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数日里,陈胜都扎根在郡衙之内,履行郡守之职。
他就像是一下子上足了发条一样。
每日阅览大量的资料。
有郡中各衙门的职权明细。
有各辖县的经济、人口以及粮秣储存情况。
有郡中各世家大族的产业结构以及人员分部和行事风评。
这些资料,有郡衙各衙门呈报给他的。
有李氏、槐安堂陈家私下里透露给他的。
还有猛虎堂从上市井之中收集,整理成册提交给他的。
根据这些资料。
他每日都会见很多人。
有各衙门的主吏,或夺或贬或褒。
有各世家大族的掌舵人,或打压或拉拢。
还有大量以原行商陈家为主体的五家联盟人员,在经过能力、品德、忠诚等层层考察之后,走到他面前,与他进行简短的交谈后之后,拿着加盖着郡守官印的任命帛书,奔赴各辖县上任。
至于每日里调动的人马,那就更多了!
明面上,县衙的各级官吏,都像是被他鞭子狠狠抽在了屁股上的马屁一样,被他驱赶着、压迫着,去做好他们本就该做,却未做、或未曾做好的工作。
还有仅存的那一千五郡兵,在接受了陈刀的一两日整训之后,就又投入了使用,每日马不停蹄的奔走在陈县周边,拿着加盖着郡守官印数罪书,出现在一个个藏污纳垢、烂事做绝的世家大族门外,抄家拿人!
暗地里,四千红衣军也在他的拆分下,以五百人为单位,分别奔赴各辖县,助该县青龙帮分舵拿下县衙,以及扑灭那些打起“拨乱反正”的旗号,试图从陈家占据陈郡郡衙这件事中分上一杯羹的辖县官吏、强豪。
与此同时,还有拨粮济荒的赈灾事宜。
还有郡兵和红衣军两支兵马的募兵事宜。
还有青龙帮接手那些垮台的世家大族们麾下产业之事……
林林总总!
有条不紊!
陈胜每日都在做事。
每日都会有比前一日更加庞大而杂乱的资料,从官面和民间两个信息渠道反馈回他的手中。
他再根据这些资料,调动手中的各项资源,兵来将挡、水来土屯,解决掉出现的种种问题,再布置下新的工作。
生长在前世那样的时代。
陈胜的行政能力,或许放在这个时代也不算太出色!
但论信息的接受能力、整理能力、把握能力,以及大局观的高度,他却足以碾压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任何风言风语,下臣对大人,实属忠贞不渝,绝无二!”
陈胜当然不信。
但他还是虚情假意的伸手遥遥虚扶:“李公莫要误会,我绝无怀疑李公之意,如今你我两家实乃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既损,李公怎会如此不智?”
你叫人啊,你叫人我也能先屠你满门!
更何况,眼下兖州内部这点黄巾乌合之众,不过只是疥癣之疾,东北方蠢蠢欲动的青州黄巾,那才是心腹大患!
他吕政但凡有一丁点脑子,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带着大军陈县为他李氏出头!
相反,陈胜有八成把握敢断定,吕政得知陈郡之变局之后,只会下血本拉拢他陈胜!
政治是什么?
政治就是把自己人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陈胜不信吕政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李斯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苦笑还是该松一口气。
“以下臣之间,公子政应会集中兵力剿灭陈留黄巾余部,而后回师昌邑,迎战青州黄巾!”
李斯想了想后,说道。
陈胜笑了笑,轻轻敲击着面前的案几:“李公可愿与余打个赌,我赌他回师之前,会先将任命我为陈郡郡守的行文,送至我的案前。”
李斯听言,松弛的眼皮猛地一跳,慌忙抚须强做镇定的轻笑道:“哦?大人为何如此肯定?”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但却又如何瞒得过死死盯着他的陈胜?
陈胜心头有数了,面上的笑容越发的浓郁:“李公果真是老而弥坚啊,时时刻刻都不往留一手!”
李斯故作惊讶的扭头看他:“大人何出此言?下臣为何这般糊涂?”
一老一少隔空相对。
齐齐在心头暗骂了一句。
老狐狸!
小狐狸!
“闲话少叙,还请李公与余说上一说,对公子政迎战青州黄巾的看法。”
他敛了笑容,遥遥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收拾。
李斯拧着花白的眉头,抚须沉思了许久,才轻轻一叹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陈胜也慢慢拧起了眉头,右手落于矮几上,有节奏的敲击着厚实的檀木几案。
他的判断与李斯的判断,十分相近。
但这就是问题所在。
他的判断,是基于对于前世历史上的黄巾之乱的了解,以及自己零零碎碎拼凑出的一些讯息。
而李氏作为郡望之家,树大根深,触须横跨数州,他们有着更加全面、更加高屋建瓴的信息渠道。
而且李氏的态度,也可以等同于大多数如同李氏一般的郡望之家的态度。
连他们都这般认为。
那这场黄巾之乱的烈度。
恐怕比他预计中的,还要再惨烈一两个层级。
再者……
若是州府兵败得太快、败得太轻易,对他陈郡、对于陈家,都将是一场灾难。
“我明日出兵,清缴窜逃至我陈郡的黄巾残部!”
沉吟了许久之后,陈胜开口道:“至于我出任陈郡郡守之事,还请李公代为周旋,尽快落实!”
他向李斯抱拳道。
李斯慌忙起身,面朝他一揖到底:“请大人安心,十日之内,必有行文至陈郡!”
陈胜微微点头:“那我便翘首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