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江湖谪仙行 > 章节目录 第四卷 临江仙 第七十二章 好久不见啊!
    玎州,盘蛇郡,秦淮城。

    此城风光天下皆闻,其盛名不在国都天启城之下。

    城中有楼,名黄鹤楼,乃王朝第一雄楼。

    城中有河,名秦淮河,乃淮南第一名河。

    城中有庙,名夫子庙,乃中土第一文庙。

    时值初冬时节,昼短,而夜长。

    魏颉正是充分考虑到了这一点,趁着夜幕尚未低垂,骑乘大白,与少女许灵霜一同策马入城。

    一入秦淮城,二人直奔城中那座与飞仙楼、洛神楼并称为中原三大雄楼的“天下江山第一楼”——黄鹤楼。

    此楼坐落于蛇山之巅,濒临楚江,高五层,攒簇尖?”

    蓝衣儒士那张清瘦的脸有些微红,他摇头晃脑的说道:“黄酒生性温和,风格古朴且厚重;而儒家传承人间真善美、忠孝德,两者底蕴相通。儒家讲究中庸之道,宣扬仁、义、礼、智、信等人伦道德;而黄酒集甜、酸、苦、辛、鲜、涩六味于一体,正符合‘中庸调和’的儒家思想……”

    魏颉点了两下脑袋,应声道:“原来还有这种说头啊,长知识了。”

    孟颖川抬头“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黄酒,脸变得愈发红了,而立之年的他望向那条横亘在远处的涛涛楚江。

    怔怔出神,再无言语。

    魏颉觉察出了蓝衣儒士的异样,试探性的问道:“颖川兄,可是有心事?”

    孟钰轻轻“嗯”了一声,低下了头,沉着嗓子说道:“剑乃兵戈之物,落剑,即需求和停战、割地退兵……魏老弟,此种说法,荒谬吗?”

    魏颉身为曾经的落剑城搁剑塔守将,自然对此等说辞典故无比熟悉——

    两年前,无上剑仙李太清的佩剑“青莲”被其好友杜擘失手打落人间,刚好就掉在了濠州名地建阳城中,大禹王朝的年轻皇帝嬴勾听信了奸相祁密的谗言,先是将建阳古城改名为了“落剑城”,后又以“顺应天神旨意”为借口,主动罢战讨和,与北方天烛国签订了极其不平等的条约文书,割让了包括碎肉、止息、广陵在内的六座边关雄城,令无数平民百姓流离失所,沦为异国番邦之人的奴隶。

    “自然是荒谬绝伦!”魏颉咬牙切齿的说道,“小皇帝固然昏庸无能,但此事件背后真正可恨的家伙,却是那个‘天下第一狗贼’祁密,若非是那厮用妖言妖语蛊惑了当朝天子,那等匪夷所思的可笑说法焉能成立?”

    “是啊,若非有那祁密当权,天子何至于签下那般丧权辱国的割地文书?!”孟钰情绪跟着激动起来,“两年前,得知六座城池被白白割让给了天烛国后,我独斟独饮了一夜,酒醉后胡乱说了一句‘宰相肥而天下瘦’,那句话多半是被天启城中祁密的眼线听去了,从那之后,我在朝中处处受到针对和排挤,官职也是一跌再跌。直到半年前,皇帝为了接迎静净寺前任方丈甘霖禅师的尸骨入宫,大肆铺张浪费、劳民伤财,我一纸上书加以谏阻,却因此被祁密抓住了把柄……最终我虽苟全了性命,却也被贬官至此,做了这秦淮城里的一个小小七品知县。”

    说罢狠狠往嘴巴里灌了一口酒。

    魏颉义愤填膺,猛地捶了一下栏杆,怒骂道:“祁密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牲,当真伤天害理到了极点!”

    蓝衣孟颖川低头默然良久,蓦地抬起脑袋,咧嘴而笑道:“古今多少能人异士尚且都怀才不遇,有几个运气不好的甚至连身家性命都丢了,我孟钰不过是遭了贬谪而已,又有什么干系呢?与其待在天启城里处处受人掣肘,还不如官小来得快活自在……君子固穷,当安之、乐之、去之,无怨无悔也!”

    说着便高举黄酒酒坛,“来,魏老弟,且饮!”

    “好,咱们喝个痛快!”魏颉亦举坛高声叫道。

    过不多时,两大坛醇浓厚重的美酒就已见了底。

    魏颉兴致不浅,故意不用体内的本命真力震散酒意,就让自己保持着那么一个“醺醺然”的微妙状态。

    那个儒士孟颖川却是醉得很厉害,满脸通红,大口喘着粗气。

    不知怎的,那名瘦弱书生忽然间挺胸昂首,抡起一条纤细胳膊,“嘭”的一声,大力捶打在了结实的墙壁之上。

    魏颉微微讶异,忙问道:“颖川兄,何故如此啊?”

    “魏老弟,莫要管我……我要捶碎这座黄鹤楼!”孟钰显然已酩酊大醉,毫不吝惜自身力气,一拳接一拳地猛砸着墙面。

    他一介文弱读书人,贯来便是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未有半分修为在身,纵然打得再费劲儿,也不过是徒劳无功的捶下些许墙皮墙灰罢了。

    那两个跟随孟钰一起登楼的年幼儒童,看着主子酒后擂墙那半分不像个读书人的疯狂行径后,无不摇头叹气,更有一名小童摆了张难看的臭脸,低声念叨了一句:“这家伙又醉得不轻……”

    儒士孟颖川胡乱捶打了半天墙壁,拳峰肿胀-破损,气喘吁吁如老牛耕地,稍微缓了一缓,意气涌上心头,忍不住即兴吟诵起了诗句——

    “百尺高楼已捶碎,黄鹤仙人无所依。”

    转头看了眼自己带上来的两名侍童,舒朗一笑,接着大声言道:“一州笑我为狂客,稚童往往来相讥。”

    魏颉知其醉酒吟诗难能可贵,有意将此诗句留存于世,便御出了袖中的冰塞川、雪满山两柄细小飞剑,小剑挟风舞动,在西面墙壁那朵巨大莲花旁,将孟钰的诗一个字一个字的工整纂刻了上去。

    醉眼惺忪的蓝衣儒士孟颖川瞧到魏颉御剑在墙上刻字的那一幕,略微吃了一惊,脚下终于支撑不住,软塌塌的瘫倒在地上,四仰八叉,整个身子摆成了一个“大”字。

    面红耳赤的他,目光浑浊地望着黄鹤楼最高层的天花板,补齐了余下的两句——

    作诗调我惊逸才,飞剑弄舞莲花旋。

    待取明朝酒醒罢,与君烂漫报春啼。

    作完这一首七言律诗,酒后大醉的孟钰再没了任何动静,就那样在地上沉沉昏睡了过去。

    两名“遇人不淑”的小儒童皆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了半天,最后二人合力,心不甘情不愿的将烂泥一摊似的自家主子从楼上驮了下去。

    待孟颖川被两个侍童背负着从楼顶带走后,魏颉和许灵霜又在原地逗留了一会儿,趁天色尚未完全昏暗,也都离开了黄鹤高楼。

    夜幕降临,凉意骤增,气温大幅下降。

    魏、许二人在城中的闹市里寻了一家客栈,跟老板要了两间上等客房,就那样住下了。

    魏颉酒意清醒,脑海中不断回忆着那位儒士孟颖川遭遇贬谪的悲惨经历,以及自己昔日负责镇守搁剑塔的那段憋屈岁月……

    思绪万千,心潮跌宕起伏。

    在枕塌之上翻来覆去,横竖就是睡不着。

    既然难以入眠,那索性就不眠了吧!

    重新披戴好了种种衣物,腰间悬着那柄血灵剑朝天阙。

    三更半夜,青衫剑客缓缓推开了房门,打算趁着少女许灵霜在隔壁屋子熟睡,独自一人骑白马于城中散心,排遣一下胸口的烦闷之意,熬过这个决计无法入睡的漫漫长夜。

    刚来到后院的马厩,魏颉顿时吃了一惊。

    只因在那月色朦胧里,他赫然看见了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的蒙脸汉子,在用小刀一下下切割着拴住白马大白的缰绳——

    盗马贼!

    魏颉心下大怒,冲那袭黑影猛地大喝一声:“呔!小贼,敢来盗你祖宗的马!”

    那黑衣人悚然一惊,忙不迭地停止了手里刀割缰绳的活计,施展不甚熟捻的轻身功夫,妄想跃墙而出。

    魏颉又非什么老好人,断然不会给他这个逃走的机会,身形轻微一纵,脚步瞬移,眨眼便来到了那盗马汉子的后头。

    伸指。

    瞬时即点中了黑衣小贼背心处的要穴。

    “大侠……饶,饶命啊!”

    盗马汉子窍穴被封而无法动弹,像条死狗似的重重摔在了地上,当场跌了个七荤八素,深知此番大祸临头的他,如丧考批一般,用颇为尖细的嗓子哀声求饶道,“我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小儿……实在是过活不成了,才斗胆出来干这短命勾当的,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这一次吧,从今往后再也不敢了!”

    魏颉一听到此人的声音,只觉相当熟悉,浑身不由得颤抖了一下,紧锁着眉头,弯腰俯低下去,揭去了那个汉子的深黑色面纱。

    月色清淡。

    马棚之下。

    此时此刻,那名倒霉的盗马贼将青衫剑客的脸看了个一清二楚,登时目瞪口呆,从嘴巴里慢慢地挤出了两个早已念惯了的字:“头儿!”

    魏颉的神情十分严肃,他居高临下俯视着那个倒在地上的“老朋友”。

    半晌,也缓缓吐出来了一句话——

    “杨-得志,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