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妖刀记 > 妖刀记最新章节列表 第百廿八折 真龙一怒,上彻云表
    (这躯体的主人……是玄鳞?)

    ——龙皇玄鳞!

    耿照心头剧震,浑没来由地浮露出一丝突兀的苦涩,这情致与他的思虑甚是扞格,无一丝相契处,仿佛硬生生插进来似的;不及细想,低沉浑厚的嗓音已自颅内透出,听来竟有些沉郁。

    “公道?朕为人君,一言一行,便是世间公道!如非朕之恩典,尔等能离开瘴气弥漫的深山老林,不同诸苗奴戮,免去世代为朕伐青龙木的苦役,来此人间天堂么?

    “朕之宫城,与尔同享;朕饮的美酒吃的美馔,亦都分赐尔等……忌飏,你说行刺朕是公道,朕心不能平。朕便再给赐你一个无上的恩典,准你将心头话语留诸天地,毋须与尔等同赴黄泉。”

    耿照忽然省悟。身为东洲众王之王、世间诸上之上的玄鳞,是真心觉得被背叛了,因而无比心痛……看来这水精不止封存了玄鳞的知觉,连心绪波动亦都完整保留。

    他清楚感觉胸中块垒般的积郁,以及鼓动的心脏撞击胸腔时,那难以言喻的痛楚;左肩还残留着一抹锐利的麻痒,宛若挣脱牢笼的恶兽,欲四向奔窜——那死士万俟恶会吐出的毒针,毕竟命中了玄鳞。因知觉全来自水精所贮,在幻境中两人便如一人,耿照知道毒针逼面的瞬息间玄鳞略略一挪,避开了脸面,只让射中肩颈交界。

    龙皇的心绪起伏忠实投映在耿照心上,面对突如其来的刺杀,玄鳞内心既无惶怖,也没有懊恼,足见游刃有余,应能躲开偷袭才是,是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敢于拿性命开玩笑?水精没有答案。耿照只能依着玄鳞的记忆,定定注视那名唤“忌飏”的卫士统领,等他开口回答。

    “我等生于南乡,对你们鳞族那是瘴疠之地,百秽丛生,于我风陵一脉,却是先祖所遗、神灵所赐,孕育我风陵国上下数千年,乃是举族命脉之所系!”披甲执戈的英伟男子沉声道:

    “你砍伐的建木,本是我族圣树,是与天地同寿、千百年来护佑我族的神物,你却擅自改了名字,拿来建筑宫殿,于其上髹漆饰金,妆点增色!若有人将你父祖遗骸悬庭示人以为新奇,这是恩还是仇?

    “我族贵女,充汝嬖妾;我族勇士,守汝门庭!我父祖神灵,做汝栋梁!世间奇耻,莫此为甚!你的征服,不只带来杀戮和毁灭,更是永无止尽的羞辱!我们等这一天,已足足等了十二年!反抗暴政,便以汝首级揭开序幕!”

    龙皇随行队伍中,只有贴身的数十名风陵族勇士参与刺杀,此时队列首尾惊觉生变,纷纷排开阻道的人群聚拢过来,在叛变者外围形成一个更大的包围网,戈矛与血肉的激烈撞击自接邻的边缘爆发开来,怒吼、惨嚎及兵锋铿击此起彼落,飞快向中心推挤压缩。

    忌飏身经百战,人称“风陵第一勇士”,心知良机稍纵即逝,万不能中了玄鳞的拖延之计,一卷披风冲天拔起,手中长戈直标龙皇:“……杀!”内圈七八名卫士与他心意相通,亦猱身扑前,身影仿佛融进乌沉沉的黝黑戈杆里,人与戈俱化一线,齐齐射向玄鳞!

    ——高手!

    (这些人……都是,便是“三才五峰”的高手亲至,亦当欢喜不置。没看到龙皇是如何避开八柄绝枪、同时令八名是珠宝,更像某种祭器。白袍的形制也与耿照所知大相迳庭,因玄鳞照例不多瞧旁人一眼,耿照只瞥见贵女们的上衣裁作及肘短袖的款式,也可能是臂间绕了条薄罗纱披帛,再外罩一袭金绿色的圆形织锦云肩;以现今平望之风尚,这简直是胡拣云裳醉穿衣了,横疏影见了怕要当场气晕过去。

    “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把娇细的声响自身前响起,伴随而来的,则是一股难以形容的肌肤香气。

    头一个钻进耿照脑海里的字,是“冷”。

    她身上的香泽似非体温所蒸,不带肌肤温息,更近于行走在不见天日的深山林道间,那沁入鼻端的清冷与甘洌,令人不由得机伶伶一颤,宛若吸进了满腹云丝,说不出的爽净。

    耿照平生多识佳人,如横、明等俱都有倾城之姿,也不算少见多怪了,然而这贵女未现全貌,光是嗓音香泽便有这等慑人之力,令耿照不由得好奇起来,直想一睹芳容,瞧瞧究竟是怎样一个稀世美女。

    “起来罢,陵女。”

    玄鳞低道,透着一丝旁人难觉的压抑,缓缓垂落视线。

    “谢陛下。”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奇异的雪色长发,随着女郎娉娉婷婷起身,尖细的发稍“唰!”一声滑落,在臀后轻轻摇晃,宛若披在头上的一挽纱。她的长发细直而薄,十分服贴地覆着小小的头颅,衬与巴掌大小的脸蛋儿,只能说是浑然天成,更无一丝扞格。

    女郎的鼻梁细而挺,小巧的颧骨浑圆高耸,颧骨下的面颊呈现出一片斜削的三角平面,脸型极为立体;原本俐落的线条被柔嫩白皙、几能掐出水来的乳色肌肤一衬,更平添几许柔媚,丝毫不觉刚硬。

    配上尖尖的下颔、同样线条分明的腮帮骨,说是瓜子脸蛋儿,更像一只上圆下尖、成熟欲滴的水蜜桃,又有几分猫儿昂首眯眼似的野性。不但是个无可挑剔的美人,还美得相当有个性,令人一见难忘。

    女郎的肤色白得异乎寻常。耿照识得的女子当中,媚儿因有海外异邦的血统,肌肤虽不如弦子、横疏影等土生土长的东洲女子细腻通透,单论肤色却最为白皙,非霜非玉亦非百合素绢,而是像新挤的生乳般浓白馥郁,几不透光。

    比之媚儿,女郎的皮肤又更白些,但也更薄更脆弱,休说透光,就连底下的肌理血肉都快包覆不住,从乳色的细润肌肤映出成片粉红;衬与银白色的薄贴长发,更加深女郎纤弱的形象。

    耿照忍不住多看几眼,隐隐觉得不对,片刻才恍然:“……是眉毛!她的眉毛和发色相同,都是不带一丝杂色、光泽动人的银白色。便只这一处不同,感觉便不像真人,简直像只瓷娃娃。”想起蚕娘前辈也是这般的眉发。只是蚕娘爱美,巧手绘了精细的眉黛,胭脂水粉更是一样也没落下;若未施黛青,看来亦是这般仙灵似的异相,半点也不似人。

    女郎身量不矮,只是在异常魁伟的龙皇身前,任谁都不能算高。异于常人的苍白与纤细使她看起来格外娇小,站姿却挺拔优雅,自然透出一股高贵气息,其中又有一丝与她的纤细格格不入的、出自险岫云间似的难驯野性。

    随着玄鳞刻意俯低的视线,耿照终于看清她身上的服色,才发觉之前完全想错了:

    那条裹出曼妙曲线的直筒紧身裙,下摆及踝,满布流苏的裙底露出绑着细金带的凉鞋,白腻的足背玉趾等一览无遗,与雪艳青那双船型怪鞋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而紧身裙只裹至乳下,以绣金带扎紧,于乳间打了个结子,长长的余带任其垂落,直至膝腿间。

    自乳房下缘以上,完全没有裙布遮掩的部分,贵女们即以一条长方形的宽大薄罗,由身后往前交叉包覆,有的会绕着胸腰缠转几圈,再将剩下的部分塞进绣金带里,有的则迳在胸前打结,人人花样不同,各有巧思,最后再披上缀有流苏的金绿云肩。

    而半圆形的云肩底部,仅至胸口“膻中穴”的高度,便算上垂落的流苏,也不能尽掩胸脯。众贵女随那为首的“陵女”袅袅娜娜起身,几十对或圆或尖、或翘或沉的青春美乳昂然挺起,被抛得不住上下轻颤,乳尖的酥红有深有浅,于薄罗与流苏间若隐若现,在迎风跳动的焰火下宛若活物,既奇又美,看得耿照血脉贲张;若非意识与原本的身体分离,该是硬得无比难受。

    被称为“陵女”的银发女郎,依旧是群芳中最耀眼的一个。

    她身板纤薄,却拥有一对全不相称的饱满玉乳,腹圆尖翘,将薄罗白纱高高撑起,连云肩的流苏都随之分成了三股,自两腋与双乳之间垂落,全攀不上那鼓胀胀的险峰;就算这两只雪乳不是贵女中最圆最大的,然而被她纤细的香肩、藕臂及薄腰一衬,视觉上却是大得出奇,谁都不及她惹眼。

    她一起身,阶下的贵族即爆起一阵低叹,显然为陵女所倾倒的,决计不只龙皇一个。但不知怎地,耿照总觉得刻意压低的嗡响里带着恶意,似等着什么事发生,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玄鳞轻哼一声,现场又陷入一片死寂,谁也不敢作声,只余远处轰隆的瀑布、送来阵阵水气的谷中流风,以及风里劈啪作响的炬焰燃烧,在湿凉沁人的空气中萦绕不去。

    “陵女,朕杀了忌飏,你没意见罢?”

    “陛下是尘世的主人,尘世的一切,无不是绕着陛下运转,星辰日月,尽皆如此,况乎是人?”陵女低垂眼眸,娇细的语声里没有一丝起伏,仿佛说的是日升月落一般的常事,没什么好讶异的。

    “说得好。”玄鳞点了点头:

    “风陵国中,虽然绝大部分的人都愿做朕之臣民,只恐将来又生反苗,朕决定将他们都杀了,以绝后患。你身为接天司祭,从使者学习寰宇秘奥,以为天佛与尘世的桥梁,多识天机。依陵女看,朕颁下的这道旨意……合不合适?”

    “陛下定夺,不必征询旁人,尘世中也无人有资格指点陛下,陵女亦然。陛下明察。”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贵族们,这时又骚动起来,连耿照都听得出,若非碍于龙皇之威,现场只怕要炸锅。但……这究竟是为什么?

    玄鳞却未喝止,听得连连点头,似乎颇为受用。

    “你每回说话,总能让朕获益匪浅,龙心大悦。只是朕觉得奇怪,前岁大旱,虺夷颗粒无收,你劝朕开仓放粮,救了无数人;蜃夷有无知妄人寇边,你劝朕诛杀主谋即可,毋须举族连坐……你既是风陵国的公主,虺、蜃二夷过往与风陵国颇有过节,它们的族人你且不吝伸出援手,朕要屠灭你的族人,陵女何以不救?”此话一出,贵族们再按捺不住,尽皆大哗。

    (原来……陵女亦是风陵国之人!)

    耿照瞠目结舌,终于明白贵族何以骚动。

    由玄鳞的自况,他对出身风陵国的陵女可说备极宠爱,将族中勇士忌飏等收作贴身近卫、把风陵国从南方大山千里迢迢迁至王都……等,族人虽未必领情,在玄鳞看来也是天大的恩宠了,却不知何者为因,何者为果。

    但无论如何,忌飏行刺龙皇,陵女有无牵连,这是头一桩难题;龙皇是否还愿意继续给予司祭陵女同样的荣宠,则又是另一桩。而姿容冠于群艳,因龙皇的垂爱才免于鳞族显贵蹂躏的亡国公主,又将如何看待她最有力的保护者?

    全场目光都集中到陵女身上。她似乎习惯了这么多人的企盼与注视,丝毫不为所动,纤细修长的身子站得笔直。能站着与龙皇回话,是玄鳞特别赐给接天司祭之首的恩典,在整个玉龙国当中,只有她一人有这样的无上荣赐,连御前首宰都没有这般殊遇。

    但直视龙皇是不可以的,连司祭首席也不能。陵女低垂眼帘——她的睫毛其实又弯又浓,只是与眉发一样,都是淡得近乎透明的金白色,如非回映焰火,等闲难辨——轻启薄唇,娇声细道:

    “榖腐于仓,有害新田;逾秋多戮,不利迎春。陵女向陛下进言之际,并未想过是虺夷或蜃夷,只想到天地万物的平衡。此乃接天司祭的职守,其余种种,自有陛下为尘世做主。”

    “现在杀人便不妨?”若非碍于人前,耿照觉得玄鳞可能嘴角微动,不小心便笑了出来。陵女依旧低垂雪颈,波纹不惊:“黑霾蔽日已逾三岁,近日金乌转玄,隐有蚀兆;以刑杀祭天,不失为一个法子。”

    玄鳞伸手捏住她小巧的下颔,轻轻抬起。

    透过龙皇的指触,耿照只觉她的肌肤细、柔、凉、滑到了极处,不仅身上的香泽像是深山里的云丝,她整个人都像是云做的,仿佛再多用一丁点儿气力,就会使她化为朝雾晨露,只余指尖一抹湿濡。

    陵女仰着细颈,身子微颤。居高临下一望,陵女的两只椒乳高高撑出白丝罗,尖端是匀细的粉色,小巧浑圆的乳晕周围,没有一丁点儿不规则的破碎或积淀,像是调淡了胭脂绘上去似的,美得十分妖异。

    耿照并不知道陵女生来便是“月子”,通体不带一丝暗色,肌肤较寻常女子更白,近于乳脂;而嘴唇、乳蒂等较润红处,则在红上又覆一层奶白,如烫得半熟的鲜嫩肉片,呈现出在常人身上不易见的淡细粉红。

    薄罗不比绸缎裁制的抹胸,对于双丸几无束缚,但陵女酥胸依旧坚挺,由上往下看,形如两枚并置的尖桃,近肋的乳基处甚是腴沃,坠成了沉甸饱满的圆,乳质绵软,却无甚外扩,应与昂翘的粉色乳蒂一般,得益于极富弹性的青春胴体。

    玄鳞粉碎风陵国的最后一支武装抵抗力量时,陵女还不满三岁。

    她的母亲在受龙皇幸后,便于鳞族王公之间如玩物般辗转易主,最后在某个疏于看管的下半夜里悄悄悬梁,寻死的原因非是失贞或惨遭蹂躏痛不欲生——以风陵之后的美貌,到死一直都是贵族眼里的珍宝,只拿来交换等闲不易到手之物——而是深悔诞下不祥之兆,传说中带来灾祸的纯白月子,使她英雄了得的夫君惨绝于龙皇之手。

    月子虽是灾星,好在生命极短。陵女之所以平安长成,全靠天佛使者的手段,让易夭的月子活过十五岁的成年礼,甚至成为接天塔的司祭首席。

    耿照感到一丝淡淡的怀缅,想必龙皇在凝视陵女俏丽的面庞时,也想起了十二年的岁月流逝。陵女柔顺昂颈,任他托着雪腮,双眼依旧紧闭,不肯睁开。

    “睁开眼睛。”玄鳞下令。

    “据陛下所定律令,谁也不许直视您。就算是接天塔的司祭,也没有逾犯的权力,望陛下明察。”

    “律中亦有载:蒙朕临幸的女子,不受此法节制。”

    “接天司祭,须由纯洁无垢的贞女担任。”陵女由他抬着姣好的下颔,细声应答:“陛下身受毒患,纵有不死之躯无双之力,却不应放任剧毒戕害。请陛下准许陵女为陛下疗伤……”

    玄鳞猛然低头,光是风压便足以令女郎摒息,纤细的胴体不住轻颤,片刻仍无法自制。唯一未动摇的,只有她始终闭紧的眼眸。

    “只消你应一声,朕便饶了风陵举族的性命。”

    玄鳞忍着切齿之怒,用仅有彼此能听见的音量道:

    “你要做嫔做妃,甚至想要皇后娘娘的宝座,朕都可以给你。你若想回故乡看看,朕可以让人把整座天回山……不!整个南乡都搬到帝都附近,你爱搁哪儿便搁哪儿。身为女子,没有比让朕拥有更幸福快活的;只要你答应了,朕便让风陵一族好好活着,谁都不用送命。”说完轻轻松手,站直了身子。

    耿照不知道风陵国还有多少遗民,料想亡国之奴在帝都的生活并不会太好过,如横疏影说过的碧蟾皇族遭遇,其中血泪斑斑,令人不忍。但活着毕竟就有希望,陵女一念之间,便能决定这许多无辜的风陵遗民是否会在寒夜里被破门而入的皇城缇骑拖将出来,莫名其妙地丢了性命。

    “陛下乃尘世之主,尘世里的一切本就是陛下所有,陛下要什么便得什么、要怎样便得怎样,不必问过任何人。陵女亦然。”她幽幽说完,抬眸直勾勾地望向垂首企盼的君王,一直望进他眸底的最深处。

    那是双晶莹剔透、眸光盈盈的大眼睛,眸色竟是比她那两瓣薄薄的樱唇更淡更细的粉红色,宛若质地最纯净的玫瑰碧玺。耿照被她看得浑身一震,那种异样的悸动太过强烈,分不清是自己还是玄鳞所生;片刻后心弦微颤,一股狂喜倏然涌起,他终于确定是来自玄鳞的记忆,而非自己。

    陵女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况且,她还抬眸直视了龙皇。

    除了恩获临幸的女子,任何人这样做都是不赦的死罪。

    玄鳞毕竟是大地主宰,心绪的波动霎眼间便重得压抑,他静静回望着身前小小的人儿,正寻思如何宣布陵女将卸下司祭身分,成为龙妃。

    帝都那厢,绝对不会老老实实接受这个“好消息”的,贵族里且不说为一亲陵女芳泽、不惜反抗自己的蠢物,正等一个借口兴风作浪的,这会儿该开心得满地打滚了。瞧刺客出现之时,那些率先退开自保的家伙就知道——“只消陛下……”那把脆如风铃、带点怯生生似的悦耳女声又将他唤回现实。

    陵女重又垂首,除了饱满坚挺的双乳,从玄鳞的眼皮底下只能看见她轻轻颤动的弯翘银睫。“……征得佛使的允准,让陵女重回尘世,陛下让陵女怎么做,陵女便怎么做。至于尘世诸务,陛下毋须问任何人,也毋须问陵女。”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从天而降,几乎撕裂耿照的胸膛。

    玄鳞的怒意并非难以理解:天佛使者为他建造接天塔、烟丝水精等奇物,在龙皇跟前的地位不言自明。以玄鳞之觊觎陵女,能让她保有贞节直过了成人礼,可见“天佛使者”这面盾牌难攻不破,连堂堂龙皇也不得不谨慎持守,未敢擅逾。

    陵女搬出天佛使者,玄鳞难再寸进,满腔怒气遂转到了别处。

    “风陵国受朕恩典,不思报答,心存叛意,实令朕恼怒。着令秋官搜捕国都内之风陵国人,无分长幼,一律处死,以儆效尤。”两名身穿彩绣厚袍的男子滚出人群,伏地道:“臣遵旨!”

    “都散了罢。”

    玄鳞挥转衣袍,大步走向白玉塔。

    众人领命退去,连接天塔的一干女司祭都不敢挡了龙皇之路,俯身退至两旁。

    玄鳞对左右两排罗列齐整、似吊钟如娇笋,一双双裹着轻纱的沉甸雪乳视而不见,双臂一振,足有两人多高的铜门“轰!”隔空撞开,仿佛是两扇竹篾编成的破落门牖,毫不禁风。

    只有陵女依旧垂颈,安静恭顺地跟在后头。

    耿照一路闻嗅着她身上所散发的独特气息,不由得捏了把冷汗。且不说那硬生生将人“吼”成焦灰的极招“真龙燃息”,塔底两扇铜门厚逾六寸,怕没有千斤之沉,玄鳞能以隔空劲震开,已非人力或武功的范畴,说是“神通”绝无一丁半点勉强。

    最有力的佐证,就是每当玄鳞一动武,耿照的意识便空白一片,撤招后方能恢复。以耿照如今之造诣,纵使称不上绝服佛使,”她猛然抬头,又回复那种娇细幽弱的语调,照本宣科似的,只有粉色眸里焕发的炽芒一迳刺出,一点也不退让。“使陵女重回尘世,自归陛下照管,您想怎么便怎么。如若不然,无论死多少人,陵女此生已献与天佛,自当守节以终。”

    玄鳞大笑。

    “你就是不信,对罢?好,今日我便教你明白,你拿这八千条人命,什么都换不到!”龙皇抬头,笑意从眸里倏然褪去,视线越过了纤白俏丽的银发少女,直盯着玉座上的白袍客。

    “佛使,我同你要这个女人!”

    过了许久,白袍客才开口道:“要来……干什么?”语调模糊断续,像是牙牙学语的娃儿,抑扬顿挫甚不通顺,听来分外刺耳。

    玄鳞不由失笑。

    “要来给我干!最好是干大了肚子,给我生几个白胖娃儿!”

    陵女又羞又怒,血色在月子乳脂似的肌肤上特别鲜明,雪靥如抹胭脂,瞬间飞上两朵彤艳艳的嫣红。但玄鳞的言语羞辱还远远不止于此,他一拍冰镜般的祭枱枱面,淫笑道:

    “你最好现在就给我。不介意的话,我想在这儿干她。”

    “你————!”

    渎神之人,不能原谅!难道他忘了,他据以征服四方、统治大地,抵达世人已知之疆域极限,一手建立起自应烛以降、十数代玉龙族王均难望项背,甚至连做梦都不敢想像的盖世勋业,还有他最最自豪的不死之躯与无双之力……全是眼前这位白袍神人的慷慨赠与么?

    有了祂,谁都能成为下一位霸主玄鳞,有甚了不起?容你这般放肆!她正欲请佛使发动神威,将这狂妄的俗子逐出神塔,岂料佛使的回答却令她魂飞魄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

    “佛使大人!”

    玄鳞肆无忌惮的得意笑声震动塔顶,响彻天际黑霾。陵女尚不及开口,见龙皇单掌举起,喝道:“过来!”身子蓦轻,一股无形巨力直扯得她扑落祭坛,纤细的身子就这么飞入玄鳞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