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赫拉格老将军。
赫拉格一路走来,周围的盾卫认出了这位老将军,纷纷在他两侧站成了两排,而他一直走到了爱国者的眼前两三米处,停下了脚步。
“久违了,博卓卡斯替。”
赫拉格率先开口对博卓卡斯替说道。
“将军……我没能想到,真的是您。”
爱国者的语气很罕见地带上了明显听的得出的喜悦。
“是啊,许多年没见了啊。”
赫拉格语气有些沉重:
“我也没想到,我们都染上了矿石病。”
爱国者沉默了一下,说道:
“您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将军。”
赫拉格语气理所当然般的回答道:
“那当然,如果不是当年你带着盾卫道:
“哈哈……隐姓埋名也是一种死亡,现在的我,与过去没有任何勾连。”
爱国者有些犹豫地说道:
“这里,切尔诺伯格,隐居地?不是很理想。”
赫拉格对爱国者说道:
“切尔诺伯格已经不再适合居住,无论它有没有遭受过天灾的袭击。”
爱国者回答道:
“听说您要离开?”
赫拉格语气有些低落地说道:
“诊所遭受了一次毁灭性的浩劫,虽然我们提前进行了转移,但是还是有所损失。”
“我是听到了你将要往这里过来的传闻,我在这座快要倾颓的城市里还剩下稍许的人脉,帮你们入城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了。”
爱国者说道:
“我,不值得,这样很危险。”
赫拉格回答道:
“我只是……想来看看我仅剩的几位同袍过得怎么样。”
爱国者顿了一下,随后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被压抑的怒火:
“……我会查清,是谁做的,诊所的事,不平常。”
赫拉格摇了摇头,对爱国者说道:
“不必,不如说,既然有你在,这件事是整合运动主导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无论怎么查下去,帝国都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已经……不再属于乌萨斯了,博卓卡斯替。”
爱国者再一次沉默许久,才开口说道:
“将军,现在,城里的整合运动,如何?”
赫拉格闭着眼摇了摇头,对爱国者说道:
“他们大多都疯了。”
“几乎每个人都在这座城市中无休止地烧杀抢掠,心中都仿佛有着一团正在疯狂蔓延的野火,这些野火正在无差别地吞噬一切。”
“一整座的城市和里面的生命化为了这一场野火的薪柴……博卓卡斯替,你能看到吗……这些愤怒的野火越过了底线,恶毒的硝烟漫过了城墙。”
爱国者的眼眸中红光闪烁:
“将军,我明白,整合运动,必须得到拯救,我会入城,肃清军纪。”
赫拉格再次为自己倒上了一杯酒,对爱国者说道:
“没用的,博卓卡斯替……当燎原之势已起,在一切化为废墟之前,是不会停止的。”
爱国者也为自己端上了一杯酒,说道:
“将军,您,似乎变得悲观了……”
赫拉格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叹道:
“悲观……?也许吧,博卓卡斯替,我终究是和以前不同了。”
爱国者同样也一口喝干一杯酒,将酒杯放下,对他说道:
“将军,你,可以,和我们一同。”
“乌萨斯,要被解放,感染者和普通人,会和平相处。”
这一次轮到赫拉格沉默了,大约过了半分钟后,他将自己的左手伸向自己的左后方,而爱国者的视线亦是随着他的手延伸出去。
“看这里,博卓卡斯替,我的左手边,那座被源石从地表爆出后刺穿的建筑。”
爱国者说道:
“看得见。”
赫拉格对爱国者说道:
“这里曾是座商场,周围四五个街区的市民都依赖着它的商品生活。”
爱国者看着它,废墟立于焦土,钢筋刺穿水泥,犹如肋骨往外顶出的巨人留下的残尸,它尸体中有价值的部分已经被掠夺一空,只剩下干枯的稿骸。
“将军,天灾,摧毁了,切尔诺伯格……毁掉了要塞,毁掉了城市,毁掉了人们心中的希望,但,我终究,没办法抗衡天灾,无奈。”
爱国者对赫拉格说道,语气也罕有地有些消沉。
赫拉格望向那片废墟,说道:
“曾几何时,彩灯的一端系在它钟塔的顶部,一路垂下,一直到对面十字路口的围栏上,每一颗闪烁的灯泡都沾满了温暖的光芒。”
爱国者对赫拉格说道:
“但,感染者,并没有,享受的权利,他们,唯一被允许靠近的,温暖,就是燃烧的火光。”
赫拉格摆了摆手,对爱国者说道:
“博卓卡斯替……你们想让灯泡发光,照亮大地的每一片角落,照亮每一个感染者的心里,但我……只想再造一座商场,仅此而已。”
爱国者无言。
很难说赫拉格和爱国者二人的理念谁是对的,爱国者以解放乌萨斯乃至整片大地的感染者为崇高目标而行军,但是赫拉格只想守住现有的感染者的一方净土。
“将军……如果换做是以前的您,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就妥协。”
爱国者最终还是开口了,语气变得有些湿润。
“也许吧,哈哈,虽然罗德岛未必是个前途一片光明的地方,但是对于这片土地,我也很早就失去了感情。”
赫拉格的笑声中满是苦涩。
“您只是,不想与祖国作战,将军。”
爱国者对赫拉格说道:
“看看这座城市,看看感染者,看看被丢进源石矿场,等死的人。”
“而您,您从不是,畏惧厮杀的人……当年,您与我一起,将装备蒸汽甲胄的,维多利亚陆战师,开膛破肚,您击杀的,敌人,是我的,足足近两倍。”
赫拉格没有否认,说道:
“对,但是,一旦乌萨斯对我们动武,我们就会还击。”
“可整合运动的行为与我们的还击并不相同,博卓卡斯替,看看脚下这座城市吧,整合运动在发起一场最残暴的战争。”
“一场战争,会死多少乌萨斯人?一场内战会导致多少乌萨斯人丧生?”
“乌萨斯人啃食乌萨斯人,乌萨斯人屠杀乌萨斯人,乌萨斯人凌虐乌萨斯人,乌萨斯人毁灭乌萨斯人。”
可就在这时,爱国者突然一声暴喝打断了赫拉格的话:
“将军——”
这一下赫拉格整个人都愣住了,这是他记忆中爱国者第一次直接打断他说话。
“如果,乌萨斯,还把感染者,当做人?那么,就不会有,任何战争。”
爱国者的这句话如同重锤击铁,每一个字都带着轰鸣和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