲睡之感。 仿佛与敌作斗争成了这世上最困难、最令人疲惫的事情,可以说是战意全无,或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魏颉思索着究竟发生什么了的时候,脚下土壤翻起,有天崩地裂般的恐怖动静,震耳欲聋。 细细听来,仿佛是某种机关器物开启的声音? 大地被一股巨力生生撕开,这方战场,现出了一道极长极深的沟壑,此座“峡谷”的体积,已不逊色于昔年老剑神在西疆阳关大平原上劈开的那一处深渊。 因为及时后退避开,魏颉和白符两名青衫男子,并没有跌入这条巨型地缝,耶律巫沉固然伤重,但也成功掠身而退。 魏、白二人站定在地面裂缝的南边一侧,耶律巫沉则孤身立于北面的一侧,遥遥相望,皆不知到底现在是何种匪夷所思的状况。 有两人从漆黑深渊里飞了出来,悬停在半空中, 一男一女。 男子着黑白甲胄,腰配精良长刀, 女子披黑色大袍,头戴血红宝冠。 黑袍血冠的女子笑声如鹅叫,她高声而言:“我叫舒壶,是地下机关城的城主,是墨家当代巨子圣人,适才你们两军作战之时,我已凭借研发出的机关法阵,将足足八十万人份的兵家气数,通通吸入了阵中,为我所用。此时此刻,我舒壶,就是人间至强的练气士,你们这些人,都不过是我脚下的蝼蚁罢了,哈哈!” 耶律巫沉绝望的意识到,自己作为绿袍战神转世的兵家气数,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流逝,很快便不复存在,而对此,他无有半分回天之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魏颉亦察觉青狗神王遭到自己斩杀后,散落而出的那些本该属于灵威仰,无主的青龙气数,飞速涌入地下深渊,似被某个无形的强盗,用通天手段巧取豪夺掉了一般,连自己这青帝转世身都不能阻止! 墨家巨子舒壶周身上下,焕发出阵阵华彩气机,墨家、兵家、仙家三家气数,尽入阵法,尽归一人所有。 舒壶已与这一座“墨兵大阵”气运通连,阵强则人强,法阵吸光了八十万士卒的“兵气”,依凭此举,她就已是远强于陆地尘仙的绝顶高手。 再加上耶律巫沉的元神之气,和灵威仰的青龙气数,当下,用“天下无敌”四个字来形容舒壶这个女子,可谓贴切至极! 魏颉抬着望向高处,起初不敢置信,眯眼又仔细看了看后,终于根据那人的脸,确认了那名披覆甲胄的男子是何许人也。 “万,万大哥,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魏颉震惊得无以复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蓦地里,有一股迅疾狂风,呈陆地龙卷状,自地缝里升起。 那股劲风,肆意席卷大地,尘土、积雪、野草袭刮宗弼战场,声势浩荡,有仙尊天神之巨威,似四海龙王在震怒! 眼见已注定要殃及池鱼,没了战斗意气的两国士兵,无不丢盔卸甲,字面意思上的望“风”而逃。 天烛国战士往北,大禹朝战士往南,奔如狡兔,几乎人人皆逃,除了三个人仍能站在原地,不至于因恐惧而落荒逃亡,被在此肆虐的风力所击败。 是三个陆地尘仙,魏颉、白符、耶律巫沉。 虽未逃,但他们三人眼下,均有身不由己之感,若不竭尽全力稳住脚跟,只怕眨眼间就要被飓风吹到天上去了! 魏颉想起了无涯真人徐行赠予自己的那场“心斋”,在忘我之大梦中,他曾真真切切见识过这样的陆地龙卷。 那个奇幻梦境里,两支堪称铁甲雄兵的虎狼之师,也是如现在这般,狼狈不堪的背向而逃,抱头鼠窜。 梦与现实,又一次重叠起来! 此时,处在狂暴龙卷里的万纶,拔出了腰间佩剑,刀上玄机顿起,泛出不少的涟漪光泽。 其身旁的血冠女子挑起眉,有些狐疑的问道:“你干嘛小纶子,为何要拔刀?” 万纶低声回应:“底下那个叫魏颉的,以前与我有旧仇,我这就下去宰了他。” 舒壶呵呵一笑,摆了摆手,“用不着了的,再不多时,那小子的通身气数都要化入阵中,蹦跶不了多久,你别瞎逞能了,区区一个四阶……你,你做甚?!” 墨家圣人舒壶万分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只因她亲眼看着,平日里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男宠小纶子,居然将那柄天下排行第五的锋锐名刀,深深刺入了腹中。 万纶并无能力去刺舒壶,他刺的,竟是他自己! 因服下了天地大同丹的缘故,万纶受了如此危机性命的刀伤,地裂,天崩,舒壶的寿元也必会跟着大丧。 “你,你这混账!你不要命了啊你?!” 满嘴涌血的舒壶厉声暴喝道。 就在墨家女圣人要对万纶出手之际,一道青色剑光极速掠至,重重斫在了舒壶那副肉躯上面。 青衫剑仙纵身来到半空,陷入龙卷风眼,直面这座机关大阵的缔造者舒壶。 中了魏颉一剑,舒壶内伤加剧,口中鲜血愈多,暂时性没了操控法阵核心的力量。 她眼见万纶举起手中刀,深知这家伙要做什么,伸臂出去,大声哀求道:“不要,小纶子,千万不要!只要你别毁了我的兵墨大阵,等事成以后,我当上了两国共主,定与你平分这万里江山!” 小腹部位痛极的万纶,微微摇了摇头,嘴巴里已满是血液,他开口道:“万里江山,可唤不得我一声‘兄长’。” 第一刀贯穿腹部,第二刀则是猛力劈入了地缝之中。 因为此阵法在地下时,本就是由万纶负责督工完成的,他知道全部的机关运行流程,了如指掌。 所以这世上,除了巨子舒壶,唯有万纶一个人清楚,要怎样才能摧毁它。 万纶手持“破阵”,一刀破开了阵法! 阵法核心机关破碎,与该阵命脉连接的舒壶,到了垂垂濒死的阶段,她痛苦万分,咬着牙,冲万纶骂道:“我死了,你这孽-畜也休想继续活着!” 在机关城里,饱受了两年多非人折磨的万纶,已将死生看得很淡,活着和死去,如果后者更有价值,他情愿去死。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万纶今日抱定必死决心,以刀破阵之举动,实在是疯狂到了极端! 他笑看着命在须臾的墨圣舒壶,淡然道:“我万纶,贱命一条,若我不去死,放任你为所欲为,只怕天下不知要有多少人死在你的手上,都说恶人自有天收,既然天不收你,那就由我来收!” 舒壶白眼一翻,失去自制力,被劲疾龙卷风吹得无影无踪。 万纶身上那件机关甲日月长彻底粉碎,幸有魏颉之助,得以不被龙卷远远吹飞。 “大哥,你……你怎样?” 魏颉知义兄这回恐怕性命难存,不由得悲从中来,言语已有哽咽的意味。 万纶嗓音低微,显是命数无多,他竭力道:“贤弟,情况不妙,没了舒壶做中央阵眼,这座大阵的法力即将失控,军队尚未撤退干净,一旦法阵爆开,会死很多人的……你有什么办法,能稳定住我的元神,肉身毁了没关系,只要能自控本命元神,我就可以,可以……” 见义兄连说话的气力,都已不剩多少,危急关头,魏颉想起了自己在洛风山得来的毛巳文“驱邪之力”,匆忙将那股真力注入了万纶的体内。 猝然间,万纶原本差不多快要合起来的眼睑,完全睁了开来,他离开魏颉,独自来到了更高处。 浩荡无匹的华彩真气,从地面裂缝中奔腾而出,在飓风的带动下,上升抵达空中。 魏颉拿回了本就属于他的大部分青龙之气,而其余的气数,则尽皆入了万纶的身体里面。 漫天风沙,彻彻底底摧毁掉其身躯,似巨石碾碎黄豆一样,快速令那个“风中人”被磨得干干净净,不具备任何肉体。 人间最高处,是骨肉血脉全无后,仅剩本命元神还在的万纶! 青衫太守白符来到魏颉身旁,强行拉着灵威仰转世的年轻人,往南面风驰电掣般飞掠而去。 要逃。 若是不逃,就要被压住了! 上方有金光爆射万道璀璨光芒,每一道芒气,都比金乌太阳来得明亮万分。 陆地龙卷消失了。 八十万大军也已基本逃完了。 此方天地之间,横亘了一座高足百丈的万里长城。 金色之城有实体,极是辉煌且绚丽,纵使天庭仙宫当中,都绝无此等惊世手笔,万万看不到这般恢宏无伦的神圣建筑。 此为万纶本命阳神所化,因没了肉躯和体魄,他只能靠元神继续“活着”。 舒壶死了,大阵失控,没有这座金城,光是兵墨大阵爆炸的余威,都足以摧杀掉几十万无辜之人,逃再远都没有用。 这一天,万纶一个人,救了八十万人。 尽取磅礴气数机运,融于一身。 金光所化之万里长城,屹立于人间北方大地,巍然无极! 谁都不可能想到,当初一个弱气无能的小小酒铺老板,今朝会以这样惊天动地的手段,做出这样侠义盖世的豪举。 所谓时势造英雄。 他万纶,就是这场国战里最大的英雄,江湖最大的豪杰! 城头以南,魏颉怔怔出神,望着那座绚烂夺目的黄金长城。 土德星官猛然单膝跪地,异常激动的叫道:“我适才以心念算出,魔族大军已马上要攻破南天门,战事焦灼,刻不容缓,青帝大人,与属下一块儿重登天庭吧!” 魏颉被拉回了思绪,他立刻竖起双眉,有若天外飞仙之状,举目望天,皎皎眸中所蕴万物,一一浮现。 他看清了自己的全部前世身。 一代又一代的转世,或悟或不悟,反正他们的结局都是死去,接着重生轮回。 只有到了魏颉这一代,有了逆转之机,有了重归天庭仙位的资格! 东南临海长公主山青龙大殿,殿内的那尊灵威仰雕像,以及东海扶桑岛上的青帝人塑,在这一瞬,皆剧烈颤动。 两尊神仙巨像,爆发出了超乎寻常的青色光焰! 道门巽风宫成员和海岛上的土著居民,都为此神灵显化之事所惊,无一人不跪,都虔诚叩首,朝拜那位至高无上的神明。 青龙帝君,灵威仰。 然后,人间修士的耳畔,全都在同一时刻,响起了一个声音。 “凡间众生,天上诸圣仙佛,皆请洗耳恭听,我魏颉,握三尺青锋,问剑头顶三尺神明!” “诸位,且听我青龙长鸣。” 长城南面,有两名大神,御剑凌风踏云飞去。 魏颉、白符,两人联袂登天,要问剑于天! ———— (还剩一章大结局,章节名与书名相同。) 章节目录 最终章 江湖谪仙行 (8000字。) 大雪没弓刃,可忆否? 当年雪火厮杀,惊战马,破万防,复旧土,震八方,风萧瑟,鼓声雄,少年郎,亡敌将,盖世豪,天下闻。 江湖悠悠多少事。 恩,怨,情,仇,今已了。 ———— 真武大帝麾下三十六员神将,悉被袁九华和阎梦联手斩杀。 四大鬼神蛮圣分兵西路,为白虎圣域的李太清、杜擘、周云纤三人剿杀而亡。 土德星官白符,赶往仙界中央的凌...... 《江湖谪仙行》最终章 江湖谪仙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