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特雷西斯看着博士,他知道这个男人带来了卡兹戴尔,带来了巴别塔,带来了萨卡兹们的一切,可如今又因为他,一切灾难都将降临。
在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自己是萨卡兹的君主,而不是特蕾西娅。
他宁愿死的人是自己。
“殿下。”
就在这时,特雷西斯的身后,阴影和灯光折射的隙间,一道漆黑的身影从中走出。
“……墨典。”
特雷西斯转身,看着这名跟随自己已久的赦罪师。
“您无需担忧,我的殿下。”
墨典说道:
“届时,我会抽离特蕾西娅的灵魂暂作保存,特蕾西娅肉体的培养仓我已从巴别塔内部得到了授权密钥,已在掌握之中。”
“特蕾西娅并不会真正地死去,一切只是为了欺骗祂的眼睛,等卡兹戴尔真正建成,等我们的理想真正实现,特蕾西娅的思想也将真正得到适合的领域。”
“这不也是您一直所期望的吗,特雷西斯殿下。”
随后赦罪师将腰间别着的黑色密钥在特雷西斯眼前拿出示意,随后放了回去。
“我也将尽赦罪师的职责,尽可能辅佐您让萨卡兹们达到他们该有的位置,过程会充满痛苦和坎坷,但……我们与他们的战争,已持续了数千年。”
“我们不差这点时间,我们是恶魔,恶魔们总是颇具耐心,但时机一旦成熟,我们的执行力也将迅猛如同雷霆。”
特雷西斯凝视着墨典,语气严厉地说道:
“萨卡兹的死亡……是庄重的,是神圣的,死后萨卡兹的精魂必将归于卡兹戴尔,这种窃取灵魂……不得安生的行径……”
可他发现自己也说不下去了,特雷西斯不想让特蕾西娅死去,哪怕是……用这种在自己眼里卑劣乃至肮脏的方法。
“殿下……只有在特蕾西娅身上,您罕有地会有些仁慈……但这也正是我所欣赏的,我的殿下并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墨典的语气平淡,冷静,却让人想一直听下去:
“但特蕾西娅的死亡……是注定的,黄金仪式的还有一步,就是要以一名亲人的死亡作为纽带,另一名在世的亲人越悲伤和痛苦,黄金仪式的作用力就越强。”
“换而言之,特蕾西娅同时,也是黄金仪式祭品的一部分。”
特雷西斯这一下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他语气不可置信地说道:
“你说什么?”
如果就连特蕾西娅也要作为祭品,特雷西斯是怎样也难以接受的。
同时这种仪式……从头到尾都充斥着一种彻头彻尾的邪恶和诡异,但是特雷西斯明白越是这样的仪式,其最终结果的可信度就越高。
但是这份代价……
呵……特雷西斯,他有得选吗?
“我的殿下,这是为了您理想中的卡兹戴尔,也是为了之后这片大地的平复,我们必须做出牺牲,哪怕到后面,我也会离您而去。”
墨典说道。
“那最后特蕾西娅……也会作为血肉的祭品?”
特雷西斯尽可能平复自己的情绪,可是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地说道。
墨典回答道:
“不会,特蕾西娅的灵魂会由我暂作保存,而肉身则之后会进行重塑,献祭的将会是假身,从头到尾真正的血肉祭品,只有伦蒂尼姆周围的军队而已。”
“黄金仪式完成后,不……也许在这之前,我甚至可以提前让她复苏,并……稍微校准一点她的灵魂和思想,确保我们的计划顺利进行,在这之后,她将恢复原状。”
“我们将真正拥有卡兹戴尔,这一属于萨卡兹们的国度,不是拥挤的居所,不是破碎的废墟,不是随时可能造人摧毁和觊觎的棚屋。”
“而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国家,这片大地上最强的国家,恶魔们的乐土,仅属于我们自己,谁想染指,便将面临萨卡兹的怒火。”
“届时,特雷斯西,你和特蕾西娅将会成为卡兹戴尔的双王,共同统治这一国度,王庭的传说将会流向这片大地的每一个角落,萨卡兹们的目光将成为高悬于天空的利剑。”
“但在这之前,我们需要……牺牲。”
特雷西斯走近,他的身躯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佝偻,站在墨典的眼前,眼神极其凌厉:
“如果特蕾西娅的灵魂出现了问题,墨典,你知道后果。”
墨典说道:
“特雷西斯殿下,尽管我并非您的仆臣,但我抛却赦罪师的血脉,我也有着萨卡兹们最起码的原则,您一直信任我,数百年来都是如此,不是吗?”
“我的殿下,无论如何,最起码,现如今我们的理想和目的,是相同的。”
特雷西斯闭上了眼睛,深吸了几口气,说道:
“那便去……做吧。”
“什么时候?”
墨典看着特雷西斯,那眼瞳深处已经有着一点点金色微光正在闪烁,他知道已经开始奏效了,时间比自己预期要晚点,但并无太大关系。
“现在,祂目光投来的速度比我预想的还要快很多,我们必须立刻采取行动,并且全程要进行最高程度的保密状态。”
“也就是说,特雷西斯,你将真正成为巴别塔的叛徒,弑杀特蕾西娅的凶手,想要骗过祂,最先要骗过其余巴别塔的成员。”
博士说道,语气非常坚定,甚至让特雷西斯都有些发寒。
“我们没有更多的选择,每犹豫一秒,下一秒这片大地和巴别塔本身都会一同被祂埋葬。”
博士看着特雷西斯,再次说道。
“召集你的战士,还有王庭。”
“如今的巴别塔和卡兹戴尔需要一场火,我们自己点起来的火。”
……
此时,议长室处。
特蕾西娅站在那里,俯瞰巴别塔之下的景色——这是她最常做的事,看着自己的子民在上面生活,平静的生活,哪怕只是暂时。
就是这么一点微小的愿望而已,如果可能,特蕾西娅不想伤害任何人。
可她的种族,还有身份注定了一切。
她是萨卡兹的君主。
人类之敌。
人们只得看见,魔王是这片大地上最可怖生物的传言。
却看不见,特蕾西娅曾在饥荒时代,用自己的血液调以麦粥,没有勺子,就用双手去捧,哪怕血粥滚烫,烫伤自己,也要去救活更多的人。
而这些人……甚至很多都不是萨卡兹。
她站在那里。
所有的硝烟都像是停止在了他洁白的裙摆下。
咕咕……
一只洁白的羽兽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特蕾西娅的肩膀上。
“……”
特蕾西娅轻轻把这只被染上硝烟的羽兽从自己的肩膀上拿下来,用自己的白发为它擦拭干净战争的尘霾,随后将它高高放飞。
这只羽兽就这样飞呀,飞呀……
飞到了巴别塔的天空,飞到了特蕾西娅的视线尽头。
吱呀——
就在这时,议长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博士没有敲门,而是直接开门而入。
“博士……您有什么事吗?”
特蕾西娅转身,此时议长室里,只有博士和特蕾西娅两个人。
“我们昨天联系到的佣兵队伍已经给了我们明确的回复了,但是只有维多利亚那边的佣兵团会很快赶回巴别塔。”
博士走近,站在特蕾西娅的侧后方——这个位置非常微妙,因为外面的萨卡兹们只能看到阳台上的特蕾西娅,而不能看到特蕾西娅身后的博士。
“谁的队伍?”
特蕾西娅询问。
“赫德雷。”
博士立刻回答。
“赫德雷……他是个优秀的指挥官,我记得他的许多战术都无比契合卡兹戴尔附近最混乱的战区,尤其是巷战方面,他是行家。”
特蕾西娅看着远方,对博士说道:
“……只是,他似乎比表面上还要厌恶战争。”
博士说道:
“他们已经安排好了计划,巴别塔之后也会派人前去接应,确保他们重新抵达。”
特蕾西娅侧过头,看着博士,语气真挚:
“真是辛苦你了,博士。”
“……也许有一天,萨卡兹们真的能远离纷争和无意义的牺牲吧。”
博士对她说道:
“我听凯尔希说,您昨晚还在做一些……时装设计?”
特蕾西娅笑了笑,说道:
“唔……博士要教训我吗?”
博士说道:
“怎么会呢,适当的放松可以舒缓你的压力。”
“局势并不乐观,你的一举一动都将会影响到全体萨卡兹们的士气。”
特蕾西娅的目光略微暗沉,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她说道:
“……我明白,前方的斗争只会更加艰难。”
“博士……你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博士回答道:
“除了雇佣兵,巴别塔还有卡兹戴尔之外,这片大地流浪的其他萨卡兹们也正在密切关注我们的动向,我们要从中择选一些新鲜血液。”
“巴别塔需要更多战士,情报工作和后勤工作的人员也需要填充,不容懈怠。”
特蕾西娅说道:
“辛苦了,我一会儿回去和阿丝卡纶谈谈的。”
“她会物色好人选。”
博士回答道:
“好。”
特蕾西娅却没有注意到,博士的身体微微靠近了一点。
“……博士。”
特蕾西娅则在此时转身,面向巴别塔外,仰望天空。
“请放心。”
“我信任你——”
噗嗤!!
就在这时,特蕾西娅猛然觉得自己的心口一痛。
“啊……啊……”
特蕾西娅看着自己的胸膛往下,博士的手自特蕾西娅的身后贯穿了她的心脏。
“博士……”
她的气力正在消散,粉红色的双眸颤抖着,看着博士兜帽下的阴影。
“——!!”
特蕾西娅突然看见,博士的兜帽下,闪烁着两点金色的流光,这种金色并非与神圣、高洁有着哪怕一丝一毫的关系。
而是一种无比晦涩,扭曲,可怖而骇人的金色。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特蕾西娅姐姐……凯尔希医生说这是今天的卡兹戴尔月度报告,让我转交给您……”
就在这时,年幼的阿米娅自博士没有关上的门直接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本比他脸还大的使用了法术加密过的笔记本。
“特蕾西娅……姐姐?”
可是,年幼阿米娅却看到了这足以彻底击碎她心灵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