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勐麻了。
他是魏国君主,自然最为清楚魏国的现状。
虽说现在魏国民间战意十足,但任谁都知道这是憋着最后一股劲儿。
朝廷粮仓充足,军粮军饷一点不缺。
但代价就是百姓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当兵的人当然能吃饱了,但他们都有家人。
所有人都憋着气要打胜仗,如今战意高昂,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忍心亲人在家里受苦,很多士兵第一次领军饷,就寄了不少回家里。
现在荒国在西陇关那边整了一个避难所,吃的穿的不限量供应,你说魏国的百姓去不去?
这两年的时间,曹勐通过各地官府,不遗余力地妖魔化荒国,已经初见成效了。
现在魏国境内,但凡有人提到荒国,绝对是孩童止啼的程度。
有此局势,以后荒国对魏国开战,必将受到极其猛烈的抵抗。
即便攻下魏国的城池,也会跟以前一样,犹如深陷泥潭之中,经营一段时间之后,狼狈地撤回西陇关以西。
现在荒国想要做什么,简直太明显了。
曹勐瞪着赵昊:“赵君好手段啊!”
赵昊笑眯眯道:“瞧魏君这话说的,这些都是跟魏君学的!”
“呵!”
曹勐冷笑一声:“我可不会这么卑鄙的手段。”
“没有么?”
赵昊有些诧异道:“我可是听说魏君喜欢趁人家丈夫不在的时候,偷偷照顾别人家的娘子。我看魏国将士从军,留家中老弱妇孺无人照顾,我送送温暖怎么了?”
曹勐:“???”
宁婉梨:“……”
侯桃桃:“……”
竹叶:┐(~)┌
对对对!
他就是这么照顾我的。
说什么赤练真君姬妾太多,照顾不过来,所以才代为照顾我的。
而且为了显示没有强夺朋友之妻的意思,迟迟都没有封皇妃。
别说,照顾得还针不戳。
曹勐气急败坏:“好好好!赵君的手段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咱们后会有期,半年之后手底下见真章!”
说罢,直接纵身一跃,跳下观礼台。
跨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怒喝一声:“走!”
兽血铁骑的主将愣了一下:“陛下!我们这就走了?”
他有些迷,刚刚才把齐国的骑兵血虐了一通,不应该高兴么?
怎么忽然间这么生气,直接要走了?
曹勐冷哼道:“后院都起火了,不走留这里过年?”
主将大惊失色。
向来都是陛下让别人后院起火。
这次竟然有人让陛下后院起火?
是谁这么你大胆,连陛下的后宫都敢偷,莫非是哪个老乌龟始终铭记着夺妻之恨,终于找到机会报复回来了?
真是岂有此理!
他心中为曹勐愤愤不平,却也不敢多问,只能催马跟上去。
兽血铁骑来的时候悠哉悠哉,离开的时候却风驰电掣。
瞅着马蹄扬起的尘土逐渐远去,宁婉梨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今天见了兽血骑兵,她就知道以后的骑兵战不可能赢。
如果只是骑兵,倒也不用特别担心,因为骑兵在攻城战上实在没有什么卵用。
但谁说经过兽血药增强体质的将士,只能用于骑兵?
她们齐国可是有兽血药的,很清楚兽血药给人带来的是全面的提升。
骑兵的确是最适合的兵种,但射箭、攀援、肉搏,他们样样在行,而且现在看下来,魏国的兽血药的药效明显要比齐国的要强。
试想一下,
攻城的时候,有十万这样的士兵,顺着城墙的云梯攀援而上,哪座城能够挡得住。
若是一堆兽血士兵,抬着数万钧的柱子撞城门,什么质地的城门挡得住?
宁婉梨叹了一口气,有些抑郁了。
赵昊笑嘻嘻道:“婉梨啊!其实你也不用担心,我们大荒的军备依旧是敞开不限量供应,对付区区兽血军团,也不是什么难事。”
“是是是!”
宁婉梨皱着眉头:“什么便宜都让你们荒国占了!”
赵昊摆了摆手:“不不不,你的便宜我赵某人还没占到!”
“铿!”
宁婉梨拔出了随身的短剑:“赵昊,你再胡言乱语,我就切了你!”
然而就在她拔出剑的同时,另一把剑也拔出来了。
洛水冷冷地看着她:“你敢动一下试试!”
看着洛水如此紧张赵昊,宁婉梨心中更窝火了,直接把剑扔在了地上,甩袖离去。
侯桃桃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看了赵昊一眼,便也急忙跟了上去。
这次军演,只成功了一半,后半程被这一万兽血铁骑搅了个稀烂。
现在当务之急,是把齐国军队的士气安抚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洛水这才把剑收好,转头看向赵昊,一脸认真地告诫道:“看吧!坏女人整天惦记着害伱,你以后可得离她们远一点啊!”
赵昊:“……”
洛水转头看向老杨,有些不满:“刚才你公子那么危险,你为何无动于衷?”
老杨嘴角抽了抽,没有回答。
公子危险?
人家打情骂俏有什么危险?
我杵这还好,我要是敢动手,我就危险了好吧?
赵昊有些无语,看来摊牌羲和天之前,还是不要来齐国了。
娘的!
这狗婆娘太守信,如果羲和天不是自己的,恐怕她真的会孤独一生。
他摆了摆手:“走吧!咱们也该回了!”
……
观礼台后。
宁婉梨深吸了一口气,将方才的怨气都吐了出来。
侯桃桃瞅着她,神情有些复杂,不过最终还是笑了笑:“那混小子也帮不上什么忙,能开放军备渠道,倒也算尽力了。”
宁婉梨声音有些低沉:“你在帮他说话?”
侯桃桃摊了摊手:“实话而已!我只是不想看你这么委屈,他就是最贱,也没有对你生出什么坏心。”
“嗯,我知道。”
宁婉梨漠然点了点头。
如今局势,荒国到底有没有尽力,她都看在眼里,的确已经不能做得更好了。
赵昊曾经许诺的“尽余力助登女帝之位”,并没有半分偷工减料。
但她就是委屈。
这委屈的来源不是赵昊,而是来自于羲和天的那个约定。
可偏偏赵昊还在这里跳来跳去,看得她心里好生憋闷。
侯桃桃沉思了一会儿,忽然说道:“还有一件事情,就是赵昊当时对你立誓的妄语戒尺可能已经消失了。”
宁婉梨眉头一跳:“你什么意思?”
“当年的九州鼎你还记得么?”
侯桃桃若有所思道:“你没有进入最后的九鼎之阵,不知道九州之怒有多恐怖,即便一个人心智再强大,都不一定能,这样也能产生抗药性的。
……
四天以后。
魏国之中,再次引发了一场骚乱。
因为逃难标准制定下来了,家中只剩下老弱病残的,以及哺乳期妇女婴儿的,自然都在此列,转眼之间就选出了十万人。
他们自然无比庆幸。
但不可能所有家庭都只有这些人。
有些家庭,连七十高龄的老头,都被算成了劳动力人口,等待秋收。
还有一些身体很差的病号,也不被允许离开。
这个标准,已经是官方绞尽脑汁,能制定出来的最合适标准了,却还是让很多人破了大防。
因为他们之中有很多人,不去庇护所,是真的很有可能扛不过这个冬天。
也正在这时,又一轮通知单发了出来,荒国那边民间民意沸腾,都想帮魏国百姓度过难关,又有不少民间力量踊跃捐款捐物,所以庇护所准备扩建到三十万了。
十万!
三十万!
二十万的缺口,为什么我不行?
这回魏国各地官府有所防备,不少偷发通知单的人都落网了,惹得各地衙门勃然大怒,当街吊着他们打,没想到反而激起了民愤,不少人都上街为他们请命,因为他们让不少人看到了活路。
各地衙门也承受不住压力,只能停下手中的鞭子,把这些人收押了起来,并且承诺不会乱用私刑。
但标准,却一点也没有改动的意思。
因为再放宽条件,就会影响民间的劳动力了。
于是矛盾产生了,有这么一部分人,官府认为他们有劳动力,忍一忍能活得过这个冬天,但他们自己不这么认为。
所以他们只能外逃!
官府为了军队安定,不能强行限制,只能百般劝阻。
什么路途艰险啊!
什么可能走不到人就累死饿死了!
但就在这时,这些人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辆辆驴车。
嘿!
您猜怎么着?
我们有车!
官差都麻了,追问这些驴车是从哪来的。
他们也不说,只说这驴车是租来的。
在魏国,牛不能私下买卖,马匹也多被用于征兵,偏偏这驴车不在管辖范围之内。
一时间,无数驴车载着老弱病残,一路向西,感往荒国百姓建造的庇护所。
曹勐也麻了,连夜把臣子召集过来,制定新标准。
反正这也人是一定会跑的,与其做恶人,不如现在扮扮好人,省得人情全让荒国拿去了。
深夜。
曹勐终於将臣子从御书房中赶了出去,看着偌大空荡的房间,一股空虚感油然而生。
才过去几天的时间,他的面容就苍老了不少。
向来被他引以为傲的满头乌发,鬓角也出现了几缕白丝。
“唉……”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暗暗扪心自问:莫非朕真是一个庸君,大魏数百年的基业,难道真要毁于朕手?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门外响起了一个太监的声音:“陛下!皇后娘娘到了。”
皇后……
曹勐怔神片刻,这才说道:“快请!”
“是!”
“吱呀……”
门开了,皇后款款而来,看到曹勐狼狈的神情,不由叹了口气,伸出手抹平他紧皱的眉头,勉强笑道:“陛下不必如此自责!”
曹勐有些惊诧:“你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皇后点头:“陛下登基之时,魏国就深陷楚齐泥潭,世仇积怨,没有半分缓和的机会。谁也没料到荒国会崛起,陛下当年定下三年之期,已经是神来一笔。
若没有荒国天降兴国之才,以现在的局势,大魏诛齐抗楚便是不可阻挡之势!
时也命也,何况我大魏现在还没有输!”
听到皇后说的话,曹勐胸中积郁之气这才消散了一些。
轻轻将皇后揽入怀中。
给别人家的娘子送了那么多温暖,忽然搂住自己的发妻,竟然有种别样的感觉。
很快,两人相拥而眠。
临睡着的前一刻,曹勐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皇后不是已经去世几十年了么?那眼前这人是谁?
这的念头很突兀,但奇怪的是,却没有给他带来半分危机感,反而沉沉睡去。
竹叶看着怀中睡得安心的魏国君王,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今晚过去,她应该能够得到一丝实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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