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鹰犬》 第一章,你·我·她 第一章,你·我·她 “…你对这副画,似乎有不同的理解,‘……’,不妨说说看。” 记忆中的好友口中提到了一个名字,但不知为何,无论如何用心倾听,却始终听不清那个本该熟悉的名字。 “…我?” 欲言又止,似乎仍在疑惑自己为何会置身于此…… 但,下一刻: “……塞勒斯、塞勒斯?醒醒,就快开始了!” 梦,就此一断。 塞勒斯迷迷糊糊的醒来,旋即,耳旁传来一位女孩的笑声:“小塞勒斯,” 熟悉的嗓音,定眼看去,是记忆中那位扎着马尾辫的栗发女孩,一双蔚蓝的明眸甚是夺目,纵然尚且稚嫩,但是,掩不住她的天生丽质,身上的衣着虽然很朴素,但却很整洁。 “达芙妮…姐姐…” 这里是……对了,这里是他的房间,帝都某处不起眼的小修道院。 年幼男孩神色木讷的招呼着身边的女孩,甚至,有些言语不清。至少,他在旁人看来,是个留着鼻涕、呆头呆脑的小呆瓜。 “塞勒斯,真是的,你难道忘记了,今天又有贵人来了,卡莉安娜修女要大家一齐到礼堂,你该不会忘记了吧?” 女孩显然年长几岁,虽说满口的抱怨,但从床上将塞勒斯拉起后,依旧细心的为他换上日常的衣装,搭理乱糟糟的头发。用姐姐的口吻说道:“塞勒斯可不能像上次一样咯。” 随后女孩有说了什么,但年幼的男孩并没有用心倾听,只是呆呆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任由女孩为他穿戴衣裳。 啊,原来又做了那样的梦。塞勒斯面色呆滞的想道。 这样的梦,早已不是第一次。 男孩稚嫩而木讷呆愣的外表下,其实隐藏这一刻复杂的“心”,以及一个没有意义的秘密:他,拥有一个来自异界的灵魂。 穿越,又或是转世?或许是吧。 但为什么不自称“穿越者”? 因为,时至今日,塞勒斯早已分不清自己属于哪一个世界——从如今这副身躯记事以来,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如碎片般残缺不全,在零碎的记忆画面之中,只能想起熟悉却又陌生的人与事,甚至,那个本该属于自己的名字,也如遗忘在了记忆的深渊中。 总是出现梦中的那些人是谁?他们呼唤的人是我吗?那……我又是谁? 这些说来很荒诞,却又让塞勒斯感到无比的真实。 而恰恰相反的是,在这一方世界的点点滴滴,却是如此记忆犹新,相比之下,反倒是如今眼前所见、所听、所感的世界,才更加真实。 或许正因来自异界的灵魂,与如今这副幼小的身躯无法完美的同步,以至于他的思维、反应都慢于正常的孩童,看上去呆呆的,笨笨的。 然而,思绪就此一断,因为耳朵传来了被拉扯的痛楚。原来是名为达芙妮的女孩,不满于男孩的漫不经心:“虽然知道你总是这样,但如果你还像上次一样在贵人面前失礼了,看卡莉安娜修女还不打的屁股开花?” 提到“屁股开花”,塞勒斯先是愣了愣,之后才像是姗姗来迟一般打了一个激灵。他很明白惹恼了那位老修女,是怎样的“灾难”。 看到自己的玩笑似的恫吓效果拔群,栗发女孩不免有些得意。 “好了,走吧。”稍稍搭理了一番后,达芙妮牵起了男孩的小手。 他们,是姐弟吗? 不,并不是。 塞勒斯与达芙妮都是孤儿,或者说,都是这做修道院的僧侣们收养的孤儿。如此亲密,也不过相处的好罢了。 当然,某种意义上,他们自幼相识,虽非姐弟,却胜似姐弟。至少,塞勒斯能清楚的感觉到,达芙妮确确实实是真心将自己当成弟弟看待。 塞勒斯是很幸运的,因为在如今这副身躯记事之前,他便已经被这座修道院收养了,并没有在外流浪漂泊的心酸经历。 父母?谁知道呢…况且,又有谁会在意呢? 思量间,达芙妮带着塞勒斯到达了目的地,礼堂。 此时的礼堂热闹非常:几名修女领着十几个孩童,除了修道院领养的孤儿,还有一些附近居民的孩子。他们欢笑着围在礼堂中央的大桌上,等待着贵人施舍的“圣餐”,好生热闹。 “太好了,咱们还赶得上。”栗发女孩 所谓的“圣餐”,当然不是指代神恩赐的食物,不过是常来教堂施舍些许钱财的贵族们的活动,用来发泄他们的过剩的同情心。当然,他们便是所谓的“贵人”。 只有富人,才有资格怜悯他人的贫穷。 在礼堂的另一处,修女们谦卑的对一位贵胄打扮的妇女不住的感谢着。为首的卡莉安娜修女是一位中年的普通女性,普普通通的音容,但却透着几分令人敬仰的肃然与慈祥。 至于,那位贵妇人,这是同样是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贵妇,富态、雍容、高高在上的享受着下等人的赞誉,施舍着他们的同情心,类似这样的贵族,并不少见,来到这个世界多年以来,男孩已经见怪不怪了。 当然,塞勒斯并不排斥这种施舍,有的吃,何必计较?况且,修女们维持这座已经沦为孤儿院的修道院,也不容易。 达芙妮牵着塞勒斯的小手,往孩子堆里挤,一众孩童们见状,当即笑嘻嘻的说道:“母老虎来啦,大家躲开!” 这么叫喊的其实只是同样是修道院收养的孤儿,附近居民的孩子则只是跟着瞎起哄。 “哼!”小姑娘显然习惯了这些小鬼头的玩笑,只是不满哼了一声,旋即又将塞勒斯拉到的桌前。 “呆瓜塞勒斯!” 孩童们的玩笑总是没轻没重,但也没有什么恶意,塞勒斯不以为意——当然,更多的原因是自己的反应比旁人慢半拍,就算是真生气,也一样会被这些小鬼欺负。 想想这是窝囊啊…… 但正因为凑到了桌前,这才依稀间听到了修女们与贵妇的交谈: “……请安心,麦克格雷夫人,这场叛乱一定会平定的,您的丈夫也会平安归来的,诸神感受到您的仁慈,也会加护麦克格雷将军的。” 嚯,真是现实的神明啊。 “…希望如您所言…啊,愿真神保佑我的夫君!” 叛乱与战争。 是了,这才是关键。 塞勒斯并没有穿越到一个和平稳定的世界。相反,反而处在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正是无法停歇的战争,才让如此多的孩子流落街头成为孤儿,其中,也包括了塞勒斯。 虽然卡莉安娜修女出于对于孩子们的保护,尽量不提及关于战争的消息,但生活在这种背景下,哪怕只是天真的孩子,也会了解到战争的残酷。 传闻是先代皇帝的残暴导致国家动荡,四处起义暴乱不断。虽然到了如今,新的统治者平定了大部分起义军,但经过多年战火洗礼,有几股起义军的规模已经不是“镇压”与否的关系,已然直接威胁到了王朝的存续。 这也是眼下这位贵妇前来施舍“圣餐”,祈求平安的原因——她的男人,作为一位军事贵族而被征召,前去对抗气焰高涨的起义军。 不过,关我什么事? 塞勒斯这般吐槽一番,又将目光集中到了眼前的大桌上盛放着“圣餐”的几框篮子:荷包蛋,以及煎熟的腊肉,当然,还有一些面包、水果。 很粗糙的食物,并没有想象中贵族的精致佳肴,毕竟纵然是贵族的施舍,那也仅仅只是施舍,并不是给你贵族的待遇。 但即便如此,塞勒斯还是感觉到食指大动。其实没什么奇怪,任何吃惯了土豆、干面包,没见过几次荤腥的人,都会对这些“圣餐”垂涎三尺。 忽然,孩子们又是一番骚动,原来礼堂里又闯进了一位少年——嗯,一个很特别的少年: 这是一个俊秀的男孩,有着一头在这个世界罕见的黑发,但是,与塞勒斯记忆中东方人不同的是,这位少年却有着一双金色的“鹰眼”,犀利、倔强。纵然尚且稚嫩的鹰眼少年并无多少慑人魄力,但却仍旧是让同龄人感到畏惧。 “……” “欸?!是牙啊……?” 牙? 是的,名作,牙·克罗索斯 整个修道院中唯一拥有姓氏的孤儿。不,准确的说,在几个月前他不过是暂时寄住在这里的军人子弟。直到他唯一的家人,也就他的父亲,战死在了叛军的手中。 于是,他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修道院中的孤儿。 “牙,你不吃吗?”达芙妮看到了鹰眼少年直径往修道院后院行去,不由追问道。 “……” 但是,名为“牙”的鹰眼少年却没有丝毫的理会。 “真是的,牙……啊?你,你又打架了?”眼见这位冷淡的少年出现,达芙妮却没了之前照顾塞勒斯时的“姐姐风范”,有些焦急的上前拉住鹰眼男孩,但是,却也立时看到了对方脸上些许淤青。 啊,显然,这是一个刺头小子。 “…快!去敷点药膏!”登时,女孩满脸焦急不安,同时美眸中闪动着些许莫名的泪光——嗯,看起来,达芙妮很心疼鹰眼少年。 “…不用…”不出意外,很标准的冰山帅哥的语调,名为牙的小少年直径往后院行去。 在桌前呆呆看着这一幕的塞勒斯,内心很是无语的吐槽:达芙妮的心思还真是好猜。 不过,很快另一方向,猛然间爆发了一声“怒吼”:“牙!你又在外面逞凶了吗?” 骤然听得这一声吼,在场所有孩童们都是本能的身子一颤——不用多想,这肯定是卡莉安娜修女。 老修女卷起袖子,气呼呼的向鹰眼少年行去,连适才与她交谈、祈祷的贵妇,也是瞪大了眼睛,吓了一跳。 见到这位“凶神恶煞”的女人察觉,鹰眼少年看似冰山的脸庞,也不由露出几分后怕与不耐烦。 “都说过多少遍了!你应该是侍奉真神的孩子,怎么还去胡乱打架?”卡莲安娜修女一把拧着牙的耳朵,义正言辞的教训着。 但是,纵然言语责怪,但语气中却带着几分怜惜:“你老是这样,教我怎么和你父亲交代?” “……我是军人的孩子,这点小伤无关紧要。”牙忍着耳朵传来的些许痛楚,如是顶嘴着。 “不、不是伤的问题…”——“不是伤的问题啊,你这臭小子!” 不待达芙妮言语,拧着鹰眼少年耳朵的修女卡莲安娜当即转手就是一个爆栗。 “噢~牙·克罗索斯是吗?之前被大祭司阁下称赞过有‘神缘’的军人子嗣是吗?”贵妇人向着身旁的其他修女询问道。 几位年轻的修女则是苦笑着点头。 谁又能想到,这样的一个“被神看重”的少年,居然会是一个到处打架的主。 毫无疑问,这个少年人,是被人关注的焦点,不论是等待着圣餐的孩子们,还是修女、贵族们。 只要这个少年人一出现,便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塞勒斯很明白,像牙这样的人,就是人们眼中的“明星”,是天之骄子。受人关注太正常不过了。 至于,所谓的“神缘”之事,则是半个月前,来自当地神殿的大祭司体察民间时,来到了这间无名的修道院,只是无意间瞥了一眼这位鹰眼少年,便十分兴奋的称呼其为“神所选赐之人”,说这双特别的鹰眼,是神的恩赐,于是想要带他前往神殿修行。 呵,倒是好一个标准的“天才”设定。 说实话,这可意味着今后截然不同的人生。塞勒斯曾经傻兮兮的望着那位大祭司的背影,羡慕着这样的好事若是落在自己身上该多好。 至少,不用挤在这个小小的修道院,每天啃着千篇一律的面包与土豆。 不过,也不知这小少年是心高气傲,还是真的毫无概念,居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大祭司的邀请,并声称自己对“真神”毫无信仰,他是军人的孩子,迟早要选择从军的。 喂喂喂,你丫龙傲天吧?这么嚣张真的好吗? 当然,没有人会真把这么一个小少年自身的意愿当做参考。大祭司很快就选择向卡莲安娜修女嘱咐,希望修女作为其实际上的监护人,将鹰眼少年带入正道——当然,所谓的正道就是信仰了——并说,待牙重新选择前,都愿意在神殿等待。 于是,“神选之人”的头衔,就这样戴在了少年的身上。 所以,对于这种人,塞勒斯只有羡慕的份。 说起来,在残缺的记忆中,塞勒斯的另一段人生,似乎也只是这样羡慕着不凡者的平凡人。 莫名的,他又陷入了短暂的呆滞…隐约间的记忆,又有浮现的趋向。 然而,塞勒斯的发呆依旧没能持续太久。 因为在他未曾注意的时间里,牙与卡莉安娜修女拌嘴了几句,大体就是关于“神缘”的争吵,总而言之,鹰眼少年闷闷不乐的离开了,而修女则是恨铁不成钢一般的抱怨着。 “……卡莲安娜修女,我、我去帮牙敷点药水。”眼见少年负气离开,似乎忧心于其伤势的达芙妮急忙忙的向修女行礼道。 “去吧,这孩子真是…哎…” 话音刚落,女孩便追了上去,全然忘记了即将开餐的“圣餐”,也忘记了只会发呆的塞勒斯。 于是,男孩呆愣愣的望着女孩跑去的方向,心中倒是很灵活的吐槽着:这么明显,修女你真的没看出来吗?啊~酸臭味~ 第二章,意外的猫头鹰 第二章,意外的猫头鹰 修道院的后院台阶上,一对少年少女做于石阶,旁边放着一个医箱,周围摆放着替换的棉签。 女孩细心的为少年擦拭药水,一丝不苟,但是,一双美眸却是不经意的透出几分异样的神采。 “……”鹰眼少年沉默不语,任由女孩用棉签在他的脸上淤痕涂抹药水。 其实,这种药水触碰到伤口时,是有一种刺痛感的,但是,小小的鹰眼少年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坚韧性情,愣是从不喊疼,只是偶尔攒紧的拳头,表示了一下他还是拥有痛觉的。 脸上的淤青只有两块,嘴角和眼角。擦拭药水的其实不用多费事,不消多时便好了。 “…谢谢。”少年依旧很淡漠的道了一声谢。 “你还疼吗?”达芙妮这般问道。 “……小伤而已。” 鹰眼少年冷淡的态度,让女孩有些黯然。 牙在这个形同孤儿院一般的修道院中,一直是一个异类。他和其他孩童们不同,他不是一出生就是孤儿,反而是出身于军人家庭,自幼习武。但他并不是一开始便这么冷淡好斗。 相比于无牵无挂的孤儿们,牙有一个执念,那就是复仇。 他父亲战死的消息传来之后,鹰眼少年没有哭。但从那一天后,他的处世态度便改变了,成了修道院中令孩子们畏惧的刺头。可纵然如此,那双金色的鹰眼,却总是透着几分淡淡的寂寞。 或许,正因如此才会让人觉得他与众不同吧? 蓦然,牙一皱眉,对着某处石柱说道:“出来吧。” 话音落罢,片刻之后,石柱后才晃悠悠的行出一位抱着食栏的小男孩。 很难看的灰白发丝——或许这种发色本色并不难看,可因为总是乱蓬蓬的,所以看着不太雅观;一张很稚嫩的小脸蛋,但神色呆滞,看起来不太灵光。 “塞勒斯?”眼见男孩,达芙妮当即认出,不免一时尴尬,方才担心鹰眼少年的伤势,反倒是忘记了这个小呆瓜。 旋即,目光落在了塞勒斯手中的食栏…那个所谓的“圣餐”。 只听灰发男孩木讷说道:“卡莲安娜…修女…要我送来的。” 说罢,又傻兮兮的笑了起来——至少,在少年少女看来,确实是呆瓜一般的笑容。 食盒递到了女孩手中,果真是放着两碟所谓的“圣餐”:煎腊肉,以及煎蛋与面包。 达芙妮会心一笑,忽然觉得能在这里享用这一餐也不错。 “……”鹰眼少年注视着这个小男孩,沉默了片刻,才淡淡的问道:“你自己的呢?” “…………欸…?”闻言,先是愣了几秒钟,塞勒斯才似恍然大悟般,想起了自己那份还没开动的早餐。 是了,适才老修女让他为牙与达芙妮带来食盒,他便真的忘记了这一茬。这副与他的灵魂相互不适应的身躯,总是反应慢半拍,健忘更是家常便饭。 “拿去。”说罢,鹰眼少年将女孩递给他的“圣餐”,转送给了小男孩。 不容置疑,也不由分说。 呆愣愣的拿着食物,旋即听话的拿起勺子将煎蛋塞进了嘴里。显然,塞勒斯的小嘴自然是塞不下,蛋黄并着油汁开始溢出他的嘴角,可他似乎并未意识到。 “塞勒斯你真的笨笨的。”眼见这一幕,达芙妮连忙取出一块手帕,为男孩擦掉污渍。 虽然觉得有些丢脸,但也毫无办法。毕竟这副身体与自己的灵魂实在是无法完美同步。 “牙,你不吃吗?”但是很快,女孩的注意力还是回到了鹰眼男孩的身上。 “不饿。”回答,也是干脆,但也透着几分冷淡。 一旁的塞勒斯听罢,只觉得一阵感慨:果真是主角的命啊,美女倒……不对,青梅竹马倒贴…emmm…才相识几个月,他们算是青梅竹马吗? 但是,或许是年少吧,鹰眼少年显然觉察不出达芙妮的心意,只是淡淡的注视着修道院墙壁外的天空,也不知想着什么。 莫名的,会让人产生一些好奇。塞勒斯不自觉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牙,确实是一个令人为之侧目的人,那双鹰一般的金色眼眸,似乎总是闪动这异样的光辉,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去了解这道光芒的未来…… 所有人都说,他会有终定不平凡的人生——大祭司与这修道院的期望;只要愿意,便一帆风顺的神职生涯。即便他真的并未选择如此,相信,以他依旧能够过上令人惊艳的人生。 这是平凡人对于不凡者的嫉妒吗?又或许是崇拜与幻想? 塞勒斯自己也不了解,但毫无疑问,他明白自己只是一个仰望不凡者的普通人,无论是另一个世界的“他”,还是如今这个世界的自己。 “……” 闻言,达芙妮亦不免好奇的望向身边的鹰眼男孩。她也想要了解这个男孩的想法,以及他的思维。 “……”但是,牙并没有立刻回答。淡淡的收回了望向天空的目光,反而问道:“你们想过未来吗?” 未来?梦想吗?呵,纵然是万众瞩目的“神选之人”,也不过是一个幻想着梦想的小孩子吗? 也对,这才像是一个少年人会想的事…… “我想继续在修道院,和卡莲安娜修女一样,成为神职人员。”达芙妮满怀希冀的说道。 果不其然,这样的话题最容易吸引到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了。 “……神职人员啊。”鹰眼少年只是淡淡的低语着,但不置可否。 “牙也能成为优秀的祭司的!大祭司阁下都说牙是天选之人。”女孩这般说道,显然,对于鹰眼少年的未来,她同样也有这一份期望。 这也是修道院中,众多修女们共同的期望,发自内心,且毫不做作。 “我不会成为神职人员的。”然而,少年人的话语却似冷水般,泼在了女孩的心头。 “……我要去参军,为父亲报仇。” 不是什么励志的报晓祖国,也不是什么忠君爱国的军旅梦想。单单,只是替父报仇的执念而已。 是了,原来那双鹰眼一直以来透射而出的异样光彩,正是“执著”——不同于同龄人,甚至是成年人亦不曾有的“执著”。 “……” 但是男孩的想法,显然得不到身旁女孩的认同。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或许是为了缓解这份尴尬,达芙妮问向一边呆呆愣愣的塞勒斯:“小塞勒斯的梦想呢?” “……梦想?” 闻言,塞勒斯愣住了。 依稀间想起,自己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明明自己可以理解牙对未来的希望,也明明知道,幻想将来是这个阶段所有孩子的共性…… 可是…可是竟从未幻想过自己的未来——难道,是因为这副与灵魂并不适应的身体,已经蠢笨到忽略了自己吗? 莫名的,脑海中好似浮现了另一些陌生而又矛盾般感到熟悉的记忆画面: “…伙计,你的梦想是什么?…” 记忆片段中的那个模糊的人影,如是说道。 “……我?…我、我的梦想?…呃,你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 “喂喂,认真点,不要这么敷衍好么,我可不是开玩笑,哈哈哈…~” 记忆中的对话就此一断,因为,发现小男孩有陷入呆滞的达芙妮将其拉回了现实:“塞勒斯?你在听吗?” “……?”一如既往,反应迟钝的塞勒斯像是刚刚回神般,如是说道:“啊?” “真是的,小塞勒斯呆呆笨笨……” 然而,达芙妮抱怨的话语还没说罢,却被突然到来的异状打断: 但见一只长着雪白羽毛的大鸟,忽然闯入了这片修道院的上空,以非常古怪的飞行轨迹,在空中盘旋了几圈之后,又似坠机般向地面砸去。最终以狗啃泥一般的姿势在草地上“滑行”而过,直到靠近石阶的位置,才堪堪停止,但鸟爪还不自然的抽搐了几下,表示尚有气息。 “……?” 这般怪诞的画面来的突然,让三个孩子都看呆了。 “啊?!”最先反应过来的自然是达芙妮,眼见这只大鸟竟如此凄凉,一时间焦急的向石阶下行去。 牙也似不放心般,跟上了女孩的脚步,只有塞勒斯呆呆的杵在原地,待得牙也下了阶梯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跟上前去。 但凑近了一看,却蓦然发现,这只大鸟并非寻常的鸟类,而是一头极其酷似猫头鹰的大型鸟类,估摸着大小,已经和塞勒斯这般年纪的小孩差不多了。 “夜枭?”鹰眼少年认出了这只大鸟,但也是略感诧异:“我还从未见过白色羽毛的夜枭。这种鸟,不是应该在夜晚出没吗?” 塞勒斯望了望天,很是多余的感慨了一番:现在可是大白天啊。 “真可怜…”看着这只夜枭的惨状,达芙妮很是怜悯,眼眸浮现一抹黯淡,“也许,是飞的太累了吧?” 女孩的想法很天真,太童话了。这种夜行的鸟类,平白无故出现在大白天,肯定和累不累无关了。 但没人去点破,牙只是淡淡的说道:“埋了吧。” 女孩正想应答,却见这只被他们定义为“已死”的生物,却忽然起死回生般扑腾着翅膀,一展翅便站了起来,一对鹰眼像是互有感应般瞪向了鹰眼少年。 “……!?” 真正的鹰眼,与鹰眼一般的人类眼眸刹那间对视,竟都从彼此的眼眸中感觉到了错愕与困惑。 后者是惊讶于以这样方式出场竟还未死,前者,似乎只是在好奇人类为什么也会有这样的眼睛。 当然,这只夜枭忽然的起身吓了另外两名孩子一跳。 “…没、没死?” “当然不会死。”忽的,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孩子们的背后响起,低沉,却带着玩味。 谁?! 第三章,命运的卡牌 第三章,命运的卡牌 “当然不会死。”忽的,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孩子们的背后响起,低沉,却带着玩味。 谁?! 一转身,却是一位头戴破旧尖顶帽子,身着古怪的旧长袍的年轻男性。 男人长得很帅,但一身行头却很寒酸:除了糟糕的衣着之外,那副看起来很久没修理过的眼镜上的镜片,已经出现了裂痕,还有,乱糟糟的黑色长发似乎散发着些许霉味。 虽然修道院中的孩子们大都是孤儿,而且修道院的生活也很节俭,但毕竟是在神的庇护下,衣着即便很普通,但也干净得体。 而眼前的此人一经出现,便让三个孩子本能的退避三舍。 “……呃……” 故作神秘的眼镜青年看到三个孩子像是活见鬼般连退了数步,一时间竟感觉几分尴尬。 直到那只夜枭像见到主人的小狗一般,扑腾着连飞带跑地到来他身边,这才顺势缓解尴尬的说道:“哎呀呀…苏珊已经很老了,刚刚不应该放任它自己飞出来的,吓到你们了吗?“ “苏珊?是…是她的名字吗?”果然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孩,达芙妮听得这个陌生人这般说辞,竟一时间忘记在意这个陌生人糟糕的卫生,反倒将注意力放在了那只通体雪白羽毛,但看着有几分蠢笨的夜枭。 话虽如此,但牙显然不是寻常的孩童。 他理所当然的质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面?” 显然,卡莲安娜修女是不可能放这么一位看起来旧不正经的男人进修道院的。这一点不论是牙,还是反应慢半拍的塞勒斯,都很清楚。 但这个陌生人却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却没有遭到阻拦,显然不是从正门近来的。 难道是……人贩子?! 忽的塞勒斯一阵后怕。 “嚯——”黑发的眼镜青年似乎是注意到了鹰眼少年的不凡之处,弯腰打量着这个少年,“你就是近来传得沸沸扬扬的神选少年是吗?像鹰一样的眼睛…嗯嗯,不得了不得了……” 随后,又将目光瞥向了少年身边的女孩——只是一瞬间,塞勒斯好似注意到了男人那双隐藏在眼镜之后的眼眸,其瞳孔发生了刹那的变化,似乎整个瞳孔浮现出了六芒星的印记。 但是,稍纵即逝,即便是塞勒斯也在怀疑自己是否眼花。 然而,那个边的陌生人却是双目一亮:“好厉害!好厉害!卡莲安娜居然收养了这么一个女孩!难怪苏珊这蠢鸟会突然飞到这里来!!” 意外的惊喜之色快速地在男人的脸颊上浮现,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向达芙妮伸出脏兮兮的手来。 当然,这般姿态自然是把女孩吓得不轻,而鹰眼少年则是非常果断的把眼镜青年的脏手拍开。 “走开,陌生人!!”少年的叫喊很大声,他平常不是喜欢大呼小叫的人,但此刻高声的呼喊,是为了将修道院的修女引来。 几乎是这个男人失态的瞬间,牙就把他当做了变态。 “……变、变态?”身体虽然反应迟钝,但脑子还是很清醒,塞勒斯本能的抓住了达芙妮的衣袖,生怕这个女孩被眼前的“变态”抢去。 “变态?欸?!不不不!我不是变态!”见到三个孩子如临大敌般的姿态,眼镜男人这才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感到摆手解释。 但此刻为时已晚,只见一道好似穿着修女服的身影,似旋风般杀来,手拿这一条扫帚,劈头盖脸的砸向了眼镜青年。 “欸!?等……噗——!?” 眼镜青年猝不及防,也似他的那只蠢鸟一般,在扫帚所携带的强大冲击力下,以狗啃泥的姿势在草地上“滑行”许久才停下,但却没声息。 名为苏珊的白羽夜枭忙不迭的扑腾着翅膀,蹬向自己的主人。 而手拿扫帚的人影也登时一定,竟是卡莲安娜修女。但见修女骂道:“哪来的混蛋?!” “…………?!”更让三个孩子措手不及的,正是眼前这位中年修女。 修女…您老…这么生猛的吗? 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德高望重的修女如此惊人的身手,不光是塞勒斯和达芙妮,就是鹰眼少年牙,也一时错愕。 不过,且不管三个孩子的想法,却见修女定眼一看,见得那只围着男人焦急扑腾翅膀的白羽夜枭,顿感熟悉:“……苏珊?” 旋即,脑中顿感一阵灵光闪过,惊觉了差点成了她“扫帚亡魂”的“陌生人”的身份。 “…库洛洛斯,是你?” “……yo…哟……呃…” 勉强起身的眼镜青年故作无恙的对卡莲安娜竖起了拇指,但嘴角溢出的血迹,和满脸“狗啃泥”之后的惨状,似乎已经快撑不住了。 “…………” 老熟人? 一旁的少年少女们一脸的茫然。 眼见其他修女赶来,卡莲安娜修女无奈的将她们打发了。但也不由狐疑的问其这位不速之客:“你怎么来了?这里可是修道院,不是你这种人该来的,再说,无论如何我也是教会的圣职者……” 说道这里,修女又对牙和达芙妮说道:“你们俩带塞勒斯暂时先离开一下……” 但话音未落,却被这位“库洛洛斯”打断:“等等!卡莉安娜!别的先不提,关于这几个孩子,我必须问你一下。” “嗯?”闻言,卡莉安娜修女眉头一皱,却又忽然将几个孩子拦在身后,斩钉截铁的呵斥道:“库洛洛斯,别以为我与你有点交情就得寸进尺,牙可是大祭司看中的圣子,你别打歪主意。” 果然是为了牙而来的吗?塞勒斯心中一番吐槽,鹰眼少年还真是万众瞩目。 不单是塞勒斯,就算是达芙妮,甚至牙本人,听到修女的呵斥,都下意思的以为是为了所谓的“神选之子”而来。 “没人在乎那个臭屁小鬼!”修女的话语当即被邋遢的眼镜青年反驳,又道:“我在乎的是这个女孩。”说罢,手指遥指着一脸茫然的达芙妮。 “嗯?”这回,倒是卡莲安娜一阵不解,“达芙妮?她怎么了?” “她有当魔法师的天赋!”说到这番,眼镜青年的表现显得有些激动,“这孩子有着万里挑一的极致天赋,我要培养她成为魔法师!” 魔法师?! 意料之外的名词,塞勒斯瞪大的眼镜。 这个男人,是魔法师?所谓的神秘学?这个世界里存在魔法? “休想!” 但修女的回答依旧是直接干脆:“你在说什么蠢话?” “卡莲安娜,我不是和你开玩笑,这孩子不是普通人,相信我,我能让她成为最优秀的魔法师!” 意外,确实也让卡莲安娜感到诧异,她了解眼前这个男人的性情,此刻的说辞绝不是为了戏弄自己。 但是,问题并不在这里。 老修女怒喝道:“达芙妮还是个孩子,她的未来光明美好,我绝不会让她沾上邪恶的魔法!” 言语间,已然升起几分怒意。但是,忽然间老修女意识到这个话题不应该在这几个孩子面前提及,可也一时掩不住怒气,于是略带呵斥口吻的命令道:“牙,带达芙妮和塞勒斯离开。” 几个孩子也都是颇敢莫名,不知前因后果。 “…………”但是,牙并没有立即应答,而是皱眉凝望着这个高个的眼镜青年,一双金色的鹰眼中忽然闪烁起异样的光彩。 这份别样的眼神,无意间被塞勒斯注意到。 “牙,还不快走!”怒气上头的修女又是呵斥道,但她并未及时发现鹰眼少年眼眸中的异芒。 “……走。”鹰眼少年带着两个还有些茫然无措的男孩女孩,直径离开了。 而身后那个眼睛男人与修女的争吵,他也不曾回头再看。 而达芙妮也是显得十分无措,所有人都以为这个男人是为了牙而来,而万万没想到,竟是为了她…… 虽然不明白修女为何这么生气,但莫名的,达芙妮生出了几分异样的兴奋,似乎,自己也有某种才能,这让原本自觉平凡的她,忽然意识到与鹰眼少年之间的距离,似乎并没有原来想的那样遥远。 而呆呆的跟在他们身后塞勒斯,却是脑中好一番惊涛骇浪:这个世界存在魔法?该不会只是唬人的东西吧? 想法很多很杂,但…… 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里,塞勒斯忽然觉得一阵轻松,似乎放弃思考对于这副小身体的大脑而言,是一个相当减负的行为。 教会在意的是身为神选之人的鹰眼少年,这个不知哪来、真假不明的“魔法师”,在乎的是达芙妮,和他——塞勒斯——又有什么关系? 身边另一个人也有这超凡的才能? 塞勒斯对此感到意外,却并未感到羡慕,或是嫉妒,很是平淡。 也许是因为有着别样的灵魂,又或许,是……习惯了。 临了,莫名生出了这番想法。 但是,忽然又听到几声鸟类扑腾翅膀的声响,只见那只名为苏珊的白羽夜枭,不知何时又飞到了三位少年少女的身边。 “……苏珊?” 然而,正在三人奇怪之时,那只印象中老迈蠢笨的夜枭并没有按照套路般“坠落”,而是在他们诧异的目光下,整个炸开,变化做无数的白色羽毛散落 “…欸?!” 但这番极具冲击力的画面还没结束,漫天羽毛又骤然聚拢在一块,在几秒中内形成了一个人形,旋即羽毛消散,先前那位自称魔法师的邋遢眼镜男却是赫然现身。 “哟~孩子们~”眼镜青年打着招呼。 眼见这般超乎常理的状况,牙下意识的将身边的同伴拦在了身后,警惕的瞪视着这个男人,那双尚且稚嫩的鹰眼,此刻似乎迸发出锐利的异芒。 达芙妮也是有些害怕的拉住了塞勒斯的小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至于塞勒斯,虽然惊讶于眼前的这一幕,但即便身体的反应迟钝,但他还是能听到不远处确实还有那个男人与卡莲安娜修女争吵的声音,为何……? 这就是“魔法”? 然而,被称呼为“库洛洛斯”的男人对于鹰眼少年的警惕视而不见,反而是半蹲着身子,对达芙妮问道:“小姑娘,你的名字叫什么?” “……欸?…我…?”小女孩显得不知所措。 “这里只有你是小姑娘啊,是吧,两位小绅士?”像是玩笑般,“库洛洛斯”这般说道。 “…”牙没有搭理他,依旧将女孩和男孩保护在身后,纵然,此刻的他也同样弱小。 “哎呀,我没有恶意。” 说到这里,眼镜青年反手一捏,手中凭空出现一朵“神奇的紫罗兰”——唔,是的,只能以神奇称呼。 美丽的如同幻影…… 的确,这朵凭空出现的紫罗兰,即便是三个孩子,也能分辨出并非真实的花朵,但也不能否认,竟是栩栩如生。可是,若说是虚假的戏法也不正确……这像…… 没来由,塞勒斯的脑海中蓦然浮现某个名词:3D投影。 是了,确实与立体投影非常的相似。 “魔法?”出声的,是鹰眼少年,牙。 少年紧皱眉宇,警惕之余,也是对这个男人的行为感到费解。 “呵呵,鹰眼小鬼,放心吧。”说罢,“库洛洛斯”将“花”递给了达芙妮。 “可爱的小姑娘,可否让在下知道您的芳名?”依旧是带着几分玩笑意味的话语,青年如是问道。 “……达、达芙妮…”栗发的女孩这般怯生生的接过递来的神奇之后,捧在手中,诧异的端详着。 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太过惊人了,也不怪她这般年纪的女孩感到好奇与不安。 是了,不安,同样也好奇——这种为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能力,就是男人口中的魔法吗? “达芙妮?嗯,我会记住的。那么,达芙妮小姐,请允许我再送您一个礼物吧。” “…欸?” 哈? 望着眼前男人的殷勤模样,塞勒斯只觉得一阵莫名奇妙。 同样是捏起手指,又是凭空出现一张神秘的卡牌,朝上的卡牌背面描绘着复杂,却颇有规律的图案,“库洛洛斯”说道:“嘛,达芙妮小姐,我将它送给你。” “…呃?”见状,达芙妮左顾右盼,显得愈发无措。但眼见鹰眼少年并未阻拦,于是壮着胆子探手一抽。 然而卡牌到手时,眼帘所见却又是令人颇感莫名。因为,卡牌的正面是空白的。 不自觉的,三人都将疑惑的目光聚焦到了眼前的眼镜青年身上。 但还未问话,女孩手中的卡牌又发生了异状:一副画面逐渐在空白处浮现。 眨眼之间,空白的卡牌已然有了色彩与图画。画中描绘的是一位手持魔杖的少女,她身着宝石点缀的华服,伫立在月光之下,若是仔细观察,不难看出,卡牌中的少女,五官样貌上竟与达芙妮极为相似,宛如是她成长为妙龄少女后的模样。 而在卡牌的上方,继而又浮现了一段文字。 “……天才的魔法少女?“将文字读出的是牙。因为,他知道身边的少女与男孩识字不多。 毕竟达芙妮只是孤儿,没有上个正经的文字课程,不要说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修道院里的修女们也没几个识字的。 这世道,识字的要么是读书人,要么是贵族,再不济也得是像牙一样的军人家庭,总之都得是有钱人。 同样,也因为这个,塞勒斯也根本看不懂这个世界的文字,光是在这个身体记事以来,能够学会口语,对于他迟钝的大脑而言,已经是超负荷完成作业了。 “嚯~果然不出我所料。”名为“库洛洛斯”的男人托着下巴,倒是显得毫无意外,“看来你命中注定要成为魔法师啊,我的天才小姑娘。” “……天、天才?”女孩儿意外的小声惊呼着。 在达芙妮的印象中,天才这个词汇,从来都只会用来形容鹰眼少年。但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被旁人称之为“天才”。 莫名的,女孩感觉自己与身边这位鹰眼少年的距离感,愈发的靠近了。 塞勒斯呆呆的望向女孩手中的卡牌,内心却一阵无语:这是什么把戏?唬人的吗? “……”而牙只是瞥向女孩手中的卡牌,保持着沉默。 作为被大祭司称之为“神选之人”的他非常明白,所谓的“天才”的苦恼。他并不在乎达芙妮到底有何种天赋,但是,无疑她的未来,将会强加上各种各样的本不该属于她的责任与义务。 “…哎?” 或许是一时走神,女孩儿手中的卡牌在不经意间掉落在地。 见状,库洛洛斯并不以为意,正想要运用魔法取回卡牌。然而,还未等他出手,塞勒斯便下意识的弯腰捡起。 霎时,那张卡牌上的少女扭曲、变化,眨眼间化作了另一个人的形象。 那是一个女人——不,男人…也不对…总而言之,是一个分不清是男是女的银发异瞳的“美人”,他抑或她,嘴角勾起邪魅的微笑,其背后却有惊人的两道影子,而且更让人感到惊悚的是,两道影子皆非人影,相反,一道影子像是一头恶狼,另一道则像是展翅的猎鹰。 而两道诡异的影子其实另有一个怪异之处,那就是影子虽像凶兽猛禽,但影子上都缺少了一部分,却缺失的部分,则形成了心形。 “……嗯??” 纵然卡牌上的人物令人诧异,但毫无疑问的是,卡牌上浮现的人,与手持卡牌的男孩,无论五官相貌,还是发色瞳色,甚至是神态,全然没有任何相似之处。难不成,这个把戏果然是唬人的吗? 至于卡牌上的文字—— “……无心的鹰犬?”几乎是文字浮现的一瞬间,“库洛洛斯”便神色一变,几乎是有些粗暴的抓住了塞勒斯的小手,那十足的力道,让即便反应迟钝的男孩也是当即痛呼不已。 “你干什么?!” 登时鹰眼一瞪,牙一出手便想要阻止。但是,那一刹那,那双鹰眼不经意间看见了对方隐藏在眼镜后的双目——一轮六芒星骤然浮现于眼球,闪动这异样的微光。 这一瞬间的变化让鹰眼少年一时间手脚一顿。 而几乎同时,库洛洛斯却皱起眉宇,像是自言自语般悄声呢喃着:“……可塑性人造人!?这怎么可能…?” 卷终,猫餐厅 卷终,猫餐厅 夜晚。 在帝都城西某处街巷中不起眼的小餐厅内,身为店长,兼唯一厨师、唯一服务生的猫人,正用一把修长的黑色“菜刀”在案板上切割着食材。 这把菜刀……与其说厨具,反而更像是武器,因为刀身锐利的锋芒简直吓人,不过,刀刃上沾满了菜叶与肉丝,又让人对这柄特殊的“菜刀”完全产生不了忌惮。 嗯?餐厅的名字,其实没什么名字,不过常客经常以“猫餐厅”来称呼,毕竟,店家是一位毛色偏灰的猫族半兽人。 帝国的首都繁华无比,纵然如今国势衰弱,帝都的繁荣依旧没有减少,各地被帝国征服的异族人涌入帝国中心,也再正常不过了。 “……” 小餐厅的食客不算多,摸约着十来个。 大都是一些冒险者、乃至雇佣兵。如今国家动荡,四处都有“麻烦”,有“麻烦”,他们这种人自然就有生意。 猫人将切好的食材放入平底锅翻炒着,动作娴熟,美食的香气在餐厅中蔓延。 “吼吼!老哥的手艺不错啊。”说话的是一位年轻的虎头人,他是帝国军方雇佣的异族佣兵,最近刚从前线撤回。 “怎么样?我说过吧,这家餐厅不错的。”接话的是另一位佣兵,不过却是一位人类,喝着粗糙的麦子酒,接着酒意和佣兵同伴们谈天说地。 佣兵们有人类,也有半兽人。这在帝国并不算少见,毕竟,作为少数民族,相当多的半兽人部落也一样是帝国的臣民。不要说雇佣军,就是正规军,乃至是军事贵族,也都有一定数量的半兽人。 “……嘁,这些雇佣兵就不能安静点吗?”另一拨的冒险者小声的抱怨着。 相比着来源混杂的佣兵,餐厅内的冒险者们倒都是人类。 显然,这处地方的食客,更偏向这些特殊的人群。 “呵呵呵…”猫人在厨房中带着笑意——虽说是厨房,但实际上厨房与餐厅之间,并没有什么隔间,食客完全可以看清猫人如何烹调。 猫人店长显然很喜欢食客们的夸赞。将烹调好的几分份食物分别送到了佣兵、冒险者的餐桌上。独独最后一份,他送往了餐厅的一处角落。 角落,做着一位格格不入的食客——一袭破旧的长袍,头顶寒酸尖顶帽的眼镜男。 “你的炒饭。” 猫人放下手中的餐盘,将美食送到了这位眼镜男的桌上。 望着眼前被翻炒的色香味俱全的炒饭,眼镜青年微微一笑,玩笑道:“……很久没吃你的饭菜了,不过,我可不付钱。”说罢,还亮了亮自己长袍上那有破洞的口袋。 若是修道院的那位孤儿在此,一定会认出此人。此人便是白天闯进修道院,自称魔法师,并被卡莲安娜修女称之为“库洛洛斯”的家伙。 “呵…” 像是熟人相见一般,猫人并未返回厨房,而是顺势同桌坐下,然后也调侃般说道:“堂堂帝国魔法学院荣誉讲师,怎么混得这么惨?”说着,还不忘在眼镜男的身上重新打量了一番。 二人的交谈声并不大,加之周围又是佣兵们饮酒时的欢呼劝酒声,是故无人发现他们交谈内容的惊人之处。 闻言,“库洛洛斯”耸了耸肩:“就算是这样又如何?你都说是荣誉讲师了,不给工资的。” “那就赊账。反正我不怕你不还钱。” “喂,过分了!咱们老朋友,你还缺这点钱?” 朋友之间的玩笑话,到此一断,猫人忽然眯起那双猫眼,轻笑道:“你怎么会突然到我这里?你可不像是没事会来尝我手艺的人,不记得当年的约定了吗?咱们几个老家伙,不能再随意见面了。” “谁管这种约定。现在帝国也足够相信我们了,只要不是老见面,偶尔碰碰头,就算闹到皇帝那里,我们也不会理亏。再说,咱们每次见面,你都会唠叨这句,烦不烦啊,哪次被王宫那边呵斥了?” “库洛洛斯”无所谓说道,旋即,用勺子尝了一口炒饭,不免脱口赞叹:“呀,果然比那婆娘做的猪食好吃。” “喂喂,你拿我的手艺和谁比啊?”猫人一阵无奈的苦笑,旋即话锋一转,又道:“可我不觉得我的饭菜,比你的魔法试验更重要,你有闲情来我这里,肯定是事出有因。” 听罢,“库洛洛斯”放下勺子,一字一顿的说道:“老兄,我在卡莲安娜那里发现了宝贝!” 猫人挑了挑眉毛,狐疑反问道:“卡莲安娜?你怎么会去找她?她可是非常讨厌魔法师的……”说到这里,猫人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试探性说道:“你说的宝贝,该不会是‘白’认定的‘神选之人’,那个叫牙的孩子吧?我告诉你,你可别乱来,那孩子的名声已经传到皇帝那里了。” “谁在乎那个一脸臭屁的小屁孩?” 不过,猫人的担忧并没有成真。只听大口吃着炒饭的眼镜青年说道:“你是不知道,十几年过去了,卡莲安娜已经成了老太婆,但她的狗屎运还是一样的好,她收养的那些孤儿里,除了‘白’认定的‘神选之人’,其实还有一个特别的女孩……” “…女孩?”猫人皱了皱眉头,不再言语,静候着老朋友的接下来的解释。 “啊~是啊,一个特别到全身上下骨骼,都是魔力结晶的女孩。”眼镜青年轻描淡写的说着令猫人大跌眼镜的话语。 “……什么?全、全身骨骼都是魔力结晶!?”猫人下意识的想要站起身来,但很快压制了惊诧,不免诧异的问道:“这还算是人类吗?” “当然是人类。”眼镜男人理所当然的答道: “这种特殊的体质说明,她的祖上,应该也是魔法师,并且是族谱渊源极深的魔法家族。这是以高等魔法仪式导致的血统变化,这种血统突变的遗传是没有规律的,很可能隔多代才有遗传。我想,可能是这个女孩的祖辈因为魔法天赋不足,被家族驱逐了,结果阴差阳错,这被驱逐的一支却诞生了真正的完美资质。” “圣职者是看不出来的,不,就算是寻常魔法师也看不出来……”自称魔法师的眼镜青年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只有像我这样的大魔导师,才能分别出。” 听到这里,猫人渐渐平复了惊讶:“嚯…所以你打算从卡莲安娜那里强夺吗?顺带打‘白’的脸?先警告你,我不接受怂恿,我不可不想招惹卡莲安娜。” “说什么傻话?”眼睛轻男斜了一眼老朋友想出的损招,“这件事我会和‘白’商量的,他又不迂腐,问题不大。” “不过……”——“嗯?” “我在卡莲安娜那里,发现了其他有趣的事情?”丢下勺子,基本解决了炒饭的眼镜青年望向老友的眼神,慢慢浮现一抹认真。 “……?”意识到老朋友将提到正经事,猫人也提起了几分精神。 “我发现了卡莲安娜收养的孤儿中,有人造人——第18型号可塑性人造人。” “…人造人?”闻言,猫人立时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为什么现在还有魔法师组织在制造人造人吗?你不是已经销毁了那份资料了吗?又为什么会让人造人沦落成为修道院收养的孤儿?” 闻言,眼镜青年也是皱起眉宇,凌乱的长发遮掩了友人看向他的视线,说道:“我销毁的,只是我能找到的,当年这项禁忌魔法技术被泄露之后,多少有一些魔法师或者魔法家族暗中抄录了。这根本无法根除。” “难道是早年生产的人造人?”猫人还是存着几分侥幸。 “不是,从年龄上判断,那个人造人男孩,是近几年生产的,而且还是失败作,是第18号可塑性人造人的高仿品,由于制造者经验不足,导致人造人因灵魂与身体不够同步而天生反应迟钝,且寿命短。我想,这也是被遗弃的原因。” “库洛洛斯”这般回答着老朋友的疑问。 “……” 猫人沉默了片刻,又是问道:“所以你打算销毁?” “……我不是没有人性的家伙,我的态度和‘白’一样,人造人一样是生命,他们有权利活下去。我之所以销毁制造人造人的魔法资料,只是为了不在出现这种悲剧性的人工生命体,而不是要毁灭他们生存的权利。” “……再说,那个孩子是失败作,生命已经不长了”可话虽如此,“库洛洛斯”却蓦然紧皱眉宇。他想起了那张预知未来的魔法卡牌… 【无心的鹰犬】,那个人造人男孩,真的有这样的未来吗? “…人造人终究是悲剧性的生物。没有完整的灵魂,也没有完整的人体机能…被制造出来只是为了满足部分魔法疯子的求知欲……” 男人似乎对人造人十分惋惜,如是叹息道:“我现在反而更在乎能否找到那个孩子的制造者,也许能摸到大鱼。” “嚯…这方面我倒是愿意帮忙。”话到此处,猫人也知晓了今夜的叙旧已经到此一落了。于是,起身收拾了餐具,转身向厨房行去,“再会了。” “啊,找到了会通知你的,再会了。”眼镜男淡淡一笑,在桌上放下一根洁白的羽毛,旋即立时凭空消失… 是的,凭空消失在了这家小餐厅之中。消失的突然,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那些佣兵们还在吃吃喝喝,而冒险者们也仍在抱怨佣兵的吵闹。 猫餐厅,一如既往。 第一章,梦想 第一章,梦想 神秘的魔法师造访修道院之后,修道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生活,没有再发生任何异状。 塞勒斯坐在修道院内的某处石阶上,默默的眺望着天空,表情呆滞。 他还记得数日之前之时,那张好似预知未来一般的魔法卡牌中,所浮现的画面…… 以及,那个自称魔法师的男人,在见到在自己手中新浮现出图案的卡牌后,便脸色一变。可惜塞勒斯没有听清男人最后的言语,自然也不知他惊讶些什么。 不过仔细想想,后来男人的惊讶很快就平复了,想来在自己身上的特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外。 嚯……原本还以为自己也有什么特别的天赋呢。 如果说塞勒斯没有一点遗憾那倒是假的。不过,果然想想也对啊,那一定是什么戏法吧? 毕竟,原本卡牌在达芙妮手中时,浮现出的人物像,至少与达芙妮很相似。但自己握在手中时,浮现出的人物,压根与自己找不到共通点。 回想起卡牌中那位异样的银发“美人”,塞勒斯下意识的揪了揪自己灰白的发丝,心中像是更加确定一般自语着:“果然,是唬人戏法吧。” 虽然见识到了那位名为“库洛洛斯”的邋遢男人的神奇魔法,但还是不太相信他能够预言未来。 “小塞勒斯?”忽的,身后传来一声女孩呼唤。 “…………”像是这声呼唤姗姗来迟一般,过了片刻,灰发的小男孩这才呆呆的回过神来,“……啊?” 回首一看,是达芙妮。 “…达芙妮…姐姐…” 今天达芙妮的神情有几分不开心。 其实,主要是那位称呼女孩为天才的眼镜男,最后竟然只是留下了那张魔法卡片,便匆忙离去。随后,他们听到了卡莲安娜修女气急败坏的叫骂,似乎是发现了“库洛洛斯”用来戏弄他的手段。 随后老修女忙赶来询问三个孩子,牙原本不愿多说,但不成想乖乖女达芙妮还是一五一十全说了。 果不其然的是,达芙妮的魔法卡片自然而然的被没收了。 小女孩刚刚得到了一个梦幻,却又被老修女立时“剥夺”,自然会有些心情不佳。若是寻常的女孩,这样的不满一个晚上也就没了,但达芙妮却表现的有些多愁善感。 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女孩原本以为更加靠近鹰眼少年了,但… “小塞勒斯在干什么?”——“……发…发呆。” 闻言,达芙妮忍俊不禁,原本的郁闷也被冲散了几分。只有塞勒斯说自己在发呆,是不可能含有他意的。 “…为什么…不去找…牙…哥哥…” “欸?!” 女孩的小脸登时通红,似乎一时间没明白塞勒斯为何这般说,难不成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破了吗? 女孩正觉得害羞,却又看到了男孩呆滞的神情,原本的慌张逐渐淡去:塞勒斯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牙、牙…他出去了。” 闻言,塞勒斯愣了许久,最终十分肯定的说道:“牙哥哥…一定去打架了。” 这都不用猜了。 平日里,牙虽然是修道院孤儿院里的刺头,但其实多数时候还是很规矩的,毕竟是军人家庭出身。但是,每逢他出门,必然带着小伤回来,不时还有附近的居民领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孩子,前来修道院讨说法。 听罢,达芙妮只能回以苦笑。 但提高了这位鹰眼少年,达芙妮原本被冲散的阴郁,却是又浮上心头。女孩愈发闷闷不乐。 塞勒斯见状,心头暗讨自己真是嘴欠。但苦于自己的蠢笨,张了张嘴,却半天发不出声响,只因大脑卡壳,不知如何言语。 但是,好似自言自语般,达芙妮蓦然问道:“呐,小塞勒斯想好未来了吗?” 不知为何,女孩的声音很小声,而且目光根本没有投注到男孩身上。一度让塞勒斯以为她只是在自言自语。 “……啊?” 愣了许久,塞勒斯这才反应过来。 塞勒斯并不是一个普通男孩,看起来笨拙的样子,隐藏着某个支离破碎的灵魂。而这个灵魂,却不似外表那般,是一个喜欢幻想未来的孩子。 不,这不是借口,我…… 塞勒斯很想说出某个能让自己追逐的目标,但,脑海中又是莫名闪过一丝记忆的画面: ——喂,伙计,上回说过的梦想,你想过了吗? ——呃…我…我没怎么想过…… ——喂喂,你这样得过且过的真让人担心啊,要不你跟着我去开工作室,办画展?怎么样,‘……’? 记忆的最后,是某个本应属于自己的名字,但,无论如何也记不起这个名字,到底是什么。 然而,记忆就此一断,因为达芙妮又是说道:“塞勒斯,你知道吗?我突然之间不想在修道院里了。” “……欸?”这回是塞勒斯一阵茫然。 女孩一直以来的梦想,不就是能成为卡莲安娜那样的修女吗? 亦如自语般,达芙妮说道:“虽然,我一直以为自己很想成为修女的,但是…但是那天,那个魔法师说,我或许是……” 魔法的天才。 女孩的话语,最终在未尽之时停顿。因为她忽然觉得有些羞耻,明明自己是受“神”的庇护才能成长至今,明明自己也曾许下成为修女,侍奉神明的愿望。 但,仅仅因为一个陌生人的吹捧,便让自己所为的梦想抛诸脑后。 女孩不希望自己是这样的人,可心中却好似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呼喊着:你要成为魔法师,为的,是更加接近他…… “…那达芙妮姐姐就成为魔法师吧。”忽的,塞勒斯这般说道。 语句之连贯,连常年与他一起成长的达芙妮也不由一愣。 “我相信,神明也会衷心祝愿一个找到自己真正梦想的人。”塞勒斯原本呆滞的表情,渐渐淡去,随之而来的是一份浅浅的温柔笑意。 “……?”几乎是一瞬间,达芙妮竟觉得眼前这位总要受自己照顾的小弟弟,此刻却像一个可靠的兄长一般。 不过,这份感觉或许只是一时的错觉——下一刻,塞勒斯神情重新恢复了呆滞。 因为男孩忽然意识到,这句话,到底是在安慰达芙妮,还是在劝告自己?又觉得这样类似的言语自己从不是第一次说出口。 ……………………………… 修道院外的街道上,一行锦衣的年轻人,穿行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显得与周遭朴素的平民们格格不入。 是了,格格不入。 周围的平民们不知觉的为他们让出了一道空间——或许,他们是贵族吧? 他们虽是多是一群十七八岁的少年,但首位的一位贵公子身边,却还有一个小男孩。 这位衣着银华的贵公子,有着一头罕见的黑发,但一双蔚蓝的眼镜却十分有神,是一个十分有英气的少年。唯一的遗憾,便是他面色略显惨白,似乎身体较为瘦弱。 而小男孩同样亦是黑发蓝眸,但相比于贵公子的些许病态,他倒是显得活力四射。 男孩拉着贵公子的手,指着街巷某处制作小吃的摊贩,兴奋的嚷嚷着:“兄长,我、我想吃那个!” 第二章,意外的相遇(上) 第二章,意外的相遇(上)——微服 这位衣着银华的贵公子,有着一头罕见的黑发,但一双蔚蓝的眼镜却十分有神,是一个十分有英气的少年。唯一的遗憾,便是他面色略显惨白,似乎身体较为羸弱。 而小男孩同样亦是黑发蓝眸,甚是漂亮,唔,除了漂亮也确实不知该用和词汇来形容。但相比于贵公子的些许病态,他倒是显得活力四射,好奇的注视着周遭的一切。 男孩拉着贵公子的手,指着街巷某处制作小吃的摊贩,兴奋的嚷嚷着:“兄长,我、我想吃那个!” “呵…” 贵公子显然是一个宠溺自家弟弟的人,他摸着男孩的头轻轻一笑,于是向一旁的另一位少年使了使眼神。 那少年见状立时点头示意,并向那摊贩行去。但这位少年同样是一袭锦衣,举手投足亦是颇显贵气,俨然绝非平民。但却情愿似佣人般为为首的贵公子干这些琐事。 但贵公子身边另一位栗发青年却是当即劝道:“主……不,是公子爷,怎能让二公子吃庶民的粗食?” 栗发青年生的颇为魁梧,腰佩利剑,似乎是军人世家的公子。 闻言,贵公子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呵呵…庶民之食未必难以下咽,既然是小弟喜欢,那便好。” “公子爷说的是,巴隆行事太规矩,明明那些贵族礼仪里定下的菜肴甚是难吃,他一样能下咽。相比冷冰冰,且还要按规矩吃的贵族食品,在下就很喜欢庶民的食物,吃起来无所顾忌,有人情味的多。” 出言调侃的,是一位留着金色长发的少年,他柔美的轻笑着,面容十分俊俏,倒有几分女相。但可惜却是一位十足的爷们。 “甚是,巴隆阁下是古板的武将出身,这才吃得惯。”余下的几位贵胄少年皆是起哄,开起了玩笑。 “说甚胡话,这可是帝国先祖们为了饮食健康而定的食谱!”名为巴隆的青年如是义正言辞的反驳道。 但这好似坐实了他的古板般,引得其他同伴哈哈大笑。 听见这些年轻人的言语笑声,周围的平民们愈发在这本不算宽阔的街道,本能的尽量让出了空间。虽然他们是生活在底层的小老百姓,但毕竟身处帝都,大体也了解上流社会说话时惯用的一些遣词用句。俨然,这几个年轻人的说话口吻、用词,正是纯正的贵族腔。 说话间,那位先前前去购买的贵族少年也回到了同伴中,十分谦卑的向那位华服男孩递上了油纸包好的街边小吃:“二公子。” “谢谢你。”小男孩从这位少年手中拿到了食品,很是没规矩的扒开了油纸,好一阵狼吞虎咽,吃的满嘴是油。 见状,一众年轻人皆是不禁一笑。即便是古板的巴隆,也没有去劝阻这位“二公子”的失态,或许,他们都觉得这个年纪的男孩,就该如此随性。 “啊!兄长,我还要吃那个!”还没等咽下嘴里的东西,男孩又被另一处商贩吸引了,忙不迭的向那边行去。 “呵呵…难得小弟今天如此尽兴,想是在‘家’憋坏了。我们前去目的地之前,便由着他玩一玩罢。”贵公子如是对一旁的同伴说道。 “是。” 但不成想,他们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受他们宠溺的小男孩却是“哎哟”一声,摔了一跤。 众年轻人闻声望去,不由面色一变。 “大胆!”只听巴隆怒喝一声,似一头猛虎般扑去! 周遭的市民们见状亦是一阵惊呼。 原来,致使小男孩摔倒的是一位同样有着一头罕见黑发,但一袭衣着颇显寻常的小少年,似乎只是一介平民。 但是,面对赫然扑来的巴隆,这个小少年却是瞪起双眼,毫不畏惧的直视向这个魁梧的青年,几乎是同一瞬间,小少年便拉起了架势。 鹰一样的眼睛?! 几乎是本能的一惊,那双特别的眼睛让巴隆一阵错愕。但虽有些惊讶于人类也能有这样一双眼睛,可终究冒犯了“二公子”,那就逃不过惩戒。 “巴隆哥哥!住手!”忽然,在巴隆的重拳即将打出的那一刻,小男孩急忙劝阻。 “呃?是!”虽然惊讶,但巴隆还是果断的收手。 “哼…”而对面,那位鹰眼少年却是冷哼一声。 “巴隆哥哥,刚刚是我太冒失了,撞到了这位小哥哥才摔倒的。”小男孩看到栗发青年收手之后,赶忙解释道。 说着,又对鹰眼少年说道:“对不起,是我太冒失了。” 华服的男孩虽然看似受尽宠溺而显得有些没规矩,但却十分明事理,也很有礼貌,让人无可挑剔。 “……没事。”对方沉默了小片刻,也转身离开。倒显得颇为不近人情,也对这些人身着的贵族华服并不感冒。 但是,只听身后又传来一阵话语:“传闻大祭司认定的‘天选之人’,便有一双如鹰般的眼睛,你是叫牙·克罗索斯对吗?” 说话的,正是那位银华服饰的黑发贵公子。说罢,也引得街巷围观的平民们惊呼连连。原来,这个老是在附近和一群熊孩子打架的小少年,就是传闻中的“神选之人”,未免有些违和啊。 他就是“神选之人”?几位贵族少年亦是哑然。 “……”牙沉默以对,回首斜视着这群陌生人。 那份神态,虽然并没有什么敌意,但也全然看不出平民对贵族应有敬意。 一时间,贵公子身边的几位贵族少年对牙的印象,多少都有些不悦:因为得到了大祭司的赏识,就目中无人了吗? 而贵公子却没有在意,反而是再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位鹰眼少年。浑身上下衣着有些凌乱,拳头有些淤青,显然是刚刚打过架。可是,贵公子也很了解那位名作巴隆的青年,那家伙一旦认真起来,其气势便能吓哭寻常的少年,更何况的真的交手。可是,这位鹰眼少年却是浑然不惧! 虽然贵公子不相信鹰眼少年能有与巴隆对抗的能力,但这份胆识,倒是显得大祭司眼光不错。 “你之前打过架?”贵公子又是这般问道。 但回答他的,依旧是鹰眼少年的沉默:“……” “大胆,公子爷在问你话。”巴隆如是喝道。但他的呵斥也没有得到那位少年的回应。 但见,贵公子一摆手,示意巴隆不要再多话,这位魁梧的青年无奈带着那位小男孩回到了同伴身边。 “侍奉神的孩子,如此毛躁可不好。” “……我是军人的孩子,没心情侍奉神明,我迟早要参军。” 然而,沉默许久的鹰眼少年,竟是这般回答。令一众年轻人皆是诧异,尤其是那位先前面露不善的栗发青年,巴隆。 “哼,虽是无礼之徒,却是块好材料。”显然,同样是军人家庭出身的巴隆,对这一句话很有好感。 “哦?”显然,这一番话反倒是让这群贵族少年们颇感兴趣,对鹰眼少年的印象,也有所改变。 “呵呵,原来如此,那你的住处,便是在附近的修道院,对吗?”贵公子淡淡一笑,如是问道。 “……”被这般询问的鹰眼少年皱起了眉宇,“那又如何?” “我们本欲拜访附近的修道院,若是你不介意,能否带路?” 听着这些人言语间无意透露而出的上流社会的遣词用字,鹰眼少年已然知晓他们确实是正儿八经的贵族少爷,想来大体和那些前来祈福的贵妇人一样吧?施舍同情心? 不过,这些倒不是鹰眼少年会在乎的事情。 “…随意。”说罢,便径直而去。 “走,跟着这孩子。”贵公子仍旧是淡淡一笑,这般对同伴们说道。 恰在这时,那位年幼的男孩拉着兄长的手,问道:“兄长,他就是大祭司哥哥说的‘天选之人’吗?” 闻言,贵公子哑然一笑,只是摸了摸幼弟的头,说道:“我想应该是了。” 一行贵族年轻人们,皆是远远的跟随着这位偶遇的鹰眼少年,并悄声议论着。 “这孩子就是大祭司看中的神选之人?可是,似乎也只有那双眼睛引人注意啊。”贵族青年中有人如此说道。 对此,为首的那位黑发贵公子只是淡淡一笑:“呵呵,这种神学的东西,自然有他们的说辞,不过,至少这个少年的确实不错。”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去修道院?公子爷,我等此行的目的,不正是见一见这位神选之子吗?”先前调侃巴隆的那位金发美少年,如是问道。 “呵呵…”贵公子没有直接回答同伴,只是又摸了摸幼弟的头,而对方则回以懵懂茫然的表情。 于是,黑发贵公子这才淡淡的说道:“小弟许久没这般开心过,权当是陪他玩一玩吧。况且,我也是难得清闲。” 很是随性的理由,但左右一众年轻贵族们却并无丝毫不满,皆是应诺。 至于鹰眼少年,不时回头瞥一眼这一行贵胄子弟,也渐渐发觉那位黑发的贵公子与他身边的男孩,应该是这一伙贵族少年的首领。 但是,同样身为帝都贵族,哪一个不是侯门望族?他们的子弟又哪一个不是傲比天高?何至于对同样身为贵族的黑发贵公子如此谦卑? 不过,牙没有细想太多。他素来对所谓的上流社会,没有太大的兴趣。 但行了许久,一前一后的一众人也行至修道院的门口。鹰眼少年也没有再理会这群贵族年轻人,自顾自的走进了修道院中。 贵族少年们亦是紧随其后,但正踏入修道院的门口,便听到了某位老修女大嗓门的责骂:“牙,你怎么又在外边逞凶?!说过多少次了,你可是侍奉神明的孩子啊!” “…好啰嗦…”——“臭小子,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旋即,贵族年轻人们一转头便看见那位鹰眼少年正被一位气呼呼的中年老修女揪着耳朵。而修女的身边正好有一位小少女,与另一位年幼的男孩。这两个孩子中的少女,见到老修女责骂鹰眼少年,倒显得有几分不安与焦急。 而鹰眼少年则是一脸的不耐烦与不服气,却又看上去无可奈何,哪里还有之前面对巴隆时的从容不迫。 这一前一后的反差,却是令一众贵族年轻人哑然一笑。 “哦?居然是卡莲安娜修女?”贵族中,有一个红发的少年人却是认出了这位揪着“神选之子”耳朵的老修女。 看起来,这位老修女在贵族中也颇有名气。在场几位贵族子弟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卡莲安娜修女是在这座修道院的吗?” 似乎老修女给这些年轻贵族留下不小的阴影。 “呵呵,那顺便与卡莉安娜阁下叙叙旧罢。”似乎明白同伴们为何露出窘态,贵公子倒似调侃般说道。 但相比于几位年轻贵族更在意的老修女,贵公子身边那位小男孩却注意到了修女身边那两位孩子——不,准确的说,是注意到那个一脸呆愣木讷、一头乱糟糟灰发的同龄男孩。 因为,那个陌生男孩呆滞的目光正盯着华服男孩手中余温尚存的风味小吃,还留了口水也不自知。 第三章,意外的相遇(下) 第三章,意外的相遇(下)结识 倔强的鹰眼少年,以及揪着他耳朵训斥的老修女。 这熟悉的一幕,塞勒斯几乎每天都会遇上。往常的话,顶多就是在修女们劝说下、孩子们的围观下结束。 但是,今天的状况却有些不同: “卡莲安娜阁下。”一声呼唤,自修道院的正门处传来。塞勒斯闻言一愣,旋即转首望去。 唔,是一行八位华服锦衣的年轻人——是贵族?! “…多年不见。” 话音的主人,是一位白肤的黑发贵公子,毫无疑问是一个美男子,但在一众贵族青年中,无论是着装还是神态,都不似他的同伴那般一副发自骨子里的傲然。 亲和,恬淡…… 但是,塞勒斯却莫名感觉,这个贵公子是这一行人的领头人。 这种想法其实没有什么头绪,塞勒斯只当做自己胡思乱想。 然而,注意到这一行贵族子弟的卡莉安娜先是疑惑,目光一扫,忽觉得这一行年轻贵胄中,有几位少年颇为脸熟。蓦然想起这些面孔的名字。 “巴隆,艾坎迪亚,费里……嗯?” 原本被老修女回想起名字,并一一点名的几位年轻贵族皆是面露苦笑,好不尴尬。然而,当老修女的目光聚焦到那位黑发的贵公子时,却是面色一惊,失声而语:“陛……” 恰在此时,贵公子浅笑将手指放在唇边,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修女本该吐出的字眼因此中断。 陛? 塞勒斯一阵茫然,是对方的名字中带有类似的发音吗? “……阁下、不,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感到费解的不单单是塞勒斯,一旁的达芙妮,乃至牙,皆是一阵茫然。 这三个孩子何时见到过这位老修女慌张失态?即便是当日大祭司驾临,她也不曾如此错愕,以至于有些语无伦次。 甚至于,连揪着鹰眼少年耳朵不放的手,也下意识的松开了,赶忙行礼。 或许是状况来的有些突然,修女颇有些措手不及,自己行了礼却忘了身边三个孩子,当即示意他们快快见礼。 “……?”牙是一个早慧的小少年,修女的一系列反常令他意识到,这位贵公子的身份绝不一般,于是,迟疑了片刻便要行礼。 “无需多礼。” 但贵公子却抬手劝阻了三个孩子。 也恰在此时,塞勒斯忽然注意到,那群贵族青年之中,居然有一位于自己年岁相仿的孩童——与那位贵公子一样,黑发蓝瞳,十分清秀可人的小男孩,容貌上与那位贵公子也有几分相似,唔?是兄弟吗? Emmm……确实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孩,虽然用“漂亮”一词来形容有些不太妥当。 不经意间,塞勒斯的看到了对方也注意到了自己,投来好奇的目光。一时间,四目相对,呆滞的男孩只觉得一阵茫然。 但很快,对方像似发现了什么,瞄下了他手中捧着的某物,旋即带着释然的笑意走上前来,将手中之物递了过来,十分灿烂的笑着:“很好吃的,我请你吃。” “……欸?” 见状,塞勒斯呆在原地,一时间不明所以。于是下意识望向这位华服男孩的手捧之物——散发着香味的食物,貌似是用某种米与鸡肉所制作的。 “……??”塞勒斯愈发困惑,全然不明这是什么展开。但也正是瞬间,他突然感觉嘴角至下巴处有些发痒。 伸手一擦,果不其然,他流了哈喇子却浑然不自知。 看着对方的笑容,塞勒斯莫名感到慌张:该怎么答复?我并不是想吃啊…虽然看起来挺美味的。 或许是他的表现太过呆愣,华服的小男孩明亮的蓝色眼眸也浮现茫然。似乎是疑惑自己会错了意。 “塞勒斯!快快谢过。”出声提醒的是有些显得有些尴尬的卡莲安娜修女,不免解释道:“还请原谅,这孩子比较愚钝…” 小女孩达芙妮只是有些慌张无措的望着自己的“弟弟”。虽然年少,但她也隐约明白了对方是身份高贵之人,对塞勒斯随时可能因为天生的迟钝而导致的无意中的冒犯,充满了忧心。 “呵呵…”一众贵族年轻人见到两个孩子这般模样,皆是哑然而笑。 唯有那位名作巴隆的魁梧青年表现有些不太自然:“小…让二公子,与庶民之子接触好吗?” 这般言语的时候,他不免有些心虚的瞥了一眼卡莲安娜。 这倒不是巴隆瞧不上庶民之子。作为军武世家,虽为贵族,且行事古板老套,但却绝非藐视百姓之辈。只是他明白这位单纯的黑发男孩的身份何等不寻常,是故才有所迟疑。 “无妨,接触民间,对于小公子而言,也是重要的课程。”那位金色长发的青年这般劝道。 这边悄声说罢。却见另一边,塞勒斯像是用尽了一声的智慧,想明白了华服男孩的善意,于是犹犹豫豫的伸出了小手。 当然,这位灰发的男孩的内心并没有外表所表现的那般蠢笨,他也与牙一样,从卡莲安娜修女的反常举动中,发觉了来者绝非寻常贵族。 可是…可是… “…真…好吃…”犹豫与慌张,在美味在味蕾绽放瞬间被立时抛诸脑后。 这般美味吗?不,很寻常的食物,但对于从未品尝过修道院修女们烹调的朴素食品的塞勒斯而言,确实是异常的惊艳。 “是吧!我也这么认为!”闻言,有着蓝色眼眸的男孩露出了温柔而灿烂的笑容。 是了,天真无邪的灿烂笑容。 “…………” 蓦然,塞勒斯感到几分害羞,好像他在这一方世界记事以来,还从未见过有同龄孩子会在陌生人面前有如此纯真无邪的笑颜,就像是根本毫无防备一般。 这就是从小生活在温室中的贵族孩子吗? 自幼成长在修道院中的他,也见过许多孤儿被修女们收养,这些孩子初来之时,对任何人都充满了敌意与忌惮。 因为流浪街头、混迹社会底层的童年经历,连孩子的童心也一样会磨平。所以,塞勒斯从未见过同龄孩子,能与眼前这位蓝眼少年一样,拥有令人感到纯真无邪的笑容。 几个孩子的事情暂且不提,却说那边卡莲安娜行礼之后,便立时被那位黑发的贵公子示意起身。 “…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老修女的诧异还未淡去,不免略带不安的问道。 “不过是闲来无事而已。”贵公子没有将目的告知老修女。但虽然身份悬殊,但他似乎颇为尊敬这位女性圣职者,带着淡淡的笑意答道,“小弟在‘家’里觉得烦闷,我也许久未曾有闲暇,所以便出门随意走动。只是不成想,卡莲安娜阁下居然也会在此,如今恰好叙叙旧罢。” “…”闻言,老修女虽然依旧有些忧心,但也不在多言。只是转而向那贵公子身后的一众贵族年轻人责怪道:“你们怎么…怎么能…” 但责怪的话语又不好当着贵公子的面道出口中,欲言又止一番后,就此便罢了。 一行贵族年轻人皆是在苦笑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哎,既然如此,您是否要去修道院中稍憩一会儿?” “好。” 贵公子依旧是淡淡的浅笑,随后又对幼弟呼唤道:“亚修。” 亚修? “兄长?” 此时的蓝眼的男孩,正拉着那位显得有些呆滞的灰发男孩的小手,分享着那一份街头小食,好似已然成为了好友。 见状,贵公子只是稍稍一愣,旋即又浅笑着嘱咐道:“亚修,你和新朋友好好相处一会儿,我们稍后便要回‘家’了。” “嗯!兄长!” 得到幼弟的回应后,他又转而对同伴们说道:“巴隆,艾坎迪亚,亚修就托你们照顾了。” “是。”应诺的是那位栗发的魁梧男人,以及金色长发的美男子。 旋即,贵公子携余下的贵族青年们,跟随着卡莲安娜修女往修道院的礼堂行去。 “……”眼见这一幕,牙只是皱了皱眉宇,但并未去深究,于是转身便往修道院的内宅行去。 他对这些贵族没有多大的兴趣。 “…牙…欸?” 达芙妮发觉鹰眼少年离开之时,已然看不见他的踪影了。不免将目光投向了伫立在不远处的两位贵族青年,当即感到一阵局促。 又禁望向了此刻一同分享着街头美味两个男孩,一时间愈发感到手足无措。 贵族男孩? “呐!我叫亚修,你叫什么名字?”——“……塞、塞勒斯。”——“塞勒斯吗?很好听的名字!”——“…谢、谢谢。” 第四章,笑颜 第四章,笑颜 “不曾想,您居然会光临这一处偏僻的修道院……” 礼堂之内。卡莲安娜用标准的上流社会的语调与用词,恭敬的下跪行礼。 这是必须的礼仪,因为这同样是一种面对象征至高无上意志的仪式。这不是源于信仰,而是源于对权威的敬畏。 而老修女叩拜的,正是先前那位一袭锦衣的黑发贵公子。 周围一众年轻贵族亦是谦卑的低头示意。 “……修女卡莉安娜有失远迎,还望陛下赎罪。” “陛下”——一个有着特殊含义的名称。 至高无上,唯我独尊,这片国度上也唯有一个人有资格被如此称呼。 ……当今帝国皇帝。 此时的黑发贵公子负手背对着老修女,坦然接受着她的叩拜。这并非他目中无数人,而是因为此乃不可违背的尊卑秩序,作为这个秩序顶点的存在,他便是这个秩序的维护者。 “卡莲安娜阁下,免礼。” 黑发贵公子……不,应该说皇帝陛下,如是说道。 不错,正因为他是帝国之主,是故才能让那群心高气傲的年轻贵族们在他面前,亦恭敬谦卑。 亚述·卓耿·阿雷瓦西。 传闻中十四岁继位,面对先代暴君突然暴毙后留下了一摊混乱不堪、内忧外患的国势朝局,在数年之间以铁血手段血洗守旧贵族,稳定帝国内部;大胆推行边境大公制度,下放部分兵权,进而镇压数股起义军与抵御北方异族入侵。 他,正是为陷入衰亡边缘的帝国换回一丝曙光的明主。 在从皇帝看似年少羸弱的外表,以及温和的气质上看,相信任何人都全然想不到,他竟会是一样手段如钢铁般冰冷恐怖的铁血帝王。 “阁下也曾是叱咤风云之人,竟愿屈居于帝都一隅,这一点更教人诧异。”皇帝如是笑道。 “陛下见笑了,在这里……能过的安心一点而已。” 免礼之后,修女缓缓起身,慢慢收敛了最初的惊慌,只是仍带着几分忧虑,“…只是,您出现民间终究不妥。” 何止不妥,帝国皇帝,万金之躯,若是在民间有任何闪失那该如何是好? 说到这番,免不得又瞪了一眼那些贵族年轻,似乎在责怪他们竟未曾劝谏君上。 或许换做其他年轻贵族,卡莉安娜压根不会多想,但偏偏这位又是一国之主,实在要紧的很。 见状,年轻人们皆是苦笑连连,不敢应答。这番状况自然被年轻的皇帝看在眼里,只是淡淡一笑,未曾言语。 只听老修女又是恭敬的问道:“陛下,您此次微服是为了…?” 话音就此一顿,因为即便是卡莉安娜亦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年轻人并不是自己可以随意质疑的存在。 但显然皇帝并未不满,只是笑答道:“只不过是难得闲暇而已,亚修又在皇宫中太寂寞了,于是便答应他出宫游玩。” 虽是这般回答,但隐去了真正的目的,便是见识见识那位传说中的“神选之子”,至于来到这间修道院,也不过是抱着几分娱乐与观察的心态而已。 随口而来理由很随意,但卡莲安娜并没有质疑。 “那陛下…您何时回宫?” 最忧心的便是这个。作为支撑这个衰弱帝国的命脉与核心,如此随性的和几位年轻人闲逛,即便是在帝都也都会让任何人感到荒诞。 “………”年轻的皇帝只是一笑,不曾回答。旋即透过礼堂的玻璃窗,望向了在窗外与某个木讷男孩一同谈天说地的幼弟,亚修。 望着幼弟一扫在宫廷中的寂寞,皇帝不由说道:“再等等吧,亚修难得这么高兴。” ………………………………………… “欸?塞勒斯没有姓氏吗?”亚修与灰发的男孩一同坐在石阶上,双手托着脸颊,一脸的不解。 “…修道院里…孤儿…都没有…姓氏。” 塞勒斯这般回答着。他的目光紧盯着亚修塞给他的街头小吃,米与肉的结合物,也不知到是用了什么制作手法,总之虽然外观不堪,但意外的美味。 “…是嘛?我还以为大家都有不同的姓氏呢。” 可虽说是呆呆的盯着食物,但内心却也有几分感触。 亚修这个孩子,显然是从小生活在贵族娇生惯养的环境中,天真的同时亦毫无城府,根本不理解这番话对修道院孤儿到底有何种伤害。 正因为战乱,以至于让很多孤儿,连自己本该拥有的姓氏也不知晓。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好在塞勒斯对这方面并没有心理障碍,周围也恰好没有其他修道院收养的孩子。 “…………” 但是说到姓氏……名字…… 灰发男孩的思绪一时间有些飘了,神态愈发呆滞 “……嗯?”然而,塞勒斯忽然觉察到一道目光。微微转头,双目立时对上那双意料之中的蓝色眼眸。 蓝宝石一般的明亮眼眸,就算是在人类之中也属于几位罕见的吧。隐约间,男孩想起了一些往日无意中记下的琐事——据说,帝国中有个很显贵的人群,他们都有一双像这般的明眸蓝眼。 不过胡思乱想的思绪很快又被打断,只见那个名为亚修的男孩盯着塞勒斯的脸看了许久,似乎若有所思。 “……怎…么了?” “感觉塞勒斯总是呆呆的吗?”亚修这般问道。女孩般漂亮的小脸蛋透着几分困惑。 周围也偶尔会传来修道院其他孩子们的玩闹声,但似乎与这处石阶相隔挺遥远的。而那些孩子们,也都是这般认为的。 “…嗯,很多人…都这么说…”塞勒斯呆愣愣的答道。仿佛,不是在说自己,而是在谈及另一个陌生人。 “但我不这么认为哦。”然而,名为亚修的男孩这般说道。 欸? “塞勒斯的表情虽然看起来呆呆的,但是眼神很特别。”亚修说到这里,却是展颜而笑,“我知道那种眼神,那种是在思考的眼神,我经常看到兄长露出那种眼神呢。” 笑的如初见时那边灿烂,纯真。显然,他很崇拜自己的兄长,以至于提到他便能露出如此笑容。 “……?!”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塞勒斯确实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眼前这个纯真无邪的贵族男孩,并没有外表所表现的那般稚嫩。 但是,这种感觉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因为,从对方无邪的眼神中,看不到任何的超过这一个年龄段孩童的敏锐。 这么说,仅仅只是一个孩子的直觉吗? “……谢…谢。” 其实塞勒斯也不知为何要道谢,但总觉得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自己,应该道谢。毕竟就连从小一并成长的达芙妮,也都是认为他确实呆笨。 其实最初塞勒斯对这位自来熟的男孩并不感冒,但却意外的谈得来。 相比于达芙妮虽亲密却不相知,又或者鹰眼少年刻意营造的淡淡疏远,塞勒斯只觉得与这位名为亚修的男孩相处,可以不用顾忌太多。 …………嗯? 说起达芙妮…自己这位并非血亲的“姐姐”,此刻到了何处? 像是后知后觉般,塞勒斯忽然意识到,从刚才开始,那位栗发的小姑娘居然不在自己的身边,莫非是寻找自己的“心上人”而抛下自己了吗? 说到底,自己给人蠢笨印象的原因,正是因为这迟钝的反应。 想到这里,塞勒斯不由偷偷瞄了一眼伫立在不远处,遥遥护卫着男孩的两位贵族年轻人。显然,他们虽为贵族,却也仅仅充当亚修的护卫随从…这,到底是何来头?超级大贵族? 但可惜,灰发男孩对这些并无概念。 不由问道:“亚修…为什么来…修道院…?” 黑发的俊秀男孩闻言,毫无防备的笑答:“因为兄长想要见识一下大祭司哥哥说的‘神选之人’。” 大祭司…哥哥?? 表情木讷呆滞的塞勒斯,内心一阵汗颜。 身为收养在修道院里的孤儿,塞勒斯对贵族尊贵与否没有概念,但对于大祭司是何地位却是大体知晓的。这么亲昵称呼大祭司,怕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哟? 不过,想要见识一下“神选之人”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回想起方才被卡莉安娜揪着耳朵的鹰眼少年,怕是这一行贵族青年没对“神选之人”有什么好印象。 但这边塞勒斯胡思乱想,另一边又提到兄长的亚修,却似开了话匣般,自顾自的说道:“兄长每天都很忙,今天能陪我出来玩,见识大祭司哥哥说的神选之人,我也很开心。” 其实,这是一句无关紧要的感概。但无意间透着几分隐藏在快乐之后的寂寞。 毫无疑问,这位贵族男孩有着一个宠溺他的兄长,以及众多随从,但他依旧很寂寞。 塞勒斯对这份寂寞不甚理解。就算是贵族的孩子,自然也会有贵族孩子们交际的圈子,以他这样大贵族的身份,为什么还会寂寞呢? 寂寞…… 隐约间,脑海中似乎又有记忆的碎片即将浮现,但又迟迟不曾出现,直至一声呼唤,打断了塞勒斯的思绪。 “亚修,该走了。” 思绪回归眼前,只见不远处,那位黑发的贵公子在一众年轻贵族的簇拥下,带着浅浅的笑意,向着自己的幼弟招手。 “来了!兄长!” 亚修一脸欢快的起身,展开双手,很夸张的回应着呼唤,并没有常人想象中贵族子弟应有的气度与优雅。 随后,亚修转头对塞勒斯展颜笑道:“很高兴认识你,塞勒斯。” 笑的很纯粹,没有一丝的杂念,让人不由心生好感。 “…嗯,我、我也这么………”塞勒斯很平淡的应和着。 然而话音未落,黑发的小男孩便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向兄长奔去,甚至于没来得及等待迟钝的塞勒斯将话语吐尽。 对此,塞勒斯并不以为意。毕竟对方只是孩子,而且与自己也不属于“同一个世界”,今后的人生也不可能会再有交集。 “再见!塞勒斯!” 恰在这般想罢之际,却忽然听到不远处那个男孩传来一声道别。亚修挥着小手,依旧带着那纯真无邪的笑脸。 “……” 再见?还会有相见的一天?呵… 临了,灰发的男孩也只是木讷的坐在石阶上,呆愣愣的回以同样的挥手告别。 权当…是一次可有可无的偶遇吧。 第五章,叛军的怒焰(一) 第五章,起义的怒焰(一)——鹰犬 帕林斯独自在帝都的街头闲逛。 “哟,帕林斯,你小子还在闲逛啊~不找份工作可没法在帝都生存哦!”街边买菜的大叔打着招呼。 “帕林斯,记得今晚我的酒吧又要营业囖!”一位丰腴的女郎媚态十足的呼唤着。 “……”…… 诸如此类的招呼,一路上接连不断的上演。而帕林斯只是微笑着点头,仿佛 但并不是无所事事,相反,这就是他的工作。 轻松?或许是吧,但轻松之余,更多是则是危险。是了,稍有分神便可能身首异处的危险。 帕林斯寻了一家茶棚坐下,叫了一壶茶水,自顾自的品饮着,好不自在。 一边饮茶,一边凝望着帝都街头的繁华与安宁,虽是表明微笑以对,但内心却不禁唏嘘:不知危机,自以为安享太平……一群被皇帝愚弄的愚民。 心中虽是这般想,却不禁生出怜悯。 是了,曾几何时,帕林斯也曾是这群愚民的一员。日复一日的缴纳着日渐繁重的苛捐杂税,愚笨而天真,也着实没有资格嘲弄这些平头百姓。 忽然,他的身后传来一阵悄声的话语:“老伙计,多日不见,最近在做什么生意?” 闻言,下意识的答道:“救苦救难,糊口而已。” “……”相互沉默,随后,皆是哑然一笑但笑意中却带着几分不满。只见帕林斯一转头,映入眼眶的是一位面容坚毅的青年男人。 “老东西,没想到上次在‘邪心贵族’的清剿下,你还活着。” “是你啊,如果不是你的人手脚笨拙,老子也不会吃那么大的亏。” 语气,带着些许火药味。 再次重新介绍一次,他,帕林斯·修思科,四十五岁,帝国西北人氏,出身于平民。但此刻之所以身处帝都,是因为他乃是西北起义军安置在帝都的间谍人员。 是了,面对有着铁腕手段的亚述·卓耿·阿雷瓦西皇帝,以及战力惊人的边境大公军队,却依旧能够存活的起义军,如今只剩三家。这三股起义势力已然不再是镇压与否的关系,而是已经发展到会威胁到帝国存续的规模。 而帕林斯所效忠的,正是地处西北,占据北方边防重镇卡叠斯的起义军,仅存的三家起义军中唯一的温和派,三家中势力较弱的一方。但是,即便如此,正因为占据了防御工事完备的卡叠斯重镇,即便是精锐如帝国中央军与边境大公军队,数年来也不曾攻破。 “是你们卡叠斯家的太胆小了。” 回答的青年壮汉不屑的说道,“帝国图书馆的位置接近皇宫,如果成功在那里引爆魔法阵的话……”未完的话语,说到这里已经无需再言。 “…所以你们才是疯子!”帕林斯皱眉,低声呵斥道:“图书馆周围一样是居民区,你………” 闻言,中年壮汉愈发不屑,打断道:“图书馆地处皇城区,那里住的大都是大小贵族和狗官的家眷,波及到了那些人又如何?就算有一些平民百姓,为了推翻帝国,这点牺牲也理所当然。” 青年男人的语调,透着理所当然的意味。 两人的交谈并不算大声,相比于繁荣嘈杂的街道,就算他们的声音再大些,估计也不会有在意。况且,很多时候故作遮掩反而会引来注目,倒不如放开些,故作随意反而安稳的多。 牺牲的不是你,你当然张口就来…… 帕林斯没有直接回答,保持了沉默。毫无疑问,作为曾被剥削者,他也痛恨慢些傲慢的贵族,但,殃及无辜人却绝非他所愿。 “边境大公回都述职的时段已经近了,你们可别在发疯了。”现在的年轻人啊…… 只觉得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帕林斯已然没有了继续交涉的心思,不过,同样作为推翻这个昏庸王朝的“同志”,他还是出于善意提醒了一番。至少,不能被因为他们而引火上身。 “哼,不是正好……也让那些助纣为虐的恶棍知晓一下‘凡人’的怒火。” “边境大公中也有英雄人物…”帕林斯不自觉想要反驳。 纵然起义军目前最畏惧的敌人正是接连扑灭各地起义的“边境大公”。但即是敌人,可抛开立场,这些人何尝不是为了自身的意志而战,他们的功绩同样令起义军也为之叹服。 “南境大公、和道格拉斯元帅,大祭司阁下,都是人中豪杰…” “哼呵…那夜精灵女王格拉迪斯呢?她和那群该死的夜精灵大摇大摆的在东南国境劫掠;大魔导师库洛洛斯呢?为了他的魔法试验,多少百姓死于非命、无家可归?还有那个根本不管领民死活的半兽人剑圣?” 然而,青年男人带着恨意的低声嘶吼,却打断了帕林斯的话语。 “南境大公、北境元帅,大祭司……那又如何?他们服从这个腐朽的制度,那就是敌人。” “……”帕林斯不再言语。 眼前的年轻人已经疯狂了。 帕林斯知晓,几个月前中央军和南境大公会师,击溃了这个年轻人所在的那股起义军的主力,其众多同僚、战友命丧黄泉,自然会怨愤不已。 能策划之前那般疯狂的举动——试图炸毁帝都图书馆——已经足够证明他们此前的癫狂愤怒了。 某种意义上,帕林斯已经没办法再认同这些人是为人民而战的起义者了。如今这些人更像是嗜血的野兽…… 但是,思绪就此一断,帕林斯与青年男人齐齐眉头一皱,像是早有默契般,将话题转向了其他: “嚯?这么说你家的生意泡汤了?”——“是啊,是啊,这种破事就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了……” 说话间,这座茶棚边,路过了一位身着风衣的男子。这是一个特别的男人,看似寻常的外貌与衣着,但却散发着普通人所没有的戾气。 若是仔细观察,这些人的手掌老茧集中于虎口,毫无疑问,是一位经常使用武器之人。更为要命的,这个男人的眼神,简直锐利如剑,相信普通人与之对视都会心头一颤。 但这样的人在佣兵、冒险者,乃至在退役军人中也并非少数,能令两位起义军间谍也见之变色的原因,却在那个风衣男的手指上的一枚戒指——戒指上镌刻着一头栩栩如生的猎鹰。 邪心贵族…… 几乎是一瞬间,帕林斯这般判断到。 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起义军的间谍能够渗透到帝都,确实是有自己的手段。可这并非表示帝国便束手无策,相反,在这场谍报战争中,帝国所扮演的是狠辣的猎人,而起义军间谍则是瑟瑟发抖的猎物。 “邪心贵族”,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贵族,而是帝国饲养来撕咬这些叛逆份子的鹰犬,不分对错,不辩是非…… 难道是这次碰面被发现了?! 帕林斯脑门满是冷汗,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那位青年男人,只见他也是神色紧张,先前的张狂姿态此刻也全无了。 他很清楚,这个年轻男人胆敢作为间谍潜入帝都,便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帕林斯与年轻人所畏惧的并非死亡,而是……不幸落入“邪心贵族”的手中。 “……” 但似乎只是虚惊一场。 街头行人来来往往,交谈与呼喊不断,即便是这位令人畏惧的风衣男人也未曾发现茶棚中的异人,就这般,仿若无人的走过了茶棚。 “……??”两人对视一眼,稍有放松。 然则,很快帕林斯便重新恢复了先前那番紧张,不,是更为紧张畏惧,甚至不经意间脚开始发抖,却依旧冒着冷汗强作镇定的品饮着茶水。 为什么?因为,他愕然发现这街巷之中,那个特殊的戒指并不少见。 是了,对面酒肆里坐着一位嬉笑的少年,他指间也带着那特殊的戒指,但相隔距离稍远了些,看不清上面镌刻是猎鹰,还是其他…… 还有,正在街边买着零食的青年,他的位置稍微近一些,帕林斯发现其戒指镌刻的是一头恶狼 还有……诸如此类,二十余人混淆在这条街巷之中。他们有的嬉笑如普通人,有的温和似祭司,而有的如同战场归来的死神,或是格格不入,或是融入人群,但又同时散发着令帕林斯这样的间谍为之胆寒的气息…… 死? 帕林斯已然毛骨悚然,对坐的那位年轻间谍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但帕林斯四十多年的人生也并非白过,他按住了年轻男人的手,以眼神示意把紧张掩饰的好一些。 因为,帕林斯渐渐发觉了不对劲——不,准确的说,区区两个起义军间谍,没理由会被这么多“邪心贵族”围堵,因为他们没资格。 好比眼前这位年轻人所在的起义部队里的间谍,他们自认为疯狂的计划,还未实施便被邪心贵族们轻而易举的掐断了,随后邪心贵族对间谍的大清洗,几乎一扫帝都中的间谍势力。 他们俩能活着碰头,已经属于命大。 事实也确实如此,虽然这群隐匿在人海中的鹰犬人多势众,但却显然并非围剿而来,更像是……更像是…… 充当护卫。 唔,是了,充当某个重要人物的护卫,某个不能在民间透露身份的重要人物…… 帕林斯顿悟。 “邪心贵族”是皇帝的鹰犬,他们所护卫的只有…… 一切不言而喻。 帕林斯下意识的望向对坐的年轻“同志”,显然对方也绝非愚笨之人,已然得出了与帕林斯相同的判断。 倏然,熙熙攘攘的街头行人中,一行贵族衣着的年轻人,谈笑着从茶棚走过,而他们的身前,是一位有着鹰眼的少年。 然而,帕林斯的所有目光,却只集中到了年轻人中,那个黑发蓝眼的贵公子。 没错,帕林斯认识这位贵公子,其肖像在起义军谍报人员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他也不经意间看到了那位“同志”的嘴角,勾起一抹恐惧、疯狂并存的癫狂笑意… 霎时间,只觉得一阵不妙。 第六章,叛军的怒焰(二) 第六章,叛军的怒焰(二) 亚述呼唤来幼弟,牵起他的小手,问道:“新朋友如何?” 闻言,小跑着来到兄长身边的黑发男孩,不由回头望向了那位还呆呆坐在石阶上的另一位男孩,不由一笑:“嗯,塞勒斯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 “塞勒斯?有趣的名字。” “聪明?”兄弟二人身边的几位贵族青年皆是眉头一挑。 “那孩子看起来可不像是聪慧之人。”说话是那位魁梧青年,巴隆。 他先前一直作为亚修的护卫,遥遥看护着。与亚修接触的那个灰发的男孩,他也打量过。他实在无法在塞勒斯呆滞的面孔上找到任何与“聪明”沾边的痕迹。 说罢,引得其他同伴们皆是忍俊不禁。而小男孩亚修则是鼓起了脸蛋,似乎有些不满于这些贵族青年们对塞勒斯的轻蔑。 “塞勒斯真的很聪明的,他的眼睛和兄长很像!” 此话一出,一众贵族更是忍俊。 那个呆呆笨笨的孩子,如何会与皇帝陛下相似? “呵呵,是吗?”亚述并未附和周围年轻人们的玩笑,只是微微弯腰,摸着幼弟的头,说道:“亚修,你很喜欢那孩子吗?” “嗯。”男孩如是答道。单纯,只是对这位同龄人有好感。 “那你告诉他,你的名字了吗?” “我记得兄长的告诫,不能在民间提及真名。所以我没告诉塞勒斯。” 亚述听罢,微微一笑,很是宠溺的说道:“那就让这个孩子当你的伴读吧。” 黑发的男孩闻言颇为兴奋:“真的吗?” 皇帝只是笑着点头,旋即对那位金发女相的贵族青年说道:“艾坎迪亚,之后派人来此,接走那位名作塞勒斯的孩子——听说库拉索老大人的孩子夭折了,让他领养吧。” 随性的语调,却理所当然的决定着他人的命运。 “呃……是!” 主君的这一决定,显然让一众贵族们略感诧异。 世人皆知王子亚修是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幼弟。王子渐渐长大,也快到修学的年纪了,不知多少贵族都想将自己的子弟送到王子身边作为伴读与玩伴。实话实说,就是艾坎迪亚等一众皇帝的亲信贵族,也都有类似的心思。 可不曾想,一位修道院收养的孤儿,仅仅因为年幼王子的一时好感,而成为了这无数贵族子弟梦寐以求的伴读。 不禁,一众年轻贵族本能的将目光投向了那位神色呆滞的男孩,一时间皱眉不语。 ……………………………… 仍旧呆呆坐在石阶上的塞勒斯,望见了远处与兄长、同伴相聚在一块的黑发男孩亚修,竟莫名的感到几分压抑。 被围绕,被关注,被重视。 在这个在表面上与自己属于“同龄人”的男孩身上,塞勒斯似乎看到了这些词汇。 下意识的,他喃喃自语:“…像牙一样的人。” 是了,那种注定不平凡的人。 其实,塞勒斯曾经一直不相信某些人便注定不凡,而另一些人则注定平庸。但自打遇见鹰眼少年以来,这个观念就被打破了。而这位相识不久的黑发男孩,同样是这样的人。 理由? 没有什么具有说服力的理由。 会这般认为,仅仅是出于自己的直觉。 塞勒斯听不清那些贵族们的谈话,但看到他们不时的向遥指着自己,并不住的发笑,想必,无非是在说自己迟钝的反应与呆滞吧。 不过,塞勒斯并不在意这些人对他的蔑视。 因为注定没有交集——他,与生而不凡的贵族们,在不同的世界中。 同样,塞勒斯并非真正的天真孩童,不会幻想这是一场友情的邂逅。说到底,不过是贵族子弟的闲暇娱乐,男孩也不过是贵族人生中的某个无名NPC。 “……?” 正这般想着,却忽然见到远处那位黑发男孩遥遥的向自己挥手。 嗯?告别? 一时间有些无措,愣了片刻,这才同样回以挥手。 得到回应的黑发男孩显得十分开心,依旧是那张纯真无邪的笑容。 莫名的,塞勒斯只觉得一阵茫然:这样天真无邪的笑容,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记不清,想不起。摇了摇头,旋即目送着贵族青年们带着亚修离开。直到他们跨过修道院的大门,视线被高墙阻隔,塞勒斯方才后知后觉的收回了视线。 不禁意间,他望见了正伫立在礼堂大门的老修女卡莲安娜,她似乎正在祈祷着什么。 是为那个身份尊贵的贵公子,亚修的兄长吗? “…忘了……问他的全名…” 话音未落,忽的,身后又传来一句带着几分后怕的轻声呼唤:“塞勒斯?” 转过头,却见那位一直以来作为自己“姐姐”一般存在的女孩,达芙妮。 原来,她一直就在附近,知道看到那位男孩离开,这才有些慌张的来到塞勒斯身边。 “小塞勒斯,你没事吧?”——“欸?” 这开场的第一句话便让塞勒斯感到莫名。 但,片刻后又当即明了。 在达芙妮这样的修道院孤儿的概念中,贵族都仿佛是生活于云端上的人物,神圣而不可触碰。 她本能的害怕塞勒斯在与那位贵族男孩的相处中,会有所冒犯,可又畏惧自己也会在无意中导致冒犯,一时间犹豫不决,迟迟不敢上前,只是远远的躲在另一处眺望着。 “想不到小塞勒斯看起来呆呆的,但居然敢和贵族说话,好厉害。” 但在塞勒斯看来,全然不解女孩为何叹服。仅仅,只是因为自己与亚修交谈了吗?明明最后还忘了询问其全名与姓氏。 然而,正因如此,塞勒斯却呆呆的笑了,笑得很像一个傻瓜,却莫名令人感到安心。 “…小塞勒斯?”不解,已然置换到了达芙妮的脸颊。 但男孩似乎只顾这傻笑,并未回答。 可他的心却前所未有的释然:不管达芙妮姐姐是否是魔法的天才,但至少这一刻,她与自己还属于“同一个世界”。 没错,塞勒斯不再去猜测那个所谓的贵胄男孩与贵公子的身份了。因为那个世界离他很遥远,眼下,这座陪伴他成长的修道院,才是属于自己的世界。 “…姐姐,我饿了。” 亚修分享的街边小吃早已吃完,但塞勒斯依旧感觉到几分饥饿。 “啊?小塞勒斯真是的,明明刚刚还在吃东西。”闻言,达芙妮叉着腰有些责怪于男孩的贪食,一时淡忘了方才的事儿,“我们去找牙吧,我记得萨纳修女今天做了一些饼干。” 女孩拉起塞勒斯的手儿,却还是没有忘记带上自己的心上人。不过,估计鹰眼少年对这个提议并不会感兴趣。 “……” 是的,就这般,平淡的度过人生。虽然,或许今后会与之分离,但如果能不时眺望着牙与达芙妮的背影,默默献上祝福,那便足够了。 但就在他们转身离开时,一位不速之客却不请自来。之所以如此称呼,并非因为他凶神恶煞,相反,他只是一位相貌普通的年轻人,唯一与其他来此祷告的普通民众不同的是,这位年轻人面容坚毅,他的眼神中,透着与修道院格格不入的锐气。 而这双满是锐意的眼眸紧盯着远处的礼堂,男人喃喃自语着:“…神明啊,你会护佑我吗?” ……………………………………………………………… 与此同时,在帝都的著名的卡索尔神殿中,一位少年身姿的圣职者端坐在神殿之中。 呵,真是一位美少年,圣洁、高贵,仿若人间的天使。 但他眼眸中流露而出的深邃,却是与其外表截然不符。 这是一位充满矛盾的少年,深邃圣洁的气质,却有着青涩的外表。仿佛是一个岁月也留不下痕迹的存在,青春少年的身躯内,居住着饱经沧桑的灵魂。 这份气质,这份美貌,足可以令任何人为之侧目。 少年手捧教典,翻阅着神明的教诲。 而其身旁,仗剑而立,相貌端庄的女性圣职者。她是神殿的圣骑士,此时作为护卫,伫立在少年的身边。 相对于美少年圣职者的恬淡默然,女圣骑士只是守卫在他的身边,以一丝不苟的站姿静静等待着。 神殿十分安静,因为没有人敢随意叨扰。就这般,少年对教典的阅读,持续了许久。 两人仿佛能将这份宁静一直的保持下去,直到天色渐晚,圣骑士方才略带歉意的打破了神殿的清宁:“大祭司阁下,时间到了。” “嗯。”合上教典,被称呼为大祭司的美少年缓缓起身。 女骑士正要跟随,却见少年圣职者停下了脚步,露出了淡然的微笑。 笑? 骑士不由一愣,甚至脸颊微微泛红。但她很快意识到,少年并非对她而笑—— 少年圣职者探出一只手臂,只见一道白影自神殿的天窗飞入。定眼望去,却是一只白羽的夜枭安静地飞落在少年的手臂上。 “…苏珊。”少年圣职者如是轻语着,旋即抚摸着夜枭的羽毛,对方亦亲昵的任起抚摸,“原来如此,是他来了吗?” “…?!”女骑士闻言一惊,本能的四下扫射。 但空旷无人的神殿内并无其他人的身影,正在她困惑之际,却又听到一身虚幻的话音,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 “白,很久不见了。” “嗯,好久不见,库洛洛斯。” 第七章,叛军的怒焰(三) 第七章,叛军的怒焰(三)——为了理想 “好久不见,白。” “呵…”神殿之内,抚摸着抓在自己手臂上的白羽夜枭,圣职者少年微微一笑。 “……?”身边的女骑士按剑以待,四下扫视着这犹未出现的人影。 倏然,一道幻影在神殿的入口处浮现,在转瞬间显现出人形——一位身着邋遢长袍,头戴寒酸尖顶帽的黑发眼睛男。 “什么人!?”端庄的女骑士立时拔剑,利剑出鞘的铿锵声在这座清宁圣灵的神殿中,显得尤为刺耳。 然而,一席朴素圣职者装束的美少年却一摆手,示意女骑士无需紧张。并开口道:“嗯,好久不见,库洛洛斯。” “库洛…!”听闻这个名号的瞬间,女骑士一阵诧异。纵然她是神殿的圣骑士,但亦曾对这个名号如雷贯耳。 明白对方的身份后,即便是这位圣骑士也不由立即收剑归鞘,低下头颅,欠身行礼:“库洛洛斯阁下。” 但圣职者多数对魔法师并无好感,因此女骑士并非为来者的力量而行礼,而是为了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俗世地位而献礼。 “嚯,你的护卫吗?”库洛洛斯只是多看了一眼这位端庄且颇有礼数的女性,但并未太过留意,转而又问道:“你小子,这几年过得如何?” “很好。反倒是你,我一直听说你在为了那实验奔波,还顺利吗?” “喂喂,你不是一向反对我的实验吗?” “那你会听劝停止吗?”美少年别过头,只是带着些许笑意,抚摸着白羽夜枭的羽毛。 对此,库洛洛斯也十分不给面子的答道:“不会。” 闻言,少年圣职者并不意外,很是淡然的说道:“既然反对也无用,那我也只能为你祈福,希望神明能够眷顾你。” “神明不会眷顾我这样的无神论者。”邋遢的眼睛青年像是调侃般的说道。 不,甚至说,对于圣职者而言,这般言语已然很是冒犯了。美少年身边的女骑士面露不满。 然而,少年圣职者却浑不在意的答道:“神,一直都会默默庇护追寻真理之人,即便他并非教众。” 美少年与库洛洛斯在外表上,一位仍旧是少年姿态,一个则是青年;一位是气质超然脱俗的圣职者,一位是邋遢随性的魔法师。 两者本应格格不入,却又显得极为熟悉,皆以阔别多年老友的口吻,对话着。 听罢,库洛洛斯愣了片刻,似乎并未料到老友会有这般答复,但又旋即释然:“你成长了,不是当年那个冲动天真的孩子了……” 若是当年,你或许会因为我对神明的不敬而与我争执吧? 心中的话语不曾直言,但相信,此时两人早有默契。 “你我同岁,称呼我为‘孩子’未免占了我的便宜。”然而,回应的却是少年的玩笑话语。 唔,这位少年姿态的圣职者,竟与库洛洛斯同岁,难道真是被岁月遗忘之人? “嘁…早知道像你这种层次的圣职者能够‘不老’,我当初也不会选魔法师。”对此,眼镜男人掀开尖顶帽,挠了挠久未打理的头发,故作懊恼的打趣道。 “……………………” 旁听许久的女骑士一脸诧异与哑然。虽然早有耳闻,但确实不曾料到眼前的两位大人物,竟真如传闻中那般彼此熟悉。 不管这么说,信仰真神的圣职者,与无神论的魔法师之间,仍旧是太过不搭调了。 “那么,你今天又所为何事?你可不是会为了叙旧而抛下魔法实验的人。” 圣职者温柔的抚摸着夜枭脖子上的羽毛,对方亦亲昵的磨蹭着他的手儿,“如果是为了你的魔法实验,恕我直言,我不会协助你。” 闻言,女骑士这才面露几分得意:是了,这才是大祭司阁下,纵然有私交,但不能妥协之处决不妥协。 “那种事情我宁愿去找‘道格拉斯’和‘格拉迪斯’那两个莽夫,也不会来找你,况且,猫也在帝都闲着。”库洛洛斯被少年圣职者这一番“婉拒”搞得有些挂不住面子。 但随后仍是正色说道:“老实说,我是为了一个被收养在卡莲安娜那里的小女孩来找你的。” “卡莲安娜阁下收养的小女孩?” 老友的回答,终于令圣职者少年有了些许意外之色。 …………………………………………………………………………………… “神明,你会护佑我吗?”伫立在修道院门口的青年男人,凝望着不远处的礼堂,似自言自语般呢喃着,“不,若是神明真实存在的话,必然会支持我们的‘理想’,对,没错。” 但,他虽然瞩目着礼堂,但他真正注意的,是修道院外正在退离的“特殊存在”——邪心贵族的那股逼人的戾气渐渐远去。 可青年对此并无欢喜,因为这意味着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大鱼”,现在将要在自己面前眼睁睁的溜走了。 没想到自己后脚刚到,他们便前脚离去了。 青年此时回想起来,都是那个卡叠斯派的中年大叔的错,居然出手阻挠,说什么不能贸然行事。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可以就这样白白浪费?! 推翻这个腐朽的王朝,重新建立一个更完美的新秩序,这不正是所有起义者的夙愿吗?那如何能放弃这个击毙首脑,彻底瓦解帝国的大好时机? 事故,这个男人这才匆忙赶来,甚至来不及通知在上次大清洗中逃生的其他“同志”…… 不,从一开始,他便不曾有呼唤“同志”的想法。 只因为…… 下意识的,男人攒紧了口袋的某物,暴露在口袋之外的手腕处青筋暴起,可见攒的何其用力。 “……就算先一步离开也没什么,时间足够的话,足以波及到狗皇帝。” 想罢,男人快步向礼堂行去。 … 嗯?为什么不提及这个男人的名字? 因为,他很明白,这一次即便计划成功实施,他也将尸骨无存…… 呵,这是一个有着“信仰”之人,这份“信仰”并非宗教,而是许多人崇高的理想。或许,为了实现这一理想,而被世人遗忘,才是他所追求的。 正如护卫皇帝的鹰犬们不分是非对错,只为杀死帝国内部不安定因素。他们这些被派遣到帝都卧底的间谍们,何尝不是为了共同的理想能够牺牲一切? 前者是以统治者的利益至上,任何事物都要为此让步;后者是纯粹的理想至上,“为了理想”就成为了万能的理由。 男人的脚步很快,那座礼堂的距离愈发靠近。 一路踏过草地,周遭传来孩子们嬉闹时的欢笑,也能见到修女们日常工作的身影。没有人去询问这个男人来此所为何事,因为他们见惯了来此祈祷的民众,将他归为一类。 可男人的脚步却没有一丝停滞。 因为他知道,只要一瞬间的怜悯与犹豫,就会彻底丧失这一次机会。 他不会再犹豫了。因为,之所以数月之前,南境大公能歼灭他效忠的那股起义军的主力部队,正是因为他们这些身处帝都的间谍们,因为一时疑虑讯息的真假,而未曾及时通报,致使全盘皆输。 三家仅存的起义军实力中,他们所属的那一股起义军已然大势已去,虽然现在仍在奋力抵抗,但被彻底镇压已然是难以避免。 但是,若是今时今日,他能使这个腐朽帝国丧失“大脑”,或许仍有一线生机。 疯狂吗?当然疯狂,这一点不需要他人提醒,这个男人也明白。然而,除了这种疯狂但直接有效的办法外,他实在无法在帝都中寻找到其他办法能够援助到遥远的总部。 所以他策划了之前的帝国图书馆袭击,与此时此刻更为疯狂的计划…… 是了,只要利用修道院礼堂内由神殿大祭司设下的神术阵,就能……就能…… “…嗯?” 倏然,男人觉察到一抹视线,让这个精神高度紧绷的男人不由自主的寒毛立起。 “难道是邪心贵族还没离开吗!?” 下意识的停下脚步,本能的凭直觉一眼扫去,确实不由一愣——原来,他对上了一双看似无神,甚至有些蠢笨的眼眸。 一个灰白发色的小鬼,看上一脸的蠢相。被一位栗发额女孩牵着手,虽然相隔有些距离,可还是能听到女孩在询问这个小鬼怎么突然停下了脚步。 “…没事…走吧…” 男孩的有些口齿不清的话语依稀传入男人的耳中,令他放下了警惕,说到底只是自己的神经太过敏感了,连一个小鬼头好奇的目光也能让自己心头一跳,想想真是丢人。 ——对~对!你说的太对了,去吧,为了理想! 脑海中似乎有一个不曾存在的声音,如是说道。 男人并未在意这份似幻似真的心灵之声,他曾听说过,一个人临死前能听到、看到一些特别的声音与画面。最初他是对嗤之以鼻,但现在他却信服了。 对,他此时此刻将要为了“理想”献身。 ………………………………………………………………………… “对~对!你说的太对了,去吧,为了理想!”宛如来自深渊恶魔的诱惑之音在脑海中炸响。 忽然传来的话音令塞勒斯不由一怔,茫然的回头,却一眼望见了一位陌生的“信徒”向着礼堂行去。 很眼生的人儿。但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然而,方才那段话音是来自这个陌生人吗?为了理想…… “小塞勒斯,怎么了?”感觉到被自己牵着小手的男孩停下了脚步,达芙妮不由问道。 “…达芙妮…姐姐…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达芙妮表示茫然,旋即又道:“走吧。” “…” 难道,只是自己的错觉吗? 第八章,叛军的怒焰(四) 第八章,叛军的怒焰(四) “……”难道只是我的错觉吗? 塞勒斯如是想到。 但虽是这般想,但却依旧不时望向那位向着礼堂快步而行的陌生男人。不知为何,塞勒斯只要望向这个男人,便莫名的感到不安。 说不清,道不明。 但拉着他前行的达芙妮,此刻满脑子又只剩下了鹰眼少年,塞勒斯只能无奈跟随。于是乎,转头便将这个怪异陌生人的事儿抛诸脑后。 一路穿过厨房,在慈祥的老修女萨纳手中接过盛着一些饼干的盘子,随后又向着后院行去。待得踏入其中,一抬眼便能看到不远处正盘坐在水池边的少年人。 是了,牙·克罗索斯。 鹰眼少年默然无声的用池水,擦拭着一柄满身缺口的长剑。擦拭的动作十分的细心,塞勒斯从没见过鹰眼少年对打架之外的事情如此的专注。 纵然,这只是一柄锋芒尽挫的残剑。 “……”男孩正想要呼唤这位少年,却不经意间看到了身边达芙妮眼眸中闪过的异样眼神。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眼神,包含了许多情感,担忧、失落,乃至是不自信。 这并非什么宝剑,只不过是一柄在军队中随处可见的寻常武器,如果拿到许可,像这样的兵器,街边找一家铁匠铺当天就可以开始生产。 可是,这柄剑对于牙而言却有其他意义——这病满身缺口的残剑,是他父亲的佩剑,由他的战友从前线作为遗物带回了帝都,最终交付到牙的手中。 这或许就是牙从军执念的象征。所以,当达芙妮看到这柄剑时,便神色黯然。 同样作为战争孤儿的她,并不希望鹰眼少年最终也要踏上战场。所以,她始终不能理解牙的执念。 “…是你们?”似乎是觉察到了他人的视线,鹰眼少年转首望来,“那些贵族走了吗?” 说的是亚修和他的兄长一行人。 “是啊,他们都走了。”达芙妮拉着塞勒斯走到池边,将手中乘着饼干的木盘递向鹰眼少年。“牙,我们带来一些饼干。” 然而对方却兴趣不大:“你们吃吧。”说罢,继续擦拭着那炳残剑,似乎绝不容忍剑身上,哪怕有一丝污垢、铁锈。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毫无疑问,牙是一个早慧的少年,但在某些方面,似乎比塞勒斯还要迟钝。 不过,塞勒斯也并没有打算点破,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也没几个像达芙妮这般多愁善感。 相比之下,此刻的尴尬的气氛倒是更加教人难受。片刻之后,塞勒斯捏了一块饼干,蹲下身子,一般傻乎乎的啃着饼干,一边又盯着那炳满身缺口的残剑,尝试着打破尴尬:“牙哥哥…剑…叫什么…” 可话刚脱口而出,塞勒斯又觉得自己果然蠢笨的不行,这种寻常武器,谁会中二的去起个名字。 “废铁……” 果不其然,虽然是父亲的遗物,但毕竟只是普通的武器。 “它的名字叫做‘废铁’。”鹰眼少年很淡漠的解释道,“父亲说,正因为是废铁,所以断了也不会难过,即便重铸也不会留恋。相反,一次次重新锤炼,会让‘废铁’比之前更强——现在,它已经重铸过四次了,在我从军前,也会重铸一次。” 当那一次重铸到来时,将代表牙长大成人,独当一面。并且,不再需要父亲的保护。 听着莫名有几分哲理。看来牙的父亲,也非等闲武夫。 “……为什么不换一把新剑?”说话的,是达芙妮。她略带忧郁的看着这柄残破的长剑,剑身满布缺口与划痕,乍看之下根本无法让人对它能产生信任。 “这是父亲的剑,也是我的剑……”言下之意,这把剑并不会是悼念用的遗物,而是将伴随牙那梦想中的军旅生涯的兵器。 塞勒斯吃完了一块饼干,只觉得那位萨纳老修女的手艺一如既往的糟,或许只有修道院里没吃过像样点心的孤儿们,才会觉得美味。 虽然心中这样吐槽,但手还是很诚实的摸向了木盘上的饼干。 手还未触碰到,异变陡生——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似撕裂空间般,令大地也为之一颤,漫天的飞沙碎屑四散飞溅伴随着滚滚浓烟,烈焰自修道院礼堂方向开始蔓延。 随后,猛然同时爆发宛如震天般的狼嚎与鹰唳之声。而随之而来的,则是修道院,乃至四周街区居民们的惊骇呼喊。 轰然爆炸,野兽嘶鸣,烈焰焚烧…… 只不过是在三个孩子闲谈之际,这座往日里平静和谐的修道院,便立时化作了末日般的景象。 突然,也令人措手不及,甚至惶恐不安。 “啊?!” 爆炸产生的震动,与惊人的爆响,令水池旁的三个孩子皆是惊骇莫名。达芙妮甚至一时吓得丢了手中的木盘,饼干散落在地。 什么情况?! 塞勒斯捂着双耳,痛苦的半蹲在地。爆炸的声响对于他而言,似乎太过震耳,而且丝毫没有心理准备,他的受惊程度怕是与达芙妮相差不多。 此刻修道院内外,皆是带着恐惧意味的嘈杂惊呼,为这份突如其来的大爆炸,添上了更加浓厚的末日色彩。 “怎么…?!”就算是鹰眼少年,此刻也是满脸的惊愕。但所幸他素来冷静,此刻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当即对两位同伴说道,“你们在这里别乱动!” 修道院内,只有后院的这块水池边属于较为空旷之地,也是最为安全的。 看着正在燃烧修道院,鹰眼少年眉宇紧锁,咬牙攒紧了握在手中的“废铁”。 到底是怎么回事?! 修道院的礼堂,为何会爆炸?到底发生了什么? 将时间回溯到不久之前……在塞勒斯愈渐那个陌生的青年男人想礼堂行去之际。 …………………………………………………… 男人望着远去的两个孩子,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一旦自己的计划实施成功,这些修道院收养的孤儿,也会被牵连。 但此刻他并无太多怜悯与动摇。 与男人,以及他所代表的那个“共同理想“相比,区区孤儿何足挂齿? 毕竟,起义军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推翻帝国,创建全新的秩序,但这条路上的血腥同样是不可避免的,既然如此,一些孩子与修女的牺牲也是理所当然。 不,就算是牺牲更多的人,只要推翻了腐朽帝国,那就没有错误。 而现在,这种机会近在咫尺。 没有再理会那两个孩子,男人迈动之前停下的脚步,快速向礼堂行去。 不需多久,他便行至礼堂大门。礼堂置于整座修道院的中央,修道院的生活、欢笑、安宁,这一路来他早已明了。 虽然早做好心理准备,但此刻面对礼堂大门时,这个男人还是感到几分紧张。 他,终究是人类,也曾经是被剥削的普通人。但今时今日,他却要以“为了理想”为名,剥削其他民众的性命。 他原以为早已习惯这种身份、立场上的置换。但没想到…… ——你在犹豫?忘了共同了理想了吗?忘了在南方战死的同志了吗?忘了这个腐朽帝国统治下的黎民百姓了吗? 那道不知是何人言语、仿佛来自灵魂的质问,令他神色一凛:“……不,我没有忘!”像自言自语般,又像是心理暗示,男人在门前如是低吼着。 ——对对对~!“为了理想”~! 门,一把推开。 礼堂中的景象,历史映入他的眼眸。 目光一撇,单见一位中年修女正匍匐在礼堂中,似乎是在像神明祈祷。 “你是…嗯?” 中年修女稍稍侧目,却是立时皱眉。她感觉到了这个男人与普通人之间的差别,那种逼人的锐气绝非寻常人会拥有的。 但这不是重点,因为很多类似的人也会来到礼堂祈祷,例如退伍的军人。但是,眼前这个男人更为古怪… 是了,一抹淡淡的邪气,萦绕在这个男人的身边。 下意识的问道:“年轻人,你为何而来?” “为了询问神明一件事…” “所为何事?既然是希望神明指点迷津,那便说罢。”中年修女如是说道,但一双眼眸却微微眯起,充满了警惕。 “……”男人沉默许久,显然是注意到了修女的神情变化,却依旧镇定自若。 随后面带寒意的问道:“一颗参天巨树的种子,在污秽的淤泥中发芽,最终成长为畸形的树木,开出腐臭的花朵,面对这样的树木,我作为伐木工应该砍倒吗?” 言语间,虽言辞不善,寒意的深处,似乎也确实透着一抹疑惑。 第九章,燃烧的修道院(上) 第九章,燃烧的修道院(上) 寒意,也透着一丝丝的疑惑,男人在礼堂中,向卡莲安娜修女……不,是像“神明”的问道: “一颗参天巨树的种子,在污秽的淤泥中发芽,最终成长为畸形的树木,开出腐臭的花朵,面对这样的树木,我作为伐木工应该砍倒吗?” “神明”自然不会亲自回答。 于是,卡莲安娜皱着眉宇,反问道:“砍倒之后呢?继续砍伐下一颗树木吗?” 男人回答道:“不,是在正确的土壤,重新种下新的种子。” 不知不觉,询问者的身份在无声中对调,修女又问:“为什么一定要砍倒这颗树木?” 闻言,男人已经有几分不耐烦了:“因为我是伐木工。”说话间,他取出一块怀表,似乎是在确认自己是否还有时间废话。 “你是‘伐木工’,即便种下新的种子,就算成长为新树木,你也迟早要砍掉。既然如此,在意先前那颗树木是否畸形,花朵是否腐臭,又有什么意义?” 显然,卡莲安娜读懂了“伐木工”以及后续的“树木”等词,所指代的并非字面所示那般简单,显然是另有所指。 但具体是指代何事,她也无法猜透。 “……”男人再次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方才答道:“那棵‘树’已经腐烂不堪了。” 修女又道:“你可有想过,你所见到的‘畸形、腐臭’,或许本身就是这棵树的原本姿态?难道你所种下的新‘种子’就一定不会重新成长为你所厌恶的‘畸形’与‘腐臭’吗?” 话音刚落,卡莲安娜便感觉到对方的眼神骤变,从最初的不耐烦与些许冷淡,立时转化为了憎恶。仿佛是被修女的话语刺激到了某块敏感的神经。 “……果然,不该和你们这些擅长蛊惑人心的宗教人士废话。” 是愤怒的指责吗?并非如此,更像是回避般的羞恼,但与此同时,男人也升起了杀意。 撕破了脸皮之后,卡莲安娜也不再故作无知,寒声质问:“年轻人,你的身上有一股邪气,你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而来……嗯!?” 然而,说道这番,修女忽然想起,不久之前皇帝一行人才刚刚离开,而这个带着邪气的危险男人却立时赶到,这未免有些巧合。 “原来如此,不是寻常的修女,而是圣职者吗?”男人并未注意到修女短暂的诧异神色,将目光转向了修女所在的礼堂中央。 在那处地方的地板,是由众多大理石磨制而成的石板所铺就,大理石板光华似镜,每一块上都镌刻着精美的纹路,但若是在远处仔细观察,能一眼认出每块石板的纹路连接起来,则变成了一个更为完整的精美巨画。 神术阵!! 是了,由帝国大祭司亲自布下的神术阵,据说是为了保护那个所谓的“天选之子”。 但只要利用这个…… 男人攒紧了口袋中的某物,愈发用力。 “离开,修女。”这是男人最后的仁慈。至少,他并不想亲手杀死无辜者。 既然撕破脸皮,卡莉安娜修女自然亦是面如冰寒:“该离开的是你,这里是侍奉神明的修道院,岂容你这般身染邪气的狂徒在此撒野!” 面对眼前这个危险的男人,修女并无半分畏怯,相反,随着话语,一股与其外表并不相符的凌然气势骤然爆发。 只是一瞬间,男人只觉得眼前这个中年模样的修女,反而更像是威风凛凛的圣骑士。 高手!? 青年男人面色一沉。虽然这也是理所应该——既然所谓的“天选之子”在此,安插一些圣职者保护并不足以为奇。 但是,此刻若拖延过久,狗皇帝因此而离开更远,那很可能就前功尽弃了。 “……哼,身染邪气?那些逼迫我们这些普通人不惜身染邪气也要打到的腐朽帝国,神明便庇护吗?”带着狂怒的喝问,自男人口中喊出,“既然如此,那我今天便要将所谓的神明粉碎!” “起义军!?” 话已然说到这份上,想必任何人都能轻易猜测出这男人的真实身份——帝国的顽疾,叛乱的暴民,起义军。 话音未尽,这个男人便化作一个残影,箭步冲向修女。 “……?!” 来势太快,卡莲安娜只觉有些措手不及。不过眨眼之间,一柄短匕便已猛然杀至眼前。 但卡莲安娜绝非凡手。虽伫立原地,但只在抬手之间便一把截住了男人紧握短匕的手,在其手腕处一用力,直接令其忍不住松手。 然而,修女并不能就此制服这个起义军间谍。相反,这个男人也绝非等闲之辈,见自己一手被制,当即反手抽出另一把短匕,怀着必杀之心,直击修女的面门。 “卑鄙!”卡莉安娜猝不及防,只得放弃牵制,向后急退。身法之迅捷,足可以令冒险者中的许多游侠为之汗颜,更看不出有这般惊人身手的她,竟已然步入中年。 两厢退开之后,卡莲安娜当即反身攻来。 眨眼之间,腾挪箭步、拳脚猛击,动作行云流水,势如闪电。拳脚似雨点般迅猛的命中青年男人,丝毫没有被那身繁琐的修女服所妨碍。 “…神拳?!”吃痛之下,男人连连倒退,险些摔倒。 但也因此明了对方的身份——“神拳”,不依赖神术,凭借截然不同的神力运转模式,用被神明祝福的拳脚,击败邪恶之徒。 这原本是传闻中只有教廷能够秘密培养的特殊圣职者,但帝国大祭司当年背离教廷,凭借帝国的权威,在帝国境内创立了新教派后,“神拳”的训练方法也被大祭司带出,因此,“神拳”这一圣职者,不再是一家独有。 而令男人万万没想到的,便是眼前的修女竟是传说中比格斗家更擅长近身搏击,如有神助般的“神拳”。如今他已失去重心,若是对方追击,怕是会被立时制服。 然而,令他诧异的是,修女却并未追击,相反,他甚至看到修女面带虚汗。 疑惑只是一瞬间,在定住身形之后,男人霎时明悟,不由讥讽道:“老太婆,腿脚不好便不要逞强。” “……”卡莲安娜没有回答,但此刻她无暇擦掉的额间虚汗,却等同于默认。 没错,作为“神拳”,她有着令人叹服的战斗技艺,但问题在于她已过中年,“神拳”的战斗方式,已然不再适合于她。 真是荒诞,没想到会因为上了年纪……作为“神拳”,我太失格了。 修女这般自责着。 而那个男人却正在心中估算了时间,知晓最后的机会就在眼前了。他必须把握! 想罢,快步奔行,试图饶过这个难缠的老修女,直取神术阵的中央。 “……神术阵?!” 纵然感到力不从心,但卡莲安娜依旧在观测这对手的行动,发现对方的第一目的并非击倒自己,而是接连想要靠近神术阵,立时猜到地方的行动目的便是这项由大祭司阁下布下的神术阵。 但是,对方到底要做什么?他不是圣职者,是无法使用神术阵的。 想归想,但身法却没有丝毫停滞。 几乎同一时间,卡莲安娜快步上前,想要制止这个男人。修道院中还有许多普通的修女,以及众多的孩子,他们的安危,决不能受到威胁。无论这个男人意欲何为,都必须在危险爆发之前将之掐断。 然而,现实的残酷的,卡莲安娜本该迅猛矫捷的身法,却因翌日老迈的身体而无法全速冲刺,男人即便是绕行,却依旧是躲开了修女的拳脚,一路飞奔至神术阵的中央。 倏然! 不待修女反应的瞬间,男人从口袋中快速取出一物,生生按在了神术阵的中央团。 “……恶魔?!” 虽然是电光一瞬,但修女还是看亲了那个物体——一尊张牙舞爪,邪恶狰狞的恶魔雕像,由象牙雕刻而出,雕像上的“恶魔”极其的怪异,令人胆战心惊。 而在下一刻,与男人周身缠绕的邪气同源,却更加狂邪的邪气,自恶魔雕像中,似开闸洪水般泄露而出! 霎时,原本沉寂的神术阵,却骤然亮起。然而,神术阵并未亮起象征着真神的温和柔光,而是令人不寒而栗的邪魅紫光。 ………………………… “…这…全身骨骼都是…”神殿之内,在旁听罢库洛洛斯描述的女骑士无比错愕的惊呼道。 神殿之内, “…原来如此,全身骨骼都是魔力结晶的话,那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奥术学天才。”圣职者少年诧异片刻之后,如是说道。 “是吧?我希望你能出面,帮我说服卡莉安娜,你知道她那种老古董是不会理解这孩子的天赋有多么优秀的,而且,为了她自己的迂腐,也肯定不会为那个孩子的未来着想。”库洛洛斯耸了耸肩这般说道。 对此,美少年只是轻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会暗中出手抢夺那个女孩的,没想到你专门来找我同意。” 闻言,眼镜魔法师甚至不屑:“那是保留计划,如果你没同意的话,我肯定会前去抢夺的,而且保证你们觉察不到。” 魔法师的手段往往防不胜防,尤其是库洛洛斯这般的大魔导师。若是他真的决意抢夺的话,不要说卡莲安娜,就是眼前这位圣职者少年,也绝对拦不住。 不过,他之所以这么正儿八经的前来寻求同意,是因为他真的是为了那个女孩着想。他并不想因此而给那个女孩留下不好的印象。 “卡莉安娜我可以提上一句,但我知道她肯定不会同意。不过,你似乎忘了,那个女孩自身的意志才是最重要的。” 正如库洛洛斯曾在猫餐厅中所言,少年圣职者并非迂腐之辈,他对魔法,有着守旧的圣职者们所没有的宽容。 “如果那个女孩不愿意,就算是你,我也绝不会同意,若是女孩愿意,卡莲安娜方面,我可以尽力周旋。” “呵呵,来日方长,那个女孩是天生的魔法师,她肯定会走上魔法之路。”对于那个女孩的未来,库洛洛斯十分自信,“我不介意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今日的正事说罢,眼镜魔法师重新戴上那顶寒酸的尖顶帽,邀请道:“怎么样,难得见见面,要不要去‘猫’那里喝一杯?” “我的身份特殊,不合适去叨扰他的生意。”对此,圣职者少年表示婉拒,“不日便是边境大公述职之期,届时我也会前去参加。到时候在正式场合再相聚吧。” “嚯~~”库洛洛斯闻言后,略有些遗憾:“每年都说述职,可我就没有搭理过。格拉迪斯讨厌除了我们之外的人类,所以是绝对不会来的;往年来的比较勤的道格拉斯和佛罗伦萨,现在分别在南北方作战,估计也不会来;‘猫’根本就没搭理过边境大公的事务,更不会前来。” “今年的述职,怕是只有你一个人去哟,有意义吗?” “形式而已,既然你们不去,总归需要有人去……?!” “轰——!!!!” 一声轰鸣爆响,传入神殿之中,将二人的叙旧,就此粗暴的打断。 声源距离大神殿相当的遥远,轰鸣声在空气中长期扩散后的声响,很容易便能辨认出。 “爆炸?”女骑士眉头一皱,辨别出了爆炸声源的方位。 “那个地方的神术阵……”几乎是在女骑士话音刚落的瞬间,少年圣职者立时面色一变:“不好……” 第十章,燃烧的修道院(下) 第十章,燃烧的修道院(下) 怒焰,燃烧…… 灰烬随着蒸腾的气流,在空中飞舞。 民众们慌乱的四处奔逃,帝都的繁华秩序因此而归为混沌。 凝望着那座正在燃烧的修道院,亚述,这位儒雅的贵公子,此刻面若寒霜。 “…陛下!”身边的贵族青年们亦是在这声剧烈的轰鸣震动中错愕不已,望向修道院的眼神同样是感到不寒而栗。 倏然,在混乱的人群之中一批伪装为寻常人的护卫,快速的向年轻的皇帝靠拢,不消片刻,便在拥挤的人流中,为这一行贵胄们撑起人墙,以免被人海冲散。 “请您赶快回宫。” 一位看似是这群神秘护卫的首领,他一记手刀打晕了一个在混乱中,试图从护卫人墙中穿过的平民,随后,若无其事的对主君说道。 他们是皇帝的鹰犬,即便只是无辜者无意中的行为,但只要因此为皇帝带来了威胁,那便绝不会手软。 “兄长……”被牵着小手的亚修望着那正在熊熊燃烧的修道院,满脸惊愕畏惧。那个刚刚相识的男孩,不正是在那里吗?还有许多修女与其他孤儿。 “先送亚修回宫。”然而,这一次年轻的皇帝直接命令身边的贵族与护卫,护送幼弟先行离开。 “是!”众护卫应诺。 护卫们立时分为两队,一队拥着亚修与另外几位贵族青年往皇宫方向离开,另一队则依旧护卫在皇帝的身边。而贵族青年中,也仍有数位留在皇帝的身边,皆是巴隆这样的军事贵族的子弟。 “巴隆,你立刻前往附近的警署,调集人手前去救援,艾坎迪亚,你去帝都市政府下达疏散、安置这一片区域民众的命令;艾泽,你立刻前往城外的中央军大营,让军队入城维持秩序。” “遵命!”三位武家的贵族子弟面对皇帝连下的一系列命令,毫不犹豫的应诺离去。 而年轻的皇帝在护卫们的簇拥保卫下,安全脱离了慌乱涌动的人群,随后,皇帝寒声质问着:“袭击者是谁?” 听出了主君言语间的不满,一众护卫慌忙下跪,辩解道:“还请恕罪!是臣下监察不力!” “够了,堂堂帝都,朕连微服私访也会被叛逆狂徒盯上性命,你们的谍报棋局,朕已经没有兴趣看你们下完了……” 亚述冷漠的视线,令在场跪拜的护卫们惶恐不安。 然而,皇帝的愤怒也是理所应当。他们一行人前脚刚离开修道院,而修道院后脚就被不明身份之人袭击——那般剧烈的爆炸,不可能是修女们意外所致。 如此巧合,如此凶险,没人会对一座修道院有如此仇恨。然而袭击依旧发生了,但是若是细细思量,不难看出,袭击者真正的击杀目标,根本不会是修道院中的修女、孤儿, 至于到底是谁,此刻已然不言而喻。 “……让你们的谍报游戏结束吧,从今往后,朕不想再知晓有任何叛军的间谍混入帝都。” 闻言,一众跪拜的护卫心中大呼幸运,旋即急忙应诺:“遵命!” ……………………………………………………………… “…到底…发生…”什么状况?! 望着正在熊熊燃烧的礼堂,听着周遭修女、孩子尖叫与哀嚎。塞勒斯在着宛如末日般的景色下颤颤巍巍。 错愕,惊愕…事发突然,全然措手不及。 “啊呜呜呜——我的手…呜呜呜——” 有孩子在痛苦的嚎叫。即便是身处后院,塞勒斯也听得一清二楚。 “啊!?…伊芙丽?!凯尔?!…” 修女们惊恐万状的尖叫声与哭泣声,似乎有孩子命丧当场,修女们哭喊着那些孩子的名字。 这些声音交汇在一起,编制成嘈杂而令人毛骨悚然的“音乐”,折磨着聆听者的心灵。 “牙…塞、塞勒斯……”达芙妮也在这般恐怖氛围下失了分寸,她甚至不敢想象内院之外此刻是何等景象。 “呆在这里,别动!”鹰眼少年强作镇定,以带着命令的口吻,这番嘱咐道。随后,他手持那柄名为“废铁”的长剑,直奔礼堂而去。 难道他不害怕吗?面对这番景象,即便是成人也不可能面不改色,牙这样的少年人没理由不害怕。但鹰眼少年懂得克服这种天生的恐惧。 可是,即便如此,他这样的少年又能做什么?如此贸然前去,不一样是冲动么。 “…不要…”不要去…… 塞勒斯笨拙的嘴巴,并没能将这句话语传达而出。而身边的达芙妮更是被吓坏了,本能的想要伸手拉住牙,却没能够着。 两个孩子,只能眼睁睁看着鹰眼少年冲向礼堂。而他们或因恐惧,或因猝不及防,总而言之此时此刻表现的茫然无措。 但鹰眼少年的身影眨眼间便奔入后院入口处的拐角,在火光中失去了身影。 危险! 极度的危险。 “…牙!不要去!”或是确实是太过惊惧,以至于慌乱过度,达芙妮直到牙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这才堪堪反应一般呼喊道。 当然,鹰眼少年已然听不见。 像是本能一般,达芙妮和塞勒斯相拥在一起,颤抖着仰望那附着在礼堂残骸至上熊熊燃烧的火焰,听着周遭那些惊恐万状的呼喊、惨叫。 颤颤巍巍的“姐弟”俩,此刻更像是无助的羔羊,面对周遭的地狱景象,不知该退该进。 恰在此时,礼堂方向再次爆发震耳的狼啸与鹰唳,随即,更为猛烈的爆炸接连发生,大地宛如哀嚎般不住的晃动,而修道院的建筑也摇摇欲坠。 可怕……比残破的记忆中所见到的任何事情都要可怕。 塞勒斯的手在颤抖,这让自诩有着异界灵魂的他感到几分羞耻。曾经在另一个世界中所见到的“灾难”,不过是电视中的录像而已,纵然声势如何可怕,只要隔着屏幕便全无危机感。 然而,将荧幕中的灾难置换到真实,竟是如此的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该…该怎么…办?”问出这番话语的塞勒斯,愈发感到难堪,此时此刻,他竟畏惧到想要依靠达芙妮这样小女孩。 说到底,他与牙那般人物不同,他只是普通人,甚至可能比普通人更加不堪,他没有勇气战胜人类本能中那对死亡最原始的恐惧。 但早已乱了分寸的达芙妮,此刻又能有什么办法?没有在恐惧中哭出声,已然是因为她作为“姐姐”,而尽力不让塞勒斯更加恐惧的表现了。 达芙妮也仅仅只是一个孩子。两人本能的相拥再一次,感受着彼此因恐惧而颤抖的身躯,期待着鹰眼少年能够归来,还有…… “…卡莲安娜修女,您在哪儿…?” 无助之下,达芙妮想起了那始终扮演着修道院众多孤儿“母亲”角色的修女。那个时而严厉,时而慈祥的女人…… “真神啊…请救救我们吧……”女孩无助的祈祷着,却又强忍着抽泣…… 而被她抱住的男孩却在奋力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思索着这场爆炸,可能的原因与线索。 猝不及防的惊慌过后,塞勒斯豁尽全力让自己迟钝的大脑开始思索,回忆着今天的所见所闻。 倏然,灵光一闪—— 那个陌生的男人……那个直径往礼堂而去的陌生男人,以及,那道像是蛊惑一般什么声音。 错不了,一定是那个家伙! 但无缘无故为什么要袭击修道院?为了“神选之子”牙吗?还是说…… 然而,塞勒斯的思索并未能继续,因为,身处内院他们,听到了一声怒吼:“…给我从老太婆的身边滚开!!!!” “!?” 这个嗓音塞勒斯与达芙妮再熟悉不过,那是牙的怒喝——愤怒、憎恨,也掺杂着些许不安。 但,这一声怒吼,却将达芙妮最后的理智也打破了。 牙与卡莲安娜修女都…… “塞……塞勒斯,你…你留在这里!”慌张的留下这么一句话,小女孩提着裙摆竟然也奋不顾身的向着危险的礼堂奔去。 “……别!”男孩扯住了达芙妮的手,但他低估了对方的力量,竟没能阻拦这位小女孩危险的贸然举动,一把被挣脱,而塞勒斯则被女挣脱时无意间拉倒在地。 待得塞勒斯堪堪爬将起来,眼前哪里还有那个女孩的身影… 这一瞬间,塞勒斯的心陷入了崩溃的边缘。 但周遭的哀嚎惨叫,哭喊呼救的嘈杂声响却不曾平静下来,依旧折磨着塞勒斯的耳膜。 独自在水池旁四顾这座在接连爆炸与烈焰中摇摇欲坠的修道院,竟莫名感到无法遏制的惊恐。 是了,并非先前单纯的惶恐与不安,而是胆战心惊的惊恐… …没有依靠,没有同伴… 第十一章,恶魔召来(上) 第十一章,恶魔召来(上) 达芙妮在穿过一片废墟,脑海中不断浮现这废墟之上,昔日存在的建筑,娇小的身躯不住的颤抖。 那些建筑对于她而言…不,对于所有被收养在这里的孤儿而言,都是无可替代的“家”。 然而,如今一切不复存在。 焚烧着建筑残骸的烈焰,带起浓烟,熏黑了小女孩的脸颊与衣裙,这让她抽泣时的泪水显得愈发无助可怜。 但是,待的翻过这一片废墟,映入达芙妮眼眶的景象,却让他陷入一阵的绝望——地狱,比修女们吓唬不愿入睡的孩子们时描绘的地狱更加可怕的炼狱。 除却废墟,到处有正在燃烧的残肢断臂,以及已经血肉模糊的肉块…… 女孩依稀间,还能在血肉模糊之物上残存的衣物上,识别出是何人… 那些,在不就之前还鲜活的人儿;那些与自己成长的孤儿院伙伴、修女。 “…呕——!?”呕吐,晕眩,惊恐万状。 这是达芙妮从未想象过的场景,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让她的身体本能开始呕吐,泪水更是不了遏制。 恐惧笼罩下的女孩,小小的身躯颤抖的更加剧烈,甚至于已然无法站立,一把跪倒在地。 名为后悔的情绪迅速填满她的脑海,后悔不听鹰眼少年的劝告,后悔自己因此而见到眼前这般炼狱景象。 但是…先前听到了鹰眼少年的怒喊,又见到如今的景象,对于他安危的担忧,也愈发浓重。 难道说……不,不会的。他是“神选之子”,神明一定会庇护他的… 然而,想到这里,达芙妮却愣在当场。她回顾四周那些让她不忍望见的恐怖景象,一阵的茫然。 那些修女、孤儿,难道不是真神的信众吗?为什么却要惨死在此? 很荒诞,曾经也以成为圣职者为目标的女孩,此刻竟动摇了对神明的信仰。 倏然,在礼堂方向又传来了兵刃交锋的铿锵之声,以及一个少年的怒吼。 牙! 心上人的声音,将女孩拉回了现实,她强行让自己不去在乎周围那些残酷的“景色”,迈动瑟瑟发抖的腿脚,向着声音的源头行去。 ———————— 在修道院废墟中央——这场爆炸源头。 一切已然被夷为平地。 昔日在此的欢声笑语也就此消失。 手持残剑的鹰眼少年,正与一位神态不自然的青年男人对峙着。而在少年的身后,是另一位伤痕累累的中年修女,卡莲安娜。 “……牙,快走……” 修女面色青白地半跪外地,在爆炸中被炸断的一条手臂,正在不断涌出焦黑的鲜血,名为“濒死”的虚弱,已经爬满她的脸庞。 身处爆炸的中心位置,本应是尸骨无存。但作为“神拳”这等高级圣职者,仍旧是在转瞬之间做出了最快的反应,在神术阵遭到污染爆炸的前一刻,提前启动了神术阵的部分防护,这才仅仅被炸断了一条手臂而已。 但是,修女知道,这座修道院里的其他人怕是……从“神拳”中隐退,成为修女的她,早已习惯了这么多年来的平静,如今遭受如此变故,昔日神勇无敌的女神拳卡莲安娜,竟如寻常的中年女人一样,谁也拯救不了,绝望而无助。 可是,至少眼前的鹰眼少年,无论如何也要幸存下去。 “…你快走!” “……” 然而,修女的即将力竭的呼喊,鹰眼少年却未曾有丝毫的反应,相反,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专注,那双鹰眼的目光,似乎也比往日更加犀利逼人。 纵然雏鹰尚弱,但终究是“猛禽”。 不过,鹰眼所瞪视的男人,却异常的反常—— 似丢了魂一般,不自然的伫立原地,神色古怪。 可问题也在这里。同在爆炸的正中央,即便临时启动了神术阵自保,可最终也是伤痕累累,甚至丢了一条手臂。 但这个男人,出了这失神落魄的神情之外,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那尊小小的恶魔雕像,此刻却也无影无踪。 只听他旁若无人般的喃喃自语:“不对…不对…不是这个男人…” “…在哪儿?那个有着残缺灵魂的人…那个将我诱惑至此的人…” “……?”修女与鹰眼少年皆是闻言后,感觉一阵莫名。 但还不待他们反应,男人的表情又陡然变化——愤怒、不解、恐惧。 这些复杂的神情,十分突然的浮现在这个男人的脸上,似乎十分痛苦。他又是嚷嚷着:“…为什么只有这种程度的爆炸?!不对,不应该是这样…谁!?谁在我的身体里面…?” 他双手扯着自己的头发,似乎痛苦的源头正是在脑部。 是了,这个男人希望借由那尊恶魔雕像,引爆神术阵,依照预想中的威力,足以让未曾走远的帝国皇帝一行人被波及到。 可万万没有预料到是,这场爆炸并没有想象中的剧烈,仅仅只是把修道院炸为废墟而已。 难道,是因为修女最终还是启动了神术阵?还是说…… 其中的问题到底是什么,青年男人已然无法理清,因为那头痛欲裂的感觉,自大脑传遍全身,令他痛苦不堪。 脑海中不住的浮现一段记忆: 一个身着紫袍的女人,以及她手中那尊巴掌大小的恶魔雕像。以及,她那充满蛊惑味道的口吻。 是的,她在利用自己,可为了“理想”,男人情愿被利用。 但是…… “啊——!!??”宛如源自灵魂的痛楚,令男人撕心裂肺的哀嚎起来。 霎时之间,在场的另外两人——牙与卡莲安娜——皆是神色一变:只见男人的身后,幻化出一道模糊的虚影一晃而逝。 但依稀间,他们似乎看到那道虚影,是一头狰狞可怖的双头魔物。可惜这道转瞬即逝的幻影根本看不清样貌,而随之而来的,则是两道教人战栗的咆哮——狼嚎、鹰啸。 是了,那是先前紧随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后的另一个声响。 “……是恶魔!” 这般场景实在匪夷所思,甚至修女也不由惊呼。 然则,鹰眼少年却没有因此而有丝毫的犹豫,年少的身躯,此时竟爆发出与其外表截然不符的惊人冲刺,一个箭步便冲到那个面色痛苦,以至于无暇顾及周遭的男人面前。 那柄名为“废铁”的残缺之剑,竟立时刺入男人的左腹,鲜血飞溅。 但是,鹰眼纵然有着猛禽般的犀利,但也仍旧是一只“雏鹰”,缺少经验。这一记看似凶悍的突刺,说白了仅仅也只是蛮力的突出而已。 甚至于,少年并不知道改如何有效的杀死一个人,否则也不会将腹部视为攻击目标。 而对方却是身经百战的起义军间谍。纵然此刻苦痛不堪,以至没能及时惊觉鹰眼少年的行为。但此刻受创,肉体上的剧烈疼痛,反倒减轻了方才那仿佛作用于灵魂般的痛楚,一时间将他拉回了现实。 “……该死的小鬼!” 匕首一挥,但男人连受精神与肉体上的双重伤痛,竟也一时失手,没能斩下少年的头颅,反而一刀劈在那柄布满缺口的残剑剑身。 锵——! 一听一声宛如哀鸣般的铿锵声,“废铁”之剑应声而断。 第十二章,恶魔召来(下) 第十二章,恶魔召来(下) 当达芙妮赶到原本礼堂所在的那处废墟之际,却恰好看见鹰眼少年那柄残剑的剑断,哀鸣般的金属撞击声十分难听刺耳。 也几乎是一瞬间,那个陌生男人一脚将鹰眼少年踢开,力道之猛,竟让鹰眼少年也不经发出一声竭力压制的闷哼,手中的断剑竟一时掉落在地。 “牙!?”女孩惊呼一声。 “…达芙妮?!”卡莲安娜不由一惊,既惊喜,也不安,“快走!” 这孩子幸存着对于卡莉安娜而言,也同样是莫大的慰藉,但若是又被那个危险的男人所害,岂不是又是羊入虎口。 “卡、卡莲安娜修女?!”然而小女孩在慌乱焦急之中,只顾着向鹰眼少年奔去,结果又望见了修女那般姿态,一时间泪如雨下。 “……不是叫你不要来吗?”咬牙支起身体的鹰眼少年,带着责怪,如是质问着女孩,“塞勒斯呢?” 似乎被这么一提醒,达芙妮这才想起了那位被自己抛在水池边的男孩。一时间有些心虚,但先前心乱如麻,竟一时乱了神。 “他、他…塞勒斯在水池边…” “快带老太婆走!” 强忍着被猛踢后的剧痛,牙将目光从达芙妮身上,重新转移到了对手——那个陌生而危险的男人。 将视线聚焦到那个青年男人的身上,虽然踢开了牙,却见他痛苦的一手捂着被剑刺伤的腹部,另一手依旧扯着自己的头皮,但眼神却逐渐清明。 似乎肉体上的伤痛,反而缓解了那种宛如源自灵魂的痛楚。 只是,伤口涌出的鲜血,正在快速让他陷入虚弱,这一剑虽不是致命伤,但毫无疑问,已经伤及脏器,现在也肯定无法得到及时治疗。 :“该死…没能炸死狗皇帝,却反而要因为…如果炸死了狗皇帝,我也死而无憾了…但不应该这样的…” 男人自言自语着这段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话语。 他的目标,居然是帝国皇帝!? “…疯子!”同样是身负重伤的卡莲安娜喝骂着这个疯狂的男人,“…你自称为了人民的起义军,却害死了无数无辜人也不悔改…你…” 然而,断臂尔失血过多的身躯已经无力支撑她继续呵斥,若不是达芙妮将她搀扶起来,怕是已然倒地昏厥。 “……起义军?”惊讶的,是鹰眼少年。 那双锐利的眼睛登时瞪视向那位造成修道院如此惨剧的男人。 这个男人就是起义军的一份子? 父亲就是为了征讨这些叛逆而死。而这群叛逆之人,为了刺杀皇帝,连牵连修道院内所有无辜者也在所不惜。 或许是因为父亲的血仇,又或许是因为亲眼目睹这些披着起义之名的人形恶魔,为了自身目的而殃及修道院。 仿佛那股股名为“仇恨”在牙的胸腔中,燃烧的愈发剧烈。 “……鹰一样的眼睛…你就是……那个‘神选之子’…?”或许是牙仇恨的眼神太过锐利,总之,这个男人终于注意到了少年那双特别的眼睛。 是了,传闻中,被大祭司称之为“神选之子”的少年,正是有着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眸。 “我不是什么‘神选之子’,我是军人之子。” 即便满腔仇恨,牙仍旧是凛然反驳道。但他也没有因为仇恨而丧失理智,因为他明白,即便刺伤了男人,年少的自己也依旧不时眼前这个男人的对手。 他的鹰眼,瞥见了那柄掉落在地的断剑,那是父亲的遗物。但他并未对断剑一事感到悲伤,但是,那是自己唯一能找到的武器,无论如何都要取回来。 “军人之子?这么说…你迟早…迟早要成为起义军的对手……?”男人紧捂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感受到了生命流逝。 真糟糕,明明是为了“理想”,不惜将自己沾染禁忌,但只要能波及到狗皇帝就足够了。可不曾料到的是,自己最终遭到将那尊恶魔雕像交给自己的女人欺骗。 没有想象中能毁灭大片城区的爆炸——连一座小小的修道院都不能完全夷为平地。 其次,是那宛如钻入灵魂深处的那种剧烈痛楚,以及那一声声宛如恶魔低语般的言语。 那不是他的思想,对,仿佛脑海中存在着另一个思维,正在不遗余力的干扰着自己的思维。 荒诞的感觉,却无比的真实。 ——嚯~~被神明庇护的孩子。 忽然,一声邪魅的言语,在在场所有人的耳中响起。 是了,没有征兆,放眼周遭也没有其他人存在,仿佛灵魂之音般,在所有人耳中鸣响。 “……!?”在这个谜之声响起的瞬间,青年男人的面孔骤然扭曲。那仿若源自灵魂的痛苦再度超越了肉体上的伤痛,折磨的他半跪在地。 ——但是,这不是诱惑我前来的饵食~ ——啊~是谁?可怜的、美味的、残缺的美食,在哪儿? 或许是灵魂之痛演变的太过剧烈,男人已经满色涨红,浑身不自然的痉挛着。 果然是恶魔! 卡莲安娜若是想道。 那尊恶魔雕像,不过是召来恶魔的媒介,可是,能利用神术阵召唤恶魔,却是前所未见! 魔法师?是魔法的手段吗?传闻一些黑魔法师是会与恶魔进行交易的存在。 但是,是谁在利用起义军释放恶魔?召唤来恶魔又所为何事? 毫无头绪。常年在这座修道院中安宁的生活着,以至于这位昔日的女“神拳”失去了往日的敏锐思维。 ——嚯~~看起来这里没有我要的饵食,既然如此…… ——呵呵,看啊~~这是帝国将会培养的“神选之子”,他也会阻碍你们的‘理想’,阻碍这个国家得到救赎~~你,难道不该做一些什么吗? “……该死!不要影响…我的思维——!!?”男人在痛苦中竭力的怒嚎着,但似乎又遭到了无形的钳制,而显得仿佛是在费力挣扎,但不断溢出伤口的鲜血,又揭示这他的生命亦如风中残烛。 是的,帝国培养而出的“神选之子”,就应该掐死在摇篮中,这原本也该是他这个“伐木工”的工作。 但是,他已然被欺骗、被利用,却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回报,那又如何甘心继续被利用? “牙!带达芙妮快走!” 修女面如黑铁,似乎也已经即将透支完最后的生命力。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希望两个孩子能够脱离险境。 她觉察到了眼前这个面目逐渐扭曲、狰狞的青年,周身散发出愈发浓重的邪气。作为圣职者,她隐约能感觉到恶魔正在慢慢控制这个男人。 鹰眼少年面色一沉,想要上前夺回父亲遗留下来的残剑——纵然此时已断。但却被老修女仅存的一条手臂一把扯住。 “…臭小子…不要逞强…带着、带着达芙妮离开…” 修女的面色愈发虚弱,达芙妮除却在她身边哭泣外,也没有能力为她止血疗伤。虽然先前牙教女孩先带走卡莲安娜,但是,小女孩哪里有气力带走受创如此严重的成年人? “卡莲安娜修女…呜呜…”无助与悲伤,填满了女孩的心。 “孩子…趁现在走…这不是懦夫的行为…你要保护好达芙妮…!”似乎是看穿了鹰眼少年的倔强,卡莉安娜纵然愈发衰弱,但手儿却攒地更加用力。 鹰眼少年不禁回首,对上了修女渐渐变得混浊的双眼,只一刹那,他动摇了。 那双因为生命流逝而混浊失神的眼睛,此刻却满含着最后的慈爱。是了,这个看似严厉的女人,一直以来都扮演着修道院孤儿们“母亲”的角色。即便牙对她时常变现出叛逆,但在内心的深处,依旧感激着这份无私的慈爱。 他之所以面对这个危险的男人,也毫不退缩,不单单是出于自己的倔强与仇恨,又何尝不是因为担忧修女的安危? 但是,他太弱小了,没有保护卡莲安娜的力量… “快走!”这是修女最后的呵斥,也是最后的请求。 走! 鹰眼少年咬牙不语,但心中却已然做出了抉择。 他一把拉过达芙妮的手,抛下了父亲的遗物,放下了心中的仇恨与倔强,想要就此逃出这片废墟,直至安全。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因为这个孤高的少年抛弃的,正是他曾经自认为绝不可能抛下的。 但是,无论是为了卡莉安娜,又或是为了保护达芙妮,他依旧选择了将之抛弃。 眼见鹰眼少年终于听从了自己的劝告,卡莉安娜只觉的轻松了许多。 然而,事与愿违。 “啊啊啊啊——!!杀了你!!” 那个原本跪倒在地,被恶魔折磨的痛苦不堪的男人,却似癫狂般起身扑向少年与女孩。没有章法,仅仅是如同野兽一般简单的试图扑倒,仿佛早已失去了理智。 “……唔?!”修女目眦欲裂,却无力阻止。 ——呵呵呵呵~~ 宛如恶魔低语一般的狞笑声在在场之人耳旁回荡。 好似,这场注定降临在修道院的浩劫,连“神选之子”也无法幸免。 “噗呲”——然而,就在鹰眼少年猝不及防之际,一声利器刺穿身体的闷响,却再次响起。 但这一次,利器刺穿却是背脊。 “呃……?!”这是致命伤,人在死亡时,是不会叫喊,相反,只会如这个男人此刻这般,发出轻微的呻吟。 随后神色狰狞可怖的男人在哀嚎中应声倒地。而他的背脊自上,插着鹰眼少年父亲遗留的残剑“废铁”。 本是折断的残破剑刃,此刻却因断口而变成了尖锐的尖刺物,轻易刺穿了男人的衣物,乃至皮肉。 谁? 定眼看去,却是那位惊惧不定,面对自己造成的致命伤,而颤抖着向后连连倒退的小男孩… “塞勒斯?!” 第十三章,魔炎 第十三章,魔炎 断剑,似尖刺般狠狠地刺入了血肉,那个陌生的男人发出一声将死的闷响,应声倒地。 这是一记足以让最强壮的人类也瞬间瘫痪的致命伤。 男人瘫倒在地,两处伤口不足的流出鲜血,身体不自然的抽搐着,做着生命最本能的挣扎,好似正徒劳的试图向死神证明自己的生命还未完结。 而杀人的凶手——那个面色惶恐的灰发男孩,颤抖着身子,不足的后退着。他无言的望着双手,似乎是在回忆方才那致命的偷袭。 “塞勒斯?!”达芙妮惊呼着男孩的名字,惊讶于对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塞勒斯也看到先前那番地狱一般的景象了吗? 女孩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修道院唯一在爆炸中幸免的区域,就是那一处空旷的水池,而从那里来到这片废墟,别无他路。 看着他煞白的脸色,显然也是目睹过,而且…而且,刚刚是他将这个男人… 女孩的自责也愈发深重,自己应该留在那里照顾他的,不应该贸然的抛下他。但,若不是他,自己与牙又怎能获救?】 愧疚与庆幸交织在一起。 “达芙妮姐姐…卡莲安娜修女…我…” 似乎是堪堪从方才的惊险中回过神来,塞勒斯一步一颤的走到同伴的身边,望着修女的断臂,一时间欲言又止。 迟钝的大脑,此时似乎在强烈的冲击下显得难以阻止言语。 是了,就在刚才,他杀死了那个想要致牙与达芙妮于死地的男人,记忆中,那个不久之前来到修道院的陌生男人。 然而,在那个时候塞勒斯从未料到这个男人会是毁灭这座修道院的人间恶魔。 但是,“杀人”并非一件轻松的事儿。即便这个男人罪该万死,但看到他逐渐不再抽搐的身体,塞勒斯依旧感受到强烈的负罪感,这份精神冲击,也将他逼至呕吐的边缘。 “…塞勒斯,对不起,我…我…”女孩带着哭腔拥抱着男孩,眼泪却夺眶而出。 作为“姐姐”,即便是没有血缘的“姐姐”,她都太失格了。 “……很好,至少,至少还有你们活着…” 一旁的修女早已濒临油尽灯枯之境,甚至于,眼前三个孩子的身影,在她看来都有几分虚幻了。可让修女为之庆幸的,是这三个孩子都安然无恙。 正如其所言,至少还有三个孩子幸存下来。 然而,这个疯狂男人的死亡,却无法平息卡莲安娜的悲痛。 “整整一座修道院……” 无法止血的伤口正依旧在大量的流血,减轻着修女生命的重量。但这位往日里坚强而严厉的女人,却在此时潸然落泪。 懊悔与悲伤,并上心头。 若是她已经有年轻时的力量,又未曾被和平的时光洗去昔日的警觉,那么,修道院中的孩子、修女们,又如何会惨死?又如何要让她所珍爱的孩子亲手沾染鲜血? 但这一切都已太迟… “……”望着修女苦痛的悲伤神情,也看出了她命不久矣的虚弱,塞勒斯只觉得难以接受。 前来礼堂废墟的路上,所见的一切他都映入了脑海,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的。 如同达芙妮一样,亲眼见到那些朝夕相处的修女、孤儿们惨死后的惨状,塞勒斯只能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即便是在另一个世界残缺的记忆,也不曾见过如此惨烈的炼狱场景。 甚至于,他自己都不明白是如何走到礼堂废墟的。 当他到达之际,恰好看到了方才那一幕。也不知是出于恐惧,抑或仇恨,当在看到鹰眼少年与达芙妮陷入危机之时,他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拾起那柄断剑,不管不顾的刺入对方的身体。 这些都像是本能反应一般,根本没有经过思考,直接命中必杀的要害。 牙凝望着那个已然在抽搐过后,便死去的男人,一时沉默无言。但片刻之后,转头对男孩说道:“……你,做的很好。” 这并不是夸赞,而是感谢。 牙并非真正的战士,没有经验,没有技巧,纯粹只是一个依靠勇气与蛮力的少年罢了,若非那个男人遭受恶魔控制而未曾躲避,凭牙是根本无法命中的,更遑论会优先瞄准要害进攻。 但是,塞勒斯却截然不同,虽然他也是毫无经验技巧,也根本不可能会有,但他像是巧合般一击命中要害。 牙并不知道男孩究竟是有意或无意。但这份宝贵而又危险的经验,却让他铭记在心…… 同样的错误,他绝不会再犯。 不过,眼前真正重要的却并非这些。 “老太婆,你要坚持住。”牙望着修女的伤势,眉宇紧锁。纵然鹰眼少年素来冷淡,但此时也难掩担忧。 他对止血治疗并不了解,仅仅只知道一些简单的名词而已。 且不说如今一片废墟的修道院如何找到药用品,就算还能找到他也不知该如何使用。 他想要撕下衣物,用布料简单的为修女包扎,但却被修女摆手阻拦:“…快带达芙妮和塞勒斯离开…” “老太婆你说什么蠢话…” “…牙…你…你听我说…”然而,早已面无血色,几近死亡的卡莲安娜却试图劝说鹰眼少年放弃这注定徒劳的行为:“…我已经、已经支撑不住了…你,你一定要带达芙妮和塞勒斯安全离开…这些起义军已经疯了…他们或许会…错做出更疯狂的举动……你、你一定要……要保护好…” “……” “…一定要…保护好…因为…因为你是男子汉…”修女的话音犹未说尽,却已然归于无声。 那双彻底陷入浑浊因而黯淡的眼眸,似乎正想要望向达芙妮与塞勒斯,并继续说些什么。 但,这并不是刻意老套的故事情节,纵然修女此刻有千言万语,最终也不可能因为思念而让死亡延迟。 死亡,理所当然的降临了。无论哪一个世界,死神从没有耐心等待将死者。 “…修女!?”觉察到那位昔日中宛如母亲般存在的卡莲安娜,此刻生命已然凋零,达芙妮最终还是无法压抑情感,嚎啕大哭起来。 牙亦是神色一黯。即便是迟钝的塞勒斯,此时也难掩悲伤。 往日平静祥和的修道院霎时间不复存在,昔日陪伴在他们身边的同伴、修女们也无辜丧命。 而这一切的源头,仅仅只是为了那场远在帝都之外,那场“大人”们自作主张的争斗。 想到这里,塞勒斯只觉得这场人生的变故实在太过突然,没有任何征兆。 这才刚刚与贵族男孩亚修一行人分别不久,却不想,修道院往昔的一切皆已化作尘埃。 “…该…该怎么…办?” 塞勒斯也想要哭泣,宣泄悲伤。他依旧无法接受这突来的现实。 但又或许因为这副身躯实在迟钝,竟半天没有眼泪,只是呆愣愣的向着牙问道。 在旁人看来,他更像是被吓坏的孩子,彷徨而又无助。 “……离开这里,去神殿,找大祭司。” 牙探出微微颤抖的手儿,合上了修女尚未瞑目的双眼,竭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情感。 他素来不喜欢所谓的大祭司,因为大祭司自说自话般,擅自决定了少年的命运,试图改变他自身的意志。所以,少年自认为绝不会向大祭司低头。 但是,修女将眼前修道院的同伴托付给了自己,那么,无论如何也要完成修女的遗愿,哪怕是放下自己的倔强。 少年眼神一定,扫清了脸颊上的伤感,仿佛恢复了往日的冷峻。 牙试图扛起修女的遗体,但对于还只是瘦弱少年的他,颇显得吃力。可即便如此,鹰眼少年依旧咬牙坚持,绝不撒手。 “…牙…” 似乎是受到了少年此时的坚毅所感染,达芙妮也止住了哭泣,不住的擦拭着仿佛流不尽的眼泪,想要上前去帮助牙搬运卡莲安娜的遗体。 “…快跟上。”未曾回头,牙如是对塞勒斯说道。 望着少年与女孩,塞勒斯呆呆伫立原地,愣了片刻,这才想起想要跟随上去。 忽然之间,他觉得牙果然是“天选之子”。 在这般人生的巨变面前,有着两世灵魂的塞勒斯也无法遏制心中的痛苦与悲伤,而这位小小的少年、这只羽翼尚未丰满的“雏鹰”,却已然有着如此令人诧异的自我克制,以及常人所不及的坚毅。 他回过头,望向了那柄刺死了那个疯狂的陌生男人的断剑。 那是牙的宝物。但此时他为了搬运修女,根本没有理会这件父亲的遗物。 他,已然成长,不再执着于替父报仇执念。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成长往往只在于一瞬间的感悟。 显然,同样觉察到少年心境变化的,并非塞勒斯一人,达芙妮同样也是回头瞥见了那柄断剑,眼神中闪过刹那的挣扎。但最终,她还是开口向塞勒斯说道:“塞勒斯,那把剑…” 女孩明白,纵然鹰眼少年已然成长,但想必,他的仇恨比往日更深。那柄剑,对于他而言,绝非可以轻易舍弃之物。纵然达芙妮绝不希望少年最终会踏上战场,但如今她也明白,阻拦少年自身的意志,没有任何意义。 “……嗯。” 塞勒斯会意,这一次那种仿若天生的迟钝神经,似乎暂时恢复了正常。 他转过身,有些畏惧的走到那句令他由衷感到厌恶的尸体旁,探手拔剑。 说实话,也不知方才自己究竟是用了何等力气,此刻拔剑,塞勒斯月感觉十分费劲。或许是因为过度的紧张,导致身体有几分虚脱错觉。 “噗——” 断剑带着血渍,脱离了血肉的束缚。塞勒斯望着尸体上的伤口,只觉得一阵眩晕感。 方才神经紧绷还未曾在意,此刻直面尸身上的致命伤口,对于自己亲手结束一条生命的强烈负罪感,依旧是萦绕在塞勒斯的心头。 他从不想杀人……从不想…… ——嚄?原来如此,残缺的灵魂,便是你吗? ——真是令人失望,人造人残缺的灵魂并不美味…… 然而,恰在此时,一道灵魂之音,在三个孩子的脑海中炸响。 霎时间,他们忽然想起,那个被无意间遗忘的存在——恶魔!? 鹰眼少年与达芙妮皆是愕然回首,却见那具陌生男人的尸体燃起剧烈的魔火,在烈焰的魔光中,狰狞可怖的双头魔物若隐若现… 只是一瞬间,将那位灰发的男孩,笼罩在魔焰的巨浪之中! “塞勒斯?!” 但呼喊却为时已晚。 第十四章,姗姗来迟的落幕 第十四章,姗姗来迟的落幕 要死了吗? 视线被烈焰包裹,除了刺痛眼球的火光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 我要死了吗? 身体感受到无法忍受的炙热,仿佛每一根毛发、每一件衣物,甚至是自己并不算多的体脂都在剧烈的燃烧着…… 想要将自己的痛苦从口中喊出,却发现无论自己如何的挣扎,也无法听到自己的嚎叫。 莫名的,脑海中闪过两道身影,一道是一位少年,一道是一位女孩。但无一例外,身影早已模糊不清。 “…达芙妮……牙…” 想要这般呼唤,却无法将言语从口中吐出。 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一阵绝望感。 不想死…明明还有一段残缺的记忆还未解开… 不想死…明明在这个世界已经有了牵挂… 不想死…不想死!! ………………………… “塞勒斯!?” 迟来的呼唤,唤不回那个被烈焰吞噬的小男孩。 炙热的魔焰仿佛触摸到了干柴,燃烧膨胀,竟在眨眼间化作冲天之火,而在火光中消失的人儿,甚至连一声惨呼也未曾留下。 此刻烈焰焚烧着废墟,置身其中的人,如何还能有幸存的可能? “啊啊啊——!?”达芙妮绝望的哀嚎着,撕心裂肺。 本就经历着生离死别的悲痛,却不想,在自以为三人都已幸免于难之际,却又要陡生惊变,那个男孩的生命,像是骤然蒸发般,淹没于魔炎之中。 连番打击之下,达芙妮的精神早已濒临崩溃,早已被泪水所模糊的双眼,此刻望着吞噬了自己“弟弟”的一片火海,颤抖着探出手,可是,除了在魔炎炙烤下而变的灼热空气,什么也抓不住。 不该让塞勒斯去的,不该为了那把剑…不对,是因为恶魔…恶魔潜伏着…不是我… 此刻的达芙妮早已被不幸的现实折磨的胡思乱想,自责着是自己的请求害死了塞勒斯,但又觉得那是恶魔的诡计,陷入自相矛盾的思维死角,自责而又无法面对现实。 “……!?”鹰眼少年同样是心头一疼,饶是这位“神选之子”也感到一阵绝望笼罩。 ——绝望、悲伤、自责、自我矛盾……人类真是滑稽。 ——不过,正因如此,人类的灵魂才如此的有趣… 恶魔的讥讽般的话语,依旧如灵魂之音般,在少年少女的耳中环绕。 “……给我出来!!!”鹰眼少年满腔憎恶的怒吼着。 他愤怒,却无处宣泄;他憎恨,但憎恨的却是自己…… 所谓的军人之子也好,神选之子也罢,只要弱小,便什么也办不到,什么也保护不了。 ——啊~就是要这样,想要变强的欲望,想要复仇的欲望,想要杀死我的欲望…… ——无论是正人君子,抑或腌臜小人,果然人类的内心都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欲望…… 燃烧的魔炎,散发着令人咂舌的热浪,摇曳的火光仿佛一面恶魔之颜,带着嘲讽与不屑,对咆哮着的少年如是说道。 仿佛是为了证明眼前这位“神选之子”的无能,魔炎开始像四周扩散,阻断了少年少女的退路,炙热的火焰,组成了人类根本无法触碰的炎壁,热浪扑鼻而来,空气随之快速升温。 被烤灼的空气已然难以用于呼吸,废墟残留的木梁燃烧后的浓烟也教人无法忍受… 恶魔,似乎想要将他们活活烤死。 “……该…死!!”窒息感让鹰眼少年根本无力再保护修女的遗体,一时间跪倒在地。 身边的女孩也同他一般,跪倒在地,无助的喘息着。 但此时的达芙妮仿佛崩坏的木偶,除了本能的在喘息之外,呆呆的望着那火光,徒劳的寻找着那早已消失不见的身影,除了哭泣之外,那双曾经明媚的眼眸,此刻早已变得浑浊失神… 那不是濒死时猜出的痛苦扩散反应,而是人在巨大的精神打击之下,因为绝望而丧失求生意志的表现。 ——真可怜~死里逃生,却又要葬身火海。啊~想要求生的欲望到底顶点之后,却是成倍的绝望吗?人类真是软弱……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欲望吗?既然如此,那便在欲望之火中消失吧,如何?虽然你们并没有那种残缺之美,可你们的灵魂远比那个人造人要来的美味。 恶魔蛊惑般的说道,环绕在废墟四周的魔炎逐渐向着位于其中的少年少女蔓延而去,仿佛置身一个正在逐渐崩塌的世界。 死亡与诱惑通行。 什么人造人,什么欲望的论调,此刻少年少女已然无法深究,大脑在缺氧之下,已经渐渐丧失了思考。 不甘心。 牙只觉得难以言喻的不甘。他要为父亲复仇,要为修女复仇,要为这个修道院复仇,还要为那个男孩复仇… 还要…还要…保护…那个…女孩……完成承诺! 意识,逐渐模糊,但倔强的少年依旧强迫自己绝不倒下。 ——又是这种欲望,嗯…不愧是“神”也眷顾的人,如此强烈的欲望,这是贪婪啊~ 是了,执念也好,憎恨也罢,最终在人类心灵上的体现,仅仅只是欲望而已。不论这样的欲望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也不论实现欲望的手段又是何种,但是,欲望就是欲望。 这一点永远也改变不了。 然而,纵然满心不甘,可面对这样的灾难,而显得弱小无能的自己,又能如何呢? ——消失吧,欲望也好,贪婪也……嗯? 然而,恶魔最后的话语,却未能说尽。 “…………谁要消失在欲望里啊,恶魔?”火焰的噼啪声中,倏然响起一道人声。 羽毛,飘落,随着魔焰带起的热浪,在火海中飘舞。 “哎呀哎呀,我说为什么不能瞬间移动到这里,原来那张卡片被你给没收了吗?” 羽毛飘舞之间,一位头顶破旧尖顶帽,身着寒酸长袍的眼镜青年,在火海中骤然现身。 “…卡莲安娜,认识这么多年,你明明已经成长为了不起的圣职者了,但只有你的迂腐,每一次都让我措手不及…” 纵然语带讥讽,却带着悲伤的语调,宛如奇迹般出息在火海中的男人如是说道。他微微侧首,瞥见了那具断臂的修女尸身,眼眸中闪过不忍与哀伤。 在他现身的刹那,魔炎的热浪瞬间被阻隔,置于火海中央的少年少女直觉得蒸腾的空气霎时冷却,呼吸也逐渐平稳。 一时间,下意识的感觉,往日不曾在意的空气竟是这般令人舒畅。 “…是你?”模糊的意识,又戏剧性的逐渐清晰,但长时间窒息带来的晕眩感犹未消失,鹰眼少年勉强抬头看向那个伫立在他与女孩面前的背影,依稀间,想起那个曾试图打破修道院平静生活的男人… 那个,自称魔法师的男人——库洛洛斯。 “…………” 将这道背影映入眼眶的,自然也有达芙妮。她处于绝望与混沌的大脑,似乎已然无法辨认出数日之前认定她为天才的神秘魔法师,陷入木讷而无光的双眼,只是呆滞的望着这个男人,似乎什么也不再思考。 “喂,鹰眼小鬼,命很硬嘛。”一抬手,强大的气流以一个将三人圈入其内的环状为核心,登时四散冲击,狂风骤起,强大的风力卷起满地废墟碎石,形成可怕的死亡风暴。 面对如此狂风,废墟之上的魔炎竟被吹的接连熄灭,那先前的宛如恶魔之炎的冲天魔炎,竟已然败退。 “看起来把我未来的天才学生,保护的很好——值得夸赞,不愧是‘白’看中的小鬼。” 话音刚落,遥遥一指,将满带寒意的质问一口喝出:“恶魔,你已经拿到‘饵食’了,现在给我滚!!” ——哈哈哈~~真是强大的人类啊,很多年没有遇到过如此强大的凡人了~ ——不对不对,您身上有另一股让人厌恶的气息,真特别呢,人类魔法师~ 然而,看似被压制的魔炎,却并未消失,纵然猛烈的风暴依旧席卷着这片废墟,但始终无法扑灭这仿佛似藓疾般扎根于废墟之上的“恶魔之炎”。 而那宛如源自灵魂的恶魔之音,亦不曾流露半分的畏惧,依旧带着讥讽的口吻。 ——呵呵呵~不过,您说的也对,我与那个人的契约,到此结束。 ——纵然人造人的灵魂难以下咽,但我也已然收到,多余的灵魂对我也没有意义了。 “明明只是害虫,口气倒是嚣张的很…我倒是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存在,能让像你这样的害虫甘愿履行契约,区区几个起义军,可没能耐召唤你。” ——啊~完美的履行契约,是我的美学。 ——况且,至于召唤我的人,呵呵~像您这样强大的人,难道猜测不到,到底谁有能耐,能以神术阵发动恶魔的降临仪式吗? “…………”衣着寒酸的青年,缓缓摘下那副老旧的眼镜,但脑海中却闪过一道身影,正是那个人,拥有着驱使恶魔的力量。 ——呵呵呵~~没错没错,就是那个人,您可没有猜错噢,她就是…… 就在恶魔用那鼓惑般的口吻继续传来灵魂之音是,库洛洛斯却是立时打断:“消失吧,害虫!” 只一瞬间,狂风骤变,其猛烈之程度,竟眨眼间将那些顽强依附在废墟之上的魔炎尽数扑灭。也就在火光消失之际,这场本不该出现的风暴,也由此消失,漫天的碎石与尘埃,尽数落地,发出一阵阵落地碎响。 恶魔,最终也就此消失无踪。 但,是库洛洛斯杀死了恶魔?不,作为大魔导师,他深知“恶魔”这种超脱凡人的生物,是无法被魔法杀死的。 他所能做的,只有将之驱逐,保护身后两位幸存的孩子。 而在他身后的那对少年少女呢? 达芙妮无神的双眼,茫然的望着周遭的一切——废墟,以及尸体——被烤干的泪痕,在女孩的脸上显得十分凄凉。 她又呆滞的望向那个姗姗来迟的魔法师,似乎不明白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在不幸、侥幸,紧接着再次经历绝望,随后又迎来希望,呵,真是一波三折…… “……”开了开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未能发出一声。 而那个名为库洛洛斯的男人,始终背对着这个女孩,似乎也不忍见到女孩的悲痛。 许久之后,方才轻声说道:“抱歉。” “……”女孩子只能以宛如死寂般的沉默回应。 而鹰眼少年,则是茫然的望向被烧得焦黑的废墟,似乎想要寻找着什么。 但,他失望了,在魔炎焚烧之下,什么也不曾留下,没有衣物,没有遗发,更不会有骨灰。 即便有,面对库洛洛斯的魔法风暴,也不可能留下一丝。 那个男孩的痕迹,一如这座昔日祥和的修道院一般,不复存在。 但是,不经意间,他那双鹰眼骤然一亮。因为,一柄在高温下弯曲变形的断剑,仍然遗留在废墟之中。 烈焰的炙烤之后,这柄满是缺口的残剑,乃至只是断剑,竟散发出异样的锋芒。 在少年人经历这场人生的巨变中,名为“废铁”的残剑,也如必然般,浴火重生。 纵然,它还需锤炼;纵然他也需成长。 但是,他们彼此间的意义,又再一次因执念而变得愈发沉重。 第十五章,伐木工的终曲 第十五章,伐木工的终曲——剑圣 一场突然的袭击,震惊了整座帝都。 城市的每一条大街小巷,皆在谈论这件令人心痛的不幸。 列队的士兵手持武器维持着秩序,市政府的大小官员在街头巷尾指挥着警署人员,他们穿行在街道中,不断向爆炸的源头奔行。 传闻,这件事令身处皇宫中的皇帝陛下也震怒不已。 “天呐,是叛逆份子干的吗?”——“这年头,叛逆份子都敢在帝都闹事了吗?”——“我想不是叛逆份子,也许是意外事故吧?”——“如果只是意外,怎么可能惊动皇帝陛下和军队啊。”——“…………” 帕林斯焦急的倾听着好事市民们的谈论。视线被街道阻隔,只能看到爆炸与燃烧后所产生的浓烟。 而为了维持治安,士兵与警署人员封锁街区,禁令解除前不得随意行走。换句话说,作为起义军间谍他已经被牢牢的封死了退路。 混迹在这些好事谈论的民众中,安然等待禁令解除不就好了吗? 呵,望着时不时混淆与人群中特殊者——邪心贵族——帕林斯着实没有心情能够乐观的静候骚乱结束。 邪心贵族的数量太多了,他们此刻像是被主人解除了项圈与绳索的猎犬,疯狂的在帝都中寻找着猎物,找上帕林斯,怕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早说过了不要冲动,你个疯子……”帕林斯咬牙,悄声咒骂着某人。 但理智让他很清楚,他再也没机会斥责那个疯子的疯狂行径了。现在他唯一能祈祷的,便是这个疯子行径没有成为无用功。 这么多无辜人的伤亡,甚至接下来肯定也要让所有潜伏在帝都的所有起义军间谍陪葬,如果不能有所成效,那岂不是一切都白搭? 帝国的历代皇帝若是意外去世,都不会立即对外公布,往往都是在继承人登基、所有运作恢复正常后,才会对外宣布。 现在对于帕林斯而言,一切都是未知。 虽然他素来行事稳健,甚至有些过于保守,但此刻,他还是发现自己竟心存侥幸,希冀着这场袭击能够波及到那我帝国的皇帝。 终究,相比于依靠人民,一步步推翻腐朽王朝,所有起义者内心都怕是更希望一切都能尽早结束,结束战争…结束流血与牺牲… 蓦然间,帕林斯想起了数月之前的一幕。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身着紫衣的女人,她以特殊的手段,破译了起义军间谍使用谍报密码,伪造讯息,召集了各路起义军的间谍。原以为是邪心贵族的计谋,却不想,是一个自称愿意协助间谍活动的奇怪女性。 这明显是利用。 无论是帕林斯,抑或其他起义军间谍,都能清楚的明白来者绝非与他们志同道合的同志。相反,她更像是一个等待交易的“商人”。 不,或许在神秘女人的眼里,甚至算不上平等的“交易者”。 作为一个经验老道的谍报人员,帕林斯与其他起义军间谍都未曾予以信任,包括如今反复被他咒骂的那个年轻人。 但是,就在起义军决定杀人灭口之际,女人却抛出一个“商品”——一尊恶魔雕像。 是了,充满着危险气息的雕像,虽然不过手掌大小,却在无形人令人感到战栗。名为危险的气息,一直萦绕在小小的雕像上。 起义者中有人意动了。原因很简单,那是一件可怕的“武器”,如果使用得当的话,那将助力他们在这场漫长战争的胜利,即便这种手段显得无比的卑劣。 显然,意动的人正是那位年轻人。 这个神秘的女人很聪明,不,准确的说,应该是看透了人心深处的脆弱。她很清楚深处在这场变革性的战争中的每一个人,都要想要结束战争,无论是身处前线真实战场,还是置身帝都的谍报战场。 但是,无论是帝国还是起义军,都不会有任何一方退让。而那个女人,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 回想着不久前的爆炸,以及那震动整个帝都颤动与轰鸣,帕林斯依稀间想起了那位年轻人的过往。 虽然与自己分属不同阵营的起义者,但是,帕林斯犹记得,初次见到这个年轻人时,他并非像如今这样有着不择手段的疯狂,相反,是一个对理想与信念充满信心,且浑身活力的小伙。 可,究竟是什么,让这样一个年轻人宁愿堕入黑暗,使用卑鄙无情的手段,不惜残害无辜的百姓,借助邪恶之力? 思前想后,帕林斯只能将之归结为这个腐朽帝国的黑暗,与起义陷入的困境,最终让这个青年最终选择的极端。 只可惜已经没有时间继续回忆了。 帕林斯觉察到混迹在人群中的一位“邪心贵族”注意到了自己。 没错,作为长期于帝都进行谍报战争的他,虽然从未被捉拿过,他的相貌更是没有泄露。 但是,“邪心贵族”并非那些草包的警署人员。 他们是恶狼,是猎鹰。 哪怕只是一个背影,甚至只是不经意间发出的声响,乃至是插肩而过时闻到的气味,都可能会成为这些帝国鹰犬追踪的线索。 望着“邪心贵族”步步挤开人群向自己的方向行来,帕林斯如履薄冰——果不其然,虽然早已明白,这场骚动一旦爆发,所有帝都间谍都得陪葬,但是,当名为“死亡”的威胁真的降临时,这个中年男人依旧是感觉到了深入骨髓般的恐惧。 跑的掉吗? 他可不是什么身手高超的武者,更不是神鬼莫测的魔法师。加入起义军之前,他只是一个被贵族剥削、被帝国剥削的普通百姓。 愈来愈近……那个该死的“邪心贵族”。 这是一位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却带着与这道伤疤不符的纯真微笑的少年。 本该俊美的脸颊被这道刀疤彻底破坏,但那份毫不做作的天然笑容,却也不似作假。 帕林斯认识这个少年“鹰犬”。 他曾看到这位少年,带着那份天然无暇的笑容,收割着起义军间谍们的性命。他的危险程度,远比其外表所表现出的稚嫩截然相反。 被他盯上了……要死了吗? 依旧故作镇定的帕林斯,竭力的压抑着自己想要撒腿就跑的求生本能。他尽力的模仿着周围议论纷纷的市民,对着浓烟的方向指指点点,仿佛,他便真是寻常的平头百姓。 但是,这似乎只是徒劳。因为刀疤少年愈发靠近,根本没有丝毫停滞。不消片刻,便挤到了帕林斯的身前。 几乎那一瞬间,帕林斯头皮发麻,甚至是感觉到浑身冰凉,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身体确信自己必死无疑之后,本能进入假死状态的前奏。 下一刻,快手擒拿,瞬间将帕林斯制服——按照帕林斯的想象,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刀疤少年与帕林斯插肩而过。 没有想象中擒拿,也没有暗算,刀疤少年甚至没有正眼留意过帕林斯便从他身边挤过。 “……?!“ 瞬间的惊愕,将他拉回了现实,衣衫早已被冷汗沾湿,但帕林斯依旧故作镇定,将这份惊愕死死压在心头,继续若无其事的观望着滚滚黑云。 很快,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满是惊恐的惨叫,不消片刻,本是在这条街区议论纷纷的看客市民们,登时炸了窝。 市民们惊呼着:“杀人啦?!” 一传十,十传百,只不过几息之间,这整条街区便乱作一团。谁能想到,自己还在这幸灾乐祸,不成想“恐怖分子”便藏匿于此,甚至“再度行凶”。 但帕林斯清楚的知晓,这与所谓的“叛逆份子”无关,而是“邪心贵族”们已经张狂到明目张胆的当街杀人。 至于被杀的对象……呵,还用猜吗?肯定是和自己一样被困在这条街区倒霉蛋。 年至中年的帕林斯兵不知晓是哪一位同僚,但他不敢回头去窥望,只是顺着慌乱的人流四处奔走。 一个同僚就这样死在了腐朽帝国的鹰犬手中,而自己甚至没有勇气去铭记。 “这些家伙,也疯了吗?!” 是了,这群鹰犬也疯了吗?!居然胆敢当街杀人?! 疯了,都疯了。 无论是那个年轻人,还是现在的“邪心贵族”们。 但是…转念一下,帕林斯又不禁想道:“是什么致使他们如此疯狂的铲除起义军的间谍?” 蓦然,在高度紧张下运转的脑海中,闪出一道精光。他想道了一个疯狂的可能性——那个年轻人,成功了。 没错,只有成功了,才会导致这群泯灭人性的鹰犬,如此疯狂的行事。 显然,这个想法的可靠性相当低下。但耐不住人心抱有的侥幸。 人这种生物,一旦心怀侥幸,很多时候,会让人陷入盲目的自我妄想。 随着人流,他快速的移动着,有些发软的双脚,此刻竟像是爆发出了无穷无穷尽的力量,就这样在人流中拥挤奔行了许久,也不曾感到疲倦。 虽然大脑高度紧张,但帕林斯依旧保持着些许理智。他深知,方才的幸运是何其难得,但也不能因此而盲目试图离开城市。 此刻各处城门必然严防死守,根本不可能由此离开。现在最稳妥的方式是尽快隐蔽起来,直到风声过去。 虽然,在隐匿的过程中也可能会被“邪心贵族”们追捕,但这是眼下帕林斯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在这个街区的骚乱被士兵们控制前,帕林斯成功的逃离了! 随后,他发疯似的在一些几乎无人的暗巷中快速奔逃,甚至是爬进排水沟中穿过城市的街区。直至,他奔行到城西的一处萧条街巷。 繁华的帝都并不算总是显得拥挤,至少城西的这条僻静街道并非如此。或许是地段不佳吧,在此活动居住的市民本就少,又见得帝都另一处火光冲天,大都是门窗紧闭,好似恨不得立即与世界隔绝。 他倒不是刻意来此,只是想着不能被跟踪,于是毫无路线的猛跑,稀里糊涂便到了此处。 不过,气喘吁吁的帕林斯认识这个街区,说起来,他很喜欢来这里品尝一家餐厅的美食。 没来由,此刻本该满脑子求生的中年男人,竟是回想起了那间餐厅的名字——猫餐厅。 准确的说,本没有名字,不过是客人这般随口称呼而已,因为店家是一位猫人。 当然,现在帕林斯没有心情品尝食物,虽说感到几分饥渴。 他疲倦的渡了几步,感觉自己实在是跑不动了。可是,依旧没有安全感的中年年叔,咬牙坚持着。直到走到一条暗巷。 顺着这条暗巷一路行走,但一拐角,却是蓦然一怔。原来,这条暗巷竟是毫无人烟的死胡同,前方已然无路。 “……该死。”无奈的抱怨一声,他回过头来,心想着,也许只是自己太过紧张慌乱了,跑了这么远,即便是邪心贵族也没理由发现自己。 但一回首,却是骤然脸色一变——这条暗巷的出口,此刻伫立着一道身影…… 邪心贵族?! 定眼一看,竟是一道…呃…猫人的身影? 唔,是了。并非自己所预测的帝国鹰犬,不过是一个厨师打扮的猫人,甚至还有点眼熟。 “…呃…猫、猫店家吗?” 愣了许久,帕林斯这才想起这位毛色偏灰的猫人,正是那家猫餐厅的店家。 “客人在这里啊。”猫店长如是说道。 “…哈…哈、哈哈…不过、不过是被刚刚的骚乱给吓到了,说来还真有点丢人啊,我一大老爷们竟被吓的满世界乱窜。”帕林斯自嘲般,故作镇定的说道。 也许是身为谍报人员的缘故吧,帕林斯一直自诩很擅长谎言。至少,此刻的他一开口便越说越自然,甚至有些投入其中:“您瞧,我一身汗,哎~让您见笑了~您有空吗?给我来点酒水好吗……呃……?” 然而话音未尽,戛然而止。 因为,帕林斯倏然间注意到,那个往日记忆里祥和的猫人店家,此刻竟手持着那柄古怪的“菜刀”。 但,握刀的手法并非猫人施展厨艺时的握法,更像是…更像是一个娴熟的剑客握剑的姿势。 再望向那个柄“菜刀”,漆黑的刀身,锋芒毕露,往日粘在其身的菜叶儿,如今尽数被洗去,那身为“刀”的夺人光彩,再也无法隐藏。 这哪里是菜刀?!根本是就是一柄造型奇特的长刀兵器。往日里不过是因为它被猫人放在菜板之上,又常常沾染菜叶肉末,是故下意识的忘记了它本是一柄兵器。 “…店家?”——“…嗯?” 惴惴不安。 猫人面无表情,但一身厨师衣着,却握着一柄怪刀,显得分外的违和。为何到令帕林斯感到毛骨悚然。 这是…什么情况? “…您这是?”霎时,他联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我?”那双猫眼紧盯着中年男人,不曾有丝毫的松懈。 “我是说,您这是干嘛…?” 猫人闻言,不由一笑:“客人,你们在帝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真的是不怕死吗?” 这看似询问着天气般自然的话语,此刻却似惊雷般划过帕林斯的脑海,在他心中炸响。 “上次那场被掐灭的图书馆袭击,还不够警示你们吗?这一次害死了如此多的无辜者,你觉得你们还能逃出帝都?” 像是在回顾昨日客人的点餐一般,猫人带着笑意,道出令帕林斯浑身发凉的话语。 “你……你……你……”你是谁?! “哎呀哎呀,我原本不打算插手帝国与起义军之间的事情,毕竟这种事情是佛罗伦萨和道格拉斯该干的,我也只想找个地方平平淡淡的混日子,但你们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我很为难啊。”猫人微微眯起双眼,像是十分苦恼的样子。 “毕竟我既然身处帝都,那作为臣子,我就有保护帝都的义务,但看来我还是过的太安逸了,居然忘记了战争能让人疯狂。可是我没想到,率先发疯的,会是你们这群自称为民起义之人。” 猫人款款而谈,恍若无人。 “明明库洛洛斯和白都叫我关照那座修道院,却没想到被你们炸成了废墟……什么深仇大恨?” 道出一个又一个令任何起义军都感到熟悉与错愕的名号,联想着往日的传闻,帕林斯已然陷入深深的绝望。 失算,这是绝大的失误。他从未料到,眼前这位大人物,居然会出现在帝都。 只因,他明白了眼前这位猫人的身份。这一刻,求生的欲望瞬间消失、 沉默了许久,他颤着话音,问道:“…能放过我吗?” 带着侥幸,也带着不甘——说到底,他不过是被某个疯子的行径拖累的倒霉蛋而已。 但此时帕林斯也没有心情为自己辩解了。 “为什么放过你?为了你们的理想?还是为了你们想要塑造的新世界?”轻描淡写的回答,带着浓浓的讽刺,“又或是,纪念今天的‘辉煌成果’?” “我明白了…” 退路,尽丧。生门,封死。 莫名的,紧张感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种莫名的清明。 “其实我一直有一件事想要询问你们,如今,能否一问?” 拖延时间吗?不,帕林斯知道面对眼前的猫人,自己就算花招耍尽,也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相反,他确实有一个深藏在心的质问,不吐不快。 “说。”猫人并未犹豫,回答的异常干脆。 似乎猫人的大度令帕林斯感到意外,或许,他还认为这种时候对方应该会义正言辞的回绝,例如什么“没有理由听叛逆份子的废话”云云。 愣了愣后,帕林斯说道:“你们都曾经是英雄,是孩子们崇拜的梦想,是年轻人眼中的传奇。” “可是你们…你们为什么要保护一个如此腐朽的帝国呢?” “嚯,今日的行动,果然是为了颠覆帝国吗?虽然我理不清你们的逻辑……”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表示无法理解。 不过,猫人并未感慨多久,道:“帝国腐朽与否,我不关心。” “呃…?”这个回答有些意外,帕林斯下意识的追问道:“为了钱财权势?” 对此,猫人甚为不屑:“你看我像是喜欢这些?” 是了,若是贪图这些权利与财富,他又何必放弃一切隐居在帝都中? “我从来没有试图保护这个帝国,我不过履行应尽的义务而已,保护这个王朝的事情,是佛罗伦萨和道格拉斯他们两个工作。 “我若是真想要保护帝国,你们根本没可能活到现在。” 很残酷的现实。 “…………”帕林斯已然哑口无言。 片刻之后,或许是因为先前剧烈运动,他缓缓跪倒在地。面对死亡,他只余下了绝望,以及一份来迟的释然。 “我最后想问一下,皇帝如何?”——“皇帝陛下很安全,否则其他人也无权命令我出手。” 猫人听出了帕林斯的弦外之音,但不甚在意。 闻言,帕林斯最后的些许侥幸也就此破灭,不禁喃喃自语着:“到头来,也没能砍倒这颗腐朽的树木吗?作为‘伐木工’多少感到有些遗憾啊。” “嚯——这就是你们起义者那个有名论调,‘腐朽与重生’是吗?” 猫人玩味般说道:“砍倒在堕落土地上生长的腐朽之树,随后,在所谓的正确之地,种下正确的种子…呵呵,真是…” 话到此处,适时中断。 因为话音刚落,猫人不知何时,竟已飘然闪现至帕林斯的身后,手持长刀背对着他。 “你们总想着砍到原来的‘树木’,自以为种下的‘新树木’必然枝繁叶茂,却不去考虑,或许你们眼中的‘腐朽’本身就在‘种子’的必然,无论你们以何种‘土壤’培育,也注定会成长成所谓的‘腐朽’。” 只可惜,生命在悄然中停滞,已然无法听到猫人最后的言语。 第十六章,“重生” 第十五章,“重生” 不想死…… 不想死…… 我还不想死! 强烈的求生欲望,在心之扉内呐喊着。 但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宛如严母的修女,担当“姐姐”的少女,抑或是那个看似冷漠实则心热的鹰眼少年,他们都没有回应这份求生的灵魂呐喊。 ——你,不想死吗?可是,你并不重要,无论是在这个世界,还是另一个世界。 ——甚至你自己也这么认为,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不是吗? 恶魔的低语,在心之扉回荡。 可我还是不想死!我想要活着!我…我还有另一段记忆,在这个世界我也有留恋,我还不想死! ——嚄~真是有趣,即便是灵魂残缺的人造人,也一样拥有着强烈的欲望吗… ——所以说,人类这种低等生物,真是令人着迷。 听不懂什么人造人,也不能理解所谓的残缺灵魂,只是本能的呐喊着,想要生存下去的渴望,不想面对死亡的欲望… ——呵呵呵…人造人的灵魂纵然残缺,却并不美味,无法填补我的饥饿,我对你实在没有食欲。 ——既然如此,你就将这份想活下去的欲望尽情的展示给我看吧,让我欣赏你的欲望,最终会演化为什么…呵呵呵… 恶魔的低语冷笑,逐渐在心之扉淡去,直至这片心灵之地,只余下了那团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嗬——?!” 双眼猛然睁开,眼眸间带着惊恐,将那陌生的天花板映入眼眶。 “…嗬——嗬…?!” 似乎是为了验证自己存活与否,身体本能的大口吸取着空气,胸腔起伏间,发出剧烈的喘息声。 除了这陌生的天花板外,还有一声同样陌生而又冷漠的呢喃:“……终究还是失败了,恶魔的能力也不过如此吗?” ……………………………… 已然被夷为废墟的修道院之上,众多警署人员搬运着瓦砾碎石,清理着被掩埋的尸首;士兵们封锁区域,不让民众靠近;市政官员竭力的维持秩序。 这一次令人发指的恐怖袭击,至少,这些工作人员大都是如此看待。 作为被皇帝临时任命的指挥官,巴隆行走在废墟上,皱着眉,指挥着警员与市政人员。 这年头,连“神明”都保护不了信徒了吗? 也不只是他们,或许即便是被士兵们阻隔在外的市民们,也都是这般想法吧? 将事务交代完毕,他转身向这座不幸的修道院的内院池塘行去。那里是这场袭击中唯一幸存,勉强算是“完好”。 跨过已成为残垣断壁的内院矮墙,映入眼眸的是一批特殊人士——卡索尔神殿圣职者。 其实,作为政教分离的国家,帝国自然不会给圣职者太多特权,按理说发生重大恐怖袭击案件,是不会让这些宗教人士来此。 但是… 抬眼一望,却见到两位特殊的人物—一位是衣着寒酸,却不掩其气质的黑发眼镜男,巴隆感到几分陌生,可又矛盾的觉得几分熟悉。 但是,这个黑发眼镜男身边,那伫立着的身穿洁白圣职者衣着的美少年,巴隆却是十分的熟悉,甚至是感到崇敬,不免微微低头问候:“大祭司阁下。” “费欧娜。”——“巴隆。” 美少年身后又伫立着一位端庄的女骑士,她似乎与魁梧青年十分熟悉,相互问候了一声。 “救援的指挥,是你吗?”美少年闻言,只是象征性的点了点头,回应了一句。旋即,又望向了被几位圣职者保护起来的两个孩子。 巴隆顺着大祭司的目光望去,不由眉头一挑:原来,是那位有过一面之缘鹰眼少年,牙·克诺索斯,以及一位同样在不久之前的修道院有过一面之缘,却不起眼的无名少女。 据说是这次袭击中仅存的幸存者? 唔,估计是了,毕竟是大祭司阁下选定的“神选之子”,想来一定会有圣职者保护。 可是,想到这里不免一愣,问道:“大祭司阁下,卡莲安娜修女呢?” 如果说谁是“神选之子”的守护者,那无疑就是卡莲安娜修女了,可是,如今鹰眼少年犹在,可修女呢? 美少年未曾回答,只是带着几分惋惜,摇了摇头。 见状,即便是军事贵族出身的巴隆也一阵错愕与难以置信:“卡莲安娜修女…她是‘神拳’,怎么会…” 目光一撇,却蓦然见到另有几位圣职者正在处理一巨尸体。定眼望去,竟是那位卡莲安娜。一时间,不免倍感心痛,更是惊愕难言。 卡莲安娜并非寻常的圣职者。实际上,她同样是贵族出身,曾经是贵族中令人憧憬的女骑士,直到被大祭司点化,这才皈依了神殿,甚至最终依靠自身的锤炼,成为了“神拳”。 对于巴隆等新一代贵族而言,这个年长的女性,不单单是一个令人敬佩的圣职者,同样也是一位严厉而高尚的长辈,许多新一代贵族,尤其是武勋贵族,对卡莲安娜皆是敬仰万分。 “…她太迂腐了,有这样的结局并不意外。”说话的,却是那位衣着邋遢的尖顶帽眼镜男。他撇了撇嘴,似乎颇为不满。 闻言,一众圣职者皆是面露不满,但似乎碍于大祭司而没有出言斥责。 “阁下是…?”有所不悦的自然不止是圣职者,巴隆也是面色不快。 然而,这位眼镜男显然没有搭理周遭不满的视线,反而,俯下身子,对幸存的两个孩子说道:“达芙妮,我不想强迫你,但是,修道院已经不复存在了,卡莲安娜也过世了,你也需要一个新的归宿,愿意来到‘魔法师的世界’吗?” 话音未尽,那边本不多言的大祭司却是忽然打断道:“这两个孩子还需要好好休息,恢复心灵的创伤,你不要太过心急。” 魔法师的世界? 巴隆眼神一变,忽然间意识到,眼前这个略感陌生的眼镜男人,虽然一身邋遢,但细细辨认还是能看出,这身打扮确实是魔法师的风格。 大神殿中多数圣职者素来与魔法师有所对立,大祭司虽然属于罕有的开明派,但也鲜有与魔法师有所交集,能与他如此平等交流,甚至言语间还透露着相互熟悉意味的魔法师,似乎只有一位… “…库洛洛斯阁下?!”终于,巴隆回忆起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立时一惊。 难怪自己一时间想不起来,这位“大人物”身为边境大公,却从来不在自己的领地,更从来不参与边境大公的述职,完全在帝国的政治圈中处于隐身, 再望向那个被这位传说魔法师询问的女孩,登时又是感到一阵的困惑:这个小小的修道院里,不单单有大祭司阁下看中的“神选之子”,还有这位大魔导师的看中后起之秀? “……” 再说那位女孩,显然还未能走出这次袭击所带来的阴霾,只是默默的坐在地上,一听到魔法师的话语,又立时无声的抽泣着。 对此,周围的一众成人皆是缄默无言。这是人生的巨大变故,没有几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能够快速接受的。而非感同身受的大人们,也无法劝慰。 然而,就在众人默然之际,那位鹰眼少年却是说道:“不要哭了…” 似乎鹰眼少年的话语有一种魔力,至少,达芙妮的渐渐平息了抽泣。 女孩下意识的抬起泪眼模糊的双眸,对上了那双鹰一般的眼睛。唔,纵然早已熟悉,纵然不止一次见过,但她还是为这双特别的眼睛所吸引。 “我答应卡莲安娜,要保护你…所以,不要再哭了。”牙如是说道。 纵然掩饰的很好,可少年尚且稚嫩的脸庞,同样也带着淡淡的悲伤。 然而,那双锐利的鹰眼,依旧透着倔强与坚强,他不容许自己再次无法兑现诺言。 那个男孩的死,已然无法逆转,那么,达芙妮就是他必须去守护诺言。 可是,一个涉世不深的少年,即便早慧,甚至还是所谓的“天选之人”,又如何能够实现他的诺言? 如今的他,也不过只是一个空有几分蛮力的普通人。 执着于复仇的少年,只想到了一个简单粗暴的方式:“我会参军,成为合格的军人,一定会剿灭那些该死的叛军…” 少年的手,紧紧攒着那柄“废铁”断剑的手,犹依留有旧触目惊心的血迹,但却不知这些血,是来自他手掌的伤口,还是卡莲安娜… 但听闻这位少年的话语,除却库洛洛斯与大祭司并不在意之外,在场其他人却皆是眉头一皱,包括此前也一度欣赏鹰眼少年有从军志愿,且军事贵族出身的巴隆,对此也是眉宇不悦。 圣职者们是担心这位“神选之子”不能正确的成长,而巴隆作为纯粹的军事贵族,则是单纯的不喜欢为了私欲而战的军人。纵然这份仇恨也能将人打造合格战士,可并不是他所能认可的帝国军人。 只不过他们看到作为大祭司的美少年未曾出言劝告,反而是带着容忍的态度,也不好多说什么。 虽然不被大人们的世界所理解,可这已经是以鹰眼少年的倔强性格,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个,不依靠他人、独立完成誓言的办法。 从军,以暴制暴。 “……” 是了,仇恨依旧填满了这位“神选之子”的心灵,如今已不单单是父亲的血仇,还有这座修道院的仇恨。一切的一切,都在名为复仇的烈火中,宛如今日所见的魔炎一般,炙热可怖的焚烧着。 护卫大祭司的那位女骑士却是渐渐面露不善,作为神殿的圣骑士,她已然预感到这位鹰眼少年偏离了他本该前前往的道路,仇恨已然蒙蔽了他的心灵,神明的祝福怕是也不会再降临在他的身上。 但女骑士的思绪还未想罢,却忽然听到一声沙哑的恳求:“……求求你……” “……?”似乎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一声哀求般的呼唤,不免向这道声音的主人——达芙妮——投去诧异的目光。 “…牙,我求求你…”女孩的话语,沙哑而无助,“不要去…我讨厌战争…我讨厌军人……大家,都是因为战争才…” 塞勒斯,卡莲安娜,还有修道院里的所有人,都是这场战争的牺牲品,复仇与否,也无法改变他们逝世的现实。 战争会让人疯狂,尔达芙妮不希望牙最终也成为这样疯狂的人。 “…你说过的…会保护我…那就不要参军…你是男子汉,你不能食言…”女孩的哭诉,却似乎像是无理取闹,但却是她最真心的情感,无论是处于懵懂的情感,亦或者青梅竹马的友情。 “……!?” 达芙妮的话语,好似有着无法言喻的穿透力,直击着少年的心灵。 作为军事贵族出身的巴隆闻言,不由心生惭愧。他下意识的望向那位鹰眼少年,想要见到他如何回答,但是,却蓦然看到这位在他短暂印象中坚毅冷峻的小少年,此刻竟是陷入了愕然。 所有在场的圣职者们也同样一阵错愕——似乎,鹰眼少年动摇了。 但女孩低头用力抹掉眼泪,似乎也不愿意就这样无助的哭泣。 过了小片刻,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达芙妮忽然抬起头来,向着库洛洛斯说道:“我要成为魔法师,为了我自己,也为了塞勒斯…” 她犹记得那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曾在无意中对自己说过的话语。 所以,这份梦想,这份想要追赶上鹰眼少年的梦想,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 闻言,库洛洛斯有些诧异的对上了这双泪眼模糊的稚嫩眼眸,在她的目光中,读到了对于魔法这未知领域的畏惧,又同时读到了超越了恐惧之后的坚定。 而正是这样的眼神,让库洛洛斯愈发感觉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个女孩不单单是天生学习魔法的好材料,更是一个有着强烈求知执念的天才。 这位大魔导师并不在意这份执念的源头是什么,他所欣赏的,仅仅是这份天生才能,与强烈的求知欲。 “我明白了,哼呵呵呵……”拉了拉帽檐,库洛洛斯不自觉的发出令旁人感到压抑的冷笑。 但唯独身为大祭司的美少年,对此并不意外。作为老友,他清楚的知晓,只有这个邋遢的魔法师发自内心的愉悦时,才会如此冷笑。 “我向你保证,达芙妮,我会将你培养成最优秀的魔法师!” 身为大祭司的不老少年收回了目光,转而望向了陷入沉默的鹰眼少年。 虽然他认定牙便是“神选之子”,却从不强求少年皈依真神,但他自始至终都深信一点,那就是这个孩子注定是为了真神而生。 现在,已经到了将他导入正途的时机了。 一场人生的巨变,将少年与少女,导向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未来。 ……………………………………………………………… “…终究还是失败了,恶魔的能力也不过如此吗?” 没有余力思考这道陌生之音所说的话语,只是本能的喘息,想要动弹,可是那种仿佛肢体不属于自己的荒谬错觉,却是在混乱的大脑中扩散。 踉跄着想要爬将起来,可双腿却似出生的牛羊一般,站也站不稳,踉踉跄跄摔倒在地。 想要呼喊,可张开唇口却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眼,反复一个尚在学舌的婴儿。 甚至于,连基本的五感也模糊不清…… “明明已经用恶魔剥离了灵魂,人造肉体却依旧没有诞生真正的灵魂…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略带愤怒的话音随着话语而渐渐远去,直至消失无踪。 徒留一个“新生”的生命,在生存本能下的苦苦挣扎。 第十七章,猫餐厅一如既往 第十六章,猫餐厅一如既往 一场沸沸扬扬的骚动,在市政厅安置和警署、军队镇压下,渐渐平息,直至日落月起,这场骚动带来的涟漪,早已在这座巨大的城市中消失。 而在城西的猫餐厅一如既往的招待着吵闹的佣兵与冒险者。 可是,事件虽定,但风波未停。 至少,小小的猫餐厅内,佣兵冒险者之流,还在对这件袭击事件侃侃而谈。 冒险者中有人认为是附近居民或者修女意外导致的,但很快就被一众佣兵们否决。因为那种程度的爆炸,若是不在战场,那可是很难见到的,强行扯到认为意外是在太牵强。 佣兵们一致认为是叛军策划的骚动。但是问题也在这里,那座小小的修道院实在没什么意义,攻击那里到底意欲何为?似乎也站不住脚。 不过,又有冒险者称,那座小修道院里住着神殿大祭司选中的“神选之人”,估计叛军的目标就是那传闻中的鹰眼少年。 这一番推导,让多数佣兵和冒险者都深以为然。 “看来这年头,连“神”都保护不了信徒了。哈哈哈!你说是不是啊,猫人老哥?“虎头虎脑的虎头人佣兵,扯着自己的大嗓门,玩笑着对这家餐厅的猫人店家说道。 餐厅里的食客调侃着在战争中显得异常无用的宗教,但猫餐厅的店家却并未参与这个话题,只是微微一笑,一如既往的打理着餐厅的事务。好似对于餐厅之外的世界毫无兴趣。 这是猫人最享受的日常,倾听着食客们的交谈、玩笑,将一切归于平淡,一点点意外性的新闻,也不过是为这种平淡而和谐的生活添上几分异样的乐趣。 猫人正在擦拭一个玻璃酒杯,直至擦得的晶莹剔透,不留一丝污渍,这才罢手。 但也恰在此时,餐厅的门铃发出开门时的“叮呤”脆响。 “……嗯?” 食客们并不在意踏入猫餐厅的新食客,但餐厅的店家却是立时觉察到来者的特别——一位衣着寒酸的尖顶帽眼镜男,库洛洛斯。 但意外的是,这一回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小女孩。 唔,一个很特别的女孩,栗发,忧郁,孤独的女孩。 “哟,猫,又是好久不见。”眼镜男带着女孩凑到了前头,显得很是随性,但凑近之际,他又眉头一挑的说道,“喂喂,你身上带着腥味,怎么?捉了点‘老鼠’?” “那是自然,都怪我没注意好,‘老鼠都掀桌’了我才发现。”猫人淡笑着回应老友的玩笑,旋即,扭了扭头,示意他们自己找个座位。 耸了耸肩,眼镜男带着女孩坐到了角落的一处桌椅。 似乎是为了哄身边的这位女孩开心,他说道:“这里的店家做的饭菜很好吃的,随便点。” 不过库洛洛斯哄小孩的功力显然不佳,又或许,是女孩的忧郁深沉,压根不是一点味觉的诱惑就能平复的,总而言之,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而那位猫人则用托盘举着一杯紫色的饮料,随后轻盈优雅的将饮品送到了女孩面前。 “小小的女士,尝尝我家的水果饮料吧。”猫人的神态十分的温柔,至少,即便是此刻阴郁的女孩,也由衷的起了几分好感。 “…谢、谢谢…” 眼前玻璃杯盛放的紫色液体,饮料中并无半分杂质,散发着甜而不腻的淡淡清香,这让没有过多装饰的杯子本身,也显得晶莹剔透。 望着这杯饮品,女孩竟也不由被勾起了几分食欲,拿起吸管喝了一口。无法言喻的味觉冲击,席卷了整个味蕾,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美味。 “…好喝…”先前的忧郁,也被冲淡了些许。 然而,一旁的库洛洛斯见到这杯饮料,不由挑了挑眉毛,吐槽道:“喂喂,我的呢?” 猫人满不在乎的答道:“你还赊着账呢,再说,你要喝这玩意,回你自己的封地不就行了吗?” “嘁,小气~”库洛洛斯撇了撇嘴,“回到封地就会被一群俗事缠身,我可不想搭理。现在的问题是把我的学生喂饱,这没问题吧?”随后,指了指身边的女孩说道。 “嚄?这就是你看中的女孩?”猫人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又不禁再次打量了女孩一番,“小小的女士,该如何称呼你?” 女孩显得有些怯生,但似乎很倔强的压下了面对生人的胆怯,答道:“我叫达芙妮。” “达芙妮是么?真是很勇敢的姑娘。” 猫人微笑着。他洞察了女孩短暂的眼神变化,那种将面对陌生人的局促不安压制,竭力保持镇定的姿态,对于一个孩子而言,并非易事。 虽然女孩的表现还很不成熟,但或许正是一个有可能成就大事之人。 “我明白了,绝对包你满意。”猫人走向了厨房,不消片刻,便端来一份丰盛的晚餐——面包、牛肉、蔬菜、水果,应有尽有。 仿佛是为了逗女孩开心,这些美食的摆盘都很有童趣感,显然是花了一番功夫。 只是,名为达芙妮的女孩,没有太过注意这些花哨的外表,但尝过一口后,却是双目一亮。虽然因为心绪忧郁而没有太多食欲,可是,还是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些食物甚是美味。 味蕾上的奇异感受,是她从未在修道院中感受过的。 这就是修道院外的世界,超出自己的预料,而自己却将踏入更为神奇的世界——魔法学。 “要是,塞勒斯也能尝到这个味道就好了…”达芙妮不由想道。 不禁想起了那个男孩。她也希望卡莉安娜也能尝到,修道院里所有人的都能尝到这般滋味…只可惜,这一切都不可能实现。 牙与达芙妮,是这次骚乱中最后的幸存者,他们身上背负这许多生命,所以他们要努力的活下去… 或许正因如此,即便没有过多食欲,达芙妮还是多尝了几口。而将这看在眼里的眼镜青年略感欣慰的轻笑了一声。 旋即,像是对老朋友诉苦般说道:“猫,你知道嘛?我决定直接在皇家魔法学院任教了。” “哦?为了你的学生吗?”猫人略感意外的说道。 “啊,不能让达芙妮随我在外漂浮,这样也不利于授课。她需要一个成长为优秀魔法师的环境。”库洛洛斯无奈的耸了耸肩,“我已经让苏珊那只蠢鸟带着信去找奥托那个老古董了,。” 学院任教的生活,估计不比封地俗务简单,他可应付不来。不过,为了自己的学生,一切都要豁出去了。 “如果不能将达芙妮培养成一流的魔法师,我可没脸面对卡莉安娜——嘛,虽然她并不喜欢魔法。”说到这番,即便是看似吊儿郎当的库洛洛斯也皱起了眉宇,“我自认在预言学也有点造诣,结果却没能预测到她的死亡……嘁,预言学到底有什么存在意义?” 谈及卡莉安娜,达芙妮本来有几分舒缓的脸庞,又一次凝结起阴郁的神情。 想要走出这次恐怖的回忆所带来的阴影,对于她而言,还需要很漫长的时间。 至于猫人,闻言后便沉默了许久,他已经了解到了这次骚动的实际状况,随后才徐徐说道:“……预言往往是残缺的,而且很多时候,预言师只有在事情即将发生时,才能得到预言,甚至很多预言也只能在事情发生后才能验证真伪, “这次的结果虽然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如果我没想错,她大概破坏掉了你的瞬移魔法道具吧?谁让她那么讨厌魔法师呢…” “……”问题得到的回答是略带不满的默认。 “‘神拳’是一种极度消耗体能,且透支身体的战斗方式,基本上,人类只要步入中年,身体便彻底不能承受了。只有像‘白’一样,达到了‘不老’才能以‘神拳’的姿态无限制的战斗。卡莲安娜早就不再适合战斗了。”猫人如是说道。像是安慰,也像是一个局外人在阐述一个事实。 “……” 说到这番,不免陷入片刻的沉默。 周遭食客们无所顾忌的玩笑交谈声早就盖过了猫人与库洛洛斯的谈话,而他们也在所有人全无在意之际,说道:“另一个幸存的孩子呢?那个‘白’看中的鹰眼少年。” “自然是被‘白’带走了。”库洛洛斯望了望自己的学生,不由一笑:“小鬼头的约定有时候意外的让人吃惊。” 似乎不明白好友的弦外之音,猫人挑了挑眉毛,但并未深究,只是说道:“圣职者的修行,可比魔法师艰难的多。” “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白’自有分寸。”对此,眼镜青年满不在乎,“那个小鬼也不是能让人担心的主儿。” “这样啊…”像是失去了继续聊天的兴趣,猫人缓步离开了库洛洛斯师生二人坐在的位置,“吃完就快点走吧,我这里鱼龙混杂,对达芙妮不太好。” “欸~~~这么薄情么?” 猫人背对着损友,很是淡然的说道:“反正你已经决定任教了,以后多得是时间能见到。不差现在。” 库洛洛斯耸了耸肩,表示毫无意见。 达芙妮只是呆呆的注视着他们二人的互动交谈,没有插一句话。 她明白,自己这位陌生的老师身份超然,即便是那位大祭司阁下也与他为友。能此时此刻,能与这样的库洛洛斯相互拌嘴交谈的这位猫人,想来,其身份也绝对不是一家小小餐馆店家这么简单。 是了,她真的涉足了一个不得了的世界,她曾经从未幻想,也不可能想象到“新世界”。 这样的世界,原本是牙——那个自己憧憬的鹰眼少年——才能触及的世界,如今,自己也有可能追赶上他的足迹… 这个梦想,无论如何也要追逐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曾经认同自己梦想的塞勒斯。 晚餐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女孩的食欲确实不佳,即便饭菜可口,最终也吃不了太多。 待得邋遢的魔法师打算带着学生离开猫餐厅之际,猫人却是送到了门口,开门之时,问道:“我说,你应该知道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了吧?” “……!…?”面带错愕的是达芙妮,她下意识的望向自己的老师,但还未抬眼,却双目一黑,安然睡去。 库洛洛斯探手抱住这个孩子,略带不满的说道:“你说话部分场合的嘛?” 猫人摊了摊手。 “能够驱使恶魔,又对神术极其了解的女性大魔导师,你觉得世界上有几个?”库洛洛斯的回答很隐晦,但二人却已然心知肚明。 “随意吧,我虽然不明白她的用意。” “能明白就好了,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我们都变了,为了各自的目的。”说吧,黑衣的魔法师一摆手,化作漫天飞羽,骤然消失在猫人的眼前,“下回见。” “唉,你们这些魔法师每次阵仗都这么浮夸吗?”猫人摇了摇头,为自己的无奈叹息着。 他下意识的望了望这一次僻静的城区,所幸,这个节点街巷里早就没了行人,而自己的这家小小的餐厅,除了那些冒险者和佣兵,也不曾有过太多客人。 “嗯?” 不过,那双在夜色中亮起淡淡荧光的金色猫眼,却是不经意间瞥到了某个瘦小的身影… 年幼、瘦小、虚弱,宛如风中残烛,如婴孩学步般踉踉跄跄、茫然无措的前行着。 灰白色的头发很凌乱,但却并非肮脏,因为他——抑或“她”——的肌肤偷着一种宛如新生儿一般的质感。但是,他披着破烂的布块,在夜风中摇摇晃晃,这条破布甚至无法御寒。 好似三月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狗儿。 “…………!?” 似乎注意到了猫人的凝视,这个忽然闯入这条僻静街巷的可怜人儿慌忙想要逃离,竭力的张着嘴,似乎想要呼喊什么,但只能发出古怪的沙哑嗓音。 而几乎是这一个瞬间,猫人的眼眸对上了那双满含惶恐无措的双眼。 那本该是一双很美丽的眼睛,但却被不安、恐惧、混乱所占据。 直到这道可怜的身影消失在了猫人的视线后,猫人这才收回了目光。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选择去拦下那个可怜的孩子。 因为这样的孩子,在帝都中从来都不算少见。 他们无辜,也薄幸,可是,猫人帮不了他们,也没有理由帮助他们。他早已学会身为局外人,不带过多的情感看待事物。 这是一个很好的习惯,至少因此轻松了很多,不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 是故,他头也不回的回到了自己的餐厅,继续倾听着食客们的吵闹与欢笑。 猫餐厅,一如既往。 第二卷落幕,天龙·野犬 天龙·野犬 帝都是一座千年古城,皇城坐落于整座城池中央位置的山峦上,依山而建,巍峨的宫殿林立与此,由此显得高耸入云,仿若天上的宫阙。 皇城的名字,正是“云宫”,帝国的贵族们皆居于此地,帝国一切最好的资源也皆在此地——图书馆、贵胄学院,诸如此类,乃至是大神殿。 而“云宫”的最顶端,便是皇宫,帝国之主的居所。 对于这个庞大而动荡的帝国而言,居于这座“云宫”中那个最尊贵的血脉,正是人间之神。他们在此“云端”,俯瞰着人间。 纵然尘世间在起义与叛乱中被搅的战火纷飞,却始终干扰不到这“云宫之巅”的清宁与超然。正如今日那场骚动,不但顷刻间被帝都的市民遗忘,甚至于今夜于云宫之巅俯瞰帝都,似乎也无法看到那场袭击遗留的伤痕。 而在皇宫之中,一间奢华的宫殿内,一位华丽锦衣的小男孩呆呆的立于窗前,透过薄薄的窗纱,端看着云端下的帝国夜景。 “……” 古老都城的夜景十分美艳,纵然如今国家动荡,也分毫不减帝都的繁华。只可惜,小男孩无心欣赏这番美景。 “殿下…该用膳了。”身后众多的宫女、宦官们静候在殿内,一位老迈的宦官则陪在男孩身边,望着自己的小主人,如是说道。 被称作殿下的男孩,正是帝国皇帝的幼弟,亚修。 “阿格尼,真的……真的只有两个幸存者吗?” 只是,亚修没有理会仆人们在桌案上早已备好的精致食物,反而是向那位老宦官如是询问着。 “殿下,老奴去打探过了,幸存者只有两个孩子,分别叫做‘牙’与‘达芙妮’…”老宦官说的很委婉。 虽然他认为尊贵的主人没必要在意区区几个孤儿的生死,但自己的小主人终究只是一个孩子,有些话,终归不忍心直言。 小小的男孩俯瞰着窗外的帝都夜景,神色沮丧。 悲伤,也透着不解。 “……为什么,大家总要用暴力来表达自己的意愿,甚至为此而牺牲无辜人?” 忽然,亚修问出了让老宦官颇为诧异的唏嘘。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果不是我嚷着要让皇兄带我出宫游玩,是不是不会有这场祸端?”说罢,男孩倚靠着窗台,将幼小的脸庞埋进了自己的双臂。 是了,亚修并非不知世事的懵懂孩童,纵然他天真无邪,可是,作为拥有这片土地上最为尊贵的血脉,他同样有着与生俱来的聪慧与敏锐。 他明白在这帝都之外,有着威胁着皇族统治的势力,不,应该说,即便是在帝都之内,这些叛逆的势力也潜伏着。 “先皇犯下的错,皇兄明明已经在努力补救了,为何还是有人都不愿相信皇兄?” “…这…”老宦官不敢多言。 即便出生于皇室,即便鲜有离开这座仿佛远离人间的“天宫”,但是,人间的疾苦,这位皇族的小男孩却也清楚的感受到了。 至少今天的这场祸端,确实如此。 “……如果没有战争,那该多好啊。” 脑海中不禁浮现那位初识的男孩——塞勒斯。 或许正是与生俱来的聪颖,他一眼看出这个同龄孩子看似呆滞的外表下,隐藏着某种与外表截然不同的明慧。 塞勒斯有一种很特别的眼神,至少,亚修不曾在任何岁年相仿的孩子眼中见识过这般眼神。相反,他只在兄长的眼中见过。 所以,不经意的对他有所好感。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特别的人儿,却因为仇恨着王室的叛逆份子,而无辜枉死。 他们的名字将会化作尘埃,在这繁华却冷漠的大都市中,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人将会记住他,就如同枉死在这场浩劫中的其他孩子。 “殿下…” “…我不想吃了,撤下去吧。” “是。” …………………………………………………………………… 踉跄的步伐,走走停停,那仿佛初生一般的肌肤,再不断的跌倒挣扎中,早已变得脏乱不堪,那身堪堪遮羞的破布,无法给予他所需要的保暖,饥饿驱使着他的本能。 思维,混乱; 记忆,杂乱。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置身此地,甚至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唯有一段段残破的记忆,甚至是仿佛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的记忆,相互重叠,矛盾重重。 无法理清记忆的荒谬感,令他倍感折磨。 而记忆之匣中最为无法忘却的一个画面,是那无尽的火光,以及,那置身火海,忍受焚烧的痛苦。 还有…还有……熟悉而又陌生的人……!? 然而记忆戛然而止。 身体剧烈的痉挛,瘫倒在地,毫无征兆的剧痛传遍全身。那并不单单源自皮肉的痛苦,而是源自皮肉包裹下骨骼的撕裂、变形而产生的剧痛。 “……啊啊啊啊啊……” 可是,纵然是如此的痛苦不堪,却又无人救助。他无助的在黑暗的无人暗巷中发出虚弱的惨叫。 要死了吗? 在他瘫倒的路边,是一道脏臭的臭水沟,即便是此刻全身剧痛,但这份恶臭却分散了对骨肉痛楚的注意力,只是莫名的想道:好臭。 不由自主的,在脑海中又浮现了一道记忆中的声音:“你,不想死吗……” 那是特别的嗓音,低沉,诱惑,并且,带着玩味。 是了,不想死。 求生的欲望无法遏制的在脑海中汹涌。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如此畏惧死亡,也不知道为何这道宛如魔鬼低语般的话语是出自谁的口中。 但是,这份想要存活下去欲望却是如此的强烈。 求生是本能,任何生命的本能。 “那就全力活下去,臭水沟的‘小野狗’……” 身体的痛苦渐渐褪去,似乎完成了某种变化。 不过痛苦遗留的虚弱却不曾淡去。 饥饿,寒冷,再次将他弱小的身躯笼罩。 序章——求知与求生 序章——求知与求生 有些人的人生,注定是不平凡的。 坐在魔导马车萨沙是这般想得。 他是一位红发的少年,出生于帝国的北方,脸上的雀斑,在北方人中很常见,但这并不能掩盖他是一位面容清秀的孩子。 此刻,他蔚蓝双眼的视线中,只有一位端坐在他对面、手捧着书籍的少女。 女孩很美。 是了,透过车窗斜射进车厢内的阳光,洒在她栗色的长发上,修长的玉指宛如拨弄琴弦般翻动着书页,美眸至始至终都注视着书本…… 专注,淡然。 少女俊秀的五官虽不算绝美,萨沙也见过更加美貌的女孩,但配上那份端看书籍而透出的恬静与优雅,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知性美,深深吸引着萨沙。 说来,两人都穿着同样的制服。一种以黑色为主色调的怪异长袍,可也不失美观,但至少帝国的普通民众绝对不会这么穿着。 长袍的左胸位置,绣着某种特殊的符文,简单的线条勾勒出复杂而又精致的画面,仿佛每一针每一线都是精雕细琢。 这是一个特殊的符号,象征着一个特殊的组织——帝国皇家魔导学院。 而身穿这样制服的年轻人,则是魔导学院的学生。 萨沙是学院的三年级生,倾慕着正端坐在自己对面座位上的女孩。这个女孩,是五年级生,他的学姐。 呵,青涩的少年恋情。 在学院初见的那一天起,萨沙便被这位稍稍年长的学姐所吸引。甚至于,今日有幸能与她同车,萨沙便满心愉悦。 只是丢脸的是,平日里大大咧咧的自己,面对心上人是,竟害羞到始终不敢开口。 魔导马车驶向的目的地,正是皇家魔导学院的校址。学院每个星期进行五天的课程,随后则给学生两天周末休息的时光,这两天内,若是是帝都本地人,或是在帝都有居所的学生,便可以回家。而每逢周一清晨,学院便会派遣魔导马车前来接引。 平日里,萨沙虽然住在帝都舅父的家中,但周末还是更愿意呆在学院宿舍。可未曾想,原本这周末回到舅父家取一些物件,却不想能在学院的魔导马车中遇上这位学姐。 太幸运了!!! 原来学姐的住处就在自己舅父家的附近。人生第一次为自己能有一个在帝都当官的亲戚而感到雀跃。 话虽如此,但真正让萨沙不敢上前攀谈的原因,也不单单是害羞。 更准确的说,他不够自信。 在魔法的世界,“才能”是自信的源头。 越有才能的魔法师,才会在这条充满奥妙的道路上越行越远。至少,萨沙很清楚,自己的才能在学院的众多学生中,只能算作中庸。 绝非庸才,但也并非出众。 可是…眼前的这位美丽的栗发少女却不然。 她有着高贵的身份——是边境大公之一,有着奥术之王美誉的大魔导师,“库洛洛斯”唯一的亲传弟子,甚至还有人猜测她是库洛洛斯的私生女。 她也有着令任何魔法师都倾羡的天赋——超乎想象的魔力亲和力,好似她一抬手,空气中的魔法元素便会为之欢呼,宛如“天选之人”。 即便如此,少女也不曾有过丝毫的傲慢与懈怠,相反,她远比学院中大部分学生来得更刻苦。 老实说,萨沙偶然的几次遇到这位学姐,要么是在赶往学院图书馆的路上,要么是前往魔法实验室的路上,学院中也常常有学生谈及这位校友时,都会咂舌的评价一句“学习机器”。 或许正因如此,小小的年纪便攻读了多门魔法学,若不是其老师兼监护人库洛洛斯阁下强烈要求,据说学院方面甚至都打算让她跳级。 没错,就是这般高不可攀的地位与才能,注定她与萨沙不同。 她生而不凡,而萨沙,或许永远也触及不到她所能触及的世界。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了,魔力构成的骏马,拖动着车厢,早已驶过了帝都的城门,向着帝都以西某处密林飞驰,而即便到了此刻,萨沙也不敢尝试着搭话,生怕搅扰到这位学姐的专注。 心中默算着距离的萨沙很清楚,他与心上人独处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纵然对方根本不认识自己。 一辆魔导马车通常只会拉两到三个学生,而从这次偶遇来看,自己今后能与这位学姐独处的机会并不少。前提,是他每逢周末都要回到舅父家中。 暗下决定的萨沙攒了攒拳头,觉得即便是这样也就足够了。 可即便车厢内刻意营造着宁静氛围,但随着愈发靠近学院,其他接引学生的魔导马车也渐渐汇聚而来,朝着那一片密林行去。 这意味着临近学院校址了。 莫名的,萨沙只觉得一阵焦躁,下意识的向车窗外望去,只一抬眼,便见到一座巨大而又奇异的建筑耸立于密林之中。 是的,“奇异”。 因为这座巨大的建筑,在外观上宛如一本被黄金点缀的古书,耸立在天地之间,“封面”镌刻着巨大的奥术符文,在阳光中闪耀着异芒。密林中的藤蔓拔地而起,缠绕在这“书本”之上,好似生怕它脱离这个尘世。 帝国皇家魔导学院的校址——魔导之里·恩底弥翁 。 当马车最终在学院校门停下时,萨沙才感觉到一阵挫败:喂喂喂,难得的机会,自己居然连一个字都没说?!哪怕通报一下姓名也好啊。 车厢的门自行打开,而一直翻看书籍的少女稍稍整理了自己的发丝,起身便下了车厢。 而萨沙只是默然目送着学姐的背影,内心欲哭。 然则,就在他感到有些失魂落魄之际,却忽然听到一道女声:“你…是在库洛洛斯老师‘新概念奥术应用’课上,上交过‘将魔法转化为魔导工具进而向民间推广并投入生产’为题的论文,三年级斯比尔泰格系的萨沙·甘波尔吗?” “…诶?”意料之外的询问,让萨沙感到措手不及,愣了小片刻才反应过来,赶忙答道:“…呃…是、是的,请、请问我的论文有……?” 难道我的论文有很糟糕吗?萨沙莫名的感觉不妙。将魔法的成果投入民间生产这种思想,其实在魔法学术界是非常收到排挤的,原因很复杂,不便多说。 萨沙原本也不过是出于想要引人注意而刻意以此为题。简单点说,不过是青春期爱出风头而已。但若是因此而让自己倾慕的学姐感到反感,那真的想要一头撞死在马车车厢内。 “虽然论文写的很不成熟,有许多漏洞,例如成本问题你几乎没有考虑,但你提出的一些观点,库洛洛斯老师却很赞赏,因此我也拜读了你的作品。老师说,想要传播的新奥术概念,很需要像你这样敢于挑战魔导学守旧思想的后辈。” 说到这里,栗发的高挑少女,回首一笑:“加油,不要拘泥于传统。” “…………”目瞪口呆。 萨沙在马车上仿佛被这一笑勾走了灵魂,呆呆的注目着言罢离开的少女。许久之后,才吃吃的傻笑起来:“嘿嘿…嘿嘿嘿……” ………………………………………………………… 帝都,救济站。 华尔天生就是个当厨子的料,至少他祖辈都是厨子,仿佛是宿命般,他最终也成为了厨子。 虽然,年少时他曾想过当一名军人。但父母死活不同意,是故子承父业,成为了又一个厨子。 当然,现在他很庆幸当时父母的坚决。 毕竟起义四起,帝国内部打的不可开交,自认不算硬汉的华尔很清楚,他不是当军人的料子。 然而话虽如此,如今的生活——在帝都救济站为流民们施舍着帝国的些许救济粮——同样不是他想要的。 虽然吃皇粮是铁饭碗,很稳定。可日复一日,也实在是百无聊赖。 “…………” 一抬眼,只见到一群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流民,他们目光呆滞,没有生气,杂乱无章的排着长龙。 这就是华尔最感到厌烦的画面了。 没错,这些流民很可怜,都是战争中无辜的受害者。 但那又怎样? 确实,第一次来到救济站上班时,华尔也同样是心中无限悲悯。可一天天重复的看到这些受害者生无可恋的表情,抑或见识某些流民在失去道德约束后的卑劣,日子久了自然也会感到厌烦,甚至对于流民们此刻的境况并不再感到怜悯。 因为市政府明明也在组织和招募流民从军、或者服劳役,虽然辛苦,但同样也是一条生路。可这些流民主动参与的,却寥寥无几…… “…哎…” 想到这里,他有不自觉的摇了摇头,叹息了一番。 不过,最让他感到不快的,倒不是这些。而是…… 接过一位流民手中的破碗,他望了望大锅里的食物——散发着异味的粘稠糊状物,是用很难吃且掺了木屑的黑面包熬成。 对于从小出生于帝都的华尔而言,这与猪食无异。可是,这种木屑面包很便宜,熬成这种糊状物后,一块面包就能分成最少三碗。 可以说,华尔将有限的资金尽可能的利用了。 然而,按照帝国下拨的款项,华尔根本用不着这么拮据。原因也很简单,国库中拨出的资金,被贪污了大半。 有趣的是,贪污成风的救济站官员上个月被警署抓到证据逮捕后,风头正紧,结果新上任的官员居然贪污地变本加厉。 掐算着日益减少的资金,华尔甚至觉得下一个月就要让流民们吃草了。 届时,谁知道这些流民会闹出什么乱子。 “趁早辞了吧。”华尔在为流民的破碗盛上食物的同时,这般想道。 眼前的流民迫不及待的接过破碗,忙不迭的边走边吃。而华尔再往下前方,却只见到一双小手举着一块破了半边的盘子,勉勉强强挤进了他的视线。 眼见这一幕,华尔登时皱起眉头。不耐烦的低头瞥去,只见一个显然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身材瘦小的孩子,正费力的举着那块破盘子。 一头脏乱的灰发,白皙到不健康的小脸,也同样是脏兮兮的,一双本该明亮的眼睛,却浑浊的毫无生气。 也正是因为一双恶心的死鱼眼,让这孩子看上去教人十分生厌。 “……又是你啊。”华尔扶了扶额头,只觉得一阵头痛。 为何? 因为这孩子并不是流民,他是帝都里的乞儿,没有户籍,没有名字… 这个灰发的乞儿混在流民中骗取救济粮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然则,纵然厌烦,却始终无法狠下心的驱赶。 即便不是流民,而是更低贱的乞丐,但他们何尝不是战争的牺牲品? 华尔很清楚,帝都里许多乞儿,原本都是良人子弟,只是苦于战争,最终在各种不幸中沦落街头。 可是,救济粮给一份就少一份,给了这孩子,便会有一个流民分不到——有限资金下筹备的救济粮可没有多到能顾及所有流民,再说,流民中每天同样会有一些孩子饿死。 可是……不给吗? “……” 望着那个垫着脚尖,费力举着盘子的瘦小孩童,又不经意看了看那张即便满是饥色,却掩不住清秀的小脸,华尔犹豫了片刻,却最后夺过孩子的破盘子,盛上了食物,重新塞到了灰发男孩的手中。 “该死……”暗骂自己天真的华尔懊恼的自嘲着。 可男孩并没有直接离开,相反,他深深的鞠了一躬,用不自然的沙哑嗓音说道:”谢……谢谢……” 很礼貌,这孩子虽然常常来此骗取食物,但每一次都会鞠躬道谢。可以说,这是华尔唯一的欣慰。 “快点滚,下一个…” 第一章,臭水沟的小野狗 第一章,臭水沟的小野狗 “诶~~你画的很好啊。” “嗯?” “有莫奈的感觉!” “…呃,是…是这样吗?” 记忆的碎片中的那对年轻人的对话,就此陡然中断。 画面再次扭曲变化,蓦然间,依稀间看到了一个建筑…建筑中有着莫名的欢声笑语,隐隐约约能听到一声呼唤:塞勒斯 塞勒斯? 是谁? 是…… ………………………… “喂,小子!快醒醒!” 灰发的小孩因寒冷而卷曲的身子,在外力的踢踹下,朦胧的梦境就此消散,两段重叠而又矛盾记忆的碎片,因此烟消云散。 一抬眼,无神而呆滞的眼眸只倒映出了一个熟悉的狰狞面容——凑的非常近,那粗重的呼吸声似乎在暗示着来人此时的怒火。 想起来了,这位是这条街里肉铺老板,一个五大三粗的屠夫,叫做帕尔夫。 “……什、什么…事?”与小孩外表截然不符的嘶哑嗓音如是问道,显得有些畏惧。 “什么事?你个小乞丐!”名为帕尔夫的屠夫闻言,愈发气愤,一把扯着小孩的因为营养不良而过于纤细的手臂,粗暴的将他从墙角拉了起来,指着墙壁如是嚷嚷道:“你看你干的好事!!” 咆哮般的嗓门让小孩的心扑通乱跳,根本不敢与之对视。只是,作为乞儿的他,也没有力气挣脱。 下意识的顺着屠夫的手指望去,原来是墙壁上的一副画——明显是用石头刻上去的,加上画者气力不足,因此笔触十分难看。 不过这倒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这幅“画”,显然对这面墙造成了很大“损害”,至少,重新漆一遍也是费时费力。 “……嗬!?”灰发的男孩见状,立时明了,登时吓了一个激灵。 没错,这确实是他的“大作”。 “……对、对…不起…”说话的声音已经开始哆嗦了,配上他那难听的嘶哑嗓音,莫名的让屠夫感到更加厌烦。 但是男孩也并非出于恶意,只是腹中饥饿,又找不到吃食,无所事事才想起了涂鸦。结果只是随便画了几笔,就因饥饿的困倦而就地睡着了。 这是他唯一还记得的“娱乐”,纵然并不好玩,譬如眼下的状况。 “欸,真是晦气。”不过,屠夫也并非恶毒之人,看似狰狞可怖的男人,并没有将男孩如何,只是敲打了男孩后脑一下,骂咧咧的驱赶着:“滚滚滚!再有下次老子把你卖给人贩子。” 口头的威胁已经吓坏了小乞儿,忙不迭的跑开。未曾穿鞋的脚丫踩着冰冷的路面,拖着身子缓慢的逃出了这条街。 街道上的路人、居民们见状,或是苦笑,或是漠然,又或是玩味的注视着这一幕。 “喂,帕尔夫,你这家伙还做起人贩子生意啦?”玩笑话适时的响起。 “你也滚远点,老子是良民!”帕尔夫也是回以玩笑。 这里可是帝都,皇帝脚下,哪个蠢货敢明目张胆的在大街上嚷嚷自己是人贩子? 先前那番话,也不过是吓唬小乞儿的。 其实,类似的桥段,在这座巨大的都市中并不新鲜,吓唬小乞儿的手段一个比一个有模有样,帕尔夫屠夫这样的口头威胁,算是“温和派”了。 但是,不这么做不行啊……帝都的流浪儿、小乞丐实在太多了。这些孩子为了生存,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都干的出来。 而孩子干不了什么像样的工作,养活不了自己,而帝国过时的法律,又严禁雇佣童工。这些失去家庭庇护的孩童,除了流浪,又能如何? 收养?孤儿院?呵,兵荒马乱的年头,自己与家人活的下去就凑合吧,还搭理流浪乞儿?吃饱了撑着? 同情?奉献? 几年前也有一家修道院同情这些孩子,奉献了所能奉献的一切,然后呢?据说被炸飞了天。嘿嘿嘿,这年头连“神”都救不了这些孩子,区区凡人凑什么热闹? ………………………… 再说回那个小乞儿,他拖着身子跑了许久才堪堪逃出这条街道。虽然,以他的速度与“跑”这个字眼相距甚远。 他很虚弱,不单单是因为饥肠辘辘,似乎,他的身体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体质过差,这才“跑”了一小段距离,便不自然的喘息着。 小乞儿很清楚,自己的身体虚弱的太过不正常。 同样与自己年岁相仿的流浪儿,也和自己一样有一顿没一顿,也不曾见到如此羸弱。 只是,身为乞儿的他,也没有机会能够诊断自己是否有什么疾病。 与他看似呆滞木讷的外表截然不同的是,乞儿的内心似乎十分的通透,清楚自己的处境,也清楚自己的无奈,是故并不强求,也不去在意。 但是,方才对于屠夫的那番威胁,却是真实的感到恐惧。 纵然他也能猜到屠夫的恫吓不过是说说而已,但是,他依旧感到无法遏制的畏惧——人贩子,他是亲眼见过的,没错,就是诱捕流浪儿的一些不知身份的犯罪分子。 只有这一点,才像一个孩子应有的反应。 直到仅剩的气力用尽,乞儿这才重新感觉到那份被惊恐暂时掩盖的疲倦。 饥饿、虚弱所带来的疲倦爬满全身,他茫然的打量着街道,不明白自己下一步该去往何处,行人来来往往,偶尔也能看到自己“同类”的身影。 只是,见到“同类”,灰发的小乞儿抱紧了自己那件不合身的破烂衣物,找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就这般缩卷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其实,乞讨,也是有竞争的,尤其小乞儿之间。 这么说似乎让人觉得荒唐,但事实如此。为了活下去,小乞儿之间的霸凌其实很常见,但因为他们低贱的身份,所以也没有人会去教导他们对错。 “……” 男孩害怕会被这些陌生的乞儿针对,是故在角落里孤独的卷缩着。所幸,没有人在乎他的存在,即便发现,也没心思靠近。 因为,他所在的角落附近,有一条散发着恶臭的臭水沟。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适应了恶臭,本能的以为,这座城市的污浊是他唯一可以用来自我保护的手段。 有了些许安全感后,疲劳顿时让他感到恹恹欲睡,这是身体本能的试图用睡眠减少活动,以此来缓解饥饿。 想要去救济站骗食,但是,昨天才刚刚去过,今天再去未免太过不好意思了。 想到这里,小乞儿忽然觉得自己真是荒谬,以自己现如今的身份和处境,居然还有心思考虑脸皮?真不明白自己胡思乱想些什么? 可心中虽是这般想,可还是暗下决定:“再挨挨,明天去…明天去…” 就这般,乞儿像一条野狗儿那般,默默的卷缩在这处有着臭水沟的街巷角落。 不曾有人在乎,也不会有人在乎,毕竟,只是区区臭水沟旁的“小野狗儿”这般类似的存在,在这座古都中何其多也,男孩也不过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一员。 “…………” 困倦,终于让灰发的乞儿陷入了梦乡,破碎的记忆画面,又如打开心之扉的记忆宝匣,一段段、一片片,毫无顺序的在梦境中浮现。 相互重叠,又相互矛盾的记忆, 陌生,而又熟悉。 就在男孩陷入昏睡之后,一支洁白的羽毛飘落。 若是此时抬首望去,将会看到一只白羽夜枭站在高高的房檐上,拟人般好奇的想着这处街巷的角落探着脑袋。 真是美丽的鸟儿,但向下伸着脖子探头探脑的样子,却显得不太灵光。 白羽夜枭的脖子上挂着一串链子,链上别着一份牛皮纸封存的信件——原来是充当临时渡鸦。 既然如此,它此刻为何这般“不务正业”? 夜枭探着脑袋,那双鹰眼好奇的瞩目着那个缩卷在角落的可怜身影,发出“咕咕”的低声鸟鸣。等了许久,似乎不再感到好奇,它又抖了抖翅膀,展翅向着城外飞去。 纵然帝都的城墙十分的高大,却也无法阻拦夜枭的翱翔,它划过天际,向着城外的一处密林飞去。 密林被一团迷雾笼罩,这是因为魔法的结界隔绝了外界,寻常人是无法窥探这处密林的深处的,但却阻止不了这只夜枭。 穿过云雾,鹰眼赫然倒映出一座巨大的金色书型建筑,魔导之里·恩底弥翁。 第二章,远方的信 第二章,远方的信 魔导学院。 一身学院运动服的萨沙,在同学们的簇拥下,从球场上被抬了出来。 他们高喊着“萨沙,我们的王!”像是瞎起哄,但毫无疑问,这位来自北方的红发男孩很享受这种氛围。 虽然,能够享受这份“殊荣”,起因是今天激烈的魔导球赛上,仿佛激发了自己北方军人血统的萨沙,带领斯比尔泰格院系的球队,一球决定胜负,击败了凯尼斯院系的球队,取得了奖杯。 一位高大强壮的同学让他坐在自己的脖子上,扛着他在学院里四处招摇,众多的学生们也都起哄般紧随其后。 至于在球赛中被击败的凯尼斯院系只能一脸嫌弃的冷眼旁观。 魔导学院的生活,其实并不枯燥,相反,学生的朝气与活力,总能让任何学府都显得年轻而又积极,洋溢青春的火花。 学生们总有仿佛挥霍不完的精力,嬉戏打闹时永远笑得最开心,投入学习也永远最认真。因为,他们是魔法奥术的未来,学院提供给他们隔绝了尘世外一切纷扰的环境,然他们能够自由自在的成长与学习。 但这也不过是精彩的学院生活中的一个小小的插曲。 瞎闹腾的时间很快就结束了,因为午饭的时间段到了。斯比尔泰格的学生们抬着今天球赛的英雄,好一番闹腾才跑向了学院的公共食堂。 高年级的几位学长苦笑的看着这群活力四射的后辈,明明斯比尔泰格院系是学院里出了名文静的学院派。望着招摇而过的后辈,是在不理解这一届的学生为何如此闹腾。 不过,这也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相反,今天午餐时间,将有更重要的事情——信件。 唔,是了,即便皇家魔导学院的坐落于帝都附近,但在此求学的年轻魔法师们,却来自帝国的五湖四海,这些学子们远离家人故乡,会有思乡之情并不意外。是故,学院每月份都允许学生的家庭为其寄来一份信件,信件的配送完全由学院运作。当然,如果是魔法世家以自家的渡鸦传信,那自然也不需要学院代为传送。 学院会在每月的今天发放这些承载着思念之情的信件,在午餐时间逐一配送。 真是周到…… 所以,许多学生,尤其是年长的高年级生,都更珍惜这一天的时光。 待得萨沙和同学们进入踏进一座敞开的大门,,目光为之一亮——学院的大食堂到了。 琳琅满目的餐具摆放整齐,散发着迷人香气的美味佳肴也早已盛放在器皿之中。登时食指大动,先前那番球场上的激情,立时被抛到了脑后。和萨沙同年级的斯比尔泰格三年级生们立时将今天球赛的主角忘得一干二净,扑向了餐桌。 眼见自己立时被遗忘,红发的少年撇了撇嘴。不由环顾了一番大食堂——这是由特殊的空间魔法建造,食堂内部的容量,远比它的表面所显示的要巨大,完全足以容下全校的师生。而盛放在这里的食物,远比食客所需多得多。 可谓是相当的浪费。虽然早已在学校呆了三年,却依旧让军人家庭出身的萨沙感到几分不适应。 不过,萨沙之所以环顾四周,并不是为了在间他早已让他失去一切好奇心的魔法食堂,而是……希图寻找到某道靓丽的身影。 可惜,未曾见到…只是,心中仍留有几分不甘,或许等一会儿…… “喂!萨沙,你这小子傻站着干什么?今天有你最爱吃的炸虾啊。”同学中某位小胖墩如是嚷嚷着,打断了北境少年的遐想。 “…呃…”这是无法驳斥的舌尖诱惑。萨沙忙不迭的向餐桌行去,望见餐盘上被炸的金黄的炸虾,咽了咽口水。 成长于北地的萨沙很少有机会吃到海鲜,是故,在学院尝到这种美食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 但恰在他正准备大快朵颐之际,食堂的大门,却迎来了一道萨沙期待的身影——一位无时无刻不透着知性美的栗发少女。 “库洛洛斯学姐!”原来是自己朝思暮想的 萨沙下意思的悄声低语。惹得几位同学不免侧目望来。 但这一次,少女却并非如往常那般独自一人,有几位显然是其同学的女生正将之簇拥。不过,素来形单只影的她,却并未显得局促,反而相处自如。只是她们似乎在交谈着什么,而交谈的内容则让栗发少女有些感到尴尬。 等得稍微近了些,这才依稀听到: “达芙妮,求求你告诉我迷情水的调配方法吧!”——恳求的也有。 “你居然能调配出魔药老师都赞不绝口的迷情水……嘿嘿,你没少研究过吧?”——调侃的也有。 诸如此类。而栗发少女只能苦笑着回应说,自己只是按照课程上的配方调配的。 诶?!——萨沙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虽然十分清楚,以库洛洛斯学姐的天赋,调配区区一点魔法药水,自然不在话下。但涉及到有歧义的“迷情水”时,难免不会有人想歪。 “迷情水”是一种具有一定魅惑效果的魔法药水,本身是没有任何气味的,但它会让不同人的都闻到某种奇异的异香,这种本该虚无的香味因人而异,有些人闻到的“迷情水”可能是花香,也可能是酒香…… 所以,这是一种在女魔法师中,几乎被当做是“香水”的魔药——说到底,学习魔法的女性,也同样是女性,女人所有的共同爱好,她们也一样不落。不过,因为具有一定程度魅惑作用,所以,多少也被人认为有些不道德…… 在听闻的第一个瞬间,萨沙确实是想歪了。在他印象中,库洛洛斯学姐绝非拘泥于这种情情爱爱的存在,肯定不过是单纯的天才罢了。 但是,越是这般想,萨沙越觉得不现实,仔细想来,自己印象中学姐的形象,有不少其实真的是自己脑补,保不齐…… “呵呵呵~我说你怎么连吃饭也没心思…”忽然,萨沙耳旁传来一句带着莫名意味的女声。 “诶?” 转过头来定眼一看,原来是一位紫发的女同学。 紫色的发色在帝国不常见,据说是北方某个少数民族独有的发色。而这个女孩那意义不明的调侃,让萨沙感到几分不愉快。 “嘿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想想库洛洛斯学姐的身份。”调侃的意味渐渐变成了讥讽,紫发女孩有意无意的说道。 “…这,这种事情不需要你提醒。”在这方面确实有些自卑的萨沙撇了撇嘴。不过,他对于这位紫发女孩的嘲讽并不在乎,因为老实说,同样作为北方人的萨沙,与这个女孩其实是同乡,说是从小相识的损友也不为过。 而女孩眼见萨沙还盯着那位栗发的学姐,不经意的冷哼了一声。 不过,话说回来。 萨沙很少在学院的食堂里见到这位学姐。似乎,因为这位前辈求知欲,远胜于食欲。今天真是难得…… ……等等,今天不是学院寄送信件的日子吗? 后知后觉的萨沙自觉想明白了。 暗道了几声原来如此,却不想,一只白色的巨大猛禽突然闯入食堂中,以一种宛如流星坠地的姿态,一头栽在萨沙的桌前,将一桌饭菜撞飞了一地,乃至萨沙本人的脸上也因此沾满了汤汁…… 一众学生惊呼连连,忙不迭的跑开,还道是什么袭击,吓得魂不附体。这一番动静也让食堂里众多学生们颇感莫名,皆是瞩目而来。 别说,今天食堂的这份浓汤还挺好喝…如果不是以这种方式尝到那就好了。 萨沙毕竟出身军人家庭,胆子肥,即便猝不及防遭了罪,但还是冷静的打量了一下——这是一只白羽夜枭,十分罕见。只见它一头栽在桌上,羽毛凌乱,许是撞击太过猛烈,以至于一双爪子还在不自然的抽搐着。 欸???死了? 可正在一众学生们这般想时,这只白羽夜枭却突然一拍羽翼,一下子跳将起来,呆呆的打量着周遭,那份呆愣的姿态,仿佛除了身上羽毛凌乱,外加一身的汤汁与食物残渣油渍之外,方才那刺激的“降落”根本不曾存在过。 “咕咕咕咕……” 夜枭发出低声的鸟鸣,收回了四处打量的目光,呆呆的盯着眼前来不及逃开的萨沙,仿佛这一刻,它用尽了一生的智慧,陷入了失忆与茫然。 也正是如此,萨沙这才发现了这只大鸟携带着一份文件|——信? “苏珊?!”一声熟悉的女声立时将萨沙从呆愣中拉回了现实。 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库洛洛斯学姐的声音,萨沙从来不会听错,但是,这么惊慌的声调,确实是第一次听到。 一转头,只见库洛洛斯学姐急忙忙的奔来,一路上不断向受到惊吓的学生的道歉。但大家尚未缓过神来,对此反应有些迟钝。 直到库洛洛斯学姐奔到了眼前,萨沙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竟是又紧张起来。 “抱歉!” 眼见库洛洛斯学姐先是对自己道歉,萨沙的脸登时通红,也是忙不迭的起身摆手:“不不不,没事没事…” 有些因为紧张而短路大脑,这才想明白,原来这只看起来傻乎乎的白羽夜枭,是学姐饲养的。 似乎意识到了主人来到了身边,那只蠢蠢的大鸟发出了高亢的鹰鸣,兴奋的扑腾着翅膀,将桌子上剩余的残羹剩饭尽数拍到了凑地最近的萨沙身上。 “你是萨沙·甘波尔是吗?我们家的苏珊给你添麻烦了!真的很抱歉!”——“没、没、没、没事…我…我…” 学姐居然还记得最近的名字,红发少年只觉得即便再被残羹剩饭糟蹋一趟也无所谓了。不过,显而易见的是,学姐对那只名为“苏珊”的大鸟的关注,还是远胜于他的。 果不其然,学姐一边抚摸着这只蠢笨大鸟的羽毛,一边十分干脆的取下它鸟脖子上挂着的文件包,从中取出一份信件。 萨沙只道一声果不其然。 嘿嘿,学姐今天会恰巧来食堂,正是因为这份信件吗? 是库洛洛斯老师的信吗?不不不,库洛洛斯就在学院里,没必要写信……那么,是谁寄给学姐的呢? 想到这里,萨沙这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根本不了解自己憧憬的这位学姐的交际圈,因为她的好学到显得有些孤僻,以至于下意识的认为她根本没有所谓的朋友,或者说根本不在意这方面。 萨沙起了这番念头之后,立时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性,当即瞪大的眼睛瞥向了学姐玉指拿捏着的信封。 只见信封上的落款着——自帝国西陲寄来,寄信者“牙·克罗索斯”,交至“达芙妮·库洛洛斯”,而密封信件的火漆蜡上,印着神圣的米字圣徽。 一时间,万念俱灰。 第三章,迥异 第三章,迥异 帝都,入夜了。 小乞儿缩卷在街巷的角落,在无法压抑的饥饿感中醒来。 依稀记得梦中,依旧回荡着那不断重复却有始终重叠矛盾的记忆。 茫然的望着在夜市的中穿行的人山人海,不知该不该离开有着臭水沟的街巷角落。 这座帝国的首都某种意义而言,确实是一个不夜城。至少在比较繁华的街区,即便夜晚也灯火通明。白日里不敢开门的娱乐场所,也都在夜间大开迎客之门。 市民们漫步于街道,享受着夜市的气氛,即便白日里小心翼翼生活的人,到了夜晚也难免放纵。似乎,帝都那仿佛隔绝外界一切纷扰的繁华,足以让任何人都不自觉的醉生梦死。 但…小乞儿并不在乎这个。 他的视线不自觉的盯上了一个小女孩——一个很普通的女童,她被母亲牵着小手,一手捧着一份小乞儿叫不出名字的食物。 好吧,更准确的说,他是盯上了小女孩手上那不知名的食物,直勾勾的盯着…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 不过可惜的是,他没有胆量去抢,也没有能力。他太虚弱了。 行人们自顾享受着帝都夜晚的奢靡,并没有人理会这个不起眼的小乞儿。而他们,也因为这条臭水沟,而不自觉的远离街巷的角落。 人海挪动中,他不经意的看到了混迹在人群中向路人讨要的其他乞儿,他们或讨好,或谄媚,又或是蛮横无赖。 但多数情况都是无功而返。似乎,只有面对乞讨时,在夜市中醉生梦死的市民人,才会想起这世道的不太平,纷纷予以拒绝。 不过也总有例外,偶尔得到的施舍,足够那些乞儿饱餐一顿。 可小乞儿依旧缩在街巷的角落,身边只有那一条臭水沟为伴,始终没有成为那些的一员。 ……小乞儿间的“竞争”是残酷的。虽然这么说让人感到很荒谬,但事实就是如此,自知无法抗衡其他乞儿,所以他从不参与。 他想要离开,因为街巷角落之外那繁华的夜市让他感到莫名的不适应,但强烈的空腹感让他愈发虚弱无力,加上对于离开此地之后茫然,让他迟迟不肯迈步。 是啊,即便离开了这里,又能到哪里去? “……唔?!” 倏然,一阵十分短暂,却无法言喻的剧痛,在眨眼间传遍全身,令本就无力的小乞儿几乎瘫倒在地。 “…呼…呼…呼…” 低沉喘息着,这回,小乞儿更加不敢迈步了。身体发生了某种异变,虽对此没有预料,但似乎并不意外。 痛楚来到的快,消失的也快。 但是,这份异变的突然,还是让他感到慌张,小乞儿愈发卷缩在臭水沟旁,希图恶臭能够在自己身体异样恢复正常前保护他。 若是有旁人注意到他方才的变异,或许会惊讶,这个乞儿的身形似乎无形中变得更加纤细。 但是,即便他呆在臭水沟旁,可这即便能给他无形的保护,也无法填补他的饥饿。 莫名的,他开始后悔之前的决定,或许应该继续去难民们的救济站混一碗残羹剩饭,而不是怀着那份本就毫无意义的羞耻感。 世道如此,成为其中的一员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想要压抑食欲,却又不肯离开臭水沟的“保护”,就这般矛盾的呆在原地,自顾自的卷缩着身子,茫然无措。 或许是身体又一次觉察到进食无望,一阵困倦感再次袭来——本能在呼唤他入睡,缓解饥饿,降低身体的消耗。 可是,这样下去,还会有转醒的可能吗? 眼神愈渐模糊,眼皮也几乎闭合,但是,就在他即将昏睡前,模糊的视线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双踩着朴素皮鞋的脚。 这是女人的脚。 随后,是一阵与臭水沟的腐臭格格不入的香味——新鲜面包的香味。 在一块面包映入模糊视线的一瞬间,睡意全无。 “给。”这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很平静,也很温柔。 “…………”小乞儿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这个近在咫尺的食物,反而愈发局促茫然。 他有些慌张,也有些不解的抬眼看去,凌乱的灰发遮掩了他的视线,加上街巷角落的昏暗,让他只能隐约看到了是一位少女,但看不清面貌。 “给。”平淡而温柔的重复着同一个字。 莫名的,小乞儿觉得这个声音十分熟悉,总觉得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可是,一时间却也不可能想起头绪。 少女将面包递的更近了一些,又是重复着说道:“给。” 没有多余的言语,但也却十分的耐心,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对方的局促不安。 “…………”张了张嘴,却半响说不出话来,一种强烈的卑微感让小乞儿无法组织言语,甚至不知自己该如何应对。 恰在此时,在不远处传来了一声焦急的呼唤:“……达芙妮小姐!达芙妮小姐!” 达…芙…妮… 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达芙妮小姐,您…您怎么能靠近那些乞丐,快出来!”似乎是仆人的女性在暗巷外焦急的呼喊着。 “水银,没事的。”乞儿听到少女如是答复着仆人,旋即,少女将面包放在了他的怀里,“拿着。” 旋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唔……原来只是施舍。 想明白这一点的小乞儿,反而觉得不再慌张。于是,他用自己那不自然的沙哑嗓音说道:“…谢谢。” 低头,甚至可以说是叩头。但这无所谓了,回应贵人们同情心的最好方式,就是这样看似郑重,实则屁用没有的感谢。 这对于小乞儿而言,早不是第一次。唯一庆幸的是,至少离饿死,又多了一顿饭的时间。 ……………………………… “……谢谢。” 听到这个有些刺耳的沙哑声线,达芙妮不禁脚步一顿。 这不是正常孩童应有的声音,或许是天生如此,又或许是后天的损坏。但毫无疑问的是,早就过了能够救治的时间段。 但达芙妮没有回头回应这份感谢。她知道这份感激的廉价,更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根本毫无意义——帝都的乞儿成千上百,她没有能力拯救他们,更没有义务。 可此刻,却并非同情心泛滥。 只是无意中看到了这个乞儿,莫名的想要去送一块面包,仅此而已。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仅仅只是一时兴起。 毕竟这满大街,哪里找不到乞儿?如果不是无意中看到这个卷缩在暗巷臭水沟旁的“小狗”,达芙妮也不会有任何施舍乞丐的心思。 当然,这并不是说达芙妮自视甚高,毫不怜悯乞丐。 而是多年跟随在老师的身边,接触到了不同的世界,她的眼界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修道院中的小孤儿可比。 她很清楚,想要改变这种状况,根本不是几句口号,几次施舍更够改变的。没有触及根本问题,那乞儿遍布的局面就不会有任何改变。 而在这一方面,并不是自己一个魔法师能够插手的。术业有专攻,她擅长的是魔法学,而不是政治与治安。 “小姐,您可别瞎跑了,真是吓死我了。”走出暗巷,一位摸约二十岁,一身复古女仆装的端庄女性立时迎了上来,“那种小乞儿身上脏兮兮的,您可别……” “没事的。” 达芙妮苦笑着打断着这位“特殊的仆人”。 之所以称之为特殊,是因为眼前这个服饰复古的女仆,并非“人类”,而是与达芙妮的老师,库洛洛斯签订了契约的一种妖精,虽然经过魔法的伪装,在外表上,已经与人类几乎一模一样。 “水银,我原以为你不会有人类的那种观念。” 水银,是这位妖精的名字,至少,达芙妮只知道这个称呼。 女仆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与人类呆久了,难免会认同一些人类的观念。像您这样尊贵的年轻女性,可不能随随便便的接触这些乞儿——刚刚那个小鬼明显虚弱的不正常,若是有什么传染病,又恰好传染到了你,我可没法向主人交代。” 达芙妮却是一愣,旋即苦笑道:“我也是尊贵的人吗?” 闻言,“水银”很是不解,反问道:“作为边境大公之一,大魔导师库洛洛斯大人的亲传弟子与养女,难道在人类当中还不够尊贵吗?” 对此,达芙妮一时间语塞。是的,恩师给予她羽翼,让她有了超越众多平凡人的身份、地位、财富,也因此受人追捧。 “……” 可是,只有达芙妮自己明白,自己从来不是所谓的“尊贵之人”…… “不说这些了。”女仆“水银”挽起达芙妮的手臂,指着这条街巷远处的一家面包房,说道:“我听说那家店的黄油面包很好吃,过几天后牙大人就会回帝都了,我们先预定一篮,如何?” 提及那位“牙”,本是有些沉默的达芙妮登时脸颊通红,有些羞臊的责怪道:“好端端的,提牙做什么?” “诶——”女仆拉长了音调,故意玩味的揶揄道:“明明看见苏珊带来的信,就开心的忘乎所以,还敢翘课回到帝都,你还敢说不是为了牙大人?” 临了还不忘补上一句:“人类女孩子的心,其实是最好猜的了。” 栗发少女的脸,好似烧着了一般,红晕愈发扩散:“这…这些你怎么知道…?” “苏珊那只蠢鸟都和我说过了。” “水银”不是人类,而是一种妖精,能够与动物交流。这本不是什么重要的知识,是故达芙妮这时才想起来。 “我还知道,急冲冲的要到夜市来,怕不是为了买几件衣服吧?明明可以让宫廷裁缝帮你订制。” 水银越说越起劲,全然不管自家小姐愈发害臊的表情。 只听达芙妮下意识的嘀咕着:“牙是圣职者,我想…他不喜欢太奢侈的着装…”正因为心上人的性格,这才选择到朴素的夜市里选购。 “喔——”女仆依旧故意拉长了音调,明显带着调侃的意味,“这么说来,方才那么好心施舍,难不成也是因为心情太好?” 听罢,达芙妮不免一顿,却是毫不犹豫的否认道:“……不,并不是,只是,觉得那样的发色,有点特别。” 是了,特别的发色、 “灰色嘛?又或是银色?确实有些少见,不过听说人类中一些少数民族,有着很特别的发色。”耸了耸肩,女仆对此不甚在意,“又或许只是白化病,因为这种病症,而被迷信的人类家庭抛弃,也不是没有可能。” 达芙妮没有接话,只是默默的被女仆挽着手臂,穿过人流,向着前方的街道行去。 第四章,剑圣会 第四章,剑圣会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面包? 小乞儿不明白,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果然,上等人的生活,就是不一样。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往日吃的都是残羹剩饭,哪里尝过这等好东西。 ……或许正是这份意料之外的美味让人食欲大开,小乞儿吃的很快,甚至来不及理会干渴,只靠着面包上涂抹的一点香油,将之塞进了喉咙。 临了,还不忘吮吸着自己一根勉强还算是干净的手指,回味着香油面包的滋味。 只是纵然如此,却依旧杯水车薪。 被勾起的食欲,根本不是一块面包能够满足的。但是,也仅仅只有这块已经进肚的面包。 身体重新摄取到了能量,也不免回复了些许精神,但更…… “好饿…” 饿,还是饿。虽然又争取到了一顿饭的生命,但是,这一点点的饱腹感并不能填补饥饿。 在这无人问津的暗巷中,小乞儿又重新卷缩起来。他没有忘记身体的“异变”,在恢复前,他还需要这条臭水沟的“保护”。 小乞儿呆呆的注视着暗巷之外那个繁华的夜市。是的,那是不属于他的世界。望着那好似永远不会停歇的人潮,但脑海却空空如也,什么也不去多想,什么也不去多思,呆滞的注目着眼前的一切。如果说空空的脑袋里一定要想些什么,估摸着,此时他也只会估算夜市何时沉寂,好让自己能够离开。 他害怕人群,所以,如果可以,他想永远的远离这一切。 但他没有能力,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没有过去,同样不会有未来,永远只对下一顿饭感兴趣,臭水沟里的小野狗…… 莫名的,空白的思维中,慢慢浮现出一些不相干的记忆,只是忽然间想起来,又忽然间忘却。但小乞儿早已习以为常,脑海中只像是单纯的在播放电影,而内容,是一短短属于某个陌生人的记忆碎片: “啊,来,哥们,咱们肯定能混出名堂!”——“希…希望是吧…”——“喂喂,自信点!” 放佛彼岸世界的对话,朝气,无畏。 “塞勒斯。”蓦然,脑海中回荡起另一个年长女性的声音,严厉,却又矛盾般慈祥。 “塞勒斯…”一个男孩的声音,沉稳,有力。 “小塞勒斯!”随后,是一声女孩的呼唤,分外的熟悉… 塞勒斯…是谁的名字?我?真的是我吗?不,不是我,我没有名字…… 短暂的思维,终结在自我否定中。那份习以为然的漠然心态让试图思索的大脑,再度陷入空白之中。 “……”呆滞,无神。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脑海中又不经意的闪过另一个声音:“你叫塞勒斯吗?我叫亚修!”天真,无邪,却又仿佛云端之上,遥不可及。 嗯……?我…是谁? 然而,就在他迷茫之际,忽然眼前一黑,不过眨眼之间,小乞儿便被笼罩在狭窄的……布袋中。 “…唔?!……谁?!…” “带走,主人正好需要一个‘试刀石’。”——“是!” ………………………………………………………… 达芙妮与水银采购了食材,留下府邸地址,嘱咐店家按时送去。又去了服装店,在裁缝谄媚般的笑容中,少女无奈的任由妖精“女仆”打扮,无比热衷于这样的换装游戏,换上一件又一件衣裳——过于华丽,违了初衷;过于妖娆,有失身份;但过于朴素,又不免显得漫不经心。 这些衣着上的门门道道,达芙妮简直听得头大。 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逃避感,想要回到学院的图书馆,在书本的气息中度过每一分每一秒。 可是每当她不耐烦时,水银却总会揶揄一句:“牙大人就差几天就回来了~” 是了,牙独自离开大神殿,外出历练,行踪飘忽不定。 达芙妮只能依靠苏珊传递信件与思念,可是,至今已是第三个年头了,不管自己常常寄出信件,却总是每隔几个月才会得到一次回信。 而且,每一次回信,内容永远之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安好,勿挂念。” 而今次则是难得的写道:“几日后回帝都。” 每一封信件中那张偌大的信纸,居然只有寥寥几个字眼。若非知道回信者的性情,怕是都会误以为这是敷衍的回复。 只是自己的千言万语,最终只能得到这般回信,莫名还是感到几分失望。 不可否认,达芙妮清楚的明白,自己对牙有着超越友情、超越青梅竹马的情感。但显然,对方并没有怀揣同样的情感。 对于牙而言,或许自己只是那个必须履行的“承诺”。 想到这里,最初的喜悦不免淡化了许多。但是,即便如此,自己还是要以最好的姿态迎接那个鹰眼少年。 这番想罢,心绪也渐渐平静。待得水银终于对“换装游戏”感到索然无味时,她们方才在预订了几件衣物后,离开了裁缝店。 原本打算直接回到府邸,但水银却忽然想起来,说道:“啊!主人叫我去猫大人那边买一份夜宵,我险些忘记了。” “那我陪你去吧。”达芙妮不由想起了那位灰色毛发的猫人。想着,待牙归来,或许也可以带他到这位猫先生那里尝一尝。 猫先生在这个帝都中,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无拘无束,仿佛一个永远的局外人,自顾自的经营着一家根本没有赚头的小餐厅… 不,或许那根本称不上经营,仅仅只是如同水银的“换装游戏”一般,是一个纯粹的“游戏”,至少,那位猫人自身十分享受。 只是,“猫先生”所经营的小餐厅,在帝都少有的偏僻街区。现在转向过去,也需要一定时间,是故,二人雇来了马车。 不过,先不提主仆二人,且说她们的目的地——“猫先生”所在的那个被戏称为“猫餐厅”的无名小店——却不太平…… 因为“猫餐厅”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灰色毛发的猫人无奈望着眼前分别“霸占”了一张桌子的四位“陌生人”,再瞧了瞧除这四人之外,空荡荡的餐厅,叹息了一番,又自顾自的擦拭起了餐具。 陌生人中,一位是面色阴寒的长发男性,身着异邦服饰,一双利眼满布杀气,死死紧盯着猫人,眼神中透出一抹宛如寻找到猎物的亢奋,但此刻又意外的竭力压制。 另一人则是肤色黝黑、卷发,且高大健壮的男性,据说这是帝国早年征服的沙漠民族的特征,他饶有兴趣的望着正在压抑自身杀气的异邦男子。 第三人,则是一位迟暮老者,只是自顾自的品饮着酒水,好似对长发的异邦男子散发的杀气视若无睹,平静如水。 至于最后一人,则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性,却一袭男子装扮,目光如电,虽同样是紧盯着猫人,但并不似异邦人那帮带着咄咄逼人的杀气。 显然,虽然店面在帝都偏僻区域,但好歹“猫餐厅”冒险者、雇佣兵里还是有点名气了,每逢夜晚,也是这些江湖莽汉们喝酒吹牛的好去处。 但问题正是眼前四位不速之客,炸乱了猫餐厅往日的喧嚣。也不知是为什么,佣兵、冒险者们一看到这四位,便灰溜溜的主动离开了。 “我说客人,你们这样我不好做生意啊。”猫人如是苦笑着。而那双金色的猫眼,看似不经意的掠过了这四人身边皆佩戴的物件——刀剑。 剑客。 至于对于四人中那位异邦人所散发出的惊人杀气,猫人却也似那位老者一般全无感觉,只是故作茫然,似普通店家那样,抱怨着霸占餐厅的恶行。 “哼呵…” 然而,话音刚落,却倏然听到几声略带讥讽的冷笑。出声的,是那位黑剑士与女剑士。 这份刻意营造的冷寂,在冷笑声过后便被立时打破了。 “阁下,虽然这几年来你都是以信件、暗号的方式传达命令,但真以为我们查不到吗?”冷艳的女剑士,如是说道。 闻言,猫人不经意的挑了挑眉毛,却只以沉默回应:“……” 黑剑士不甘寂寞般插嘴道:“道上早就传闻几年前那场关于修道院的叛军袭击事件,是你出手镇压的,快速、决绝,且效率奇高的斩杀了所有在帝都的叛军间谍。 但这些间谍中有不少隐匿在一些黑道组织中,身份之隐秘,连邪心贵族都不知道,但还是被你一一诛杀。对帝都如此了如指掌,若不是长期生活在帝都,接触黑色秩序,是不可能做到的。当时我就明白了,你从来没有失踪,而是隐藏在了帝都之中……” 黑剑士侃侃而谈,但不言明前因后果,若是不知情者听来,必然是茫然无措,不明所以。 但,猫人依旧保持着沉默:“……” “再后来,你便忽然用印有边境大公印章的命令,要求我们控制帝都的所有黑道,我就更确定了。” “……” 说到这里,黑剑士面露得色,似乎很满足于自己的判断与猜测。但倾听他分析的猫人,却依旧沉默无言,神情也没有太多变化。 “老实说,能让帝都安生一点,又能拍到皇帝陛下的马屁,多少也不算亏…”蓦然,话锋一转,黑剑士又是说道:“…但是啊,稀里糊涂让我们当了几年‘打工仔’,却始终不知道‘老板’在哪里,你不觉得有些‘过分’吗?” 刻意咬重了“过分”二字,黑剑士嘴角又勾起一抹好似看穿一切的冷笑。 “什么时候,我们堂堂‘剑圣会’,成了你的马仔了?”说到最后,应该方才的调侃揶揄,竟是透出几分凌厉的质问。 是了,虽然今夜这场意外的会面中,锐气最盛,杀心最强的,是那位异邦剑客,但安排这场会面的幕后人,却正是这位黑剑客。 也恰是话到此出,已然将话头挑明。一时间,四位剑客皆是瞩目猫人,便是那位原本好似漠不关心的老者,亦是投来宛如利剑般的目光。 第五章,剑圣会(二) 黑剑客话音未落,小小的猫餐厅内已然再归死寂,但一双双如利剑般的目光,却齐齐对准了那位看似无辜的猫人。 有人在抑制厮杀的兽性;有人是冷笑着旁观;还有人像是充耳未闻般,浑然无视了死寂背后隐藏的敌意。 但毫无疑问,他们都以各自的方式,观察着猫人的一举一动。 对于他们这种层次的人而言,任何细微的动作,乃至是呼吸的节奏,都可以帮助他们判断对方是何身份。 “……客人,有些话不能乱讲。” 但对于黑剑士挑衅般的说与,猫人在沉默许久之后,只得如此回答。 面对这些犀利的视线,相信任何一个普通人,都会感觉分外压抑。可是,猫人却依旧面无表情,这番神态,与那位那老者剑客,倒有几分神似。 “客人,你要是这样打搅我做生意,可不太好,要不要点个贵点的菜色,权当是补偿?”猫人似抱怨连天的小市民一般,看似无意的岔开了话题。 然而,今夜针对他而来的四人,却没打算几句哈哈就能了事。 只听那位有些啰嗦却又几分自得的黑剑士侃侃而谈:“阁下真的很在乎生意嘛?” “……”猫人沉默不语,但不经意的挑了挑眉毛。 “这间小餐厅平日里生意不佳,光顾的大都是佣兵、冒险者,按理说,为了维持收入,在食材和饮料的来源上,难免会动手脚……例如隔天的蔬菜,劣质的酒水……”黑剑士微微低头,但这并不是为了表示谦卑,而是下意识的想要掩盖对自己这番精准判断的自得。 “…然而,阁下的提供给这些腌臜粗野之人的酒水,都是上好的佳酿;你使用的食材价格,远比菜单上标记的数额更大… “没错,你不差钱。准确的说,为了维持你的‘游戏’,你不介意花钱,以留住那些根本品不出好酒,尝不出食材差别的下等人……” 说到这里,黑剑士耸了耸肩,一脸嘚瑟:“你每日为这个餐厅的花销,远远大于你在这里的收入,我这样的调查还算准确吗?” 真是…闲的没事蛋疼嘛? 猫人很想这么回答。但想了想,又无所谓的叹了一口气,似乎对于对方的穷追不舍感到乏味。 只是,不曾想,接过黑剑士话头的,则是那位男装的女剑客。只听她冷笑道:“酒是来自著名的名酒产地,‘法瑞希’的葡萄酒和金啤酒,每年的产量,刨去进贡给皇室的贡酒,也仅仅足够帝国的贵族们抢购而已…” 似乎对酒水颇有研究,女剑士举起一瓶密封的酒坛,解开封口后,仅仅闻了一口,便判断出了产地与品质,乃至是产量与稀有度。 “而‘法瑞希’则是传说中边境大公中半兽人剑圣的封地,能够得到这里的酒,就注定是身份不凡之人,而且还无所谓的当做白水一样贱卖……这可不是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餐厅小老板有的能耐。” 看似最不起眼的破绽,却是最关键的线索。 是了,这样能将如此名贵的酒水当做贱价处理的劣质酒水来买卖,除了脑子抽筋之外,那只可能是对此全无在意之人。 而传闻中那位连看都不看就将册封文书丢进帝都护城河里,封爵至今都不曾到过封邑的半兽人剑圣——无论是传闻中的外貌特征、还是淡漠的性情,都与眼前这位猫人店家,无比的相似。 不……不是相似,而是… “……我是谁真的很重要吗?”猫人忽然开口,言语间不免流露出几分真切的不耐烦,“既然你们因为找不到‘老板’而有怨气,那就去发泄呗,找我没有意义,而且你们即便找到也没有意义……嘛,说到底,我只是一个开着小餐厅的小人物,麻烦别打搅我的生意就好。” 老实说,即便是一直以沉默回应,但屡屡被道出“破绽”,猫人多少还是感到几分挫败感,至少,他在此之前一直很自信于自己的伪装,更迷恋于这场“游戏”,可是自己的乐趣被眼前的四个剑客戳破,自然也渐渐烦躁。 不过,对于他而言,为了这点微不足道的理由而搅乱他的“游戏”,实在是太没有意义了。但显然对方四人,并不是这般想。 “……!”那位早已压抑杀意许久的异邦剑客的身子不经意的扭动了一下。纵然这是一瞬间的身体动作,但在场的剑客们都知道,素来寡言的异邦剑客已经进入战斗姿态了。 “诶~~阁下此言差矣。” 黑剑士感应到异邦人的杀意后,像是静待好戏的好事者一般,坐着椅子,刹那间向后平移数米,显然是为了避开异邦人的“剑围”,又道:“怎么会没有意义?大家都是剑客,自然都想领教一下那位曾经与‘南境大公’并肩作战、号称‘帝国第一’的‘半兽人剑圣’,究竟有多了得……而且,现在更想知道,如今甘于平凡的你,还配不配的上‘剑圣’之名,以此来看看你是否有资格继续当这个‘老板’!” 话已至此,何意皆然。只是,恰在他话音刚落之际,不单单是那位异邦剑客,就是黑剑士自身,与女剑士,乃至是那位彷如心如止水般的老剑客,也立时透出强烈的杀意。 “嚯——”金色的猫眼喂喂一眯,却并未意外。 说到底,这种程度的事儿,也在预料之中。但总而言之,对于猫人来说,实在是太过无聊。 下意识的,摸上了砧板上那柄修长笔直的黑色“菜”刀。 “像这样的绝世宝刀,如果不作为剑士的武器,而是作为菜板上的菜刀,未免太过可惜了,刀也是会悲伤的……” 说话的,是那位一直没有言语的老者。像是叹息一般,为猫人手中那柄长刀感到莫名的哀伤。 然而,猫人淡然的一笑:“你不是我的菜刀,怎么知道它悲伤与否?” 顿了顿,又道:“身为它的主人,我可是觉得它同我一样,很享受……” 话音未尽,却惹恼了一个压抑许久的“猛兽”,只是一瞬间,一柄利刃却已在离猫人脖颈一寸之外的凌空中静止,但刀刃虽停,可凌厉的剑风却依旧在霎时间吹乱了猫人灰色的毛发胡须…… 千钧一发? ………………………………………………………… 达芙妮在妖精女仆的陪伴下,一路向着“猫餐厅”而去。最终愈渐远离帝国繁华的街区,直至走进那处“猫餐厅”所在的僻静的城区。 “真不知道猫大人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妖精女仆水银,看着周遭愈发昏暗,全然与灯火通明的帝都其他城区截然相反的僻静街巷,不由皱眉,不免更加用力挽着自家小主人的手臂,”像他那样尊贵的人,为什么愿意和一群莽汉呆在一块呢?而且还甘愿当一个厨子?” 但达芙妮很清楚,这仅仅是水银担心她受到惊吓而已。作为能与有“奥术之王”封号的库洛洛斯签订契约,作为妖精,她的力量远远不是普通人类能够比拟的。 与其说是女仆,不如说是女保镖。 “猫先生似乎并不在乎身份和尊荣。”达芙妮回想起那位一直在餐厅厨房里忙碌,却总是带着风轻云淡般微笑的猫人绅士,“他,是享受一种特殊的气氛,一种只有他能够理解的气氛。” “欸?”水银脑袋一歪,表示不能理解。 “呵呵,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的确,这也仅仅是达芙妮凭借直觉的猜测。 对于这位“猫先生”,少女也只能感觉到一阵“谜”。她不明白,这样尊贵的存在,这样的“传奇”,却追求着寻常人根本无法理解的生活方式。 正因如此,她也只能是猜测而已。 可是,纵然想不透,但她同样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很多事情,是没有对错之分的,至少,热衷于此的猫人先生,无法让达芙妮感到任何的错误。仿佛,猫人先生就应该是以这样的身份而活。 那些传奇的故事,纵然精彩,却本不适合他的恬静与优雅。 是了,那是一个常人无法理解,已然步入某种超然境界的存在。 然而,不过是片刻的多思,达芙妮却见水银骤然凝眉。还不待她反应,这位妖精女仆立时愈加用力的挽住达芙妮的玉臂。 “……?”达芙妮是聪慧之人,自然明白女仆的异常所代表的含义。当即向其投去谨慎与询问的眼神。 “小姐,刚刚有一批高手,带着杀意向猫餐厅的方向奔行。” 第六章,剑圣会(三) 第六章,剑圣会(三) “唔…唔…唔…” 飞速奔驰的几道人影,穿梭在僻静无人的街头。但黑暗中却不停的响起挣扎之声。 当然,这呜咽声的闷响异常微弱。而声源,则是这是一行人其中一位背上的麻袋。 “唔…唔…唔…” 麻袋不时一阵翻动,看来是有人受困其中,看这麻袋的大小,困于其中之人,似乎体型娇小……是一个孩子。但受困者出于本能挣扎,只是,越是挣扎,动静反而越小, “头,这小鬼动静这么小,该不会要死了吧?”倏然,一道人影步调渐渐放缓。只听其提醒着同伴,如此说道。 奔跑中的一行人,皆是身着带兜帽的黑色长袍,配上这夜幕气氛,着实像是奇装异服。但这是为了方便在帝都的黑夜中行事。 “刚抓来就死了,哪这么凑巧?接着跑,不要停。”一行人中为首之徒对于部下的疑问,如是答道。 “不见得啊,头,咱抓的这是街边的乞丐,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本身就半死不活了,要是折腾几下挂了可不妙,主人那边还等着‘开锋’呢!” “……” 闻言,领头人虽还是带着部下飞奔,但步调却不由慢了些。想到某位嗜血之人,要是这个抓来的小鬼半路死了,只怕,到时候被用来“开锋”的,会是他们这几个倒霉蛋。 “嘁,不要停,有口气就行了!迟了我们一样吃不了兜着走。”然而,最后还是感觉早点交差会比较安全。 可是,这一番对答……倒着实像是人贩子的言语。 ………… 而此时此刻,被困于麻袋中的可怜人又是何种状态? 狭小、拥挤、封闭的空间,令人感到几分窒息感,加上这一路的颠簸,本就虚弱的身体愈发感到乏力困倦。 可是不知为何,相较于愈发困顿的精神,他的思绪却意外的清晰——大脑像是某种受刺激后的应激反应一般,快速的运转着。 这是一种一起矛盾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真实的发生在这位可怜的受困人的脑海中。 不受控制的飞速思索,勉强抵御住了虚弱与呼吸不畅带来的困倦难受,脑海中不断思索着这群人身份的可能性…… 帝国内战以来,愈演愈烈,甚至帝都也慢慢出现了流落街头的乞儿。这几年更是愈来愈多…… 一些不法分子也就此盯上了其中的“商机”。 但这些人真的是近来在帝都十分猖獗的人贩团伙? ……不,并不像。 因为,他们飞奔之时,步伐极度快速,却异常的平稳;呼吸均匀,毫无激烈运动时所导致的气息紊乱。 是了,他们不是普通人,而是百里挑一好手。 而这样的人,尤其这样的一群好手,怎么会甘心于做这样腌臜之徒的行事? 那…那到底是… “……啊!?” 然而,未及理清自己的猜测,受困之人却忽然感觉到本来一直背负着自己奔走的家伙,竟毫无征兆的停下了脚步,带着惯性,以至于一把撞在了其后背,疼的直接打断了思绪。 “看来,还有口气。”蓦然,听得这番颇有些讥讽意味的话语。 旋即,受困者忽然感觉原本将之束缚的麻袋不再狭小,甚至,有一丝灯光投进了这个绝望的“小世界”。 ”……?!“ 只见,这个倒霉的可怜人,是一个满头凌乱灰发的小乞儿,污头垢面,且衣衫褴褛。甚至于长时间被绑在狭小的麻袋中,双眼适应了黑暗,以至于看见些许灯光,都让他感到双眼一阵对于光源的不适。 依稀之间,那双惹人厌烦的死鱼眼虽然满是惊恐,但还是下意识的瞥向光源的所在。 那是…那是一家小小的餐厅,在僻静的街巷,唯一在此深夜也点亮灯火的店面。 而真正教人不免留意的,是挂在店门上那块招牌——猫儿的木雕。 ……………………………… 刀锋,仅有一寸之隔。 这是生与死的距离,只要刀锋的主人稍稍用力,就能轻易的终结一条生命。 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被凌厉剑风刮乱了毛发的猫人,面无异色,但那双微眯的金色猫眼,在常人为不可觉的瞬间,迸发一道令拔刀的“猛兽”也为之一怔的精光。 “…………” 本就弥漫这肃杀感的氛围,又再一次陷入死寂。但这份死寂的背后,则是各自的压抑与冷静。 “猛兽”,或者说,那位异邦剑客,在一瞬间的愣神后,则是渐渐面露狂态。 但所幸,战斗与厮杀的本能,才在拔刀的一瞬间,令他做出了人生中最正确的决定——停手。 不过,停手的原因绝非畏惧,而是兴奋,是“猛兽”寻找到了猎物的兴奋。 癫狂,冷静;嗜血,压抑。 “……你,果然,很强。”生疏的口音,本该分外滑稽,但从这位异邦剑客口中道出,反而像是催命的地狱呼声,令人不寒而栗。 “我,很,满意,但是,对付,你,这样的,存在,刀,必须,先,开锋。我,的,刀,饮血,后,才会,最,完美。” “……” 猫人渐渐收敛了面容上的淡漠,微眯的金色猫眼闪过一刹那的杀意。很快,也同样毫无征兆,被隐藏的很完美。 至少,他相信,从人类的视角来看,很难在半兽人毛茸茸的面孔上看出明显情绪变化。 可是,他之所以闪过杀念的原因,一如异邦剑客在一瞬间罢手那般,绝非表面那番简单。 只因为,猫人听出了所谓“开锋”是何用意。他也认出了这柄正停滞在离他咽喉不足一寸利刃,是何其诡异的兵器。 “……客人,像这样的刀…不适合人类使用。”依旧是先前那边餐厅小老板的口吻,但言语间却不似方才那般客气,相反,语调中不免透出了几分冰冷。 不过,猫人短暂的变化与表现,却已然让在场的其他人满意。尤其是那位黑剑士。 没错,他已然证实了所有的猜测。 在生死边缘的瞬间,猫人骤然变化的气势,同样也逃不开他们身为剑客敏锐的洞察。 “剑鬼的刀,只是比较特别而已。嘿嘿嘿…”黑剑士耸肩冷笑,原本为了不被异邦剑客殃及池鱼,他向后平挪了几步距离,但既然他想要知道的事实经被证实,便不免重新凑近了一些,“不过,您的刀,同样特别,它不会满足于品尝菜叶与死肉的,你说对不对,‘半兽人剑圣’,‘白色獠牙’大人?” “…………” 猫人再一次以回归沉默。只是,他知道,现如今不单单是眼前这位异邦人,就是黑剑士带来的另外两人——美艳的女剑客,以及寡言少语的年迈老者,也在无形中透出一股锐利的杀意,而杀意所向,正是再也无法为自身身份狡辩的猫人。 而引动他们如此的,仅仅只是…… “……帝国第一?很有意义吗?”猫人的手,已然攒紧了刀柄,那柄本是切瓜削菜的“菜刀”,此时也散发出某种莫名的寒气。 “当然没有意义。”这一次带头回答的,竟然是那位老迈到让人怀疑是否还能拔剑的老者,纵然垂老,但那份作为剑客的强大气息却分毫未减,“但作为剑客,谁不是为了这个没有意义的的称号,而费劲一生心血苦修?” 矛盾,却又无法辩驳的回答。 因为,这就是剑客的人生,一生所学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得到印证?纵然所求只是虚名,但那又如何?为剑而生的他们,并不在意“帝国第一”是否拥有意义,他们只想要以自己一生所学去取得这个称号。 仅此而已。 老者虽老,但追求巅峰的心,却一如既往的年轻。 “金格斯老先生说的没错,‘帝国第一当然没有意义,但对我来说,见识到‘帝国第一到底是何等厉害,才是真正吸引人之处。”女剑士亦是这般言语。 “呵…你们还真是无聊…”猫人发出一声冷笑。这是一声压抑许久的冷笑。 准确的说,猫人早就猜到这四个剑士所为何来。但醉心于“游戏”的人,并不想为了这件在他看来无趣的琐事,而将“游戏”破坏。但对方咄咄相逼,再沉浸于“游戏”的人,也不得不回归“现实”。 “那当然了,‘白色獠牙’大人。”带着戏谑口吻的黑剑士,又一次碎碎念着:“哎呀哎呀,剑鬼的刀还没开锋,这可不符合他的杀人艺术…” “不然这样吧?我刻意为剑鬼老兄准备了一份‘美食’,你的刀喂饱了,就可以尽情的施展了。不错吧?” 话音刚落,便立时得到了回应:“你,很好……快。” “没问题~!” “……” 但猫人却是眉宇紧锁,不经望向餐厅的门口。只见恰在此时,大门“啪”的一声被用力打开,几个身着黑袍、遮掩面孔的的男人将一位小乞儿丢在了餐厅之内。 而几乎是同一个瞬间,那柄诡异的刀刃已然在刹那间抽离了猫人的脖颈,携雷霆万钧之速,斜劈向小乞儿。 快! 快! 快! 除此之外,再也无法形容这恐怖至极的快斩! 没有迟疑,没有犹豫。因为,他的刀在呼唤他,倾述着“饥饿”……! 第七章,被猫捡到的“小狗” 第七章,被猫捡到的“小狗” 刀,很快,快的超越了声音,快的超越了普通人视界的极限。 能挥出这样神速的一刀,想必挥刀的力量更是足以削金断石。 那么,这样可怕的斩击若是瞬间劈向人类,又会如何? 毫无疑问,必定一刀两断,甚至足以在对方尚未感知到痛楚前,便让其身首分离。 而此时此刻,小乞儿所面对的,就是这样可怕到让任何人都为之战栗的抽刀快斩。 “!?” 没有惊恐万状的呼救,甚至没有任何的表情,因为,这一刀已经快到超越小乞儿的反应神经。 也是在这一瞬间,小乞儿感觉时间静止了,只有那柄快速向自己斩落的诡异刀锋,除此之外,一切都是静止的。 那肤色焦黑的黑剑士,在这仿佛静止的瞬间,嘴角还挂着嘲弄的冷笑;那位男装的女剑士亦是面露冷笑,似乎还在关注着另一人;那位垂垂老者仿佛亦无感知般,闭上了双目…… 是了,没人在意一个“祭品”,对于他们而言,小乞儿的生死并不重要。 他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奇异的感觉,但是那种仿佛即将死亡的强烈直觉,却冲击着小乞儿敏感的神经。 要死了!!这回真的要死了!! 稀里糊涂的绑票,甚至还没搞清楚缘由,就要就此丧命?! 不想死,不想死!! ……… 锵—— 然而,这仿佛静止的瞬间,却因猛然爆响的金铁轰鸣声,重归正常。 而一柄漆黑的刀,已然将那柄诡异之刃拦截。而手握黑刀的人,则是那位猫人店家。 但一声刀锋碰撞的爆响过后,这座小餐厅内却再一次陷入死寂。 “……”惊愕,在这间小店的内外弥漫… 因为,没有人看清这柄黑刀,以及这位猫人,是何时截下这本该致命的一记劈砍。 这其中,自然包括怂恿这一局面出现的黑剑士与女剑士等人,即便是那位看似最为老迈沉稳的老者,亦是眉头一挑,目露精光。 “闹够了没有?”猫人厨子冷淡的一声质问中的寒意,仿佛透过漆黑的刀锋,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息。 “你,没有,让,我,失望。” 然而,四位不速之客中,唯一未曾对此表示诧异的,便是那位被称作“剑鬼”的异邦人。 那一刻,仿佛在寻找到猎物的眼神,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是的,那是开始陶醉于狩猎的眼神……这个“猎物”,让他的斗志与杀心提升到了顶点。 “很好,很好……” 但是,那柄诡异的刀,却是缓缓归鞘。 “……?!”知道这一刻,在刀锋下侥幸得生的小乞儿,此刻才恍然惊觉,自己浑身冷汗直冒,方才那好似时间静止般的矛盾感,令他感到一阵后知后觉般的强烈反胃感。 那是对死亡的恐惧——至少,在刚刚那一瞬间,小乞儿真的认为自己就要死了。 恐惧使他暂时失去了组织言语的能力,迟来的颤抖,让他宛如筛糠一般,滑稽的同时又颇为可怜。 不过,没人在意小乞儿内心的恐惧,也没人在乎他颤抖的姿态是何其可怜。 而此刻对峙的两人,却是四目相对,似剑般锐利的目光相互直视。 一人目露凶光,却竭力的压制想要一决雌雄的嗜血。 一人目光似剑,却沉默的如同一头隐而不发的猛虎…… “我,的,刀,还没有,到,最完美,的,状态,等到,它,吃饱,才是,我,挑战,你的,最佳,时机……” 怪异的异国口音,再次从宛如刀中恶鬼的异国男人口中蹦出,却总是带着一股莫名的寒意。 可是,收鞘的刀锋却再未拔出。 或许正如他自己所言,现在并不是挑战的最好时机。今天只为了确定一位值得他挑战的对手而已。 他嗜杀、凶狠,但并不见得便无脑冲动,相反,越是残暴的剑客,便越是冷静,越是狠毒的杀人者,也往往比寻常人更讲究“杀人的艺术”。 至少,莽撞且毫无章程的在小店中厮杀,并不是他的“艺术”。 “期待,下回,见面…”于是乎,异邦剑客留下这番话语,却是头也不回的向餐厅的大门行去。 见得这等状况,从诧异中回过神来的女剑士不禁发出几声不明意义的轻笑,也不知是在笑什么,于是耸了耸肩,亦向门口行去:“猫老大,既然你想要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那你这间小店就由我罩了……”说罢,摆了摆手,扬长而去。 然而,话音还未尽,却忽然听得门外传来惊呼:“剑、剑鬼大人?!…小的、小的不是给您………不…不要——啊!?……” 突兀的几声惨呼过后,又归于平静… 猫人眯起双眼,依旧面无表情,但握持兵刃的手,攒的愈发的紧了。 对此,女剑士,黑剑士,以及那位老者都先是一愣,旋即无奈一笑,似乎也习以为常。 “你也看到了,猫大人…这就是你要我们托管的黑色秩序……像这样的事情,可从不少见,只是您这样习惯了明面生活的‘英雄’看得惯吗?”黑剑士扛起自己的佩剑,歪着脖子如是笑道,“安心安心,我会叫人前来清理干净的,保证不留一丝痕迹。” “……” 话毕,黑剑士便随着女剑士后头,离开了这间小小的餐厅。 而脚步最为缓慢的老者,却是在门前稍稍驻足,背对着沉默的猫人,淡淡的说道:“…………被尊为‘剑圣’的你,或许真的并不在乎虚名吧,但是,你是挡不住世界上如此多为了虚名而疯狂的人,因为,人就是这样的蠢物。” 很有哲理的一番话语,是了,有人不在乎虚名,但在乎虚名的人却依旧大有人在。 然而,猫人确实一针见血的答道:“是么,那么老先生你也是这样的蠢物吗?” “…………”闻言,老者先是沉默片刻,旋即陡然一语:“我?…我早已无可救药…嘿嘿嘿…” 话音未落,猫人眼前确实蓦然一闪,那位老者便是凭空消失,只留下敞开的店门,与店门外那条在深夜便寂静无人的漆黑街巷。 一切,重归平静。 至少,表面上确实如此。 而瘫坐在地上的小乞儿依旧抖着身子,似乎犹未从方才的生死时刻缓过神来,分明喘着气,却又生怕自己的喘息声惊扰了这些不知名的“大人物”,故而竭力压抑,却反而令自己愈发难受,喘息的愈发剧烈。 倏然,持刀的猫人一眼瞥来。 “……嗬?!”这一记眼神并无深意,但此刻的小乞儿却是惊弓之鸟,被吓得魂不附体。 猫人弯腰下蹲,却依旧高高的俯视着这可怜的乞儿,但并非半兽人的小乞儿,根本分不清这张毛茸茸的猫人脸颊上到底有什么表情,不知他对自己是否厌恶,一时慌张反而令喘息加重。 “…呼…呼…呼……”小手捂着胸口,却止不住那种难以呼吸的窒息感。 可是在这紧要关头,脑海里却不由浮现出一些没头没尾的市井流言,流言中的半兽人,总是被描绘着吃人的怪物,说他们看起来半兽半人,实则就是野兽。 当然,这只是人类歧视异族的偏见,也是无聊时的谈资,怕是这些流言的始作俑者都不信这套满带偏见的说辞。 但是,作为少数民族,半兽人在帝国中数量确实并没有多到能让所有帝国人民感到习以为常。 平日里,小乞儿也不会当真,他虽是行乞的,但身处帝都,怎么可能没见过半兽人?只是,平日里从未有胆量凑近观察过,毕竟饭都吃不饱,哪里有心情留意那些高大强壮,却一脸凶相的半兽人… 可是,今天骤然遇到半兽人,却是先有了方才那番几乎走在生死边缘的经历,这已经让他乱了方寸。而先前的那些“恶人”,却又被眼前的猫人“吓走”了,那岂不是说,猫人是更可怕的“大恶人”!? 想到这里,在多重的自我心理暗示下,眼前这张俯视自己的“猫脸”已经被无意识的添加上了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怖面具。 蓦然,猫人开口: “你啊,有哮喘的吧?” “…欸……?”喘息,依旧。 “喘的这么厉害,会死人的。”猫人挠了挠头,似乎也没能想到什么办法,金色的猫眼依旧微微眯起,却没有了方才对峙异客时的寒光,“…啊,所以说我才讨厌这种事情,你说对不对,没人养的可怜‘小狗’?” ………………………………………… 库洛洛斯乘着风,慢悠悠的飘在夜空之中。 作为大魔导师,他对许多能进行快速转移,乃至是长距离瞬移的魔法,都十分了解与娴熟。但是,从自己的养女达芙妮口中得知有人对猫餐厅意图不轨时,库洛洛斯却依旧是风轻云淡的用飞行魔法悠闲前行,根本没有打算快速赶到。 想到达芙妮那焦急的面容,库洛洛斯便觉得莞尔。 说到底,这小姑娘根本不了解自己的这位老朋友,这点小事情甚至没必要让他知晓。那个猫人的能耐,他是绝对了解信赖的。 与其说是猫人有危险,倒不如说是打算去找他麻烦的人更危险。 不过,经养女这么一说,反而想起来有些日子没去叨扰了,趁这机会去讨杯酒喝吧。 只是,虽然飞的缓慢悠闲,但毕竟不走地上的街巷,省去了弯弯绕绕的功夫,到达目的地的速度依旧不算慢。 落地之时,猫餐厅的门前却传来些许血腥味——纵然清洗的很好,但味道却依旧残留。 皱了皱眉头,库洛洛斯暗讨:猫可不喜欢这样放血的攻击方式,有旁人在门口杀了人。 他当然不会怀疑猫人被伤,因为他早就用魔力感知到餐厅内的猫人一如既往的擦拭餐具。 只是……今晚,不知为何却多了一位与门外血腥味极为不符的陌生人——一个小孩。 推门而入,却见猫人擦拭着一个餐盘,为这个店面的打烊,做最后的工作,平淡的仿佛与门外那被隐匿的狼藉全无联系。 库洛洛斯的双眼不经意的看见了那位躲在墙角小乞儿——原本捧着面包安静啃食的小乞儿见状,却又是面色一惊,直到发觉猫人并无异样后,这才慢慢重新安静起来…… “嚯~你倒是来的挺快的。” “哟,猫,你还……真养了一只‘狗儿’?” 第八章,人造人 第八章,人造人 “哟……哮喘,白化病,驼背,营养不良,皮包骨,还有卫生引发的皮肤病,声带似乎也有问题,啧啧啧,这太惨了吧…” 听不出半分的同情,反而是带着玩笑的调侃。库洛洛斯蹲着身子,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可怜兮兮,不敢吱声的“小狗”。 “你这样不行啊,年轻人,小心别人告你虐待宠物。”一副警署人员那故作官威口吻的魔法师,如是玩笑道,顺手还接过了猫人递来的酒水。 猫人一脸无所谓,耸了耸肩:“那你来了岂不是正好。” “喂喂,你小子该不会真想养着这小可怜吧?”话虽是这般说,库洛洛斯却还是像是抚摸街边阿猫阿狗般,摸着小乞儿的头,似乎眼前真的是一只小狗儿。 “…………”小乞儿不敢反抗,只是本能缩着身子,甚至不敢抬头看清眼前这个陌生人的样貌。 恍惚间,他想起来那些街巷中曾见过的其他乞儿,他们之中也常利用旁人的同情来谋求一些施舍的。 可是,目睹了先前那番场景的小乞儿,却连故作可怜的勇气也没有,越是被摸头,身子便抖地更厉害。 “怎么,不可以吗?” “这可不像你的做派。”似乎对这“怕生”的可怜虫兴趣不足,库洛洛斯站起身来,抿了抿酒水,又玩笑道,“…况且,一只猫养着一条‘小狗’,多少让人感觉别扭,嘿嘿嘿…” 猫人挑了挑眉毛,只是单纯的答道:“我可没有养一个病怏怏的小鬼的兴趣。况且,我就算有这个念头,往后我这小店也不太平了,不适合养‘宠物’。” “……”魔法师还未有回应,可乖乖缩在角落的小乞儿却难免有些失望。 他很感激猫人救了自己,还愿意给他食物。至少有那么一瞬间,幻想过这个神秘而又强大的猫人,或许就是自己人生的救世主。 但显然,并不是。至少,对方在这方面没有任何意愿。不过,这样也好,说到底,他也不信任任何人。 “早说过了,不要总想着一边当着局外人,还要插手这些俗事。找代理人来控制帝都黑色秩序,然后借此清理一些‘老鼠’的事情,本来就不靠谱。要么就不插手,至始至终的当局外人就好;要么就干脆的介入其中,自己亲自把控才稳定。” 见老友没有回答,又道: “你的代理人清理掉了来自帝都外的‘老鼠’,但却也顺势成了帝都的新‘老鼠’。怎么样?现在后悔了吧?” 说话间,库洛洛斯取出一块小铁盒,打开后取出一块疑似糖块的东西,含在了嘴里,又递向猫人:“佛罗伦萨从南方寄来的,南境最上等的薄荷糖,听说本来是打算当贡品的,但半路被叛军劫了,只剩下一些,送给了帝都的那些权贵,顺便也给我送了些。” 猫人微微摇头,表示不好这口。说道:“他还真辛苦啊…一边冲锋在前的玩命,一边还得费尽心思讨好帝都。” “打仗这种事情,没钱怎么行?如果帝都不给钱,靠他自己?”库洛洛斯一脸无奈的反问着。旋即又似自言自语般说道:“想要钱,可不就得讨好帝都这些酒囊饭袋么。” “所以我也想帮他稳定帝都,只是,我太留恋自己的游戏了,反而误了事。”猫人托着自己的下巴,说话间也不经意流露出些许懊恼。 “…” 至于被他们二人无视的小乞儿则是呆呆的缩在角落,茫然的旁听着这场对话,只是,他分不清那些个名字,更不听懂其中的弦外之音。 只是默默的觉得这两位陌生人似乎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他们说的话,一点都听不懂。 啊…刚刚的面包真好吃,好想再吃… “要不要我帮你解决了?再不济,可以去找‘白’讨几个打手。”带着玩笑的意味,库洛洛斯继续调侃着老友。 猫人眯起了那双金色的猫眼,似乎很不屑于老朋友的损招,“你把大神殿的圣骑士和圣职者当场什么了,让他们介入这种浑水,想什么呢?我自己解决吧,反正也就是一帮子无聊的家伙。” “嘁~”故意拉长了音调,魔法师整了整自己身上这件魔法学院教师的制服,“也对,本大爷现在毕竟是皇家魔法学院的教师,还是要顾忌一下文明人的体面。” “你有这自觉就好了。”猫人显然不相信老友还会在乎这些所谓的体面。 “不过你放心,‘白’的那个宝贝小鬼,就要回帝都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野小子可以随便利用,只要保证不死就行了。” 魔法师说的十分随性,闻言的猫人却再次眯起双眼,但这一次,猫眼中闪过了算计的精光,可很快又摇了摇头: “那小子的事,我听说了。用来对付那群老鼠是够了,但我栓不住,还是让‘白’管束他吧。” 脑中回想了一些关于那位“神选之子”的传闻,皱起眉宇,答道:“话说,那小子真的是‘白’调教出来的圣职者吗?” “得了吧,那个鹰眼小鬼,哪里是‘白’管得住的?屡次单刀袭击叛军,在各地击杀劫匪流寇,虽然杀戮是圣职者严令禁止的,但至少证明他嫉恶如仇,所以连‘那位’都亲自出面到大神殿保他,现在连大神殿都没办法制裁这个小鬼。反正你也需要一只猎鹰来解决这些‘老鼠’,不是吗?” “……不谈这些了。”猫人摆了摆手,表示对这个话题厌烦了。得到对方无所谓的耸肩回应后,猫人又瞥了瞥那个乖乖缩在角落的小乞儿,说道:“总之你今晚来得也巧,那这‘小狗’就交给你了。” 听罢,险些将喝道嘴里的酒水,连同那颗薄荷糖都咳了出来。库洛洛斯瞪了一眼老友:“我养个养女都够呛了,你还嫌我不够累啊?” 话题涉及到了自己,小乞儿也不免抖了抖身子,一脸的意外。方才一番话题是越扯越远,他都险些忘了自己正寄人篱下这一茬,现在突兀一提,不免有些茫然与惶恐。 然而,但接下来,令小乞儿更出乎意外的是,一阵宛如深入骨髓的剧痛骤然再现。 “……唔!?”漠然惊觉,那不受控制的异常再次发生。 可是…现下,两个陌生人还在此,该…该怎么办? 茫然、惊慌,但身体剧变的却令人无法冷静,本就显得佝偻身体愈发卷缩,忍耐剧痛的呜咽声,更是让旁观的两人蓦然一愣:“嗯?” 倏然,身为魔法师的库洛洛斯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本来慵懒的双眸,竟是顿生精光,当即面色一变,上前一把握住小乞儿的手。 那双皮包骨的无力小手,被魔法师一把捏在掌中,不过是片刻的接触,便让这位有着奥术之王美誉的魔法师面如了然。旋即,捏起小乞儿的脸颊,拨开凌乱的发丝,赫然,一张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面容登时在脑海中重现。 纵然此刻小乞儿的面容因为剧痛而显得有些扭曲,但这并不妨碍魔法师那惊人的记忆力——是了,与多年前在修道院中见到的那位人造人一样的面容。 眼见好友这般紧张的神态,猫人也霎时间意识到这个孩子身上某个秘密被自己不经意间忽略了。 “这孩子该不会是…” “没错,人造人,又是第十八型号间谍型可塑性人造人…”此刻的库洛洛斯面无表情,若是见惯了他平日里懈怠慵懒的神情,乍一见他此刻神态,必然会异常不安。 然而,身体异变带来的剧痛令他无暇顾及。 库洛洛斯忽然将手指往小乞儿的脖颈某处,猛地一按,小乞儿竟瞬时昏睡过去。 “是比我几年前见过的那个,制造的更完善的人造人,技术明显更加成熟了…” “……” 说到这里,不单是库洛洛斯感到诧异,便是猫人也惊觉了这份意外信息所揭示的巨大危机。 连技术更加成熟的人造人也随手遗弃…那就只能说明制作者如今的成果犹在此之上。 猫人皱眉说道:“这下,你对这小子有兴趣了吧?” “……一点点。” “这个孩子是被‘剑圣会’带来的。我会帮你查下去的。” 临了,库洛洛斯原本冷峻到毫无表情的面孔,渐露不快:“帝都有能力制造人造人的魔法师,大概率是在魔导学院的那些教授。我也会从那里追查的。” 至于小乞儿的命运,在今夜,亦随之变化。 第九章,鹰眼归来(上) 第九章,鹰眼归来 望着犹在昏睡的小乞儿,猫人皱起了眉头,一时间筹措不定。 “啧…” 瞧了瞧已经紧闭的店门,不由回想起了老朋友离开时那推卸责任的话语: ——“你也知道,我是坚决反对生产人造人的魔法师,又在皇家魔法学院任教,如果身边跟着一个人造人,很容易让人误会……”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只能辛苦你了,交给‘白’也不是不行,但估计会被大神殿里其他的守旧派给‘和谐’掉,你忍心?” ——“忍心啊。” ——“嘁…你好毒啊…算了算了,不玩笑了。这个人造人小鬼,外貌和我几年前偶遇达芙妮时见到的人造人完全相同,是出自同一个制作者的同一型号作品。如果让达芙妮看到,勾起一些陈年旧事,不利于她的学业。” ——“你想太多了,那个小姑娘没有你想象的脆弱。” ——“我只是不希望她沾手与人造人有关的一切罢了。魔法师的求知欲是很可怕的……” ——“原来如此,你害怕她也……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当初那个人造人孩子实际上没有死呢?” ——“…………不可能吧?我亲眼见到那个人造人被恶魔之火烧得连灰都不剩。况且我都说了,身体完成度更高了,明显是技术改良后的作品。” ——“我对你们魔法师的道道不熟悉,只是随便问问…好吧,你尽快想办法安置这个小鬼,我暂时帮你养着。” ——“我会加紧调查制造者的。” ——“几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摇了摇头,猫人莫名有些困扰。这个人造人小鬼的存在,太破坏自己想要营造的“游戏氛围”了。 不过放下这个无意义的顾虑,优先考虑一下怎么安置这个小鬼时,猫人皱了皱眉头:“果然,还是要好好清理一下。” ………………………………………………………………………… 魔法学院的生活很自由。 至少在进入高年级之前,课业并不沉重,即便到了三年级也并无早课,任由这些年幼的学生们睡到日上三竿。 但是,萨沙并不习惯这种慵懒。他出身北方,是军人家庭的孩子,如果不是发现了魔法天赋,他现在应该还在北方,作为军户之子,接受着军事教育。 话虽如此,但出身军人世家的红发少年还是保留了严格的作息习惯——早睡早起。清晨时分便洗漱,外出慢跑。 老实说,他这套生活习惯,在魔法学院中挺另类的。大家似乎都很自然的习惯于学院生活的自由与舒适。 不过,这方面萨沙一直我行我素。他可不想像那些同学一样,在学院奢侈的生活中逐渐变得养尊处优。 可这样特立独行的人,不可能只有萨沙一人。 来到约定地点。一身干练轻装的萨沙,与一批同样衣着干练的学院学生碰面。 “哟,今天来的有点晚啊,萨沙。”说话的是一位直系学长,浓眉大眼,身体十分健硕高大,而且操着一副粗犷的北方大嗓门,与其说是魔法学院的学生,倒不如说是一个战士更符合形象。 “哟,卡尔学长。”红发少年回以同样的北方式问候。随即和志同道合的一众学员打起了招呼。 这些学生来自不同的院系,有高年纪,也有像萨沙这样的低年级。但无一例外,他们的出身都是帝国各地的军人家庭。 在他们这些军人子弟看来,学院的生活太奢靡,太“腐败”,自认不能被物欲击败的这些年轻人,就凑在一起偶尔活动一下。晨跑便是活动中的一项。 当然,学院并不排斥这种结社行为。 不过,难道偌大的魔导学院,只有他们喜欢如此? 自然不是。学员中也有许多诸如像是达芙妮学姐那样勤奋的学员,他们一样有着规律健康的生活习惯。 但,萨沙所在的这个小社团也不过作为有军人家庭背景的群体聚会,多少也排斥一些非军户出身的学生。至少,寻常家庭出身的一些学员,他们是不会接纳的。 虽然以萨沙自身的看法来说,就算有些其他类群的同学加入也无所谓。但其他同伴没有这方面意思,所以也能从众了。 “哼,来的这么晚,八成又是在做梦吧。”忽然,突兀的讥讽传来。 这倒声音熟悉的很,萨沙尴尬的扭头望去,果不其然,是自己的老乡——那位紫发的少女。她的家庭,也同样是北方的军户。 “……要你啰嗦啊。”知道对方是在嘲讽自己,红发少年挠了挠自己的雀斑脸,不满的吐槽道。 “…哼。”然则,少女也没有搭理,自顾自的去热身。 萨沙等一众学生热身完毕,开始了向校门慢跑。这些魔法学院中的军人子弟,晨跑的基本目标就是围绕校址慢跑的外围一圈,虽然和军人的训练水平天差地远,但至少比魔法师那基本只是用来自习的体能训练课,有效果的多。 他们这些军人子弟的魔法师,往往不会成为躲在实验室里,研究学术和理论的魔导师,相反,他们同样是以军户的身份在学院中学习魔法,最终都会向“军事魔法师”的方向发展。 魔法师同样是战场上急需的高尖端人才。令北方半兽人部落忌惮万分的帝国魔导火铳,与魔导火炮,都是必须由这些专门学习杀伤性魔法的军事魔法师们才能操作的。毕竟,魔法并不是为了战斗而诞生的,战斗也只是魔法发展中诞生的一个小分支,这些能用于战争的魔法师,也同样必须由国家才能系统的培养。 至少,作为北方军人子弟的萨沙,他的梦想,一度是能够参加“北境元帅”道格拉斯的主力部队中,前去抗击北方半兽人。 不过,话说回来,今日的晨跑一如既往,一众军人子弟围着庞大的校址,迈着平稳的脚步,有条不紊的奔跑着。 清晨的初芒透过结界,洒落在这片森林,而隐藏在林中那宛如黄金之书的宏伟建筑,亦泛起一阵绮丽的荧光,渐渐驱散了还不愿散去的昏暗…… “…呼…呼…呼…呼…” 只是,为了学习魔法,这些军人子弟与远在家乡的袍泽相比,终究显得训练不足,这才跑了半圈左右,便有人上气不接下气,脚步也慢慢跟不上。 唯独萨沙依旧气息平稳的慢跑着,仿佛有着不属于他这般年纪的惊人耐力。 虽然军人的训练,往往讲究团队性,但他们这些魔导学院的学员,在这方面倒没有那般讲究。不过片刻功夫,萨沙便与校友们渐渐拉开了差距。 尚有余力的红发少年回头一看,见到同伴们一如既往的被自己甩在身后,不免略有感慨:学院这样优质奢靡的生活,果然容易让人懒散…我可不希望自己最后也成了这副德性…… 最终,距离是越拉越大,直至萨沙回首望去,亦不见同伴们有任何跟上的痕迹,不免兴趣全无。随机逐步放慢的脚步,直至最终停下脚步。 照旧等等这批人吧。 原是这般想,因此不免无聊的环视着周围的环境。 学院所在的校址,是一出幽静的密林,森林被魔法结界覆盖,自然也不会有寻常人家能够打扰到学生们平静的学校生活。 但是,不过是一个不经意,一个倚靠在校址围墙下,穿着破旧白衣的黑发少年,却是突兀的映入眼眶…… “……欸?!” 第十章,鹰眼归来(下) 第十章,鹰眼归来(下) “欸?!” 突兀的人,突兀的出现在此。如何能不让萨沙感到诧异? 魔导之里·恩底弥翁。 这是帝国魔法师们心中的圣地,庞大而无懈可击的结界,隔绝了外界的纷扰,自建校以来,若非经过管理结界的学院教授们事先安排,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够潜入——这是学生们自一入校会听到的说法,他们也深信不疑,至少萨沙也不例外。 然而,眼前突兀出现的少年,却是刹那间颠覆了萨沙的思维。 只见那位少年一袭朴素的白色旧衣袍,黑色的长发随意的束在脑后,却又十分安静的倚靠在学院的围墙下,微微低头的姿态,令旁人看不清他的面貌,似乎,犹在安睡。但从其人的体态上看,目测比萨沙稍稍年长。 那身本该洁白的衣袍,被染上了污渍,也有破损之处,乍看下颇有几分风尘仆仆的模样。 而更让萨沙感到意外的,是少年安睡之际,却仍然紧握在手的一柄剑——那是一柄十分普通的剑,严格而言,没有任何值得萨沙这般自幼就见惯了兵器的军人子弟惊奇之处。但,那是一柄军队中很常见的佩剑。 一个闯入密林,来到学院校址的奇异少年,却手执一柄军用佩剑? 剑虽纳于鞘中,但单从剑柄上看,也能看出此剑之破旧。武器,很多时候是一种消耗品,但这柄剑似乎被人过度使用。 “…………”一时间错愕的不知该如何言语。 下意识的回头张望,却依旧看不到与自己一同晨跑的校友们。 以往,每逢自己将他们远远甩在身后,虽说有些无聊,但多少也是有几分得意的。可是蓦然遇到这般状况,红毛少年居然感到手足无措。 这个少年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到底什么状况?!难道是误入结界中……不,这怎么可能?是不是该上前问一下?如果是不怀好意的人呢……? 不不不……要冷静… 萨沙此刻是天人交战,犹豫不决。 但好在他素来胆肥,这位不速之客虽说出现的令人措手不及,但稍稍冷静后,却是不难推测一二。 男性留长发,在帝国的传统文化中,代表了成人的标志。按传统,男性在十岁,甚至更小时,便要开始蓄发。但实际上,这个传统如并不是强制性的,在坚持的大概都是些传统守旧人士或者贵族官宦。 白色的衣袍,虽然破旧而且沾染尘土,但依稀能看出,这是大神殿圣职者的服饰。外加上一柄十分破旧的军用佩剑…… 这是突兀的组合,守旧人士、圣职者、军人,三重的身份重叠在一起。红发少年可从未遇到过这样有着多重身份可能性的人。 更何况,就是如此令人捉摸不透身份的家伙,居然身处在受结界层层保护的“魔导之里·恩底弥翁”。 想到这里,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这是潜入学院的极端守旧派圣职者?” 众所周知,自从以大祭司为首的开明派圣职者,借助皇帝陛下的支持,建立起能够认可魔导学,并且不再干预世俗的新教派——“大神殿”。 而传统守旧的教廷势力,便在信仰与世俗,这两个领域中,被快速驱逐出了帝国。 但是,“大神殿”主动“放弃神权对世俗的控制”这一行为,显然无法让所有圣职者认可。至少,其中受教廷支持的守旧派就直接与“大神殿”对立。而帝国官方,则与之对应的将这些守旧反动派圣职者视作“邪教人员”,予以逮捕和惩治。 然而,事情并未如帝国朝廷所料,这些反动派圣职者,因为围剿而快速的极端化,反而真的形成了极端宗教思想的“邪教”。 而这些“邪教”组织,不单单是传播不利于帝国统治与“大神殿”信仰的宗教思想,也常常暗杀忠于“大神殿”的圣职者,而作为一直被教廷视作邪祟的魔法师群体,也遭到了“邪教”势力的攻击。 说起来,上个月还刚刚听到了南方边境,一位研究地理变迁的著名魔法学者,汉姆学士,就被“邪教”人士暗杀了…… 难不成……………… 人一旦有了某个看似有几分准确性的猜想,往往就会盲目的开始脑补证据,以佐证自己的想法。 这是多数普通人常有的心态,至少如今年少的萨沙,并未脱离这个行列。 不过是几个呼吸间,他像是恍然大悟般,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几步,心头惊疑不定。也是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和校友们拉开距离的。 然而。在惊疑之余,另一种莫名的冲动,也涌上心头——他想要提前制服这个“邪教分子”,是了,在同伴赶来之前,提前制止。 身为军人子弟那保家卫国的信念,却在这不适合的时间,不适合的地点,突兀的浮现在萨沙的脑海。 与其同伴赶来惊扰到这个安睡中的“邪教份子”,还不如趁他没有防备,当即将其制服。 念头刚起,便一发不可收拾。 此刻的萨沙将满脑的惊疑抛却脑后,只剩下了将危险扼杀于摇篮。可以说他盲目冲动,但也不失为一种勇气。 蹑手蹑脚地向着那位似乎还未清醒的“邪教”人士步步靠近,紧张与兴奋并上心头,好似这一刻,作为军人家庭出身的红发少年总算是有了一次接近于他梦寐以求之“战斗”的经历了。 二十步距离… 十五步… 十步… 五步、四、三、二…… 然则,一双如鹰隼般令人胆寒的锐利双眸,却是骤然瞪起。 那摄人心魄的鹰眼,令萨沙猝不及防。 只不过是刹那之间,萨沙只觉得天旋地转,脖颈被一只强壮的手掌紧紧捏握,掐的他难以呼吸。也几乎是在感受到从那只手掌传来的力度的瞬间,红发少年已然被摁倒在地,脖颈受制,不但没能制服这位疑似“邪教”的诡异人士,反倒是被对方轻而易举的制服了。 鹰眼…?! 窒息感带来的思维混乱,让萨沙没时间留意敌人的长相,依稀间只记得前一刻与那双奇异鹰眼对视的心悸。 然而,对方用来制服红发男孩的手掌,实在是太过有力,已经有些翻白眼的萨沙完全挣脱不开,甚至发不出半点叫喊。 “……” 眼见着他即将窒息而死,鹰眼的白袍少年,却是出人意料的松开了手掌。 “咳……!咳咳咳!咳……”伴随着强烈的咳嗽,窒息感也蓦然得到缓解,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也让萨沙意识到自己总算从鬼门关爬回来了。 然而,耳边却传来一番话音:“你是‘恩底弥翁’的学生吗?” 这不是废话吗?反而是你,你tm是谁啊?! 心中虽说是这般想,但此刻却没什么胆量说出口,只是踉跄瘫在地上,费劲的向后爬了几步,这才勉强站起身来。 一边咳嗽一边回想着那只手掌可怕的力道。 “…你…你是何人?!” “我要见‘恩底弥翁’的一个学生。”然而,对方无视了萨沙的质问,反而像是吩咐自己的命令般,如是对萨沙说到。 “…你,你谁啊?我,我身为‘恩底弥翁’的学生,怎么,怎么能容许你这样来历不明的人接触到我的校友…” 话虽说的义正言辞,但脚步还是很老实的连连后退。已然明白对方在近身之际的强大,萨沙明白,将父兄的战场技巧练成三脚猫功夫的自己,近身格斗绝对不是对手,现在能依靠的只有魔法。 魔法……对,魔法…魔……我tm还没学战斗用的魔法啊!! 恍然惊觉,此刻想起身为三年级的低年级学员,萨沙还没到接触自卫性魔法课程,更没接触到他自己梦寐以求的战斗魔法。 一时间,满心的绝望与尴尬。 “……你这种程度的魔法师所施展的魔法,对我没有用的。”不过似乎感受到了红发少年内心的紧张与尴尬,鹰眼少年冷淡的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实情。 “只要带我去见一个人就好。” “你……!?”对方言语无意间流露的轻视,令萨沙既愤慨,又不甘。 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反而有了其他意外。 “萨沙!” 身后传来同伴们的呼喊。一阵安心感却是历时涌上心头。 “……你……你你束手就擒,否、否则我就让学长把你拿下!”好一番标准的杂鱼台词。 这一刻,连红发少年自己都觉得丢脸丢到家了。 “什么情况?!” 喘着气赶来的一众学生,蓦然见到这一番景象,皆是一阵茫然,至于那位有着一双奇异鹰眼的少年,更是让人错愕不已。 唯有人群中的那位紫发女孩在望见这位鹰眼少年的第一瞬间,则是一愣,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信息,一时皱眉。 只是,她已经没有时间继续思索了。 因为,鹰眼少年的拳头,不分青红皂白的印在了她的老乡,萨沙的雀斑脸上,其人也似断线的风筝,“飘”向了一众学生。 第十一章,“小狗”塞勒斯 第十一章,“小狗”塞勒斯 泡沫…飘起。 稍稍触碰,便消失不见。 小乞儿呆呆的坐在浴缸中,凝望着飘动在洗浴室中的浮沫。 他才刚刚清醒,对于自己此刻的处境,感到几分茫然与莫名。 仿佛有一段记忆被切断了,但似乎又有某种即将回想起来预感。 理不清,道不明。 温暖的浴水,本该有着淡淡的皂角香味,但此刻却被从小乞儿身上褪下的污秽而变得浑浊,相互调和之下,竟散发出一股莫名的酸臭。 “……” 茫然的环顾四周,小乞儿记不得是什么时候进入浴室,更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被清洗过。 “……?!”旋即,像是后知后觉一般,恍然想起自己此刻面对未知状况的惶恐。 赤身裸体的身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面对陌生的状况,强烈的本能让他希望得到任何一个遮掩身体的物件。 然而,显然他身上一直披着,且散发着臭味“破布”,并不在浴室中。 一阵对于未知与陌生的恐惧爬满了他的心头。此刻温暖的浴水,仿佛变成了刺骨的冰水,令小乞儿不寒而栗。 倏然,浴室的门被打开,只见一位手提一桶冒着热水的猫人,大步迈向小乞儿所在的浴缸。 “……啊?!”猫人的骤然到来,令小乞儿惊慌无措,本能且徒劳地将身体尽可能的影藏在那浑浊的浴水中。 “…小鬼,你醒啦?”猫人眉头一挑,但对于小乞儿的慌忙与警惕不以为意,“我要换水了。” 说罢,便要往上凑。 或许是这莫名的状况令他惊慌过度,不间断的慌乱,又渐渐演变成剧烈的喘息。 “稳住呼吸。”猫人见状,毫不犹豫的从浴缸旁的架子上取来一个小乞儿不曾见过的,疑似药瓶的器物,只是捏了捏器物的其中一端,那正对着小乞儿的另一端,当即喷出一团喷雾。 “!?”猝不及防的吸了几口,小乞儿这才反应过来。 毒药?催眠剂? 慌忙的想要屏住呼吸,但根本无法控制的喘息与窒息感让他根本无法维持。 而猫人对此摇了摇头,旋即自顾自的为浴缸放水,清洗,旋即又倒上温度刚好的热水。而小乞儿也先是无措的在浴缸中缩起了身子,采取最本能的姿态想要保护自己。但显然猫人对他似乎并没有兴趣。 “嚯,见效这么快?库洛洛斯这小子制作的魔药,药效真好。” 小乞儿闻言一怔,恍然警觉自己方才那不受控制的喘息已然停止,呼吸恢复了平稳。 这是……? 猫人瞧了瞧手中的药瓶,放在的浴缸旁,说道:“…既然醒了就自己洗吧。这是你的药。”言毕,倒是没有多余的话语,直径走向了浴室门。 直到此时此刻,那混乱的记忆,这才渐渐理清来龙去脉——那一夜的险些丧命的经历,还有那个神秘眼镜男,以及,眼前这位出手解救自己的灰色毛发的猫人。 “……”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不知该如何开口。 脑海中似乎从未有过类似的对话经历,依稀只记得只有在对那些施舍自己的“贵人”面前,才会说一些无关痛痒的感激。 发自内心的诚恳感恩之语,似乎从未有机会道出口… “啊,对了,你叫什么?”猫人行至浴室门口,正要关门,却是忽然问道。 “…我…我…” 叫什么?是了,我叫什么? “……我……”嘶哑到刺耳的嗓音,结巴了半响,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恩人在询问自己的名字,那该如何回答?没有名字吗?胡乱编造一个名字? ——塞勒斯 蓦然,一个记忆中的名字浮现,也几乎是下意识的从口中道出:“…塞勒斯…” “……?” 猫人略感讶异。似乎没有预料到能从小乞儿口中得到答案。 “呵,人造人也有名字吗?” “……呃???” 虽然小乞儿只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但对方莫名的话语,还是让他感到不明所以。 不能有名字吗?那为什么要问我?人造人又是什么? 但这些心中疑惑,不会有人解答。 “不过,我还是喜欢叫你‘小狗’…” 猫人留下这句意义不明的话语,便关上了浴室门,徒留小乞儿一人呆呆的泡在浴缸中,注视着那扇关闭的门。 而在门的另一端,猫人挠了挠头上的毛发,金色的猫眼微微眯起。像是自顾自般,独自言语着:“果然,‘人造人也是人类’吗?” ………………………………………………………………………………………………………… 魔导之里·恩底弥翁。 今天学院发生了一个爆炸性新闻。 是的,这个消息传遍了学院上下的所有师生——那些傲慢的军籍生员,被一个“神秘人”暴揍了一顿。 作为学院新闻社成员中的“记者”,一批马萨西院系的学生,在整个魔导学员中四处奔走,高喊着“号外,号外,劲爆新闻,骄傲的军籍子弟,被不知名路人一顿胖揍!是军人的堕落?还是道德的沦丧?”。 甚至素来清净的图书馆,也被这些闹腾的马萨西系学生传来的消息所引爆。学生们不论有无课程,都乱哄哄的凑到走廊、窗户边,向着学院这座宏伟建筑底下的大门望去,试图“欣赏”一下某些个别致的画面。 对于其他魔法师学院而言,这些特殊的军籍出身的校友,素来特立独行,既不屑于寻常百姓为伍,又觉得贵族子弟的学生是只会拼家世的酒囊饭袋。不论是学生们,乃至是老师,都对他们的“傲慢无礼”有所不满。 如今乍一听到这群人吃瘪,反而令大部分人都忘记深究“神秘人”到底是何人,又是何身份,能够以非学院人士的身份,出现在学院。毕竟,他们现在只想看到军籍子弟的出丑。 “…………” 但与这些学生们显得格格不入的,则是独自坐在图书馆角落,桌前与桌脚,都摞了“书塔”的栗发少女——达芙妮。 少女一如所有魔法学院的女学生一样,身着特制的女式长袍装校服,衣袍的左胸处,绣着朴素却玄奥的奥术图案。 但不知为何,分明与周遭所有女孩一般无二,可整座图书馆内所有的桌椅,都似有着某种不可名状的“结界”,将达芙妮与其他学生阻隔开来。因为,靠近达芙妮所在位置的一圈座椅,竟然全无人将书本、物件放置其上,仿佛真的形成了一层隔离区。 也许是达芙妮太过孤僻冷淡,又或许是她超凡的天赋令人望而生畏,又或许她高贵的出身令人望而却步。总而言之,纵然无论作为女性,还是同学,本应十分有魅力的栗发少女,竟无人敢靠近。 而望着那些凑在图书馆玻璃窗前校友,达芙妮有几分羡慕。 想起来不久之前,还有几个同年级的女生向她打听迷情水的调配方法,但遭到自己的婉拒后,又很快疏远了。虽然早有预料,但多少还是感到几分失望。 说到底她也是普通女孩,并非其他人无意识脑补出的那个冷傲学霸。 不过这种情绪很快就冲淡了,因为她对于学院军人子弟出糗,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她更在乎刚刚无意中翻到的某个魔导公式,赞叹着公式发明者的奇思妙想。 至于那位“神秘人”的身份,既然管理结界的教授们事到如今也都没有被惊动,看来对方至少是无害的。 摇了摇头,达芙妮收回了目光。 “快看,那个穿白衣的家伙,就是揍了卡尔那群军人子弟的‘神秘人’吗?” ……白衣? “欸?真的假的,那身破烂,看着很寒酸欸。而且还留古板的长发,真像土包子。” ……长发? “还能有假?瞧见那个白衣小子身后那群可怜虫吗?啧啧啧,这些军户子弟不是天天说能打吗,怎么现在一个个被揍的鼻青脸肿,跟泥一样。” “喂喂,杰森,你不是上星期学了‘千里眼’嘛?能看得清嘛?”——“欸?我还没练熟…”——“试试吧!趁校医还没到,让我瞧瞧是哪路‘豪杰’把这群家伙教训了一顿,是南方分校的交换生吗?” “行行行,就依你。”学生们交谈的越发放肆。 在图书馆中实际上禁止使用魔法的,因为害怕魔法有可能损坏书籍。虽然这项“千里眼”并不会对书籍产生任何影响,但规矩就是规矩。 可眼下这群学生已然顾不了这项陈规旧例了。 只见一众学生们中的某个男生,对着他的同伴一挥手指,念了一段特殊的咒语。 片刻之后一众学生皆是称赞一声“厉害”,表示即便此时身处学院高层的图书馆,也能透过窗户看清校门处画面。 “欸,不对不对,这家伙怎么穿着圣职者的衣物?居然不是分校的?!” “哇靠,圣职者?你开玩笑吧?” “你当我没见过圣职者啊?他那一身虽然看上去破旧,但分明是圣职者独有的一种衣袍,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吗?” “诶诶诶…圣职者啊…” 圣职者………… 听到这里,达芙妮感觉自己有些坐不住了,有一种预感莫名的涌上心头。 但,学生嘈杂的交谈仍在继续: “圣职者这么能打吗?不是都说圣职者……”——“你傻啊,圣职者里也有圣骑士啊,你瞧,他不是带着一柄剑吗?”——“也是……欸?是我看错了吗?那小子的眼睛……”——“你这么一说,是啊,眼睛看着好特别啊……像,嘶……像鹰一样的眼睛。” 啪! 摞在桌案上的厚厚书籍尽数摔下桌下,迸发一阵猝不及防的响声,惊得图书馆内的学生魂不附体,心想着莫非是哪个教授导师发现了他们在图书馆内吵闹?! 虽然方才让他们一个个对图书馆的魔法禁令毫无顾忌,但那是因为自知眼下没有导师在图书馆内,若是现在来了一个,还见得图书馆内这般模样,怕不是得吃不了兜着走。 然则,他们慌忙回首,不见任何教授导师,却只见那位被他们奉若仙女而不敢靠近的“天才少女”,此刻竟毫无体面的推开了周遭所有阻挡她去路的座椅,飞也似的奔出了图书馆大门。 第十二章,啊~少年人青涩的初恋往往还未开口便已结束 第十二章,啊~少年人青涩的初恋往往还未开口便已结束 今天,萨沙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想要成为能够上阵杀敌的优秀军事魔法师,那么至少要学会近身作战的技巧,无论是魔法,还是格斗…… 虽然,此刻鼻青脸肿的红发少年,宛如死狗一般,和自己的学长们被堆在了校门口,饱受着无数校友的指指点点,仿佛感受到了学生们讥笑,因而羞愤不已。 不服! 是的,他不甘心承认自己输给这个来历不明的鹰眼小子,关键这家伙居然还把他们逐一扛到了学院的校门口,让他们出糗也出的人尽皆知。 还美其名曰:“你们需要医护。” 明明就是你不分青红皂白把人打一顿就算了,还这么折辱,简直欺人太甚!! 理虽是这个理,但浑身酸痛的萨沙,实在没力气破口大骂。 眼角瞥了瞥躺在另一侧的紫发女孩,她亦是脑袋一歪,浑身带伤的昏厥过去了。 一时间愈发不甘。是了,紫发女孩之所以受伤昏厥,就是为了制止这个鹰眼混蛋对一众同伴继续出手,虽然同样不由分说的遭到了攻击,但就在所有人被打蒙,且误以为对方确确实实是邪教成员时,自己的这位女性老乡,只是忍受了对方的手刀,喊出了鹰眼混蛋的尊号——“圣克罗索斯”,并且说是误会,对方这才停手。 呜……原来,这个鹰眼混蛋并不是真的来历不明,反而是大有来头。没错,“圣克罗索斯”是近几年“大神殿”一直传颂的“神选之子”。 明明那些圣职者一个个把这位传闻中的神选之人吹得神乎其神。但在萨沙的想象中,这位所谓“神选之子”应该是如大祭司那般温文尔雅,仁慈博爱的圣贤,从未料到,对方是一个蛮不讲理、甚至不分青红皂白便会攻击女性的“疯子”…………啊,虽然自己的老乡是一个男人婆。 虽然鹰眼少年出手过于凶狠,但满腔的不满与愤怒,还是让萨沙选择性的遗忘了最开始,是他先入为主的误判对方是“邪教”人员,因而误打误撞地落得这般尴尬。 再费力的扭过头看看其他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同伴,心中更是腹诽:“平日里这些家伙不都说自己也是军人子弟么?怎么真遇到事,一个个这么不经打?” 想到这番,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不久之前,那场猝不及防却又极其短暂的“肢体冲突”中,鹰眼少年洞悉每一个学长试图施展魔法的精准判断,以及迅猛无比的拳脚攻势,都让萨沙记忆犹新。 这就是圣骑士?怎么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全是野路子的狠招。 理智在告诉他,对方留手了,甚至是放水了,若是对方起了杀心,他们这些没毕业的见习魔法师,八成全都得交代。 “…呼…呼…呼…呼…” 可是越是理性的分析出答案,红发少年便越不服气,瞪着熊猫眼,死盯着盘坐在“恩底弥翁”校门前的鹰眼少年。 他难以理解,为什么这样一个紧紧只比自己稍稍高半个头的少年,会有那样强壮的气力与惊人的格斗技巧?这哪里像是圣职者了,而且还是所谓的“神选之子”?反而更像是街头斗殴的混混。 “…………”似乎是感受到了萨沙满是敌意的目光,那双宛如猎鹰一般的眼睛,不经意的对上了他的视线。 四目相对的瞬间,说不清究竟是因为被打肿的“熊猫眼”扯到了伤口,还是因为对这双摄人心魄的眼睛感到畏惧,萨沙只觉得双眼酸胀难忍,于是下意识的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实际上,学院早就因为他们的“闪亮登场”,而乱做一锅粥,不需要抬头,就能听到早已止不住的嘈杂交谈、调侃、讥讽,自学院的教室、宿舍开始,一路飘到了耳畔。 然而,就在萨沙死心,等待着学院医疗教师赶来之际,确实倏然听到那位鹰眼少年淡然的问道:“…虽然技巧生疏,但你们似乎是使用军队的格斗术,你们是军人子弟吗?” “哼!”感觉鼻梁被打伤的萨沙,不忿的回以一声好似鼻塞的冷哼,并不想回答。 “……”得不到回答的鹰眼少年并不以为然,只是将手中那柄犹未出鞘的破剑仗在身前,说道:“我也是军人子弟,今天算是我鲁莽了。” 嗯?道歉?这冷淡的口吻和说法方式,有半点道歉的诚意吗?什么叫“算”? 然而,还不等红发少年有什么反应,对方却又冷不防的塞了一句:“但是,同样作为军人子弟,你们即便学习魔法,怎么能连基本的防身术也不练习?而且老实说,你们学习的魔法,根本不适合战斗,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和我近身搏斗更好。” “……!!!!!!” 乍一听,萨沙只觉得七窍生烟,恨不得跳起来与这嚣张至极的家伙再一决雌雄。然则,动弹不得的身体,可没力量让他折腾了。 “……你、你…故意的吧?”是故意激怒我们的吧? 萨沙内心的残念越来越深。 然而,对方却一脸坦然的答道:“是的。” 什么?!喂喂喂!你就这样直接了当的承认了?! “我在找一个魔法学院的学生,也许把你们放在这里,能帮助她找到我。” 呃…… 突然的反转,让萨沙短暂的感觉宕机,一时间云里雾里。 感情从对话开始,双方思维完全没想到一块。 萨沙翻了翻白眼,愈发感觉无力,只觉得恹恹欲睡。然则,就在这个档口,一听遥遥的传来一声熟悉的女性话音:“牙!” 这是…达芙妮学姐的声音,嗯?她说什么? 上下打架的眼皮,让萨沙看不清学姐何时跑到自己的身边,但,在全校师生的惊呼声下,他被骤然惊醒,褪去了昏睡感。 但意识暂时清醒的瞬间,却见自己那朝思暮想的暗恋女神,却与方才那位将自己暴揍一顿的鹰眼少年,拥抱在了一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一刻,萨沙只觉得世界都仿佛坍塌了。 “牙,好久不见!我很想念你。” 昔日记忆中那位恬静典雅的女神,此刻却似热情的情窦少女。而被拥抱的对方,虽然没有动作,但并没有抗拒。只是片刻后轻轻的推开了达芙妮的拥抱,用一如既往的淡漠声线答道:“…你长高了。” ……………………………………………… 重复的喜悦,令达芙妮几乎忘乎所以。 竟一时忘却了礼教。但被日思夜想的青梅竹马轻轻推开的瞬间,她多少还是感到几分寂寞。 然而,恰在此时,那只记忆中犹未遗忘的手,温柔的抚摸到了她的头上,像是一个兄长一般,淡淡的说到:“你长高了。” 不知为何,方才短暂的寂寞,再次被喜悦冲散。 可是,当达芙妮逐渐平复自己的心情之余,却是蓦然惊觉:眼前的少年人,与自己分别了整整三年,可样貌脸型没有明显的改变,甚至身高似乎也停滞发育了,如今,两人不单身高相差无几,且若是要细究,可能达芙妮还要高出一两公分。 明明鹰眼少年比达芙妮要年长一些。 可事实如此,牙,在三年中几乎停止了生理上的发育。 霎时间,她联想到了那位永葆青春,时至今日依旧保持着美少年姿态的大祭司阁下。传闻,得到真神眷顾的圣职者,将会青春常驻,看来作为“神选之子”的牙,也到了这一步了吗? 想到这番,达芙妮竟有了一刹那的不安与恐惧…… 但,还来不及细究,却见牙指着身旁不远处的一群受伤的学生说道:“他们被我打伤了,需要治疗。你们学院的医护人员,为什么现在还没来?” “……?!” 也是在这一刻,少女才愕然想起当前的状况,不免尴尬的愣在原地。 第十三章,“人模狗样” 第十三章,“人模狗样” 肮脏的灰色长发,被洗去了往日的污秽,浮现原本的色泽——一抹银色。但这份银白却显得十分不自然。 并不似传闻中的夜精灵那般天生的靓丽银发,而是单纯的由于某种生理缺陷导致的色素问题,因此这份银白,总是透着一股莫名的病态之感。 至于长时间不曾洗浴的身体,又一次将浴汤泡的浑浊……但也正因洗去污垢,那与发色一样,白皙到令人感到咂舌的肌肤,也终于显露。 赶忙穿上猫人店家准备的衣物,这些衣物十分普通,但却是小乞儿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穿着如此干净整洁、舒适的衣物。 可不知为何,明明从未穿戴过,可衬衫、毛衣、短裤,长袜,靴子,外套,一件件衣物的穿戴,完全是下意识行为,甚至于他自己都未曾发觉为何如此的自然而然。 待的一切穿戴完毕,小乞儿这才茫然注意到自己的白皙的手——原来自己这么白。 是了,往日那个暗无天日的生活中,都不记得上一次洗澡是猴年马月,甚至一身污垢跳蚤,才觉得理所当然。 有些局促的凑到浴室的镜子前,却是蓦然一愣。 镜中倒映的,是一个衣装得体,即便面容消瘦却掩不住俊秀的小孩。虽然颇显病态,而且还有些驼背,然则秀丽的稚嫩面容,加上多年不曾修剪的长发,反倒是教人分不清性别。 若是旁人将他误认为是某个良家子弟,甚至称赞这个孩童可爱,也丝毫不奇怪。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形象,令小乞儿感到陌生与惶恐…… 这不是属于他的姿态,他也不该有这样的姿态。他应该像一条臭水沟里的野狗,默默的卷缩在其中,无人在意,也无人关注。 那才是属于他的姿态。 是的,在潜意识中,相比于如今这般人模狗样,在小乞儿看来,往日的那般不堪的姿态,反而更有安全感。 这是他对于陌生的环境本能的恐惧。 小乞儿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个猫人要对自己这么好?救下性命不过是一时情急,但为什么还要给予吃穿?若是自己依恋上这样的生活,那该如何能继续忍受往日的那般困苦? 纵然没有见过世面,内心身处更是自觉卑微,但小乞儿似乎有着通透的心灵。所以他恐惧着这个不属于自己的陌生姿态,对此感到强烈的不适应,甚至,开始揣度那个陌生猫人的用意。 回想起来,虽然救下自己,但猫人对他这样随处可见的小乞儿,并未表现出太多关注,直到后来那位带着眼睛的男人出现,一番对话后,才稀里糊涂的关注到了他。在之后,小乞儿便没有了记忆,转醒过来时,身体已经被清洗了一番。 小乞儿虽然软弱卑微,但却也不似寻常孩童那般天真,仅仅受了恩惠,便会感恩戴德以至于忘乎所以。 他本能的试图分析对方的用意。如果自己对猫人有用,那么或许还能够心安理得接受眼前的状况,可若不是…… 但显然,他并没有自己所期望的那般聪明,依旧想不通其中的缘由。可是越是无法理解,他便越是迟迟不敢踏出这间小小的浴室。 从有记忆以来,小乞儿就知道,人,就是会区分三六九等的,有些天生就是高贵之人,有些人则天生就是下贱之人,例如自己。 所以,他不相信自己是那些传奇故事中主人翁,会得到上天莫名其妙的眷顾后改变人生。因为那只是故事,是用来取乐那些无力改变人生的普通人的段子而已。 这样的故事不但骗不了普通人,更骗不了明白“低贱”为何物的人。正如前言,这些故事仅仅只是为了取乐。 可是,迟疑不定的小乞儿还来不及抚平紧张的心绪,浴室的们却是又一次被打开,但见门外伫立的猫人卷起衣袖,一手拿着一把剪刀,另一手扯着一块白布。 “……嚇?!…”这未有预料的出现,却又让小乞儿吓了一跳。 此刻在满心敬畏与警惕的小乞儿眼中,那把剪刀十分扎眼。一时间有些腿软,身子又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猫人见到这般状况,又是挑了挑眉头,却最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走到慌张的小乞儿身边,将白布置在他的肩上,又按住他的头,像是命令般说道:“‘小狗’,头对着镜子,不要动,更不要抖。” “……是!”带着颤音,小乞儿胆怯的小声应诺,乖乖的站定,身体紧绷,仿佛僵硬的像块死肉。 咔嚓——然而,剪刀却没有如小乞儿幻想的那般使用,而是简简单单的剪短了他杂乱的长发。 是了,猫人在修剪他的头发。真是意外…… 咔嚓、咔嚓、咔嚓… 伴随这剪刀一次次的修剪,小乞儿常年不曾打理、甚至盘结在一起头发,逐一被剪断,猫人的手法甚至可说是颇为娴熟,也不知道作为半兽人,为什么这么精通于打理人类的毛发? 不消多时,小乞儿原本杂乱的长发,被剪短了不少,虽然依旧长到足以扎一个马尾,但却将前发剪出了刘海,梳理清了发丝。 猫人口中还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半兽人的毛发是天生就会定型,只要到换毛季剪短就行了,倒是人类明明体毛不多,但在打理头上的那点毛发却讲究的很。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莫名其妙。” 最终果不其然,猫人将小乞儿的银发扎了一个低马尾,束在了脑后。可小乞儿却愈发感到紧张… 因为,镜中倒映的那个孩子,竟褪去了最后的邋遢,与昔日那个污糟不堪的自己,再无半点相似之处。像是从臭水沟中被拖出的野狗,被人不由分说清干了身上的污秽,失去了自己熟悉的气味,反而更让其惶恐不安。 “我只会这样剪。”猫人收起了剪刀与白布,又道:“你是不是很想问,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 “……欸?…呃,我…”心中所想被一语道破,小乞儿愈发的感到不知所措。 “我也不多隐瞒你,至少你对我的一个朋友有用。”猫人捏起小乞儿的小脸,似乎觉察到了他洗漱的不够清楚,又扯来一块毛巾,蘸水后一顿猛擦,好似恨不得洗的干干净净。旋即,又道:“我也想继续我的‘游戏’,那么,自然不能让你的存在破坏它,左思右想,只好让你也融入这个‘游戏’了。” 前半段话,小乞儿听明白了,但后半句话,因为被对方重新洗了把脸,注意力被分散,最终没能听全,半懂不懂。 也许是看出了小乞儿的茫然与不安,猫人又道:“从今天开始,我就叫你‘小狗’,明白了吗?” “……是……是!” 第十四章,南境风云 第十四章,南境风云 “您…你…不…您的…”操着那沙哑难听的嗓音,将手中的托盘举起,但仅仅达到餐桌高度的个头,举起托盘,并且连带这托盘上的餐具、食物的重量,依旧费力的很,甚至两只手臂都抖的不行。 小乞儿——不,现在或许应该称呼他的新“名字”,“小狗”塞勒斯。 这是一个恶趣味的名字,可他并不介意。甚至有点喜欢。虽然有些难听,但至少是一个属于他的称呼。 “嗯?猫老哥,你什么时候养了一只‘小狗儿’了?”接过托盘,虎头虎脑的高大虎人佣兵望着胆怯的银发小男孩,一时间大眼瞪小眼,摸不着头脑。 “……”塞勒斯有点茫然,为什么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半兽人,会知道他的新称呼。 除此之外,也分外紧张——虎人可与猫人不同,光是瞥见那张吓人的虎脸就够呛。 没错,这里是“猫餐厅”,猫人经营的小店,或者说,是他经营的一个“游戏”。而此刻塞勒斯索要扮演的,就是这个小餐厅新来的“童工”。 “喂喂,老哥,咱帝国不是立法不能招童工吗?而且看着还病恹恹的。”虎人佣兵只是一张嘴,那一盘的食物,便全进了他的嘴里,钢刀一般的利牙,只是吧唧了几下就嚼了个干净。临了还嚷嚷道,“再来一份!我还要啤酒!” 猫人店长笑笑,却不回答,只是转身又取来一份同样的菜点,教他的“小狗儿”送去。 旋即,又将目光投向了虎人佣兵身边……是了,原来虎人佣兵的身边,带着一个胖乎乎的小虎人。 “泰格,这个孩子是?” 名为泰格的虎人佣兵挠了挠头,笑道:“这是咱的阿弟,咱爹娘亲生的。”旋即,拍了一下自己弟弟的脑壳,教训道:“臭小子,叫大叔。” “…大叔。” 小胖虎个头不大,只不过到自己哥哥的胸部,却有些胖。不过在塞勒斯的视角里,依旧是高大无比。 只是,吸着鼻涕,呆头呆脑的模样,倒与塞勒斯有几分神似。 “你倒是稀里糊涂的占你弟弟的便宜。”猫人轻笑调侃道,“怎么你弟弟不在父母身边,跑来找你做什么?这段时间没见到你,难不成是为了你弟弟?” 泰格文言,叹了一口气,懊恼的说道:“都怪我,年轻的时候和老头赌气,跑去当冒险者又当佣兵,前两年帝国征召军户从军,家里少了我这长子,只能老头他自己上了,结果前段时间听说老头子没了,没多久,咱妈也没了,咱阿弟没人照顾,这不是赶去接他吗?” 唔,原来泰格是军户出身。 帝国的军户中,也有相当数量是半兽人,这不单单是帝国为了维持军队战斗力,也同样是为了拉拢作为少数民族的半兽人的政治手段。 塞勒斯只是默默的听着,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间小店似乎没什么客人,呆了许久也来了这对虎人兄弟。难不成猫人老板只招待半兽人?! 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担惊受怕。塞勒斯对如今自己这副好似良家子弟一般的姿态感到惶恐与陌生,潜意识里并不想被人看到… 可是,被硬拉到这间小店里充当“童工服务员”,忍受其他人的视线,这本来就挺难接受的了,结果还是那些天生就看着凶巴巴的半兽人吗? 如果不是害怕猫人的命令,怕是他真的会脚底抹油一样逃回那些个满布臭水沟的街巷。 “咱阿弟叫提戈,提戈·黑纹。”虎人再次接过塞勒斯费力端来的托盘,除却举起那杯金色的啤酒之外,却将食物塞到了弟弟面前,旋即又好奇的问道:“老哥,你养的这只‘小狗’又叫什么?” “啊…我叫他‘小狗’,但他自己似乎是叫塞勒斯。”猫人不以为意的答道。 “噢!塞勒斯吗?”虎人很是自来熟的把自己那只比塞勒斯肩宽还要大的大手,盖在了他的头上。 在塞勒斯的视线里,这般景象却分外恐怖。 “‘小狗’塞勒斯,以后要和咱家的提戈好好相处哦!你们毕竟年岁相差不大,算是同龄人,哈哈哈。” 塞勒斯有些僵硬的透过这宽大且毛茸茸的手掌,看到了正流着鼻涕,还在埋头扒食的呆头虎人提戈。心内不由惊叹着:欸?同龄吗?为什么看起来已经是虎虎生威的半兽人了?!一只手就能捏死我了吧? 泰格乍看上去,至少就有两米四的身高,他弟弟也不遑多让,都快两米了,可还与自己同龄?! 半兽人中的虎人,确实是非常高大的族类,人类在他们面前,看上去总觉得十分脆弱,真不知道帝国当年如何征服他们的? 不过,半兽人看上去,并没有塞勒斯曾经幻想那样凶恶,似乎和寻常人类没什么两样——如果不算惊人的体格的话。 此时的猫餐厅中还没有其他客人,于是猫人拿起了一份报纸,坐在店内阅读,可口中还似闲谈一般问道:“那你打算带着小提戈去当佣兵?” 闻言,虎人泰格连连摇头:“老哥,你说什么呢,咱当了佣兵就不算良家子了,怎么还能糟蹋了阿弟?军户的身份怎么能说扔就扔?那我哪还有脸下去见老头子?” 旋即,又撩开衣袖,露出右臂,只见右臂上有一道深深的刀伤,虽然已经结疤,但在虎人独有的条纹毛发上显得十分突兀:“这次佣兵团跟随南境大公去攻打叛匪,虽然打赢了,但咱一时大意,在抢战利品的时被一个没死透的叛匪摸了一下,挂彩了,怕是当不成佣兵了,打算做点买卖,到时候供咱阿弟去补帝国军的缺额,那可多荣耀!” 虎人说的很洒脱,全无忧虑之色,似乎很自信就算丢了佣兵的饭碗,也一样能把亲兄弟养大。 “这样啊,我原本还打算找你帮帮忙。看来只能作罢了。”猫人听罢,颇为遗憾的摇摇头。 虎人也是耸了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不过至少听到好消息了,南方又打了大胜仗了吗?”猫人似乎对南方的战争十分关注。 “那是!南境大公不愧是传说中的英雄啊!厉害,咱服气!难怪咱老爹总说这辈子没机会到他手底下当兵是一个遗憾。”虎头人谈起这位传说一般的帝国军神,简直是赞不绝口,滔滔不绝的嚷嚷了许久,加上那那天生的大嗓门,被人误以为的咆哮也不奇怪。 但是,猫人听着虎人讲述惊心动魄的战场拼杀与战争的艰难险阻,却在不经意间皱了皱眉眉头。他听出来了,听出了虎人这些基层士兵根本觉察不到的讯息。而这些讯息,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而塞勒斯依旧是默默聆听着。他听不懂什么南境大公,也听不懂什么平叛战役。只是单单看着虎人右臂上那条如同虬龙一般狰狞的伤疤,便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 战争…… 银发男孩有着通透的心。他隐约间能够明白,帝都里散布的这些孤儿、小乞儿,还有流民,都是因为这场战争… …………… 而此时此刻的魔导学院的食堂内,却是被一位不速之客吸引了全校的目光。 不单单是这位不速之客是一位与魔导学院格格不入的圣职者,更重要的是,坐在他身边的,是那位无数男性学生们暗恋的女神,达芙妮·库洛洛斯。 第十五章,错开的心 第十五章,错开的心 “魔导之里·恩底弥翁”的食堂内,一个不速之客万众瞩目。 不单单是因为这个唐突的圣职者,能出现在隔绝尘世的魔导圣域,更为关键的是,这个该死的家伙,居然和无数学院男生梦中的女神,达芙妮·库洛洛斯,一起同桌用餐。 那一身寒酸的破旧圣职者衣袍,还有那古板的守旧长发,尤其还有一双让人不敢对视的“鹰眼”,真不明白,“女神”为什么对他如此…如此…唉!! “女神”达芙妮拥抱了这位圣职者的传闻,已然引爆了整座学院。往日那个宛如学习机器,亦如高冷仙女一般的天才学员的“魔法公主”,居然也会如此情不自禁,难道这个就是“女神”的恋人? 可恶!真是不愿接受的现实。 有这般想法的众多单身男生,在心中留下了默默的泪水,暗恨这魔法界里的最完美的白菜,居然被一个迷信宗教的野猪给拱了…啊,不对,是迷信宗教的“秃鹰”…也不对…总之是禽兽就对了! 而萨沙,就是其中一员。 紧绷的牙龈,发出“咯吱咯吱”的磨牙声,被打肿的熊猫眼死死盯着“情敌”,心有不甘。 作为不单尝到“失恋”悲苦,还在此前被“情敌”暴揍一顿的可怜人,红发的北境少年萨沙顿觉出尽洋相。 原本心中早已记恨上这个昔日素未谋面的圣职者少年,然而,在最后,北境少年却释然了…… 因为,他看到了学姐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容与喜悦。这并不是表面上象征性礼仪,而是完全源自内心的真实情感。虽然萨沙正式认识自己的梦中情人也没有多久,但以往也在几次图书馆的偶遇中,曾偷偷观察过,是了,那个宛如被其他女神排斥的“魔法公主”,高冷,总给人某种拒人千里之外的错觉,但同样也有这一种令人怜惜的孤独。 因为,她的天赋,她的出身,她的勤奋,所带来的孤独。学员中大多数学生,对达芙妮学姐,或是爱慕,或尊敬,又或是嫉妒,但无一例外,都自惭形秽的认为没有人能够与之并肩。而正因为自惭形秽,才让所有学生都不敢太过接近,只是将其视为一个孤高的仙女,敬而远之。 可是,这个萨沙平生第一次见到的同龄陌生人,能让学姐如此敞开心扉。 原本他不明白为什么,可是后来想到了对方的身份时,倏然理解。 牙·克罗索斯,圣名“圣克罗索斯”,是被少年时期便被大祭司阁下认定是“神选之人”,甚至还有传言“大神殿”的下一任大祭司便是这位“神子”。 他与达芙妮学姐一样,天赋异禀,是有资格与她并肩而行的人。 想到这里,就算心中有万分不甘心,但也只能认输。 …… 然则,萨沙的想法,看似有理有据,但说到底也不过依旧是他自己的脑补。 牙与达芙妮之间的羁绊,又怎会事如此简单肤浅?他们彼此承担着那些在数年前事件中无辜丧生的生命,要为了他们努力的活下去。 为了卡莲安娜修女,为了塞勒斯,为了修道院的所有人… 牙的食量看上去很小,抑或是没什么食欲,总之,不过稍稍咀嚼了一些面包,便不在用餐了。 栗发少女有些担心。因为她没有料到牙没有按照自己预期的时间归来,原计划是打算等牙回到帝都后,邀请他到府邸用餐,没想到如今只能在学院里就餐。学院里奢侈浪费的饮食习惯,怕是会让他感到不快。 悄悄打量着鹰眼少年的衣着,达芙妮能从衣袍上的破损与尘土猜测到这三年来他经历了怎样的修行——有一些破损处明显是利器划破的。 鹰眼少年并没有按照信中的日期来计算自己的脚程,最终还是提前回到了帝都附近,最后又闯进了“恩底弥翁”的结界。仔细想想,自己昨晚还在安排迎接故人归来,却不想故人昨夜便已经守在“恩底弥翁” 回想起来,这几天值班控制结界的,不正是自己的老师,库洛洛斯吗? 想到这番,达芙妮的脸不禁有些微红。自己的心思难道脸老师也看的明明白白吗? 不免问道:“牙,今晚去老师的府邸吗?虽然仓促,但至少水银能做一些你喜欢的菜肴。而且、而且老师也想见你一面。” 后半句实际上是瞎编,只是为了编一个好似并不是刻意为之的理由。学院生活中养成的知性与恬静,在面对鹰眼少年的那一刻起,又莫名地被抛在了脑后,仿佛又变回了修道院中那个幼稚的小姑娘。 但,鹰眼少年显然没有兴趣解读女孩的潜台词。反而是毫不犹豫的摇头拒绝:“没有时间。我今天来,只不过是看看你而已。既然看到了,我就放心了。” “……欸?” “圣职者的修行,让我的身体已经基本停止生长了,我要向那个‘老不死’询问一下如何解除这种状态……我不像一辈子保持现在这副小鬼一样的身体…至少要再长大一些,这样才能够有更好的体魄。” 牙的话语,让达芙妮只能连连苦笑,甚至觉得接不上话头。 作为库洛洛斯的弟子,栗发少女很清楚,不知多少圣职者穷尽一生就是为了能够达到鹰眼少年此刻的不老状态,但他们都无缘如此,得不到神明的恩赐。而牙,一个对圣职者,乃至神明本身都没有多少信仰的存在,却轻轻松松地在几年内就达到了。 神明对他的眷顾,何止是“神选”?简直就是大祭司阁下的复刻。 至于鹰眼少年口中的“老不死”,就是那位受人崇敬的大祭司阁下。敢如此称呼大祭司的人,怕是天下地上也独他一人了。 然则,少年的话语还未说尽,又道:“……而且,这三年来我破戒了,那个‘老不死’估计也保不住我,我想我应该会被那些保守派的圣职者关禁闭一段时间。所以,我才想在被大神殿的圣职者找到前,先见见你。” 闻言,达芙妮柳眉微皱,脸上的愈发担忧。 因为鹰眼少年所言的破戒,就是杀人。 牙,最终还是在修行中杀死了许多叛军、劫匪、恶霸…… 虽然看似正义之举,但作为圣职者却太过失格。“大神殿”担心这位“神子”依旧不能摆脱童年时代的仇恨,至少,连达芙妮都暗自认为,牙击杀一些山匪恶棍尚能理解,但对起义军的一系列袭击行动,更多还是因为童年时代的两次血仇。 这并不是说,达芙妮对于起义军便丝毫没有怨念,也并不认为起义军才是正确的。 但是,跟随恩师库洛洛斯学习多年,她如今的眼界又岂是当初的那个懵懂的小女孩可比。 起义军也好,帝国也罢,他们之间的对抗本质上都是时代的悲哀,若深陷在这份悲哀中诞生的仇恨,那将会无穷无尽,绝对没有尽头。 达芙妮无论如何也不希望自己的青梅竹马有朝一日会迈入这样的深渊不可自拔。 “……”少女不经意间默然,因为她竟不知道该用何种语言来化解鹰眼少年的心结。 “修道院的遗址还在吗?”倏然,鹰眼少年又问道。 修道院,那个记忆中家园。 “还在。” 帝国似乎希望将这个遗迹当做宣传的工具,用来描述起义军的疯狂与残暴,所以一直以来都不曾清理废墟,相反,还列作了一个类似景点一般的区域。 但是,这些并不是重点。 一抹深深的隐忧却在达芙妮的脑海中慢慢浮现。 牙,从未忘却…… 她很清楚,牙从来都不想成为圣职者,他不在乎所谓的“不老”是何等的意义,甚至而言,他对于神明,没有一丝一毫的敬畏,因为在他看来,神根本什么人也救不了…… 他只想要继承父辈的荣耀,成为一个军人,为父亲报仇,为修道院的无辜枉死之人报仇。 但成为圣职者,是因为达芙妮的恳求,是出于达芙妮的关切,同样,也是出自她的自私……当时年幼的少女下意识的利用了牙对于卡莉安娜的承诺,让他最终妥协。是的,纵然是无意识的行为,但利用了,就是利用了。她不会去否认自己的想法。 牙是一个早慧的少年,他有着寻常人不曾拥有的坚毅与果决,或许这也正是他倍受神明青睐的原因。但同样,一如那双鹰眼一般,他是一个真正的孤高之人,他有着自己的自尊与固执。父亲战死之后,支撑他活下去的只有这份固执的自尊与复仇的执念。 但是,为了那份在垂死的卡莲安娜面前答应下来的承诺,为了“保护”达芙妮,他放弃了,不单放弃了固执,也放弃了自尊。 可是,压抑真实的情感,真的就是正确的吗? 所谓的“为了你好”的心意,就能成为逼迫鹰眼少年放弃自身意愿的完美理由吗? 或许…或许,鹰眼少年真的更适合以军人的身份而存在,那他的一切所作所为,都将会合情合理…… 这一刻,达芙妮很想开口询问:牙,你会厌恶我当初逼迫你放弃从军吗? 但她说不出口。因为她不愿听到牙直白的说“是”,她也不愿看到牙为了照顾自己的感受而故作无恙。 这些疑问,这些话语,或许永远只能埋藏在心。 但听到了女孩回答的牙,立时起身,拿起那柄残破的剑——“废铁”,旋即说道:“我要走了,在魔法学院耽搁太长时间了。” “这么快?”达芙妮感到几分焦急,与牙的重逢太过短暂,她有些不舍,“我送你吧?不……我请假吧。” “不必了。”牙再次拒绝了达芙妮,随后缓缓擎出“废铁”,只见,这柄反复重铸的残剑,不知何时又一次崩断了,如今只余下一副残刃。 崩断的剑身十分的粗糙,能明显看到许多锻打仓促的痕迹,剑锋更是缺口满布,让人怀疑其到底能否有合格的杀伤力。但是,不知为何,这柄断剑上,透着一抹古怪的异芒,连达芙妮这种对剑并不了解的魔法师,亦一时惊诧。 “我要去重铸这柄剑,你不适合前往。”说罢,断剑归入鞘中。 “今天能看到你,我就安心了。下次再见吧。” 少女的在三年间逐渐成熟的心,感受到了淡淡的疏离感…… 第十六章,猫之谢礼(一) 第十六章,猫之谢礼(一) 塞勒斯感到很茫然。 他不适应如今的状况。准确的来说,他连这个“塞勒斯”的名字,都感到不适应。 “猫餐厅”目前唯一的客人,也就是虎人泰格兄弟俩,在与猫人店长瞎扯淡了一番后便离开了。之后陆陆续续来了几个食客,正常的用餐过后就离开了,因此,店内也由此恢复了寂静,唯有猫人翻动报纸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是了,就好似猫人对塞勒斯的存在,早已习以为常一般,全然不在乎。明明这只“小狗儿”才被他自己刚刚捡回来不到一天时间。 至于塞勒斯本人,则更是无所适从。 不单是如今这在猫人安排下的扮相,同样也有对模式环境的不安。这一点已经反复提及过了。 即便真的是一条野狗,骤然被人领养,洗净污垢、气味,然后丢进一个陌生的环境内,也同样会感到难以适从。 而猫人并没有给塞勒斯缓慢适应的时间。而是硬生生将他丢进了自己的“游戏”中。但是,在这一场特殊的“游戏”里,能体验到游戏与娱乐的也只有猫人自身。 而塞勒斯只能在突然间的身份、环境的转换下感到如坐针毡。 甚至可以说,比起此时此刻所处的模式环境,与自己如今这副从未有过的“姿态”,他更怀念在臭水沟旁的安全感与肮脏卑微的自己…… 仿佛是帝都良家子弟的小孩,不知不觉便退到了餐厅的角落,惴惴不安的窥视着背对自己、似乎旁若无人的猫人,用自己习惯的坐姿,本能的缩在了角落,默默无声。或许唯有这样,才能在陌生的境遇中找到些许莫须有的安全感。 然则,猫人却似背后长了一双眼睛一般,轻声的制止道:“不要随便坐在地上,会弄脏你的衣服。” “……是、是!”一个激灵,塞勒斯慌忙爬将起来。 又听到:“挺直腰,不要东张西望…不要扣自己的手指…”诸如此类的一系列命令,教塞勒斯措手不及,只得慌忙应诺,又暗自对猫人敬畏不已,背对这自己,却连自己任何小动作都能知道…… “还有,你的嗓音很难听,少说话。”临了,似乎有留下了一句带有几分歧视意味的话语。 “……”塞勒斯有些畏缩的低着头,心想着又不是他自己希望嗓音是这样…… 他还是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突兀。无论是自己突然被抓,突然面对生死,又突然被救,最后突然成为这间小餐厅养的“小狗”,塞勒斯从头到尾都不明所以,茫然无措。 但是,没有人向他进行任何必要的解释,包括如今好似收养了他的猫人,也没有一丝一毫向他讲述缘由的意思。而塞勒斯本人,只能任由旁人摆布自己的命运——虽然他也没什么需要了解缘由的必要性,只是,多少会因此感到不知所措,不明所以。 这种感觉也在某种程度上都汇集到了对陌生境况的不安中。 …………………………………… 猫人虽背对着那个孩子,却透过一杯盛满葡萄酒的玻璃杯,观察着小狗儿的小动作。 对于人造人,他所知实际上谈不上多么熟悉,只是对此有些不太好的回忆。 而对人造人这一群体最为了解的,他所熟悉的故人中,只有库洛洛斯这个魔法师对此有研究。 就他所了解的讯息而言,人造人是魔导学发展中一个涉及了禁忌领域的研究成果。 是正确的吗?不,至少在猫人某些不太友好的回忆中,人造人技术并没有给他留下好印象。 这项技术,以及从中衍生而出的人造人群体,遭到大多数魔法师的反对。暗中钻研人造人技术的魔法师,也会被库洛洛斯为首的正统魔法师追捕。 但是,人类的求知欲,对“神之领域”的渴望,都在魔法师上得到了紧致的体现,无论如何制止,如何破坏研究资料,人造人技术依旧在暗中有条不紊的重复着“恢复——发展——废止——恢复”的循环。 而这一次生产出自己身后这位“小狗儿”的始作俑者,不但在数年内技艺突飞猛进,而且库洛洛斯居然也没有丝毫能够追探的线索,实在匪夷所思…… 凝望着玻璃酒杯倒映着那个局促不安的孩子,那双金色的猫眼微微眯起。 人造人这一特殊的群体,倒是是怎样的存在? 就以“小狗儿”的型号——“第十八型号间谍型可塑性人造人”——而言,就能看出这种特殊的群体,到底是为何而被制造而出。 纵然依旧是库洛洛斯口中的失败作,但确实也依旧拥有了人造人最典型的特征——超人一般的自我学习能力。 猫人为这个孩子选择的衣装,其中有几件穿戴十分繁琐的衣物,对于七八岁乃至十一二岁的孩童而言,第一次穿戴时大都需要旁人指导,但是,这个孩子自然而然就自行穿戴上了。将他拉到这个陌生环境中,充当一个端茶送饭的角色,也快速的适应,甚至同样不需要任何的指导,依旧是自然而然。 而且,他很顺从,顺从到令人感到不自然。 一个正常的孩童,一个在街边流浪的乞儿,在充满忌惮与警惕的前提下,会逃,会畏惧的乞求,会想离开,这些反应都非常正常。但是,银发的人造人除了对陌生境遇的不安之外,并没有任何相似的行为,甚至十分顺从。而这份顺从,此刻却在这些条件下显得十分突兀。 是因为人造人蠢吗? 猫人确信这个人造人也如其他寻常孩童一样对陌生境况感到恐惧。 但是,纵然畏惧不安,甚至茫然无措,但他也有着远比起外表更加成熟的心智,成熟到能够很快认清形势,以最顺从的姿态获取最大的生存空间。 他很聪明,有着与外表不相符的心智。这也同样是人造人的一个特征。 或许他们在未经训练的状况下,也如寻常孩童一样,宛如白纸。但是,只要稍加引导,就有可能会变成可怕的“人形机器”。 下意识的抬起了手,似乎隐约间又闻道了血腥味。 是不是该趁现在掐死这个人造人呢? 虽然库洛洛斯常对猫人说,人造人也是生命,也同样是“人类”,但说实话,猫人对此并不完全认可,至少,如果无缘无故杀死一个人造人,对于猫人而言是没有任何负罪感的。 至于库洛洛斯……相信以这位损友的能耐,一具尸体也足够作为寻找制作者的线索了。 但是,酒杯倒映着的那个银发孩童,此刻一身寻常孩子的打扮,畏畏缩缩的站在墙角,茫然,也不安。 至少,猫人在起杀心的同一瞬间,也不禁自问:作为一个半成品,被制作者遗弃,与那些流浪在街头的小乞儿又有什么分别? “‘小狗’,你记得你的父母是谁吗?” 这似乎是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作为人造人,何来的父母?但是,猫人知道,许多人造人下意识的将自己的制造者视为父母,或许,这个“小狗儿”,会对自己的制作者有一点记忆。 “……?” .闻言,银发的孩子的小脸上愈发茫然,似乎无法理解“父母”是何种存在。 不过,猫人并未打算深究,又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你,不放你走吗?” “……呃…为了、为了您的朋友…?”试探性的回答,“小狗”显得颇为无措。 “……”猫人挑了挑眉毛,“放心吧,过段时间我朋友回来接走你的。” 倏然,却听到孩童如此问道:“…那…那我会死吗?” 听罢,猫人竟下意识的回头望去,看到的是一张满怀恐惧,却又勉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的复杂表情。不禁想起了另一个面孔。 沉默了片刻,猫人只是淡淡是说道:“也许会吧。” 话音刚落,“小狗儿”险些腿软摔倒。但不想猫人又忍俊道:“也许也不会。” “你和‘剑圣会’,有什么关系?”想了想,或许换以询问的思路能问道一些其他讯息。 然而,又一次令猫人挑眉的是,“小狗儿”的面容上又一次露出了迷惑与费解,好似无法理解猫人为何要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可又结结巴巴的答道:“…我…我不认识…剑圣…………会……”越是说道最后,话音便越小,甚至猫人都几乎没能听清最后一个音节。 “被突然抓来的吗?”猫人摸了摸自己下巴,略作思考。 看来,又一个条线索断了,虽然是意料之中。 “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打扮成这样吗?”然而,最后,猫人如是问道,而且,不经意的露出一抹浅笑。 “…………??”打扮? 是指如今身上这副看似如果良家子一般的体面衣装?说这番话,又是何用意? 猫人的面容上,浮现出跨越种族审美的温和微笑,仿佛消融冰雪的初阳,温暖而平和:“因为,我今晚……要好好答谢他们。” 然而,几乎是这一瞬间,银发孩童却寒毛立起,两股战战…… 第十七章,猫之谢礼(二) 第十七章,猫之谢礼(二) 帝都的夜晚,一如既往的繁华多姿。 这座集中着帝国的人口、财富的超级城市,已然有着超过一百万的人口。 如何有效的管理这座“世界之都”,都成了历代帝都市政府的难题。加上近几年起义频繁以致难民涌入帝都,愈发不好管理…… 帝都确实无比的繁华,以至于成为了每一个帝国子民的梦想。 但作为整个帝国的心脏,这座庞大的城市往往更像一个吸血的活物,不断吞噬着国家的一切——无论是辉煌的光芒,抑或浑浊的污秽,亦或者机遇与欲望,统统汇集在此,搅乱为一个巨大的染缸…… 光与影,是一对双生子,帝都集中着整个帝国的灿烂光辉,自然,也汇聚这整个帝国的肮脏污秽。 西城街区,下水道,不单单是城市的排除污秽的水道,更是暗藏着这个城市的“黑暗”。 一个本是早已废弃的下水道,如今成为了一个“地下街区”,一个属于苟活在帝都的下等人们的“商业场所”。 不单单有商铺小贩,甚至还有酒店、药店,乃至是许许多多的违禁品。 是了,这里是帝都的污秽之一,但却也是下等人们狂欢之地。或许,生活在帝都整洁街道上的市民,从未料到,在他们的脚下,还存在着许多类似这样的肮脏乐园。 “塞缪尔,我要重铸这把剑。” 破旧圣职者衣装的鹰眼少年,出现在了这条脏乱的“下水道街区”中的某一处疑似铁匠铺一般的铺子,将手中的“废铁”,交给了一个看上去十分邋遢,却亦颇为精壮的男子。 这并没有什么奇怪。冒险者也好,雇佣兵也罢,甚至说帝都里的黑恶势力们,都需要武器,乃至是盔甲。 但这样的商品,明面上的铁匠铺是提供不了的。因为帝国是严谨私自铸造甲胄与特殊的金属武器的,除了正常的金属制品,仅仅允许一些民间拥有一些刀剑之类的常规武器。 因为帝国严格的律法,于是催生出了一批藏匿在下水道中——或者藏匿于帝国法律之外——的“武器供应商”,而这些地下铁匠铺,则是这些不法商贩集团的店面而已。 名为塞缪尔的不法匠人拉起护目镜,接过鹰眼少年的剑,一拔,只能见到只剩半截的残剑,不禁吐槽道:“我说,你留着这把破剑有什么用?破损太严重了。” 是了,这把剑原本便不是什么上等货色,加上过度的使用与断裂,以及频繁的重铸,早就与铁渣无异了,即便再度接合,也依旧容易折断。 “你就说干不干,不干就把地方借我,我自己来。” “我干我干!”铸铁的汉子连忙答道,“鹰眼老大吩咐的事情,我能不听吗?” “不过话说回来,三年不见,老大你怎么一点个头都不长?我现在看你,就跟看一个小屁孩一样。” “……”回应他的,只有鹰眼少年冷淡的凝视。 显然,明白自己自讨没趣的塞缪尔耸了耸肩,开始拆卸这把残剑…… 鹰眼少年那身破旧的圣职者衣着,却在这“地下街区”显得尤为扎眼,但这并未有引起这位地下黑铁匠的不适。 原因很简单,“大神殿”对牙这位“神子”的管束非常严格,为了断绝这位“神子”对于尘俗的一切杂念,甚至一度不允许他接触外界。而且还异常坚定的认为那柄曾经沾染过恶魔附身之人鲜血的“废铁”剑,是邪祟之物,想要销毁。 这自然遭到了牙的拒绝。在大祭司的周旋下,才保留了这炳残剑。然而,在有意的渲染下,“神子”镇压这“邪剑”的传闻便不胫而走,那些正儿八经的铁匠铺如何敢违逆“大神殿”的意思而协助牙重铸? 某种意义上而言,“大神殿”同样是一个宗教人士的利益集体,大祭司虽然地位崇高,但却更像一个没有实权的象征,真正把持着“大神殿”大小事务的,就是那群高级圣职者,他们虽受大祭司影响而被称作开明派,但实话实说,他们中间依旧残存着许多守旧思想。 所以,为了能够修复“废铁”,经历了一番故事之后,牙无意中结识了塞缪尔,产生了一段“孽缘”。 塞缪尔也算是牙唯一能够了解帝都黑暗一面渠道了。这对于三年前处于被“大神殿”严格管束的牙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信息来源。 不过,眼下这些陈年旧事倒不甚重要,重铸“废铁”才是关键。 那双锐利的鹰眼看着熔炉昼夜不息的烈焰,望着铁匠将断裂的剑刃置于其中,莫名回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幕: 焚烧着尸骸的恶魔之炎,弱小到谁也拯救不了的自己…… 鹰眼少年皱起眉宇,默默的转过身去。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鹰隼般的眼眸,无意将一道跟随在某个猫人身后怯懦孩童的身影映入眼帘。 也几乎是同一时刻,那位有些畏缩无措的银发男孩,不经意的转过头来,与牙四目相对,然则,银发男孩似乎是感受到了惊吓,面色惶惶的慌忙撇过头,跟随猫人的脚步愈发紧凑了。 “…!?!” 一抹令人诧异的熟悉,骤然涌上心头,几乎让鹰眼少年下意识地迈出了脚步。 然而,理智也陡然间压制了这份意外的惊诧:怎么可能。 是了,怎么可能,只是相似而已。 想罢,牙又收敛了杂念。只是,不知为何,一股挠心一般的疑问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 下水道,有着不同于帝都光鲜夜市的繁华。 这超越了塞勒斯的想象。他从不知道,原来所生活的世界中,还有这么一处神奇地方。 一样的肮脏,一样的腐臭…… 莫名的,他竟有了向往之感。 但与一位少年不经意间的对视,却着实吓坏了他。 那是一双好似鹰一样的眼睛,锐利,慑人。可怕到让塞勒斯不敢与之对视,紧紧跟随在猫人的身后。 但是,害怕之余,却莫名的感到几分熟悉,或许是曾经见过吧……是施舍过自己的贵人,还是驱赶过自己的?嗯……也许是后者吧。 说起来,眼前领着自己不断前行的猫人,今夜着实令塞勒斯感到惊讶。 灰色的猫人没有身着那身厨师装束,反而身着一袭正装,好似是前来参加舞会,与这肮脏的“地下街道”格格不入。这条“繁华”的下水道内,无数眼球都被衣装靓丽两人所吸引,因为,这副良民的模样,在这污浊之地,真是分外扎眼…… 猫人腰挎刀剑,暗示着周遭之人切勿鬼迷心窍,但是,灰色的猫脸上依旧勾起那宛如绅士一般的笑意。若非周围的环境实在脏乱不堪,“地下街道”的不法商贩与黑户,怕是会误解为一个半兽人绅士在帝都的夜市中闲逛娱乐。 尤其是那个跟随在猫人身后,怯生生的秀丽孩童,分外教人在意。 噢,真是稀罕的小东西,银发…… 这不管是天然的发色,还是某些遗传病导致的发色,都是奴隶市场中及其稀罕的东西,前者可以卖给某些“贵人”,而后者,则可以成为某些不良魔法师的实验品。 帝国中有不少灰发人种,但正因为数量较多,便毫无价值可言,但这种银发…… 黑社会的盗匪也好,亦或是奴隶商贩,都不免动起了心思。不过,介于猫人作为半兽人的威慑,这群蠢蠢欲动的蠢物,才没有贸然行动。 但周围那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目光投注而来时,塞勒斯愈发紧张。他虽只是一个乞儿,但心灵通透,他能感觉出那些目光背后的贪婪… 难道猫人是要把自己卖给人口贩子吗? 想到这里,畏缩的身子,似乎显得愈发佝偻… 塞勒斯太害怕人口贩子了。他曾经有幸目睹了人口贩子捕捉街边的乞儿,多亏了自己隐藏的好,这才没有被捕捉……但是,却亲眼见识到了捕捉乞儿时残酷的手段,至今记忆犹新。 但是,猫人却恰在此时探出一只毛茸茸的手掌,牵住起了塞勒斯的小手:“小狗儿,不要害怕。” 猫人依旧保持着那份宛如绅士般的温柔笑意。 闻言,既觉得畏惧,亦矛盾似的感觉到几分心安。仿佛,猫人某种魔力,能让人不由自主的安心,亦能令人不自觉产生的敬畏。 但,塞勒斯没有觉察到的,是那一双双贪婪窥视着他的双目,此刻都恐惧的收回了目光,因为…… 因为…以猫人为中心,无形的杀意笼罩着这条下水道的肮脏“街道”,强烈的窒息错觉,令这些不法人员与帝都的黑户下等人们,皆不敢再度探头窥视。 所有人的脑海中闪过同一个共识:这个来路不明的猫人,一定是某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第十八章,猫之谢礼(三) 第十八章,猫之谢礼(三) 城西的下水道,只是帝都内部的“污秽”之一,像这样藏污纳垢的地方在这座庞大的世界之都内,还不知道有多少处。 有需求的必要性,便会有其存在的合理性。 上至帝都的贵人,下到那些帝都的黑户,无论任何阶层,任何群体,都能在下水道中隐藏着的地下街区中得到自己想要的“商品”。 武器、试验品、违禁品,乃至是罪恶的人口贩卖…… 应有尽有。 任何在帝国的光明秩序下购买不到的东西,在这里都能买到;任何在帝国的光鲜外表下看不到的污秽,在这里都能一清二楚的看到。 没错,就是这样的一处法外之地,是帝都的另一种方式的销金窟,每分每秒产生的利益,都无比惊人。 城西下水道的这条“地下街道”,原本一直是由某个南方人组建的帮会控制着,直到几年前,先是莫名的出现了刺杀黑帮成员的事件,随后不久,一个名为“剑圣会”的组织又突然闯入,不由分说的杀死了所有帮会首脑,控制了整个帮会,自然也就顺势控制了这条“地下街道”。 但是,这并没有影响下水道中那充满腐败气味的“繁华”。因为对于在这里长期活动的不法商贩与黑户而言,这是稀疏平常的事情。 只要能保护他们肮脏的生意,换谁不是上交保护费? 况且,这个名为“剑圣会”的组织,不但更有纪律,而且无论是控制下水道的手段,抑或对抗市政警署的搜捕,与那些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之间的联系…一切都比之前的那些乌合之众的黑帮强。 没错,在“剑圣会”的管理下,“地下街道”的繁华愈发鼎盛,也愈发安稳。听闻,实际上分布在帝都各处下水道的“地下街道”,绝大部分都已经被“剑圣会”控制了。 不过话说回来,只有这处城西的下水道“街区”,才是“剑圣会”的大脑所在。宛如这个异军突起的黑道帝国的首都。 而“剑圣会”中的某个首脑——黑剑士,便长期坐镇于此。 黑剑士的本名没有人知晓,人们只知道他标志性的黝黑皮肤——比帝国西南地区生活的沙漠民族塞姆人还要漆黑,宛如热带草原上追逐牛羊的漆黑豹猫。 故而,所有人都尊称其为“黑剑士”。 据说,是塞姆人被帝国征服前,就已经统治了更南方的库努人,而库努人肤色比塞姆人更加黝黑,甚至准确的说,塞姆人的肤色不过是接近夜精灵的褐色,就好似长期生活在炎热地带而被晒黑的。而库努人则天生就是一身漆黑。 帝国在征服塞姆人的阿努凯特古国并将之转化为行省后,这些在沙漠更深处的库努人也就顺势成为了帝国的少数民族。 而黑剑士,如无意外,便是这个民族中的一员。 但不管其人出身如何,其超凡的剑术与令人心惊的谋略,却是“剑圣会”能够快速建立这个“黑色秩序的地下帝国”的主要推进者。 虽然并非“剑圣会”的实质领导者,但似乎其于首领都以他的策略进行着经营。某种意义上,不曾有领导的身份,却执行着领导的职责。 而此时此刻的“黑剑士”,正品饮着产自“法瑞斯”的葡萄酒,饶有兴趣的观看着魔导水晶球上倒映而出的拿到身影——猫人,以及他腰挎的黑刀。 “黑刀‘伊斯塔’,被大祭司阁下奉为‘圣刀’,传说能一刀斩杀寻常兵器无法杀死的不死族,也能轻而易举伤及到‘恶魔’。” 黑剑士露出轻蔑的冷笑,像是自问自答一般,又道:“然而,这只不过是在某些盗墓贼在不知名遗迹中发掘而出上古兵器,由超越这个时代的魔导学技术铸造而成,居然被‘大神殿’的宗教人士奉为‘圣刀’,真是讽刺。” 这句讥讽实际上并无意义,但这不过是挑起了一个话头而已。因为,此刻端坐在黑剑士正对面的,是那位曾在猫餐厅中一直深藏不露的老者…… “黑刀…无数剑士梦寐以求的对手,但这样的宝刀却沦落为切菜的菜刀…” 老者一如既往的怀抱着长剑,只是微微眯起的浑浊双眼,述说着他的老迈,但就是这双衰老的双眸中,却总是闪烁着即便是黑剑士也不曾有的精光。 或许,老当益壮,宝刀未老,说的便是这样的老者吧? “金格斯老先生,此言差矣,现在,这柄刀不就重新成为了传说中‘帝国第一’的‘圣刀’了吗?” 玩味的话语随口道出,黑剑士对于猫人的到来一点也不好奇,准确的说,将猫人激怒,并将其引来,本就是他的目的。 不…某种意义上而言,即便自己没有在会面时激怒对方,猫人为了继续控制帝都的黑暗秩序,也注定会找上门来。而自己对其进行的激怒,既为了自己的恶趣味,也为了“试探”。 “啊…我很期待…”老者说完,便闭目养神。 没错,挑战传说中的“半兽人剑圣”,同样,也是挑战“帝国第一”。 这就是黑剑士的目的,而为他执行这趟挑战的,便是眼前这位深藏不露的垂垂老者,不,应该说是一位极致恐怖的大剑客! 这是利用,任何人都看得出黑剑士的用意,但老者心甘情愿被利用,就如同那位“剑鬼”,亦是如此。 挑战传说中的“第一”,夺取这份没有意义,却又让他们魂牵梦绕的虚名。 这个条件足以让他们接受任何充满阴谋诡计的交易。 “不过,这一次就对不起‘剑鬼’老兄了。”临了,黑剑士耸了耸肩。 但在魔导水晶球内所呈现的影像中,另一道瘦小的身影也不经意的映入眼眶。 那是一位看似是良家子的银发孩童,正被猫人牵着手,但仍旧时不时紧张的四处张望,像一条惊吓过度的宠物犬… “嗯?” 这个小鬼…? 然而,还不及黑剑士细思,水晶球中的那个猫人却倏然转过头来,那双金色的猫眼似乎觉察到了黑剑士的窥视,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注视着正在另一端窥探着猫人的黑剑士。 霎时间,竟产生了四目相对的荒诞错觉。然而,这份错觉带来的惊愕还未褪去,之间猫人衣袖中弹出一柄飞刀落入其手,飞速一甩! 只不过刹那间,水晶球中的魔法影像骤然消失。 “……!?”直到这一刻,黑剑士才感到一丝惊悚。但惊悚之后,却带来了愈发亢奋的刺激感。 那个隐世的半兽人,从未被和平的时光洗去了自身的强大与警觉。 他,依旧是那位传说中的“半兽人剑圣”,“帝国第一”! “…………呵…”老者再次微眯双眼,望着已然再无影像的水晶球,发出一声冷笑,但冷笑的背后,则是竭力遏制的兴奋。 “这个小地方,适合挥刀吗?” 老者的话语让黑剑士回过神来。 他们两位此刻正坐在黑剑士的私人小隔间。但是,作为帝都地下世界的统治者,想要一个合适的演武场,那还不容易吗? “啊,当然准备了更好的场所,不过,看起来我们需要提前到场了。” 因为,看来猫人的脚步,一定会比原本预期的还要快。 …………………… 猫人随手甩出飞刀的速度着实是惊人,只听砰的一声,飞刀狠狠的将一只蜥蜴状的生物钉死在了墙壁上。 而“小狗儿”塞勒斯也是当即被吓了一跳,望着那还在本能抽搐一眼的“蜥蜴”,他原本被猫人安抚的畏惧,又涌上心头,身子不自觉的有些颤抖。 不过,这次猫人显然没有再次安慰这个小可怜。 果然,猫人的登门答谢,并没有字面上那么简单。 虽然最开始时是被牵着手,但现在慢慢变成了拖了。 塞勒斯不明白猫人的用意,就算是要登门报复,拉上自己到底有什么用?保不齐还会成为累赘。 一路前行,愈发的往下水道中的深处行去。但有趣的是,越往深处走去,喧嚣声程度便越大,连最开始的下水道的腐臭味也渐渐消失了,甚至一些“店铺”也在此耸立,例如妓院、角斗场…… 不过,喧嚣声愈大,也代表这里越接近核心。是故,越来越多手持兵器,甚至是盔甲的护卫,映入塞勒斯的眼眶。 这真的是一个隐藏在帝都之下的黑色帝国,这里有着黑暗的秩序…… 然则,当行进到最后一处下水道的废弃阀门前时,却被护卫拦截。只听凶神恶煞的护卫嚷嚷道:“喂!半兽人,给我停下,前面是‘剑圣会’的总坛,禁止通行!” 猫人闻言,依旧保持这那绅士一般的从容微笑:“啊,这里的首领是‘黑剑士’对吗?” “啧,哪来的半兽人?你不是道上的吗?”护卫一脸费解和轻蔑。胆敢行走在这条“地下街道”中,却连黑剑士大人都不清楚,是傻瓜吗? 显然,他们也确实不太相信这一席正装、宛如绅士般的猫人,会像是混迹于黑社会的存在。 蓦然,护卫瞥见了被猫人拉扯着的银发小少年。一袭良家子弟的衣着,但似乎惶恐不安。 难不成的人口贩子?这银发的小鬼头,倒是很稀罕的玩意儿,卖给那些奴隶商人估计卖出一个好价位。况且,一直听说,许多人口贩子在抓捕孩童时,往往会把自己打扮的人模狗样,以便欺骗那些没有防备的流浪乞儿,乃至是良人子弟。 但是,如果是拐来的小鬼,送到这里做什么?黑剑士那种大人物,如何会看的上这种程度的东西。 “你来作甚啊?黑剑士大人可看不上这种拐来的小屁孩。”护卫狐疑的质问道。 “嚯?”猫人回头望了一眼抖如筛糠般的“小狗儿”,旋即哑然失笑。 沉吟片刻后答道:“我不是人口贩子,也没兴趣做这行生意。” 护卫们不由吐槽:“你有毛病啊,那你来这里作甚?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倏然,护卫还未将话说尽,只一刹那,却骤然静止,未完的话语也消散在了咽喉。 而猫人,不知何时,竟擎出了那柄锋芒毕露的漆黑直刀。 铮————! 拔刀走鞘的锐响姗姗来迟,好似在愚弄着音速,也跟不上这快如闪电地抽刀快斩,而一众看门的护卫,尽数倒地身亡! “我只是来找茬的。”猫人望向被吓得面色铁青的塞勒斯,依旧保持着那份从容笑意。 而这一幕,却霎时间让这条地下街区乱作一团! 骚动爆发。 第十九章,拜托~你很弱欸!(上) 第十九章,拜托~你很弱欸!(上) 骚动的“地下街道”,爆发出惊恐的尖叫,从下水道的深处向着边缘蔓延。 尖叫转化成无数声惊忙无措的吼叫,例如叫骂快些收摊,嚷嚷着也许是警署前来抓捕…… 总而言之,这条原本繁荣的“地下街道”,此刻乱作一锅粥,黑户与不法商贩,乃至是其他不法分子,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莫名其妙,只能盲目的跟随大众陷入一场无意义的骚动中。 眼见这一幕,鹰眼少年一只手就压下了想要逃跑的不法匠人塞缪尔,说道:“你只管重铸。” 不法匠人塞缪尔欲哭无泪:“喂喂喂!鹰眼老大,要是被抓了你铁定没事,但我就没法给你重新鼓捣破剑了!” “……已经拥堵不堪了,你还想跑?倒时候别被踩死就好。” 是了,慌乱的人群中,最容易发生自相踩踏的危险。 ……可是,这并不解决问题啊! 塞缪尔焦躁扶额:“哎哟!那该怎么办?” 他这位不法匠人,自然不是帝都户籍,甚至,他根本不是帝国百姓,而是帝国的附庸小国中,某些希望来到帝国首都追求更美好生活的年轻人——虽然现在过得并不如意——但已然见识了这座世界之都如何繁华多彩的他,可从没打算被警署或者军队抓住,然后强制遣返回国。 牙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脑海中莫名想起了不久之前的匆匆一瞥:那个银发的男孩,那个与记忆中的面容有几分相似的脸颊…… “骚动是在内部而来,我去看看。你在这里重铸,如果我回来没看到你,就等着被大神殿举报,然后回到你的穷乡僻壤吧。”临了,牙如是瞪了一眼这位小心思全写在脸上的“损友”。 说罢,留下目瞪口呆的塞缪尔,鹰眼少年一个箭步跳出铁匠摊位,旋即踩踏着拥堵人群的脑袋与肩膀,飞速的向下水道内部飞跃而去。 然后在“谁tm找死踩老子啊?”——“赶着投胎啊!?”——“有没有公德啊!?”等等“美好”的祝愿下,消失在了塞缪尔的视线中。 “……你还说讨厌‘大神殿’呢!一个圣职者怎么比我还不要脸啊!?”哭笑不得的不法匠人一脸苦笑的回到锻打台,向着那柄名为“废铁”的残剑一阵猛锤,发泄对这段“孽缘”的不满。 …………………… “闭上眼睛。” 猫人的话语徐徐传来,仿佛透过了周遭那令人震耳欲聋的嘈杂,直达塞勒斯的耳中。 而看到眼前横尸当场的护卫,他的大脑似乎已经被吓的失去了思考,惊恐万状的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然而,猫人却探出手,遮掩住了他的视线。直到这是,这个可怜的银发小少年,才注意到了猫人的话语:“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睁开眼睛。明白了吗?” “……是、是,我我我明白了…!?” 小手依旧被猫人牵着,紧闭的双眼始终不敢睁开。 然而,随之而来的一声声暴怒的吼叫、刀剑划破空气的厉响,以及…无言的倒地声。 紧闭双眼不敢睁开的塞勒斯,一步一步的被拉扯着前行,一路上听到了好似有无数人发出震耳欲聋怒吼与叫骂,却又在霎时间骤然戛然而止,于是,伴随着刀剑挥砍的厉响,一声声怒吼最终转变为了惊恐无助的嘶喊与求救。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即便不敢睁眼正视,但对于曾经还在苦苦求生的臭水沟的小狗儿而言,却能清楚的听清这些嘶喊的真正含义。 然而,这些惊恐万状的叫喊,最终还是归于平静,猫人的手依旧有力,牵扯着塞勒斯的小手,一步步向前走去。 失去了一切疑似抵抗的声响,即便是早已经吓得两腿发软的银发小鬼,也不经意的想要违背猫人的命令,睁眼一窥究竟。 然而,却又适时的听到对方如是吩咐道:“小狗儿,睁眼吧。” 慌忙的睁眼双眼,四顾张望,却不见任何人,只有一条似乎看不到尽头的下水道… “目的地算是到了。” 猫人一脸温和的微笑,唯有手中那柄正在滴血的黑刀,散发着足以令任何生命都胆颤的寒意。 是了,黑刀闪烁着某种异样的光彩,那是它曾经安置在菜板上时,散去是昔日锋芒。不过,又立时被收入鞘中,将光华掩盖。 虽然早就知道猫人绝非寻常人,也幻想过对方何其强大,但老实说,这还是小乞儿第一次见到猫人展露真正可怕的一面——那个温文尔雅的餐厅老板,实则是一个能够一脸爽朗微笑地斩杀他人的存在…… 如今的状况,实在太具有冲击性。 猫人松开了塞勒斯的小手,然后说道:“接下来跟着我就行了。” “…………到、到底…我要去干什么?”这真的是小乞儿唯一的疑问了,其他的恐惧也好、无措也罢,他真的不想再多想了。 “嚯~总归你会有用的。”显然猫人并不想解释什么,只顾向下水道的更深处前行,但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猫人有顿了顿脚步,低头在塞勒斯的耳边耳语了一句话。 听罢,塞勒斯又是一个激灵,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猫人,但很快,猫人便自顾自的向前行去。对此,塞勒斯几乎是丢了魂一般,只能如同行尸走肉般跟随在猫人的身后。 一直行至这条下水道的尽头——一处本该是排污池,此刻却被清干一切污秽,化身为大空地的区域。 而在这里,塞勒斯看到了两道曾在昨夜也给他留下阴影的熟悉身影:肤色漆黑的剑士,与垂垂老诶的老头儿…… “哎呀哎呀!白色獠牙大人,您总算是到了!”黑剑士双手环胸,抱着自己的佩剑,对于猫人的到来分毫没有赶到意外,甚至看上去好似早已预料。 猫人闻言,依旧是那宛如绅士一般的从容笑意:“堂堂‘剑圣会’,我原以为会在明面上,但没想到会在下水道。” “既然要控制这座城市的‘黑色秩序’,那至少就要懂得同流合污,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但是我不太喜欢,所以我顺手清理一些,你不会怪罪吧?” “哪里哪里!您要是没砍够,我叫其他街区的部下来,保证您砍个爽!” 此刻的两人,仿佛熟识老友的闲谈一般,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场面话。 显然,这两个是猫人此行的目标,而对方也在久候着猫人的到来。 然而,二人的交谈也就此中断,猫人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位老者,也就是名为金格斯的老剑士身上。 不禁问道:“金格斯老先生,以您长者的阅历,难道看不出被人利用了吗?” “……”闻言,老人浑浊的双眼却没有丝毫波动,“我知道,但那又如何?” “……”这一回,轮到猫人陷入了沉默,但毫无表情的猫脸上,似乎透出了强烈的寒意。 有时候,沉默是更加骇人的威胁。 倏然,黑剑士与金格斯的目光瞥向了猫人手中的黑刀,皆是欣然一笑:“啊!黑刀‘伊斯塔’果然迷人啊……!” 话虽如此,但对于他们而言,迷人的并非只有刀,更有握刀的剑士,一人一剑,才组成了那完美的“形象”——那个不败的剑圣。 “看起来二位等我许久了。” “是啊,为了在‘剑鬼’之前亲手见识你的传说,我,等了好久。”接过话头的,不再是黑剑士,而是那位老迈的老头儿,他讲手中的长剑视作拐杖,支撑着他一步步向前行走。 这般景象,甚至令人怀疑他是否还有气力拔出兵器。 然则,这样的疑惑很快就会烟消云散。 因为,随着老者一步步地向前行走,原本因为衰老而佝偻弯曲的背脊,在每一个步伐中,逐渐挺直,萎缩的肌肉亦无声无息的重新膨胀…… 直到老者停下脚步之时,衰老的迹象似乎此刻仅仅停留在了面容,而他的身体亦如奇迹般重归了往日的强壮。 眼见这一幕,小乞儿惊若天人,若不是猫人一把提住他的肩膀,怕是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乞儿就要顺势跪下了。 “哎呀~金格斯老先生终于认真起来了。看来,我要靠边站站,免得被受了池鱼之殃~” “……”而猫人,至始至终未曾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好似这宛如奇迹一般的景象,对于他而言,只是一道无意义的幻象。 “为了与你这样的对手对决,我一直保留着这一份绝技……重回巅峰的感觉,真是太完美了!”老者的挺拔的身姿,缓缓做出拔剑的架势,许是这种久违的强壮,也让他重拾了几分豪迈:“现在的我,有资格挑战身为‘帝国第一’的你了吗?” “小狗儿,我要你说的,还记得吗?”猫人似乎充耳未闻,反而对自己暂时收养的小乞儿问道。 闻言,小乞儿又是一个激灵,僵硬的扭动这脑袋,却看到那张看似温和,实则不容置疑的猫脸,那被嘱咐的话语,当即噎在了喉咙:“……白……不,拜……拜……” 嘶哑难听的嗓音本就让人觉得他口齿不清,加上那轻如蚊鸣的话语,更是让人无法理解这银发小鬼究竟要说什么。 “嗯?” 但是,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到这位衣冠楚楚的银发小少年身上后,黑剑士却是蓦然一愣,他忽然记起来了,虽然只有匆匆一瞥,但这个小鬼,似乎与昨夜被他的部下们随手抓来的乞儿,有些相似。 那个乞儿……被猫人收养了? 黑剑士觉得有些荒诞,根据他的观察与分析,猫人热衷于独属于他的“游戏”,按理说是不会接受任何破坏起“游戏氛围”的元素,所以,他才领上“剑圣会”的顶尖人物前去挑衅,事实也证明确实如此,“愤怒”的猫人今夜不正前来回应他挑战了吗? 但是,收养一个与其格格不入的流浪乞儿,不更加破坏他所追求的“气氛”吗? 不过,这一个变化并未引起他的深思,因为,猫人接下来的话语,彻底让他将所有注意力拉回了即将爆发的战场。 只见猫人发现小乞儿不堪中用,无奈的摇了摇头,旋即转过头来,一如既往地用那仿佛标志性的从容笑意,以平淡无奇的语调徐徐答道:“挑战我?拜托,你很弱欸。” “……!!” 怒目圆睁,一瞬间的急怒,当即引燃了这早已满是火药味的下水道。 铮————重叠的拔剑龙吟骤然爆发,两道蓄势待发的身影瞬息而消,旋即是宛如两道足以掀起漫天尘埃的劲风掠过场地! 不过眨眼之间,刀剑轰鸣。然而错身之影交错而过,一切却骤然静止。 交错之影,定。 对决之人亦互相背对,各自皆已呈收刀纳鞘之姿。 究竟,谁胜谁负?! 第二十章,拜托~你很弱欸!(下) 第二十章,拜托~你很弱欸!(下) 错身的人影就此定格,相互背对的剑客一同收剑纳鞘。 瞬息而止的交锋,如骤停的夜雨,急促、惊骇,同样也短暂。 快! 除了这一个字眼,也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一次刹那间的生死交锋。快到超越了凡人的极限,快的令人瞠目结舌! 相互对抗的强烈剑气依旧如狂风般在此地肆虐,扬起尘埃,迷乱了视野。 但是谁胜谁负? 小乞儿此可趴伏在地——他猫人的神速掀起的劲风刮倒了——望着相互背对的两位剑士,此刻惊愕已然超过了他自身的想象…… 旁观的黑剑士颇为得意,暗讨:“果然被我压到宝了,金格斯这个老家伙,剑术的造诣深不可测,即便是对阵传说中的半兽人剑圣,居然也战至平手。原本还打算依靠‘剑鬼’,现在看来,‘白色獠牙’也没有想象中那般强大…” “……”猫人收敛了对敌的姿态,似乎对于此刻的对手,也有了几分尊重,不由问道,“老先生,像您这样的高手,可不多见了。” 老者亦徐徐敛势,回身说道:“阁下的强大,我也清楚的了解了,接下来就是痛快一战了。” 然而,猫人并未直接应答,反而突然向慌乱的塞勒斯命令道:“小狗儿,你先离的远些,至少要看不到这里的距离。” 闻言,如释重负般的小乞儿慌忙连滚带爬的逃走了。他太害怕了,害怕这种超越他认知的强大,害怕拥有这种强大的人,会不经意的捏死他。 也如今夜被猫人斩杀的那些不知名之人,塞勒斯也不想死,无论如何他都想要活下去,哪怕……哪怕…… 过于焦虑的精神,让他的呼吸愈发不均匀,那股窒息感渐渐扩散开,但却依旧强迫自己赶快离开。 “…………”眼见自己暂养的小狗离开了视线,猫人这才将注意力拉回了目前所要面对的状况。 对手也显然给足了尊重,并未趁机进攻与搅扰。 因为,在他们看来,猫人已经打算豁尽全力了,确实不应该让一个孩子看到自己最恐怖的一面…… “被人视作试刀石的街头小乞儿,成为了将其拯救的隐居剑圣的养子,真是感人的邂逅。想来,这一定会成为吟游诗人们津津乐道的故事!” 黑剑士站在了他自认不会被战斗波及到的距离,如是调侃着方才猫人方才的嘱咐。 “嚯?我都把那只小狗打扮的人模人样了,你还看得出是那孩子啊。”猫人依旧表现的十分镇定,“说起来,我今晚前来,也和这个孩子有关。” “虽然我也只是匆匆一瞥,但我这家伙有一个优点,就是过目不忘!” 黑剑士依旧玩味十足,似乎未曾料到这位沉浸在自己营造地“隐居”游戏中的猫人,会产生这样多余的怜悯之心。 “心中有了牵绊的剑手,可无法将手中的刀剑催至巅峰,‘白色獠牙’阁下,你有些让我失望了。”此刻出言的是那位名为金格斯的老剑士。 不过,似乎也看出了猫人还有话未说,老剑士并未立即要求继续剑决,而是耐心的继续等待。像达到他这种超然境界的高手,若是这点耐性也没有,又何谈剑求极境? 对此,猫人并未正面回答,而黑剑士则是耸了耸肩。 不过,显然猫人也同样并未急于作战,而是转而问道:“金格斯老先生是为了剑求极境,我可以理解。但老实说,黑剑士,你并不像这样单纯的人,这也是我当初选择以你为核心建立剑圣会的原因。” 这还是猫人第一次在“剑圣会”面前坐实自己的身份。不过,也确实没有必要再遮掩。 对于猫人的疑惑,黑剑士并未无视,反而像是颇有耐心一般,解答道:“不瞒您说,单说我的话,什么想要挑战您,然后夺取‘帝国第一’之类的,我可没太大兴趣~……” “嚯——所以,你什么时候和起义军勾连上了。”然而,黑剑士话音未尽,猫人却陡然打断。 起义军,一个十分敏感的词汇。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淡漠的质问,却是令黑剑士眉头一挑。 “不愧是您,您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现在。” “…………”闻言,黑剑士哑然失笑,旋即扶额道:“哎呀,真是败给您了,没想到您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心情套话。” 猫人歪了歪脖子,说道:“也谈不上套话,我实际上在今天得到了一些意外的讯息,有了这个猜想,所以才会在今天突然找上门来,想要印证一番。” “意外的讯息?您不是因为昨夜的挑衅,才前来的吗?”直到此时,黑剑士恍然察觉,自己似乎算漏了某些事情。 “你们那种程度的挑衅,还不至于让我生气,如果我真的像你想象的那般急躁和拥有控制欲,我不会任由你们把持‘剑圣会’,更不会放任这么多‘地下街道’的存在。” 猫人面无表情,继续说道:“对我来说,‘剑圣会’只要还能发挥最基本的作用,也就是不让帝都内的黑道势力成为起义军间谍的保护伞,不为他们提供便利,那就足够了。只要办到这最基础的一点,至于你们是将‘剑圣会’变成新的黑道,还是其他犯罪组织,我都不介意。” “但是,你还是触碰到了我的底线。” 是了,黑剑士最终还是和起义军勾连上了。 “我只是不明白,起义军许诺你什么,让你这么积极的对付我?” 闻言,黑剑士沉默了许久,几次张了张嘴,可最后还是欲言又止。临了,又像觉得无论如何也要说点什么一样,不禁失笑而语:“怎么说呢,就算是我这种人渣,多少也有点‘理想’的。” “为了‘理想’……?”何其熟悉的一句话语,便是猫人也不由一愣,“什么样的理想,能让你放弃这个给了你如今这般地位与身份的帝国?你觉得没有‘邪心贵族’的默许,你们能将帝都的黑道势力统一吗?” 然而,猫人的话语亦被猛然打断:“为了这个曾毁灭我家乡,将我变为奴隶的帝国?为了这个曾见证我身为某个贵族的奴隶,用剑与其他奴隶厮杀,才能讨到一碗饭菜的帝国首都?” 黑剑士不久之前长挂在黝黑面容上的玩世不恭,此刻尽数消散,只余下隐藏在这份放荡不羁背后的憎恨与狂怒。 这是他深藏在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秘密。因为‘剑圣会’的黑剑士,必须是神秘而可怕的。除了今日的怒骂,相信,这世界上已经不存在其他活着的人知晓这个真相了。 “…………”这一次,猫人沉默了。 奴隶制,一个在法律层面上被废止,但实际依旧在帝国中无法根除的陋习。在这一点上,帝国只有黑暗,无从辩解。 “我不在乎什么帝国给予的财富与地位,也不在乎什么背叛帝国的遗臭万年。我只知道,起义军想要缔造的世界,与如今这个陈腐的帝国不同,虽然还遥遥无期,但至少,能给我这种人渣,一点点自己似乎还活着的刺痛感。” 起义军,起义军…这个时代的主题,这个时代的悲哀。 暴怒之后的黑剑士,又快速的压抑住了情绪,那玩世不恭的姿态,又似伪装色般爬满他的脸颊,自嘲道:“像您这样的盖世英雄,能理解我这种卑微奴隶的‘脆弱敏感’的思维吗?维护这个已经大厦将倾的帝国,对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对此,猫人并未继续沉默,而是当即答道:“也没什么好处,但我乐意。” “…………”沉默,很快又转而出现了黑剑士闻言之后僵硬的面容上。沉默许久,黑剑士竟又一次下意识的褪下了保护色,流露出发自内心深处的愤恨:“所以,我最不爽你这样的货色了。” “金格斯老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打搅你的决斗太久了。你们继续吧。”黑剑士背过身子,已然对于猫人再无兴趣。 金格斯这个老东西与猫人的胜负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他们既然在伯仲之间,那么在场唯一的变数便是自己。只要稍有变化,自认并不逊色于金格斯的黑剑士,有绝对的把握在对战中,一剑奇袭,杀死猫人,为“半兽人剑圣”的传奇,画上句号。 亲手终结一个传奇,同样也有着一样的快感。 “决斗已经没有必要了。” 然则,猫人这教人错愕的话语却在这个档口响起。 突兀,也满布寒意。 “……!?” “金格斯是吧?虽然你也是难得的高手,但老实说……” “………!!!”老者圆睁怒目,一瞬间已然进入了作战姿态,惊人的气势恍若狂风,席卷全场。 “……你真的很弱欸。” 话音刚落,鲜血,便似喷溅的水雾,自老者的咽喉喷涌,在下水道内污浊空气中,化为漫天血雾。 痛觉,姗姗来迟,在老者惊觉之际,已然药石无救。 他错愕的紧捂咽喉,但却止不住自动脉喷溅而出的血红。 瞪大惊恐的浑浊双眼,想要嘶喊着什么,但满腔的鲜血,却让他语无伦次。 “嚯…虽然我一直不喜欢放血的斩杀方式,但这次就作为杀鸡儆猴吧。”猫人没有回头看某人的惨状,只是紧紧瞪视着已然惊愕不已的黑剑士。 仿佛,此刻猎物与猎人的关系陡然逆转…… 不,一个优秀的猎人,是能够让猎物自以为是猎人,进而诱惑其陷入无法自救的圈套中。 “现在,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啰啰嗦嗦的小鬼。” ………………… 当牙奔行至下水道最为繁华的深处时,却似蓦然一愣。 因为,他看到了在人群拥挤踩踏过后,狼藉的下水道中躺倒着大量的尸体。 无比凌厉的斩击,锋芒无双的刀剑。 从尸身上干脆利落的伤口来看,这些死者死的十分迅速,基本都是一刀毙命,没有多余的痛苦,死亡时间非常的短。 脑海中回想起那个怯懦的银发小少年… 这一路而来,并未发现那个被猫人带着的小鬼。 低头细看,他看到了一串特殊的鞋印,直通下水道的更深处…… 是的,鞋印。 那不是人类的鞋印,是半兽人的鞋印。虽然都属于人形智慧生物,身体结构上有相似之处,但半兽人除了头部,也有其他迥异于人类的外貌特征,其中特殊的脚掌就是代表之一。 特殊的脚掌,致使半兽人需要穿特殊的鞋。 而在这串半兽人的鞋印旁,还有另一串脚步不稳的小鞋印,显然是一个年岁不大的人类孩童的鞋印。 那个猫人,带着那个银发小少年,杀进了下水道的更深处?! 想到这里,他眉宇紧锁,意识到了其中的危险。 然而,稍作犹豫之后,他却依旧迈出了脚步。 一路奔行,全无阻拦,因为遇到的每一个护卫,都已成为亡魂,横尸于地。鹰眼少年甚至没有心思再观察这些尸体死因,只是确认了没有自己想要找到的目标后,便快步冲进了更深处。 不消多久,尸体也不再出现,一度再无生息。 “已经快到了。”下意识的自语着。 牙放缓了脚步,一路行走到下水道的某处拐角口,却蓦然见到一团蹲在角落,将身子缩在外套下的身影…… “……嗬!?”牙的脚步声让那团身影从外套下探出一个银发少年,但陡然见到一个陌生人,却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将他吓的几乎快要发出一声尖叫。 但待得发现来者是一位少年时,浑身颤抖的银发男孩,这才看清了对方的面容——鹰眼,那双慑人的眼睛。 四目相对,一抹熟悉感,在彼此脑海中闪过。 然而,就此戛然而止。 因为鹰眼少年看清了对方的样貌,纵然神似记忆中的某人,但也仅仅是神似而已。自己之前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与莫名的冲动,着实是荒谬可笑。 至于,那个银发男孩…… 此刻几乎如同本能一般,整个人卷缩在地,甚至不再敢正视突然到来的鹰眼少年,只顾着用颤抖的话语不断重复着“不要杀我”之类的话语,嘶哑到难听的嗓音十分刺耳,即便是鹰眼少年亦不自觉的感到微微的不悦。 这孩子,显然吓坏了……那个猫人抛弃他了? 看着他如此姿态,也不禁产生了几分同情。 不过,鹰眼少年并不是一个喜欢施舍同情心的人,他自身走进了这个惶恐不安的男孩,在考虑到对方此刻的心境后,以一个适度的距离,缓缓问道:“你叫什么?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我…不要杀我…!” “…………”或许是因为对自己先前那份愚蠢冲动的反感,牙对于这个小少年,也不再有太多耐心,伸出手,说道:“我带你离开这里。” 至少,将这个孩子带出这个危险的地方,也算是为了他着想。 但,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却当即拒绝:“不……不行!” “我……我、我我在等、在等……”颤抖唇舌,甚至已然说不清话语,但某种执着的坚定,却让人颇感莫名。 第二十一章,猫人之问 第二十一章,猫人之问 塞勒斯有一个十分矛盾的内心。 他会恐惧,因为他深知自己的怯弱。所以面对超越他认知的一切事物,他都显得惊慌无措。 但是,无论何其恐惧,何其慌忙无措,他陷入混乱的思维,总能维持最基本的理性,所以,他总能在危险中做出最合理的选择—— 面对施舍时,毫无羞耻心的感恩姿态;面对猫人那般的杀人不眨眼的存在时,又能无比恭顺的姿态……这像一种本能。本能的寻找着最安全的选择。 此刻,他面对这个鹰眼少年出现时,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求饶。纵然,他还没有确定对方会伤害自己。 一个内心深处依旧认为自己是小乞儿的孩子,显然还没有适应猫人为他带来的身份转变,十分畏惧的缩成一团,恍若一只受惊的家犬。 小乞儿更不敢对视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睛,因为那双眼眸仿佛有魔力,能够摄人心魄。不知道为什么,他十分畏惧这双鹰眼,仿佛遇到了“天敌”…… 但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在心中浮现。小乞儿忽然想起来,这是刚刚随猫人走进下水道后不久,偶然瞥见的少年,对,就是这一双标志性的鹰眼。 那这份熟悉感的源头,仅仅是在这里吗?可惜,他并没有多余的心力思考这些可有可无的感觉。 然而,却蓦然听到对方的那句话:“我带你离开这里。” 语调冷淡,不着情感。 但是,看到那只伸向自己的手掌,小乞儿却当即拒绝:“不……不行!” 是的,不行,绝对不可以。猫人要自己在这里等他,那就一定要等待……对,一定…… 像是自我肯定一样,他有悄声低语着:“我……我、我我在等、在等……” 可是,语无伦次,却意外坚定的银发男孩,却蓦然间怔了怔神:为什么,我一定要等待猫人呢?他不过是救了我一次而已…… 正站在他对面不远处的鹰眼少年则皱眉沉默,思索着是否应该强制将这个孩子带离此地。 如果是猫人将其抛弃,他在这里苦等也没有用;如果不是,那说明此地的危险已经让猫人不愿带其更如深入了。 不过,不论是哪一种结论,都让他想不通猫人为何带着这么一个无用的孩童在身边有何意义。 只是,猜测很快就被推翻了。 因为…… “嚯——你,就是‘白’看中的‘神子’是吗?” 谁?! 错愕,亦反应迅速。鹰眼少年几乎在听到话音的同一瞬间,快步腾挪后撤,简直快如闪电。 然而,目光一定,却见到一位腰挎长刀、灰色毛发的猫人。这位半兽人身着正装,甚至身上全无一丝褶皱,仿佛刚刚参加了一场晚宴。只是,如今出现在这条满布死亡的下水道中,只能显得格格不入。 霎时,鹰眼对上那双猫眼,与诸多凡人不同的是,曾经无数次让凡人不敢对视的慑人鹰眼,此刻却对这双半兽人之眼全无作用。 但牙并不奇怪,锐利的目光已经在重新打量这位突然出现的陌生半兽人,思索着对方为何能够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自己身后,以此判断这对方的速度、能力。 “不错的眼神……”似乎感受到少年那双独特鹰眼中所透出的精光,猫人亦由衷的发出了赞叹。 况且,他听出了猫人话语中的其他讯息。 “白”,是大祭司一个鲜为人知的称呼,据说是曾经一段“孽缘”中被结识的好友所取的昵称。而在这段被许多人奉为传奇的“孽缘”中,也有一个猫人剑士的身影。 黑刀、灰毛,难道说…… “你认识那个老不死?” “啊,算是老相识了。” 果然…牙已然明白了对方的身份。虽然惊讶于会在这样意想不到场合中遇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但牙依旧保持了镇定,他早就猜到了,边境大公中有两位已然长居帝都,那么出现第三位也丝毫不奇怪。 “…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是相比于面对大祭司时抵触的态度,在清楚对方身份之后,牙竟然难得的用上了敬语。 不过,目光依旧不时瞥了瞥那位依旧缩卷在地,可怜兮兮的某人。 “他是我暂养的‘小狗儿’。”猫人回想起来一些关于鹰眼少年的讯息,记得他与库洛洛斯的养女达芙妮一样,曾生活在那间修道院中,不由问道,“你认识这孩子吗?” “…………”鹰眼少年沉默了片刻,答道:“不认识。” 闻言,猫人倒没有太大的意外,毕竟只不过是同一个制作者的同型号人造人,外貌十分相似,但毕竟时隔多年,想必对长相也记忆不清,况且这终究不同是两个不同的人造人。 “是么…不过,孩子,你现在应该离开了,今晚的事情,与你无关。”猫人说罢,却对一旁缩卷着的银发男孩招了招手。 对方竟似看到了主人召唤的小狗,忙不迭的爬起来身来,踉踉跄跄的走到了他的身后,试图用猫人高挑的身影将自己遮掩。 “……”见到这番景象,鹰眼少年只感觉到一丝莫名,他又向这条下水道的更深处观望,显然他很好奇这之后会见到的景象。 “好奇心害死猫。”猫人一如既往的笑道,“这是猫人中流传的一个古老谚语。” 可鹰眼少年显然对此并不认同。好在他此行最初的目的,与这些意外的状况无关。 最后,他又将目光投注在了躲在猫人身后,不时窥望着他的银发男孩,但他的鹰眼是在太过慑人,男孩躲开了他的视线,不再敢冒头。 暗讨一声无聊,便扭头离开。 是的,无聊的幻想,无聊的冲动。 “孩子,既然提前回到了帝都,就应该先去见见‘白’,他很关心你。”猫人也领着他口中的“小狗儿”向着下水道的深处重新前行,却在临了如是说道。 “哼……”闻言,牙只是略感不悦的轻哼一声,旋即脚步不免加快。 “嚯,真是一个有趣的小鬼。” 收敛目光,又望向了自己“暂养的小狗儿”,发现他还在频频回头窥望那个远去的鹰眼少年,直到对方消失在视线中。 ……………… 随着猫人一并踏入跟深处,回到了之前那块特殊的“空地”。 一入眼,塞勒斯又一次被吓得满面铁青:先前那个与猫人拔剑相向的老头子,此刻似一滩无人打理的烂肉,躺倒在尘埃与血泊中,一动不动。临死前曾竭力挣扎的狰狞扭曲的表情,更是教人毛骨悚然。 这绝对是小乞儿这一辈子见过最最可怕的画面。 就在小乞儿这么笃定的认为时,脑海中蓦然闪过某些陌生的记忆碎片:坍塌的修道院,残缺的尸块,濒死的修女,以及,燃烧的……自己?! 然而,这些记忆的画面不过是匆匆掠过脑海,况且来不及细思,就又被另一个人的处境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那位肤色黝黑的剑士…… 是了,一柄长剑穿过黑剑士的双手,将其钉在了一处下水道的墙壁上,身上留有大量曾与人作战后的伤痕,甚是身上找不到一块好皮。,相比于那位惨死的老者,他竟然还留了一口气,用狼狈却又无比阴鸷的目光,死死瞪视着猫人。 塞勒斯回想起不久之前还气势汹汹的老者,以及玩世不恭的黑剑士,为何才过了如此短的时间,便沦落到这番景象,而猫人却丝毫无损,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感想。 “嚄,小狗儿,你还记得这个男人吗?” “…记、记得…” 自然记得,这是昨夜曾在猫餐厅里的刀光剑影中还谈笑风生的“大人物”。 “那你以后更要牢牢记得,永远不能背叛。” 永远…不能背叛。 然则,气息尚存的黑剑士显然没有打算在这里听猫人如何教导他收养的“小野狗”,喘息着说道:“……留我的命,就是用来调教这个乞丐…?” 猫人瞥了一眼被自己玩弄与鼓掌的“猎物”,淡淡的答道:“留你的命,是因为你对我还有用——我先问问你,这个孩子是你手下随便抓来的吗?” “谁知道,那些可怜虫已经被‘剑鬼’送上天了…”面对可能关系到自己生命的问题,此刻的黑剑士反而像是破罐破摔。 不过,猫人并不以为意,白天时已经从塞勒斯口中得到了答案,如今多此一举的询问,不过是相互印证一番。 可是,这番对答听在小乞儿本人的耳中,却另有一番滋味:猫人为什么这么在意自己? “嘛,下一个问题——帝都内还有多少非法魔法师?” “……?”突然转变话锋的问题,让本是早有准备的黑剑士亦不免一愣。 因为这个问题与他所想不同,他原以为猫人会逼问他关于自己与起义军勾连之事。却不想,突然跳转到了帝都中那些无证件的非法魔法师。 非法魔法师,是一个帝国境内独有的词汇。因为,从古自今,唯有帝国完成了对魔法师这一群体的规范化管理,而非法魔法师,正是那些不服从管理、甚至是其他偷渡到帝国的异国魔法师。 但是,帝都内的非法魔法师……那可就多了。 豢养一些魔法师,是许多贵族的“爱好”。而那些从魔法学院中毕业、正儿八经的魔法师一个个心高气傲,甚至其中还有一些本身就是贵族,如何肯成为其他贵族的随从? 而那些并非院校出身,而是一身野路子的非法魔法师,则是那些无缘魔导学的贵族们,最好的选择。 黑剑士执掌“剑圣会”这么多年,经由他手底下协助伪造身份的非法魔法师,就不下百人。准确的说,他虽是帝都黑道势力实际上的领导者,但说到底,他也算不清帝都内到底有多少见不得光的魔法师。 “……你这个问题仿佛又是废话。”黑剑士喘息着,却也不经意的发出一声吐槽。 在他看来,猫人果然是当久了“英雄”,根本不了解这座城市隐藏在光鲜外衣下的污秽。 不过猫人依旧不恼,话锋再变:“那就换一个说法,有能力进行‘人造人实验’的非法魔法师,在帝都内有几个?” 人造人?! 简单的一个词汇,却是能在任何人心中都掀起滔天巨浪的重磅消息。黑剑士在闻言的瞬间,便下意识的瞪大了双眼。 几乎是同一瞬间,他像是联想到了什么,因受伤而血红的阴鸷双眼,望向了怯生生呆在猫人身边的那个银发孩童,却激得他慌忙缩到了猫人身后。 这个小鬼,有着不自然的银发,不自然的白皙肌肤。仔细想想,似乎并非正常人类。 心中暗讨一声:这又整出了人造人?! 可依旧不得不感慨自己越发看不透这个猫人的心念。自己自以为是的算计,从头到尾对方都没有放在眼里吗? 意识到了猫人所问之问题背后的严重性,他突然想通了猫人为何会带着这么一个如同累赘一般的小鬼。 而塞勒斯,亦不免再度怔神:人造人?为什么又是人造人? 是了,猫人曾对他说过:人造人也有名字吗? ——我,是人造人? 第二十二章,未尽的阳谋 第二十二章,未尽的阳谋 帝都的夜,更深了。 但不夜的世界之都,却愈发喧嚣,在耗尽最后的精力前,没人愿意放弃这座城市的繁华盛景而去入睡。 但是,在下水道中隐藏着属于帝都黑暗秩序的另一个地下世界中,今夜却是天翻地覆。 “黑剑士…你可真狼狈啊。” 扛着长剑,却一袭男子装束的女剑客,十分豪放地张腿蹲在狼狈不堪的黑剑士身前,看着他那双被自己的佩剑钉在下水道墙壁的手,啧啧称奇。 是了,在帝都的黑帮中,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黑剑士,居然也会有沦落至此的一天。 而这般惨状的诱因,就是触碰到了那位“帝国第一”的底线。 “……凯瑟琳,你是专门来讥讽我的吗?”显然,黑剑士虽然身负重伤,但并未断气。 “我是来专门讥讽一位伟大的起义军志士的。” 名为凯瑟琳的女剑士。不客气发出几声轻蔑的嘲笑。旋即摆了摆手,示意她身后的一众部下,其中一位魁梧如壮汉的女战士登前一步,干脆利落地拔出将黑剑士双手钉住的长剑。 然则,拔剑时的痛楚,黑剑士却一声不吭。 “哼呵…看起来你的判断失误咯,咱们这位‘猫老大’依旧是比你想象的还要强啊……连金格斯老爷子也是说死就死,真是好险昨天没惹毛他。”望着不远处那具跌倒在血泊中的老者,女剑士耸了耸肩,用玩笑般的口吻,调侃着自己此刻的好运。 没错,凯瑟琳,正是昨夜同为四剑圣首脑之一,在猫餐厅中不断逼问猫人的那位女剑士。 瞥了瞥自己这一双此刻连握拳都做不到的双手,黑剑士的脸上宛如阴霾密布。作为剑客,短期内他怕是没有能力拔剑作战了。 “……怎么,怕了?” “哼呵呵呵~当然怕,你说,‘半兽人剑圣’留你一条狗命,是为什么?”女剑士望向狼狈的黑剑士,不禁嘲弄道:“因为你的狗命对他而言一文不值,你所谓的阴谋诡计,在他看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听罢女剑士的讥讽,黑剑士却发出一声冷笑,答道:“……那你就想错了。” “哦?”眉头一挑,凯瑟琳示意自己的部下为黑剑士包扎伤口。 “留我的命,是因为的我还有用。”黑剑士看着正在为自己包扎的两个女人,不由反唇相讥:“所以说你们这些女人也只有这点脑子……” “哼哼哼…黑鬼,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现在我若要杀了你,你这双废手,能拔剑反击吗?”女剑士玩味似的连连冷笑。 现在的状况也确如其所言,黑剑士此刻不过是丧家之犬,若真要杀他,根本没有抵抗的余地。 “我死了,‘剑圣会’就散了,你的生意,你的地盘,你自以为是的女尊主义乌托邦,也就玩完了。”然而,黑剑士丝毫不在乎女人的威胁,因为他看透了这份威胁下的无力与妥协。 “这就是我的作用。在那个该死的‘半兽人剑圣’找到合适的新代理人前,我动不得。”说到这里,顿了顿,言语愈发嘲弄的继续道:“你以为我这么精心运营这个地下黑帮一样的‘剑圣会’是为了什么?为的就是让这个组织离不开我这个‘首脑’,为自己在猫人面前留一个保障。” “…………”闻言,凯瑟琳面色渐渐沉寂,只余下阴冷,只在黑剑士面前低声咒骂着:“黑鬼,你迟早死在老娘手里。我不差这一点时间。” 而黑剑士却似充耳不闻,只是继续回以嘲弄的冷笑。 冷酷,猜忌,阴险,算计。 这就是‘剑圣会’最高层人员之间脆弱的联盟。若非仅有的共同利益,以及压在他们头顶,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板”,他们早就为各自的利益分裂了。 而与另外两个剑痴不同,女剑士凯瑟琳听信黑剑士去触怒猫人,本质上,就是为了借此摆脱猫人的遥控。 然而未曾料到,在今夜收到了意料之外的警告——杀鸡儆猴。 “哼呵…”收敛了方才短暂的凶狠,女剑士又不免问道:“你打算接下来如何?咱们的‘猫老大’找到新代理人后,你铁定是活不成了,跑?还是玩命……” 既是揶揄,也是询问这个素来并非以剑术闻名,而是以计谋著称的黑剑士,是否还有什么高明的后手。 “嘿嘿…女人,这场牌局,还没完呢……金格斯这个老东西靠不住,我还有另一张牌。” “‘剑鬼’?你觉得‘剑鬼’够格成为他的对手吗?”原以为还有什么意料之外计策,原来不过如此。 看来,面对“帝国第一”所展露的绝对力量,这位曾经智计高绝的黑剑士,也终于黔驴技穷了。 然而,黑剑士却是继续冷笑:“你似乎在小看‘剑鬼’……嘿嘿,这个疯子,可不是金格斯那个老东西可比的。” 这番话已经无法让凯瑟琳意动了,她已经对黑剑士感到失望了。 然则,她万没想到的是,黑剑士话锋一转,又道:“话虽如此,然而‘剑鬼’也不过是一个棋子,并不是我的另一个王牌。” “哦?”目光一变,凯瑟琳暂时放下了离开的念头,静候着黑剑士的下文。 “喂,女人,从你手底下走过的非法魔法师,数量很多吧?” 皱眉,反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那只自以为是的蠢猫太想当然了,他当久了与世无争的‘英雄’,忘记了他身边那只‘小狗’,对于某些人而言是何等重要的‘财宝’!!” 名为癫狂的异芒,在黑剑士阴鸷的双眼中,透射而出。 ……………… 回到帝都的夜市,繁华似锦。 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叫卖的吆喝,车马的声响,行人发出的嘈杂。 一切的一切,都编织为一曲帝都之夜的交响曲。 行人中,猫人牵着塞勒斯,漫步在着奢靡的帝都街道中。 没有曾经那些满布臭水沟的暗巷,更没有那个躲在臭水沟旁窥视着帝都夜景的小乞儿。 因为,那个昔日的乞儿,此刻正有些踉跄的行走在那曾让自己畏惧的繁华街道中。 这一刻,仿佛道路上的每一块地砖,都生出了锐利的尖刺,银发的男孩每踩一步,便将刺痛他那双没有资格踏足整洁街道的双脚。 这是不属于他的地方,他无法适应这热闹的人山人海,也对街道上的车水马龙感到无所适从。 “……” 蓦然间,他看到了在夜市街道的某处,零零散散的沿街乞讨的众多乞儿。 他们依旧为了生存,在这辉煌与恶臭并存的城市中彷徨求生。 而自己…… 他下意识的抬头窥望猫人那张保持和蔼笑容的猫脸,又不经打量起自己这一身宛如良家子一般的着装。 不经意间,他感到难以言喻的孤独。 他并不具备这身靓丽衣装所代表的身份,他只是一个生活中臭水沟旁的“小野狗”。 是昨夜的意外,让他被迫的闯入远超他认知的世界。而猫人,又不由分说将他置于这个未知的“新世界”中,让他见识到了不曾幻想过的事物。 他不清楚猫人的用意,因为低贱之人本身就没有资格决定自己的命运。 但是独独有一点银发男孩却已然明了:他回不到那些曾经“保护”过自己的臭水沟了,更变不回那只只会考虑下一顿饭在何处的“野狗”。 他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否是所谓的“人造人”,也不明白“人造人”所代表的含义。 但他也明白,在猫人眼中,以及他的魔法师朋友眼中,自己并不是“人”。这才是他们如此在意自己的原因。 他们,不是自己的救世主…… 接下来的命运会如何?会如同猫人曾吓唬小乞儿那般,死掉吗? 可是,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想要活下去的欲望,是如此的强烈。 倏然,塞勒斯感觉到了猫人牵着他的手,愈发的用力了。只听他像似自语般,低声呢喃着:“小狗儿,也许,你真的会死噢。” “……!?”心,猛然一揪。 “真遗憾呢。” “……”沉默了片刻,小乞儿才似无助的小野狗一般,做着最后自欺欺人的哀求:“您会救我吗?” “不想死吗?” “……” “呵,还真是一样呢…人类也好,人造人也罢。”猫人不再言语,向着猫餐厅前行。 …………………… 鹰眼少年伫立在一座高楼的屋檐之上,沉默的注视着那对在人海中缓步穿行的猫人与银发孩童。 手中提着已然重铸的“废铁”,仍由夜风拂动他的衣袍。 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眸,俯瞰着整片街区,直至猫人与银发小少年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收回目光。 抬首望天,月明星稀。 他知道,有一个人很喜欢在这样的月色下独自静坐,也许,自己应该去见一见他。 然而,念头刚起,鹰眼少年却陡然锁眉。 因为,几道身披圣职者风格兜帽风衣的身影,确实悄然出现在这房檐之上。还未等他有何言语,这些来者便当即下跪行礼,口中敬称:“圣克罗索斯大人,还请您回归‘大神殿’,几位主教大人十分担忧您。” “同时,我等也由衷为您能得到神明的‘宠爱’,而感到欣喜。” 所谓“神明的宠爱”,便是无数圣职者梦寐以求的“不老”。 他们是“大神殿”麾下的特殊机关人员,司掌“大神殿”的情报工作。而现在这一番场面,牙早已不是第一次见识了——看似崇敬,却不容拒绝的“请求”。 “……我要去见一见大祭司。” “主教大人也吩咐在下转告您,说大祭司阁下近来在‘卡索尔神殿’中静养,不宜前去拜访,但有众多圣职者与修女日夜侍奉,还有‘神拳’与圣骑士保护,还请您放心。”这些特殊的圣职者依旧一丝不苟的低头行礼,语调亦恭敬有礼,但言语间却始终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保护?不如说是监视吧! 除了只听命于大祭司的“神拳队”,其余什么圣职者、修女、圣骑士,都不过是眼线。 这些源自内心厌恶的话语,最终还是没有道出口。 “……我明白了,带我去见主教吧。” 第二十三章,不可逆的命运之卡 第二十三章,不可逆的命运之卡 “喲~猫。” 回到猫餐厅的塞勒斯与猫人,却蓦然见到早已等候在此的眼镜魔法师。 塞勒斯有些害怕。 猫人说过,若是这个眼镜青年将自己接走,或许,便会死…… “库洛洛斯,我还以为你会来的晚几天。” “吸取教训了呗,现在做什么都要当机立断,没有什么来日方长哩。”黑色长发的眼镜青年一脸随性,很是来自熟的从酒架上取来一瓶,打开酒塞就自顾自的一口闷。 这般粗俗的作态,与他那身一看就知道十分名贵的奥术长袍所显示的尊荣格格不入。 “爽!” “……你知道价格的吧?”猫人依旧保持着微笑,接卸长刀,取来一张账本,如是记道:“皇家专享,‘法瑞斯’产金葡萄酒,赊账两百磅白银。” “…咳咳咳——!”库洛洛斯闻言几乎咳出血,恨不得把先前喝的全吐出来,“不是吧,你把这些名酒包装成平价酒,低价卖给那些只品得出酒精的佣兵、冒险者,也没见你嚷嚷什么金葡萄酒!两百磅白银,我还到什么时候啊?!” “也不算太久,你一共赊账五千七百磅白银,以你现在的工资,大概只要还八七十年,就差不多了。不过,如果你愿意接收封地的财产,那这些钱对你也小意思。”猫人故作认真的为老友计算着。 “……”眼镜男一脸嫌弃:“我才不要,那就让我接着赊账吧,下辈子还清!”说罢,不客气的又抓来几瓶好酒,大有今夜就醉死在此的架势。 “…………”眼见二人如此,一旁的塞勒斯也目瞪口呆。 这是朋友之间的相处模式吗?为什么总感觉不对劲? 显然,小乞儿并不清楚猫人与魔法师的玩笑。 只见,库洛洛斯又上下打量着如今银发的人造人小鬼,看着他那身仿佛是良家子弟一般干净整洁的着装打扮,不由莞尔:“这么一看,这只‘小狗’还真有些长的可爱呢。” 说罢,探出手来,似乎想要摸一摸小乞儿的头,但因为畏惧这位在猫人口中或许会给自己带来死亡的魔法师,小乞儿慌张的躲到了猫人身后。 “哟,这才一天,这只小狗便这么黏着你了吗?” 猫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我已经去‘剑圣会’仔细打听过了,加上从邪心贵族手中的情报,我大体判断,帝都内的非法魔法师,并没有能力和条件进行那些魔法实验。不过,并非绝无可能,我会继续追查下去的。” “猜到你今天不营业,肯定是为了这个?”库洛洛斯不再逗弄小乞儿,答道:“我也调查过了,正儿八经的魔法组织,也没有人还有胆量做这种实验。但我也不能排查他们是否有隐藏的实验室。” 说到这里,耸了耸肩,对双方追查的停滞感到遗憾。这正如多年前一样,根本没有丝毫头绪。 塞勒斯只是默默聆听着,不敢插嘴。不过这两位似乎也没有太把这只小狗太当回事,谈话时并没有忌讳。 “不过,我还是挺好奇的,按理说你在‘剑圣会’失去控制后,顶多只会转而向‘邪心贵族’索要情报,没想到你会专门去‘宣示主权’。怎么,对于自己放养的老鼠试图挣脱你的遥控,感到不开心吗?” “不至于。我今天听到了一些特别的消息,所以判断出了一些我之前没有料到的状况。” “什么状况?”这番话,反倒让懒洋洋的库洛洛斯有了些许兴致。 “南方又打了一场胜仗。” “……佛罗伦萨吗?怎么,不好吗?”魔法师狐疑的望向老友,“这个我已经接到消息。” 帝国军又赢得一场战役,平定南方起义的进度又有所推进,难道不好吗? “当年我们分别各自的‘战场’,所以你不了解这些行军打仗方面的事,胜利,也分很多种。每一种不同的胜利方式,会导向不同的前因……” 库洛洛斯没有打断猫人的话语,但经过老友这般说,他也意识到了这场南方的捷报,并未如自己最初想的那般简单。 “起义军原本只是土鸡瓦狗,因为他们不懂真正的军事战术,没有像样的战略思维,他们简单的认知里,打仗就是人多势众的街头斗殴。所以,面对帝国军的镇压,往往是一触即溃。 “但是,这些年镇压的越是频繁,这些起义军也在改变……” 说到这里,库洛洛斯已然明了:“你的意思是,起义军已经学会如何作战了?” “平乱至今,帝国军只要一到必然快速平定当地,起义据点也会从地图上被抹掉。但是,这一次南方却没有如此,光是镇压半个行省,佛罗伦萨就花了半年的时间。纵然起义军在初期会战中节节败退,但却十分聪明的开始进行游击战,步步阻击,直到他们的据点转移到无法追击的山林中,起义军才开始撤退。” “…………” “这一次佛罗伦萨赢的漂亮,但是,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赢的艰难——我发现战况中,起义军组织的游击十分成功,几乎每一次都能精准的找到帝国军的补给线,进行进攻与拦截,大大迟缓了帝国军推进的速度。甚至数次袭击到了佛罗伦萨的大本营。” “你觉得…这合乎情理吗?”猫人眼神十分冷淡,显然,觉察到这些诡异之处的他,已然明白这背后更加糟糕的状况发生了。 闻言,连素来随性的眼睛魔法师也紧皱眉宇:“常年对抗帝国军,进而逐步学会如何进行真正的战争,这些都符合逻辑。但是知道帝国军的补给线,已经超乎常理,而屡次摸清佛罗伦萨的本阵,已经涉及军国机密了,本不可能泄漏。” 南境大公是平乱大军的元帅,无论如何,他的本阵所在,只有帝都朝堂上的天官知晓,是属于绝不该泄露的机密。 这么说来,帝国内部依旧存在有起义军的耳目… “如果只是帝都内有官员叛变投机,也不可怕,邪心贵族对付这些官员的手段很高明。但是,这些消息是如何被送出帝都的?” 听罢,库洛洛斯只得耸肩:“只有控制着帝都地下世界的‘剑圣会’,这个以你为幕后的组织,有这样的能力。” 是了,所以猫人才会前去突然决意前去整顿、警告‘剑圣会’,顺便,审问了黑剑士,得到了关于非法魔法师的讯息。 “……” 塞勒斯依旧听不明白这两位“大人物”的交谈,但他清楚,这些关于南方那场战争的描述,全部源自今天带着幼弟来猫餐厅用餐的虎人兄弟,在闲谈中告知猫人的。 而就是依靠这些闲谈,猫人判断出了大量讯息。 真是……太敏锐了。 “啊,小狗儿,你听得懂吗?” 倏然,像是刚刚想起身边还有一位小乞儿一般,库洛洛斯忽然笑眯眯的蹲下身子,像是逗狗一般,打趣道:“小狗儿,过来过来~” 对这个男人满怀惧意的塞勒斯如何肯走过去,始终躲在猫人的身后不敢出头。 “嘿…昨晚还一副怕生的模样,今天都已经完全黏上你了。” 猫人叹了一口气,抱怨道:“所以你不应该趁现在带走吗?” 闻言,塞勒斯有些慌张,微微张口,想要哀求猫人不要将自己交给别人。但,转念一想,自己对于猫人而言,算是何种存在? 显然,绝非重要的存在,就如同自己所想一般,自己的生死对于他眼前的这两位“大人物”眼中,根本不重要,他们之所以对自己感兴趣,仅仅是因为在他们眼中,自己并非“人”。 一时间,除了哑然,亦不知该如何面对此刻的状况。 “得了吧,猫。”然而,却又听库洛洛斯颇为玩味的话语响起:“你把这孩子带到了剑圣会,还在你放养的小老鼠面前展示他,我还不清楚你的用意吗?现在接走他,不是惹祸上身吗?” “如果是以前,我就陪你玩,但可惜,我现在不能让我的学生出意外。”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嚯,早有预料。”闻言,猫人颇显得无奈。 “……”这是,什么意思? 塞勒斯有些茫然,难道不是由眼镜魔法师接走他吗? 但他还未想明白,库洛洛斯却取出一张特殊的卡片,像是带上发卡一般,插在了塞勒斯的长发中,随后,玩笑般说道:“小狗,你要牢牢记住,这张卡片你绝对不能丢,可明白?” 说完,还俏皮的眨了眨眼。 又起身摆了摆手:“溜了溜了!” “走好不送。”猫人做一个“请”的动作,打算送客。 “那就不送了~”库洛洛斯很是麻利的顺走了几瓶好酒,旋即化作漫天飞羽,消失不见。 眼见这一幕,塞勒斯瞪大了双眼。他可从未见过这般原地凭空消失的手段。 原来,这就是魔法师吗?魔法师就是这么神奇的存在吗? 惊叹转化为好奇,塞勒斯不禁好奇的取下那张被塞在自己头发上的卡片。然则,一面虽然有十分玄奥的奥术符文闪动,但另一面确实空白。 猫人也不经意瞥了一眼,却是立时明了。这是库洛洛斯曾经十分自得的把戏,据说是和预言学相关,但自从卡莲安娜死后,他就对预言学大失所望,不再研究。 而这个卡片的另一个效果,就是背面的那个奥术符文——那是一个单向瞬间移动的微型魔法阵。 相比于猫人随手将这个懵懵懂懂的人造人小鬼置于巨大的危机中,这位老友,却帮他留了几分阴德。 于是,说道: “想活着,这个卡片就不能掉。”——“…是、是!” 收回目光,猫人扭头走向猫餐厅的楼上,也就是猫人住所。 现在,是时候整理出一个临时的“狗屋”了。 但是,在猫人未曾留意之时,那张卡牌原本空白的一面,却在小乞儿惊愕的目光中,显露出图案。 图中,是一个未曾谋面,却又分外眼熟的银发“美人”,他抑或她,嘴角勾起邪魅的微笑,其背后竖起两道鬼魅的魔影,一者似凶暴的恶狼,一者似展翅的猎鹰。 而这两道诡异的影子纵然恐怖,却并非最为令人讶异的。 真正教人惊诧的是,两道魔影上,都缺失了一部分,形成了一个心型的空白。 “……?” 图片上还有一行文字,但可惜他并不识字。 但,不久之后,卡片上的图案,又渐渐淡去,直至重新变回了空白画面。 这也是…魔法的力量吗? 第二十四章,亚修 第二十四章,亚修 戴劳·艾德·菲尼克斯。 这个是我的名字,我是家族的嫡长子,现任艾德·菲尼克斯大公的亲子,年方十四。 现在,乘坐着俊马的我,正在前往皇宫的路上。 然而,看着骏马在佣人的牵引下步步前行,我的心却莫名回忆起许多…… … 艾德·菲尼克斯家族已然是沿袭数百年的古老家族了。在曾经的历史中,这个家族的先祖曾追随开国皇帝,建立了如今这个庞大帝国的雏形。 因此,得到了与国同休的无上尊荣。立国数百年来,艾德·菲尼克斯家族屹立不倒,位列四大公爵之首,拥有着这个国度最纯正的贵族血统。 是了,我的家族,常常以“纯血贵族”自居,而蔑称后晋的新贵们为“无根贵族”,戏谑的认为新贵们不过是无根的浮萍…… 但事实也确实如此。 我的家族见证了无数后起的新贵获得一时的尊荣,亦见证他们转瞬之间的消亡。 而不朽的“艾德·菲尼克斯”,一如既往的享受着帝国的恩宠,公主下嫁、遴选皇后,艾德·菲尼克斯家族必然是首选。 如果一定要问为什么?那么,每一个“艾德·菲尼克斯”都会骄傲的回答,因为他们的身体内,流淌着帝国的万千子民中那最尊贵的血液,也只有这样高贵的血统,才配得上皇家的真龙血脉。 当然,我们也认可四家公爵中余下三大家族血统的高贵,但可惜,他们人丁稀薄,纵然帝国给予的尊荣一如既往,可家族依旧在不断衰弱。唯有艾德·菲尼克斯依旧如日中天,不曾堕落为吸食帝国骨髓的蛀虫,也不曾有丝毫的不忠之心。 我们不单是最尊贵的纯血贵族,也是帝国最忠诚的捍卫者,皇帝陛下最值得倚仗的助力。 这,就是“艾德·菲尼克斯”。 但是……但是…… 这都已是过往。 因为,年轻的亚述·卓耿·阿雷瓦西皇帝陛下,并未如历代的皇帝那般一如往昔的倚仗“艾德·菲尼克斯”,任由我们的赤城之心无处释放。 而这一切的源头,便是“边境大公”制度。 是的,一个打破了帝国数百年来原有贵族体制的颠覆性政策。 在帝国仅有的四大公爵之外,竟又册封了七位新公爵,更以此设立“边境大公”制度,让他们独立于原有的贵族体系之外……这简直匪夷所思。 公侯伯子男,但帝国只列分公爵、侯爵、伯爵、男爵,并无子爵。 其中,无论侯爵、伯爵,还是男爵,其数量都极其之多,遍布帝国各地,辅佐各地行省总督。 但是,唯有公爵,至“边境大公”之制颁布前,仅有四家。因此,公爵代表着无上的尊荣,与国同休的崇高地位。 可是,皇帝陛下将这份尊荣与崇高,分享给了其他人。 边境大公们不单手握重兵,更是深得陛下信赖——全力支持大祭司的宗教改革,力排众议的同意北境元帅重修长城的建议,甚至,给予了南境大公越过中央直接征调军户从军的特权。 而这样前所未有的信赖,即便是艾德·菲尼克斯家族,也不曾获取过。 可是,这些都勉强可以忍受。毕竟帝国如今确实陷入困境,尝试全新的制度与政策,以变法而稳定帝国,这本身无可厚非,即便册封能臣为新公爵,“艾德·菲尼克斯”们也并非无法接受。 但是,这些所谓的边境大公们,委实是出身低……出身微寒,甚至还有异族人、魔法师、宗教人士。 为国征战的南境大公与北境元帅先不提,宗教改革的大祭司也可勉强接受。 但从未在领地出现,甚至从不参与述职,行踪飘忽不定的半兽人与魔法师算什么?在东南沿海劫掠山民且听调不听宣的夜精灵女王又算什么? 连这些对帝国毫无忠诚可言的异类,居然也可以与“艾德·菲尼克斯”并驾齐驱?! 纵然对于皇室的效忠之心未有丝毫改变,但也不免因此感到几分不满。 可是,皇帝陛下有意无意的疏远,却让“艾德·菲尼克斯”们颇感失落。 然而,我的父亲却告诉我,皇帝陛下的疏远,并非毫无缘由。 因为,皇帝陛下并非先帝的所宠爱的嫡子,而是侧妃所出庶长子,而在先帝突然暴毙,在皇权的争夺中,曾经的“艾德·菲尼克斯”家族依照宗法制度,选择拥立辅佐先帝嫡子登基。 然而,被先帝驱逐至边境的庶长子,也就是如今的皇帝陛下,却在当年仍然是原冒险者、佣兵的“边境大公”一路保护下,重回帝都,最终夺得皇位。 某种意义上,对于皇帝陛下而言,只有边境大公才是他信赖的心腹。 但是…… 这样的想法是危险的。 来路不明的下等人与异族,如何能成为帝国之主的心腹,有怎能给予远超他们身份的尊荣? 他们的忠诚,难道能与数百年来忠心不变的“艾德·菲尼克斯”相提并论吗? 是的,不能,也不可能。 为了重新获得皇帝陛下的信任,为了重塑正确的贵族秩序,于是,我被家族中的长辈委以重任。 …… 云宫所在,便是帝都的皇城,依山而建。巍峨的宫殿林立于此,在而在山巅之上,那代表着帝国之主的雄伟皇宫,亦近在不远之地。 不知为何,纵然乘骑骏马,我也感觉这条通往“帝国之巅”的道路极其漫长。 不经意的回首俯瞰帝都全景,只觉得一切仿佛尽收眼底,这般宛如超然于尘世的感觉,竟教人如此着迷。 这就是身为帝国之主,所能拥有的景色吗? “……” 一时的杂念被抛却脑后,待我将目光收回之际,微微仰首望向前方——镌刻着巨大龙纹的宫门已在眼前。 宫人恭敬的上前迎接:“戴劳·艾德·菲尼克斯大人,亚尔兰斯王殿下在书房等您。” “请回禀殿下,是我来迟了,烦请你为我带去抱歉。” 即便面对宦官,身为“艾德·菲尼克斯”,我也不曾失礼,当即下马,上前回以应尽的礼仪。 “大人言重了,您十分准时。但殿下一向…一向好学,是故提早到了书房,还请容老奴带您前往。”身为帝国皇帝的家奴,眼前的老宫人面对年轻稚嫩的少年贵族,并未有丝毫的轻慢。 而原因,便是眼前的少年,有着尊贵的艾德·菲尼克斯血统。 “请带路。” 亚尔兰斯王,其中亚尔兰斯是称号,而“王”则代表了另一个身份,王爵。 一个只有皇室血统的男性才可获得的爵位,高于帝国所有的贵族,凌驾于四大公爵之上,但仅仅屈居于皇帝陛下之下。 而亚尔兰斯王,便是当今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幼弟,亚修·卓耿·阿雷瓦西殿下。 而我,便是由陛下钦定的亲王伴读。 这份突如其来的恩宠,让家族意识到,皇帝陛下依旧是对忠诚的“艾德·菲尼克斯”有着天然的好感——这也是必然,毕竟只有四大公爵的“纯血贵族”,才是帝国真正的支持者。 但是,在陛下登基前,“艾德·菲尼克斯”的选择让陛下心有芥蒂。 而我的使命,便是化解这份没有任何存在意义的心结,传达我们矢志不渝的忠诚。 实际上,帝国内部早有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那边是皇帝陛下的御体,并不如世人所幻想的那般健康,且尚未子嗣。 或许,如今正被皇帝陛下细心培养的幼弟,便是下一任皇帝。 无论是出于化解现任皇帝陛下对家族的芥蒂,还是为了提高可能是下一任皇帝的亚尔兰斯王殿下对于家族的好感,我都必须用心经营这份来之不易的伴读身份。 “戴劳大人,请。” 一路在宦官的带领下,我终于行至一处奢华的宫殿前,透过精雕细琢的特殊花窗,我看到了宫殿内放置整洁的无数书籍, 来自阿奴凯特古国,撰写着塞姆文明精华的莎草纸古卷。 来自三河流域文明的泥板经文。 还有各族半兽人古文化的传世羊皮卷。 精灵族镌刻在金银器上,那宛如写于创世之初的精美诗歌。 以及帝国前身,卓耿文明自身同样悠久的底蕴。 它们都如举世无双的宝藏一般,陈列在这座宫殿之中。 这般令人眼花缭乱的瑰宝,即便是身为艾德·菲尼克斯家族的我,也不经为之叹服。 踏入宫殿,却见一位俊秀男孩,正手捧着书籍,端坐在一案书桌前,在一位年迈却精神抖擞的老学者教导下,细心的品读。 这是一位宛如女孩般俊美的小少年,被宫人精心打理的长发乌黑发亮,蔚蓝的眼眸宛如蓝宝石一般,天使般的面容亦足以让任何人为之侧目。 小少年一身样式朴素,却用料奢华的锦衣华服上,绣有一面威严的巨龙——这是皇室专有的家纹,象征着神圣的血统,揭示着贵重的身份。 “亚尔兰斯王殿下。” 在见到殿下我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当即单膝跪地,以面对皇室时的礼仪行礼。 虽然身为最尊贵的贵族之一,我也并非头一次见到殿下,但每一次遇到殿下,都会在内心不由自主的怀疑,也许……也许殿下其实并非王子,而是公主。 若是如此,自己一定要娶到殿下。 可惜,王子就是王子,永远也变不成公主。但无论如何,效忠皇室的血统,便是我的使命! “你是…戴劳·艾德·菲尼克斯吗?”亚修殿下停下了课程,同样以皇室的姿态,欣然接受了我的跪拜之礼。但是,却又上前将我扶起。 在我抬首的一瞬间,映入眼眸的是殿下纯真的笑容,纯粹、美好……教人心生向往。 不自觉,我的脸愈发感到发烫,甚至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言语。 好在,严格的老学究并未给予这次见礼更多的时间,严肃,甚至有些古板的点名道:“戴劳·艾德·菲尼克斯?” “在!” 我同样了解这位老学者的身份,帝国极有贤名的学术大师,纵然并非贵重出身,但一身博古通今的学识,却足以得到任何贵族的尊重,包括“艾德·菲尼克斯”。 皇帝陛下将这位高人请来,成为亚修殿下的导师,足以明白皇帝陛下对于亚尔兰斯王的重视与栽培。 也许正如很多人所猜测的那般,亚尔兰斯王殿下,确实是皇帝陛下预备的接班人。 “陛下既然选你为亚修殿下的伴读,那老夫便先与你讲明,切不可过于放纵殿下,切莫忘了,你是伴读,不是伴玩。老夫教学的规矩是…&*%&¥%¥…” 老学者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自己教学的规矩,我听着一个头两个大,何况是刚刚年满十二岁不久的亚修殿下。 虽然一身的学识足可惊天,可这啰嗦的毛病,也不比他的学识逊色。 不经意的窥见殿下正朝我苦笑,似乎也无奈于老师繁琐却严厉的教学方式,但片刻后却又俏皮一笑,从衣袖中偷偷取出一块方糖,塞进了我的手中。 旋即,眨了眨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我显示一愣,登时感觉面红耳赤,紧紧攒着方糖,有些不知所措。 愣了愣神,这才连忙坐上宫人刚刚搬来的座位上, 心中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让亚修殿下与艾德·菲尼克斯家族关系更进一步,维系住数百年来的信任与忠诚。 第二十五章,人造人的诱惑(上) 第二十五章,人造人的诱惑(上) “我叫亚修,你叫什么?” 依旧是记忆碎片中的那个天真男孩,他似乎在向自己伸出手,但无论如何,也无法回应他。 我叫……我叫…… “塞勒斯。”另一道熟悉的女声在记忆之匣中响起。 “塞勒斯。”又是一道冷峻的少年之音。 塞勒斯?谁?是我吗? …………… 梦,陡然终结。 窗外的晨光早已照在了银发小少年的脸上,驱散了他对梦境的流连。 “!?”一个激灵,他慌忙的爬将起来,穿戴起衣装,凌乱的长发甚至来不及打理,便奔出了他的“狗窝”。 当然,说是狗窝,实际上只是一间比较狭小的隔间而已。但这个称呼,却是猫人起的。 “小狗儿”配“狗窝”,真是绝配…… 但此刻这只猫人暂时“饲养”的“小狗儿”却有些火急火燎。因为,猫人每天要看的报纸,就快送到了。 他每天清晨的任务,便是为猫人取来报纸。 来不及洗漱的塞勒斯快步跑下了楼阁,不由一慌,因为猫餐厅已然营业,而猫人则早已打开了报纸,自顾自的翻阅着——虽然小小的猫餐厅依旧在清晨时分,是没多少食客的。 “…………”有些后怕的塞勒斯显得有些哆嗦。 然而,猫人放低了报纸,瞥了一眼呆立在楼梯上的银发小鬼,只是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但也不曾责怪。 看到自己的“饲主”似乎并无责怪之意,塞勒斯这才暗呼侥幸的走到了猫人身边,有些胆怯的等待着他的指示。 “脸,头发,鞋带,衣服。”翻动报纸的猫人没有再将目光投向小乞儿,但却是一一点出他的不满之处。 “!?”小乞儿慌忙开始整理自己满布褶皱的衣物,又想要束起自己的头发,但似乎因为之前手忙脚错,没有将发带带出,于是又慌张的开始开始系鞋带。 然而,心越慌,手就越乱,他的小手最终为自己的鞋带打了死结。 一时间,当场懵了。 直到此时,猫人才叹了一口气,放下报纸,蹲下身子,为他“饲养”的小狗儿打理着衣装。 而慌了神的塞勒斯,只得乖乖立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猫人与小乞儿之间的关系,确实很像饲主与宠物,纵然这种身份上的从属关系不被法律认可,但小乞儿对此并无概念,不知为何,在他自己看来,相遇比曾经浑浑噩噩,只为下一顿饭思考的自己,此刻有一个能给他明确命令,不用思考的活着,某种意义上也并无什么不妥。 清楚明白自己低贱身份的塞勒斯,并不介意以一个宠物的身份获得生存的可能。 但他更明白,如今这种从属关系并不会长久,猫人之所以愿意“饲养”自己,是因为自己对他还有用。 一旦自己不再拥有用处,那么,或许…… 想到这里,塞勒斯身子有些僵硬,强迫自己不要去考虑这些今后的事情。正如上文所述,对于他而言,现在这种不需要自己思考、能得到明确命令的日子,也并非不可。 至少,在自己失去作用前,可以不用像曾经的臭水沟小狗一样,人生目标只为了“吃到下一顿饭”。 “小狗儿,你要记住,人是需要体面的,不单单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与你有联系的人。” 待得猫人为塞勒斯整理清楚装束,却是又像是玩笑般打趣道:“仔细看看,就这样散发的样子,也挺好看的,虽然像个女孩。” “……” 人需要体面……可是,我算是“人”吗? 塞勒斯不敢将心中的疑问道出,因为他不止一次听到猫人与他的友人称呼其为人造人,俨然将他与“人类”这个群体划分开了,如果自己真的不算是“人”,为什么在意所谓“人的体面”呢? 倏然,猫人捏起了塞勒斯的小脸蛋,打断了他所有的思绪。旋即笑眯眯的威胁着:“啊,对了,小狗儿,如果你下次再睡过头的话,那你的‘狗粮’,便没有着落了。” 所谓的狗粮,便是此刻放在餐厅厨房一处菜板上的早餐——几片的面包与牛奶。 “……是!”一个哆嗦,赶忙应诺。 “去吃吧。吃完之后,我们还有事做。”猫人又坐回了为止,看起了报纸。 而塞勒斯则忙不迭的走到了自己的“狗粮”面前,十分狼狈的消灭着食物。 是的,狼狈。 难道是因为不好吃吗?不,准确的来说,简直是美味。至少一直以来只吃过残羹剩饭的塞勒斯而言,却是很美味,甚至比那天晚上那不知名的少女施舍的黄油面包还要好吃。 但是,带着命令进食时,总是不经意的吃的太急,甚至味道都来不及品尝便想要咽下口。这自然吃的狼狈。 唯一的好处,只有管饱。 “…………” 猫人瞥了一眼吃相难看的银发人造人,思考着是不是该约束他。但转而又放弃了。 因为他也渐渐看出来了,这个人造人小鬼实在是太符合他应有的特性了。 那就是顺从,或者说服从。 俨然,现在这只“小狗儿”,将猫人视作“主人”,所以面对他的命令只有听从,不管害怕也罢,不安也罢,但绝无半点抗拒。 方才叫他要在意身为人的体面,但猫人看得出来,对方根本不理解这个意义所在,但是依旧毫不犹豫的应诺。 因为对于人造人而言,这是命令,遵守自己主人的命令,就是存在的意义。 忽然间想起老友库洛洛斯对于人造人的评价——没有完整的生理机能,没有完整的灵魂,只是因为魔法师过剩的求知欲,而诞生的悲剧性的生命体。在魔法师的设计图纸中,人造人本来就“有无条件服从制造者与主人”的设定。 纵然眼前这个银发男孩只是一个失败品,但似乎在服从拥有者这方面,却十分成功。 老实说,猫人曾经面对过人造人,这也是他会无条件支持和协助库洛洛斯打击人造人试验的原因。 但即便如此,他也是人生头一次见到一个尚未成年的人造人。 正因如此,他才会有时不自觉的思考,这个人造人小鬼,和普通人类的小鬼,到底应不应该区分开来。 按照库洛洛斯的说法,即便是人造人,也是人类。 可是,其他人类也这么想吗?人造人那鲜明的服从特征,与学习能力,没有完整灵魂与生理机能的他们,真的算得上人类吗? 想到这里,不免回想起身边这只“小狗儿”——他会饥饿,会害怕,也会生病,他想活下去,即便活的没有尊严,也充满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这,难道不是同样是人类的应有特征吗? 再想起来,自己在黑剑士面前随意展示这个浑身山下都写满了“人造人技术”的银发小鬼,本身就将其置于极大的危险中。 若是换做其他人类孩童,他会如此毫无负担的将其置于同等的危机吗? 苦思了片刻,即便猫人也想不出答案。 现在想想的话,同意库洛洛斯的鬼话,将这个人造人留在身边,还真是自寻烦恼。 不过,猫人注意到了时间的变化,明白,接下来还有自己更应该做的事,这些无所谓的烦恼等一切了结之后再思考吧。 瞥了一眼,喝下牛奶,缓解咀嚼面包时干涩的塞勒斯,不由一笑:“小狗儿,今夜会有许多的客人,现在,我们需要购买食材,跟我来吧。” 他……要向更多人,展示这件了不得的“藏品”。 第二十六章,人造人的诱惑(中) 第二十六章,人造人的诱惑(中) 萝丝是一个十五岁的魔法学徒。 此刻,她正在为自己的导师准备着早餐。 狭小而拥挤厨房,挤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有相当一部分甚至因为长期不食用,已经腐坏了。 “找到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块看似还算新鲜的面包,自己咽了一口唾沫,忍住偷吃的欲望,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以免打扰到老师。 也因为在鼓捣厨房,是故拉开了窗帘,一抹日光立时透进了原本昏暗的居所。 萝丝原本还算俏丽的脸蛋上,却是赫然显现出一道魔法符文的印记,但又很快便消失。 与皇家魔导学院中那些倍受宠爱的魔法学员不同,她是传统的魔法学师生关系——某种意义上的主仆关系。 身为学徒的萝丝,不过是自己导师的一个随从,为他端茶送水,还要辅助导师进行魔法试验,甚至有时候还要充当试验品……她脸上那道遇光则会闪动的魔法符文,正是一次实验之后的结果。 而这一切付出,所为的仅仅只是为了获取哪怕一丁点儿的魔法知识。 准确一点说,这样的师徒关系与主仆关系,应该说是剥削也不为过。但是,这就是古老魔法传承方式的传统,就连萝丝的导师也曾这般经历过。 因为,人是自私的,魔法师也不例外。 在传统的魔导学思维中,魔法师自身的技艺,不可以随随便便的泄露,哪怕是所谓的弟子——也就是随从——也需要用最大限度的牺牲,才能获取导师的信任。 他们也深信这种几乎一脉单传的方式,这才能正确的传承自己的技艺,而不流失到其他不值得信任的人手中。 否则,他们宁愿自己的独门技艺随着自己逝世而一起进棺材。 但是,这样千古流传的传统,却在帝国被彻底打破。规范化的管理魔法师,将帝国的法律也贯彻其中,以学院的方式进行合理、正确,且有效率的进行魔法师的培养,传统的主仆一般的师生关系,被帝国的法律严令废止。 这样的全新的魔导学观念,令萝丝羡慕不已。 但是,遗憾的是,萝丝并没有可能加入魔导学院。因为,她与她的导师一样,都是来自异国他乡的非法魔法师。 因为在家乡遭受到教廷势力的迫害,导师带着萝丝这个魔法学徒,偷渡到了帝国。 当然,导师的这番决定,这不单单是为了躲避迷信的教廷势力,也是为了获取帝国近乎对魔法师公开的浩瀚先进魔导学技艺。 是的,偷渡到帝国的非法魔法师往往十分矛盾,他们一面嫌弃着帝国魔法师背弃传统,但又对这种先进教育模式带来的理论与技术上的飞跃性成果痴迷不已。 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也从未改变对魔法传承方式的看法。 像萝丝这样的受制于古老传统的魔法学徒,依旧宛如仆从一般生活在导师的身边,纵然对帝国魔法学院充满无限的憧憬,但也只能是梦中的幻想…… “…………” 将面包和盛满水的水壶送往老师的实验室,却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虽然朝夕相处,但萝丝十分清楚导师的严酷,是故除了敬畏,再难有其他情感。但过度的敬畏,最终只会变化为恐惧。 回想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侍奉导师的呢? 好像……好像是父母被导师杀死之后,就开始被迫成为魔法随从了。 至于为什么没有报仇的心思?大概是认命了吧。 比起报仇,果然还是自己能在导师手下活到成年更重要一些。如果能有命学到导师的一些技艺,也算不错。 终于走到了实验室。严格来说,是一个民用地下室。是导师用有限的财富在贫民窟向黑帮势力租借的。 走下楼梯,一眼便在肮脏却堆满众多实验器材、宛如下水道一般的地下空间中,看到了自己的导师——一位穿着极守旧魔法长袍的中年男性,长期在地下室活动,不见光源,所以皮肤有些变态的泛白,以此衬托下,他的鹰钩鼻与冷漠的双眼,看着十分阴鸷,仿佛像一个吸血鬼。 “……老师,请您用餐。”小心翼翼的送上餐盘,萝丝甚至不敢抬头看。 “放在那里吧……对了,现在什么时间段?” “……”萝丝愣了愣神,想起导师总是长时间呆在实验室中,对于时间的概念不甚清楚,于是答道:“刚刚、刚刚大概是九点了。” 老实说,萝丝自己也记不清具体的时间,因为她也一样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房间内,简陋的沙漏计时工具,并不能帮助她估算出精确的时间。 “哦……“ 男人说罢,又埋头进了自己的研究中,在写满各种公式与演算式的图纸上,不停的推敲着什么。 这些年来,在教廷势力的严厉打击下,魔法师活的如同过街老鼠,别说实验室,就是像样的居所都不见得能找到。 原本想着,来到帝国这样一个本土多神信仰依旧顽强,且在“大神殿”带领下发动过反对教廷的宗教改革,又将魔导学合法化的国家,应该会过得好一些。 但没想到,帝国严格的魔法师管理制度,让大批逃亡到帝国的魔法师们,被贴上了“非法魔法师”的标签,也必须改名换姓的生活在暗处。 如果单单是选择错误也就罢了,大不了再换一个地方。可偏偏这些依旧受排斥的“非法魔法师”又对帝国皇家魔法学院每年不断发展的先进魔法学爱不释手,透过黑帮这个中间商高价购买“魔法之里”的学术论文与仪器,透支了大部分非法魔法师的财富。 以至于他们如今颇有几分穷困潦倒。而萝丝与她的导师,便是如此。 因为迫于生计,导师成为了某个贵族豢养的幕僚,继续进行着魔法的研究,也原本一直生活在那个贵族准备的住处。 可是,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前段时间,导师像是着了魔一般,突然搬迁到了帝都城西,这里是帝国首都难得算不上繁华的地段,甚至有些冷清,而且听说城西还隐藏着许多黑帮势力。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改变导师的心意。 每到固定的时间点,他就会离开实验室,去二楼的隔间,用增强视力的魔法,去窥视一间被人称为“猫餐厅”的小餐厅, 萝丝总能听到导师在窥视时,自顾自的呢喃着“人造人”之类的词汇,而且显得十分兴奋。 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导师如此兴奋,人造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有限的魔法认知水平,让她无法理解导师如此过激的反应。 然则,她放下餐盘没有多久,正要离开地下室,可导师却突然皱起眉头,快步踏离了地下室。 “……导、导师……?”有些不知所措的萝丝荒忙跟上前去。 一路跑到二楼的隔间,才看到导师难得的在白日打开了阁楼的窗户。 萝丝甚至看到了由于长期不见光而对光源感到刺眼的导师,有些慌乱遮挡的窘态。 …………………… 帝都城西的街区上。 猫人领着银发的塞勒斯向着市场方向前行,毕竟,此次出门的目的,在名义上是为餐厅购买食材。 虽说帝都城西与其他城区相比并不算繁华,但也绝非毫无人烟,至少在青天白日里,街道上还是有一些行人与开门营业的商铺。 “哟!猫人老哥。” “出来买菜吗?” “老哥,听说了吗?南方又打胜仗了,那些佣兵回到帝都,你家的餐厅又要生意兴荣了。” “……”诸如此类的街坊问候,应接不暇。 而猫人只是以温和的微笑点头示意。对于猫人的游戏而言,这些街坊邻居,有时,也是游戏中的一部分。 至于此刻正老老实实呆在猫人身后的塞勒斯,只是呆呆打量着越来越多的陌生人。 普通的居民也好,开店铺的商家也罢。不久之前,塞勒斯还是被这些人当做老鼠般驱赶的小乞儿。 在猫餐厅的这段时间里,也并不长,短短几天而已,他被猫人允许离开猫餐厅外出的次数也不算多。但似乎周遭的街坊对于猫餐厅内突然多出的一个孩子,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意外。 虽然难免指指点点: “猫叔,你家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个银发的稀罕小鬼?男孩还是女孩啊?看着白溜溜的,怎么有点瘆人啊?” “哟呵,猫店长,前几天去你店里时就看到这个银发孩子了,当时也没问。该不会是你收的童工吧?” 但关注的点,似乎只是对小乞儿稀罕的银发与过于白皙的肤色…… 对此,猫人只是淡淡的回以笑意:“呵呵,一个朋友寄养在我这里的,也许过段时间就会被接走了。” 至少,他没有说谎。 当然,也并不是没有对银发感到忌讳的老人,很迷信的说这种发色如何如何代表着不幸。 虽然吓唬不住帝都的居民,但却把塞勒斯吓唬得一愣一愣的,有些担忧的望向猫人。 然则,猫人依旧是保持着不置可否的笑容,带着男孩向着菜市场行去。 但是,塞勒斯却不经意的注意到猫人一个细微,却反常的行为——总会在某个突然,停顿了一下脚步,看似是在等待小乞儿跟上他的脚步,但塞勒斯却总能看到他的嘴唇微微张合,似乎在默念着什么。 可惜的是,小乞儿看不懂唇语。 直至来到目的地菜市场时,猫人才一把摸到了塞勒斯的头,似乎要对男孩说些什么: “一路上一共发现了二十七个监视者,也许还有更多。” 但是,很显然,这句话根本不是在与银发小少年对话,而是猫人在计算着什么,于是故意伪装为是在与小少年对话。 这是……什么情况? 第二十七章,人造人的诱惑(下) 第二十七章,人造人的诱惑(下) “…比我预计中的要少。” 自顾自的说到这里,猫人不经意望了一眼有些错愕的塞勒斯,不禁一笑:“小狗儿,你看出来了吗?啊…那就当再教你一次吧,很多事情,不能看表象,明白这一点的话,会让你活的长久。” “……呃?”一时间有些不知改如何回应。 说罢,收敛了猫脸上浅浅笑意,又似全无任何异常一般,转身继续走进了市场,像是一位寻常人家一般,挑选着食材。 而懵了神的塞勒斯,也只得忙跟上脚步。 “您说的是……?” “嘘——”猫人用噤声的动作,打断了小乞儿的询问。然后,转头就对买菜的中年男人问道:“这些蔬菜给我挑好的,打包。” 很随性的一说,却又指着另一边的铺子,对塞勒斯吩咐道:“你去那边,给我要一篮子鸡蛋。我稍后就来。” 话音一落,便似乎像一个全身心都投入市场中的厨师,只顾着买菜问价。好似先前那番与塞勒斯进行的意味不明的对话,从未出现过。 而被如此突然命令的塞勒斯,则有些茫然无措:这辈子他就没接触过这般场面。 是的,昔日里在帝都四处流浪的小乞儿,如何会想到自己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像是一个正经人一样,进行着钱货交易的买卖?. “……”几番欲言又止,因为他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但这终究是猫人的命令,于是,动作很是僵硬的走向猫人所指的那处铺子。 但是,一股源自内心的无助感油然而生…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动作。 他下意识的回头张望,希望得到猫人进一步的命令。但对方似乎很沉浸于购买食材的“快乐之中”,并未理会这只彷徨的“小狗儿”。 “你是要鸡蛋吗?”蓦然,一声老迈的女性声线响起。 闻言之下,下意思的抬头,却见到一位老婆婆,正在盘坐在地上,身边只有几篮子的鸡蛋,对着眼前的瘦小的银发男孩询问着是否需要购买。 “……欸?” 有些猝不及防的听闻对方的询问,反倒让塞勒斯愈发手忙脚错,一时间像是大脑宕机了一般,完全不知该如何组织言语。 潜意识中还没忘记自己是小乞儿的他,甚至几乎产生出一种想要扭头就跑的冲动。 然则…… “真是一个漂亮的孩子啊…”苍老的声线,却意外的温柔,短短的一句话,像是有一种魔力一般,竟让塞勒斯紧张的心渐渐平复。 再定眼仔细打量,只见这位老婆婆亦如曾经见到的那位老剑士一般,因年迈而显得有些佝偻,脸部的皮肤亦满是皱纹,因老迈而下垂的脸部肌肉,让眯起的双眼仿佛未曾睁开,但不知为何,这样一张寻常普通的老人面孔,却让塞勒斯感到意外的感觉。 不好形容这种突然从心中诞生的感觉,感觉像是对这个老者十分的安心,纵然她是如此的陌生…… “…你…您…我…”一时间,也同样让银发男孩感到几分语无伦次。 “真是一个漂亮的孩子啊…”不知为何,老婆婆依旧重复着这句话儿,苍老的面孔上立时浮现出十分温柔的笑容。 是的,仿佛眨眼之间的表情变化,十分的突兀生硬。 但此刻的塞勒斯却似完全未曾注意到一般,只是莫名觉得眼前的老者十分的和蔼可亲。 “你是要鸡蛋吗?来,给你~”抬起一篮子鸡蛋,递向了塞勒斯。 是啊,自己不是正是要买鸡蛋吗?可是…… 虽是这般想,可是鬼使神差一般,他还是探出手了,想要接过篮子。然而,伸出的手,却被老婆婆纤细光华,且没有丝毫老迈之感的手,紧紧握住。 是的,那只手掌,没有丝毫的年老者独有的松弛与粗糙,光滑的像是一个年轻女子的手。 然而,塞勒斯全无觉察,甚至神情有几分茫然。在无意识的视线中,他似乎看到这个和蔼老婆婆的脸上,骤然露出了一抹邪魅的微笑。 “……?”疑惑,但却不知为何不愿去多想,只想…只想… 倏然,异变陡生! “唔?!” 强烈,且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剧痛,如电流般传遍塞勒斯的全身上下,纵然这番痛苦来的突然亦来的短暂,但却霎时令他仿佛脱力一般瘫坐在地,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呼。 霎时间,他意识到自己身体又一次的异变。 但,也正是这好巧不巧的异变,让他思维一瞬间被突如其来的痛苦拉回了清明之中。 猛然觉察到了方才的蹊跷之处,塞勒斯抬头一望,见到了那只与老者形象截然不符的年轻手掌,顿时本能的感到惊悚。 “…呕…?!” 方才自己心中那些反常的感觉当即如反胃的错觉般,在肠胃中翻江倒海,几乎要让他呕吐出来。 而此刻那位诡异老婆婆的表情,却是由邪魅之笑,再次陡然变化为短暂的惊愕。似乎不理解为状况会发展到如此。 然则,也就是恰在此时,猫人悠闲的话音却在老婆婆的身后传出:“哎呀,我家小孩子的无礼,让您见笑了,女士。” “……!?”不单是那位诡异的老婆婆当即吓了一跳,连刚刚清醒的塞勒斯也是一惊。 “老婆婆”回头定眼看去,却是一位手捧着一大袋各类蔬菜的灰色毛发猫人,脸上带着从容的笑意,虽突然在老婆婆的身后说话,但除此之外也毫无任何无礼之处,宛如一个绅士。 见此,不禁有一瞬间的颤抖。似乎不理解这个猫人是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 旋即,猫人丢下几枚面值较大的钱币,便提起一个盛满鸡蛋的篮子。随后,像是管教自己的孩子一般,将瘫坐在地上还有些无措的塞勒斯提起,说道:“是时候回去了。” “…呃……是!”一个激灵,塞勒斯像是如临大赦般,忙不迭的跟上猫人的脚步。回想着方才惊悚的记忆,甚至不敢回头窥望那位诡异的老婆婆。 至于此时那位老者,正错愕的凝视着渐渐走远的猫人与银发孩童,在她那双被松弛的眼皮所遮掩的双眼中,名为恐惧与兴奋的异芒,在不断的闪动。 然而,恰在此时,身边传来不适时的疑问:“喂,阿婆,你今早上不是说身子不爽利,不做买卖了吗?怎么又来了?” 说话的,是一位十分热心的市场蔬菜贩子,他挠着后脑勺如是问道。 “…………”老婆婆瞥了一眼这个菜贩子,却面无表情。旋即,提起剩余的鸡蛋篮子,默默的向着市场外行去。 身后,传来那个菜贩子愈发困惑的呼喊:“阿婆,你的拐杖不要啦?” ………… 魔导之里·恩底弥翁。 此刻的魔法学院,也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件,令全校的导师教授,乃至是校长困惑不解。 那就是,一则本不可能出现在这座隔绝外部纷扰的魔法学院中的消息,却十分突兀的在校园内部疯传。 什么样的消息? 简单——人造人技术。 如果需要具体点,那就是:帝都内发现了人造人,而库洛洛斯教授,正在拘捕那些企图继续研究人造人技术的黑魔法师。 是了,这回都不是单指那些来历不明的异国魔法师了,只要研究了人造人技术,就会被直接安排上黑魔法师名单,面对“奥术之王”库洛洛斯的追杀。 这些消息在学院内传播甚快。 因为学生们的好奇心,加快了消息的传播速度,甚至于,此刻全学院上下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便教授们想要阻止也不现实了。 于是乎,此刻的校长室,吵翻了天。 “库洛洛斯!” 胡子花白的大魔导师,恩底弥翁的校长,奥托·迪奥·格里芬多阁下,此刻正在对一个吊儿郎当的黑发青年教授大声的咆哮。 因气愤而无意识宣泄而出的魔力,让老校长的怒吼仿佛又被赋予了强化魔法,宛如恶龙的咆哮。 “你这个混蛋,之前突然要求说要我出面来搜查有没有魔法组织在秘密研究人造人也就罢了,现在居然泄露到了我的学院!!!你是不知道魔法师的求知欲有多强吗?在他们还没有形成自己独立思考前,居然让我那些可爱的学生们也听闻这些污浊的消息!?!早知道当初就该把你这个混小子踢出学院,而不是留你到现在祸害我的学生!“ 老校长的怒骂宛如连珠炮弹,整个校长室都不禁晃动起来。 连此刻遭受咆哮的库洛洛斯,都下意识的使用了魔法,以免被声响愈来愈猛烈的咆哮声震伤了内脏。 “别这样啊~~奥托老头~~”苦笑着回应着此刻如同化作恶龙的奥托,库洛洛斯拉耸着眼镜,都来不及扶正,赶忙答道:“绝对不是我泄露的!骗你是小狗!” 然而,儿戏的誓言纵然表现的再真诚,也会更加激怒老校长。 但是,所谓物极必反,极怒下的老校长反而是冷静了下来:“………难道真的是如今的正统魔法师,在暗中研究人造人技术吗?” 言下之意,是怀疑之前的搜查,令研究人造人技术的魔法师,为了自保而放出消息扰乱视线吗? 库洛洛斯一脸无奈。但说实话,这个消息真的不是他泄露出去的。 但是……他知道为何会泄露而出。只是没想到,连与世隔绝的魔导学院,都能被传入消息。 看来,终究是低估了那些老鼠的门路。 不过,眼下的问题是,老校长并不好哄骗,他迟早会发现一些端倪。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的叹了一口气,心中暗自抱怨:猫,你还真给我出了难题。 可是,念头刚起,老校长却是猛地站起了身,瞪大了血红的双眼,死死紧盯着库洛洛斯,好似恨不得将他嚼地粉碎。 “…该死!?” 一个激灵,库洛洛斯骂道:“老杂毛,你好无耻啊,居然用心灵感应!”只骂了一句,毫不犹豫的施咒,当即化作一团飞羽,消失无踪。 “混账小子,别跑!告诉那个该死的半兽人,别以为他是劳什子的剑圣,我就不敢去找麻烦!!!” 可惜,老校长骂声赶不上眼镜魔法师跑路的迅捷。 但是,骂完了,却反而觉得几分无力感。不由缓缓坐下,扶着有些发疼的额头,抱怨着:“这些该死不安分的小鬼。” 不过,校长办公室的吵闹虽然刚刚结束,但这则消息引发的全学院的骚动却并未结束。 不,甚至说,只是开始。 第二十八章,命定的交汇 第二十八章,命定的交汇 魔导之里·恩底弥翁。 此刻的学院正值午餐时间,无论有无课程,各年级、各院系的学生们,纷纷往食堂而去。 但虽念叨着食堂今日的菜色,但口中交谈、争论更多的,却是近来突然在学院中炸开的消息——人造人技术。 在学生之中,没人知道人造人技术的起源,总而言之,即便是厚厚的《魔法史》这样的经典中,也不曾有一丝一毫的记载,宛如被人为的抹掉了痕迹。 唯一能算得上总所周知的便是,这是禁忌! 但是,如今这个禁忌却被人触碰了——某个不知姓名,亦不知身处何处的魔法师或魔法组织。 “喂喂,哥几个,听说了吗?帝都内有魔法师在违法研究人造人技术!欸?你还没听说吗?不会吧,老哥,你这可就跟不上潮流~” 诸如此类的消息,不胫而走,在学院内部疯传,变成了众多好事学生们口中的谈资。 魔法师也是人,既然是人,就有好奇心。准确的说,魔法师们对于未知的领域探索欲远比普通人要强。 而被贴上“禁忌”标签的人造人技术,对于而言,便充满了名为“未知”的诱惑力。 “…………”跟随着大流,缓步向食堂前行的栗发少女达芙妮,亦不经意间听到了这番消息。不自觉的抱紧了怀里的一册魔法书籍。 当然,这不是她今天听到的关于“人造人”的第一份八卦新闻了。起初,达芙妮根本不在意,对于她而言,这些无意义的传闻,根本没有图书馆里书籍来的重要。 然而,这整个早上,乃至现在,相关的谈论,无论是否有意聆听,都已经听了不下百遍。 即便是达芙妮,也不禁被大众带来的舆论力量勾起了好奇心。 “人造人…”默默低语着这个代表着禁忌的词汇,达芙妮在通往食堂的人潮中,沉吟了片刻。 但从字面来看,意思并不难懂。由人制造而出的新人类,违背自然繁衍的规律,以魔法的手段完成一个生命的创造。 这已经涉足传统意义上的“神之领域”了。 虽然明白自己的导师库洛洛斯,是对于人造人技术最大的反对者,但是,达芙妮还是忍不住想道: “如果说是大神殿的圣职者,乃至是教廷势力对这项魔导技术持反对意见倒也能理解。可是,像库洛洛斯老师和奥托校长这样强大的魔法师,为什么也要阻止这项技术的发展呢?” 这个念头升起的一瞬间,栗发少女便立时摇了摇头,暗骂自己太过狂妄,能被多数正统大魔导师联名严令禁止,必然是这项技术有着异常可怕的隐患。 而且,现在回想起来,从小受到隶属大神殿的修道院抚养的自己,现在都潜意识的将宗教人士划归到了迷信落后的行列里了。 真是莫名的讽刺。不过这也许就是学习魔法后的必然吧? 想到这番,对于人造人的好奇心,也暂时告于断落。 然而,恰在此时身边几名对人造人话题侃侃而谈的学生,却不经意刺激达芙妮心扉的某一点: “说起来,我小时候听过我爷爷说过,人造人技术的最初是一个想要复活自己女儿的魔法师研发的,不过连我爷爷都说,年代久远,而且相关讯息被封杀的快,所以也难有可信度。” 说话的,是一位来自某个魔法世家的学员,作为历史悠久的家族,在魔法世界中的各种传闻,多少了解的都比寻常学生要多得多。 当即,其同伴不免惊奇的问道:“真的假的?复活死者?喂,这可是神迹啊,我都没听说圣职者有这种能力。人造人技术就是‘复活术’?这玩笑有点大啊。” 不过,显然周围的同伴都一脸“这可一点都不魔法”的滑稽表情,俨然对此不甚相信,甚至感觉荒诞。 对此,那个来自魔法世家的学生耸了耸肩,表示他也不甚了解:“啊…我也只是听我爷爷这么说而已,都当做小时候的童话故事一样看待,如果不是今天听到你们议论,我估计都想不起来,现在想想的话,没准我爷爷也是道听途说。” 学生们交谈的话题,很快转化到了其他上,毕竟所谓的人造人也只不过是一时的谈资,今日的课程、球赛、娱乐,乃至是泡妞撩汉,都比这些个八卦新闻现实的多。 但是,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听闻这句话的瞬间,达芙妮的环抱书籍的手臂,竟是猛然一紧,身子甚至陷入了短暂的僵硬,因而呆立在原地。 脑海中只回荡着同一句话“复活死者”。 ……………… 牙感到一丝尴尬。 因为,这位冷峻的鹰眼少年,此刻正坐在一亮豪华的马车内,驶向作为皇城的“云宫”之上的帝都皇宫。 至于将他送上这两马车的,却是大神殿中的一众大主教。 他侧身瞥了一眼身边跟随而来的一位行事看似颇为成熟的中年圣职者,以及一位与自己年岁相当的小修女,一时间猜不透大主教们的用意。 这位中年的圣职者,是作为鹰眼少年的助教而来。而小修女则是作为象征性的侍从。两位随从都恭恭敬敬的跪坐在自己的座位旁,一丝不苟的静默不语。 至于为何安排两位随从,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皇帝陛下钦定他这位“神选之子”作为亚尔兰斯王殿下的神学导师。 而这就是鹰眼少年尴尬的源头。 老实说,虽然顶着一个“神选之子”的名头,但是牙对于大神殿的教义与教典,实际也不曾翻看过几回。 他对于神学的认知,实在有限,用来为堂堂亲王传授神学知识,实在是…… 况且,对于这种差事,鹰眼少年也颇感无趣。但是,他是一个聪慧之人。 前些日子被大神殿的情报人员找到踪迹,半强迫的“请到”几位大主教面前时,牙意外的发现,没有自己笃定的责备,也没有想象中的禁闭,甚至,自己在历练途中屡屡破戒的杀戮行为,那些古板的主教们,连提一句的意思也没有。 而这一切的原因,便是来自皇帝陛下的这一番旨意。 对于大神殿而言,这是这份恩赐不得不接受。而受到这份恩赐所保护的,正是牙本人。 是故,鹰眼少年明白,为了不被那些古板的老古董捏在手心,唯一的办法就是接受皇帝的恩典。 第二十九章,各自的贪婪 第二十九章,各自的贪婪 皇宫之内。 牙在一位老宦官的引导下,一路向着其中一处宫殿行去。 沿路遇到的宫人,见到这位特殊的圣职者少年,皆是啧啧称奇。 是了,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眸,实非常人所有… 宠辱不惊的气质更是教人讶异——皇宫的富丽堂皇,不知让多少人折服,其中不乏许多圣贤名士,所谓的圣职者也不在少数。 但是,这位“神选之子”却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流连。纵然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到皇宫。 那一身朴素、甚至有些老旧的圣职者长袍,在周围壮丽恢弘的建筑环绕下,显得格格不入。 “……”身后两位来自大神殿的随从,依旧缄默的跟随着。 牙没有回头窥视他们,因为他知道,这是大神殿主教的眼线。就如同他们监视大祭司一般。 然则,前方引路的老宦官却不禁意的轻声一笑。 也正是这一声似乎并非刻意的笑声,将鹰眼少年从对于大神殿监视的不满中,拉回了眼前。 不禁问道:“阁下…为何而笑?” “哦…?”老宦官自觉有些失态,不免带着歉意解释道:“圣克罗索斯大人,恕我刚才的失礼,只是,只是想起了当年大祭司阁下,陪伴陛下一同踏入皇宫时的景象。” “……”闻言,牙不禁沉默。他想起来了,昔日的大祭司,曾是护送当今皇帝重返帝都的护卫之一。 “当年的大祭司阁下是青春少年,如今依旧年华不染,可陛下却从当年十四岁的少年人,成长为了如今君临天下的圣君。只可惜大祭司阁下如今却很少前往皇宫了,亚尔兰斯王殿下也十分想念。” 听到这番,牙想起了居住在卡索尔神殿中的传奇圣职者。明明与其他边境大公岁数相差不多,可偏偏外貌却保持着摸约十五岁的少年姿态,正如老宦官所言,可谓是年华不染。 不禁探手凝视着自己的手,是了,牙也是如此,这三年来自己也停止了生长,如无意外,自己也将如大祭司一般,青春常驻…… 只是,眼下提及大祭司昔日与皇室的因缘,又是何意?难道真的只是有感而发的感慨? 老宦官继续作着引导的手势,继续带路,却又继续说道:“但是,如今大祭司举荐您来为殿下教授神学,也算是圆了的殿下的思念之情。” “……希望如此吧。”说到这里,聪慧如鹰眼少年,多少也听出了些许潜台词的意味。但是,却依旧回以不置可否的敷衍答复。 扯上皇室,必然会卷入无聊的政治中。而对于牙而言,这种状况简直不能再糟糕。 最终,他在老宦官的带领下,终于来到了一座恢弘宫殿的殿前,透过精雕细琢的花窗,能看到两位小少年的在其中,却又似乎在交谈着什么。 “请。”老宦官的声音,此刻颇显得高声,似乎也有意暗中提醒殿中的贵人。 果不其然,老宫人这一声激得,屋中的两道身影当即正襟危坐。 事到如今,牙不由微微皱眉。纵然不愿,也只得先前踏入宫殿中,身后两位来自大神殿的圣职者与修女,亦恭敬的跟随。 穿过一列列盛放着无数散发书香的古卷书架,一拐角,两位小少年却是当即映入眼眶。 几乎是一瞬间,牙的那双鹰眼,竟不禁一愣——记忆中的那一天突然造访修道院的贵族男孩,与如今眼前一位摸约十二岁的小少年渐渐重合。 ……………… 帝都,城西。 一路离开市场的猫人,带着惊魂未定的塞勒斯,快步在行人中穿行而过。 猫人走的很急,却似乎并没有表现出焦急。 “……” 而塞勒斯却不住的回想起方才的一幕——那张神态僵硬老者面容,那只与面貌截然不符的年轻手臂。 强烈的反胃感依旧丝毫不减,依旧在他的肠胃中翻江倒海。 这种从未体验过的感受,让他感到无法形容的畏惧。 “小狗儿,什么感觉?” “……我…我…”惊魂未定的银发男孩显然慌了神,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糟糕的状况。 猫人微微眯眼,从容说道:“看起来像是某种精神控制的副作用。” “……那是什么?” 又是一个陌生的词汇,塞勒斯本就过分白皙的脸颊,此刻显得愈发憔悴。但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令其不自觉的询问道。 “那个…那个老奶奶…她…我…”依旧有些语无伦次。 “啊,是的,那位女士很特别。但是,小狗儿,很多时候有些东西只是表象,人不能被表象迷惑,明白吗?” 猫人一如既往的述说着塞勒斯听不懂的话语。 “而且,我们有麻烦了。” 小乞儿听闻,不禁身子一颤。 然而,猫人却又说道:“只是,你不需要在乎这些。” “……是…” 塞勒斯很想问为什么。但是,不知为何他忽然意识到,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意外。 是的,塞勒斯很怯弱,但他有一颗清明的心。他隐约间感觉到,事情并没有猫人说的那般简单、轻松。 那个老婆婆,并非寻常人。回想起那种不自觉中渐渐失去思考,失去自我意识的荒诞感,简直不寒而栗。 但是,为什么要对我下手?难道是为了间接的伤害猫人?难道是来自“剑圣会”的报复? 可是,思考显然并非塞勒斯的强项,越是纠结,便越发想不出清晰的条理。 但他们的脚程并不慢,猫餐厅已然近在不远处。 然则,恰在此时,猫人却又不适时宜的自顾呢喃着:“闻到饵食香味的窥视者,果然变多了啊……” “……?” “回去吧。”突然,猫人牵起了塞勒斯的小手,亦如夜闯“地下街道”时那般。 这只毛茸茸,且带有尖利指甲的手,却意外的温柔…… 只是,猫人像是感慨般,说道:“小狗儿,你知道吗?人这种生物,很贪婪。” 塞勒斯有些不明白猫人为何如此言语,不解的望向他。 “每一种人,都为了各自的‘贪婪’而活,所有人都不能免俗。就像你一样,你不想死,对吗?” “……??” 是的,塞勒斯不想死,一点都不想。只要能活下去,任何事情他都愿意做,羞耻心也好,道德也罢,都可以抛弃。 可是,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活下去呢? 是啊,为什么呢…… 最终,行至了猫餐厅的门前,猫人打开了店门,又应付这路过的熟客的招呼,似乎方才的那一番对话,只不过是无意义的牢骚,抱怨着生而为人的劣根性。 但是,贪婪,才是人想要活下去的动力。塞勒斯如此,世人皆如此,而那些窥视着猫餐厅、隐藏在暗处的存在,更是如此。 第三十章,不速之客(此章待补充) 第三十章,不速之客(修改完毕!) 帝都再次入夜,喧嚣的夜生活,再次在这座庞大的城市中活跃起来。 当然,有钱人的夜生活奢靡无比,但普通人的夜生活,也各有乐趣,例如此刻的猫餐厅: “啊哈哈哈哈,老子活着回到帝都,就是为了喝一口猫叔的啤酒啊,爽!哈哈哈——!!!” 畅快的放声大笑,在猫餐厅中震耳欲聋。 举着托盘的塞勒斯,有些错愕的望着此刻仿佛将猫餐厅挤爆的众多佣兵,显得不知所措。 小小的店面,不过坐了十几个佣兵而已,便显得拥挤不堪,即便个头娇小的塞勒斯亦感觉行动不便。 “嗯?猫人老哥!你家怎么来了一个女娃娃?欸?是男孩吗?哈哈哈——!有趣啊。” “早就听猫老板说要要养一只‘小狗’,我还以为是玩笑,原来几个月不见,就真养了一只吗?” “……&*%¥#……”佣兵们粗犷吵闹的交谈调侃震天响,争抢着酒食,亦相互叫骂嬉闹着。 而猫人一如既往的笑笑,从不多话,旋即便会转身专注于料理食材与烹饪。 “…好晕…” 酒香伴着饮酒者吐出的酒气,浓郁的酒精味伴随着食物的香气,混合成一种让塞勒斯感到微微头晕的气味。 原来,猫人说的今夜会有许多客人,指的便是这些从南方战场上得胜归来的佣兵。 望着那些或是兽人,或是凶巴巴的高大人类,塞勒斯感觉到一种面对陌生人难以遏制的紧张感。 这些自来熟的佣兵们,在店内大声的喧哗,但猫人却并无半分阻拦……不,甚至有些享受。 但猫餐厅内的这一幕,这让塞勒斯愈发困惑。 他知晓猫人的强大,为什么这样宛如绅士一般强大、优雅的存在,会如此享受与一群粗俗的佣兵为伍? 这并非塞勒斯看轻佣兵,因为以他自己的真实身份,根本没有资格。但是,即便是他这样的人,在见识过猫人的超然与强大之后,也能看出这等存在,是佣兵们原本不可能触碰到的人。 可是,猫人在为这些佣兵烹饪佳肴是,却比往日中的状态要更加鲜活,仿佛,他十分享受这样的过程,他在帝都中少有的乐趣,便在此时。 “……!?” 倏然,店门打开。塞勒斯不免一惊,瞥过目光,却见到有几日不见的虎人泰格,以及他的弟弟,提戈。 虎人泰格的到来,顿时让猫餐厅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哟哟哟!瞧啊,咱们的抢战利品挂彩的英雄!”——“泰格,你小子伤兵提前到后方,说要找弟弟?你这弟弟怎么看着比我还壮?!“ 高大的半兽人佣兵和人类佣兵打成一片,完全不分彼此。他们之间的融洽,比寻常帝国百姓要高得多。 猫人也难得的走出了厨房:“泰格啊。” “唷!猫老哥!”泰格豪迈的扯着嗓子回应着猫人,以及众多许久未见的战友,“还有你们这些臭小子,在老子养伤的时候,抢了不少战利品吧?我不管,今晚你们得请老子喝酒!!” 佣兵们继续嬉闹起来,酒杯间碰撞,将一桶又一桶的酒水饮尽,着实是令一旁不断送来酒水的塞勒斯目瞪口呆。 “……”好厉害。 除了称赞之外,也觉得困惑。酒这种饮料,到底哪里吸引人了? 不过,恰在此时,店门却再一次不适时宜的打开。但是,吵闹的佣兵们自顾享受,并未在意来到的生客。 而作为临时童工,由猫人饲养的“小狗儿”,塞勒斯不经向来客望去。然则,这一望一不要紧,却是当即面露惧色。 因为,来者分外熟悉——市场中那位诡异的老婆婆! ………… 帝都皇宫之内。 在亚尔兰斯王的宛如宫殿一般的书房内,今日的神学授课亦就此结束。 这是一堂别开生面的课程! 是了,作为万人之上,独一人之下的亲王,亚修王子人生第一次上到这样的课程,而且,这个课程更是自称“神学”。 因为,眼前这位“神子”之称的鹰眼少年,口中讲述的,是对宗教的各种不屑与鄙夷。 下至他旅行途中看到的宗教腐败,上至对真神存在的质疑。纵然他的讲述十分的简短,有时甚至经常面露厌恶……但依旧不知不觉讲述了许久。 不但令两位跟随他的大神殿圣职者与修女面色难堪,连在这座宫殿内的一众宫人亦目瞪口呆。 在亚修殿下身边,作为伴读的戴劳·艾德·菲尼克斯,亦被鹰眼少年的言论,吓得瞠目结舌。 这…这是大祭司阁下推举给亲王的神学导师?这家伙真的是神选之人吗?他、他是无神论者?! 牙停下自己的讲述,是因为看到的天色已晚。之所以难得这么长篇大论,只是因为他真的对大神殿的教义不甚熟悉,加上他本人确实对神明并无什么虔诚之心,这一来二去,硬着头皮的讲述,最后终于不知不觉的演变了对神学的批斗。 即便是冷峻的鹰眼少年,此刻也能感受到周遭散发的尴尬气氛:“…………” 然则,意外的是,仅有十二岁的少年亲王,却似乎听得入神,待得今日特殊讲师的“授课”正式结束,他才忍不住的鼓掌:“圣克罗索斯阁下的授课方式,着实是令我大感意外,你对神学的认知实属另辟蹊径!” 牙的第一个反应,是以为这位皇室小少年在讥讽自己。这他到不甚在意。但是,教他讶异的是,对方的神情十分的真诚,不带一丝的做作。 哦? 略有些狐疑,但牙并未深究。只是不经意的凝视了一眼眼前的年幼的亲王,想起这位亲王曾在修道院遭受袭击的同一天出现过,也与自己有过一段偶遇。 他还清楚的记得,叛军之所以袭击修道院,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波及皇帝。皇帝为何会出现在修道院?又是何时出现,以至于让叛军如此丧心病狂? 曾经的牙想不通。但眼前这位皇室少年的出现,让他豁然开朗。记忆中那位被众多贵族少年簇拥着的那位黑发的贵公子,正是亚尔兰斯王的兄长,其身份不言而喻。 那么,鹰眼少年会认为当年的祸事的源头,是他们吗? 不清楚……此刻的情感十分微妙,说不清道不明。 至少,他对于眼前这位能够如此纯真微笑的少年,并无任何恶意。 凝神片刻之后,觉得自己是时候离开的牙,缓缓起身:“……殿下,今日便只说到这番罢。” “哦!好的。”一袭皇室衣装的亚修亦是起身,以师礼对牙稍稍示意。 这是“不可避免的尊卑”,与“必须执行的礼仪”之间的矛盾,身份高贵的亚修,不可能对仅仅身为圣职者的牙施以全礼,但还是需要象征性的示意。 可在场的其他人,却并无亚修殿下这般的敬意。 只因方才“神子”的言论实在太过惊世骇俗,甚至是“大逆不道”,就连出身豪门显贵,自诩教养极佳的戴劳·艾德·菲尼克斯,亦不免在行礼时,略带不恭。 若非估计亚尔兰斯王在此,这位伴读怕是要当场发作,质问这位极度不合格的“神学导师”在误人子弟! “……” 显然,牙觉察到了亲王身边那位伴读少年的不满,鹰眼只是不经意的瞥过,那不怒自威的目光,当即让对方不敢直视——虽然这并非牙的本意,但他的双眼确实太过慑人。 然则,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之际,却忽然听到亚修的呼唤:“圣克罗索斯阁下,请您留步。” 一皱眉,牙不由望向这位此刻让他感觉到有些许不耐烦的亲王:“……何事?” “圣克罗索斯阁下……不,牙哥哥,当年的事情,对不起……” “……?!” 第三十一章,狩猎开始! 第三十一章,狩猎开始! “圣克罗索斯阁下……不,牙哥哥,当年的事情,对不起……” 突然叫住鹰眼少年的,是那位似乎永远身处云端的帝国亲王。正如他此刻居住的皇宫一般,本该高高在上,此刻却对一名圣职者,表达歉意。 一如既往的真诚,亦毫无虚情假意,以及,一份教人意外的坚定。 “……?!” 亚尔兰斯王突如其来的道歉,令在场大部分人都一时错愕,全然不明所以。 “……”牙虽先是一愣,但沉默片刻之后,却是答道:“我是活下来的人,我没有权力接受一个不该由我接受的歉意。” 这番淡漠的回答,让黑发的皇家少年有几分寞落。 “殿下,您也不该为一件与您无关的灾祸而道歉。”然则,鹰眼少年此刻却如此说道,“只是希望您能够铭记,您要成为合格的统治者,这样,才能保护您的臣民。” 语调,依旧淡漠,但那双鹰眼,不知为何竟不再投射出锐利的目光。唯独这一刻,这位看似毫无规矩的少年,总算有了身为“神子”应有姿态——纵然只有那么一瞬间。 虽然意外于这个突发的状况,但直到此刻,原本一脸绝望的两位由大神殿派遣而来的中年圣职者与小修女,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位“非同凡响”的“神子”大人,总算说了一句像样的话语。 但是,对于两位大神殿的耳目而言,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讯息——神子与皇室早有联系。 这对于他们背后的大主教团,或许是一个有用的消息。 且不提这两位,却说得到了鹰眼少年答复的亚修,总算是一扫方才的落寞,再次面露微笑,不禁叹道:“牙哥哥,你很温柔。” “……?”闻言,鹰眼少年面露古怪,但亦不多想,快步踏离了宫殿。而作为亲王身边近侍的老宦官,当即跟随而去,再为其引路。 而两位大神殿的圣职者与修女,也恭敬行礼之后,便随之离去。 唯有一众静候在旁的宫人,陪伴在不再言语的亚修身边。 作为亲王伴读的戴劳,尝试着用友人的身份,询问着王子:“殿下,您与这位…这位圣克罗索斯阁下,是故知吗?” 闻言,亚修想是回想起了什么,短暂的沉默后,答道:“是的,一场很意外的邂逅吧。虽然最终的结局并不美好。” “……” 听罢,这位“艾德·菲尼克斯”则是开始思索是否应该在留意一下这位看似离经叛道的“大神殿”的神子。 “对了,我们用膳吧。”——“是。” …………………… 猫餐厅。 不速之客的到来,令塞勒斯面色一变。但混乱的佣兵们犹在高声吆喝、豪饮,对于这位古怪的来客浑不在意。 然则,这位诡异的老婆婆,只是漫步走进了餐厅,木管 “……!?”身子有些不自然的颤抖起来 是了,那种渐渐失去思考,渐渐丧失意志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而这种原本以为会渐渐淡忘的感觉,此刻却因为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重新回味起来,随之而来的,是那股反胃感似过激反应一般,再次涌上心头。 “…哎呀,这不是之前遇到的小妹妹吗?”老妇人苍老的话音,幽幽传来,宛如一个温和的邻家奶奶。 塞勒斯几乎是连连倒退,小小的身子撞到了虎人泰格的后背。 “嗯?小狗儿,我可没有小费……?欸,猫老哥,你这儿来生客拉?”虎人撇过头来,见到银发小鬼颤颤巍巍的样子,正要逗弄他一番,却蓦然瞥见慢慢渡步进餐厅,似乎十分不起眼的老婆婆。 “喂,阿婆,你可是真有眼光啊,猫老哥可是被埋没的厨神,在喝上他这边的一杯酒,快活似神仙!哈哈哈哈!”虎人宛如店小二般招呼着这位陌生人,趁着各自的酒兴,将“自来熟”这一性格发挥至巅峰。 然则,就在塞勒斯感到一丝安全感的同时,那位老婆婆却默然举起手臂——是了,那只光滑年轻、完全不应该属于老年人的手臂。 口中似梦呓般念念有词:“二重强化·精神催眠!” 魔力倾泻而出,以未知的方式,入侵了在场所有佣兵的大脑,强烈的困意直袭心头,挥之不去。 “欸…………淦……!?” 虎人等一众佣兵久经沙场,阅历颇丰,自然是第一时间明白了这是魔法师的手段。 然则,为时已晚。 佣兵有着老辣的经验,若是平日里,并不见得会如此毫无防备的中招。甚至,他们中的部分佼佼者,更自信能在魔法师施咒之前,便将其斩杀。 但是,佣兵们万万想不到的是,在安享和平、皇帝脚下的帝都,居然有人胆敢当众对人施展魔法。 毫无防备之下,这才全部中招。 眼见半兽人佣兵也好,还是人类佣兵也罢,统统一头栽在桌上,当场昏睡,塞勒斯吓得面色铁青,身子筛糠。 但如此状况,猫人却并未有反应,难不成也在厨房中昏厥了?! “啊~是嘛?对于轻微的精神引导和控制,抵抗力很弱,但是对于强烈的精神震撼,却几乎完全免疫?似乎是一个完成度不高的作品……” 这位诡异的老婆婆——不,或许应该称之为“非法魔法师”——丝毫不理会那些昏厥的佣兵,而是将所有的目光投注在眼前的银发男孩的身上,那诡异的苍老面容,僵硬的变化为一抹邪异的笑容,上下打量着男孩的目光,更是令人不寒而栗。 ……完成度不高的作品?这是什么意思。 是了,塞勒斯此刻的恐惧填满了心扉,但素来缺根筋的脑袋,却又反常的高速运转起来,思考着不速之客的古怪言语。 她是冲着我来的,为什么?不是为了猫人吗?我有什么值得对方如此行事……?! 然则,想到这里的同一瞬间,脑海中闪过一个在猫人与神秘的眼镜魔法师口中常挂的词汇:人造人。 对,他们认为我不是“人”,是“人造人”,我对于他们是“有用的”,那么,这个定义是否在其他人眼中也可以成立呢? 难道,眼前的怪人,是不是也是这般看我? 似乎似乎不理会银发男孩颤抖的身子是何其可怜,老妇人依旧在上下打量着这位“小狗儿”,口中自顾自的分析着:“……特殊的异种白化病,与正常人类会患上的白化病不同,似乎是制作者有意调节色素失败后的状况,嗯嗯嗯~真是惊人啊,现如今居然还有能将人造人技术复原到如此地步的高手!” 苍老的声线不断道出赞不绝口的感叹,来回渡步观察着眼前的小人儿,但那并不是看待“人类”的目光,而是看待一个“物件”的视线……不,或许,称之为“看待试验品的目光”也毫不为过。 “……你、你…是谁?”徒劳且毫无威慑力的质问,被理所当然的无视,此刻的塞勒斯,仿佛又变回了那条永远缩在下水道旁,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野狗。 “…有趣,有趣…来吧,孩子,过来~”鬼魅般的老妇人,探手向塞勒斯招手,呼唤着对方前来。 霎时间,曾让塞勒斯感到恐惧的荒诞错觉再次袭上心头——思考,渐渐停止;意志,愈发模糊。 纵然残存的意识想要反抗,但双腿仍旧是是不受控制般,一步一步迈向前去。 “真是乖孩子~” “那女士您,可真不乖呢。” 骤然间,一道从容淡定的话音,在老妇人的身后悠悠而来。 “…!?”短暂的错愕之下,惊醒了原本暗暗自得的诡异老妇。犹在话音未落之前,其身体立时化作一团浮沫,消散不见。 老妇人的骤然消失,亦让塞勒斯脱离了精神控制中,除却那近乎令其呕吐的反胃感之外,却也是惊喜不已:猫人安然无恙。 “钓了这么多天的鱼,总算上钩了一只。”猫人手执那柄漆黑的长刃直刀,却伫立在猫餐厅的店门前,阻截看不速之客的退路。 “……”餐厅中依旧毫无回应,仿佛那位老者已然消失于无形,早已不再餐厅中。 “不用幻想了,这间餐厅,已经被人施展了禁止传送的结界,以你的才能,不但感知不到,也无法破解的。”猫人好似一脸爽朗笑意的说道,似乎既在劝说对方不要再做徒劳之功,也在嘲弄着对方无能。 “对了,女士,你也不要幻想你能以餐厅内这些佣兵,以及这只‘小狗’来威胁我,没有用的——只要你稍有异动,我能在你施咒前,连斩你一百次……” 猫人带着从容笑意的神情,却随着最后的警告逐渐冷却,不过几息的变化,那张灰色毛发的猫脸上,除却名为“冷酷”的神情外,再无其他神态,连话音亦冰寒如霜,即便是塞勒斯也霎时间感到战栗。 杀气,弥漫。 但正是这股惊人杀气,无形地为他方才的警告进行佐证。 “……”沉默持续了片刻,最终也无法忍受节节攀升的杀意,苍老的声线再度传来:“……你是怎么躲过我的魔法的?况且,这是二重强化,是…” 话音自猫餐厅内,但似乎经过了某种特殊的伪装,分辨不出在店内的何处而来。 但还未说尽,却被猫人一口打断:“…是数位隐藏在远处的其他魔法师,以魔法阵协同你发动的,绝对可以做到让即便壮如虎人,也会当场昏厥,是吗?” 猫人对于魔法的了解,令隐身的不速之客颇为诧异。 “你……?!”惊愕,随之而来。 然则,惊愕还未褪去,下一秒猫人宛如一道狂风直袭店内的一处角落,漆黑的长刀在电光石火之间猛然直刺! 铮——!! 迟来的刀鸣声,宛如对败者的嘲弄。 只因为,看似高明的隐身,对于猫人而言不过是登不上台面的把戏,只要稍有观察便立时寻出了破绽。 毫无疑问,这一刺若是击中在任何活物上,都会瞬间被制服,贯穿身体的伤口也将鲜血四溅。 也正是这一刺,令错愕的老妇人在魔法的隐身中现形——黑刀已让将其钉在了墙壁上。 然而,此刻的老妇人却似死物般,面无表情,理应出现的鲜血,也唯有一丝一毫的滴落。 “嚯…真是狡猾的鱼儿。” “………………?!?”塞勒斯在原地当初愣住了,方才说时迟那时快,以他的视觉,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何种状况。 唯独听到猫人发出轻微的冷笑:“呵…小狗儿,我们的‘狩猎’又开始了!” 第三十二章,猎人·猎物 第三十二章 城东——帝都最为繁华的地段之一。 而正是这片区域中某一条特殊的街区,更是花红柳绿,高挂的红灯,更是昼夜不息。 红灯遍布房檐,高大奢靡的商业场所内,一批批衣着暴露的女子,在沿街的店面门口,招揽着所谓的“恩客”。 是了,娱乐业。准确的说,“特殊的娱乐业”,美其名曰“温柔乡”的消金窟。 然则,这个吸引男人的消金窟,不过仅仅只是表象。 因为,对于这条街区的幕后人而言,这里是一个情报的汇集中心。 是了,利用女人的甜言蜜语,巧妙的骗取男人们的情报,上至只招待贵族、官僚的名妓,下至人尽可夫的低级娼妓,只要有心,便能成为获取情报的高手。 人总是在发泄时不经意的放松警惕,而这些妓女们,擅长的便是这些门道。 而在这条街区某处紧闭的宅邸中,遍布这手持兵刃的女武士进行着有规律的巡逻,而她们护卫的目标,便是宅邸中央那一间极尽奢侈的巨型暖浴室。 而此时此刻,在暖浴室内却有一为在宛如泳池般的浴池中安静泡澡的女子,其人健美的体态堪称完美,既不失力量感,亦不失美感,但是,任何人都能看出,能将身体淬炼至如此,绝非寻常女性。 一众宛如亲随般的女武士恭敬的伫立在浴池旁,等待着她们主君结束洗浴。 是了,“剑圣会”核心高层之一,在黑道中有“剑之女王”称号的凯瑟琳。同时,也是这条街区幕后的真正主人。 而与黑剑士隐匿于地下不同,她的行事风格,更喜欢在明面上。况且,她制衡官府等“光明秩序”的手段,也十分有效——也就是这条街区的提供的强大情报能力。 此时的帝都黑道女王,只不过是来此享受片刻的安宁罢了。因为,她能预感到,不久之后将会传来自己已期待许久的消息。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一位女武士快步踏入这间奢华的暖浴室,请示之后,得到了这位“女王”的亲随准许后,向正在泡浴的凯瑟琳行去,以下跪匍匐的姿态,在其耳畔低语了几句。 听罢耳语,凯瑟琳不动声色的摆手,示意这位女武士离开。 在女武士离开暖浴室后,其中一位体格健壮的高大女性亲随,不禁问道:“女主人,那个猫人终于咬钩了吗?” 闻言,凯瑟琳不禁一笑,笑的有几分讽刺:“咬钩?呵呵,还是不要这么早认为自己是猎人的好。” “……?”一众亲随面露不解。 “……这个该死的猫人,确实是最危险的‘猎物’,但是,自认为自己的是‘猎人’的话,也许会被这只狡猾的‘猎物’吃的尸骨无存。” 凯瑟琳招了招手,一位亲随会意的取来一瓶本来只够帝都贵族品饮的“法瑞斯产名酒”,倒上一杯后,递给了女主人。 随后,女剑士又道:“猎物与猎人的关系,转瞬之间就有可能逆转。黑剑士自以为是部署,不就是被这位‘猫老板’杀的措手不及吗?” 亲随们又继续问到:“那我们该如何行事?” “现在那个黑鬼为了活命,已经拼上一切进行筹谋了,就让他这只不听话的黑狗,去咬咬这只危险的‘看家猫’吧,我提供了这么多非法魔法师的讯息给他,既帮了黑鬼,也帮了‘猫老大’,现在好好的看戏,才是正确的选择。” “属下明白了。” “那只‘看家猫’,还带着人造人小鬼去追击那些非法魔法师,真是自信……不知道黑剑士那个废物,能不能给我一点惊喜。”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问道,“剑鬼可有消息?” 听罢,一位亲随当即答道:“女主人,自从那一天‘剑圣会’在半兽人剑圣的餐厅中会面后,剑鬼便不知所踪,依照推测,我想应该是在为挑战半兽人剑圣而积极备战中。” “嘁…一个疯子,一个亡命徒,还有一个想引出帝都内所有非法魔法师的‘英雄’,这处好戏我倒要看看,会怎样收场。” 话虽如此,但凯瑟琳清楚的明白,这群“非法魔法师”是怎样的一个群体。他们手段神鬼难测,手段毫无下限,根本不是那些出身于魔法学院那种温室的正统魔法师可比。 而猫人为了吸引这些非法魔法师,居然带着那个碍手碍脚的人造人小鬼追击,真是荒诞,都不知道是否应该称其为自信了。 难道会有其他助力?大神殿?还是库洛洛斯? 虽然想不通猫人是否也有部署,但是,其用意却是一目了然——进可能多的铲除帝都内的非法魔法师,任何觊觎人造人的非法魔法师都是击杀目标。 这像是一个简单粗暴的排除法,优先删除掉所有多余的选项……那么,猫人最终的目的,到底什么? 这位“剑圣会”的黑道女王,并未将黑剑士协助起义军耳目这一状况考虑在内。 黑剑士是何种人渣,她了解的很。也许他确实对帝国有所不满,但绝对不至于真像他口中那般义正言辞的加入起义军——起义军想要塑造的世界,难道会容忍“剑圣会”这般的黑帮势力存在? 笑话! 说到底不过是符合利益罢了,只不过是恰巧与黑剑士对帝国的不满对上了胃口。 “好了,现在我们也该动身了。” 临了,女剑士起身,亲随连忙携带浴衣上前为其披上。 黑剑士与猫人之间的博弈注定有看头,而她需要一个更好的看戏台。 …………………… 帝都之夜,繁华依旧。 似乎任何异状,都无法撼动帝都市民们对于夜市的向往。 但这些如同镜花水月般的幻影,没有人会去戳破,因为这里是皇帝脚下,胆敢当众戳破人们沉醉不愿自醒的泡沫,必定会造成骚乱,而骚乱则会引来帝国的鹰犬! 所以,一旦躲入夜市的人群中,必然让追击的敌人投鼠忌器、 ……至少,在临时前,一位隐匿与人潮中的非法魔法师,是这么认为的。 一位厨师打扮的灰色猫人,却十分扎眼的佩戴着一柄长刀,牵着一位银发人类小鬼。 但是,此刻的显眼,却无人在乎——因为,涌动的人群现在只在乎一个“突然倒地猝死”的男人。 他们或好事,或惊疑不定,或不明所以的围观着那具跌倒的毫无征兆的尸体。 “哎,猝死……所以说啊,你们这些年轻人,不要总觉得年轻就挥霍身体。”老人的啰嗦有之。 “喂喂,有没有搞错啊,真会挑时候啊。我刚出门就遇上这败兴的事儿。”徒然扫兴者也有之。 “警署人员怎么还没来啊?等着诈尸啊?!诶诶!?挤什么挤啊,死人没见过啊?”喋喋不休抱怨者,也不在少数。 “¥%……&#¥%”诸如此类的市民嘈杂之声,不绝于耳。 唯有人群之外的猫人,依旧牵着塞勒斯的手,向着另一个远离人群的方向而去。 塞勒斯不由自主的望向猫人,脑海中惊骇莫名,身子有些不自觉的想要发抖。但是不知为何,此刻在猫人身边,连发抖这种本能都停止了。 他的自觉在不断告诉他,那个“猝死”的男人,其实是死于眼前这个猫人——用远远超越普通人类反应极限的快刀,斩杀了那个男人。 是了,快到连伤口也不显露,杀人不见血。 咽了口唾沫,塞勒斯只觉得猫人“疯了”,居然敢当街杀人…………不不不,因为杀人的技艺太过超凡,已经让寻常市民们误认为是一件寻常的猝死事件而已。 那位不知名的死者,也不过是某个没丢在一旁的“死鱼”。 但是,塞勒斯想不透,猫人为何一定要自己跟随在他身边,不断见证其强大的实力,与隐藏在绅士外表下的狠辣…… 第三十三章,“杀人者” 第三十三章,“杀人者” 帝都的繁华夜市中,突兀的带刀猫人与银发男孩的组合,并未有引起应有的关注。 因为,突入起来的一场“猝死事件”,吸引了所有人视线的焦点——呵,大多数人类都是好事的看客,这并不奇怪。 只是塞勒斯不明白,猫人一次次让自己在他身边,亲眼目睹其强大,以及隐藏在绅士气度下的狠辣……这究竟是何用意? 然则,猫人像是有所感应般,在银发男孩还未有心理准备时,似读心术般说道:“小狗儿,你在疑惑我为什么始终带着你吗?” “?!”一个激灵,塞勒斯忙低下头,不敢言语。 然则,此刻的猫人依旧是那张带着浅浅笑意的温和面孔。像是陪着家中小孩游玩般说道:“带着你,是因为你是鱼饵;让你看,你为了让你明白什么叫做危险。” “…这…?”闻言,敬畏之余,也不禁颇感不解。 虽然隐约觉察到吸引那个“老婆婆”,以及其背后其他“危险人物”觊觎的,其实并非猫人,而是自己。 但是,猫人后半句话,又是何意呢?明白危险?明白这个看似祥和繁荣的帝都中隐藏的危险?还是…… “呵,这些事情,你现在或许还不懂。但你很聪明。相信你有一天会明白我的用意……”猫人似温和的拍了拍银发男孩的头,但是,后者只感觉宛如被当成宠物狗儿一般。 说罢,又拉着男孩向着街道的拐角处行去,口中似是回味方才不久之前制作的菜肴般,说道:“在我的餐厅中大闹一场的鱼儿,还没抓到,咱们的狩猎或许还要很久。况且,那并非最大的鱼儿~” 所谓的“鱼”,便是今夜猫人要猎杀的猎物——非法魔法师。 他们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秘密复原着人造人技术的魔法师吗?不,当然不是。 正如猫人从多方情报中得出的判断一样,帝都内的非法魔法师基本没有能力研究人造人技术。 但是,这些非法魔法师必须死——剔除了足够多的不正确选项,才能最快的缩小范围。 简单,甚至是粗暴。但是,这个野蛮的方法却十分有效。 库洛洛斯不愿撕破脸皮,温和且官方的搜查,想要寻找到人造人研究者的效率实在太低,根本不切现实。否则也不至于在当年的修道院遇袭,第一个人造人孩童丧命之后,便毫无头绪。 而猫人的行事方式,与他的故友截然相反:要么不做,宛如闲云野鹤般逍遥自在;要么果断亲自出手,从上到下彻底做绝!! 那,打草惊蛇该怎么办?倘若禁忌研究者闻风隐匿呢? 呵,那对于猫人而言,非但并非不利,相反他乐见其成——这同样在他的算计之内。 “…今天的月色,还真是好啊。” 临了,猫人抬起头,望着帝都上空高高挂起的明月,似乎心情也有些愉悦了。 “小狗儿,你还记得那个黑脸的男人吗?” 黑剑士。是了,这是塞勒斯记忆中唯一见到过的一个符合这般描述的男人。 “记、记得…” 闻言,猫人继续牵着银发男孩的手,漫步着:“这不仅仅是我的狩猎,也是猎物的困兽之斗。嘛,虽然只是一只老鼠,但毕竟放养了这么多年,个头有些大了。不过,我还是不明白,那只黑皮老鼠为何会想要反抗……” 像是十分投入的自言自语,但作为听众的塞勒斯,显然不甚明了。 猫人腰挎长刀,牵着男孩的手,漫步前行,虽然一身的厨师行头,显得有些突兀。此刻,他渐渐远离了闹市,向着愈发无人的街巷行去——饶了一圈,又转回城西的僻静街区了。 “那个黑皮的小鬼,哪可能是什么‘弃暗投明’的‘正义伙伴’。”猫人玩笑般继续说道,“他的利益与其自称立场完全冲突了,也就是说,他的言辞没有可信的理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欸?意味着…意味着他说谎?”被突然询问的塞勒斯显得有些无措,回答的有些勉强。虽然听不懂前半段话,但最后一小句话,却是勉强理解了。 “对,说谎,说明他还有隐匿的目的。”猫人似乎一改往日在塞勒斯面前的少言寡语,变得十分健谈,像是为这场无聊的“狩猎”,寻找一丝聊赖。 顿了顿,又突然话锋一变道:“啊……这么快就找到另一只小鱼了。” 闻言,塞勒斯不禁一怔:“…诶?” 下一秒,猫人松开了牵着银发男孩的手,宛如一道漆黑的闪电般,融入漆黑的暗巷街道之中,沿路卷起一道劲风,刮的后者脸蛋生疼。 在转瞬之间,黑暗中传来惊恐万状的嘶吼,似乎在高喊着什么咒语,但很不幸,塞勒斯还未听清第一个音节,在下一个音节吐出口前,被霎时戛然无声。 又一个瞬间,猫人再度携着微微的风压,回到了塞勒斯的面前。 快! 除了这个字眼,塞勒斯有限的词汇量根本无法形容——即便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犹在银发男孩噤若寒蝉之际,下意识的望向了猫人手中的黑刀。 是了,依旧没有血。因为这才是猫人惯用的斩杀方式,在地下街道惩戒“剑圣会”时选择的斩杀方式,也不过是杀鸡儆猴的特例而已。 “你很害怕是吗?”猫人微微一笑。 但这一笑却在塞勒斯眼中有些森然可怖。 “安心吧,我这样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迟早有一天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的。”猫人十分随和的道出一句令旁人摸不着头脑,却也同时倍觉寒意的话语。 这也算是在安慰我吗?塞勒斯内心有些尴尬的苦笑着。 “毕竟,杀人者人恒杀之,你也要记住这个道理。”猫人缓缓收刀纳鞘,依旧是一脸的轻松,“嘛,虽然我会得到的惩罚,或许是另一种方式……” 纵然他的话语,与他的绅士气度,是如此的矛盾。 杀人者……人恒杀之? 听闻,这一番话语,塞勒斯又是一愣。 …………… 月夜,依旧。 但在帝都的卡索尔神殿内,一位圣职者打扮的美少年,端坐一处神殿的高塔顶层,凝望着夜空中的明月,若有所思。 似是在回忆,也似是思考…… 一旁的女圣骑士,沉默不语,一丝不苟的站在美少年的身边,履行着护卫的义务。 圣骑士——菲欧娜——纵然恭敬的伫立在少年的身边,但不经意间,眼神总会不自觉的飘向那位眼眸深邃的少年。 女骑士很了解自己所守护之人,每逢这样的月夜,喜欢静静的凝望月空。但是她想知道,这位有着不老外貌的圣贤,内心中究竟在思索着什么,更渴望知晓他内心世界。 但是,身份的悬殊,让菲欧娜本能的强迫自己莫起妄想之心。 蓦然,只听美少年凝望着月空,苦笑着低语:“好悲伤的月色。” 说罢,微微低头,从神殿的高塔上俯瞰着大半个的帝都的夜景,深邃的眼眸凝视着这座古老城市的城西部分,不再言语。 “……?”闻言一愣,菲欧娜有些错愕。她不知道美少年如何分辨出月色中的悲伤,但是,她明白,对方并非无病呻吟之人。 难道,是月色触动了他的内心? “想想,那孩子,应该快来了吧?”——“那孩子……?是!圣克诺索斯大人,已经数次转告,请求面见大祭司您。但是……” 是了,最后的一句“但是”,瞬间让这位女骑士面露气愤之色:”但是,大主教们,三翻四次自作主张回绝了圣克诺索斯大人的请求。” 听罢,美少年并未有一丝恼怒,一如既往的心平气和:“没有关系。” “倘若那孩子又来了,你代我转告他,去祭拜一下卡莲安娜和当初遇难者吧。”渐渐收回视线,从怀中取出一册教典,缓缓翻阅。 菲欧娜有些不解:“难道…不见面吗?” “不用了。”——“是。” 第三十四章,鹰犬 第三十四章,鹰犬 今天的夜晚,非常的糟糕。 萝丝望着慌忙收拾仪器的导师,有些惊慌无措。 她很久没见到过导师如此慌乱了。 “…………”想要询问一下当前的状况,但多年来养成的卑微姿态,让她几乎不敢开口。 显然,她的导师——一位中年的魔法师——也压根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因为,此刻他的内心只有骂娘: 该死的贝伦拉姆,该死的黑剑士……这个猫人是什么人物?!如此了得的战力,竟没有一丝的情报!? “臭婊子,居然拉我下水!” 最终,愤怒、焦躁,以及不安,三种情绪汇聚在心的中年魔法师,还是破口大骂。他这一嗓门也让身边的战战兢兢的萝丝感到惶恐。 所谓的“贝伦拉姆”,便是此次袭击猫餐厅的几位魔法师中的领导者的化名,是一位神秘的女性魔法师。 当然,对于其他人而言,中年魔法师的身份同样神秘。作为见不得光的非法魔法师,能够掩盖自身身份的话,自然是要隐藏好的。 不久之前,从帝都黑道中,最为强大的“剑圣会”中流出的讯息——一个猫人的身边,收养着一个人造人。 这一个消息瞬间引爆了整个帝都的非法魔法师圈子,中年男人更相信,那些正统魔法师得到这个消息的时间可能更快。 “人造人”,这是一个禁忌的名词。但正因为是禁忌,所以它充满了名为“未知”的诱惑。打从中年男人非法入境到帝国,接触到帝国先进的魔导学后,他就惊叹于其成就。但是,他从未料到世间居然会有“人造人”的魔法技术。 这是触碰了“神之领域”的超前魔导学! 在“剑圣会”中流出的详细讯息中,列举了关于人造人的简单介绍。单单只是看了几眼,中年男人便爱不释手,甚至展现出近乎变态的狂热! 魔法师的求知欲,在这些非法魔法师们的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种人造人技术,如今一个活生生的成果就在眼前,如何能够不让他们兴奋狂喜? 因此,他们甚至已经不在乎“剑圣会”为何如此刻意散布此类消息,也不在乎这些讯息是如此的详细。甚至,已经让非法魔法师们对帝国的禁令视而不见。 对于这些来自帝国之外,且丝毫没有帝国法律概念的魔法师而言,这样一个“神之领域”的禁忌技术,就如同世上最为耀阳的财宝,哪怕前方是无尽深渊,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迈出脚步。 所以,中年男人才搬迁到了城西,秘密的窥探着这间被戏称为“猫餐厅”的小店,观察着那个与常人迥异的人造人。 是了,纵然没有近距离观察,但依旧能看出这个银发男孩的与众不同。 可是,谁都痴迷于这项“禁忌”的技艺,中年男人清楚的明白,不知有多少位非法魔法师,在猫餐厅的四周,死死的窥探监视着。 因此任何人都不敢擅自抢夺。 但是,中年男人太想要亲自将那个人造人放在眼前好好研究了。 是的,渴望到近乎茶不思饭不想,只能不断强迫自己呆在实验室中,才能勉强平复心情。 但是,就在几个小时之前,“贝伦拉姆”那个女人找到了自己…不,准确的说,是找上了好几位魔力了得的魔法师。 这个莽撞的女人抛出一个提议——共同研究这个来自不易的人造人! 像是中年男人这样外来的非法魔法师,有着帝国正统魔法师所摒弃的传统思想,很难愿意与人分享哪怕一丝一毫的成果。 但是,那个女人带来了一个让中年男人无法拒绝的消息:那个银发的小鬼,确确实实是人造人,因为她触摸过,纵然很短暂。但是,人造人身边的猫人却不好对付,似乎是一个好手,为了保险起见,必须合作共赢。 于是,包括中年男人在内的几位魔法师都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因为他们此刻被名为“人造人”词汇,填满了整个大脑,只要能亲眼见证、研究,哪怕分享自己的成果、技艺,也在所不惜。 交涉很成功,虽然计划很仓促。 但是中年男人十分自信,他自信于自身的强大实力,即便那猫人再强,也可以杀死。 由“贝伦拉姆”打头阵,自己与其他合作的魔法师暗中以魔法阵助其远程强化魔法效果。一定能瞬间制服那群粗俗不堪的佣兵,包括那个被“贝伦拉姆”忌惮的猫人。 然后劫走那个人造人。相信,他们几人一旦联合,帝都之内没有其他非法魔法师胆敢抢夺。 呵…至于,如果合作者中有人打算违背约定,中年男人也有足够自信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这是他历经多年战斗而累计而出的自信,为了争夺魔法书籍、试验品,魔法道具,类似的厮杀,他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他有着帝国那些温室中长大的正统魔法师所没有狠辣与老道。 就像他身边的这位随从弟子,萝丝,是一次战斗后的战利品。 只要抢到了人造人,以自己的魔法技艺,加其他人的协同,一定能解析并完善这份被列为“禁忌”的魔法技术! 然后,震惊世界,名传千古!——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没错,意外还是发生了。因为,显然命运并未垂青于他。 那个猫餐厅的中看似普通人的猫人店家,居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 这份突如其来的强大,令中年男人感到多年厮杀而累积而成的自信与从容,瞬间崩塌。 那是从未见识过如此的强大剑士。 “贝伦拉姆”进入猫餐厅后便未曾再出现,反倒是那个猫人从容的提刀行出,带着那个人造人小鬼,四处的猎杀着隐匿在四周的非法魔法师。 来到帝国后,第一次因为与人为敌,而感到惶恐惊惧。因为他从那个猫人手中所提的黑刀,明白了其身份。更明白如果再狂妄自大,等待自己的,唯有死亡。 于是乎,中年男人没命的开始收拾仪器,但是,显然,此刻之仓促,根本让他带不走几样玩意。 “该死!‘贝伦拉姆’这个婊子!没搞清出状况就莽撞招惹,那个猫人是‘好手’这种程度的词汇,能形容的吗?” 焦躁到极点的中年男人再次咆哮着,试图以此压制自己内心迸发而出的畏惧。 但他身边的弟子,萝丝,纵然不明所以,却也是被吓得伏地跪拜,抖如筛糠。 中年男人瞥了一眼自己的随从弟子,一时间也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只是不住的在内心怒骂着“贝伦拉姆”与消息的来源“剑圣会”。 现在仔细想想,事情有些蹊跷——为什么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某种圈套之中? 这个念头来得突然,却让中年男人皱起了眉宇,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 ………………………… “哦?”猫人皱起眉宇。 望着距离自家猫餐厅不远处的一间房屋,不禁自语道:“嘛,小狗儿,我们貌似跟丢了。” “…欸?”塞勒斯有些不明所以,紧张的望着猫人。 “那个神秘的女士,留下一具傀儡尸身就消失无踪了,这一路上,我斩了十几位魔法师,可始终没找到这位女士呢,真是厉害啊。” 神秘的女士…是了,是那个诡异且可怖的老婆婆。 想到那个有着与苍老面容不相符的年轻手臂的女性,银发男孩感到一阵后怕。 但是,就是这样恐怖的存在,在猫人面前,依旧如同老鼠般逃窜。是了,眼前的猫人才是真正恐怖的存在。 现在想想,难道猫人所说的“明白什么叫‘危险’”,其潜台词指的是…… 然则,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容他进行不擅长的思考。 因为,一批身披兜衣的神秘人,突然在街道的暗巷中快步行出。他们脚步带风,却悄无声息,一股莫名的戾气扑面而来。 这突发状况知教人惊出冷汗,哪里还有什么余力思考。 “啊——唔…?!” 这骤然而生的状况,让塞勒斯几乎要发出尖叫,但猫人却早有预料般,一手捂住了银发男孩的小嘴。 “嘘。”猫人淡然的作着噤声的手势,并不在意这些突如其来的神秘人。 “……?”而塞勒斯只是瞪大着双眼,畏惧的注视着着些不速之客的靠近。 难道,这些的敌人?是前来与猫人作战的吗?如果,如果猫人保护不了我,我……我会死吗? “大人!卑职等,前来复命!” 倏然,身披兜衣的一众神秘人一并站定,行一套标准的军礼,齐声敬礼。 只是一瞬间,塞勒斯不经意的望见了站在神秘人中,看似为首的男人,指尖佩戴着两枚戒指。 是了,十分特殊的戒指——一头恶狼,张牙舞爪;一只猎鹰,展翅翱翔。 第三十四章,第三位棋手 第三十四章,第三位棋手 “大人,卑职等前来复命!” 身披兜衣的一众神秘人,齐齐行军礼,一丝不苟。 当然,敬礼的对象,便是猫人。 “……?”被捂住小嘴的塞勒斯不禁惊疑不解。 这又是什么状况?并不是敌人吗? 望着这些神秘人一丝不苟的行礼姿态,银发男孩总算是勉强松了一口气。 猫人则是毫无芥蒂的接受了这群神秘人的礼仪:“状况如何了?” “回禀大人,依照您提供的坐标,卑职等一共击毙了一百余名魔法师,帝都之内略有名气的非法魔法师,大部分皆以被卑职等人斩杀。” 说到这里,为首的那位神秘人——也就是佩戴着两枚戒指的男人——不由微微欠身,继续禀报:“然则,这些魔法师手段莫测,依旧被逃了几位……请恕卑职等无能。” 好似,是上流社会的遣词用句!? 即便塞勒斯之前不过是一个流浪儿,但是,即便如此,身在帝都之中,也多少明白那些上流社会的贵人,连说话的方式都和寻常百姓有所不同,用词高雅,带着官腔。 可是,这样一个亦似是上流社会中的贵人,居然在向猫人行礼。 这让银发男孩不禁更加困惑于猫人的身份——虽然之前就猜测以猫人的强大武力,绝非寻常人,但是,此刻似乎又在其背后看到了一层名为“权力”的影子。 他,到底是什么人? 猫人闻言,松开了捂住塞勒斯小嘴的手,以同样好似来自上层社会的口吻回应道:“尔等不归属我统辖,况且,是我请尔等前来帮忙,用不着对我如此谦卑。不必行礼了。” “是!” 虽是这般应诺,但显然这些仿佛有着军人作风的神秘人们,依旧一丝不苟伫立着,好似在等待下一个命令一般。 塞勒斯不禁意的发现,这些神秘人都用一个特点。那就是和他们的首领一样,都佩戴着特殊的戒指。 但与首领不同的是,其他神秘人之佩戴一枚,戒指上的雕刻,要么是恶狼,要么是猎鹰。 “大人,我等探测到此地附近,尚有一处非法魔法师窝藏点,据我卑职下属禀报,疑似是通缉在案的非法魔法师‘卡文·辛德勒’,根据情报显示,此贼来自帝国属国戈尔提,在其母国本就是通缉要犯,后潜入帝国,一直隐匿于某位帝都贵族家中,如今不知为何搬迁至此城区,身边跟随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女性随从。但此人异常危险,卑职等并无十成把握在引发骚动的情况下,将其斩杀。” 神秘人的首领紧接着连连道出一则意料之外的消息。 “哦?”猫人微微眯起双眼,似乎被这则消息吸引到了,又问道:“只有此贼吗?” “……?!”塞勒斯身子抖了抖。他有些绝望的意识到了猫人的潜台词是何意。 “目前卑职等只发现此贼,余下与其危险性相当的魔法师,已尽皆被大人所斩。” 没错,猫人最开始追击的十余人,便是今夜最大的“鱼儿”。 “是吗…那你们发现了一位特殊的女性魔法师吗?可能是一位魔法傀儡操纵师。”猫人略作思索后,又问道。 是了,那个诡异邪魅的老婆婆,居然不知所踪。不单单是塞勒斯担惊受怕,猫人也对此颇感疑惑,仿佛是一位不小心跟丢了猎物的猎人般。 然而,神秘人回答的亦十分干脆:“不曾有。” 闻言,猫人略带可惜的摇了摇头,再问:“可有正统魔法师牵涉其中。” “暂无。” “这样啊。”猫人微微点头,旋即再道:“好了,留下卡文·辛德勒的窝藏点,你们继续追击其他非法魔法师,尽可能将帝都内的非法魔法师铲除。” 冷漠的格杀令,在猫人口中道出,让身边的塞勒斯又一次感到心慌。 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猫人,才是真正的可怕的人物——强大、危险、狠辣、果决,且似乎还有来自“权力”的羽翼。、 这么多人的生命,就在他轻而易举的对话中,被决定了生死。 咽了一口唾沫,看着一众神秘人在猫人的命令下,尽数应诺离去,宛如融入暗巷漆黑中,片刻间消失无踪。 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事情,塞勒斯颤着声问道:“…我、我们是要去…” 然则,话音未尽,猫人却勾起一抹不知针对何人的冷笑:“是啊,我们要去捕捉一只意外的大鱼。虽然并不是我的本意,但至少是一个乐趣,看起来,那只黑皮老鼠的报复,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危险。” 话虽是这般说的轻松,但塞勒斯还是感受到了猫人那股正在逐步浓烈的杀气。 “至于你,小狗儿,你对我的作用,或许就快要结束了。不害怕吗?”金色的猫眼,淡漠的瞥向银发男孩。 突如其来的这番询问,让塞勒斯悬着的心,更加剧烈的跳动着,他努力遏制自己想要颤抖的冲动,但还是不经意的抖了一个哆嗦。 原来,自己的作用,仅仅到此吗? “呵呵,吓唬你的。”说罢,猫人像似捉弄孩童的年长者一般,又当即恢复了那往日里的随和从容。旋即,迈步离开。 天呐…自己是遭了什么罪… 临了,勉强松了一口气的塞勒斯欲哭无泪,却只能乖乖跟随猫人你的脚步,生怕被抛弃在这里。 …………… 与此同时,在一处隐藏在帝都下水道的“地下街区”中,作为“剑圣会”黑道女王的凯瑟琳一脸错愕的望着手中的刚刚送到的情报。 “什么?这么快就将被人造人吸引而去的非法魔法师杀的七七八八了?”女剑士狐疑的皱眉,似乎对于这个情报显得难以置信。 也确实只得怀疑。猫人纵然是传闻中的剑圣,可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死如此多的窥视者,那些魔法师不是一个个手段莫测吗?就算不是猫人的对手,发现其他觊觎者已死,也不懂得跑吗? “女主人,连为我们侦查情况的耳目,也死了大半。”凯瑟琳的众位亲随中,一位健壮的女人送来另一份文件,不由面露担忧。 因为,当前的状况,还是超出了她们,以及她们女主人的预料。 凯瑟琳接过文件,仔细翻阅了一下,文件登记着今夜死的稀里糊涂的耳目名单。 “……这只‘看家猫’,还真是有本事啊…难道是请来了邪心贵族?”凯瑟琳咬牙啐道。 的确,像是那批鹰犬的行径——不问是非,不辩对错,只要妨碍他们执行任务,便杀无赦。 这些耳目没理由死伤惨重,这偌大的帝都中,有能力杀死凯瑟琳培养的耳目,并全无杀人痕迹的人,思来想去,只有那批只效忠于皇帝的鹰犬。 想到这里,女剑士不禁发出一声冷笑,那是对某个败者的嘲弄:“嘁。” “可怜的黑剑士,最终还是猫老板更胜一筹吗……对了,那个黑鬼在哪?这场游戏,或许该揭晓胜负了,派人去打探。” 是了,这里便是女剑士选择的“看戏台”——纵然很讽刺的处在下水道中。 面对猫人必然会执行的大力清剿,也为了更安全的窥视这场博弈的胜负,这里是最适合的地点。 不消片刻,一位情报人员为她送来了最新的情报。 这份情报先是到了凯瑟琳的亲随手中,这位女武士接过后,略微瞥了一眼,便脸色大变:“啊?!女主人!” 闻言,凯瑟琳当即抢过这份文件,只见文件上赫然写到:“黑剑士不知所踪。” 面色露古怪,暗道:难不成这个黑鬼,心生怯意,逃跑了?虽然挺符合那人渣的形象,但是,貌似与他的性格不符。 可是,谁又说的准呢?毕竟猫人今夜的行动又一次超出了凯瑟琳的预料,或许,这回那个素来自诩足智多谋的黑剑士,终于到了真正黔驴技穷的地步了。 但是,可能还有另一个可能…… 想到这番,克丽丝英气十足的冷艳面容,渐渐冰寒,冷声询问道:“泰兰,‘贝伦拉姆’回来了吗?” 没错,这场博弈中,她,也是参与者。 第三十五章,经验之谈 第三十五章,经验之谈 属于某个猫人的狩猎之夜,尚在继续,在帝都醉生梦死般的也生活中,所有的居民都不曾发觉这场隐匿于街巷之中的血腥拼杀。 不,就算有人惊觉,只要不曾危及其人,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忽略——这场华美的帝都之梦,谁愿意打碎呢? 在皇城边沿区域,坐落着一栋造型十分朴素的别墅。之所以称其为朴素,并非他宛如民居一般朴实无华,而是单纯的指这栋别墅无论规模,还是奢华程度,都配不上居住于此的那个尊贵之人。 是了,边境大公之一,帝国有史以来第一个以魔法师身份获得如此高爵位的男人, 号称“奥术之王”的库洛洛斯公爵,便居于此地。 正是因为他过于显赫的身份,让这座别墅宅邸显得十分的简陋。 帝国昔日的四大公爵家族,其宅邸何其壮阔!即便是帝国那些附属小国的王宫,其奢华程度都不如其十分之一。 但没有人会认为这过于张扬,因为,这才是帝国贵族应有的威仪。 然而,世人皆知,独立于原有贵族体制之外的边境大公们,却从不来这一套。 至少,传闻中的强大魔法师,库洛洛斯便是典型。 “哈啊~~~~~” 而在这栋别墅的顶楼,那位被世人传颂着的魔法师,正慵懒的如同街边流浪汉般,瘫在沙发上,打着哈欠。 凌乱的房间中,满地的书籍,从魔法书籍,到历史文本,乃至是一些由某些不知名文字书写的卷轴,应有尽有。 宛如一个微型图书馆——如果,不是安放的如此不堪入目的话。 但居住在皇城的边沿地带,帝都夜市的喧嚣,也自然能轻而易举的传入这栋宅邸中。 “这些人啊,还真是喜欢热闹呢…”虽是这般自言自语,但库洛洛斯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但显然对外界的纷扰有些不满,旋即,轻轻一挥手,花窗立时紧闭,帘幕自行将城市的夜景与夜空中的明月遮掩。 顿时,外界的喧闹当即淡去。 顿了顿,库洛洛斯又似闹脾气的小孩一般,高声呼喊着:“水银~~~晚饭做好了吗?” 声音,显然经过了魔法加持,宛如穿云裂石的魔音般,在整栋别墅中不断的回荡。 不消片刻,当即得到了更加燥裂的回应:“吵什么吵!!老娘我容易吗?闭嘴!” 这宛如咆哮般的话音并未经过魔法处理,单纯是那位妖精女仆的怒气之下的吼叫。 闻言,库洛洛斯当即咂舌,只得小声嘀咕道:“这到底谁是主人啊?” 抱怨了一番后,不禁自言自语着:“果然还是想吃猫做的菜啊……说起来,这家伙也该行动了吧?” 当然,作为老朋友,他并不担心猫人的安危,只是无所事事之下的胡思乱想罢了。 然则,这样无意义的思索却被一股正在靠近的属性魔力打断——唔,那是库洛洛斯的养女,也是他最得意的弟子,达芙妮。 “老师,我能进来吗?” “啊……进来吧。”库洛洛斯依旧没有形象的躺在沙发上,仍是遥指房门,房门感受到了魔力,当即打开。 对此毫无意外的栗发少女亦缓步迈入房中。 “我的小姑娘,进难得回家,是有什么事吗?话说回来,水银笨手笨脚的,还没做好晚饭呢,我都快前胸贴后背了。”询问着弟子的来意,又不忘调侃着自己的妖精女仆。 达芙妮显得有几分犹豫,但最终还是不由问道:“老师,您…听说学院那边散布的一些传闻了吗?” 说话间,弯下腰拾起了几本已成孤本的魔导书,十分自然的为这位邋遢的导师重新放在了书架上。只是,这满地的书籍何其多也,栗发少女这般动作,若是平日里或许只是单纯的收拾。 但是,今夜却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早已洞察的库洛洛斯眉头微微一挑,隐约间明白了自己这位可爱的弟子,究竟想问什么。 “关于人造人吗?”——“……是的。” 达芙妮有些没有料到自己的老师今番如此干脆的回答,原以为还需要迂回一番。 “老师,是这样的,我在……?!” 不过,她正想仔细询问一些自己对于这份传言的疑问,却忽然听到库洛洛斯冷淡的打断声:“达芙妮,不该问的不要问。” “…………?”少女被这意料之外的冷漠声线,吓了一个激灵。不免下意识的望向自己的导师,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了,自从被库洛洛斯收养以来,自己被他捧为掌上明珠,何曾对她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冷淡。 若非达芙妮少时经历了一番变故,怕是也会被库洛洛斯惯成娇滴滴的贵族少女。 “……达芙妮,相信我,我是为你好。”看着少女因为自己突然的冷淡,而显得十分错愕,库洛洛斯也有些内疚,或许刚刚换一种方式更好。 “魔法师的求知欲,不要放在不该放的地方。”眼镜魔法师稍稍按了按额头,似乎也在思考如何让养女放弃对人造人技术的想法。 恰在此时,来自楼下厨房,某位妖精女仆的叫嚷,适时的打破了此刻的尴尬:“吃饭了!” “说到底也只是传闻而已,你没必要想这些,况且,你也不应该想这些。可明白?”库洛洛斯最终站起身来,走到了养女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又道:“你也应该明白,我对此的态度。所以啊,小姑娘你还是随我下楼吃饭吧,吃饱饭,才是最重要的。” 说罢,吹着口哨,向着楼下行去。 独留达芙妮一人在此。 但,此刻的少女却满面失落,不单没有问道任何有用的消息,还引起一直以来宠爱自己的养父。 看来,人造人技术当真是绝不可沾染的禁忌。否者,老师也不会如此。 按照理性来说,达芙妮应该选择不再多想。毕竟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引起的兴趣而已。 至少,此刻的栗发少女俨然是死心了。 但是,不知为什么,在学院之时无意听到的传言:人造人技术,是为了复活死者而诞生的。 纵然这只是一则没有任何依据的传言,甚至还可能是无稽之谈。但是…但是却像一只挠心的羽毛,不断拨动着达芙妮心中的涟漪。 ………………………… 相比于皇城边上那位天才魔法少女的患得患失,此刻正无奈跟随着猫人一步步靠近危险的银发男孩,却是提心吊胆。 纵然猫人无与伦比的强大,他已经见识过不止一次。但是,他只是害怕,恐惧着猫人或许并不会保护自己,因为或者真如猫人的玩笑那般,此间事了,他便再无用处… 一路行到一栋看似有些老旧的楼阁前,猫人便驻足沉吟起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而塞勒斯只是咽了咽唾沫,下意识握紧了怀中那张,由某位魔法师大人赏赐给他的特殊卡牌。 因为,无论是那股魔法师本人,还是猫人,都曾说过,只要带好这样卡片,就能活下去。 倏然,猫人托着下巴,问道:“小狗儿,如果你发现自己被人追打,你会怎么办?” 欸?这个还用问吗? “……我…我跑不动,我…也许乖乖挨打,能、能少被打一些……” 教猫人略感讶异的话语,在银发男孩支支吾吾的语调中道出。 听起来很荒诞,但是,这确实是塞勒斯身为乞儿曾经历过的。 他很虚弱,还有哮喘,根本跑不动,被其他乞儿欺凌时,只要乖乖挨打,等对方厌了,自然就收手了。如果明知道总结跑不动,硬要让对方追逐,只会惹恼对方,遭到更凶狠的霸凌…… 这可是经验之谈。 “呵呵呵,小狗儿,你可真特别。但是,普通人的话,他会跑,会反抗,就像许多野兽一样,面对危险是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紧张反应,例如狂吠吼叫。但是这些反应都只能说明一点,它们很恐惧,因为恐惧,所以想要虚张声势。” “……?”塞勒斯有些不明白猫人的用意。 “但是,当一只野兽,明知道自己处于危险之中是,没有做出任何紧张的反应,相反,当它们低头紧盯着你,只发出轻微的嘶吼时,就要提起百分之分百的警惕。因为,这是一只打算绝地反击的猛兽。” 猫人微微一笑,如是说道,但是手,却握紧了尚未出鞘的黑刀刀柄。 “这,也是我的经验之谈,你也要牢牢谨记。” 第三十六章,困兽之斗(上) 第三十六章,困兽之斗(上) 半兽人剑圣,传说中的名号。 崛起与帝国边陲地带的原冒险者,曾跟随当年同为冒险者、雇佣兵的南境大公四处历险,被许多吟游诗人们传唱为“英雄”。 在护送曾经是不得宠皇长子返回帝都,重夺帝位中,立下汗马功劳,因而破天荒般被列为边境七大公爵之一。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英雄”功成身退,将作为帝国的贵族而在“法瑞希”安度人生之际。这位传奇人物却在册封的第二天,在无人知晓的状况下,将册封的诏书、印鉴,丢进了帝都护城河,从此行踪不定。 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这位传说人物依旧在世,只不过,显然他并不在乎荣华富贵。 然而,这位在世人眼中淡薄名利的传奇剑圣,非但并没有远离帝都,相反,隐身在了帝都的黑暗之中,成为了这座千年古都的“看家猫”。 而这一切,在萝丝的导师“卡文·辛德勒”看到那柄“黑刀·伊斯塔”时,立时明了。 “这个半兽人蛮子,居然像一个寻常人一样办起了餐厅酒店?过家家吗?”看似盛怒下的叫骂,实则是本能在试图隐藏自己此刻的强烈危机感。 不能慌乱!绝对不能! 只有冷静的大脑,才能在生死战斗中,争取到一线生机!这也是他厮杀多年总结的经验。 但是,正因如此,卡文·辛德勒才倍感困惑,甚至怀疑从头到尾,自己都是踏入圈套的愚者——纵然,因为自己过剩的求知欲,他自己也算是自愿踏入这个圈套。 只是,重点不在在于结果,而是理由。 卡文·辛德勒有一个颇为自得的魔法,能够释放自己的魔力,形成一个无形的巨大结界。当然,这个结界并没有任何攻击效果,乃至是隔绝效果。相反,此魔法最大的作用在于能够感应自己在结界内所有魔力反应。 任何魔法师身上,都有魔力反应,因为他们的魔法回路在每时每刻的转化着魔力。而这个能够随意感应魔力反应的结界,便是卡文·辛德勒能够在无数次魔法师斗法中胜利的绝技。 而这就是他在行动之前是那般自信的源头。因为,他几乎每时每刻都能够感应到那些同样觊觎于人造人的非法魔法师身在何处,而他们,却无法感知自己的存在。 然而,这项本是他骄傲的技艺,此刻却不断送来可怕的消息——那些同自己一样窥视着猫餐厅的众多魔力反应点,都在极短的时间内急速消散。 是的,没有任何预兆的消失无踪。难道是能够瞬间移动的空间魔法? 空间魔法是极为高等的魔法,纵然是卡文·辛德勒自身,也不曾有幸习得。就算这些非法魔法师中偶然有几人能够瞬移,可是,这近乎一百余处的魔力点消失,难道会是空间魔法在帝国烂大街了吗? 这自然不可能。那么,只有一个解释。 魔力反应点的消失,一位这死亡……不,准确的说,是暗杀。 是的,有一批神秘人在半兽人剑圣大张旗鼓追杀几位目标较为明显的可怜虫之际,这群神秘人则在所有非法魔法师被转移注意力的档口,进行了有纪律、高效率的暗杀。 那么,纵观整个帝都之内 谁有能力如此有纪律、有计划,且高效的进行暗杀活动,而且还如此的配合半兽人剑圣的行动?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帝国的鹰犬,传闻中的“邪心贵族”。 这个是一个特殊的组织,在帝国境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这也仅限于名号而已。 实际上,这个只效忠与皇帝,宛如饿狼猎鹰般,游离与帝国法律之外的组织,根本就没有外人能够对其有那般十分之一的了解。 至少,卡文·辛德勒进入帝国以来,只闻其名。他的那位雇主贵族,也根本毫无线索。只是,一直以来在雇主的庇护下,从未面对过邪心贵族的威胁,以至于他几乎都遗忘了这个恐怖的鹰犬组织。 然而,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领教这个组织的可怕。 百余位非法魔法师,在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内,已经被屠戮一空。而更加教人心惊胆战的是,这群鹰犬明明探知了我所在的方位,却非但没有进行围剿,反而绕道离开。 难道,是惧怕于这位非法魔法师的危险程度?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因为,卡文·辛德勒很快就发现,这群该死的鹰犬,只是把一条大鱼送给了那只真正恐怖的“看家猫”…… 而此时此刻,猫人,便在他所在的房屋之外不远处,正宛如无事的长辈般,正与那位银发的人造人孩童交谈着什么。 卡文·辛德勒躲在楼阁的花窗之后,窥探着这位极度危险的传奇剑客,只感觉喉咙干咳,想要喝水——这是过度紧张而产生的不能反应。 但是,他没有去喝水。因为,越是喝水,在紧张之时,手心便更容易出汗,一旦因手汗而不慎没有抓紧的魔杖,那么必将死路一条。 “…………” 他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自己那个正在焦急收拾这仪器、书册的随从弟子,萝丝。这个可怜的少女,宛如奴隶般一直兢兢业业,还要侍奉自己这个杀父杀母的仇人,甚至成为过试验品,这可不是她这个年纪应该遭受的待遇。 卡文·辛德勒当然并不是在为这位少女担心。他只是对少女在惊恐中忙手忙脚的行为,感到厌烦。 真愚蠢,现在的状况,收拾这些死物有何意义?现下应该全力对敌才是。 然而,再好的习惯也是留给活人准备的。而对于弱小、将死之人,又何必过于苛责呢? 是了,这个魔法学徒,不,魔法奴隶,或许今夜在在劫难逃了。 至于卡文·辛德勒自己?面对传闻中恐怖的半兽人剑圣,他自己同样生机不多。但是,与他的随从不同,卡文·辛德勒在极度紧张中,思维反而愈发冷静——这是“战士”的本能,往往只有经历过多次生死搏杀,才会养成的战斗本能。 而冷静,才能从仅有的机会中,寻找到生门所在。 他思考这对策,也思考着蹊跷古怪之地。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窥视人造人就能让半兽人剑圣如此大张旗鼓的追击?甚至动用邪心贵族? 他们这些非法魔法师,配吗? 答案很明显,他们不够格。从邪心贵族如此高效率的暗杀来看,非法魔法师非但构不成威胁,甚至于是在邪心贵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状况下,被默许存在的。 那么,既然如此,被帝国的黑暗秩序所默许存在的非法魔法师们,为何会被诱骗至此,遭受如此围剿? “剑圣会”中传来人造人的消息——猫人对于觊觎着的追击——鹰犬们的暗杀,以及,“被人造人诱惑而来的魔法师”。 这些讯息若是整合在一起思考,未免有些巧合,甚至是颇为刻意。 以人造人为诱饵,无差别的击杀因觊觎而来的魔法师们,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是什么? 这些疑问,卡文·辛德勒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有一样,他明白了:猫人,正在无差别的减少帝都内部的非法魔法师数量,至少对于这些非法魔法师,他没有任何有深意的目的,仅仅只是无差别的屠戮。 也就是说,为了猫人那未知的目的,这些非法魔法师,包括卡文·辛德勒在内,都将宛如纸面上是数字一样,被人轻描淡写的划掉。 没人会在意,因为那仅仅只是数字而已。 想到这里,卡文·辛德勒感到前所未有羞辱,愤怒与憎恨,涌上心头,与名为恐惧的情绪混合在一起,转为莫名的复杂情绪。 望向身边那位在自己眼中生死根本不重要的少女随从。 而此时此刻,他卡文·辛德勒在猫人眼中,又何尝不是如此。 但是,越是这般想,便越是无法接受,强烈的不甘情绪在心绪中快速的蔓延。 他透过花窗,凝望着那对伫立在楼阁之外的两人。 该死的猫人剑士,以及那个人造人小鬼。 毫无疑问,他确信银发的男孩确实是人造人。因为,在这个距离内,他能清楚的感应到这个男孩身体的特殊之处——确实不是正常人类。 这是诱惑自己一步步踏入这个并不精心设计的阳谋中的诱饵。准确的说,就算明白这是阴谋、阳谋,这些早就被求知欲所操控的人,根本不会介意其中的危险。 卡文·辛德勒也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即便明白了如今的处境,他依旧觉得这个诱饵是如此的“美味”。 他不甘心,是的,不甘心冒这么大的风险,却一无所获的死去。 这个人造人男孩,他抢定! 既然面对半兽人剑圣九死一生,那么,又何必只想着逃跑? 这个人造人男孩,以及其背后所代表的人造人魔导学,他依旧是如此的如饥似渴!! …… 是了,正如女剑士凯瑟琳所想的那般,这群非法魔法师,是被“求知欲”所操控的人形机器,为了满足自身的欲望,他们会毫不犹豫的践踏法律,自然也会毫无芥蒂的藐视生命,包括他自己的生命。 在抛下这些道德束缚后,这些异国魔法师,才会展现其最具危险性的一面……宛如一头正在困兽之斗的猛兽! 第三十七章,困兽之斗(中) 第三十七章,困兽之斗(中) (文字已补完) 塞勒斯被猫人牵着小手,向着前方那栋看起来老旧,却莫名阴森的阁楼行去。 因为已然被告知了前方的“危险”,恐惧于那头未曾谋面的“困兽”银发男孩有些颤巍,若不是猫人有力的手掌根本不容拒绝,或许,他会下意识的逃跑吧? 然而,却又有一种本能,在告诉他必须回应猫人的意愿——因为这就是自己的作用,对于猫人而言,今夜自己便是某种“诱饵”。 人造人——一个陌生的词汇,也是塞勒斯短暂的人生中,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上听到这么一个词汇,但不管如何,自己似乎就被归类为了“人造人”,而猫人狩猎的目标,便是觊觎着自己的“鱼儿”。 很荒诞,塞勒斯觉得这辈子最荒诞的就是这件事情了。 自己流浪街头无人问津,没想到被无意卷入一场黑道纷争中,和猫人这样的“大人物”扯上了关系后,便立刻成为了“抢手货”?! 可是,这也意味着被猫人半强迫的拉入了他曾经永远也幻想不到的世界——死亡、血腥、阴谋算计。 一切都是被迫的,一切都并非出自本愿。 如果他可以选择,或许,依旧当那一只在臭水沟旁苟延残喘的“小野狗”,也是不错的选择。 然则,猫人却并未在意银发男孩的恐惧。 那双金色的猫眼,在夜色中紧盯着视线中那栋愈发靠近的楼阁。微微一嗅,发出一声不知何意的感慨:“真是污浊的黑魔法气息。” 是了,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寻常凡人们无法察觉的特殊气味,但逃不过经验老道的猫人——如果硬要定义的话,那便是属于“魔力”的“气味”。 不同的魔法师身上的魔力,有着不同的“气味”,至少如今这栋房屋中隐藏着的“困兽”,散发着令猫人感到作呕的魔力气息。 但他需要尽快解决这位卡文·辛德勒。今夜的猎杀并不会这么快结束,帝都内隐藏的魔法师何止被邪心贵族斩杀的百余人? 猫人瞥了一眼被自己牵着的银发男孩,心道:这样一个美味的“诱饵”在此,你真的能够引而不发吗? 魔法师的手段,确实神鬼莫测。即便是猫人这样的传说级的剑士,也不敢在一个已然万分警惕的魔法师面前,保证自己的能够轻易杀敌取胜——击败他们容易,但要杀死他们,甚至毫发无损,真到有些难。 正如那位率先在猫餐厅中发难的神秘女魔法师,居然最后利用了人形傀儡,逃脱了猫人的攻击,逃之夭夭。 而猫人之所以能够在追击过程中快速斩杀目标,最主要是用自身快如闪电般的突进与剑术,以及出其不意,才能趁目标放松警惕,或是毫无察觉之际将其击杀。 但显然,眼下能够如先前那边奇袭的机会,已然渺茫。 所以,身边这位人造人塞勒斯,便显得愈发重要:这对于卡文·辛德勒而言,是一个近在咫尺的“美味佳肴”,明白非法魔法师秉性的猫人很清楚,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是被“求知欲”支配的旧时代魔法师,充满特殊的“欲望”…… 现如今自己杀到眼前,这位卡文·辛德勒,会忍住这种欲望在此僵持,还是打算困兽一搏,从自己手中试着抢夺人造人呢? 呵呵,既然一个万分警惕的魔法师难以下手,那么,就要引诱他自行现身。唯有这样,才能最快的结束战斗。 终于,黑刀轻轻一划,断开了门锁,猫人与塞勒斯踏入了这间小小的楼阁的第一层。 满眼望去,漆黑一片,俨然是未曾开灯,但黑夜无法阻碍猫人的视线,他的视线中,尽是些不知何用的厚重书籍、仪器,且摆放的并不整洁——哦,是一个并不讲究的魔法师。 非法魔法师尴尬的身份,注定他们无法在帝国的明面中生活,但帝国的先进魔法学又让他们舍不得离开。这种生活下,许多非法魔法师连生计都难以为继,自然也就不再如正统魔法师那般讲究的维护自己的研究场所。 “……嚇?!” 轻微的惊呼声,在上方传来,似乎隐藏在此地的猎物,已然觉察到敌人入侵了自己的“领地”。 但是,这是一声女性的声音。 卡文·辛德勒身边跟随着一位女性随从,也许便是此人。但是,一个素有凶名的通缉要犯,会让一个随从如此轻易的泄露自身隐匿之处吗? 不,自然不会。 “呵~” 想到这里,猫人不禁一笑。 但这一笑也让塞勒斯感到一阵激灵。相处以来,他依稀也能分辨猫人一些行为的潜台词。这一笑是藐视,纵然看起来像是一个绅士的轻笑。 倏然,猫人说道:“怎么?卡文·辛德勒先生,不愿意露面吗?” 这是一句看似试图交涉的话语。也不知猫人打了何种主意。 “…………” 当然,回应猫人的只能是毫无声响的死寂。除了塞勒斯因为害怕,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外,这间楼阁之中,再无更多值得猫人听辨的声响。 猫人的身份想必已然被对方觉察,那么,躲藏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又听猫人说道:“……窥视我的餐厅,贸然挑衅,难道不正是阁下们的冒犯吗?” 挑衅。 但这种程度是无法激怒对方的。 “呵呵,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猫人的嘴角勾起带着轻微笑意的弧度,侃侃而谈:“啊,没错,这是一个圈套,从‘剑圣会’散布的消息,到眼前这个局面,都是一个圈套……不,准确的说,是多个圈套,不仅仅是我,还有一只‘黑皮老鼠’,想要反抗我而设的圈套,在我们博弈的前提下,你们这些非法魔法师,便被抛上了棋局——因为我提供的‘诱饵’注定你们会盲目的投入其中,或是心甘情愿,或是毫无觉察的成为我们手中的棋子。” 呃…塞勒斯在一旁听着莫名觉得几分不对劲。 “也许,还有其他的棋手……但是很可惜,你们始终是‘棋子’。” 看似无意的咬重了“棋子”二字,猫人玩味似的接续说道:“虽然这是我和那只‘黑老鼠’之间的‘游戏’,但很遗憾,无论是为了我的目的,还是为了那只‘老鼠’最后的挣扎,你们今夜必须死!” 最后一个“死”字道出,寒气逼人。 “对了对了~我记得你们这些来自帝国之外的魔法师们,观念都十分陈旧,例如到现在还抱着‘魔法师血统高贵论’,认为无法学习魔法之人,是下等生物,而你们是超脱凡人,追寻世界真理的新人类。” 是了,在传统魔法师世界中,一直流传着类似的观念,认为他们自己是可以学习魔法的新人类,而普通人是愚蠢的旧人类,所以旧人类才会孤立魔法师,甚至最终演变成了教廷引导下的禁魔运动。 当然,这更多只是传统魔法师们自说自话的观念。可即便到了对魔法学十分开放,且酝酿出了全新魔导观念的帝国,他们这些思想也不曾有改变。 “那么,现在如何呢?聪明的魔法血统,为什么被我们玩弄在鼓掌之间?又为什么身处绝境,而隐匿在黑暗中不敢现身?高贵的魔法血统为何如此让人作呕?” “呵呵呵…看到了吗?这只银发的‘小狗’,你不是很想得到吗?那就来尝试一番吧,用你那高贵的魔法师血统,尝试着让我的‘狩猎’,多几分意外的乐趣,尽情的挣扎吧,小鱼儿。” 依旧是在那张看似温和的猫脸口中,道出满含嘲讽意味的言语,宛如利剑般,痛击人心。 塞勒斯目瞪口呆——虽然早就在当日袭击剑圣会“地下街道”时,见识过猫人那隐藏在绅士外表下的毒舌,但原以为只是特例,但现在看起来,貌似是猫人的常规套路。 倏然,整座房屋剧烈的抖动,满布的书本与仪器在震动中倒落、破碎了一地。 塞勒斯面色一青,认为对方真的被猫人激怒了。但眼前这般景象是什么?是魔法吗?还是什么不知名的能力? 而几乎同时,猫人眼神一定,松开银发男孩的手,依旧如飓风般呼啸突进,直奔楼阁的上层而去。 一如既往的神速,一如既往的超越了普通人类反应的极限。 然则,就是这样的神速,确是骤然停顿,猫人以同样迅捷的步伐转向回到了塞勒斯身边。 而银发男孩只觉得一阵突如其来的疾风刮过,还未反应过来又迎面重新刮来一阵强风,正有些晕头晃脑,便被猫人毛茸茸的手掌托住。 “嚯,小狗儿,咱们貌似遇到麻烦了。”猫人依旧是从容的口吻,但却道出了让塞勒斯心头发毛的话语。 他勉强抬头望向猫人,却见对方紧盯着前方那条通往楼阁二层的楼梯。顺着其目光,僵硬的扭过头,却赫然见到一位少女,如筛糠般,面色惨败的向这塞勒斯二人所在的一楼行来。 这是素未蒙面的女子,看着摸约十五六岁,夜色下的昏暗,让人只能勉强看清她的样貌轮廓,但带着哭腔的抽泣,却分外教人在意。 但是,此次此刻,这位少女这显得极其“特别”,特别到连塞勒斯也一瞬间联想到了某种不可名状的事物。 因为,少女的全身——从脸部到身体的各个躯干,都透出一道道幽兰的荧光,甚至身上的衣物也无法遮掩这些荧光的闪耀。 而这一条条荧光并非胡乱出现,相反,一条一条,以某种塞勒斯看不懂的规律与美感,在少女的身体上绘制出一副诡异的图案。 若是塞勒斯稍稍有些魔法知识,便会明白,那是印刻在人体上的某种魔法阵。 而方才猫人也是是在看到这位少女的奇特的第一个瞬间,立时反应,闪身到了银发男孩身边,将其拦在身后。 “…果然是毫无下限啊,呵呵呵,卡文·辛德勒先生,你可真让我感到几分有趣了。” 第三十八章,困兽之斗(下) 第三十八章,困兽之斗(下) (已补完) 卡文·辛德勒。 这是我的名字。 但是,这也仅仅只是一个虚假的姓名。 当然,我也并不知晓自己的真实姓名。因为,这个名字,这个身份,是从自己的导师那里夺取而来的——包括那些魔法技艺。 从杀死自己的导师,夺取属于自己的未来时,就注定自己开辟的魔法道路上,要面对无穷无尽的杀戮。 魔法并非为了战斗而生,相反,与战斗、破坏相关的魔法,只不过是魔导学中极为偏门的一个分支。 然而,我是一个十分擅长将魔法运用于杀戮中的魔法师,因为在一次又一次的厮杀中,让我明白了:只要运用合理,任何魔法都能成为杀人的利器。 这个道理,在过去的魔法师中十分普遍,毕竟要善于利用魔法的每一种可能性,是每一个魔法师的必修课。 不过,这个道理在如今的帝国,却宛如禁忌般无人问津。那些魔法学院中的教授导师,温柔的像是凡人中的教师,他们不愿传授魔法师世界的残酷,因此,那些从魔导学院中毕业的魔法师,一个一个宛如听话的小鸡,只顾研究自己的魔法,从不去思考如何战斗。 呵……真是天真的傻瓜。 这样一群的蠢货,凭什么能够取得如此惊人的成就?只有历经过正确的魔导传承的魔法师——例如我——才配取得了这些成果,如果是我的话,一定能创造比这群蠢货还要惊人的成就! 就如同此刻被猫人携带在身边的银发男孩——那个人造人。 啊~那是何等惊人的技艺啊!!是代表魔导学触及‘神之领域’的标杆! 这样足以名传千古的魔导学成就,居然被一群帝国的魔法师抵制禁止?简直荒谬! … 还有那个该死的猫人剑圣……我可是拥有高贵魔法血统的新人类,居然说我是被他们愚弄的棋子…… 我清楚的知道,这是在激怒我,以便让我在愤怒中失了方寸,最终致使隐匿自身的魔法露出破绽。 但是,即便我的理性如此笃定对方的用意,我最终还是感到了难以遏制的狂怒——因为我无法反驳。 这是一个并不算高明的阳谋,一个注定会让类似于我的魔法师们一个个乖乖跳进坑中的陷阱。我确实被剑圣会传出的情报所诱惑,确实鬼迷心窍,确实在这场猫人口中的“博弈棋局”中成为了一颗无人在乎的棋子。 可,这并非对方凑巧,而是因为被摸透了本性,所以明白只要这种程度的诱饵,就能够愚弄大批觊觎人造人的魔法师。这之中自然包括我。 可我不甘心。不甘心成为一颗被这些人物随意摆弄的棋子。不甘心自己无法得到这个近在咫尺的“人造人技术”。 不知源头是因为自己羞愤还是对手的挑衅,总而言之,这份愤怒让我冲动的选择了率先出手……不,应该是率先试探。 传说中的半兽人剑圣,即便是蛮子与旧人类的身份,可他强大力量也决不可否认。这种强大,是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因为,他是活在传说中的男人。 而对上猫人剑士,九死一生。但是,只要有一丝生机,或许便会有改天逆命的转机。而想要捕捉这份随时可能一闪而过的生门,必须竭力保持自身的冷静,即便因愤怒而出手,也决不能在战斗中因情绪而犯错。 几乎是同一个瞬间,我想到了转机的那位“弟子”——萝丝,一次魔法厮杀中的战利品。 是了,我在她青涩的身体上,印刻下了特殊的魔法阵,透过这个魔法阵,我可以操控她的精神,甚至是…… 呵,那就让这个战利品,为我献上最后的作用吧! ………………………… 猫人凝望着那个在绝望中不住抽泣的少女,端详着她身体上印刻着的恐怖魔法阵,即便并非魔法师,他也能感受到那股魔法阵正在酝酿的力量。 而那位少女,大概是情报中,那位卡文·辛德勒的随从了吧? 不禁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真是现实呢,卡文·辛德勒先生,这种不人道的魔法技艺,居然还是有人传承啊。” 当然,回应的只有那位陌生少女对方抽泣声。 “…这…?” 塞勒斯也望着那位浑身浮现出奇异荧光的少女,一阵难以言喻的怜悯,在心中浮现。 他也记起了不久之前,由神秘人转告给猫人的情报,其中称隐匿在此之人,带着一位随从。但不曾想,是这样一位少女。 当然,这并非是塞勒斯也有了“贵人们”那种过剩的同情心,只是…只是不知为何,在少女此刻绝望的神情中,看到了与自己何其相似的眼神——卑微,无助。 而在自卑绝望的深处,是充满求生欲的异芒。 唔,真是透着绝望与惊疑的哭声,她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走出隐匿之地,似乎也不明白为什么会面对这位陌生而恐怖的猫人。 至于她那一身那骤然显现的魔法阵,少女更是惊恐万状。 纵然她的魔法知识尚属浅薄,因为她的导师从未传授给她像样的技艺,只是将她视作了听话的奴隶。 可即便如此,作为一个魔法学徒,少女还是清楚的感受到身上这副魔法阵正在酝酿着某种充满破坏力的能量,而若是释放这股力量,无论如何,自己都会死…… 要死了吗……要死了吗?可是,真的不想死…… 几乎是下意识,塞勒斯面带痛苦,只是像自言自语般,结结巴巴的请求着:“……她,她不想死。” “……?”猫人抖了抖双耳,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身边的银发小鬼,似乎也没有料到这个满脑子中压根没有正常孩童思维的人造人小鬼,会突然生出怜悯之心。 “你…你能救她吗?”——“没兴趣。” 猫人的拒绝,来得理所当然,也来得毫无犹豫,“但是,我不是一个喜欢让人痛苦的人。” 这番回应,也并非没有预料。塞勒斯只是下意识的退到了猫人身后,似乎不像看到接下来的一幕。纵然,他还不明白此刻猫人与他处在何种危险的境地,也不知道那位隐匿再次真正的幕后人,到底还有何种手段。 但是,猫人不会败。 是的,猫人绝对不会失败,他是如此的强大,强大到任何阴谋诡异在他面前都毫无意义。 然则,恰在此时,一声突兀的话音,从猫人的口中道出:打破了此刻阴沉的气氛:“嚯~我发现你了!” 这是死神的催命符。 话音未尽,灰色毛发的猫人,宛如融入夜色的灰影,电光石火间快速的奔驰而去,其势之快,更胜此前试图冲入二楼之时的速度。 超越凡人视线的超神速骤然爆发,在这间堆满各种书籍、仪器的房屋内,掀起一阵狂风,当即将那位楼梯上的少女掀翻,重重的摔在地上。 而原本呆在猫人身边的塞勒斯,亦是立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但是,犹在银发安安还处于惊疑不定之际,楼阁之上突然传来剧烈的金属碰撞声,铿锵有力,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只听随后一声轰隆巨响,伴随这这栋木质房屋发出的“哀嚎”,“砰”的从上方的楼层,猛然崩裂出一道巨大的裂口,一道灰影压着另一道身影,从上而下砸在地面,将其活活钉在狼藉的地面之上。 漆黑的长刀,宛如木桩般,将贯穿某人的身体,将其禁锢于此,而那位苦苦挣扎的身影,宛如本能般举起手臂,手中一柄暗红色的长剑,似失去了某种力量的支持般,当即溃散为一滩猩红的液体。 圆睁的怒目似乎致死也不明白,为何猫人会如此快速的找到自己的藏身处,又为何强大到自己连一招魔法也施展不出便当即被制服!? “……你、你……!?”因强烈不甘而不住向猫人探去的双手,因为生命最后的本能挣扎,而开始剧烈的颤抖,鲜血宛如无法遏制的奔流般涌出,快速减轻着生命的重量。 “要问为什么?因为你这招隐身的魔法,是库洛洛斯那小子发明的——真不巧啊,你在帝都偷学魔法时,或许应该问清楚这些魔法的创始人是谁。” “所以说,你这种人啊……”丝毫不带犹豫,猫人从对方的身体上拔出黑刀,旋身快斩,当场将魔法师的头颅斩下! 生机尽断! 魔法师手段难测,只要还活着,哪怕只是弥留之际,就还有施咒的可能。所以必须尽快令其毙命,以免后患。 况且,猫人可没有对败者侃侃而谈的嗜好。 塞勒斯又是目瞪口呆,趴在地上,望着猫人毫不犹豫斩断的那颗陌生男人的头颅,吓得全身颤抖。 “…这…这…?” 只是一瞬间,不单单敌人被杀,连这栋老旧的楼房,也几乎被破坏成了半个废墟。 猫人没有搭理他,在确定陌生男人彻底丧命之后,望向了另一边那位被自己疾奔时掀起的劲风刮到的少女,似乎已经昏厥了。 看着她全身散发的荧光渐渐淡去,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可面上还是一脸从容的笑道:“嚯,小狗儿,我们的麻烦迎刃而解了。” 只是,此刻的笑意,在见惯了猫人恐怖一面的塞勒斯看来,早已经再无素日里的和蔼之感了。 塞勒斯望着那再无声息,只是本能的痉挛的无头尸身,小脸铁青,强烈的反胃感在腹中翻涌,几乎要呕吐出来了。 但是,银发男孩还是强忍了下来。 他忽然间想起了那位少女,不免望向她。 她瘫倒在地,似乎被掀翻之后,便摔晕了过去,不禁扶着墙壁,压抑着呕吐感,向那位少女一步一顿的行去。 而猫人并未阻止,只是缓缓的收刀纳鞘,但是,却在刀锋归鞘之际,却忽然觉察到了一丝诡异。 那股恶臭的魔力气息,并未散去。、 难道说……!? ……………………………… 我死了吗? 我卡文·辛德勒,死在了传说中半兽人剑圣的手中了吗? 确实,这只“看家猫”的强大,依旧是超出了我的想象,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强大的凡人?难道帝国的边境大公,都是这样的人物吗? 任何对上他们的家伙,肯定都是自寻死路的倒霉蛋。 或许,也包括了我… 但我不同。 是的,我与那些败给他们的所有人都不同。 如果说一定要问一个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我比任何窃居在帝国的非法魔法师,都要毫无底线,为了目标,不择手段。 我无比的狠毒,不单单是针对于敌人,同样,也适用于自己。 …………………………………… 狼藉的废墟中,那位本该昏厥的少女,赫然瞪起双目,嘴角勾起邪魅的笑意。 骤然涌现的魔力,膨胀倾泻而出,那副散发着荧光的魔法阵,再度于少女的身躯上浮现,令猫人亦一时惊愕,想要拔刀,但此刻对方与塞勒斯相距实在太近, “……欸?!”过于靠近的银发男孩不经一怔,面带惊诧,全然不曾料到此刻的意外。 少女的手,宛如恶兽的钩爪,狠狠的锁向塞勒斯的脖颈。 是了,只要在一个刹那,人造人的样本,便已然到手了!这项技术,就将在其手中重现! 第三十八章,“下水道女神”? 第三十八章,“下水道女神”? 在都繁杂的下水道,充满了污秽,不单单是生活的废弃物,还有隐藏在这座千年古城恶臭一面的另一种污秽。 那就是人心的黑暗。 但是,光与暗,是一对密不可分的双生子,只有污秽肮脏的黑暗存在时,光明才显得美好…… 正如光辉的卡索尔大神殿在帝国百姓的心中,是圣洁之地,是真理之所在,在那里能感受到真神的教诲,能亲眼见到宛如人间半神的大祭司…… 但是,来自“大神殿”的庇护,却从不属于那些混迹在地下街道中的那些黑户与不法分子。 并非博爱的圣职者们不愿给予光明,而是帝国森严的制度断绝了他们朝拜的机会,而严守法律的帝国百姓,也不愿意向这群黑户分享这份圣洁光辉。 可这本身并没有错。任何地方,都不应该纵容黑户的存在,否则会引发大量行政治安问题,这是俗世的必然,无可避免。 然而,虽然得不到来自的大神殿救赎,但这些黑户却并不会感到精神世界的干涸。 因为,不知何时起,他们也有了另一套在黑暗与恶臭中的精神支柱——达忽塔女神。 这是一位既不属于帝国卓耿文明自身的多神信仰,也不属于大神殿信仰的一位女神。甚至,这个奇特的名号本身就不是帝国会有的。 这很有趣,不是吗?一位被帝国社会所厌恶的黑户们,被帝国法律所敌视的不法分子,居然也有另一套黑暗中的信仰! 但正如前文所说,生活中底层…不,是在帝都中艰难求生的黑户们,也需要精神上的慰藉。 达忽塔女神是一个起源不知何处的神祗,总而言之,只有在帝都的地下世界中有着一定的信众,只不过向来安分守己,故而没有被帝国列为邪教组织。 而这位女神简陋的祭坛,便设立在“剑圣会”控制的某条“地下街区”的中,由一群黑户中的老妇女在打理。在素来肮脏腐臭的“地下街道”,除了那些已经成为地下王国般存在的核心区域,唯有这里还算是干净整洁。 只是,前段时间传来一些不太友好的消息,称“地下街道”遭到了袭击,是故,为了安全起见,许多黑户们便不在出现与“地下街道”,而这座下水道神庙也自然而然的冷清下来了。 然而,今夜这一处昏暗的“地下神庙”,却迎来了不速之客——一位肤色黝黑的男人。 是了,在黑道女王凯瑟琳监视下不知所踪的“剑圣会”领导者之一,黑剑士。只见他用包裹这纱布的手掌,将几枚钱币放进了“神庙”前的一处水池中。 这算是这位地下女神的信仰习俗,也是这个神庙能够维持的经济来源。 几位衣衫褴褛的老妇女见到这位特殊的“香客”,并未慌张,而是十分恭敬的让开道路。作为帝都地下世界的“王”,这些老妇女自然明白眼前是何等人物。 “……”黑剑士也不停留,直径往“神庙”内部行去。 真是一个简陋至极的地方…真难以想象这是供奉神明之地。但走入内部之后,却蓦然见到一尊雕刻的颇有些精湛的女神像——与周遭的难堪的环境截然不同,这是一位美丽高贵的女神, 而在看到这尊神像之后,黑剑士却似虔诚的信徒般,叩头跪拜,动作一丝不苟,可谓恭敬至极! 难道,这位在人前放荡不羁,又在心中酝酿无数阴谋诡计的男人,居然也是眼前这尊“下水道女神”的信徒? 若是真的,那可真是讽刺。 不过,这倒不重要,重要的是,黑剑士匍匐跪拜之际,仍毕恭毕敬的询问道:“一切皆已如尊者所料,计划顺利,还请尊者示下。” 尊者?特别的称谓,难道此间还有他人? 果不其然,神像的背后,传来一个女子妩媚的声线:“呵~很好,坎达瓦,你果然不负女神赐予你的名字。” 默然,一位身披紫袍的神秘女性,在神像的背后,慢慢显现出模糊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唔!是着实是一位让人不由侧目的女性,纵然身处漆黑的阴影中,根本看不清面貌,但那紫袍勾勒而出的妖娆身材,亦是一道风景,然则,更叫人诧异的是其人周身环绕的奇异气息——某种特殊气息,说不清道不明,像是魔力气息,亦似神力气息。 “不敢!为报乃女神的赐名的恩典,在下在所不辞!!” “呵呵呵~达忽塔女神也会垂青于她忠实的信众的。”神秘的紫袍女子宛如一抹魅影,始终不曾离开神像背后的拿到阴影。 但微微抬起手,指尖朝着黑剑士的方向轻轻凌空一点,霎时间,黑剑士的身躯上浮现一抹玄异的紫芒。 只一瞬间,黑剑士面色一变,当即扯开手掌上的纱布,却见曾被“黑刀·伊斯塔”贯彻手掌的双手,竟已然恢复如初!! “感谢女神的恩赐!!”黑剑士不禁再次叩拜,言语间愈发的狂热与虔诚。 “……”紫袍女子在黑暗中缓缓转身,只留下一道妖娆的背影,旋即说道:“传说中的‘半兽人剑圣·白色獠牙’,并非你们可以抗衡的,完成下一步之后,你就暂时隐姓埋名吧,女神还需要你虔诚之心。” 演吧,这道若隐若现的魅影,宛如荡起水面的涟漪般,在黑暗的虚无中引发不知名但波动,旋即在波动中消失无踪,唯独留下依旧叩拜的黑剑士。 ……………………………… 人造人到手! 萝丝…不,现在应该称其为“卡文·辛德勒”,因为,他得到了新的容器。纵然这个容器的性别不尽人意。 这是“卡文·辛德勒”一生中最为得意的魔法,“魂器术”,这是一种邪祟至极的黑魔法,但却有着古老且一脉单传的传承。能够将自身的灵魂转嫁到一个另一个肉体容器中,进而达到改变身体,乃至是复活的目的! 而他之所以能够学到手,就是因为,他的导师在试图以咒来夺取他身体时,阴差阳错,灵魂被他所吞噬。他,也因此继承了“卡文·辛德勒”之名,得到了他原本一生也无法企及的魔法技艺。 至于萝丝,呵,虽然是一个战利品,但能够在自己身边存活这么久,也是,这个女孩是难得的上佳容器,正如曾经的自己一般。 唯一遗憾的是,今日不得不将这份绝学暴露,更遗憾的是新容器是一个女人的身体。 不过,这一切都值得,因为人造人到手了。如果能够换取这项触碰“神之领域”超前样本,以一个女人的身体存活又有何惧?难道会比自己紧接下来的关于人造人的大量魔法实验重要?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根本不重要! 在那个自以为是的“看家猫”疏忽大意之际,“卡文·辛德勒”在九死一生的绝境中寻得了一处绝对的生机!骤然“复活”的“他”,倾泻全身魔力,形成一个足以短暂阻隔猫人剑圣的结界,以钩爪擒拿了那个活体的人造人样本,届时,只要再牺牲这副身体的部分魔力回路,强行施咒,引爆那具无头身体中暗藏的魔法阵,即便炸不死猫人,也绝对能让他无力追击。 那时,便是自己的胜利!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视角,拉回现实。 一柄漆黑的利刃,贯穿“少女”的胸腔,灰色毛发的猫人冷漠的立在“她”的身后,始终保持着完成突刺的姿态,而“少女”曾幻想过琐拿住某个银发男孩的手掌,却并未抓住原本的目标,而是……而是…… “哟,猫,难得你也有差点搞砸的一回。”随性、慵懒的嗓音,一位黑色长发的眼睛青年,一袭魔导学院导师长袍,在飘落的飞羽伴随下,凭空出现在了少女身前,将银发的男孩拦在身后。 “……!?” 瞪大血红的双眸,难以置信的恐惧与惊疑,在脑海中不断浮现,但再度袭来的死亡气息,已经让“他”失去了思考与语言的能力,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呜咽声——这一次,是真的再无生机了。 而在面对死亡时,生命最本能的恐惧下,甚至连不甘也无法滋生。 “…呃?”惊诧不已的,自然还有塞勒斯,他瘫坐在低,错愕的望着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魔法师,不明白此刻的状况为何会发展至如此莫名其妙的地步?! 那个女孩突然变得那般凶狠,又只在一瞬间又被凭空出现的眼睛魔法师与猫人联手制服,眼看着就要丧命了。 倏然,脑海中闪过一抹记忆:那是在夜闯“剑圣会”归来之后,眼睛魔法师赠予自己的那张卡牌。 下意识的摸向口袋,忽然发现那张小小的卡片此刻入手时竟有些烫手,翻出来查看,之间绘制着玄妙符文图案的那一面,闪烁着淡蓝的荧光,十分瑰丽。 这就是魔法的……力量吗? “魂器术吗?真是难得,这种肮脏的魔法居然还有人传承,你还真是让人恶心呢。五重强化·灵魂剥离!” 嫌恶的话音犹未落定,强大的魔力贯彻少女的那处于弥留之际的大脑,难以言喻的精神冲击,登时将那躲藏在这副身躯中的另一个灵魂硬生生剥离出“容器”之所在。 啊啊啊——!!!!! 这是无声的哀嚎,在塞勒斯的眼中,只能看到少女的身躯中被逼出一抹淡淡的绿光,旋即凌空燃烧为一团绿火,但又转瞬间熄灭。 可是也正是在这转瞬之间,银发男孩仿佛听到了教人无比惊悚的哀嚎,直教他面色铁青,方才因惊吓而被一时遗忘的呕吐感,再次袭来。 但是这一次,他没忍住。 “…呕——!”今夜还未消化的晚餐,尽数吐在了黑发眼睛魔法师的裤脚。 “卧槽?!” 第三十九章,伤心地 第三十九章,伤心地 望着眼前凭空消失的导师,达芙妮愣了愣神。不由望向了身边正在收拾某人还未享用完的晚饭,一脸抱怨的妖精女仆“水银”。 但她询问的目光,只得到了对方同样茫然的摇头回应。 达芙妮叹了一口气。 虽然老师经常如此,使用瞬移魔法毫无征兆的移动到某些未知之地。但因为不久之前因为人造人话题而银发的些许尴尬,让栗发少女不由有几分多想。 可是,心头对人造人技术的好奇心,却仍旧无法淡去——为了复活死者而诞生的魔导技术。 为什么呢?为什么人造人回合复活死者相关呢?又有多少可能性与相关性呢?如果…如果真的可以,那么,是否可以复活当初在修道院中无辜丧命的所有人……不,或许这个技术会造福人类才对…… 可是,这是禁忌,是素来疼爱自己的导师,乍听之下也会面露冷酷兵拒绝的绝对禁忌,又到底是因为丧命缘故,才让这份具有超时代性质的魔导学技术彻底成为魔法发展的禁区呢? 可惜,这些答案既在图书馆找不到,也没有人愿意告知她真相。 然而人类是充满好奇心的生物,而这份对于未知的探索欲发展至极限的,便是魔法师这一群体。很不幸,达芙妮也是同一类人。 若是往日里,只要导师不赞许,无论自己的好奇心是否发作,达芙妮都不会忤逆导师之意。但独独这一次…… “哎……” 想到这里,栗发少女不经意的叹了一口气。 “达芙妮小姐,您有心事吗?”妖精女仆“水银”狐疑的望着自家的小主人,“从主人书房回来后,你就愁眉苦脸的?” 这么明显吗? 达芙妮苦笑着,却也放下了餐具,起身敷衍道:“我吃饱了……水银,我出门散散心,你…就不要跟着了。” “欸?”显然,妖精女仆对此不慎放心,“那怎么行?万一遇到歹人可如何是好?” “这是帝都,哪里有那么多歹人?”少女更是苦笑,摆了摆手表示拒绝。 “水银”不在言语,值得任由小主人独自散心,心中还默默吐槽:“这座城市还真就是歹人遍地。” ……………………………………………… 而与此同时,在城西的那一处被猫人破坏的宛如废弃危房般的昏暗楼阁内,却是另一番场景。 望着被自己吐了一脚的眼镜魔法师,塞勒斯变色惨白——虽然本身肤色就白的不自然,眼下更是教人倍感怜悯,几乎像是本能般,倒在地上向后慌忙挪了一下,一时间紧张的不知该如何组织言语。 “……哎……”瞥了一眼这个人造人小鬼,库洛洛斯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没有深究。 反而是重新扭过头,看着眼神空洞,濒临死亡的少女,只是对老友说道:“猫,你的刀法还是一如既往的准啊,居然避开了所有要害,你是害怕这个女孩被方才那个蠢材牵连而死吗?” “什么嘛,你小子最近同情心又泛滥了吗?要不是我赶到,没准你的一时手软,会让他有念咒的空隙。” 玩笑的话语还未调侃完,猫人便说道:“少废话,老规矩,我拔刀,你处理。” 话音未落,猫人便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抽刀而出,如此神速且精准的拔出伤口,除了刀身已然沾染的血迹,竟没有带出一丝多余的鲜血。 但是,突然拔刀,也会被身体内的鲜血如喷溅般从伤口涌出,然则,几乎在同一瞬间,库洛洛斯的双眼泛起一道明亮的蓝光,双瞳立时浮现六芒星的魔法刻印,旋即,本该喷涌鲜血的伤口,竟顿时“愈合”。 但是,这并非治愈术,不过是在库洛洛斯强大的魔力下,临时维持着血肉紧闭的姿态而已。目的,也仅仅是暂时止血,还需要更具体的治疗。 “嘿,到头来还是要我给你善后。”时期作罢,库洛洛斯耸了耸肩,在塞勒斯惊若天人的注视下,继续说道:“这个姑娘,倒还真是一个有潜力的孩子,魔法亲和力还不错,难怪刚刚那个恶臭的家伙,会找她来充当‘魂器术’容器。 “只不过可惜,跟了这么一位导师,身体已经被改造太多了,伤口部分的魔法回路已经被‘黑刀·伊斯塔’的禁魔效果烧毁了,在被夺舍肉体后又被我用强力的精神魔法剥离外来灵魂,某种意义上,作为魔法师的已经前途不大了,守旧的魔导学观念,真是害死人啊~” 将已然神志模糊的少女轻轻放在地上,库洛洛斯如是感慨道。 “好歹保住了命。”显然,相遇比颇有些可惜的老友,猫人对此则淡然的多,他从口袋中去除一抹手帕,缓缓将黑刀锋刃上沾染的血迹抹去,“这孩子不过是牺牲品,我虽然杀人不眨眼,但还没到连一个孩子也不放过的地步。” “如何,这可是难得的失手。”直到此时,库洛洛斯还是对自己及时的救场洋洋自得。 方才,他曾经赠予塞勒斯的那张蕴含这单向瞬移魔法阵的卡片,总算是起到了作用,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其瞬移至此,方才让银发男孩幸免于难。 “喂,小狗,你可要谢谢我啊。”眼镜青年玩笑般对瘫坐在地的塞勒斯说道。 只听,猫人吩咐道:“说谢谢。” 闻言,塞勒斯才怯生生的慌忙道谢:“谢、谢谢…谢谢…呃…”男孩有些不知所措,似乎不知该如何尊称眼前的魔法师。 “哟,你喜欢男孩女装的调调吗?”看到银发男孩并未束发,而是散发宛如一个小女孩,库洛洛斯又揶揄了一句。 然则,猫人现在并没有与他拌嘴的心思:“…看来,魔法师终究还是防不胜防,不过,现在我还有更重要要的事情要去办,而且‘诱饵’已经没有用了,你带走吧。” 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却让塞勒斯面色一变。 难道猫人要抛弃自己了吗? 虽然,自己确实无足轻重,但是…但是…某种意义上而言,这段时日里,塞勒斯已经习惯了对猫人言听计从,习惯被猫人“饲养”的感觉。 然而,眼下自己的“饲主”却要抛弃自己了吗?自己的“用处”,终于结束了吗? 那么,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曾经不止一次玩笑过的“死亡”吗? 慌张的望了望不曾将目光再瞥向自己的猫人,塞勒斯的双脚甚至有点发软,不由自主的想要爬过去保住猫人的脚,然则,被抛弃的失落感,又让他感到绝望,因而茫然无措的瘫坐在原地。 张了张嘴,想要祈求对方不要抛弃自己,但是,却想不到任何理由——毕竟,猫人已经亲口说了,自己的作为诱饵的用处,已经结束了。 “欸~~~?”库洛洛斯歪了歪头,一脸揶揄的调侃道:“你养的这只小狗儿,已经完全黏上你了,随意抛弃‘宠物’,可是不道德的哦。” 猫人白了一眼自己的损友,道:“为你暂养而已。现在物归原主也不算迟,接下来的工作,让一个孩子呆在我的身边并不安全,原本一直携带着他,也是为了以免他被劫走。现在既然你来了,那么就顺带带走吧。” 收刀纳鞘,猫人微微一笑:“不过你既然说是我的‘宠物’,那就至少每天给他一顿饱饭吧,这只‘小狗’,还是挺好养活的。” 说罢,猫人快步踏离了这出已成废墟般的楼阁,只留下一地的狼藉与塞勒斯等人。 “走好~”库洛洛斯随性的摆了摆手。 “………………?!”望着猫人离开,塞勒斯愈发感到不安,他想要阻止,但却不敢有丝毫动作,直到猫人离开了楼阁,在他的视线中消失,他才僵硬的转过头来,望向那位正低头注视着他的魔法师,张了张因为过度紧张而感觉干燥的小嘴,畏畏缩缩,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 于是乎,又宛如当初尚是“臭水沟小野狗”般,无助的卷缩在地,甚至不敢抬头窥望眼睛魔法师。然则,也正因为过度的紧张,剧烈的喘息声渐渐压抑不住,急促的呼吸渐渐导致窒息感袭来。 “哟…真是一身毛病的小鬼头。”面对银发男孩这般可怜楚楚的无助姿态,库洛洛斯半蹲身子,探出手摸了摸男孩的银发,感受到了对方因为畏惧而产生的颤抖。 他又顺势往男孩的怀里掏了掏,从他整洁的外套里取出一瓶药水,轻轻的喷在男孩的身上,全程男孩都不敢有所反抗。 “……?!”顿时,窒息感平息,过于急促的喘息也经济平复。 是了,这原本就是库洛洛斯为人造人男孩配制的魔药。因为猫人的命令,而一直被塞勒斯携带在身上。 “安心吧,小狗儿,猫那家伙,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啊啦,这句话你估计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这倒不重要,只是,现在你要换一个住处了。” 欸?不用死吗?猫人并不是抛弃自己吗? 塞勒斯有些惊疑不定,但也不免生出几分喜色。至少,自己或许并不是被“抛弃”。虽然自己曾经好多次想过要从猫人身边逃离,但是,那也仅仅是见识过猫人恐怖一面后,趋利避害的本能而已,当猫人疑似真的将其放弃时,银发男孩反倒是感到难以言喻的不安——原来,那份隐藏在绅士气度下的恐怖,同样也是令人安心的强大,只有在猫人身边,哪怕只是以卑微的身份,他也会感到自身的安全,以及些许归属感…… 然则,库洛洛斯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瞥了一眼因为重伤和精神受创,而昏迷不醒的少女,托着下巴嘀咕着:“这个可怜的魔法学徒——嘛,我的学生,正好缺一个贴身女仆。” 话到此处,又顿了顿,转而再度望向了畏畏缩缩的银发男孩:“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安置你,你的长相,对我的学生而言,可能会勾起一些不必要的念想。” “……欸?” …………………………………… 在帝都的一处地方,长年来一直保留着一座修道院的遗址,市政府从未前来拆除或重建的意愿,只是让它宛如展示品一般,任人“观赏”。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处修道院的废墟,正是多年前,叛军丧心病狂的罪证所在。是了,一群叛逆疯狂的袭击了这座修道院,致使大量无辜的修女、孤儿命丧黄泉。 而帝国,则是希望以这个废墟,来提醒百姓,那些叛逆份子的癫狂。但是,说到底,也不过是另一种方式的舆论攻势罢了。 而市民们,因为对这座曾经有众多遇害者的废墟颇为忌讳,几乎鲜有心思前来观赏,甚至听说,废墟附近的民宅都没几家居民了,人们对此退避三舍。 然而,今夜,这片废墟迎来了一位阔别了三年的故人——牙·克罗索斯。 是的,鹰眼少年一袭朴素的圣职者长袍,却十分突兀的手提一柄看上去十分破旧的军用长剑,孤独的在帝都的夜月下,静静聆听夜风之声,仿佛,听到了风中所带的悲愁…… “……”牙面无表情,只是独自伫立在某处土堆前一块残壁面前。 纵然时光变迁,风吹日晒,可是唯独这一处残垣断壁上,还留有一个奇特的痕迹——那是魔焰灼烧过的伤痕,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忘记。 翁———— 莫名的,手中所提的那柄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破旧长剑,竟出奇的自行发出一阵低沉的剑鸣声。 “……”冷峻的少年依旧毫无言语。 他默默张望了一下四周,纵然周遭一切皆毫无异象。但他清楚的感知到,围绕这这座废墟的外围,有着许多圣职者隐藏着——他们身上的神力气息,即便隐藏的再好,也都被鹰眼少年所感知——这是“主教团”在监视他。 当然,美其名曰“保护神子”。 看似光辉圣洁的“大神殿”,其背后同样也有着肮脏的一面。 牙如是想道,但却没有心思深究。 他是该回到此地看一看了,无论是为了悼念也好,还是为了让自己勿忘承诺也罢,这一个记忆中的伤心之地,是他无法回避的心伤。 “哼,那个老不死,悼念这件事,还需要你提醒吗?”鹰眼少年发出无意义的抱怨,却弯腰半蹲,在那面魔焰焚烧过的残垣断壁下,拾起了一撮尘土,放在手心,紧紧的攒拳。 鹰眼少年明白某人的用意,无论是突如其来的皇帝恩旨,还是现在拒绝见面,其实说到底都是为了保护自己。 只是,现下处处受制于人,难免心有不快。 然则,倏然间鹰眼少年眉宇一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只在原地缓缓说道:“不要阻拦,让她进来。” 一位身着圣职者装束,却行事更像谍报人员的男人,在一处断壁的背后缓缓行出,犹豫再三之后,才十分勉强的应诺道:“…………是。” 语气纵使恭敬的挑不出病,但却总能感受到些许冒犯。但这位神秘的圣职者似乎也颇为惊讶于自己的暴露,不明白这位神子大人是如何觉察到他的存在。 不过,眼下倒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只见他快步行出废墟,不一会儿,在男人的指引下,一位栗发,却身着魔法学院制服的少女立时踏入此地。 “牙!” 第四十章,废墟·心事 第四十章,废墟·心事 “牙!” 栗发少女,在大神殿派来监视“神子”的男人指引下,来到了此地。 本来一脸狐疑为何圣职者要封锁此地,但见到此刻正伫立在废墟中的那位鹰眼少女,便当即释然。 原来,只是自己青梅竹马的“护卫”。 “…你怎么在这里?”然而,少女的到来,让牙的表情有些许不自然,皱起眉宇,这般询问道。 这略带疏远的口吻,让原本便有些忧郁的达芙妮,一时间有些愕然:“…我…我?” 少年鹰隼般的视线略过了眼前的女孩,而是望向了一旁的主教团的耳目,对方微微欠身之后,便识趣的退下了。虽然,少不了暗中的监视。 “水银呢?”视线重新投向了童年故友,牙再度询问着女孩本该贴身跟随的护卫。 “我吩咐她不要跟随…我…” 然而,却被鹰眼少年当即打断,带着几分责问的口吻训斥道:“这段时间帝都不太平,你独自一人外出,尤其还是来到这么僻静的场所,很危险的。” 这是如同兄长般的口吻,看似疏远的呵斥,实则是关心。原本因为与导师短暂的矛盾,而有些心绪不宁的达芙妮并,在觉察到牙的关切后,多少感觉到了些许慰藉。只是,重逢以来,鹰眼少年那淡淡的距离感,始终萦绕在两人之间。 女孩并不满足于只成为鹰眼少年的“妹妹”。但是,无论是看鹰眼少年自身略带疏远的意愿,还是他们之间圣职者与魔法师的尴尬身份,或许女孩的期望根本遥遥无期。 “库洛洛斯,难道就是这样照看你的吗?”说到这里,牙愈发皱起眉头。 虽然,女孩的导师是与大祭司齐名的传说人物,但作为一个监护人,显然没办法得到鹰眼少年的认可。对于他而言,女孩不单单是童年故人,同样是他对于一位逝者的誓言,有着特殊的意义,绝对不能放在不靠谱的人身边。 闻言,即便是达芙妮也不得不为导师辩解:“老师他临时有急事,便匆匆离开了,他并不知道我擅自外出。” “…………”听罢,少年沉默了片刻,最终微微叹了一口,说道:“我只是来此悼念片刻罢了,你也是如此吗?” 直到这时,牙才缓缓放低的口吻,仿佛从严厉的兄长变回了记忆中那个坚毅的男孩。 但是,望着少年那三年来不曾有过变化的身姿,已然比他更高出二三公分的达芙妮,也同时感受到了些许难言的压力。 不老,青春永驻,这就是牙的未来,他将作为继大祭司之后,另一个“大神殿”圣贤而千古留名——尽管他本人并不愿意如此。 但女孩却只是一个魔法师,她的青春年华是有限的,她的才能也开发到了自身的极限…… 无论是仅有的朝华,还是天赋,自己始终无法追赶上这位心上人。现如今,自己还能眺望鹰眼少年的背影,但日后呢?倘若有一天,连他的背影也无法窥望呢? 莫名的,记起了那位与自己并无血缘关系的弟弟,他曾经说过,让自己放手去追逐梦想,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与牙并肩而行。 但现在看,似乎结局并非当初憧憬的那般简单。 忽然间,她又想起了那个不该想起,却总是能触及达芙妮内心深处渴望的话题:人造人技术。 人造人,以凡人之身,行使神明的职权,是不是,只要将人造人技术发展到了巅峰,就能彻底破译生命的本质呢?倘若真是如此,或许自己也能找到追赶上牙的方法,例如,制造一具同样不会衰老的身体…… 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想法,仅仅只是在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瞬间,达芙妮便猛然警觉!她不愿触怒老师,可是,实在是无法阻止自己对于这项禁忌魔导学的幻想与猜测。 只是,另一份羞愧也同时爬上心头。自己最开始想要了解人造人时,是因为听闻这项技术可能是起源于创立者想要复活死者的意愿。因此,也勾起了她不愿想起的回忆——那些在数年前的飞来横祸中无辜丧命的所有人: 卡莲安娜修女、塞勒斯,还有修道院的大家…… 如果真的能够以魔法的方式复活这些人,甚至还可能造福全人类,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迫于导师对此的严厉态度,放弃了胡思乱想。 然则,眼下自己不过敏感的觉察到了与牙之间的差距,就将对于这项神秘技术的好奇,重新拉回的心头。但是,这一次的好奇心,却只源于自身的意愿… 在此时此刻的达芙妮心中,什么复活死者,什么造福人类,什么探索精神,这些都是次要的,真正想要的,还是试图以此来更加接近自己的心上人。可真正讽刺的是,这些可有可无的念想,在不久之前,确实是出达芙妮的自肺腑。 再望向眼前的少年人,他在外游离多年,却始终没有忘记这片废墟,没有忘记那段刻骨铭心的仇恨。少女相信,在鹰眼少年的心中,从来不会有自己这样的心态转变。 因为,他的心,同样如同他的眼那般坚定。 “……你怎么了?”然则,鹰眼少年一如既往淡漠的话音,却将陷入自我纠结的达芙妮拉回了现实。 听到友人的询问,达芙妮微微一愣,略有些无措。但很快有定神答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不能说,这个禁忌,不但不能和牙说,自己也不该再有留恋。自己也不能为了自身的欲望,能辜负了导师的教诲。 既然又众多正统大魔导师异口同声的成为禁忌,必然也有着自己这样的年轻魔法师,所无法想象到的危害。所以,不能再想再思………… 过于多愁善感,可以算是是达芙妮内心的软肋,但这份复杂与纠结,却被牙看在眼里。 纵然不明白女孩为何如此,于是,不免再问道:“你有心事吗?” “……不…我…哎…我只是有些想得太多而已。”达芙妮欲言又止,最终只得苦笑,在心中暗讽自己的胡思乱想的同时,如此敷衍的解释道,“也许是累了,很少…很少有这样走动的。” 栗发少女并不想这么敷衍的回答自己的青梅竹马。她希望自己对他的每一句话都出自真心,因为达芙妮相信唯有如此,才能表达自己的真诚。 但是,理想与现实总是难以重合。谎言与敷衍,有时候是必须的。 而于此相对,感受到这份敷衍与无奈的鹰眼少年,不在深究。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至少在牙自身看来,他与大祭司最大的不同之处,便是他不会试图去尝试改变他人的意愿。 既然达芙妮有所顾忌与无奈,那就没必要强迫。 然则,此时夜色渐深,帝都的吵闹的夜生活,也多多少少的开始安静了一些——毕竟,人都是需要睡眠的,再繁盛的不夜城,也不可能全城上下都这般不甘安寝。 而身处一个造人嫌弃的废墟之地,周钊住户本身就少,随着夜深,亦渐渐变得寂静。 “…………” 相互沉默着的少女少女,没有继续对话,只是静静的伫立在修道院的残垣断壁旁,各自回想着一些往事。 也不知这样维持了多久,临了,牙倏然开口说道:“夜深了,你不应该在外太久。” 说到这番,那双鹰眼,又扫向了四周,口中冷淡的嘱咐道:“你们护送库洛洛斯小姐送回到府邸的,我想没有问题吧?” 说罢,那些早就被鹰眼少年觉察的耳目,也总算是以另一种方式,结束了尴尬且无用的监视,略带犹豫之后,一部分圣职者走出隐匿之地,稍稍整理衣物后,宛如真是贴身侍奉在“神子”身边侍从。 于是乎,以另一种身份,合情合理的答道:“遵命,库洛洛斯小姐,请。” “……牙?”达芙妮能明白鹰眼少年的关切与用意,但此刻她仍旧愿意躲在少年身边片刻。 但鹰眼少年素来说一不二,她知道,眼下只能回府了。 心中无奈,栗发少女只得答道:“再会。” 第四十一章,狩猎的落幕 第四十一章,狩猎的落幕 帝都城西,一处隐藏的十分隐蔽的“地下街道”内,灰色毛发的猫人腰挎长刀,久久的伫立在此,观望这一座隐藏在下水道中的神庙,沉默不语。 “……” 是了,这是被帝都黑户们信仰的小众神明,“达忽塔女神”仅有的简陋神庙。 望着因恐惧而匍匐跪倒的一众衣衫褴褛的老妇女,猫人明白,她们也是帝都的黑户,本身就是见不得光的存在,而且还在祭祀不受认可的信仰。 但是,这位下水道中的女神,并非没有半兽人的信徒,难道就不能认为猫人是前来祭祀的吗? 当然不能,只因老妇女们望见了跟随在猫人身后的一众特殊的人群——兜衣掩面,鹰环狼戒,戾气十足,他们如猎鹰恶犬,用满含警惕与冷酷的视线,不断观察着周遭的一切。 黑户并非某位银发的人造人小鬼那般毫无见识,能以这样见不得光的身份在帝都苟活,那么帝都这座富丽堂皇的地上神国中能够威胁到他们存亡的危险,自然会被铭记于心。 在看到猫人背后那些宛如部下般的一众神秘人的那一个瞬间,她们便明了,这群人的身份,与反抗他们所会付出的代价。 而无根的黑户,支付不起这样高昂的代价…… “大人。”疑似神秘人的首领——也就是同时佩戴鹰戒与狼戒的那个男人——上前来到猫人身边,送上一份简短的报告书: “今夜从行动开始,合计斩杀三百余位魔法师,该数字已排除他们各自的随从合计三十七人,以及您前后斩杀的十余位非法魔法师中的危险人物。 “其中名列在卑职等收集的情报中的目标人物,仅有一百七十五名,余下的便是在此次行动中因围剿而被惊动的非法魔法师。是故,卑职推算帝都内仍然存在大量非法魔法师。 “我方投入两百余人,受轻重伤四十二位,暂无身亡者。还请大人示下。” 训练有素的回答方式,简洁明了的讲明了当前的状况,颇有军人的做派。 “……”猫人不置可否,只是接过报告,端详了片刻。随后反问道:“可有正统魔法师牵涉其中?” “暂时没有。”神秘人的首领行军礼回答着。但他的眼神微微透出异芒。这是他第二次听到猫人追问是否有帝国的正统魔法师牵涉,俨然,猫人对非法魔法师的清洗,并没有表面那般简单。 这是一场不能惊动帝都百姓醉生梦死的“战争”,没有硝烟,却充满了鲜血与厮杀。作为一柄锋利的刀剑,他们也并非只是工具,主动思考一下这些行动背后的意义,无论是对于行动的效率,还是为了自身利益,都是正确的选择。 “很好,继续追杀帝都内的非法魔法师。”将报告又递还给了对方,猫人微微抬头,又望向了那座在下水道中显得异常突兀的简陋神庙。 显然,他已经没有心思再理会这个大局已定的非法魔法师清剿行动。 而那位神秘人的首领,也十分识趣的再行军礼,转身命令在此的一众部下跟随他离开。 因为,这位大人物并不需要多余的保护。 等到神秘人离开了这片略显肮脏的“地下街道”,那群伏地无助的老妇女,一个个面带茫然,却又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可谓是“惊喜莫名”。 至于猫人,他的目光并没有再过多的留意这些帝都的黑户。而是仅仅盯着这座帝都下水道中的神庙。下意识的问道:“这位神明的名讳是……?” 他知道答案,但仍旧是想要询问一番。也许,此刻猫人的内心也隐藏着几分侥幸——或许,是自己想太多。 猫人与库洛洛斯,以及他临时收养的“小狗儿”分别后,便直径向着隐藏在城西下水道中的“地下街道”而去。 是了,最后的目标,是已经对自己没有存在意义的黑剑士。 作为以另一种方式帮助自己完成了诱惑非法魔法师前来的“功臣”,也是时候清算一下了。 至于“剑圣会”对黑剑士的依赖? 呵,谁在乎?至少此时此刻的猫人并不在乎。 这就是他的性情,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在他下定决心彻底解决暗中研究人造人技术的魔法师时,“剑圣会”这个由他一手放纵而壮大,且还背叛了他的黑道组织,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 但是,根据“邪心贵族”们的情报,黑剑士最后的移动区域,便是这一处下水道。 然而,猫人来到此地后,并未见到那位本应该穷途末路的“老鼠”,反而看到了眼前这座极其突兀的下水道“神庙”——不,也许压根就是一个肮脏简陋的贫民窟房屋。 不过,将思维又拉回现实,只听老妇人犹豫片刻之后,才畏惧的回答道:“达忽塔女神,是我们的信仰,还请大人您高抬贵手……” 随后,便是一些不知所云的恳求与哀求。 不过,在听到这位“神明”的名讳时,猫人还是感觉到了一抹难言的无奈与困惑。一种内心仅存的侥幸,也被现实撕烂的感觉,教人颇为难受。 “……库洛洛斯还真是说对了,这个婆娘,真的是变了……” 对于黑剑士的追捕,被迫终止了。但是,新的问题,却又浮出了水面。他忽然意识到,也许,除了自己所算计到了那些棋局上自以为是棋手之人,似乎,还有一只隐藏的更深的手,在拨弄局势。 又或许,自己也在不经意中被算计了。 …………………… “啊啦!” 妖精女仆蹲下身子,望着那位怯懦的躲在门外,始终不敢进门的银发男孩,好奇的打量着。但显然她的注视,让对方更加的感到紧张。 “真是一个漂亮的孩子,欸?不是女孩吗?真可惜呢……” 眼睛早就滑到嘴唇的库洛洛斯,一脸艰难的横抱着一位受创的少女,苦笑着说道:“姑奶奶,你倒是来帮我一下啊。” 体力活,他这个魔法师是完全指望不上了。 “哼!”水银不满的瞥了一眼早就的主人,心不甘情不愿的扛起了这位少女,但只是一经手,妖精女仆便皱起了眉宇:“这个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再不治疗,也许今晚就会死的。” “所以你动作快点,她还有得救。我用魔法暂时让她的伤口看起来恢复了一般,但实际上只是在勉强续命,后续得看你了。”库洛洛斯耸了耸肩,总算是感觉到几分轻松。 水银又问道:“这孩子是谁?又是什么人伤了他?” “一个无名小卒,看着可怜而已,就当救了一只‘小狗’呗,反正猫那家伙,也把他养着的’小狗儿’安放在咱们这了,你瞧~”托了托自己的眼睛,库洛洛斯对着还躲在门外,不敢入内的银发男孩招手。 但是,塞勒斯却不敢踏入。 他虽然是一个小乞儿,但生活在帝都中,又岂能不认识他现在脚下的地区是何处地方——皇城,整个帝都的核心地区,贵族们居住之地。而在皇城的正中央,是那座坐落着帝国皇宫的高耸山峰。 现在,他居然来到了那些仿佛生活中云端的“贵人”家中,难以言喻的紧张与自卑,然他甚至不敢迈出脚步… 这种地方,不是他这种低贱的人可以触碰的,哪怕多待一秒钟都是他制造而出的罪恶…… “猫大人…?算了,我先去救治这位姑娘。”水银来不及作太多的思索,扛着这位身负重伤的少女奔向了主人的魔法实验室。 临了,库洛洛斯则望着那个怯生的男孩,一时间起了玩闹之心:“喂,小鬼头,如果再不进来,我就让猫把你抛弃掉!” “……!!?”当即,银发男孩连滚带爬的奔进了房屋内。 而见状,眼睛魔法师莞尔一笑,原本想一挥手指,施咒让大门紧闭,断了塞勒斯的所有退路。 但是,却倏然一愣,道了一声:“哎呀,倒是回来的真是时候。” “老师,这是……?” 片刻之后,一位栗发的端坐少女,十分凑巧的外出归来,望着那个无助的蹲在府邸大厅中的那个男孩的背影,一时间有些茫然。 第四十二章,陌生的重逢 第四十二章,陌生的重逢 “老师,这是……?” 熟悉的声音。 是的,分外熟悉。可是,依旧想不起是何人的嗓音。 塞勒斯下意识的回头,显得无助的目光,对上了那位恰巧归来的栗发少女的双眼。 栗色的头发,模糊的记忆之匣,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但很快又再无头绪。 但是,只一瞬间,他觉擦到了那位少女那双明眸的瞳孔剧烈收缩,似乎搜到了什么惊吓。这让银发男孩感到些许不安,不由自主的四顾张望,但此间似乎并没有什么能够惊吓到 “这、这是……他…他是…?” 这让塞勒斯感到茫然无措。 “…什么?不…那孩子确实已经…对…不可能是…” 然而,感到语塞结舌的栗发少女,因为过于的震惊,竟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她几乎是下意识般想要伸手将眼前这个“奇特”的银发男孩拉到眼前仔细分辨,但是,理智却又在不断告诉她,这并非自己的那美好却并不现实的幻想。 而这番有些过于激动的神态,显然吓到了银发的男孩,他像是一只在陌生环境中,又面对着不同显得极其不安小狗儿,畏惧的后退了挪了几步后。 这样类似的过于关注他的眼神,塞勒斯曾在那位夜闯猫餐厅,一个魔法就放倒所有佣兵的诡异“老婆婆”的身上看到过,虽然那个老巫婆被猫人驱赶了,可是,那份由诡异的邪魅感而产生的恐惧,还是遗留在心。 只不过,与之相比,眼前的少女眼神中投射而出的目光,似乎并非贪婪与欲望,而是另一种感觉……像是…像是希望与失望交织的复杂色彩,说不清道不明。 也正是因此,塞勒斯才敢偷偷的打量着对方。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的少女似曾相似,他的声音更是如此。 恰在此时,坐在沙发上看戏的库洛洛斯,总算是开口了:“你没看错,但是,这只‘小狗儿’与你想到的那个孩子,并不是同一人。” “…老师…这…?!” 闻言,少女一怔,不由望向了自己的导师,可又不住的再看向那个显得畏畏缩缩的银发男孩,一时间竟感到有些不知该如何思考,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啊啦~这些事情说来也是十分复杂的,总而言之,‘小狗儿’,先和我的学生打一声招呼吧。” 眼睛魔法师的手摸向了塞勒斯的头,仿佛真的在对待一只小猫小狗一般。而唯独这一次,塞勒斯因为对于又一个陌生环境与陌生人的彷徨不安,反倒开始觉得与猫人是好友的库洛洛斯,又能带来几分安全感,故而没有想之前那样躲避。 听罢,小狗儿有些惶恐的望向自己的‘新饲主’,咽了一口唾沫后,十分怕生且姿态卑微的答道:“…您…您好…” 这是几日前,猫人教会他的一句问候,纵然他知道面对眼前这些生活在皇城内的“贵族”而言,这句问候不够谦卑,但是,此刻紧张的他,只想到了这么一句。 “……………”除了依旧愕然的沉默之外,栗发少女达芙妮,竟不知自己此刻该如何言语。 而此时此刻,库洛洛斯收敛了平日里的慵懒表情,面露几分严肃:“达芙妮,其实知道某些谣言在学院疯传时,我就想到你不免会来询问我,但是我用了不太好的方式来回答你。虽然今夜有些巧合,但是,既然巧合已经出现,那么我就顺势和你好好谈一谈吧,所以,我从猫那里,带回了这个孩子。” 说到这里,顿了顿。因为魔法师看到了自己弟子此刻不由自主的将所有注意力都投注到了自己的身上,无比困惑的等待着答案。 “他,并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男孩,相信你的理智也能明白。而这个孩子,便是你想要了解的‘人造人’。” 话音一落,宛如一道雷击,贯穿了达芙妮的脑海。 “……人、人造人……?” ………………………… 修建于山峦之巅的皇宫,巍峨壮丽,各种龙形的雕塑充斥在每一个角落,甚至是地砖上也能看待清晰精美的巨龙浮雕,不断宣示着皇室血脉的威严与至高无上。 金碧辉煌的宫殿林立于宫城之中,而在整座皇宫的正中央,一座最为瑰丽壮观的高大宫殿,便坐落于此。 这是当今皇帝陛下的宫殿。 是了,那位亚述·卓耿·阿雷瓦西皇帝,令整个垂垂老矣的帝国,重新焕发活力的年轻铁腕君主。 十四岁在还是原冒险者、佣兵的边境大公们的护卫下登基,以铁血手段改善弊政,罢黜大量旧贵族,重用能臣干吏,大胆改革,又对各地起义军发起猛烈且持续不断围剿,纵然国力依旧衰弱,但毫无疑问,至少目前帝国已然从摇摇欲坠的边缘重新有了凝聚之相。 可是,就是这样一位帝国这近几十年来的数代君王中,唯一一个可称得上明主的年轻人,在本该意气风发的年纪,却面带病色,躺卧在龙床之上,剧烈的咳嗽着。 “咳…咳…咳……” 皇帝苍白的脸色,让周遭的宫人战战兢兢,一声强过一声的猛咳,更是教人心惊胆战。 几位老宦官焦急的围在皇帝的龙床边,送上早已熬制而出的药剂,伺候其服下。不久之后,这位年轻的皇帝,面色方才有所好转,但是咳嗽依旧,只是没有方才那般剧烈。 远远立在龙床外十余步外,一众身穿官服的大臣与将军,被一帘金银相间的精美帐幕所阻拦住了脚步,一时间欲言又止。 但是,眼下一些前线的急报传来,依照皇帝陛下的口谕,这必须及时前来商议,绝不拖延。 然而,这些皇帝的能臣干吏们,又哪里会不知道皇帝的御体素来不健康?他们同样关切皇帝的御体,也本不该在深夜前来拜访,但是,前方同样吃紧,若是不早做决断,怕是会误事。 可这一声声剧烈的咳嗽,这些大臣们也同样于心不忍。 “……诸位,或许……或许我们明日再来罢?” 出言的是艾坎迪亚,也就是多年前曾陪伴皇帝在民间游玩时,金发的美少年贵族。不过,时隔多年,这位依靠祖辈庇护的美少年,也成长为了独当一面的能臣干吏,是亚述陛下的心腹之一,“北境元帅并不会在意一两日的耽搁…吧?” 只是,这番话语说到最后,却也是底气不足。 不过他发自真心的忧心之语,并未得到所有大臣的认同,只见一位文质彬彬的熊猫人拱手反驳:“这怎能拖延?北境长城遭到猛攻,大元帅还在北方血战,免不了筹措军饷物资。这刚刚拨给南境平叛成功的赏金还未送出帝都,北方又起战事,正是急需这项赏金挪用为北境军资——没有陛下首肯,我如何敢自行挪用?” 半兽人中也并非所有族类满脑子里只有肌肉,有许多半兽人部族因为长期与人类交流,尤其在帝国接受高等教育后,也出现了许多半兽人文豪,乃至是朝廷大员。而眼前这位熊猫人便是如此。 他是皇帝陛下亲手提拔的财政大臣,正因为他的打理,帝国往日的许多烂账,都被逐步理清,为国家节省了大量不必要的开销。 “可是,陛下此刻病重,我怕…”这般担忧之下,难免有一位官员不自觉的道出了心声。这位也同样是一位年轻官员,昔日也曾是伴随在皇帝身边的贵族少年,艾泽。 “住口!”终于,在众官员之中,最为年长,且官位最高的宰相,艾德·哈里森老大人当即制止了这些年轻官员一时情急下的妄言,“陛下的御体,怎容尔等指指点点?” 老大人的威望最重,他一开口,周围一众官员皆是低头称是,连连自罪。 然而,若只是这般,也解决不了眼下实际的问题。于是,老宰相深吸一口气,犹豫片刻后,咬牙下定决心,当机立断道:“诸位,此危难之际,陛下又一时难以理政,那只能由我等临时决断。我知晓这实乃大逆不道,但危急时刻不能再有犹豫,此间事了,若有罪责,老夫一力承担。” 老宰相的语气斩钉截铁,一众官员也一时敬佩,当即就有人回答道:“宰相大人,陛下素来勤政,也知战机稍纵即逝,想必会理解大人的用心良苦!” “若有罪责,我愿与大人一同承担!” 诸如此类的话语齐齐道出,几位皇帝的心腹官员也知眼下该换一个议事点商讨细节了。 然则,刚刚行至宫殿的大门,一位同样身着华服的黑发少年,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也赶到了此间。 黑发少年面带担忧,气喘吁吁,竟是一路跑来的,而身后那些宫人则是苦不堪言,却有不敢跟丢了这位一人之贵人。 这位小少年自然是亚修·卓耿·阿雷瓦西,封号是“亚尔兰斯王”。但因为当今皇帝陛下无后,“亚尔兰斯王”也被当朝默认为第一顺位的帝国继承人。 迎面而来的亚尔兰斯王看到一众大臣,不免焦急的拉住老宰相的手,问道:“艾德爷爷,皇兄、皇兄怎么样了?” 在场一众官员,皆是皇帝的心腹,自然明白当即陛下与亚尔兰斯王之间的兄弟情深,是故,也不敢详细讲述,只是劝道:“殿下,眼下您不便觐见皇帝陛下……” 但话音未落,但见一位宦官从殿内行出,向着年少的王子与一众官员传达了口谕:“陛下召见亚尔兰斯王殿下。诸位大人,陛下另有旨意,眼下事态紧急,然陛下御体有恙,一时无法与诸位大人商议,特令宰相主持会议,紧急商讨一份议案。” “遵旨!”一众大臣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当即应诺。 只是一旁早就焦急万分的亚修王子,已然冲进了殿内。然而,年少的王子一进内殿,看到了龙床上的兄长纵然依旧面带笑意的望着自己,并微微招手,但是,亚修还是能看到兄长那长惨白病态的憔悴面容,心如刀绞。 “皇兄……”情急之下,亚修跪坐在床榻之前,握住了兄长有些干瘦的手掌,却感到手掌上一阵冰凉,一时间,竟是呜咽的抽泣起来。 记得多年前,皇兄虽然身体欠佳,但也不至于如此,可是短短数年,皇兄的御体却愈发病重…… “亚修,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过了,我只是偶尔会犯小病,没必要大惊小怪?” 兄弟之间,免去了那些无意义的贵族式的遣词用句,也省去了代表至高无上的自称“朕”,此刻的亚述皇帝,只是想一个普通的民间青年,因一时的病症,而躺卧在床榻上,安慰着自己的幼弟不必过于担忧。 第四十三章,“未曾告知的真相”?(上) 第四十三章,“未曾告知的真相”?(上) “亚修,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过了吗,我只是偶尔会犯小病,没必要大惊小怪…” 龙塌的两边,皇室兄弟之间,免去了那些无意义的贵族式遣词用句,也省去了代表至高无上的尊荣自称,此刻的亚述皇帝,只是像一个普通的民间青年,因一时的病症,而躺卧在床榻上,安慰着自己的幼弟不必过于担忧。 然则,过于苍白的面色,实在让人无法放心。 “皇兄,你……你要好好保重身体。”纵有心中千言万语,但此刻亚修只能用这番言语劝谏自己的兄长,同时,也只能以此来安慰自己,或许,兄长只要再多休息一下,身体便会好转。 但是,先是是残酷的,无论亚修的愿望何其美好,但他的兄长,也就是眼前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却明白自己的身体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有所好转的,更别提康复。 “……” 亚述皇帝是在十四岁登基他在帝国之巅散发着无比的光芒,凝聚着原本衰弱的帝国。同时,也背负着这座帝国的黑暗与肮脏。 他早已成长为了一位令人闻风丧胆的铁腕皇帝,精明果敢,杀伐果断。 或许,年轻的皇帝早就冷血。 但若说对于亚述皇帝而言,心中仅剩的美好那就是身边这位天真无邪的幼弟——无论是曾经的何种阴谋也好,何种的艰险也罢,亚述都将这位幼弟保护的严严实实。 对于自幼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弟弟,亚述皇帝有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欲。也正因为这样,他才会在弟弟面前,从不显露自己哪怕一丝一毫的软弱。 “…………” 一旁恭恭敬敬伫立着的一众宫人,皆是面带悲伤,却又不敢在年少的小殿下面前显露。 尤其是近身服侍皇帝的几位老宦官,他们有不少是自幼看着这对兄弟在充满危机的皇宫中挣扎求生,也曾见到曾经年少的皇帝带着自己的弟弟,在边境大公的护卫下王者归来。 因此,他们都明白皇帝陛下与亚尔兰斯王殿下之间的兄弟情。但是,这份亲情即便如何浓厚,也不可能换回皇帝陛下健康的身体。 倏然,只听皇帝轻轻的摸了摸弟弟的头发,旋即问道:“我听说,大神殿的‘神子’,他的授课很特别,是吗?” “是的。” 听到兄长询问其自己的学业,即便是为兄长满心担忧的亚修,也不禁回想起了那位俨然如一位无神论者一般的“大神殿神子”,不禁一笑:“牙哥哥的说了很多关于大神殿很多不太好的一面,以前这些事情或多或少,都是被刻意隐瞒的,帝国也知之甚少,甚至即便有所了解,也不甚在意。 “可是,经牙哥哥一说,我觉得帝国应该加强对‘大神殿’的管控,毕竟,再美好的事物,也有卑劣的一面。我相信,大祭司哥哥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让敢说敢做的牙哥哥前来担任我的神学讲师。” 唔!不愧是帝国的皇室血脉,从小耳濡目染,即便只是鹰眼少年对“大神殿”隐藏在光辉外表下的龌龊之处的抱怨与鄙夷,便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其中背后的许多政治相关的话题。 虽然,对于大祭司与“神子”之间的辈分,他的描述破显得有些混乱。 闻言,面带病色的亚述皇帝,难得的露出了并非勉强的微笑,他摸着弟弟的头,欣慰的笑道:“我的弟弟也长大了,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王者了……咳咳……” 只是,这份欣慰还未持续太久,勉力抑制的咳嗽,又不自觉的响起。 这让刚刚才因被兄长夸赞而有些高兴的亚修,当即面色一变,焦急的想要呼喊御医,却被皇帝制止:“罢了,方才用过药了。“ 顿了顿,皇帝再次开口,却蓦然拉低的声线:“亚修,你要记住,一个王者,不能流露出任何的焦躁与不安——你可以悲伤,可以愤怒,但不能有犹豫,更不能慌乱无措……” 这是“身为王者”的教诲,但皇帝虽是这般说,但他也能明白,自己的弟弟或许并不会这么快便能理解与认同。 “我…我记下了。” 话虽是这般回答,但亚修却神色黯淡。在他看来,兄长的身体远比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来得重要,至少他还是无法理解兄长的这番言语——难道真情流露不好吗? 但是,既然是兄长的教诲,即便懵懵懂懂,也毫无犹豫的接受。 “回去吧,我休息一晚便好了。你明日,还有课程。”皇帝微微摆手,有些虚弱的重新躺在了龙床上,病痛的折磨,让他感到困乏。 “是。”无奈,亚修也只能应诺。 正欲起身,倏然,皇帝又叫住了弟弟:“亚修,明天,我允你一天的假,带上艾德·菲尼克斯家族的那个孩子,一同出宫看看吧。我会安排好护卫的。” “呃、好、好的!?”这临了的意外惊喜,也让亚修年少的脸上,淡去了几分伤感。 说到底,小少年的年纪本就是这般天真简单,悲伤来得快也去的快,也总会在不经意间感到快乐与满足。 …………………… “人造人……?”这是一个自己这么久以来,得不到任何答案的问题。 然而,此刻导师却一反常态,打算将其中的秘密告知自己了吗? 但,为什么,眼前这位与在记忆中的男孩,无比相似的银发孩童,竟是人造人? 这是……这是什么状况? 是了,与记忆中的男孩——塞勒斯——极其相似的面容,最重要的是,那种不相同的气质。 昔日的塞勒斯,年幼,而且呆呆笨笨,但却天真无邪。 但是,眼前的银发男孩却卑微谨慎,纵然一身良家子一般的打扮,却无时无刻不透着某种发自内心的自卑与彷徨。 而且,曾经目睹过当年那绝望的一幕,达芙妮至今依旧记忆犹新,她的理智也在不断告诉他,眼前的男孩无论如何相似,也不可能会是自己那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或许,正如导师所言,他是一个人造人——因为他的发色是一种异样的银色,并非人类中的天然银发,更像是某种刻意漂染的颜色,肤色也过于白皙,以至于显得有些惨白。 这些都是异于正常人类之处。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人造人,与自己自幼相识的“弟弟”,长着同一张面孔? 无数的问好,在脑海中不断的浮现,但与以往面对未知时那种油然而生,属于魔法师独有的探索欲不同的是是,这一次,心中无数的惊问,似乎隐隐交织出某个令她不愿接受的真相。 “老、老师,您…您是说…有人按照他的样子,制造了人造人?” 不,这并不是达芙妮真正想问的问题。 已然明白学生到底想要何种答案的库洛洛斯,不由叹了一口气:“或许当初就该告诉你吧,你的‘弟弟’,实际上也是人造人,与眼前这个孩子同样,是‘第十八型号间谍型人造人’。” “…………”达芙妮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短暂的时刻里,栗发少女的情绪起伏十分剧烈,但很快就慢慢平复。纵然这个答案十分具有冲击性,但至少达芙妮已有了心理准备。 况且,即便记忆中的塞勒斯是一个人造人又如何?这也不能改变自己对他的情感,他依旧是自己的“弟弟”,不是吗? 但是,若是这样的说法,身为魔法师创造而出的人造人,又为什么会成为孤儿被卡莉安娜收养?与眼前这位“复制品”又有着什么关系? “达芙妮,你能明白吗?这个孩子的样貌,与你的‘弟弟’一模一样,那就说明,制造他们的是同一个魔法师或者魔法组织,而他们,都只是被抛弃的‘半成品’。” 第四十三章,未曾告知的真相(下) 第四十三章,未曾告知的真相(下) 别墅之内,库洛洛斯缓缓脱下眼镜,在并不模糊的视野中,注视着自己的弟子,徐徐讲述着: “达芙妮,你能明白吗?这个孩子的样貌,与你的‘弟弟’一模一样,那就说明,制造他们的是同一个魔法师或者魔法组织,而他们,都只是被抛弃的‘半成品’。” “而这种半成品,本身就有巨大的生理缺陷,例如你的那个‘弟弟’,他根本活不久,没有那场意外,他也活不了几年。” 听到这番,达芙妮紧锁眉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这些都是意料之外的真相,当年自己的导师从未将这些事情告诉自己:“…………?!” 细细回想起来,当年导师在寻找到自己,并印证了自己的天赋后,却也因为一般的“弟弟”而有过短暂的惊讶表情,但当时达芙妮并未在意。如今想来,应该就是导师在那时便觉察了“弟弟”的身份。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询问人造人的问题,在这些人造人技术的传闻,在学院内部传开时,我就知道,迟早会让你注意到。”库洛洛斯又说道。 “你是我的养女,也是我的学生,所以,我了解你,孩子,区区一个人造人技术,不会让你如此迫切的想要追寻答案,更不会让你在明知会触怒我的情况下,还是会来询问我。 “那么,能让你如此忤逆我,想来是已经听闻了关于人造人这一禁忌的起源……你没有猜错,这项技术的源头就是曾经有一位魔法师为了复活自己的亲人而创立开发的。”库洛洛斯闭上了双眼,似乎回想起了某段不太友好的记忆,旋即,表情有一些复杂。 “果然……是这样吗?” 话虽如此,但达芙妮不自觉的望向导师身边那位熟悉而又陌生的银发男孩,那张本该消逝的脸庞,如今却以另一个生命的方式,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但是,看着这个孩子……”库洛洛斯指着茫然不解,被迫听着他们对话银发男孩,“他并不是你的‘弟弟’,你应该明白,这项技术的最后结果是什么了吧?” “……复活…失败了……?” “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成功。”蓦然睁眼,库洛洛斯紧盯着自己的弟子,打断道,“人造人,即便违背了自然孕育的法则,但还是成功孕育了生命,这是一个新生的生命体,无论将形体打造的何其相似,这始终是一个新生命,无法成为过去的那个‘人’?” 没错,正如这位银发的男孩,他并非自己的“弟弟”。 强烈的挫败感,在心头涌现,自己对于人造人技术过分的期待与幻想,居然如此的愚不可及。 但是,如果仅仅只是如此,这项技艺也不应该成为被正统魔法师们禁止的禁忌。 然而,库洛洛斯接下来的一段话,却是让达芙妮陷入了震惊: “但是,这项技术还不成熟,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这项人造人体,无法自行产生‘灵魂’。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你应该清楚了吧?” 是了,魔导学早就验证了灵魂的存在。身体没有灵魂,或者是灵魂遭到了破坏,都会导致身体变成无法动弹的植物人。 而无法自行产生灵魂的人造肉体,如何像一个正常人类一样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呢?曾经那个呆呆笨笨的塞勒斯,不是一直乖乖的跟着自己吗? 答案只有一个,人造人的灵魂,来自外部。 “残缺的灵魂,残缺的生理机能,这些人造人就是悲剧的生命体。”临了,库洛洛斯如是说道。 直到此时,达芙妮才感觉到一阵无法形容的诡异感。自己的自幼相依为命的“弟弟”,是借由某位魔法师,以残酷的手段,进行了“剥夺”才诞生、存在的。单纯以达芙妮的道德观而言,这样的存在本身就难以接受…… 然而,这项答案,库洛洛斯并没有说尽。因为若仅仅只是如此,人造人技术本身并不会被禁止,以至于成为禁忌,真正的原因,是这项技术诞生之后,并未在正确方向上发展……不,准确的说,这样的技术,根本不可能会正确的发展下去。 但是,他知道,他的养女只需要知道这种程度的答案就足够了。 “其实,我最开始的打算,是让你在有足够的能力判断之前,不让你接触任何与人造人相关的信息,至少,这样你可以不用知晓那个孩子的真相。” 说道这番,库洛洛斯叹了一口,似乎也有了一些后悔,“也许,当初就应该和你直言吧。所以,今晚在一些特殊的状况发生后,我最终还是决定,从猫那里暂时收留这个孩子(指着困惑不安,且有些畏缩的蹲坐在他脚边的银发男孩),为的,就是让你彻底对人造人技术不再抱有幻想。” ………………………… 塞勒斯听不懂这对师生之间的对话,一个字也听不懂。 除了那句早就听过不知道多少次的“人造人”,他只是大概明白了,自己在新的“饲主”面前,又重新有了“作用”。 这是一件好事,至少,眼下看是如此。 但是,他不经意的望向了那个女孩——栗发的美丽少女 这样的发色并不罕见,甚至相当普通,但是,不知为何,塞勒斯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但是,自己回忆不起任何头绪。 若是往常,这种让他觉察到无力感的思索,一般都会选择性放弃。毕竟,他自己也知道,思考并非他自己擅长的。 但不知为何,只要偷偷的打量这个少女,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便会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真是……真是特别的感觉。 而正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迫使他不住的想要思考、回想,妄图回想起任何与之相关的记忆。 蓦然,脑海中闪过了另一道身影。 那是是被迫跟随猫人夜闯“剑圣会”时,偶然遇到的少年剑士,是了,拥有一双鹰眼的奇异少年。 是的,同样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这种感觉也同样仅限于此,除了些许的熟悉,竟一丝相关的记忆也回想不起。 也许,只是偶然间遇到过的贵人? 一想到这里,他又突然回忆起了记忆之匣中的另一个画面——臭水沟旁,饥饿的小乞儿,以及,将面包塞给小乞儿的那只玉手…… 是她,原来是她。 回想起记忆的瞬间,让塞勒斯感到大脑放弃思索,真是令人感到轻松。 然而,与放松感同样在心头滋生的——原来,这份“熟悉”也不过如此吗?那么,果然那位鹰眼少年,也只是曾经施舍过自己的人吧? 虽然从未幻想过自己与眼前的少女,会有任何的联系,但是,当明白这份莫名的“熟悉”仅限于此时,塞勒斯却不明缘由的感觉到难言的失落。 不过,片刻之后,只见那位名为库洛洛斯的大人,在与栗发少女交谈了更多塞勒斯听不懂的话语后,倏然起身,说道:“孩子,你应该去睡了,明天,你还要到学院去上课。至于,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管了,明白了吗?我是为了你好。” 塞勒斯明白了,他们的对话终于结束了,而自己,也将开始在这一次陌生的环境中,期望着有朝一日猫人来接走自己——又或许,自己已经被猫人遗弃,等待这新饲主不再需要自己后,迎来新的抛弃。 第三卷落幕,库洛洛斯之宅 卷三卷落幕,库洛洛斯之宅 帝都的夜,更深了。 这座耸立在帝国心脏位置的都市,纵然是不夜城,但也终归会有安寝之人。 例如生活在皇城之内的贵族们。 只有那些醉生梦死的平民百姓,才会一直流连于帝都的不夜繁华,而这些时代生活在帝都中的权贵,又哪里会对此有所在意? 贵族的生活,往往并非一味铺张浪费,相反,他远比及时行乐的老百姓,更懂得如何保养自身,选择正确合理的生活作息,也无可厚非。 不过,更重要的是,坐落在皇城之中,皇宫之下,又如何敢像寻常市区那般喧闹? 一队队在街道上巡视的禁军,不但是拱卫皇宫的近卫,同样也是监察皇城的警卫。如今的禁军,可不是多年前先帝在位时那早已腐烂不堪的老爷兵团了,而是在帝国双璧,南北两位边境大公的军队中,精挑细选而出的锐士。 但是,即便是这样森严守卫,也防不住一位特殊之人的脚步。 猫人,是了,猫餐厅的店长。 腰挎长刀的他,脚步无声无息,一路行走到了一位故人的宅邸前,期间没有任何人捕捉到他的踪迹。 不过,即便是老友的宅邸,他也没有打算走正面。一个跃步,直接跳上了二楼,顺着某处刻意打开的窗门,熟门熟路的奔着某处房间而去。 开打后,是一间整洁的客房,取暖的壁炉燃烧着暖和的炭火,驱赶着深夜的寒冷,也在黑暗中,带来了些许光亮。 然而,客房内的床榻上,是一位摸约这十一二岁,甚至可能更年幼的银发孩童,正在安睡之中。然而,猫人能感觉,这个孩子的身上,萦绕着淡淡魔力气息,似乎,他此刻能够如此安眠,是因为某人的魔法。 房间内除了应有的家具外,却有一只飞禽——白色羽毛的夜枭——静静的抓在一根悬挂在半空中的木棍上,收拢的羽翼,以及闭合的鹰眼,让这只美丽的生物,宛如正在安眠一般。 但是,夜枭是昼伏夜出的鸟类。 “你最不擅长的就是变形,别装模作样了,你没演技的。”猫人一个白眼,直接揭破了某人的幻术。 “啧…”只见那只夜枭倏然瞪开双眼,鸟喙砸巴了一下,发出拟人般的抱怨声,“每次这种幻术,总是骗不了你。” 一展翅,“夜枭”跳下木棍,却眨眼间发生了变化,化作一团飞羽,又当即凝聚为人形,在下一刻,羽毛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那位黑发黑眼,总戴着一副不合脸眼镜的青年魔法师,库洛洛斯。 “你知不知道,‘奥术之王’被人吐槽不擅长这种魔法界里被定义为小孩子都会的招数,是很丢脸的吗?” 猫人撇了撇嘴,继续吐槽道:“既然知道,就好好恶补,不要有朝一日在达芙妮面前丢人。” “嘁,你还好意思说我?怎么,来看你养的‘小狗’吗?我可没有虐待他。”库洛洛斯揶揄着老友深夜的造访,“事情办完了?” 没错,今夜猫人的狩猎,已经结束了。 “啊……勉强算是办完了。”没有心思在意故人的调侃,猫人闻言之后,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听出了这份言语背后的无奈,库洛洛斯眉头一挑:“看来今晚有些意外啊?是出乎意料的非法魔法师,还是有什么德高望重的正统魔法师牵扯其中?” “又或者说,你想要抓的‘老鼠’,没有抓到?” 魔法师歪头,等待着回应。 猫人卸下长刀,寻了一处沙发,坐了上去,似乎显得颇为疲惫。但是,眼神不经意的瞥向了那位在魔力环绕下,安然沉睡的银发男孩。 “啊啦,那个小子在我的催眠下,不到我定下的时间前,根本醒不来的。”魔法师挠了挠头,有些玩味的在猫人与银发男孩之间来回打量,打趣道,“你小子不会真的开始在意这只‘小狗儿’了吧?才养了几天就产生感情了?说起来,这只‘小狗还挺粘你的,我吓唬他,说不听话就要你抛弃他,结果吓得他乖巧无比,你说有趣不?” 临了,又不忘补上一句:“嘛,‘养成游戏’也是挺有趣的,我可是深谙此道~至少,我觉得比你的‘游戏’,有趣的多。” 呵,都是莫名其妙的乐趣所在,或许只有他们自己能体验到乐趣。 “‘退休’人员的自娱自乐吗?那你还真跟我是一路货色。”猫人依旧嫌弃的鄙视着自己的老友。 而对方只是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不止是咱们两个,我们这伙神经病,不都是这样吗?” 猫人不再回应这个话题,而是将目光再次望向了床榻上的那个银发男孩,看着他安睡的面容,不经意的问道:“当年,我们之中,只有你和‘白’,见过幼体的人造人,所以,才让你们生出‘人造人也是人类’的看法吗?” “现在懂了?” “多少懂一些了,虽然还不是很认同。”猫人摇了摇头,不再纠结于这个与自己有着孽缘的人造人小鬼。 又道:“你家姑娘,应该也看到这个孩子了吧?你不是说这只‘小狗’,和当年在修道院中人造人,是同一个型号吗?告诉她真相了?” “那当然是顺势就告诉她了,希望彻底绝了她对‘人造人’技术的幻想,这也是为她好。” 这回轮到猫人挑了挑眉毛,不由嘲弄道:“‘为你好’,这种台词,往往暗指的是‘为我好’。” “当然是为她着想。虽然不否认,也能让我省去不少麻烦。”库洛洛斯依旧耸肩回答,“至少,不用让我亲手终结一个天才的魔法师。”然而,话到最后,确实无比冷酷的言语。 最后,还是罢手终止了话题:“那姑娘还在真相的冲击下,没缓过劲来呢。就暂时不提她了。” “呵…”猫人一声轻笑,又问道:“我们还真是一路人。” “喂喂喂,你小子怎么突然老是提这个啊?臭味相投,这种事情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否则我会稀罕你们这些老哥们?”库洛洛斯虽然依旧以玩笑的口吻吐槽着,但也不禁感觉到老友似乎还有话,未曾明说。 “你该不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消息吧?如果是坏消息,可别告诉我,我不想胃疼。” “啊…………”猫人微微眯起双眼,像是若有所思般,无目的的目视前方,眼神逐渐浮现起名为“困惑不解”的目光。似乎,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但是,猫人并不在意老友的拒绝,最终还是缓缓开口:“你说的对,她真的变了。” 一个“她”字,本是不知指代何人,但库洛洛斯的原本慵懒的神情,顿时收敛了那份随性,神情逐渐凝固:“…………!!” “……她?”明知故问,但库洛洛斯还是忍不住这般徒劳的反问向老友。 “你知道帝都的黑户们,都信仰什么吗?” 库洛洛斯面色逐渐冰冷,但还是理所当然的反问道:“难道不是‘大神殿’或者卓耿多神信仰?” 猫人依旧保持着微微眯眼的神态,只是目光游离,显得有些心无余力的无奈,壁炉的微弱火光,只能将他的侧脸照亮,因此在房间内显得有几分莫名的神秘。 “那都是过去式了。现在,帝都的黑户们,信仰着一个女神,一个名叫‘达忽塔’的女神。” 猫人接着说道:“我追捕的那只‘黑皮老鼠’,也是在这位‘达忽塔’的下水道破烂神庙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话音刚落,二人之间骤然陷入了沉默 也不知道这份沉默保持了多久,知道库洛洛斯也叹了一口气,像是玩笑一般,苦涩的说道:“所以那个婆娘,已经以‘神’自居了吗?你养大的老鼠,和她也有关系?” “谁知道呢,保不齐吧。” “她的目的呢?” “谁知道呢,也许是就想看我们笑话吧。” 徒劳的询问,茫然的应答,却重复着彼此之间,藏于内心的侥幸。 “啊啦…还真是叫人胃疼的消息。”此刻的库洛洛斯,竟感觉到一抹难言的乏力感,似乎能明白猫人的感受了。 于是,顺势蹲坐在了地上,连沙发都懒得躺上去了,“你小子真不该告诉我。” “总不能和‘白’说吧?”猫人又是答道。 “那你还真是机智……” 就这般,两人各自有一句没一句的进行着无意义的交谈,乃至是吐槽。 那么,他们口中她——达忽塔女神——又是何方神圣? 只是,在这座库洛洛斯的宅邸中,没有人会回答这个问题。 落幕! 序章,“达忽塔”之影 序章,“达忽塔”之影 很多时候,传说与真实,都是有偏差的。 因为前者更多是美好的幻想,后者则是无趣的真相。 就如同被帝国百姓视为无双英雄的边境七大公爵,因为护卫当今陛下能一战成名,轰动世界的传说。 人们将他们幻想为了救国救民的英雄,幻想成了忠君爱国的志士,幻想成了底层人民翻身扶摇直上的典范,幻想成了真神派到凡间的勇者…… 当然他们也并非将边境大公全员,都认为是英雄。 就行许多人会选择性排斥边境大公中,那位被册封在帝国东南边境山区的夜精灵女王,也是七大公中,唯一被允许以公爵身份却可以使用“王爵”封号的存在。 之所以忽略她的存在,是因为她受封之后,居然将整个夜精灵族群都迁移到了封地,并在那里干起了夜精灵的老本行——劫掠。 虽然被劫掠的都是一直与帝国对抗山区各种蛮族。 但是所谓胜者的怜悯,就是指,一旦消除了某一样威胁时,人类总会莫名其妙的对即将消失的威胁感到同情。 于是乎,帝国内的百姓,乃至是知识分子们,都十分反感这位夜精灵女王的残暴——虽然,这份残暴目前为止,并没有针对过他们。 同样的道理,库洛洛斯在帝国的名声也不算好。因为传闻他一直在帝国各地旅行,进行着惨无人道的魔法实验。当然,这些到底只是谣传,具体是真是假,谁也说不清楚。 抛开这两位,一直受人追捧的,便是多年来为国征战的“南北双擎”,也就是南境大公与北境元帅。当然,还有那位坐镇帝都“卡索尔神殿”的大祭司阁下。 至于传闻中的半兽人剑圣,则变成了更加玄幻的话题,成了许多小说写手的重要素材,在各种百姓喜闻乐见的故事中,充当着惩恶扬善的侠客。 不过,显然这些都是人们美好的幻想,就如同许多百姓幻想着“贵族犯法与庶民同罪”一般,实则帝国的法律里明确写明了贵族在法律上会得到一定程度的优待。 但是,人们不在乎。 他们只在乎想要听到的答案。 就好比,百姓们根本不想知道,那位被他们幻想为侠客的半兽人剑圣,实则,是一个喜欢呆在帝都的某种角落里,当一个小小的餐厅店长、享受“游戏”的闷骚猫人——他从不喜欢行侠仗义的义举,也从不喜欢惩恶扬善的老套故事。 不过,话说到这里,或许会有一些疑惑。 南境大公、北境元帅、大祭司、半兽人剑圣、大魔导师库洛洛斯、夜精灵女王,人们口中经常提到的边境大公,只有六位。 那么,最后那一位边境大公呢? ………………………… 帝国最黑暗,最幽深的死牢,坐落于帝都外近郊一处特殊监牢的地底。 而今天,造访这座地下死牢的访客,便是那位在魔法界有着“奥术之王”美名的库洛洛斯。同时,也是帝国的边境大公之一。 也正因为这超然的大贵族身份,让他能够有权“拜访”这座原本绝不准任何人涉足的禁区。 在狱卒与监牢总管人员的恭敬谦卑的带领下,他一路上看到了各式各样的囚徒——有反叛的贵族,有被问罪的大臣官僚,有在帝国各地抓捕的穷凶极恶之徒,甚至是被俘虏的原起义军领袖。 他们,要么是曾经的风云人物,要么是恶名远播的狂徒,要么是名动一方的逆犯。 但是,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人物。至少,对于库洛洛斯而言,根本不重要。 库洛洛斯隐藏在镜框下的眼眸,甚至在经过一间间牢房时,没有在任何一位囚犯的身上投注多余的瞩目。 只是,相较于魔法师冷淡的漠视,这些牢房中的某一些人,却不住的往这位在暗无天日的地狱中大摇大摆的男人,投去过于激动的瞩目。 “库洛洛斯?!是你吗?!告诉皇帝陛下,我是冤枉的!!”——“是你!?你们这些祸国殃民的逆贼居然还活着,真是天不佑国家社稷啊!!”——“库洛洛斯……原来就是你吗?告诉佛罗伦萨,我迟早要在战场找他报仇……你给我站住!听到了没有?!” 霎时间,群情激愤。 眼见场面骤然混乱,那些狱卒则干脆利落的开始镇压这些“狂徒”们,只是他们的鞭打与呵斥,并不能阻止愈演愈烈的声势。 只是,这些囚徒的哀求也好,咒骂也罢,都无法给这位魔法师带来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甚至连一个正眼也不看。 他点了点头,示意还在为这份突如奇来的骚动,而直冒冷汗的监狱长继续带路。如临大赦的监狱长赶忙带路,直通监狱的更深处。 穿过那片吵闹的重犯牢房,走到了下一层,周遭骤然清净,甚至是死寂。对此,库洛洛斯的心情莫名有了些缓和,毕竟,他也并不喜欢聆听“败犬的狂吠”。 但是,到了这一层,便已然是这座帝国最可怕的死牢,最深处的底层了。 而这里,只有一间牢房。 是了,一间牢房,对应着一位帝国最恐怖的重犯。 “啊~~是老朋友来见我了吗?” 唯一的牢房,昏暗无比,死牢中用来照明的特殊光源,根本无法照亮这间牢饭中的漆黑。但在这份漆黑中,却传来了一声妩媚的女子嗓音。 “我来见你了,阿芙洛蒂。”库洛洛斯面无表情,这般答道。 而此时,监狱长与狱卒们,不由退开了十余米的距离,下意识的想要回避接下来的谈话。可是,这么近的距离,又只有两人的对话,他们始终会听到,可若是退出此地,又怕……又怕…… 然而,眼睛魔法师并没未在意这些多余的“听众”,而是恍若无人般,谈道:“你在这里还过得好吗?” “呵呵呵~~”诱惑的笑声,魅惑、摄人心神…… “如果,你在这种地方呆上几天,就不会有这种问题了。”看似埋怨的话语,却听不到任何的不满。 “那还真是抱歉了,但我还是觉得,这个地方比较适合你。”库洛洛斯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在与一个陌生人对话。 然而,只有深藏在那漆黑中的人,才知道这份冷漠背后的情感。 “你们不需要自责,某种意义上,我也应该呆在这里。” “……我没有,我们也更没有。” “不,你有,你们都有。你们骗不了我。” “…………” 不过,话锋一转,黑暗中的声音并未对库洛洛斯的心绪穷追猛打,而是转而问道:“呵呵呵~~说吧,你要问的问题。” “猫托我来问问你,那只老鼠和你是什么关系?” “老鼠?”一丝听不出困惑语调的疑问句,在黑暗中传来,伴着那诱惑般的嗓音,直教那些狱卒们心神不定。 库洛洛斯皱起眉头:“你真的不知道?” “还是那句话,如果你在这里带上几年,也许就不会有这种愚蠢的问题了,呵呵呵~” “……”看不出喜怒的魔法师,倏然再问:“那么,达忽塔女神,是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监牢中的黑暗,却反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许久之后方才以略带意外的口吻,徐徐说道:”原来,那孩子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吗?” 闻言,库洛洛斯的眼眸闪过一抹精光,他知道或许接下来便能发现线索。 只是,今天或许问错了人——他并不希望在黑暗中隐藏之人真的知晓答案。 “啊,你不觉得很有趣吗?”黑暗中的声音,自说自话般,继续这自己的话语:“人类真是有趣,我随口编造、用来哄骗一些可怜人的故事,却有人当真了吗?” “这可不好笑。” “不,太好笑了,就像人们信仰着大神殿一样,荒诞可笑。”被称呼为“阿芙洛蒂”的被囚者,在黑暗中以嘲弄的口吻,如是说道:“很可惜,我对这个‘女神’的了解,仅限于我‘自身’,而我,不想告诉你~~” “…………” 这算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吗?库洛洛斯不由自主的扶了一下额头,似乎感到些许头疼。 “你要走了吗?”倏然,黑暗中的女子之声,总算带起了些许不舍。但,也仅仅之声瞬间,下一刻,又被掩饰了起来。 “得不到答案的话,自然要走了。”直到此时此刻,库洛洛斯原本紧绷的神情,总算是松弛了下来。但,那层冷酷的“面具”被摘下后,只留下了深深的无力感。 临了,叹到:“哎……抱歉,保重。” 简短的道别,深藏的遗憾。 不犹豫,库洛洛斯当即转身离开,在狱卒的操作下,这间地下监牢的最底层,当即重新“封印”。 “………………” 深藏在这座监牢中的那个人,再一次重归了一片死寂之中。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许久,直到,那个魅惑一般的嗓音,似呢喃自语般,低声嘀咕着话语。或许,正因为地牢太过死寂,以至于,即便只是如梦呓般的自语,竟也清晰可辨:“……那个孩子,是叫塞勒斯吗?真是一个有趣的孩子,是一个最适合的人造人。” …………………………………… 重见天日,库洛洛斯在这座死牢的大门前,微微眯起双眼,正在适应阳光。 而恭敬到有些殷勤的监狱长,十分谦卑的递来一份表格。 库洛洛斯接过一看,没有犹豫,写下了自己的大名,递还给了监狱长。 这是一份进出的登记表格,即便是边境大公,想要出入这间帝国天字一号的监牢,也需要填写这份随时会送往皇帝陛下桌前的名单表格。 填完之后,库洛洛斯当即化作漫天飞羽,消失不见,只余下一众监狱人员目瞪口呆,纷纷惊叹着魔法的神奇。 但没有人还在意,那份表格,除了”探视人员“上添上了库洛洛斯的大名,而“被探重犯”一栏,却赫然写着“阿芙洛蒂·达忽塔”。 是了,达忽塔。 第一章,未断的思念 第一章,未断的思念(文字已补完) 库洛洛斯宅邸。 清晨的阳光透过花窗,洒落在餐厅之内满桌的菜肴之上。 呵,真是丰盛的一餐。 但是,面对着满桌的食物,塞勒斯却浑身僵硬的咀嚼面包,本该香甜的软面包,也宛如嚼蜡一般。 而让塞勒斯坐立不安的原因,只在于那位名为“达芙妮”的大小姐,从自己被这个宅邸的主人,命令坐上座位上起,便不住的投来过分注目的视线。 是了,紧盯着塞勒斯的视线,让他感到如坐针毡,畏缩不安。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位看起来就十分高贵的女性,要如此注意自己,难道是不满于这样的低贱之人,也配与她同桌吃饭吗? 当然,对于塞勒斯而言,一切都只是无助的瞎猜而已。 “啊啦,‘小狗儿’,你怎么只啃面包?我答应过猫了,不会虐待你的。”坐在主位上的眼睛青年,接过女仆递来的香茶,却瞥见了银发男孩此刻的坐立难安,不由问道。 只是话音刚落,他也当即注意到了养女那有些呆滞的目光,正死死的紧盯着银发男孩,目不转睛,碗碟中的食物,也不曾享用过哪怕一口。 看着自家小姐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犹在库洛洛斯身边、还未走开的“水银”,当即不满的刮了主人一眼,似乎不满于对方贸然的做法。 “啧…”库洛洛斯哭笑不得,只得敷衍着打发道:“你快去照顾我当初带回来的那个小姑娘,看她醒了没有。去去去,快去!” “哼!”女仆不满的离开了。 不过,他的话语并不能安慰彷徨的塞勒斯,他只是干巴巴的啃着面包,甚至连水也不敢喝。如果不是服从着库洛洛斯的命令,他怕是更愿意躲在一个角落里吃食。 至少,猫人就是这么对待他的,他觉得这样能减少许多尴尬。 “……” 那么,在饭桌另一侧坐着的栗发少女,又是怎样的状态? 发丝凌乱,似乎很久没有打理过自己的栗色长发;黑眼圈十分显眼,似乎睡眠也不甚好。 只是一味的呆在家中,一言不发,呆呆愣愣的注视着那位突然造访的“陌生人”,仿佛在他的脸上,能看到什么不可视之物,既像是在若有所思,也像是单纯的发呆。 而这样的状态,她已经持续了好多天。 原本还要回到学院的她,也因为这个原因而被库洛洛斯申请了一段长假——这样的状态,不适合学习了。 然而,却苦了这只不能适应陌生环境与陌生人的“小狗儿”,塞勒斯。 蓦然回想起来,果然还是呆在猫人身边,才会感到安心。纵然猫人总是看似冷淡,但如今细想之下,猫人许多命令,似乎都照顾到了塞勒斯自卑怯懦的心理…… 可是现如今,眼前的是已对贵族父女,即便因为自己的“饲主”是猫人,可还是感觉到十分强烈的卑微感。曾经的自己只是一个街边乞食的小乞儿,如今竟然和贵族们同桌吃饭? 不但觉得荒谬,更觉得坐立难安,强烈的自卑感,让他觉得自己不配坐在此处。而对于达芙妮的注视,也让他倍感压力,甚至怀疑对方就是因为对同桌吃饭不满,而如此在意自己。 当然,这些念头只敢想,不敢说。 所以,出于本能也好,出于内心的卑微不自信也罢,总之,塞勒斯下意识的不敢在饭桌上有造次,只埋头啃着一块面包,不敢将手伸向其他食物,以免有所僭越,颇显得谨慎不安。 但是,不得不说,这些面包虽然很好吃,但远远不及猫人的手艺,蓦然,更加思念那个将自己丢给了库洛洛斯的“饲主”。 只是,虽然如今负责饲养自己的库洛洛斯大人曾说过,猫人不会随便抛弃自己的,但是还是忍不住的担忧被遗弃…… 虽然重新当回那条臭水沟旁的小野狗,也没什么不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感觉自己的依赖上猫人的“饲养”了,那种些许归属感,莫名的让他感到着迷… …………………………………… 帝都,皇城外围。 在皇城外最靠近的一条平民街区内,居住着一家帝都警署官吏的家庭。 这一片街区虽然并非贵族们才有资格居住的皇城地段,但是,也正因为靠近皇城,而被生活在帝都内的富豪、中基层官员所青睐。 这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但是,这家小小的警署家庭,之所以会被提及,是因为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警署小官有一个来自北方的外甥——萨沙·甘波尔——正住在他们的家中。 这可是一位如今被亲戚们捧在手里的“宝贝”,因为难得的魔法天赋,以及军户家庭的优待,破格免费进入皇家魔法学院学习。 所以,萨沙的这位舅父,也是对他关爱有加,毕竟是众多亲戚中,最有出息的孩子! 不过,此刻正与舅父一家人享用着早餐的萨沙,却并不开心。 “萨沙,你怎么了?”舅母夹起一片面包,放进外甥的碗碟中,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你平日里不是很喜欢这家面包坊做的牛油面包吗?” “…呃…今天没什么食欲吧?”萨沙尴尬一笑,敷衍着回答道。 舅父一家仅是一家三口,除了夫妻俩外,只有一位尚在襁褓中的幼儿,自然没有带到餐厅。加上,夫妻两人因为同样是北方血统,所以也是一头的红发,因此,此刻与萨沙同桌吃饭,反倒有些像是亲子。 当然,这些是题外话。只是舅母听到萨沙无精打采的敷衍,不禁望向了正在边看报纸边用餐的丈夫,萨沙的舅父只能回以一个同样茫然的耸肩。 夫妻二人不明白这位外甥的心思,只是在劝他多吃一些无果后,只得任由他登上二楼,回了房间。 于是乎,舅母不禁问道:“尤瑟,萨沙是怎么了?我记得每次周末回家,他都能塞进一整根面包。看样子今天我准备的北方菜色,是吃不完咯。” 听到妻子的抱怨似的玩笑,舅父尤瑟思索了一下,不由灵光一闪:“喔——我好像猜到了。” 闻言,妻子凑过耳朵,想要“深入探讨”一下,毕竟身为萨沙在帝都这边的监护人。 尤瑟也不卖关子,只是与妻子耳语了一番。旋即,妻子似吃了苍蝇般,面色一扭,显得十分怀疑:“你个死鬼,真的假的?” 听到妻子不愿相信自己的判断,尤瑟作为警署人员的执拗脾气,当即就上来了:“你可别不信,八成是真的,你是没看到,萨沙那小子每到周末回来,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盯着窗户往外看。你想想,他那间房间,窗户对着什么方向?” “嘶……”妻子倒吸了一口凉气,琢磨好像是这么回事,有些担忧的劝道:“那你可得好好劝劝,这身份地位上的差别,可是没法改的,他还小,别被这种事情耽误了学业……不行,回头我得给你姐姐写信提提这件事。” 相比于妻子的担忧,同样做过怀梦少年的尤瑟,当即打断道:“诶诶诶!什么年代了,还这套呢?如果是小贵族,也不是没可能——你丈夫我毕竟干了这么多年警署官,虽然是小官,但怎么说也是有点薄面的。” “…*&%¥#…”夫妻俩当即啰啰嗦嗦的唠叨了起来。 只是,作为关心着萨沙的长辈,他们猜对了一部分状况。只是,作为舅父的尤瑟,或许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这位外甥的梦中情人,是居住在皇城边缘区域,也就是离这条街巷最近的皇城地段中,那位帝国边境大公之一的库洛洛斯家的大小姐。 那么,此刻的萨沙,又是什么状况? 这位直爽的北方男孩,坐在自己的窗台上,不自觉的望向了窗外,那座地处皇城边缘、名为“库洛洛斯宅邸”的朴素别墅,久久凝视。 至于,如此无精打采的原因,实际上非常简单,那就是他在学院中打听到了,达芙妮学姐已经接连申请了好多天的假期,甚至于,昨天学院还收到了库洛洛斯教授给达芙妮学姐申请了一个月长假的消息。 这个消息,不单单是震动了萨沙,更是让整个魔法学院的学生们大感意外——那位“超级学霸”,也会有请长假的时候?这什么状况? 于是,好事的学生免不了一番猜测。于是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不久之前,那位突然闯入魔法学院,并与达芙妮有过亲密接触的圣职者少年。诸如什么达芙妮正请假与这位少年游玩,夸张点的还有什么是打算退学结婚了,甚至还有人已经夸张到了称达芙妮已经与圣职者少年“私奔”。 这些谣言的传播速度,甚至盖过了之前被学员们热议的“人造人”,完美的成为了新的舆论主题。 当然,这些谣言也只能是谣言,根本毫无可信度。 可是,即便明知是假,却也深深的伤害到了众多暗恋达芙妮,却又不敢表白的追求者。萨沙,自然就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位。 于是乎,因为多日不能见到心上人,这位原本素来乐天派的北地红发少年,也免不得心生忧郁。 啊~少年人的心绪,总是这样莫名奇妙一般的敏感。但又无法指责什么,因为谁又曾没有过呢? “…………嗯?” 倏然,内心的多愁善感还未结束,却见窗外远处的库洛洛斯宅邸,在一位熟悉的女仆带领下,一位银发的小孩,十分筹措的迈出步子,走一步,张望好几回,就好似生怕周遭那被修剪的整齐平整的别墅草坪上,会蹦出一头恐怖的魔兽,莫名的有几分滑稽。 “欸?” 这个小孩是……? 自己经常在窗户上,眺望着库洛洛斯宅邸,可从来未曾见过这个陌生的银发孩童。他是……? 第二章,鹰犬的嗅觉 第二章,鹰犬的嗅觉 城西的“猫餐厅”停止营业了。 看着已经紧闭了好几天的店门,一众雇佣兵们只能尴尬的走开。 虎人泰格和几个战友,摸着脑袋,担忧着那一夜意外后,这位猫人老哥是不是出了意外。 是了,泰格等一众佣兵,在被突如其来的魔法师催眠之后,待的醒来,便发现餐厅内的店长,已然不见了踪影,而后去报警,却只得到了一个已受理的回应。 再之后,毫无消息。而这间他们平日里必来的去处,却是停业了许久。 虽然提醒停业的牌子还挂在店门上,让他们相信猫人老板还健在,但是,长期不营业免不得为他担忧。 这里可是一家好店,也不知道,今后还会不有这样的一家店存在…… …… 不过,话又说回来,泰格最近听到了一些特别令半兽人们振奋的消息——传说中的半兽人剑圣,回归帝都了。 这个消息,冲淡了泰格对猫餐厅停业一事的不快。 边境大公之一,在各种话本故事中,充当着英雄侠客一般存在的传奇人物,被帝国内的半兽人们尊敬的称呼为“白色獠牙”。 可以说,作为帝国少数民族的半兽人们,都或多或少的崇拜着这位淡薄名利的英雄人物。至少泰格也是如此。 帝国境内的半兽人部族,原本分为两类,一类是被卓根文明同化的半兽人,他们或是在被划列进帝国军户之中,要么就是以贵族身份融入帝国政治体制之内。 而另一类,则是几乎保持着自治的小部落,零零碎碎的分布在各个边境地区,或者鲜有人烟的山林地区,依旧坚持着传统的半兽人部落文化,对于帝国的臣服,也不过是因为摄于帝国强大武力而已。 但是,也正是这位半兽人剑圣的存在,甚至动摇了这些与帝国仍由隔阂的半兽人部落的戒心。这么多年以来,许许多多的半兽人部落也渐渐向帝国靠拢,在帝国政策的鼓励下,部落也不断内迁,甚至已经有一些部落在帝国文明的感染下,近乎于解散了。 至于,这位半兽人剑圣为何回归帝都? 毕竟,这位不是传闻中连皇帝陛下的册封,也不屑一顾吗?多年来一直传闻在帝国各地旅行,也一路上惩奸除恶。 理由很简单——那就是百姓们风传的那般:剑圣大人,回归帝都,就是为了铲除帝都内的毒瘤,黑道组织“剑圣会”。 “剑圣会”据说是由四位实力超群的剑客组成的黑道联盟,没有人知道这些大剑豪为什么有专研剑技之外的心情,来组建黑道。 但是,在广大百姓的心中,“剑圣会”的存在实打实威胁到了帝都的安危。 而在民间传播甚广的版本中,剑圣大人回归帝都后,立刻铲除了“剑圣会”中的一大头目,老剑豪金格斯。随后,另一大头目“黑剑士”不知所踪,但略知晓一些黑幕的好事者猜测,“黑剑士”已经被半兽人剑圣斩杀了。 至于另外两位头目,要么销声匿迹,要么老老实实开始转型为了明面上的生意。 总而言之,只有一件事可以确定——这数年来,由“剑圣会”把控着的帝都黑暗秩序,已然被毫无征兆的瓦解,所谓的“剑圣会”名存实亡。 呵!英雄回归,除暴安良。消灭了帝都的蛀虫,保卫了帝都百姓的安全。 真是一个完美的故事,不知道有多少话本的写手们,都已经脑补出了各种各样的故事版本。 只是,在百姓们纷纷叫好同时,并没有人去认真核实这些信息的来源,只是依靠一些来自某些所谓的“内幕人士”的口口相传,人们便接受了“英雄回归”的设定。 诸如,之前某一天夜晚,有黑户看到了是一个猫人,持刀杀进了“剑圣会”管理的某个黑道街区。 还有什么什么,帝都内部许多来历不明的境外魔法师,也被一个猫人解决掉了。 总而言之,简单的一个讯息过滤——“持刀的猫人”。 能够如此强而有力的镇压帝都的黑道势力,难道除了半兽人剑圣之外,还有其他人选吗? 不,没有了。对于帝都的百姓而言,到底是不是这位半兽人剑圣回归,已经不重要的,总而言之,他们需要一个全新的谈资。 不过话又说回来,帝都内关于半兽人剑圣的传闻,也并非全部都是百姓们胡乱的编造的故事。至少,有一样讯息是正确的,那就是,半兽人剑圣此时此刻确实存在于帝都之中。 …………………… 帝都下水道,剑圣会控制下的原“地下街区”。 是了,着处本该有着另一份属于肮脏的繁华,此刻已然崩塌。 因为,这里原本是剑圣会头目“黑剑士”的地盘,但自从黑剑士失踪之后,这一处“地下街道”已然因为多种原因而被瓦解。 黑户和不法分子们,已经没有胆量在这个传闻中被“半兽人剑圣”制裁过的地方继续活动了。况且,宛如因为这位英雄的传闻,而骤然就行动效率大增的警署机关,也开始大量的搜查扫荡。 据说,已经逮捕了大量非法居住在帝都的黑户了。 但是,此时此刻,这个萧条到几乎废弃的下水道街区,却以另一种方式“重生”。 因为,这里变成了一个指挥中心。 在黑剑士修建在下水道中的办公地点内,一众佩戴着鹰环狼戒的特殊人员,在这个临时改造的“指挥中心”内,或是充当传讯人员,不断的进出此地,来回传达消息;或是充当查阅档案的专员,听从一个命令,不断的搜寻着指挥人员所需的档案;或是手握情报,不断回答指挥者质询的参谋分析师;还有一批专业的人员,依照命令在用模型拼接复原着帝都的全貌。 所谓各司其职的军人做派,也不外如是了。 而如此专业的团队,则是在听候着一位灰色毛发的猫人的命令。 而这位猫人一袭整洁的剑士着装,腰间漆黑的直刃长刀,十分简单的衣着,显得十分干练、沉稳。 “报!”一位传讯员当即奔入此地,直像那位灰色的猫人报道:“尊大人号令,帝都市政警署已然开始行动。” 说完,也不停留,再次奔出此地。 而几乎在这位传讯员踏出的同一时刻,另一位传讯员也当即奔来,报道:“报!剑圣会首脑之一,黑道头目‘凯瑟琳’已完全关闭所有非法生意。”说完,又当即奔出。 旋即,又是一位传讯员上前…… “报!非法魔法师,贝格已被击毙,我方一人负伤。” “报!在城东第五十六号街区第三十一坊内,昨日潜逃的非法魔法师被击毙,我方无伤亡。” “报……!” 诸如此类,不断的传来各式各样的消息,几乎没有一刻是中断的。 而猫人与一众分析人员则是对着正在逐步还原的帝都全貌模型,逐条判断着形势。 这是一个极度高效的军事化组织,超然的行动力,让猫人的计划快速的贯穿整座帝都上上下下,一切原定的目标,被一个一个的排除,甚至在追查过程中,还发现了许多未曾被发现的藏污纳秽之事。 虽然面无表情,但内心多少还是感到震撼。 “向陛下借来这些‘鹰犬’,果然是最正确的选择。”猫人很想这样称赞一番,但是,此刻身为指挥官的他,不能表露任何多余的惊叹。 只是,即便在如此高效的组织能力下进行着自己的排除计划,可猫人真正想要追查的目标,却始终没有展露马脚。 到底,是何人在帝都内研究着人造人技术? 不过,猫人并没有认为自己看似打草惊蛇的做法是错误的。 恰恰相反,越是寻找不到线索,便越是证明猫人搜查方向的准确。 正所谓,“无心之失在所难免,滴水不漏岂会无心”。 先后两个被发现的人造人的存在,已经证实了在帝都内的魔法师中,确实有人研究这项禁忌。这一点是无法再隐匿的。 而以猫人的恐怖手段,而在非法魔法师世界,乃至是正统魔法师世界中,营造而出的敏感状况下,将一切痕迹都收敛的过于干净,反而会露出另类的遗漏。 而猫人搜寻的,便是某些被隐匿起来的另类线索。 恰在此时,一位搜索卷宗的专员在翻阅之际,突然双眼一亮,取来档案,递给了猫人。 猫人接过一看,却发现这是一册魔法实验的材料清单,无论是来源还是详细的交易讯息,乃至是经了几手的转运,也都一清二楚。 这本身没有任何问题,类似的清单,多如牛毛。 但是,吸引了猫人瞩目的,却是清单中某一件不怎么起眼的特殊物件——一种名为“安宁之息”的魔法结晶石。 …………………… 而于此同时,相比于宛如置身战地指挥中心的猫人,在库洛洛斯宅的眼睛魔法师,则悠闲的喝着香茶,坐在自己的书房,透过窗口望着别墅草坪上,那位正被妖精女仆“指挥”着的银发男孩。 是了,仿佛被激起童心的妖精女仆水银,正故作正色,一本正经的像瘦小的银发男孩灌输着什么思想,旋即,指挥着他乖乖帮忙架起晾衣杆,挂上了需要晾干的床单与衣物。 而妖精女仆似乎十分得意于突然多出来的“小小部下”,胡乱指挥的样子也显得颇为投入。好似是在进行着一个特殊的“游戏”。 只是,被迫接受“游戏”的银发男孩,则是一脸慌张的听从着女仆的命令,手忙脚错的样子,却反而惹得女仆花枝乱颤。 “呵,真是安逸。” 是了,十分轻松的一个上午。 “…人造人啊,啊啦,说起来这孩子的名字是什么呢?猫那家伙,有给他起名吗?” 回想起来,这段时间一直是沿用着老友对银发男孩的称呼,也就是“小狗儿”,但是,仔细想想,果然还是需要一个正经的名字才好。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一时的杂念,只是临时想到,很快也就抛诸脑后。 作为“人造人也是人类”这一说法的支持者,库洛洛斯虽然对于人造人这一群类的看法比其他人要温和一些,但也没有重视到会在乎每一个人造人姓名的程度。 况且,这还是自己老友的“饲养”的“宠物”,这种事情就不用自己费心了。 倏然,望向窗外的目光,瞥见了一个有些鬼鬼祟祟的身影。 黑发的眼镜魔法师不禁眉头一挑,暗道一声:这个小鬼,怎么这么眼熟。 若是顺着库洛洛斯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个一位红发的少年,正在皇城的一栋楼房顶楼,探头探脑的窥视着自己宅邸的方向。 第三章,银与红 第三章,银与红 “想要吃饭就要干活!” 这是一个没办法反驳的理论。 至少,塞勒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乖乖的听从那个女仆的指挥。 这些原本该是女仆自己做的活计,如今都理所当然的落在了塞勒斯的手中。 当然,男孩并不是觉得自己理所应当得到优待。说到底,他是知道自己对于这家“贵族”而言,并不算什么重要的客人,自己生死,全在这些贵人的一念之间。 所以,这一次他又理所当然的选择了顺从。 只是这一些对于正常人而言,并不算什么的杂务,但对于他着瘦小的身体,却着实有些劳累。 而且刚刚适应了在猫餐厅端茶送水的生活,突然之间要转换为佣人,多少感觉到手忙脚错。 不过好在,眼看着小家伙越发吃力,那位名为“水银”的女仆,似乎也没了玩闹的兴致,用午饭只有面包这样的玩笑,来吓唬他,让他先到一边呆着去。 塞勒斯有些委屈的蹲到了草坪的边缘,也就是这栋别墅最外围的栏杆处。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好像本来就因为不敢僭越,而只敢啃面包。这么一想,似乎自己并没有什么损失。 “…………” 虽然来到这座府邸有好几天的日子了,可是猫人却始终没有出现……难道,真的抛弃自己了吗? 这样的结局,或许并不意外。 但如今已经对猫餐厅产生归属感的塞勒斯,却感到鼻子一酸,有了些许莫名的悲伤。 虽然,猫人对自己同样的呼来喝去,但有一点塞勒斯却感觉得出虽然猫人的许多做法,看上去并不友好,但是,如今细细想来,猫人有着某种特殊的温柔,而这种温柔,远比看似慈眉善目的陌生人更令人感到安心。 或许,自己心中的那仅有的一点点归属感,便是源自这些。 倏然,思绪就此一断。因为,脑海中毫无征兆的浮现出了几段莫名的记忆碎片: “塞勒斯……”一声呼唤,但如今的银发男孩,始终分不清记忆中的这一声呼喊,是对自己吗? 可,自己的名字,不过是因为猫人的询问,而下意识的借用了而已。 但来不及思索,记忆的碎片中,幻化出一团模糊的影子,像是……像是某个不知名的建筑。依稀间,似乎还听到了些许嘈杂却欢乐的笑声…… 就在这一瞬间,另一种强烈的感觉在心头涌现。但是,这些杂乱无章的记忆碎片,来得快,消失的也快。快到塞勒斯甚至记不清这短暂瞬间内想起的陌生记忆。 “……??” 愣神发呆,塞勒斯忽然间感觉自己有些用脑过度,居然感觉到了轻微的头疼。 可是,他记得类似的情况早就不知发生过多少次了,以往还会试图尝试一下能否回忆起来。但是,如今的塞勒斯已经不会做过多的无用功了。 恰在此时,倚靠着栏杆,蹲坐的草坪边缘的塞勒斯,却忽然听到了背后,传来了一阵话音:“喂!你!” “……?!” 一个激灵,小家伙被吓的不清,就似那些因受到惊吓而炸毛的小动物一样,整个人都抖了一下。猝不及防之下,一个踉跄就跌倒在地。 谁?谁在我的背后? 答案,是没人。 塞勒斯慌忙张望,却看不到任何人影——难道自己幻听了吗? 可能是这边的声响引起了女仆“水银”的注意,她挑了挑眉毛,高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塞勒斯连忙摇头晃脑,但声如蚊鸣,想来女仆也根本听不到。 在觉察到自己可能幻听之后,男孩还是觉得不要给新的饲主们带来太多不必要的麻烦。如果对方厌烦了自己,只怕状况更糟糕。 好在,看到他如此摇头,女仆也收回了注意力,重新继续着自己的活计。 “…果然是听错了吗?”银发男孩缓过劲后,冷静了一下。 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只是,当他开始为自己的想法进行心理安慰般的自我佐证时,却又忽然听到了一道人声:“你的嗓音可真难听!” “……嚇?!”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撒腿就跑。 那道人声却又及时的制止道:“别跑啊!我道歉!我道歉行了吧!!” 声音,有些焦急,听上去像一个还没经历过变声期的小少年。 “………………欸?”这求饶般的话语,让正准备撒丫子跑路的塞勒斯又愣在了原地,有些慌乱的重新环顾四周。 “看这里!看这里!” 认真听辨,感觉出了声音的源头。塞勒斯顺着声源望去,却当即一愣。因为,他看到的自然不可能是人,而是一个由白纸折出的……纸青蛙。 “哈?” ………………………… “哈哈哈~真是傻瓜一样的小鬼头。”库洛洛斯身处楼阁之上,望着这一幕,当即是忍俊不禁。 是了,他认出来了。那个躲在远处偷窥的小鬼头,是自己在魔导学院中授课时,曾遇到过许多次的一个三年级的学生,依稀记得叫莎萨什么什么的。他写过一篇有些反传统的论文,库洛洛斯阅读后,觉得有些意外于小小年纪会有这样的简介,虽然漏洞百出,但也实属难得,所以给了高分。因此有了些许印象。 没想到,他也是居住在附近的吗?难道是什么贵族? 只是这种一看就很粗野的作风,看起来不像贵胄家庭出身,而且一头北方人中常见的红发。 稍稍回想了一下,记起了这孩子的全名了——萨沙·甘波尔。 本想直接掐断这个北方少年对那只纸青蛙的魔力控制,但转念一想,小孩子之间的闹玩,也许不应该去在意。或许,也应该让这个人造人小鬼,接触一下“童年”的感觉,没准这能帮助他融入人类的社会。 从老友那边接回这只“小狗”时,他隐约间感觉到,也许之间的老朋友是真的想要“饲养”。毕竟,如果仅仅只是将其视作可用的工具的话,没必要像是真心收养一般,将这个孩子照顾的如此周道。 既然如此,自己就顺水推舟吧。 但是,这边刚收回注意力,心念却是蓦然一动。抬首望向天空,果不其然,一只白色的飞禽,似火箭般,直挺挺的向着库洛洛斯书房所在的窗口冲来,宛如坠机一般教人诧异。 这熟悉的一幕,眼镜魔法师自然明白是什么状况。 他只是稳稳弹指,这只好似在坠落一般的飞禽,凌空稳定住了降落的姿态,勉强扑腾了翅膀,最终有惊无险的落在了库洛洛斯的手臂上。 是他的魔宠,白羽夜枭,“苏珊”。 只听魔法师略带无奈的吐槽着:“你这只蠢鸟,这么老了,就乖乖好吃好喝呆着就行了,没事不要乱飞。” 话虽如此,但却十分爱惜的抚摸着这只大鸟的羽毛。这只看上去呆头呆脑的夜枭,也十分亲昵的用头蹭着库洛洛斯的脸颊。 当然,魔法师也知道此刻自己的魔宠为何出现在这里,于是乎,顺手摸向了“苏珊”的爪子,果不其然绑缚着一个小信筒。 取出其中的信件,在简短的一行文字中:“安宁之息,速查”。 安宁之息,这是因为魔法师对灵魂这一存在的研究不断深入时,偶然间发现的特殊晶石。 大概了解了一些状况,于是乎,像是隔空对话一般,自言自语着:“呵,不愧是帝国最可怕的‘鹰犬’。猫,你可真是借来了‘好宝贝’……” 话虽如此,但若有旁人在,想必也能依稀间听出这位“奥术之王”言语中无意透露而出的后怕。 库洛洛斯是边境大公,也是大魔导师,但这也并不表示,他便无所不能。 自己多年来毫无侦查的头绪,一旦换到绝对“专业”的行家手中,居然如此快速的寻找到了隐蔽在各种线索。这样极度高效组织能力,如何能不让正常人感到惊讶? 但是,现在不是惊叹的时候,他这样的懒人,也不得不开始忙碌了。 …………………… “小鬼,看这里!”纸青蛙宛如活物般,蹦跳着向塞勒斯奔来。 若是以往,小家伙一定会被吓得魂不附体。但这些日子以来,在猫大人与库洛洛斯大人,以及所经历种种事件的影响下,塞勒斯在确定对方并无恶意之后,竟十分自然的接受了这只会说话的纸青蛙的状况。 心头却又在想:这应该也是魔法吧?好厉害,贵族们都会魔法吗?还是说,其实是库洛洛斯大人在开玩笑? 虽然多少还是有些彷徨不安,但已经不至于被吓得扭头就跑了。于是,犹豫了片刻,小声的询问道:“你……你是谁?” 这是一个很愚蠢的问题,因为塞勒斯在问出口的时候,就想起来,若是愿意通报姓名,又何必以这种方式进行对话呢? 然则… “…我叫萨沙·甘波尔,我请你…呃?!” 不曾想,对方毫无遮掩的通报了自己姓甚名谁。但是,显然对方也觉察到了自己疏忽下的失言,于是懊恼的嚷嚷道:“呃…总、总之,我想知道一下达芙妮学姐的状况!你能回答我一下吗?” “达芙……?”达芙妮? 一个分外熟悉,但乍听之下却又感觉陌生的名字。 好像,这座别墅的小主人,也就是那位一直对自己“不怎么友好”的栗发少女,就叫做达芙妮。 塞勒斯不自觉的畏缩起身子,不断的重复着自己的回答:“不、不知道…我…不知道…” 下意识的,他感觉自己对那位少女有一种莫名的畏惧感,不单单是因为她的注视,更因为,银发男孩总觉得自己这样的存在,不应该和这样的贵族有任何联系,保持距离,乃至是对其毫不知情才最为适合。 “你这个小鬼,声音又难听,又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是住在学姐的家里吗?”显然,对方也透过这只纸青蛙,传来了赌气一般的话语。 嗓音嘶哑难听,从猫人“饲养”他开始,便一直有人是不是的提到,所以,塞勒斯没有反驳,但是却不敢再有言语了,陷入了沉默:“………………” “…欸?!别不说话啊!”男孩的沉默,让透过纸青蛙对话的某人,也莫名着急起来,“好啦好啦,是我不好啦……虽然是我漏嘴了,但至少通报了姓名,你叫什么?” 像是不甘心于自己方才的情急之下的疏忽,纸青蛙的操控者,也开始追问其塞勒斯的姓名。 但是,连“塞勒斯”这个名字都是“借用”的,银发男孩一时间既有些本能的警惕,又感觉自己似乎连通报姓名都做不到。 于是乎,他吞吞吐吐的下意识答道:“猫…猫大人叫我‘小狗’…库洛洛斯大人也、也这么叫……” ……………………………… 小狗? 这是十分侮辱人格的名称,不像是玩笑时起的称呼……奴隶吗? 虽然是在远处窥望,但是萨沙还是能看清的,那位银色发丝,像是女孩一般的孩童,明明看上去不比自己小几岁,竟是奴隶吗?可是,那一身衣着不像是奴隶啊。 不过,红发少年并没有深思,也许大贵族的奴隶,相比于普通人,都要更加衣食无忧吧?毕竟虽然住所朴素,但这终究是边境大公的府邸! 至于什么猫大人?是什么没听说的贵族吗? 这些问题,萨沙都没有多想,只是单纯的对这个看上去颇为奇特的小少年的身份,感到些许诧异。 不过,帝国虽然明令禁止奴隶制,但明眼人都知道,想来法律法规森严的帝国,唯独这一条法案形同虚设。所以萨沙对于库洛洛斯教授新收养了一个奴隶,并不奇怪。 恰在此时,透过那只远在库洛洛斯宅邸草坪上的纸青蛙,红发少年听到了那位别墅中唯一的女仆高声招呼着,要那个银发的小鬼回房。 于是乎,萨沙有些不甘心的追问道:“有没有正式点的名字?现编的也行。” 话虽是这般问,但萨沙已经做好得不到答案的准备。毕竟只是一个奴隶而已。 然则,对方却也同样出人意料的答道:“…也、也可以叫我‘塞勒斯’,猫大人,没有…没有说这个名字不能用。” 意外得到的答复,让萨沙短暂的愣了愣神。但是,那只纸青蛙已经无法为他反馈任何声音了。因为那个银发小鬼,十分听话的跟着女仆走进了别墅内,只是在行进的过程中,不时回往向刚刚还在交谈的地方。 这让萨沙有点害怕。 若是那个“奴隶小鬼”说出了状况,自己也顺势被抓了个正着,不知道会不会被学姐讨厌呢? 想到这里,红发少年免不得又是一番懊恼——光想着和那小鬼赌气了,该问的反而忘记了! 欸!气死了! 第四章,未烬的星星之火(上) 第四章,未烬的星星之火(上) 城西,这是这座庞大的帝都中,一个极其适合隐蔽的城区。 因为相较于繁华的其他城区,唯独城西住户较少,虽然依旧很拥挤,但谈不上热闹。即便是夜市时分,城西的住户也会往其他城区涌。 所以,城西是一个十分适合地方。 适合什么? 呵,当然是“潜伏”。 夏佐是起义军安插在首都的间谍之一,购买了在城西某处民居,至少在明面上是一个好不容易才搬到帝都的良民。 话虽如此,作为为数不多能潜入帝国心脏的谍报人员,他的此刻日子并不算好过。 实际上,几年前潜伏在帝都的起义烈士们,因为贸然的行动,引起了帝国反动政府的警觉。几乎帝都上下都被清洗了一遍,连那些极为隐蔽的前辈,也都被帝国的鹰犬们杀害。各路起义军完全丧失了对帝国心脏讯息的了解。 也就是在这几年讯息匮乏的时间里,助纣为虐的南境大公接连攻陷了义军坚守的重镇,俘虏了许多起义领袖。 因而,重新潜入帝都,掌握帝国心脏的讯息是必须进行的。 但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工作。这几年来其实早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重新潜伏进帝都,可无一例外,试图潜入的前辈,都再无音讯。 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什么。 所以,当潜伏的重担落在夏佐身上时,这个出生于帝国东南地区的年轻人,第一个瞬间是感觉到绝望。但是,早已深深领会到这个帝国腐朽黑暗的他,在犹豫与挣扎之后,依旧是义无反顾的承担起了重任。 理想,需要牺牲。 为了拯救这个衰败的伟大国度,为了理想,为了子孙后代。只要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要去尝试去创造奇迹。 可是,奇迹真的发生了——隐藏在帝都黑暗面的黑恶势力“剑圣会”,成为了起义军的协助者。 真是讽刺,看似繁华的帝都,居然也有如此手眼通天的黑恶势力,连警署官员都被他们收买了。 帝国的腐朽与肮脏,已经是无可救药了。 虽然,这样丑恶的势力同样不能被起义军容忍,但是,眼下时局紧张,变通是无法回避的选择。况且,夏佐见识过“剑圣会”的首脑,至少,这个邪恶组织的领导人,也就是传闻中的“黑剑士”,是一个可以交涉的存在。 同样经历过帝国的黑暗,因而一步步被迫走上邪途,“黑剑士”将这段本该难以启齿的经历倾囊相告,让夏佐也不禁同情,也获得了这个年轻人最低限度的信任——至少,在重新打入帝都并掌握情报前,他也不得不信任“黑剑士”。 可是,很快夏佐便依赖上了“剑圣会”。 还是因为那句话,这个出身底层的年轻人,从未能准确的想象到一个黑恶势力手眼通天的本事,到底能达到何种程度。 是了,“剑圣会”势力之强大,令夏佐瞠目结舌。他甚至在“剑圣会”的协助下,得到了一部分帝国贵族的暗中支持,朝廷天官的议事记录,居然也能被夏佐得到。 而前几日刚刚结束的对起义军的围剿,就是因为“剑圣会”从中协助,夏佐才将一条条帝国核心的重要情报输送给了前线,让义军快速的反应,袭击帝国军的粮道,乃至是袭击南境大公的本阵,让对方投鼠忌器,延缓了围剿的速度,制造出了撤退的时间与空间。 这一切都非常的完美。 只要在“剑圣会”的倾力协助下,夏佐自信一定能够为推翻帝国,做出卓越的贡献。虽然义军也不会容忍黑道势力,但是,而这个理想的成果,也未必不能分享给诸如“黑剑士”这样同样为了“理想”而奋斗的另类战士。 然而,就在夏佐这般幻想时,超出他想象的另一个意外,却是又一次突然出现,打乱了他原有的所有计划。 是了,半兽人剑圣,回归帝都,轻而易举的铲除了“剑圣会”。 在勉强打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夏佐甚至在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这样庞大的组织,这样力能通天的黑道,居然被传闻中的半兽人剑圣铲除了?! 不单单“剑圣会”四个首脑中唯一愿意与起义军合作的“黑剑士”不知所踪,连其他三位首脑,要么死,要么不再造次,要么同“黑剑士”一般消失无踪。 与那些道听途说的民众不同,夏佐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这位半兽人剑圣确确实实是重现帝都了。剑圣会的瓦解,也确实出自其手,甚至于这几天沸沸扬扬的清除非法魔法师,也与其有关。 总而言之,这位突然归来的边境大公,搅乱了起义军在帝都中的部署。 可这还不算完,也许是在铲除“剑圣会”的过程中,发现了这个黑道组织与起义军的联系,这一回,连帝国的鹰犬——“邪心贵族”也如同被人解开了栓绳的恶兽,倾巢而出。与夏佐略有联系的其他几路起义军间谍,已经有几个被当场捕杀了。 是的,捕杀。不审问,不问罪,为了理想而战的勇士,就这般一个接一个的牺牲。下一个,会轮到自己吗? 一想到这里,夏佐便不由自主的感到恐惧: 原来,在半兽人剑圣绝对的武力面前,看似手眼通天的“剑圣会”也如此不堪一击;原来,在邪心贵族的追捕下,起义军间谍们自以为毫无破绽的伪装,是如此的粗略不堪…… 这个残喘中的帝国自身的力量,以及背后支持其黑暗统治的力量,依旧强大到令人心惊胆战。 “原来,我们是和这样恐怖的帝国作战吗?”夏佐不止一次的这样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如今这样的问题再一次浮上心头:“我们…有胜利的可能吗?” 但是,恐惧之余,也难免对那位被无数人歌颂为侠客的半兽人剑圣,以及诸位边境大公,心生怨愤。 他们是帝国百姓们幻想中的英雄,就算是夏佐年少时也这样看待他们。可是,为什么这些英雄却始终要保护这个腐朽而又无可救药的帝国呢? 先是南境大公率兵屡屡扑灭起义,再是半兽人剑圣摧毁好不容易重建的情报网…… 一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的握紧双拳…… 自己绝对不能被抓,不能死的毫无价值,至少,要将一个重要的情报传出帝都。至少,眼下的局势实在太过危险,在帝都城内四处搜寻的“鹰犬”们,实在太过骇人,如果不谨慎行事,一定会被发现。 可是,夏佐也隐隐感觉到,若是毫无反应,被搜索到也是迟早的。 倏然,这位效力于起义军的年轻人念头一动,忽然间记起不久前,也就是“剑圣会”尚未垮台之时,曾遇到一个特殊人物——唔,确实是一个十分特别的存在,她是一个女人,一个婀娜多姿的美艳女性,身着紫色的衣袍,似乎是一个颇有些手段的魔法师,因为夏佐即使面对面也无法记起那个紫袍女性的真实样貌。 虽然只是在“黑剑士”管辖的某处“地下街道”中,有一场看似偶然的相遇,但是,对方却一眼道破了夏佐起义军间谍的身份。但作为受过专业训练的谍报人员,夏佐第一个反应是要杀死这个女人,但是,对方的一番话语,却一瞬间打消了他的本能反应: “起义军的勇士,相信我,不久的将来您会有麻烦,如果您愿意,我可以给您一点点帮助,就当是为了‘理想’。” 在当时的夏佐看来,似乎是偶遇了一位志同道合的志士。不过,那时“剑圣会”如日中天,依靠这个黑道组织能获取大量情报,且还能安享太平的夏佐,并不在意这个女人的话语。 可是如今回想起来,对方似乎早就预测到了后来将会发生的状况。因此,这段话语突然像是不断重播的乐章一般,在脑内不断循环,挥之不去。 “那个女人,预测到了吗?真的有办法助我度过难关吗?” 细细思索,自己当初为什么仅凭一句话就信服了对方呢?自己身为受训的谍报人员,想要取得自己信任,本不应该如此简单。 凭借经验,他推断出自己至少在那时的对话中,已经被某种精神魔法催眠了。也就是说,那个女人也不可信。 只是,眼下的情况如此危急,再无适当的补救,自己必死无疑。即便这个女人不可轻信。 ………………………… “报!城西四十三街道,第二十二坊,七号,叛匪间谍人员,已确认身份,名夏佐·葛格兰。”一位传讯员奔入猫人剑士的指挥中心,道出这一并不叫人意外的讯息后,便快步离开。 而片刻之后,几位档案专员,快速开始检索卷终,不消多时,便寻找到了一份详细的记录,并在猫人的示意下,由其中一位专员朗声念出: “户籍乃帝国东南地区阿克套行省,先帝十七年出生。何时加入起义军不详,何时潜入帝都不详,然协助者似乎为控制‘剑圣会’的‘黑剑士’。” 闻言,围绕在刚刚彻底完全复原的帝都模型的一众参谋一般的人员,亦齐齐望向猫人:“大人,是否铲除此逆贼?” “之前追杀非法魔法师时,已经无意中杀死了一批叛军间谍了——命令警署人员就行了。我们的力量必须集中,不能被分散太多。”猫人并无犹豫,而是当机立断。 听罢,所有人员都当即重新恢复工作,甚至没有人再理会过这位名为“夏佐”的年轻人。因为相比于眼前的事件,这种小鱼小虾根本不值一提。 正如半兽人剑圣所言,单单是在追杀那些非法魔法师的过程中,一些误判了形势的叛匪间谍,便被顺手解决掉了,还是事后才查证了对方的身份。 况且,如今好不容易才找到半兽人剑圣所需要的线索,现在分散力量,怕是不够镇压那些非法魔法师。 至于猫人为何对起义军间谍毫无在意呢?毕竟“剑圣会”可是协助了叛军的间谍行动,难道不应该彻查一番吗? 第五章,未烬的星星之火(下) 第五章,未烬的星星之火(下) 帝国曾经是一个繁盛的国度,威服四方。 但是,作为一个由至高者所统治、以尊卑来维持秩序的国家,“剥削”这一主题,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只是,在国力强盛之时,帝国自身带来的荣光与财富,掩盖了“剥削”所带来的危害,百姓们在得到了帝国强大的保护与便利之时,也选择忍受这看似“适当的剥削”。 然而,如今的帝国,已经不是当年如日中天的地上神国了。 那些曾经被选择性遗忘的“剥削”,已经深深伤害到了每一个百姓。 或许身在帝都的百姓依旧醉生梦死,享受着这座世界之都的繁华。 而那些生活在帝国国力辐射边缘的百姓,以及在帝国腐朽之后所诞生的黑暗制度下的受害者,他们永远也不会对帝都的纸醉金迷感到任何的心动。 ————至少,夏佐在来到帝都前,是这么坚信着的。 但如今的夏佐以及改变的许多看法——当然,原则性的东西,他不会改变看法,剥削就是剥削,帝国的黑暗已经无可救药。 然而,帝都的这份安乐与繁华,依旧震撼到了这位出身于东南行省山区农村的年轻人。 他终于能理解为什么那些帝都的百姓们每日愿意沉醉在这个仿佛隔绝了一切纷扰的梦境中。 只因为这个梦太美好了,美好到每一个生活在帝都的百姓都不愿醒来。 …… 想到这里,夏佐顿了顿,将思维拉回了现实。 此刻的他,正在接近皇城边缘的一条街巷的高级茶餐厅中,端坐在座位上,优雅的品饮着高级茶点,等待着某人的到来。 当然,化身为一个成功人士的夏佐外表俊秀,且一身名牌,举止典雅,但其内心并没有此刻表现的这般潇洒从容。 “外表稳如虎,内心慌成狗”,就是他的真实写照。 如今贸然出现在此的他,可是承担了巨大的风险:隐藏在帝都暗处的那些该死的鹰犬们,是否在追击自己?如果还没有,那么暴露太长的时间,是否会引起鹰犬们的注意? 那些邪心贵族…他们是恶狼,是猎鹰,一旦被他们盯上,势必难逃魔掌。 但是,这个风险又是必须要冒的。 他在帝都中所伪装身份,便是一个依靠自身奋斗,而入住这座“世界之都”的成功人士——这是“剑圣会”给他拟定的身份,要想出入那些经常汇聚贵族高官们的场所,一些体面的身份掩护,必不可少。 但夏佐也不自觉的接受了这个设定。正因如此,他才会在这个极度敏感的时期,下意识的选择在这种显眼的地方与人约见。 虽然,他自己的说法是“越危险的地方才越安全”。 不过,这不值得深究,只是眼下时间已经快到午餐时间,这间高级茶餐厅的服务员也不止一次上前询问是否用餐,可是夏佐也只能推脱和重新点一份饮品,表示自己所等之人还未出现。 当然,他并不是担心钱包,“剑圣会”作为起义军间谍的协助者,给了夏佐足够的资金,加上起义军本部所派发的行动资金,他并不介意在这种时候花一部分。 情报工作,有时候就是要花钱,况且只是在这种地方喝几杯好茶,相比于出入帝国生流社会的开销,也根本算不上什么大钱。 可是,迟迟不到的那位约见之人,已经让这位年轻人感到了几分焦躁与不快。但这一切内心的情绪都不能表达,必须伪装。 这也是作为谍报人员的宿命吧。 倏然,眼神一凛,夏佐隔着茶餐厅的玻璃花窗,看到了对面街区中,某道特殊的身影——一抹紫罗兰。 ……………………………… 纸青蛙蹦跳着逃离了库洛洛斯的宅邸。 这可是萨沙基于他自己的奇思妙想,花了大力气制作的物件,自然要回收。 只是,这只纸青蛙除了充当一个可以动的临时话筒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功能。当然,以他的水平,也做不到更多。 说起来,萨沙明明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冲锋在沙场上,为国征战的军事魔法师,但没想到这么多年系统的学习中,自己还没触及到应学习的魔导学领域。相反,这位出身自北地军人家庭的少年,对于一些玩闹性质的魔法,好像反倒是天赋异禀,例如这只纸青蛙。 萨沙远在自己的房间内,操控着这只纸青蛙,但心思却飘到了别的地方。 “今天也没能看到学姐,好担心她啊…都怪那个银发的小鬼,什么都不知道!” 临了,还不忘吐槽一下那位库洛洛斯教授家的“小奴隶”。不过这也仅仅只是插曲而已,并没有被萨沙所在意。 只是,越是没有达芙妮学姐的消息,他便越心不在焉。 学院里的对于这位学霸突然申请长假一事,折腾出了各种各样的谣言,甚至连所谓私奔都来了。 萨沙自然是不信这种荒诞的八卦新闻,但是,架不住心中有所在意啊。 那些荒诞传闻中的男主角,也就是曾经在学院门口暴打了自己一顿的鹰眼少年,那个混蛋“圣克罗索斯”。 虽然嫉妒,但不知道为何,即便是萨沙也不经意的觉得,这个家伙与达芙妮学姐一样,从一出生就注定不是“凡人”。 “大神殿”认定的神选之子,听说,不久之前更是成为了帝国亲王,亚尔兰斯王殿下的神学导师。这等地位,这等际遇,或许真的是萨沙这辈子也不会有的。 在这个尊卑分明的帝国社会中,即便是萨沙也不得不承认,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达芙妮学姐这样的天才。 然则,思绪到此一断,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毕竟想再多也没有什么用处。 微弱的魔力感应下,那只纸青蛙跳过街道,路过了一条鲜有人的巷尾。这里是纸青蛙去往库洛洛斯宅的一条捷径。 虽然并非皇城地段,但是也正因为靠近皇城,所以也居住着不少帝都的小官小吏,乃至是一些富豪商贾,开设着大量高级服务业场所,所以,实际上的住户也没有其他城区那般拥挤。所以,这条巷尾也显得十分寂寥。 但是,透过纸青蛙,红发少年却听到了一些意外的声音: “你总算来了?”——“呵呵呵~您无需这般紧张,既然我愿意现身相会,便表示没有追踪之人。” 哈?出轨通奸的情人吗? 年少的北地少年一阵恶寒,心说这年头帝都里的权贵也都这么龌龊吗? 不过,看似情人幽会碰头的对话,却话锋一转: “什么?库洛洛斯……?你是觉得我疯了吗?”——“哦?您不是愿意为了理想献身吗?”——“我当然愿意,但着不表示我是蠢。” 库洛洛斯?!这是一个令萨沙霎时间提起十二五分精神的一个关键词。 几乎是同一瞬间,远在其舅父住所的红发少年,整个人都从床上跳了起来。操控着正向自己方向蹦来的纸青蛙停下脚步。 又听: “那个孩子,是库洛洛斯的命脉,对于你而言,是十分有用的,不是吗?”——“……可是,那可是…那可是……” 库洛洛斯教授的孩子?命脉? 几乎的心头一揪,萨沙忽然意识到一个极为危险的预感。 “你在畏惧吗?啊,毕竟是边境大公之一,起义军的克星。”——“……激将法对我没有用。”——“这并不是激将,只是告诉您一个选择,危险与机遇并存。” 萨沙已经没有心情在听下去了,他连那只自己精心制作的纸青蛙也顾不上,疯一般的冲出了舅父的住所。 第六章,恶鬼来袭 第六章,恶鬼来袭 “报!第三小队暂时失去联系。” “……嗯?”猫人稍稍一愣。 一则突兀的消息,随着传讯员飞快的传达,在这间原黑道大本营所改建的临时指挥中心里,带起了所有人的困惑。 没有一如既往的对于计划实施与追捕的报讯,而是突然告知执行任务的一支小分队失去联系。 这是一支只对皇帝陛下负责的秘密部队,他们之间有着高效且秘密的传讯方式,这一点从近乎与实时报点的讯息可见一斑。 然则,就是这样强而有力的传讯方式,居然如此突兀的产生了失联? 不单是猫人,连同属于这个组织中的诸位成员,也都是本能的愣了愣神,似乎都没有预料。 但是,这只是一则消息而已,或许下一个传讯员,抑或再下一位,就会带来重新联系上的消息,这不奇怪。于是乎,在眨眼的愣神之后,这座临时指挥中心又立时恢复了运作。 “…………”猫人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了片刻之后,又重新投入到了分析人员对他的讲解中,帝都城市的规划,以及各个早已标注组织一一列举,逐条分析着可能性。 “报!警署官员回禀,称不曾捉拿到叛匪间谍。” “报!已查证该清单各魔法素材分别运往何处,暂无嫌疑。” “报————” 高效到令人咂舌的鹰犬组织,一如既往的运作着。 分析员的对话音,传讯员的脚步声,查阅专员的翻阅声响,以及复原人员搬运零件、修改城市模型的声响,共同编织着这个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指挥旋律。 “……”只是,猫人不免留意了片刻,似乎,并没有等到那支失联小队的新消息。不禁问道:”第三小队在何处失去联系的?” “回禀大人,请看。”分析人员在帝都还原模型上,找到了一处位置,“该地是城西第六十九街区,是一个已经废弃的坊,所以才成为了我方搜索的范围。” 不久之后,身后一位查阅卷宗的专员送来一份详细的资料,言明了这个废弃街坊的状况。翻了几页,猫人皱起眉宇:“废弃了两年,市政府没有拆除,并非另有他用,而是至始至终都没有上报朝廷吗?” …………………… 萨沙飞奔着冲向皇城。 透过那只纸青蛙,他清楚的听到了对方对于库洛洛斯宅邸,有着某种企图。而企图的目标,便是库洛洛斯教授最重要的“孩子”。 而被称为“命脉”的孩子,自然只会是达芙妮学姐。 其实,在萨沙不管不顾的冲出舅父的家中时,他便后悔了。自己心急之下竟没有选择继续倾听那两人的对话,反而是冲动的向库洛洛斯宅跑去。 且不说没有证据,就算有那又如何?可信度呢? 然则,那只魔导纸青蛙的控制,对于红发少年而言是十分微妙的,一旦断开,就需要重新拾起来连接上魔力。作为一个中庸的魔导学院三年级学生,他的魔法技艺实在是有限。 在这种状况下,自己到了库洛洛斯宅,又能有什么用呢?况且,自己在担心库洛洛斯教授这种大魔导师,也保护不了达芙妮学姐吗? 这么一想,脚步不免慢了半拍。 心思也不禁胡思乱想起来:自己火急火燎的前去警告有人打算对库洛洛斯宅图谋不轨,也许在达芙妮学姐看来,实际上并不是什么问题呢? 而自己的冒失,会不会招致反感呢? “想什么呢?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宁可是我搞错了,也不能真的出错!”萨沙努力的甩了甩头,将那些多余的杂念抛诸脑后。 只是,越是接近皇城,哪怕只是边缘,看着在那代表着帝国最尊贵的那一群人所生活的城区,不自觉的,萨沙还是放慢了脚步,越来越慢,以至于最后变成了寻常行走一般的速度。 是了,这可是皇城啊,是贵族们的居所,自己一个平民如何敢在皇城区内造次?天生的尊卑理念,让这个本该心系栗发少女的北地少年也不禁本能的感到局促不安。 可是,理智又在催促自己跑起来,有些讯息一旦失去了时效性,就会变成无用的废话。 说起来,虽然舅父的家与库洛洛斯宅邸之隔了一条街的距离,但是,皇城的建设布局,让皇城的几个路口都不在附近,想要到库洛洛斯宅通风报信,还需要绕一个大圈。 “站住!” 一队衣甲鲜明的宿卫武士却是当街向着萨沙发出喝问。 “诶?”萨沙怔了怔神,下意识的有几分畏惧。 他忽然想起来,皇城区并非寻常市区,这里居住着数量众多的达官显贵,而且最关键的是,皇城区就在那座坐落于山峦至上的皇宫之下,此地的守备十分森严,没有出示相应的证件,是不能随意出入的。 只见,武士们快步行来,衣甲的铿锵声,纵然对于萨沙这样的军人家庭出身的孩子来说,显得十分悦耳,但是眼下萨沙实在没有心思和防备听到这样的声响。 “来者何人,可有出入许可?”武士们拦住了去路,依照惯例开始盘问一番。 答案自然是没有。 “…呃…………”红发少年慌了神,他去哪里找这么个证件? 原本只是依照惯例象征性盘问的武士们,似乎也觉察到了眼前这个少年的尴尬,不免皱起了眉宇:“孩子,这里皇城区,不是你应该来的。” 说罢,为首的队长对自己的部下挥了挥手,指派道:“你,你,带这个孩子出去。” “是!” 啊?!这就要被赶出去了?! “……不…我、我是来传递消息的,有人对、对……”慌神的萨沙一时间有些口齿不清。 然则拦住去路的武士们已经没有心思听这个冒失的少年废话了,打断道:“没有许可,就不能进入!” “不不不!不是这个…是、是有人要对…要对……” “都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这小鬼怎么回事?”对方对萨沙的话语丝毫没有兴趣,但显然被萨沙的不配合惹火了。 于是乎,被队长命令的两位武士,当即打算粗暴的架起这“嚣张”的小鬼丢出皇城。 “啧!” 眼见对方打算动粗,萨沙当即就更慌了。这会儿都火烧眉毛了,你们还在这搞事情呢? 一时气急,却不住的联想到那场意外听到的危险对话:“…那个孩子,是库洛洛斯的命脉…” 脑海中,也莫名的浮现起一道声影——栗发的少女,穿着魔导学院的校服,在斜洒的阳光中,宁静的翻阅着书籍…… “该死啊!”豁出去了! 此刻,身为北方军户家庭孩子身法的灵活,当即显露。 只见萨沙一个扭身,当即躲过两位武士的擒拿,动作流畅的顺势一滚,在一众武士猝不及防的档口,竟是从人缝里穿了过去。 “……卧槽?!”——“干里凉!?”——“愣着干什么?快追啊?!”——“臭小子,给老子站住!!” 头也不回,扭头就猛冲的红发少年,只能听到背后那群武士一时情急脱口而出的脏话。 萨沙知道,这群武士可不是老爷兵,自己刚刚是趁他们毫无防备,若是还有下一次,必定被抓。于是欲哭无泪的对背后嚷道:“我不是坏人!我是真有急事一定要转达啊!” “站住!信不信老子剥了你皮!”但显然,狂奔中的双方,根本没心思听彼此的话语。 实际上,如果一开始萨沙静下心来,将自己听到的话语,转达给守备的宿卫武士,那不至于演变的如此尴尬。但是,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没想到的时候就是没想到,意外的发展成这副模样,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这里的吵闹,很快就得到了其他巡逻队的注意,但是,当他们看到一群气急败坏的同僚,在追逐一个跑的飞快的红发少年时,都下意识的愣了愣神,不明所以。 他们只是有些习惯了护卫皇城时的安宁无事,毕竟谁敢在这种地方造次? “淦!看毛啊!抓住他啊!”这些从南北两位边境大公军队中抽调的将士,并非先帝时期那些养尊处优的老爷兵,平日里还能装模作样的模仿上流社会的用词,但动了真怒,那可就什么脏话都骂得出来了。 反应慢了一拍的其他宿卫武士当即也忙手忙脚的参与追逐。 而这样的情形,就这样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重复了好几次。 等到萨沙在狂奔中想要回头一窥时,才愕然发现正在追逐自己的武士,早就演变成了上百人,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我……我TM……哎呀!真的是……” 红发少年也是有苦说不清。 心想着要不要施放魔法,虽然不会什么攻击性魔法,但魔法这种技艺,只要运用得当,拖延一下这些武士的脚步,也不是不行。 但是,帝都严令禁止魔法师随意使用魔法,更何况这里的皇城啊!到时候那就真的是跳进大海里也洗不清了! 少年正想要骂娘,眼前却是豁然一亮。原来,自己此行的目的地,库洛洛斯宅,便在眼前。 他当即高声呼喊道:“学姐!学姐!” 当然,他也知道,这样瞎喊没什么用,只是慌不择言下,他下意识的转而喊道:“喂!!那个谁……塞勒斯!快叫教授出来救命啊!!” 而几乎是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库洛洛斯宅邸的大门,陡然敞开,一位发丝凌乱,黑眼圈很深的栗发少女,她茫然的望着门外的场景,四顾张望,直到看到那位正在被一群武士追逐的红发少年…… ……………………………… 刀,在颤鸣。 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剑客,傲然地黑暗中伫立着,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呢喃自话: “(未知语)啊,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要品饮那只猫人的鲜血……” “(未知语)我也一样想要与传说中最强的剑士对决。” “(未知语)但是,在此之前,你与我,是否达到最完美的状态了?” 一条白布,缓缓将锐利至极的刀锋上的血迹抹尽,随后收归鞘中,但微微的颤鸣却始终没有平息。 “(未知语)你在告诉我,你已经喝饱了吗?很好…很好…” 即便在黑暗之中只能依稀看清剑客身形的轮廓,但依旧能清楚的辨认出,剑客身着的是异国服饰。 倏然,一丝光亮穿透了黑暗,将这一处昏暗之地照亮。 原来,这里是一处隐蔽的废弃建筑,帝都中偶尔也有类似的地方,既是无人问津,也还未被拆除。 而此刻紧闭的大门却被突兀的打开了,而开门之人是……黑剑士。 是的,这个被猫人上天入地也未曾追捕到的男人,此刻竟出现在这里。 漆黑的肤色,却置身从门外投射而出光源中,尤为显眼。 而身处昏暗之中的那为剑客,即便门外的光芒如何明媚,但却始终无法触及他所在的位置。 “一如既往的好身手。”黑剑士并不吝惜自己的赞许。 他戏谑的目光,瞥向了昏暗室内的其他物件——尸体,一具具被斩杀的尸体。 “一刀即中,没有多余的痛苦,瞬间毙命。你在模仿那只‘看家猫’吗?” 黑剑士宛如老熟人一般,踏入这件充斥着死亡的密室,不经意的踩到了一具尸体的手,低头一瞥,便看到了那只手掌的指间,佩戴着一枚镌刻着恶狼的戒指。而这样戒指,在密室内的任何一具尸体上都有,只不过,有一部分佩戴是的鹰戒。 鹰犬,这是为帝国而存在的鹰犬。 但是,此刻他们已然为君主尽忠。 “……”异邦剑士沉默着。他只是默默注视着这位黑色肤色的男人,眼神淡漠,根本看不出喜怒。 是了,对于他而言,眼前这个男人根本提不起任何兴趣。现在,他只想要会一会某个传说…… 然则,黑剑士却没有在意对方的冷淡:“……看来,我将之前被他斩杀的尸体送过来,还是有用的,你已经看穿了他的剑术,对吧?” 剑士,一个剑求极境的剑士,他们的技艺,乃至是精神境界,甚至是对剑的领悟,都远远超越了凡人,很多时候,只需要看一眼伤口,就能推导出对手的使用的刀剑、挥剑时的力度,乃至是情绪、战术,当然,也包括所施展的剑术……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异邦剑士,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他的兴趣根本不在这里。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说是不是啊,‘剑鬼’老兄?” 恶鬼,归来。 第七章,没有机会开口的警告 第七章,没有机会开口的警告 夏佐感到荒谬。 是的,这是他这辈子听到的最大的笑话。 眼前这个紫袍的女人,居然说,前去绑架库洛洛斯收养的一个孩子。 库洛洛斯,边境大公之一,虽然没有实权,但那又如何?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大魔导师,被誉为“奥术之王”,可这个女人却让自己这样的小角色前去绑架这样一位魔法师所收养的孩子? 疯了,简直是疯了。 听说,之前潜伏在帝都的前辈,就曾经听到了一些宛如妄想一般的怂恿。听说最后的冲动行事,也与此有关。 只可惜,在帝国反动政府的清洗下,已经无从考证了。 “机遇,与危险并存。没有什么是毫无风险的。”妩媚的女人,是的,纵然不知为何总是记不住她的美颜,但夏佐还是清楚的明白,眼前这个女人是美丽的。 但是,理智告诉他,越是美丽的事物,往往也更加危险:“我不接受这种疯狂的行动!”说罢,转身便走。 “呵呵呵~~”魅惑一般的笑声,似乎并未因此而有任何的不满。 夏佐不愿意回头。 因为,心中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告诉他,或许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库洛洛斯是一个极度恐怖的魔法师,纵然只是一个无权的边境大公,但作为“奥术之王”,他代表着帝国最前沿的魔导学,而起义军在对抗帝国时,最最紧缺的便是来自魔法的力量…… 如果,那个孩子对于库洛洛斯而言真的如此重要……也许……也许真的…… 然则,思绪到此,就此一断。因为他无意中踩到了什么,某种物体被踩碎的轻微声响传入耳中。低头一看,竟是一只被踩扁的纸青蛙。 恰在此时,他像是忽然回想起了什么细节,猛然回头。然而,那一抹紫罗兰的倩影却早已消失无踪。 “该死…差点又中招了。又是精神暗示…这个婊子!” 精神暗示? 真的吗? 没人说得清,但至少,这是一个夏佐能够接受的答案。 …………………………………… 库洛洛斯宅邸的大门猛然打开的,一位看上去似乎有些狼狈的栗发少女当即奔出,四顾张望,寻找着方才某人的呼喊。 而眼见这一幕,正在被一群武士追赶的萨沙仿佛遇到了救星一般,当即呼喊着:“学姐!这边!这边!” “……呃?”达芙妮愣住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然则,或许正因为达芙妮的出现,导致萨沙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一群武士总算是赶上了他,当即将其扑倒。 “你个龟儿子!劳资总算抓到你咯!”操着帝国西南地区口音的一位武士,死死的按住红发少年,骂咧咧的嚷嚷着,却又喘着粗气,也是累的半死。 这些武士全副武装,一身甲胄的负重也是很高的,被这不知哪来的红毛小子牵着鼻子跑了这么久,就算是再精锐的士兵,也受不住啊。 “不对!放开我啊!我不是坏人!” “你小子,能耐啊?再跑啊!”上气不接下气的军官揪着萨沙的耳朵,疼得他大呼小叫。 眼看着自己的学弟这般状况,纵然自己还心情阴郁,也纵然自己并非单纯因为红发少年的呼救而出现,达芙妮也一时间看不下去了。 当即小跑着赶来,喊道:“住手!” “……嗯?”一众武士当即愣了愣,望向这一位栗发的贵族小姐。当即一惊,行礼道:“达芙妮小姐!” 这些武士是从南境大公与北境元帅的军队中抽调而来的精锐,用以替换掉先帝时期那些糜烂的帝都驻兵。而世人皆知,边境大公中的大魔导师库洛洛斯,与南北两位实权大公是至交好友,所以对于这位谣传是库洛洛斯阁下私生女的达芙妮小姐,自然会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这位是我的学弟,他……他是怎么了?”一脸费解的望向自己的学弟,达芙妮这才勉强从这几日的失魂落魄中缓过神来。 “呃……”闻言,军官也愣了愣,心说,难不成这小子是达芙妮小姐的客人? “我都说了我不是坏人了!”被一众武士按住的萨沙当即挣扎着喊道。 一时间,连按住他的武士们,也不经意的放松了力道。 “达芙妮小姐,你有所不知,这个小……小公子,他…他没有出入皇城区的许可啊。” 闻言,达芙妮先是为自己的这位颇有几面之缘的学弟的冒失,感到无语,但很快又心念一动,对武士们说道:“他是我的客人,能不能放了他?也许……也许是他太冒失了,忘记带来我给他的出入证明。” 这是一个很敷衍的理由。但武士们并不深究,不过至少确定了这孩子并非可疑分子后,面对这位达芙妮小姐的请求,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好吧,下不为例!但闯入皇城区不是小事,等会需要登记详细信息。” 这一声话语,终结了这场皇城区内鸡飞蛋打的追逐“游戏”。一众早就在看笑话的贵族子弟和他们的仆从都是颇感无趣,同时又免不得暗中评价了一番库洛洛斯大公一家的“跋扈”。 毕竟,这些从前线军队中抽调而来的宿卫武士,什么贵族的面子也不给,贵族们出入也要严格遵守秩序。可没想到,库洛洛斯家的“私生女”几句话就能让他们这些“不识好歹的丘八”放人。 既是嫉妒,也是敬畏。 不过,他们这些贵族且不论。单说逃过一劫的萨沙,忙不迭的起身,有些尴尬的望着自己的学姐:“…………” 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老实说,算来算去,萨沙和这些爱慕的学姐,实际上会面交谈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数时候都只是远远的偶遇几次罢了。虽然自己对达芙妮学姐满心爱慕,但对于学姐而言,自己也不过是见过几回面的普通学弟而已。 倏然,回想起自己并不是为了和那些武士们玩追逐游戏,而是为了将自己知道的情报告诉他心系的学姐。 正欲开口,便又是一愣。因为他也是现在才觉察到自己记忆中那位美丽、知性的学姐,此刻竟显得十分狼狈:一看就是好几天没有打理过的栗发,黑眼圈重到让萨沙都怀疑她是否在这几天里睡过好觉,根本不像往日里那个仙女一般的模样。 他知晓学姐突然请了长假,但似乎原因并不愉快。 忽然间,他像是学院里那些谣言者附体一般,想象到,难道是那个“圣克罗索斯”抛弃了学姐?! 然则,他这般胡思乱想,居然又一时间忘记将自己的目的。一时间,两人竟是尴尬的沉默了许久。 不过,这种完全多余的杂念很快就被打断了,因为,不知为什么,萨沙心目中那位总是沉稳恬静的学姐,竟是耐不住这份沉默,扯住红发少年的双手,焦急的问道:“萨沙……你,你刚刚喊的是谁?” “欸?”学姐突然的拉扯,让萨沙感到猝不及防,犹豫面对面,他也能清楚的感受到学姐憔悴的脸庞上那止不住的焦躁。 是的,她很想知道答案。 但是,萨沙却是懵了,这样的开场不是自己的预料,无论是自己原本目的,还是对方才学姐的解围的感谢。 于是乎,下意识的答道:“我…我呼唤的不就是学姐您吗?” “不是我…!呃…”达芙妮几乎有些焦躁的吼了出来,但又很快压抑住了自己的情感,“抱歉,我…我太激动了,是刚刚那一句,你呼喊了…呼喊了……” 说到这里,达芙妮似乎陷入了语塞。 而被栗发少女突如其来的情绪激变下了一跳的萨沙,几乎是本能般答道:“塞、塞勒斯?” “对!对!你呼喊的是谁?” 达芙妮清楚的记得,萨沙是在叫一个名作塞勒斯的人呼喊自己的导师。也正是这个名字,让达芙妮发疯一般的冲出了宅邸。 “欸……?”萨沙愈发不明所以,只觉得自己似乎完全没有机会开口述说自己此行的目的,但达芙妮实在的追问的太紧,以至于萨沙想都不想的答道:“不、不是学姐您家里的那个奴…不,是您家里的那个银发的小孩……” 一开口,红发少年就想扇自己一巴掌——我怎么就知道了呢?这不是明摆着自己在偷窥学姐的家吗? 不过所幸的是,达芙妮完全没有在意萨沙所担忧的事情,而是当场愣住了。 是了,愣住了。萨沙清楚的看到,学姐因为过于憔悴而显得无神的明眸,先是露出希望一般的色彩,但又转瞬之间陷入绝望,紧接着是困惑与茫然,而演变到最后,是一种无形的愤怒! 这是眼神一瞬之间的复杂,萨沙从没料到自己会如此的敏锐,竟能感觉到这种转瞬之间的眼神波动。 可是,当他感觉到学姐最终的那种愤怒时,还是忍不住感到一惊。在他记忆中那位恬静、优雅的女神,何曾如此教人感到心惊胆战? “……”头也不回,带着这种莫名的愤怒,达芙妮转身便折返而去,徒留下萨沙一人有些无措的呆在原地。 “……呃……学、学姐?”似乎无意中踩到了“雷区”的红发少年,隐约间感觉到刚刚自己提到的名字,似乎有着某种自己所不明的意义。 但是,他还是想不通,这不就是库洛洛斯宅邸的一个奴隶的名字吗? 可是一回头,他忽然想起来,这不是自己来此的目的,不由呼喊道:“……不……那个…学姐……”然则,那位栗发少女早已经回到了宅邸之中。 他不明白对方突然之间的愤怒,但是,直觉在告诉他,事情发展的貌似有些出乎意料。 …………………………………… 库洛洛斯宅邸之内。 银发的男孩依旧蹲坐在大厅的某处角落,听着厨房方向传来的声响——这是“水银”在制作午餐。 而塞勒斯只是一如既往的蹲坐着,不像初来时那般东张西望。 因为,他看够了。 贵族的别墅,贵族的装饰,贵族的生活,以及贵族的食物。 这些在猫餐厅中看不到。但是,他不喜欢,他不属于这样的地方——新环境,以及,新“饲主”。 库洛洛斯大人对他并不差,可是,他很陌生,也很随意,一点也没有贵族的感觉。 但是,那位达芙妮大小姐,却让男孩感到害怕。 当然,他没有挑剔“饲主”的权力,但害怕就是害怕。至于初见之时,那种莫名的熟悉,也仅仅到此为止而已,也不过是曾经施舍过自己的“贵人”。 可是,为什么会感到遗憾呢? 遗憾着……这层莫名的熟悉,仅仅只是源自一次善心大发的施舍。 倏然,达芙妮小姐回来了——没错,方才外面的声响,让她突然冲了出去。对此塞勒斯不明所以,只是依稀间听到了似乎有人在呼喊自己。 但男孩没有在意,因为这只是一个“借来”的名字,也许,呼喊是别人。毕竟,他只是一个无人认识的小乞儿,身边的人也都称呼他是“小狗”。 看到那位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更加阴郁的大小姐,塞勒斯不由自主地缩紧了身子,希图让自己显得更加渺小,这样或许就不会被大小姐看到。 但是,他的想法很天真。况且,那位栗发的大小姐,正是冲着他奔来。 只是一个对视,塞勒斯看到了对方眼中那无遮掩的愤怒。 “你……你叫什么名字?” 第八章,不可用之名 第八章,不可用之名 帝都城西。 在第三小队骤然失联的区域,城西第六十九街区,第七坊。 这是一个被废弃的坊区,是拥挤的帝都中,难得的无人地段——至少名义上是无人居住的,但像这样的地方,永远是罪犯与黑户最中意的藏匿之地。 当然,或许也是另一种形式的“黑市”。 但是,像这样废弃许久,却始终没有被拆迁重建,这才是关键所在。 而此时此刻,鹰犬们,再此光临。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鹰犬们簇拥着一位眼神锐利的猫人,灰色的毛发,以及腰挎着的一柄漆黑长刀。 无数双躲藏在这一处“无人街坊”中的眼睛,在忘记这位为首的猫人时,皆是本能收回了窥视的目光,卷缩在昏暗的角落中,惶惶不可终日。 原来,这段时间在帝都中四起的传闻,是真的!? 然则,猫人并没有多余的心情,在意这些躲藏在这处“无人街坊”的各种不清白者。准确的说,他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应该在那一处为他的行动而临时设立的指挥中心,贯彻着他清洗、追查的计划。 但是,现在他不得不亲自前来。 “在什么地方?”猫人询问着鹰犬们。 “大人请随卑职来。” 说罢,便引猫人一路寻找到一处早已废弃的白色建筑边。这是一座颇有阿奴凯特风格的大型建筑,好似是一座神庙。 一位似文员一般的鹰犬,抱着一大叠文件,翻找了一番递到了猫人面前:”禀大人,此街坊原本是为阿奴凯特人所建,是故许多建筑都有阿奴凯特之风,用以表彰阿奴凯特人对帝国的忠诚,始建于二十三年前。然两年前,阿奴凯特爆发叛乱,陛下盛怒之下下令废弃此街坊,以示警告。” 这是一个并没有什么意义的文件,这位文员也不过是尽自身的职责。但是,接下来的话语才是有趣之处:“本应在废止后将会在两月之内拆除,但后因‘剑圣会’从中贿赂,市政府未曾将拆除请求上报,故而长久以来,便成为了名义上的无人区。据查阅的情报而言,此地成为了‘剑圣会’藏匿罪犯、黑户的中转场所之一。” 剑圣会,一个熟悉的名词。 猫人听罢,并没有太多波澜。他早就料到“剑圣会”可能会发展成这样,但他并不想去试图阻止,对于猫人而言,这要这个黑帮组织能够尽到最近本的功能,那么,黑道中一些肮脏的交易也好,还是恶劣的丑行,他一概不管。 毕竟,猫人并不是民众幻想中的那种大英雄、大豪侠,他也没有心思试图迎合那些百姓的幻想。 金色的猫眼扫过这栋建筑,看着长久没有修缮而崩裂而出的裂纹,他抽了抽鼻子,似乎嗅到某种气味:“血腥味。” 又道:“打开。” “遵命。”一位同样的犬族半兽人的“鹰犬”,当即快步上前,一把推开这座阿奴凯特神庙的大门。 只一打开,便见到遍地的尸体。 “……”沉默中的惊愕在鹰犬中扩散开来。他们都看到了废弃神庙中的尸首,那是他们的同袍,也就是失去联系的第三小队。 但是,没有人露出一丝一毫的悲伤,他们所接受的训练,不允许他们做任何无意义的悲伤——悲伤不能为自己的同袍复仇。 “…………”猫人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快步踏入神庙之中。一众鹰犬也紧随其后。 只见,一人上前翻起一具袍泽的尸身,只见一道从上至下的斜劈刀伤触目惊心。但是,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出这一处刀伤是绝对的致命伤,而且是瞬间毙命,甚至可能这些牺牲者连痛苦也没有觉察到。 而眼见这一幕,猫人金色的猫眼,微微眯起,一抹难以察觉的锐芒在闪动:“有意思,在模仿我的剑术。” …………………… “你……你叫什么名字?!” 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在喝问。 此刻显得有几分狂躁的达芙妮小姐,让塞勒斯感到惊恐不安,一时间手足无措。 虽然他一直感觉对方对自己没有好感。但是,也没有料到一向寡言少语的大小姐,也会如此的暴躁。而且长久以来的失眠与憔悴,让她原本清丽的脸庞也显得颇为骇人。 “…………?!?”塞勒斯几乎是本能般卷缩地更加厉害,强烈的不安情绪立时弥漫他的脑海。 银发男孩不知道为什么惹恼了自己的“新饲主”,只是本能的开始求饶,说着一些达芙妮并没有兴趣的告饶。 “…快告诉我,你叫什么?!”眼见答非所问,达芙妮愈发感到焦躁难耐,一时竟忘了礼仪,粗暴的扯过眼前这位人造人的双手。 然而,听到动静的“水银”也是忙不迭的赶到客厅,见到自家小主人这般姿态,也是一时愕然:“小、小姐……?” 记忆中那位恬静的少女的身影,无论如何都无法与此刻所见到这个逼问着一个孩童的女性同步。 隐约间感到不妙的妖精女仆当即决定上前制止自家小姐的粗暴举动,这个银发的男孩,可是猫大人安置在主人库洛洛斯身边的,倘若出了问题,主人或许也不好对猫大人交代。 然则,恰在此时却是蓦然见到了某个躲在宅邸大门外,正一脸后怕的望着大厅的红发少年。 双方一对视,皆是一阵茫然不解。 “…你叫什么名字…!快说…!”少女愈渐焦躁,她觉得人生中从未有过如今天这般难以忍受的愤怒,可是却又不明白自己的愤怒因何而起,但正因理不清,结果更加难以忍受,一时间竟全部倾泻而出。 “……我…我…?我…猫、猫大人叫、叫我‘小狗’……”已然知晓求饶并不能缓解对方愤怒后,塞勒斯更加慌乱无措,值得在惊忙之际,语无伦次的会打起来。 但这般打颤、结巴的回答,并不是达芙妮要知道的。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塞、塞勒斯…”倏然,像是回想起了这个借来的名字,银发男孩忙不迭的答道,又急忙解释着:“……猫、猫大人没有说,不能用…我……” 后半句是多余的,没有任何意义,甚至因为过于紧张与不安,令他几乎没法说出完整的话语。 过度的紧张让他的呼吸再度急促到了极限,窒息感开始在胸腔蔓延。 “……”然而,对方却在听闻“塞勒斯”之名的那一瞬间,如遭雷击一般,愣在了原地。但这样的状态仅仅持续了短短几秒钟。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某种无法言语的羞辱感,在达芙妮的心绪中掀起波澜——这张脸,这个名字……换作其他任何人使用都没有问题…但独独这个银发男孩不能用,因为他是仿制品,他不是记忆中的那个男孩。 他使用着这个名字,是对那个已经逝去的男孩的羞辱。 “学姐!住手!”在达芙妮宛如宕机般怔神的那短短几秒钟,萨沙的觉察到她的异样,情急之下呼喊了一声。因为,作为魔法师,准确的说只是一个魔导学院的学生,他还是觉察到了学姐正因为内心情绪的波动而躁动起来的魔法回路,正在爆发出强烈的共鸣,其强大的魔力亲和力已经扭曲了空气中隐藏的魔力元素。 可是,这个距离他除了呼喊之外,做不了任何事。 但他没有料到的是,身着黑色奥术长袍的黑发青年,竟是瞬身出现在了栗发少女的身边,架起她的手臂,用力一扭,不但疼的她一时分神,而黑发青年的魔力更是瞬间压制住了少女躁动的魔法回路,平息了周遭紊乱的魔力气息。 “就因为他和你弟弟碰巧使用同一个名字?你疯了吗,丫头?” 达芙妮的恩师,以及养父,库洛洛斯。 正因导师的及时以瞬移魔法出现并制止,达芙妮从方才过激的情绪中,总算是清醒了过来。她颤抖着望向恩师,看到对方脸颊上毫不掩饰的失望…… “……?” 再望向那个宛如筛糠一般卷缩在地的银发男孩,脑海中浮现方才自己的狂态,竟是又一次愣在了当场。 因为她无法理解自己方才的疯狂。可是,那毫无道理的羞愤却无比的真实。而更教她困惑不解的,是这种羞愤的源头,自己根本理不清。 就因为银发男孩有着与自己“弟弟”一样的面容?就因为他是继“弟弟”之后重新被制造出的人造人?又或者,是对作为人造人这种以“剥夺”而前提而诞生的生命体的本能排斥? 还是,因为这张脸,这个名字,让她想起了当初眼睁睁看着“弟弟”命丧魔火时,自己的无能? 说不清,道不明。但不论如何,自己方才脑海中闪过的所谓羞辱了自己“弟弟”的想法,不过是一个毫无道理的借口,而这个银发男孩,不过是被自己迁怒的无辜者。 愧疚,亦涌上心头。 “正好查到了点关键的讯息,想要出门一趟,你倒是让我吃惊。”库洛洛斯看到已经恢复冷静的养女,不由带着责备的口吻,如是说道,“别让我在猫面前难堪,孩子。” 说罢,松了手。又呼唤道:“水银!看好达芙妮,别让她又发疯了。” “好!”唯独这一次,素来在主人面前显得十分强势的妖精女仆,总算乖乖听话了一回,快步上前将自家小姐揽在怀里,既是在安慰她,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自知自己令恩师失望的达芙妮亦羞愧难当,将憔悴的脸颊埋在女仆的怀里,自觉没有颜面面对他人,尤其是面对被他吓得只顾发抖的银发男孩。 她的情绪相当不稳定。 库洛洛斯也有几分懊恼——这并不是他希望见到的局面,难道当初告诉她真相,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心头也不免吐槽着自己的老友:猫,你起名字就这么碰巧吗? 只是,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查办,不能再耽搁时间了。于是,转身便走:“我需要外出一趟,不用餐了。” 路过大门时,他瞥了一眼一脸尴尬的红发少年萨沙,翻了翻白眼:“孩子,回家去吧。” 萨沙张了张嘴,正欲说些什么,然则眼前的库洛洛斯教授,却忽然变作漫天飞羽,消失的无影无踪。 瞬移魔法,极其高超的空间魔法。 是了,他又慢了一拍。 但是,欲言又止的萨沙一时间有些欲哭无泪。自己此行的目的,本是为了提醒教授一家,怎么我的话还没说,就演变成如今的状况了?这下教授都走了,该怎么办? “淦!”没来由,少年忽然想起之前追逐自己宿卫武士某句骂人的方言。 第九章,出巡 第九章,出巡 很害怕…… 塞勒斯来到这座贵族的宅邸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恐惧。 男孩没有想到,一个看似温柔的女性如果愤怒到极点,也会如同那些狰狞可怖的恶人一样,让人不寒而栗——当然,也许只有软弱的他才会这么觉得。 如果不是库洛洛斯大人出手的话,也许就死了……可是,现在库洛洛斯大人也离开了。 死,总是近在咫尺。 在对于死亡的恐惧,以及求生欲望的双重刺激下,在塞勒斯的眼中,已然将达芙妮扭曲为了一个面目可憎的女人。 这样的“饲主”,太过可怕了。 没来由,愈发想念那位猫大人。 他依旧颤抖着卷缩着身体,甚至不敢抬头,视线也仅能看到“水银”与达芙妮小姐的鞋靴,但听到女仆在劝慰自家小姐的话语,让男孩有了仅有的意思劫后余生般的感觉。 虽然不明白对方莫名其妙的怒气,但是,银发男孩还是隐约间明白了点燃对方愤怒的导火索,是那个借来的名字——“塞勒斯”。 这是在猫大人询问他时,无意识道脱口而出的名字,只不过是将错就错的使用着。他也从未想到,这个名字会在今天让他触怒了自己的“饲主”。 他想离开这座贵族的宅邸,是了,男孩太想远离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了。但是,他不敢。 不单单是害怕那份在猫餐厅得到的归属感就此消失,更害怕自己如何才能重新适应臭水沟小狗的身份。 他已经变不回那个只为了下一顿饭而活着的小乞儿了。 感觉到自己原本急促的呼吸在渐渐恢复,塞勒斯犹豫着要不要先躲到另一个角落去。恰在此时,一声不是时宜的话语,用带试探性的口吻,犹犹豫豫的传来:“那个…那个…学姐……其实,我是想通知你们一下,也许……也许会有人来袭击你们。” 这番说辞话音刚落,塞勒斯便不自主的抖了一下,有些愕然的望向声音的源头——那个躲在大门外,正对室内探头探脑的红发少年。 什么情况? 错愕的,自然不止是他。就是女仆“水银”亦是以一种古怪的眼神望向这位红发少年,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名为“你是神经病吗”的目光。 水银会这般想不奇怪。库洛洛斯宅邸可是在皇城区,守备森严。袭击皇城区?就算是那些叛逆份子,也没这个肥胆吧? “主人刚刚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显然,女仆是并不相信这种说辞的,心想着自家小姐的爱慕者怎么蠢到编这么一个理由。 不过眼下她没有心情搭理这个红发少年的心情,达芙妮小姐正是情绪不稳定之时。是故,水银一边揽着达芙妮安慰她,又偷偷挥了挥手,示意卷缩在地银发男孩先去避避风头。 “……!”塞勒斯如临大赦,忙不迭的起身,颤颤巍巍的走到了大厅的另一个带着玻璃窗的角落,宛如小狗一般蹲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小心翼翼的观望着达芙妮小姐随时可能重新爆发的情绪。 或许是感觉到了人造人男孩逃跑一般的远离,憔悴的栗发少女亦不禁扭头望向那早已躲得远远的男孩,但只是一眼,对方已经慌忙低下了头,不敢再窥视。 “…………”不知为何,达芙妮感觉到某种十分矛盾的自责与委屈,但又说不清缘由,只能默默的憋在心中。一时间愈发郁闷。 只是,她们这边好一番多愁善感,可站在门外了红发少年萨沙,已经是焦头烂额,甚至有些感到绝望。 对啊,刚刚库洛洛斯教授还在的时候,我为什么不开口啊?况且这么突兀的说,谁会信啊?那现在该怎么办? 他慌张的望向同样对他的忠告浑不在意的达芙妮学姐,几番想要开口,却都欲言又止。最终只能化为欲哭无泪一般的复杂神情。 也许是渐渐抚平了心绪,重新冷静下来的达芙妮像是突然意识到萨沙的存在一般,有些虚弱的说道:“萨沙,谢谢你的忠告,我们会转告宿卫武士的,我现在……我现在有些不方便见客,实在抱歉,请回吧。” 这是十分敷衍的答复,显然就算是达芙妮也并不相信这位红发的学弟,况且,现下她的心思真的放不到在这位只有几面之缘的学弟上。 是了,达芙妮感到十分的无力,矛盾复杂的心绪与情感让她身心俱疲。也许,她现在更应该好好的休息一番,也可以借此好好思考一下如何对待这位与自己的“弟弟”有着相同样貌,相同名字的人造人男孩…… “呃……我……这……”萨沙再次欲言又止。这回连委婉的逐客令都来了,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劝告了,只能在心中绝望的吐槽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为什么在关键时刻宕机了。 可是,也没来由的生出一分侥幸:毕竟自己也没有听全就贸然前来了,也许,没有所谓的袭击呢?又或许完全是自己心急之下听错了呢? “好啦好啦,你这小家伙,快回家吧。”觉察到自家小姐似乎有休憩的意愿,“水银”当即扶起达芙妮。在前往二楼房间的途中,还遥遥一指,这栋别墅的大门当即自行关闭,将萨沙关在了大门之外。 “……呃……”萨沙愣了许久,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这样呆了许久许久,最后垂头丧气的转身离开了。没来由的感到一阵乏力感与委屈。明明,自己也是因为关心学姐的安危才来的。 犹豫的走了几步,一时间想要回头重新尝试说服一下学姐。但很快又丧气的顿住了脚步:也许,真的就是自己想太多吧。 只是,忽然间萨沙思绪一断,因为他不经意看到库洛洛斯宅别墅的一处窗户,瞥到了那位银发的小男孩,他正趴在窗口,一脸怯弱、胆小的凝望着自己。 不知为何,萨沙想到,这个孩子是不是相信我?但又转念一想,一个奴隶而已,他信不信又有什么用? 说起来,这还是萨沙第一次知道,学姐真实一面的冰山一角:原来,“仙女”同样也是“人”,她并没有自己幻想的那般无垢。 虽然出身军人家庭,甚至他的父辈也有偷偷豢养奴隶,但这并不表示萨沙对于虐待奴隶没有抵触心理。他不喜欢虐待奴隶,这也与他从小的军事教育有关,在帝国传统的军户家庭教育中,往往把欺凌奴隶视为耻辱。 但人无完人,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毕竟达芙妮学姐也不是军人出身。 当然,萨沙虽然不认同达芙妮学姐对待“奴隶”的态度,但并不觉得有什么原则上的问题。归根到底,在帝国的文化中奴隶连人都不算。 但这些都是无意义的杂念了。 面对紧闭的库洛洛斯宅邸的大门,萨沙最终也只能沮丧的转身离开。 ……………………………… 相对于无功而返的红发少年,此刻皇城中另一位身着华服的少年却欣喜的在家人的陪同下,踏出了府门。 呵!这栋宅邸可谓是富丽堂皇,气势恢宏,与周遭所有的贵族宅邸相比,宛如鹤立鸡群。甚至是许多帝国附庸小国的国王,也不见得拥有这样壮丽的居所。 而少年在家人与众多仆役的相送下,跨上骏马。 附近所有的贵族们都不经意的留意了一番。不为别的,就因为这栋异常华丽的宅院的拥有者,是这个国度最古老,也最尊贵的贵族世家 没错,这里正是帝国公爵之一,号称“纯血贵族”的大贵族,艾德·菲尼克斯家族的公爵府邸。而那位少年,正是当即亚尔兰斯亲王的伴读,戴劳·艾德·菲尼克斯。 少年人坐在骏马上,显得英气勃发,而他的家人们,也在夸赞这位英俊少年的帅气。 许多偷偷观望着的贵族心中羡慕不已:不愧是帝国建国以来最有威望的大贵族,就算是当年站错队,和当今陛下作对,如今一样能得到陛下的青睐与信任。 贵族之中,任谁都知道,当今陛下尚且无子,且体弱多病,颇有将幼帝亚修王子,也就是亚尔兰斯亲王培养为帝国接班人的意思,艾德·菲尼克斯家居然意外的得到恩旨,让他们家的小少爷成为亲王伴读,这背后的政治意义不言而喻。 这般一想,除了羡慕之外,这些小贵族们,是真的没有嫉妒之心。毕竟,这样底蕴丰厚,数百年来屹立不倒的超级贵族,哪里是他们这些小贵族可比的? 但话说回来。 若只是往常一般前去皇宫陪伴亚修王子读书的话,根本不必如此隆重,以至于家人也前来相送。一切只因亚修王子奉皇帝陛下的旨意,出皇城巡游全城。 这是帝国旧有的惯例,每一年都要选出一月,随后,皇帝在当月的某一天,巡游帝都,与民相见。这历来是帝都一年一度的盛景。 但是,自从当今陛下继位以来,为了应对先帝遗留的各种弊政、漏洞,亚述皇帝压根没有执行过这一旧例,以至于很多帝都百姓乃至贵族都差点遗忘了这个传统。 然而今年皇帝陛下却下令恢复这一传统。这又在帝都的贵族圈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一群贵族们纷纷猜测着皇帝陛下是释放出了什么政治信号? 但很快他们就明白了——皇帝陛下下旨,命亚尔兰斯亲王,代其巡游帝都。 虽然是旧例,但是在此之前,也不是没有破例过。毕竟历代皇帝中,也有御体有恙的状况,那时,便会令太子或皇嫡子代其巡游,这不但是表达“皇帝纵然不能亲自前来,但也同样的重视”的意思,同样也在施放一个强烈的政治信号——帝国的继承人,有着落了。 帝国正值多事之时,依照当今皇帝素来的性情,压根不会对这种仪式一般的传统有任何兴趣。 但如今却令亚修殿下代替其出巡,这到底意味着怎样的政治信号,想必已经没必要多言。 而作为亚修王子的伴读,戴劳要在出巡的过程中,寸步不离的守护在王子身边。虽然这只是一个单纯站岗一般的任务,但意义非凡。 在此之前,因皇帝陛下的授意,而成功抱上大腿的艾德·菲尼克斯家族,自然更是欣喜不已。 “果然还是吾等“纯血贵族”才真正能让皇帝陛下安心!” 自诩对皇室忠心耿耿的“艾德·菲尼克斯”们,在心中都如此理所当然的想道! 综上所述,故而戴劳才会如此盛装出行,以示重视。 拜别了家人,几位贴身的年轻仆从当即牵起马儿,向着皇宫而去。戴劳亦坐于马鞍之上,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意味,一路上免不得被一众同龄贵族少爷、小姐,乃至是年轻贵族们的羡慕。 看来,艾德·菲尼克斯真是屹立不倒啊!这位嫡系少爷,怕是未来说一不二的朝廷重臣。 不过,很快戴劳脸上不经意流露出的些许傲然便瞬间干涸——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不甚“和谐”的身影,同样在一众圣职者的簇拥下,被迫的向着皇宫方向行去。 而那道身影的主人,有着一双宛如鹰一般的眼眸。 鹰眼少年,牙。 第十章,恶鬼强袭(上) 第十章,恶鬼强袭(上) (已补完字) 牙一袭洁白的圣职者服饰,在一众看似恭敬,实则在不断督促自己的圣职者、修女们的簇拥下,被迫向着皇宫而去。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同样是皇帝陛下的邀请,让这位“神选之子”同样参与亚尔兰斯亲王的巡城活动。 显而易见,鹰眼少年对此并不感冒。甚至最开始他都准备谢绝这份充满政治意义的邀请。对他来说,这种事情是最为无聊的。 但大神殿的众多圣职者,以及背后的主教团,都极力要求牙赴约。 牙并非不能理解他们的心思,主教团作为大神殿的“实权派”,他们已经并非单纯的宗教人士了,某种意义上也属于帝国政治圈内的人物了,想要因此获得政治影响力,并不奇怪——毕竟,大神殿的“神子”在亚尔兰斯亲王身边,共同巡游全城,也同样是特殊的政治信号。 最终,纵然对此不甚在意,但鹰眼少年还是应诺了。否则,这些圣职者和修女,就要在自己耳边反反复复的念叨,烦都会被烦死。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牙在皇帝陛下要求其成为亲王神学教师,同时,“大祭司”也拒绝和他见面。因此,他也隐约猜到了,这是对他的保护。 否则,依照他之前在外历练的几年中犯下的杀戒,很可能会被大神殿惩罚。 虽然牙并不后悔,也不惧这些不痛不痒的惩戒。但是,“大祭司”的好意,他还是勉为其难接受了。 眼下,在明面上还不至于撕破脸皮。 在修女们的要求下,换上过于整洁,以至于有些奢华的圣职者服饰,牙不禁皱眉。大神殿建立之初,便废止了教廷的奢侈浪费的风气,“大祭司”一直践行着朴素的生活方式,但是,这几年,除了大祭司和他麾下的“神拳队”,整个大神殿也慢慢重现了曾经教廷的奢靡之风。 也正是因为这些过于华丽的圣职者衣袍,让他那柄佩戴在腰间,名为“废铁”的长剑,显得更加寒酸。 人,想要坚持某种信念,往往很难。因为人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欲望。 显然,在鹰眼少年的眼中,大神殿也同样充斥着人**望。 当护送“神子”的队伍穿行过皇城区,直通皇宫时,诸般大小贵族也都在观望,他们注视着这位传闻中的“神选之子”,想看看他到底有何特殊之处。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少年那对锐利到让凡人不敢直视的鹰眼。那双眼睛仿佛有某种不可描述的威慑力,单单直视、对视,便会让人心惊胆战。 “确实,非同凡响……”贵族们不约而同的想道。 不过贵族们的焦点很快就又被转移了——原来,在另一侧,艾德·菲尼克斯家族的小少爷,也在一众佣人、仆从的簇拥下,骑着骏马而来。 一方是世人敬畏爱戴的大神殿圣职者,一方是帝国最尊贵的“纯血贵族”。但,眼前通往皇宫所在的道路,只有这一条。 按理来说,出于帝国尊卑秩序,作为大贵族出身的艾德·菲尼克斯家族,自然是不必退让的。但是,纵然眼前这伙人不过是平民身份,但却是特殊的宗教人士,圣职者,出于对于“大神殿”的尊重,以及贵族对神明的敬畏,艾德·菲尼克斯家族还是选择了礼让。 那位面色僵硬的贵族少爷戴劳·艾德·菲尼克斯,只是遥遥的在远处点头示意。 而身处大神殿圣职者们环绕下的鹰眼少年,只是默默的瞥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牙很清楚,这个贵族少年对自己并无好感,甚至有些厌恶。因为牙知道自己在宫廷神学课程上的言论,颠覆并触怒了这位贵族少爷的神学观。 但他并不在意,他素来厌恶大神殿许多隐藏在阴影中的丑陋。一个贵族少爷是否喜欢,并无法左右鹰眼少年的想法。 于是,在圣职者的“引导”下,直径前行,向着皇宫所在的山巅而去。 可不过行了一段距离,牙却眉头一挑。 只因,他看到了一个略有些熟悉的身影——一位身着魔导学院校服的红发少年。 只见红发少年垂头丧气的跟在几位宿卫武士的身边,似乎在接受登记与盘问。 于是乎,鹰眼少年当即对左右说道:“停。” …………………………………… 安顿完达芙妮,一直陪到她疲倦的睡去,“水银”这才缓了一口气。旋即去往主人的实验室,照看了一下那位还在昏迷中的少女。 最后,又一路回到了大厅,心想着中午的午餐白做了这么多。 很快她就发现了那位依旧躲在大厅角落的银发男孩,皱了皱眉。 虽然是妖精,并非人类。但与人类接触多年,“水银”也有了能够理解人类一些情感的思维。自家小姐如此憔悴,乃至是情绪失控,都是因为这个人造人小鬼的原因。 起初达芙妮还未情绪失控前,“水银”倒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看来,免不得对这孩子有了些许不满。毕竟,相比这个看起来可怜的人造人,她更亲近自己服侍多年的大小姐。 “喂,只剩下我们两个吃饭了。”但是,已经做完的食物不能浪费,况且,这孩子还是猫大人的“宠物”。 或许,也是感应到了“水银”态度上变化,银发男孩抖了一下神子,抱着双膝继续蹲坐在地,不敢发出任何声响,也不敢直视女仆的目光。 “……” 这个宅邸中,原本只有库洛洛斯大人还对他好一些,而这位名为“水银”的女仆则只是喜欢吓唬他,把男孩当成小动物一般逗弄,可除此之外也没有恶意。 但,今天这件事后,塞勒斯感觉到连这位女仆也对自己起了厌恶,不免更加感觉坐立难安。 这个由三个人组成的贵族家庭中,反感自己存在的居然有两位了。一想到这里,塞勒斯便更加不知所措,愈发希望那位猫大人接走他。 “……哎,算了。”似乎是觉察到人造人男孩的不安,“水银”也不禁摇了摇头,发生这样的意外,也并非这个孩子的错,只不过是自己情感上一时不能接受罢了。 “塞勒斯是吧?还真是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猫大人取的吗?” “…欸?是、不是…不对…不是、是…”过于不安的塞勒斯被“水银”这么一问,竟是没能及时反应过来,一时间语无伦次,也不知他到底是想表达是或不是。 老实说,塞勒斯沙哑难听的嗓音很让人不快,但还能接受。可是一旦到了语无伦次或者结巴的时候,就显得异常刺耳难听。 “停停停!” “水银”听闻后也赶紧喊停,但心中却下意识的推断出,这个名字是猫大人无意中取的。心说,这个名字也太巧合了。 “算了算了,来吃饭吧。”说罢,却见男孩依旧没有动弹,于是有些牢骚的问道:“难道还要我端过来给你吗?” 却不想,倏然听到了那个男孩怯弱、小声的询问:“那个……刚刚…刚刚那位…他、他说的…袭击……” “水银”愣了愣,似乎没有料到这个男孩居然在关注这件破事,不免吐槽道:“也就你这种小家伙,会信这种说辞了。” 摆了摆手,无奈的将话题拉回了正题:“好啦,我给你拿过来。你要吃什么?还是只要面包和水吗……嗯?” 然则,话音未落,宅邸之外,一声突兀的脚步声,却在眨眼之间传入了妖精女仆的耳中。 是了,“突兀”。 其实,作为妖精,“水银”有人类无法企及的五感,至少听力部分不是人类能比拟的。但是,在有人生活的区域,听到区区脚步声不足为奇。 可是,为什么会令妖精女仆对这一声脚步如此在意? 因为,这一声脚步声出现极其不寻常——正常的脚步声要么由远到近,要么由近到远。但是,现在这一声脚步声,却好似略过了由远至近这个行走过程中的脚步,突兀的宛如凭空出现一般!! 谁?! ……………………………… “地下街区”,鹰犬们的指挥中心。 “卑职等,拜见库洛洛斯大公!”一票在这处临时指挥中心的鹰犬们,恭敬的对突然瞬移至此的大魔导师行军礼。 他们并不意外这位边境大公的出现。 “猫呢?”当然,库洛洛斯也宛如早已熟识一般,顺理成章的以领导者的口吻询问着鹰犬们。 “回禀大人,‘白色獠牙’大人亲自带队前去查看一些特殊状况。”一位文员想要递上一份文案,显然是记述了不久之前另一位指挥官的指挥部署。 然则,黑发的眼镜青年接过查看一番后,挑了挑眉宇:“有意思。不过,这一块不归我管,让猫自己折腾吧。” 旋即,立时命令道:“现在,给我查阅这二十年来,所有进入帝都的魔法结晶石‘安宁之息’来源、转运、买卖、抛弃的资料,我要知道每一块‘安宁之息’落到了谁的手中!” 话音,到最后已如寒霜。 众鹰犬愣了愣神,但又及时反问道:“回禀大人——包括正统魔法师和贵族吗?” “你觉得呢?” “遵命!” 第十一章,恶鬼强袭(下) 第十一章,恶鬼强袭(下) “安宁之息”,是魔法师们探索灵魂这一领域时,无意中发现的一种晶体,表面粗糙,毫无魔力波动,甚至以肉眼观察的话,很难分辨出它与寻常石块之间的差别,仅仅只能与灵魂挂钩的用途中发挥一定程度上的作用,例如能够稳定灵魂的形态。 然则,现如今的魔导学纵然已经开发出了能够深入灵魂等领域的全新魔法体系——精神魔法。但实话实说,对于灵魂的探知尚处于初步阶段,甚至已经停滞了数十年,所以,根本无法解释“安宁之息”能够稳定灵魂的原理。 因此,“安宁之息”这种无意中发现的魔法结晶石,其用途也受到了局限。 可魔法师的求知欲,往往同样伴随着令人咂舌的执着。 这数十年来,在少部分坚持研究灵魂领域的魔法师对于“安宁之息”与灵魂之间的关联,有了其他的猜想。 其中最著名的的猜想,是一部分研究“安宁之息”的魔法师,发现似乎有封存灵魂的能力。因为曾发现一枚残留着灵魂气息的“安宁之息”——不过也正因为仅仅是残留些许灵魂气息,根本无法证实这个猜想的可能性。而随着实验的不断尝试,至今也没有找到如何使用“安宁之息”封存灵魂的办法。 以上,都是库洛洛斯在接受了猫人的提示后,自行翻阅寻找到略有用处的讯息。但也仅限于此。 作为老朋友,库洛洛斯很清楚猫人对于魔法只有粗浅的认知,但是,他对情报中各种关键信息的敏锐度,却十分惊人,有时候仅仅只是直觉都能直逼真相。 所以,库洛洛斯并不怀疑猫人的提示是否有错,继续着查找。 就在他一筹莫展,觉得查无可查之际,却偶然翻到了一篇特殊的论文——关于“安宁之息”能够具有转移灵魂这一特性的论述,其论证方式,是以小型动物为尝试,在进行了某种特殊的实验后,会在安宁之息上残留些许灵魂气息。 这本是一篇平平无奇的论文,因为这样类似的论文多如牛毛,总有一些自以为是的人,想要尝试以自己有限的知识,挑战公认的魔导学难题。 至于这片论文的结局也十分简单,被某位权威魔法师批的一文不值,然后被丢在了仓库中,作为无用的废纸。 直到库洛洛斯回归帝都,担任皇家魔导学院的教师,这些积压在仓库中的众多学术论文,就被当做了他了解这些年来魔导学发展轨迹的资料。随后,这些资料也就顺理成章的遗落在了库洛洛斯宅邸之中。 但,是什么吸引了库洛洛斯的注意呢?他又在这篇论文中寻找到了什么关键的讯息? 答案很简单,就是“转移灵魂”。 若要更深究,那便是一些魔法师在企图复原人造人技术时,遇上的最大难关,便是如何“剥夺”灵魂,并“赋予”灵魂。 依照库洛洛斯所知道的方式,便是借助特殊的存在——恶魔。 恶魔,究竟是否是生物,都难以确定。但与恶魔这一存在接触过的魔法师,都能清楚的知道,恶魔对于灵魂的认知,远远超过现今魔导学的上限。人类在灵魂领域一筹莫展的难题,在它们面前毫无难度。 依靠与恶魔签订契约,借助恶魔之力割裂灵魂,进而赋予人造肉体灵魂。这是一个标准的流程,以残酷剥夺的方式,创造新生命体。 即便是臭名昭著的“魂器术”,也一样需要借助与恶魔之间的契约。 库洛洛斯曾施展过的魔法,“灵魂剥离”,看似有剥离一词,实际上只是粗暴的破坏灵魂,是非常骇人的精神魔法,纵然强大,但也根本无法与在制造人造人时所需要的那种精密转移相提并论。 谁会无缘无故研究如何“转移灵魂”?人造人技术是一个禁忌,与之相关的关键性技术,更是隐秘,寻常魔法师根本不了解。 为何一个极度冷门且发展不健全的学科,会有人研究如何“转移灵魂”? 随后,库洛洛斯查找了这篇论文的作者——艾德艾斯·库拉索——查无可查。姓名、身份,好似完全都是虚假的,宛如这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但是,正因为不存在,这篇论文才显得十分不自然:那么,魔法学院是如何接收到这份论文?基本的身份查实,学院是不会出错的。 只有一个答案,这篇论文上报之前,这位作者的身份信息还是存在的,且是一位正统魔法师。但是,在这篇论文上报之后的某一天,他的身份信息,就被抹去了。 十分刻意…… 详细追查之后,这个作者最后一片论文在十二年前发表。 十二年前……十二年前,说起来,当初在修道院里见到的人造人孩子,如果活下来了,也大概十一二岁了吧,还有那个现在养在自己家的另一个人造人小鬼…… 一想到这里,库洛洛斯的思路便想通了。 现在帝都内的非法魔法师被屠戮一空,那些自认为猫人打草惊蛇,而隐匿了自己行径的某些人,反而因为试图扫清痕迹,而暴露出了另类的线索。 现在试图隐藏自己购买“安宁之息”这一痕迹的魔法师、贵族,才是更加值得怀疑的目标。而直接大量排除了隐匿在帝都内的非法魔法师,更能完美的剔除某些人随时打算甩锅嫁祸给非法魔法师的可能性,也因为大量非法魔法师的死亡,能够更快的减少搜索追踪的范围。 自己一直以来温和的追查方式,果然不如猫人的手段快速、直接。 那么,现在他也要借用“帝国的鹰犬”,来追查那位在自己眼皮底下研究“人造人技术”的小老鼠。 ………………………………………… 帝都,皇城。 “停!” 随着鹰眼少年的一声令下,便想要离开身边的一众圣职者。 大神殿的圣职者们皆是一愣,但是,大庭广众之下“神子”的威仪不能受质疑,所以,这些圣职者还是果断停下脚步,为牙让开道路。 而牙一路走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红发的少年,正在宿卫武士的看管下,填写着什么。 许是身边的动静,让那位红发少年下意识的望向身侧,在看清鹰眼少年的第一瞬间,脸色一变,仿佛吃了虫子一般难看,如临大敌。 看起来,他还是忘不了在魔导学院里挨地那顿胖揍。 “…怎么是你……!?”质问才刚看口,萨沙的声音便不由自主的降了下来。 因为他现在才觉察到鹰眼少年此刻身着隆重的圣职者服饰,与上一次见面时一身破旧衣袍的样子截然不同,外加上其身后站着一大票恭恭敬敬的圣职者。 直到这一次,萨沙才突然清楚的意识到对方的身份是何其崇高。 “呃?圣克罗索斯阁下!”几位宿卫武士亦是有些慌乱的急忙行礼,有些意外于这样的大人物会特意到他们面前。 他们这些军人,实际上算不上什么虔诚的信徒,只不过是明白眼前这位少年地位之特殊,是故行礼。毕竟,对于神职人员,他们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尊敬。 牙并对这些军人点头示意,随后,又对红发少年问道:“你是……萨沙·甘波尔?我记得达芙妮提到过你。” “呃……”哪壶不开提哪壶! 萨沙心说这个家伙难道是在我面前“宣示主权”? 就在红发少年脑补出鹰眼少年得意洋洋的姿态后,只听牙又对武士们问道:“请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呃……这…小…呃…公子,也就是一些‘小问题’而已,已经登记好了,不甚妨事……。”武士们满脑冷汗,连用词也不由自主文绉绉起来。心说着帝都很小吗?怎么不单单的库洛洛斯家的小姐认识这个小子,连大神殿的“神子”也和他是相识的? 而牙身后的圣职者们则是一脸茫然,但茫然之余,也有些不满。虽然在“大祭司”旗帜下,大神殿属于对魔法并不排斥的开明派,但那也仅限于表面而已,实际上除了“大祭司”本人,大神殿内部对于魔法师这一群体,还是略有抵触的,只不过碍于新教义而不再明面上对抗而已。 故而,他们的神选之子和魔法学徒接触,总归让他们感到不自然。 “…………”萨沙对此一脸的沉默,不知该组织什么样的言语。 看着那些对鹰眼少年恭恭敬敬的武士、圣职者,乃至还能看到不少贵族也以敬畏的目光注视着这位“神子”。 这种身份上的差距,即便再不服,也不由生出几分自卑感。 “请你们不要难为他。”或许是鹰眼少年的语调素来淡漠,故而听上去仿佛是在命令,而不是请求。但没有人对此有所不满,即便是那些宿卫武士也是如此。 “请圣克罗索斯阁下放心!” 闻言,牙点了点头,表示感谢,旋即打算转身离开。他与这位红发少年,并没有什么太深的联系,不过是因为他是达芙妮的学弟,所以上前询问一番而已。 倏然,只听萨沙有些焦急的说道:“喂……不,那个…圣……”不知怎的,想要以尊称来称呼对方,因为这个场合里,自己若对他不敬,即便他本人不在意,他身后的那些圣职者估计都会把自己吊起来打一顿。 可是总觉得一旦这么恭敬的称呼对方,自己在面对这位鹰眼少年时,连最后的尊严都会荡然无存。 “牙·克罗索斯,你可以这么称呼我的名字。”然而,没有想到的是,鹰眼少年却像是预知了红发少年的心意一般,如此说道。 “……”又是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又输了一场,萨沙有些懊恼,却也有些轻松,甩了甩头,他面色一变:“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噢?”牙稍稍愣神,旋即一摆手,“还请你们退避一下。” 宿卫武士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退开了几步。反正这小子该登记的已经登记完了,虽然还有点其他手续,但也已经不重要了。 而圣职者们则是皱眉不已,他们与其说是服侍这位“神子”,不如说是在监视与控制他,虽然对方根本不是他们管得住的,但终究是职责所在,“神子”的一举一动他们都是要时刻关注的。 不过,如今大庭广众之下,又如何敢随便质疑“神子”呢?无奈之下,只好也退开一定距离,为两位少年刻意营造了一个足够单独交谈的空间。 除了作为当事人的两位少年之外,没有人能知道他们具体交谈了什么,只是在对话的过程中,周遭之人,只看到了愈说愈焦急的红发少年,以及鹰眼少年愈听,面色便愈冰寒。 “走!”倏然,牙一把拉过红发少年,竟是直径往原路折返而去。 “圣克罗索斯阁下!?”圣职者们当场怔住了,有些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只是一味的赶上来阻拦:“阁下!您莫忘了今日还有大事要办,若有其他小事,我等可以代劳!” 所谓大事,便是陪伴亚尔兰斯亲王进行巡城。 但是,牙已经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情打理这种破事。 “滚开!”鹰眼瞪起,仅仅只是一眼,胆敢阻拦他的圣职者如遭雷击,浑身僵硬,竟是动弹不得。 这并不是神术,也不是魔法,仅仅只是一瞬间爆发的气势,便让圣职者们不再敢阻拦。 眼见这一幕,这条皇城街道围观的贵族们,乃至是在圣职者队伍后方的艾德·菲尼克斯家族的队伍,也都完全愣神了,心说这是什么状况?! 但对此全不在意的鹰眼少年,只拉扯着那位已经被吓坏的红发少年一路走远。依稀间还能听到某人错愕后悔的叫嚷:“喂!?我我我我…我这才刚刚……你你、你走慢点!” ………………………………………… 谁?! 库洛洛斯宅邸之内,那一声骤然响起的突兀脚步声,令妖精女仆“水银”面色一变。 仅仅是这一声宛如凭空出现的脚步声,她便敏锐的判断出对方的身手之强,这是超一流的武者——脚步之稳,身法之快,完全无视了库洛洛斯暗中布置宅邸外有预警能力的结界,竟直到来到门前才被“水银”察觉。 纵然还不知来者何人,但强烈的危机感几乎是本能一般,让“水银”想要抱起还不明状况的银发男孩,先退到安全距离的二楼,并叫醒达芙妮。 但是,很可惜。 那扇曾被自己的主人,库洛洛斯附魔过的大门,宛如切碎的巧克力一般,被一把锋锐异常的刀刃切割开来。 伴随着大门轰然破碎的声响,一位异国服饰的剑士,神色冷漠的踏入大厅之中。 这些说来话长,实则只在电光石火之间,快到连“水银”这样无感远超人类的妖精,竟也反应不及时。 “?!” 是了,异邦剑士单单只是现身,那股宛如鬼煞一般的寒气,便似寒风般扑面而来,刮的水银的脸颊也能感受到宛如刀伤一般的微微刺痛感,更遑论还蹲坐在地的塞勒斯了。 也仅仅只是一个瞬间,这位人造人孩童,便忽然间回想起了一段记忆——在初到猫餐厅时,那段恐怖的记忆。 与死亡,仅有刹那之间的距离,那种仿佛即将死亡的荒谬错觉,竟再度霸占了他的思维。 是他! 那个在猫餐厅中胆敢挑战猫人、宛如恶鬼一般的异邦剑客。 “(未知语)原来是这样啊,能吸引那只危险猫咪前来的诱饵,便是这只‘小狗’吗?很好……” 剑鬼……来袭。 第十二章,少女的决意 第十二章,少女的决意 达芙妮的睡眠并不算熟。 这几天来长期失眠,让她很难熟睡。在朦胧之中,达芙妮似乎听到了一些有些扎耳的声响,将她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拉回现实。 但,那在朦胧中听到的扎耳声响,已然再也听不到了。 “……水银?”不知为何,喉咙有些干渴,少女想要喝一杯水。但是,呼唤女仆却得不到回应。 达芙妮愣了愣神。 就算“水银”没办法前来,那也应该回应一声。难道,已经傍晚准备晚餐了吗? 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窗外——阳光依旧明媚,难得的好天气。自然,也不可能到傍晚时分。 可是…… 走下床榻,走到茶桌边,却只看到一瓶并未补充清水的空水瓶。这就奇怪了,“水银”素来不会犯这种低级失误。 不由再此呼唤道:“水银?” 当然,并未得到回应。 “……水银?你在吗?” 同样,没有回应。 直到这一刻,几日来失眠而萎靡的神经,也隐约间感觉到了异样。 没来由,他回忆起了那位名为萨沙的孩子,是达芙妮在学院中的后辈。 依稀记得,他曾提到了什么,但自己并未在意,难道说……? “…………?” 微微皱起眉宇,栗发少女下意识的退到自己的书桌上,抽出了一根魔棒——这是新时代魔法师使用的“魔杖”,过去那种传统魔杖纵然能够有效增幅魔法师的力量,但显然,更方便携带的魔棒,适用性更强。 可是,即便心生惊觉,但栗发少女还是希望是自己想多。 因为这很荒谬——谁胆敢袭击库洛洛斯宅邸?难道不明白“奥术之王”的强大吗?还是说,根本不把守卫皇城区的宿卫武士放在眼里? 轻轻推开房门,却不见任何异常。 唯一让达芙妮感到不安的是,这栋宅邸与往日相比,过分的安静。 是了,没有“水银”忙上忙下制造而出的声响,竟让这座别墅显得如此的诡异与死寂。 “……?”紧锁的眉宇愈发凝结,莫名的不安感萦绕在少女的心头。于是,她继续尝试着呼唤:“水银?你在哪儿?” 自然,依旧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于是,她走向了楼梯,想要下楼一看究竟。然则,不过是刚走到楼梯口,便是当即愕然:只见那扇曾经被导师库洛洛斯附魔过的宅邸大门,竟遭到某种猛烈的切割。 脑海中闪过一道惊雷,她忽然意识到,在半睡半醒之时听到的扎耳声响,正是这扇大门被劈开的轰响。 也是同一瞬间,她心道不妙,竟一时情急,慌忙跑下楼梯,呼喊着:“水银,你在吗?” 这很危险。虽然达芙妮已经大体明白此刻的情况,但对这样突发事件并无经验的少女,显然不知道优先隐藏自己,再判断入侵者是否离开。 栗发少女是幸运的,因为匆忙奔下楼的她,并未遇到任何埋伏与暗算。 只不过,当达芙妮下楼之际,映入眼帘的却是更加惊恐的画面——但见这座宅邸唯一的女仆,伪装为人类的妖精“水银”,竟瘫倒在血泊之中,即便是身处楼梯位置,达芙妮也能清楚的看到水银身躯上那道深可见骨的硕大刀伤。 女仆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她身体上那道令人不寒而栗的刀伤,依旧在不住的渗出鲜血。 “嚇?!水银!?”少女一时惊忙,竟有些愣住了。 鲜血淋漓的场景,一瞬间冲击到了达芙妮敏感的神经。 这样的场面,她并非第一次遇到,数年前修道院的惨状,她依稀还记得,但眼前所见让她一刹那间就将那段被有些模糊的记忆,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呕——!? 强烈的反胃感险些让少女呕吐出来。也正因为这阵反胃感,让她的思绪重新拉回了现实,眼下没工夫回忆过去了! 达芙妮慌忙奔到“水银”的身边,但那触目惊心的刀伤与鲜血,还是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感到难以言喻的错愕与无措。甚至,她都已经无法冷静的思考了。 这些年来,达芙妮虽然勤奋好学,但在库洛洛斯的羽翼下,确实还是有些过得太安逸。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达芙妮,现在…现在该……该怎么办? “…咳…咳……!” 然则,就在达芙妮完全陷入惶恐之际,“水银”却发出痛苦的呻吟,微微睁开双眼:“达芙妮……” 没死!没死! 不幸中的万幸,达芙妮喜极而泣,忽然间想起来,妖精并非人类,她们有着超越人类的生命力,对于人类而言必死的重伤,对于妖精而言,并一定致命。 不过,眼下这个状况,“水银”即便暂时未死,若没有及时救治,也必死无疑。 究竟是谁?谁敢袭击库洛洛斯宅邸?谁有能力把导师安排来护卫自己的“水银”也打成重伤?一连串的疑问在脑海中闪过,但少女的心已经陷入了混乱,完全摸不清头绪。 这道刀伤…太厉害了!这种血肉被平滑的切割开,没有因为劈砍到骨骼而有一丝一毫的偏倚,相反,被劈中的骨骼立时寸断,整道刀伤,宛如一条笔直的直线。 这等力量,这等技艺…… “……是谁?‘水银’,是谁把你……?”话语,已然哽咽在了喉咙。双手触碰到了鲜血,那种血液独特的触感,让她根本无法再言语。 “达芙妮小姐…” “水银”颤抖着身体,身为妖精,她人生第一次感觉到死亡与她如此的贴近。但是,她并未忘记自己的职责:“…那个剑士……太强……大了……我…我连他……出刀……也、也没有看清……呃……!?” 然而,受创过重,“水银”连完整的话语也无法组织了。 “……他…他抓走了……抓走了……猫大人送来……的那个……人造人……”妖精女仆的话语,愈发艰难。 “!?” 在听闻“水银”这般说,达芙妮的心竟猛然一揪,仿佛心也被狠狠的割开一道口子,纵然,不知为何会有如此感受。 “你说什么?人造人……那个孩子?为、为什么?” 是了,为什么? 袭击库洛洛斯宅邸,不是为了胁迫导师吗?若是这样,不抓走“水银”,也不抓走达芙妮,却反而将不久之前才被收养在此的人造人抓走了? 理不清的逻辑,让达芙妮愈发无措。 “快……快去呼叫主人……主人……和猫大人之间…有一个计…划……敌人…敌人的袭击…一定和这个计划有关…咳咳咳咳!!” “水银”的呼吸愈发急促,她已经不能再继续勉强说话了,必须接受治疗。否则即便是妖精,受此重创,失血过多也会毙命的。 “我……我要…进入…进入休眠了……”蓦然,“水银”的身体发生了异变,伪装为人类的魔法褪去,显露出了妖精的真实面貌——翠绿的肤色,宛如树叶一般的长发,闪烁着幽兰荧光的大眼,还有与精灵相似的尖耳。 与此同时,散发着荧光的粉末自“水银”的身体内慢慢飘出,覆盖在了触目惊心的刀伤上,竟慢慢止住了鲜血的溢出。 这是妖精的自愈手段,几乎只有在受伤垂死之际才会施展。因为一旦进入休眠,她将会在一定时间内完全处于沉睡状态,若是有敌人再次进行袭击,同样必死无疑。可是,眼下“水银”根本没有余力找一个安全地点再进行休眠。 而到了此刻,达芙妮才觉察到“水银”已经完全陷入沉睡之中了。 这座原本居住着三人,不久前还新接纳了一个孩子的宅邸,此刻竟顿时只剩下了自己一人,而且,关键是“水银”在弥留之际无力详细说明情况,眼下根本没有更确切的讯息了。 没来由想起了那位学弟,是他带来了将会有人袭击消息,但自己和水银都没有在意。可是,为什么他会知道呢? 不不不,现在不是该怀疑别人的时候,我……我应该怎么办?那个孩子……那个同样叫做“塞勒斯”的人造人孩子,他…… 心绪一动,只是会想到不久之前面对自己的迁怒,而显得可怜无助的银发男孩,一种莫名的愧疚感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但是,冷静想想,自己即便当时在场,也会被当场击毙的,毕竟对方是连“水银”也毫无还手之力的高手,况且自己并不擅长以魔法战斗,根本不可能救得了那个孩子… 可是,为什么这份愧疚感会如此强烈? 那种仿佛又失去了某个重要事物的痛楚,是如此的真实、迫切……难道是因为自己迁怒与他,而自责吗? 慌乱的思维,已经离不弃其中的缘由。 眼下,她必须做其他事情…… 什么事情?啊!对,是要转告导师……如何,如何转告老师?老师出门了?他的行踪飘忽不定,我、我怎么找得到? 一时间,心愈发的乱了,一阵绝望感袭上心头。可是,恰在此时,脑海中却浮现一道眼神,那是一道宛如鹰隼一般的眼神,坚毅、顽强、果敢。 那是自己心中深藏的一份美好,鹰眼少年。 对,牙的话,一定不会慌乱!我要冷静下来! 可是,即便如此,少女还是下意识的喃喃自语:“牙,如果你在的话,该多好!” 这是达芙妮的逃避吗?不,这是她获得勇气的信念。 慌乱下的浮躁,渐渐平息,紊乱呼吸也慢慢重新恢复了节奏,思维最终重新冷静。 她想起来了,白羽夜枭苏珊——库洛洛斯老师的魔宠,只有它能在老师行踪飘忽不定之际,准确的寻找到老师的位置。 “……!” 达芙妮看了一眼沉睡中的“水银”,随后忙不迭的奔向老师的书房,只一打开,书房内就立时传来苏珊不断拍打羽翼的声响,它显得十分的焦躁,直到达芙妮打开书房,这才安静下来。显然,连苏珊这样的夜枭也感觉到了危机。 “苏珊,你一定也感觉到了吧?我来不及解释了,你一定要通知到老师,明白了吗?” 达芙妮撕来一张信纸,匆忙写上几行字,塞在了白羽夜枭鸟爪上佩戴的小信筒中,打开天窗,放它飞出了宅邸。 苏珊在宅邸的上空盘旋了几圈后,也当即向西方飞去。达芙妮愣了愣:老师在城西? 不过,老师具体在哪不重要,只要能赶回来就好。那么,眼下自己该做什么? 等待老师归来,同时照顾好处于休眠自愈状态的“水银”。这是最稳妥的选择。 至于那个人造人男孩?敌人掳走他的原因,即便冷静下来,达芙妮也想不明白,况且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救他,等待导师回来,那个孩子获救的希望才最大。 可是,不知为何,少女的脑海中老是浮现那个银发男孩的身影……那个男孩,与自己的弟弟,有着同样的面孔,同样的名字…… 鬼使神差一般,脑海中闪过一个冲动的念头:我要救他。 是了,救他。 救那个与自己的“弟弟”一样是人造人的男孩。 理由?说不清道不明,甚至根本没有什么理由,就是一种强烈到让她选择性无视了危险的欲望,荒谬的同时,却又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直觉。 心念一定,甚至是少女的眼神,也不自觉的坚毅起来。 第十三章,绝望·推理·心意相通 第十三章,绝望·推理·心意相通 塞勒斯清醒时,他只能模糊的感觉自己处在一片漆黑之中。 但,没有被捆绑的感觉,也没有被束缚在狭小空间里的感觉。 可是为何什么也看不见? “……” 隐约之间,男孩听到了呼吸声,当即一惊。他的身边还有其他人?! 刚刚清醒的大脑还未理清混乱的记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是……? “噢?那只‘看家猫’养的小狗儿,醒了吗?” 蓦然,一道熟悉却又让塞勒斯感到惊悚的声音,立时响起。 “……!” 这个声音是…?! 记忆中浮现一抹身影:漆黑的肤色,笑面杀手一般的“黑剑士”。 “……啊?!”骤然的惊吓,让塞勒斯发出一声尖叫,本能地向后爬行,然则,却撞到了一只腿脚。 “……”腿脚的拥有者,默然无声,宛如浑然不在意。 而塞勒斯则又被吓的魂不附体,想要起身奔逃,但视线一片漆黑的状况下,连爬起来都难以做到,挣扎了片刻,便摔倒在了地上。 “哎哟?瞎了?”疑似黑剑士的嗓音,一如既往的用玩笑一般的口吻打趣着,“喂喂,‘剑鬼’老兄,这小子只不过是人造人,本身就一身病,你还把他的眼睛弄瞎,未免过分了吧?” 看似责怪的话语,然而说话的口吻,却只有戏谑的嘲弄,俨然,他的内心远比他的话语恶毒。 看不见了?瞎了?! 慌乱之中感到塞勒斯,听到这一声讥笑的话语,颤抖着愣在了当场。眼中一片漆黑,并不是自己置身黑暗之中,而是……而是…… 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惧涌上心头,前所未有。他从没有想象过失明的感觉,因为,纵然只是一无所有的小乞儿,但,只有这双眼睛,他与任何人都一样。然而,现在这双眼睛丧失光明之后,无法言喻的恐惧,笼罩在塞勒斯的心海,挥之不去。 “我,没有。” 冷淡,且生硬的另一道话语传来。 塞勒斯也记得这个声音的主人,他记得在初到猫餐厅时,就是这道声音的主人,险些杀死自己。还有……还有…… 唔?!因为失明而陷入极度惶恐之中的大脑本该无暇回忆,但是,只是刚想到这道声音主人是何须人也,另一道记忆便历史被唤醒。 那是不久之前的记忆,至少,是在塞勒斯昏睡前所记得的最后一段记忆: 突然杀入库洛洛斯宅邸的异邦剑士,挥动快如闪电的快刀,在电光石火之间,只一刀便将那位女仆当场斩杀,鲜血飞溅… 快!快!快!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刀,那是宛如被鬼神附着的刀锋,超越了声音,超越了生命,在一刹那之间,不由分说的斩向了企图攻击入侵者的女仆“水银”。 昔日在猫餐厅时宛如时间静止一般的荒谬错觉,再度上演,但直至结束,连一眨眼的功夫也没有。 女仆甚至连反应也做不到………而记忆也到此为止,紧接着,是双眼剧烈的刺痛感。 再之后,思绪才与刚刚的转醒连接上。 愕然想起这段回忆,令塞勒斯陷入了更加深度的恐惧与紧张之中,身体不自主的开始剧烈颤抖…… 自己失明了,还被人掳掠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传闻,超越了‘超神速’的剑士,所挥出的刀剑,剑锋上会乍现刺眼的锋芒,只有接受过千锤百炼的武者,其适应了激烈战斗动态的双眼,才能勉强承受,而普通人则会被这道锋芒刺瞎双目,哼呵呵呵…我一直以为只是传说,看来,剑鬼老兄,你给我的惊喜,还是太多了。” “……你,太吵。” “呵呵。” 超神速?锋芒?剑鬼? 男孩混乱的思维,已经无法思考,他内心一步步陷入绝望,只是不断无助的祈祷着:猫大人,救救我,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 当牙和萨沙感到库洛洛斯宅邸时,映入眼眸的,只有那扇被劈砍开的大门,以及铺面而来的血腥味。 “………………”鹰眼少年沉默不言,握剑的手因为攒地太用力,关节摩擦出一阵爆饷,令在他身边的红发少年感到本能的畏惧。 然则,萨沙更关心的是眼下的状况:“我……我就说嘛……” 懊恼、悔恨、埋怨、痛苦,一连串复杂的情绪一并袭上心头,教人分外难受。 难道,难道学姐她也…… 牙冲入宅邸之中,只见大厅之内躺倒血泊中的一位绿色肤色的奇异女性,他微微皱眉。但很快少年便意识到此人便是库洛洛斯宅邸的女仆,“水银”,他记得达芙妮曾与他提到过,水银并非人类,而是妖精。至少,面部轮廓依旧和记忆中相似。 看到“水银”的惨状,内心蒙上了一层阴霾。 “呕——!”触目惊心的一幕,紧跟着牙冲进宅邸的萨沙也经不住这等冲击,强烈的反胃感让他不由自主的呕吐起来。 只可惜,他今天食欲不佳,吐出的胃液远比食物残渣多。 不过,没人在意他现在的状况。 “是妖精的自愈休眠……”鹰眼少年确认了“水银”并未断绝生命,而是在自我复原中,于是,大声的呼喊道:“达芙妮!!” 自然,没有回应。 多年来养成的淡然,此刻化为乌有,鹰眼少年继续呼喊着,语调也愈发焦急。但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他奔上二楼,想要去查看那个女孩是否…… 那位栗发的少女,是自己的誓言,是在卡莲安娜面前立下的誓言,他发誓绝对不会再因为弱小而无法兑现诺言,但是今天……难道自己又要因为无能而违背诺言了吗? “……等、等等我!”萨沙也顾不上呕吐了,连嘴边苦涩的胃液都来不及擦拭,便赶忙跟上前去。 他忽然间觉得自己当真是没用,作为军人子弟,居然见到这等场面就吐的稀里哗啦,真是太丢脸了。况且,眼下达芙妮学姐的安危更重要。 但是,现下的状况,也许学姐已经…… 想到这里,这位来自北方的红发少年强迫自己将这种想法抛诸脑后:学姐一定没事的!一定! 两位少年冲到了二楼,只看到一间房门虚掩着,牙曾经到过库洛洛斯宅邸看望过达芙妮,他认得那是女孩的房间,当即箭步冲如房中,却见房屋中一切正常,并没有如客厅那般狼藉。但是,也不曾见到达芙妮的身影。 鹰眼少年能感觉到,这里没有达芙妮的气息,一点也没有。纵然并非本意,但作为圣职者,鹰眼少年确实有着超越凡人的天赋,他的周身流动运转的神力,可以帮助他感知周遭的一切,刚刚进入宅邸时,受限于宅邸中某种强大的魔力气息,这种感知并未清晰,但现在自己已经适应了阻碍,达芙妮并不在宅邸中的状况,也被立时知晓。 她,被掳走了? 倏然,红发少年的话语传入了牙的耳边:“快看,这个!”言语中,透着惊喜。 牙不经扭头看去,却见萨沙手中提着一块像是皮质短剑剑鞘一般的东西,他记得,这是魔棒的套袋,但是,此刻套袋被打开,其中的魔棒也不翼而飞。 萨沙的解释也随之而来:“魔棒被取出了,但这座宅邸内一直充斥着库洛洛斯教授的魔力气息,所以一旦有人施法一定会在短时间内有强烈的魔力残余反应,但却并没有学姐施展过魔法的魔力残余,也就说,学姐发现了异常,取出了魔棒,但没有遇到敌人。” 牙并非魔法师,他并不理解所谓的魔力残余反应具体是什么状况,但是,他明白了其中因果关系。不由追问道:“那人呢?” “……呃…这?”萨沙陷入了语塞之中。 是啊,如果学姐没有遭遇到危险,那人到哪去了呢? 显然,牙对萨沙感到些许失望,但他没心思计较。踏出了房门,他要寻找达芙妮行踪的线索。倏然,他瞥见了二楼的尽头,同样有一道虚掩着的房门。 是库洛洛斯那个眼镜大叔的书房。 眼神一定,鹰眼少年奔向了书房,萨沙只能快步跟上前去。 一入书房,萨沙便见到地上有几根雪白的羽毛——那是白羽夜枭“苏珊”的羽毛。 再抬头望向天窗,只见窗门大开…当即一愣。 只是,对于鹰眼少年而言,他拾起地面上的羽毛,眼神若有所思,他意识到了某种线索,但是并不清晰。 可意外的是,萨沙却在翻看书桌上的一叠信纸,捏起一张被撕扯的只剩半张的信纸端详了片刻,旋即又触摸了一下书桌上似乎是无意中滴落的墨点… 这一幕,被鹰眼少年看在眼中,于是当即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线索?” 实际上,牙也意识到了一些异样,虚掩的房门——被取出的魔棒——同样虚掩的书房——苏珊的羽毛,至少,达芙妮来到过这间书房,并做了什么。 “…欸?”被鹰眼少年突然一问,萨沙显得反应不及时,一时间有些无措,但很快又冷静下来,试探性的解释道:“我…我想,也许…也许达芙妮学姐,还很安全,但是她出于某种原因,离开宅邸了…” “…嗯?” 来自那双鹰眼的注视,让萨沙有些莫名的畏惧,但他还是尝试着解释道:“我记得…库洛洛斯老师有一只白羽夜枭的魔宠,这些羽毛还很新鲜…显、显然是刚刚掉落不久,也…就是说,白羽夜枭在不久之前还在这里…” “…天窗大开,说明…说明…那只白羽夜枭被人为的放飞了。再看这里,这张被撕开的信纸…被撕开的裂口还很新,俨然是有人匆忙中撕开了信纸,书桌上的笔墨迹还未干,而联系被放飞的夜枭,也就是说,很可能是学姐临时书写,并让夜枭带出了信件。” “…还有…还有这里,墨点滴在了书桌上不少,看得出来书写者当时很慌乱,以至于没有刮墨。虽然……虽然我没办法准确的判断时间,但我想,在我们到达库洛洛斯宅邸前不久,学姐才离开了宅邸。” 萨沙的述说,从最开是结巴、底气不足,到最后愈发连贯自信,竟是让鹰眼少年也不禁一愣神。 至少,在牙听来,萨沙的说法颇有可信度,因为萨沙的判断,正是自己方才那些头绪更加深化的解析。 这位少年,有着别样的才能。 不过,听完萨沙的判断,牙也立时有了另一个疑惑:“为什么达芙妮会安然无恙?对方不是趁库洛洛斯离开宅邸而来来袭击的吗?” 虽然这番话在牙的口中道出,有些违和,但这也是问题的关键,不理清的话,是无法判断出达芙妮的意图的,也就更加无法知晓她的行踪。 “这……?”显然,新的问题又难倒了这位红发少年。 鹰眼少年不由再度生出了些许失望。但萨沙已经提供了很关键的讯息了,至少,目前来看,达芙妮暂时还处在安全之中。 但,万万没想到是,红发少年却似忽然回忆起了什么,惊呼道:“那个孩子呢?就是那个银发的奴隶呢……他不见了!?” 银发的奴隶? 鹰眼少年皱起眉宇,重新感知了一番宅邸,他能感觉到宅邸中此刻在大厅中的“水银”,她那微弱的生命气息犹在。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气息。 可是,牙并不能百分百的肯定,因为这里充斥着库洛洛斯的魔力气息,也许扰乱了自己的感知能力。 “你说的是…?” “我想起来了…教授的宅邸里,来了一个银发的小奴隶,说是什么猫大人什么什么的,哎呀记不清了,但学姐挺讨厌他的。但是,现在这个家伙居然不见了……?” 猫大人?银发…… 脑海中闪过一抹身影——那道跟随在一位猫人身边,与记忆中某位逝者颇为相似的男孩。 “银发,大概十一二岁,对吗?那个孩子又为什么让达芙妮厌恶?” 因为,那张脸吗?不对,达芙妮本心并非如此。 “欸?你怎么知道……?”萨沙对于鹰眼少年的话语,感到些许惊奇。但还是老实的答道:“我说漏了嘴,对学姐说,那个孩子叫塞勒斯……那个,我也没料到学姐那么讨厌那个名字,更没料到学姐不知道自家奴隶的名字啊……” 可话到后面,变得底气不足。眼前这个鹰眼少年,在萨沙的眼中,可是达芙妮学姐的“正牌”,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利用纸青蛙和那个银发男孩交谈,以此来窥听库洛洛斯宅邸(虽然并没有恶意),也不知道有没有命在。 只是,在红发少年说完之后,却看到牙陷入了沉思,但紧锁的眉宇,外加此刻冷峻的表情,让他的鹰眼显得更加摄人心魄。 “我明白了,我知道达芙妮要做什么了。” 心意,相通。 第十四章,脚步 第十四章,脚步 (补字完毕) 城东,原本是帝国最为繁华的城区之一,各种娱乐业、商业场所遍布于此,无论白天还是黑夜,这里都是让帝都百姓们都为止倾倒的玩乐圣地。 但是,就是这样的一块城区,如今却又一个几乎人去楼空的特殊街区——某处红灯区。 这里原本是“剑圣会”黑道女王凯瑟琳的地盘,但是,在半兽人剑圣回归下,曾经繁盛无比的帝都第一销金窟,俨然成为了任何人都不敢涉足的禁区。 可是,正因如此,这里才是最适合藏匿……不,是最适合“等待”的场所。 在一栋封闭的建筑内,一行三人便在其中。 一位肤色漆黑的剑士,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一位是孤高冷酷的异邦剑士,沉默不言,宛如冰封的恶鬼。 而余下的那位,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更像一只三月寒风中的可怜的小狗,瑟瑟发抖,哽咽抽泣…… 视线一片漆黑,但这并非置身黑暗,而是深陷绝望中的人儿,已经双目失明。 惶恐,不安,无助,绝望…… 多种负面的情绪,开始不断的积压在他脆弱的内心中。 银发的男孩,一如既往的开始缩卷身体,像一个受伤的可怜小野狗……不,他本就是这样的存在,从来没有改变。 过于剧烈的悲伤与恐惧,让他抖得如此筛糠一般。想要哭——嚎啕大哭,以发泄自己的不安——但仅存的理智又在不停的阻止他,告诉他不能哭泣,若是自己的哭声惹恼了这些恶鬼一般的存在,自己或许必死无疑。 但是,会有人来救我吗? 库洛洛斯大人?猫大人……猫大人,快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都行。 人有时候是十分矛盾的。就在塞勒斯绝望之际的祈祷着有一位英雄来拯救他,可是那该死的理智却又似冷静的死神一般,一遍遍的否决男孩无助的祈祷。 是了,谁回来救一个不甚重要的小乞儿呢? 库洛洛斯?就因为男孩是猫人的“饲养”的? 猫人?就因为他救了男孩,并收留了他? 显而易见,哪怕是塞勒斯自己都清楚的明白,对于两位大人而言,他的存在某种意义上已经不重要了。单纯以利益来考量的话,任何人来拯救自己,都是多余的行为。 可是,越是这样,便越希望得到拯救,因为,那样就不会死…… 想活着…… 想要活下去的欲望,比任何人都想要强烈…… “哼呵呵呵…‘剑鬼’老兄,你说,这个小鬼的命运是不是已经非常传奇了?”倏然,黑剑士那总是带着玩味口吻的话语,再次传来。 对于因失明而神经过于敏感的塞勒斯而言,这无异于在黑暗中回荡的邪魅之音。 不过,显然黑剑士交谈的对象,根本对这样无意义的话题没有丝毫的兴趣,只回应宛如死水一般的冷寂:“………………” 只是,对于那位异邦剑士的沉默,黑剑士却似滔滔不绝的说书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自顾言语,浑然不在意对方无视:“你瞧瞧,一个被遗弃的人造人,被隐居剑圣收养,然后,成为了世界最强的两位剑士之间较量的契机,你说好不好笑?如果被那些吟游诗人和话本写手知道了,不知道会编成什么样的故事,一想想我就想笑的不行。” “………………”当然,回应也依旧只有沉默与冷淡。 但是,早就被绝望笼罩的塞勒斯,却没有心情听黑剑士那毛骨悚然的玩笑,但是,他还是在混乱中听到了一个教他发愣的讯息:他,会成为两个最强剑士之间对决的契机? 谁?指的是猫大人吗?猫大人会来救自己的吗?真的吗?! 纵然双目失明,但不知为何,塞勒斯还是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纵然,他并不没明白为什么那位猫大人会来拯救自己,但掳走自己的人都这么说了,那……或许真的会这样吧? “喂喂,‘剑鬼’老兄,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我为什么会让你抓走这只小狗?”倏然,黑剑士的话语让惊恐中的塞勒斯也不禁竖起耳朵,“该不会,你真的以为那只‘看家猫’会是一个为了收养的‘小狗’而大动干戈的人吗?” 失明的男孩,也仅剩这双耳朵能够清楚的感知周遭了。 也许,这个话题引起了“剑鬼”的注意,只听不紧不慢的说道:“他,就是,这样的,人。” “哦?” “我,与,他,第一次,对剑,的,那一刻,我,就,了解,他的,内心。”生硬,且带着莫名口音的帝国语,自“剑鬼”的口中徐徐道出。 没错,在那一夜猫餐厅中的刹那对决,刀剑相击的瞬间,“剑鬼”,便觉察到了猫人的一切,包括他的弱点。 “噢?看来,是我也不了解的境界啊。”黑剑士耸了耸肩,却没了对此深究的意思。 在他看来,剑鬼某种意义上也是为刀剑而痴的变态,正常人类的常理,是无法用来判断他的任何行为的。 但是,黑剑士忽然话锋一转,带着某种莫名的韵味,神秘的说道:“实际上,一切都是‘女神’的安排,命中注定,仅此而已。” “……?”这番莫名的话语,连剑鬼也不禁微微皱眉。但显然他也对此并无兴趣,重新陷入了沉默。 这样的话题太过无聊了,回答一句,已经是浪费唇舌了。 难道,他不明白黑剑士不过是在利用他吗? 当然知道,但,那又如何? 一如当初的老剑士金格斯,像“剑鬼”这样剑求极境的剑士,他们所追求的是那帝国第一的巅峰之战,用以印证自己的毕生所学。除此之外,任何阴谋也好,阳谋也罢,只要不打搅到自己对于最强剑斗的追求,那一切都无所谓。 可是,这些对于卷缩在地,宛如失明小狗般的塞勒斯,却毫无意义,他只在乎谁会来拯救自己。 “…嗒…嗒…” 但是,无论是小野狗绝望之际的祈祷,还是黑剑士故弄玄虚的话语,亦或是沉默无言的异邦剑客,都蓦然间听到悠悠传来的脚步声。 黑剑士闻声一笑,当即起身,宛如虔诚的信徒,半跪下拜:“尊者,您终于来了。” “呵呵呵~坎达瓦,你,做得很好。” 尊……者? ……………………………………………… 城西,废弃的街坊之内。 猫人命令部下收殓战死者,自己独自走到了废弃神庙之外,感受着暖意的阳光……也许,是神庙中那名为“死亡”的气息太重,他竟觉得此刻的阳光,颇为舒适。 “啊……”莫名的叹息了起来,猫人自顾自的轻声言语着:“好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这种感觉是…… 只是,他那不明意义的叹息还未结束,另一边又冲坊区之外,本来一队鹰犬,直径奔向他,行礼之后递上一档文件,并对内容简略复述了一遍:“报!库洛洛斯大人已经接管指挥中心,并开始调查,请大人示下。” 因为,鹰犬之间快速的情报传递,让分布在帝都各地执行任务的诸小队,已然知晓了那失联的第三小队的状况。 这突然发生的状况,让他们不得不改变的由猫人制定原定计划,让附近的小队放弃当前追击的目标,前来汇合,因为,作为此次行动的指挥官,这位传说中的猫人也决定亲自出动,那便意味着,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数。 猫人微微点头,言道:“传讯,其他小队继续执行任务,不必前来与我汇合。” “是!”没有丝毫犹豫,这一支小队中的队长,以眼神示意一位鹰犬。 这位鹰犬当即将手附在嘴唇上,以一种特殊的手势结合嘴巴一同发声,竟响起一种十分嘹亮的鹰鸣,在音调起起伏伏的变化几轮之后,待的声音传远,只听在另一个街坊的帝都巡城望楼上,立时传来一阵颇有节奏的鼓声,望楼之上更设置着一簇在白天也能闪耀明亮异芒的魔法结晶石,伴随着鼓声的节奏,结晶石不断闪动。 很快,在更遥远的街区,另一座望楼,也当即重复这段有节奏鼓声,以及随着鼓声而闪动的异芒。就这般,重复多次之后,直到再也听不到、看不到这反宛如远景重播一般的画面与声响。 但,鹰犬们都知道,消息已然传播到了他们脚力无法短时间内到达的区域。因为,想这样的望楼,遍布帝都各个街坊。 “大人,还请示下!”等候命令的鹰犬们再次请命。 而在神庙中处理战友尸身的小队,也已再次集结到了猫人身边。但他们的手中除了自身佩戴的戒指之外,又都多了一枚戒指——这便是鹰犬们在紧急情况下的收殓方式。 眼下没有时间将自己的袍泽尸身带回去了,只能简单的整理一下,再传讯给其他小队。 猫人沉吟了片刻,又不自觉的抬头望了望天空,真是晴朗啊…… “要明白对方的动向才能进行下一步行动。传讯,立刻彻查帝都异常出入讯息,以及追逐一个人的行踪。” “是!是何人,请示下!” “剑圣会头目之一,剑鬼……” 猫人知道,自己的脚步慢了。但是,还有追赶上的可能。 只是,强烈的直觉在警告他,在他自身的算计之外,似乎还有着意料之外的“棋手”。 他,或她……到底是谁? 第十五章,追寻者 第十五章, (已补完) 咚——咚咚——咚咚咚——咚—— 充满某种特殊节奏的鼓声,在每一条街区的望楼上接连响起,在白日中也能闪烁其明亮光明的魔法结晶石也依次连连闪动,凑成某种特殊的暗号与讯息,快速的进行传递。 但是,街区内涌动的人流,却没人在意,因为这样的状况早就司空见惯。 帝都白日里充满生活意味的喧嚣,总是会让人遗忘掉一些习以为常的事情。 可是,有人不会遗忘。 那就是来自帝都之外,安插在帝国心脏的起义军间谍,夏佐。 这位来自帝国东南地区的年轻人,此刻正混迹在人群之中,故作寻常市民一般在拥挤的街道中走街串巷,却一直刻意用眼角的余光窥视着一座望楼。 他刚刚拒绝了一个疯狂的计划,现在正为了安全起见,而想要跑回自己的隐匿之地。因此,对这些有监视功能的单位,颇有些忌惮——毕竟眼下的状况对于他而言,太过危险了。 作为专业的谍报人员,他很久以前就感觉到这些望楼之间相互在传递特殊的暗号讯息。甚至,有一段时间他还破译截取了一点情报。 但是,如今的望楼传讯,他却无法进行破译。因为,这些天来,这些望楼里驻扎的不再是寻常士兵,而是一群“特殊的陌生人”。夏佐没有见过,因为至少在表面上,他们也穿着着望楼士兵的军装,接管了望楼事务。 但是,夏佐能清楚的感应到两者之间的不同,后者实在太过高效,与往日懒散缓慢的传讯速度截然相反。而且传讯的暗号过于复杂多变。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些天望楼传讯竟是完全省略掉了信息输入的这一过程——夏佐曾暗中细心观察过,一个首次发起暗号的望楼,中间并未有任何人往望楼中传递消息或者信件。 也正是因为这样,导致破译根本无从谈起。 夏佐隐约间猜测到,这群披着望楼士兵军装的“陌生人”,是经过特殊训练的高级特工,而这样的存在,在帝都中似乎只有一种可能…… …邪心贵族。 虽然只能大概的知道这是直属帝国皇帝、极度恐怖且残忍的特务机构。但至于这个带着贵族字样的称呼…所谓的“邪心贵族”具体是不是贵族,根本无从知晓,但恐惧于这些鹰犬的人,不知何时起就这么称呼这些鹰犬了。 后来,这个名号在起义军情报网中被深化,已经没有人在意鹰犬们是否有正式的编制番号了,总之这么称呼就对了。 虽然对于望楼中的那些“陌生人”是否是邪心贵族,尚且还是猜测,但夏佐知道眼下的状况,并不适合自己去调查。也许,这些鹰犬就是在搜查自己,贸然去探查,保不齐就自投罗网了。 所以,略作观察后,他便继续以路人的姿态,向前移动着,时不时还要装模作样的询问路边街道摊位货物的价格,宛如任何一个享受着帝都繁华的普通市民。 自然,且不自觉的投入其中…… 但过程中还是不自觉的回想起不久之前那场“疯狂且愚蠢”的交谈。很显然,即便到此时此刻,夏佐都觉得对方是一个不择不可的疯子,自己居然急病乱投医的找上这样的蠢货…… 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自己了,自己接受那么多心理素质的训练,仿佛都喂了狗。 可是,即便如此,心中却总有一种莫名的冲动,这种冲动仿佛在一直暗中低语着:也许,这是一个机会! “嘁……!”用力甩了甩头,强行将这种念头压下。 他可还没用疯! 夏佐自认为与早年潜伏进帝都的前辈是截然不同,因为他是专业的,接受过起义军最专业的谍报训练。所以,他绝不会重蹈前辈们冲动冒然的覆辙。 于是乎,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愈发远离了那座望楼,前方是街道的一处拐角,通往下一个街区的街坊,那里是自己现在所在区域通往城西的必经之路。 一切都毫无异常。 是的,就是如此…… 夏佐很想这么说,但是,不知为何,他不经意的瞥到了一道身影。那是一位少女,栗发,面容清秀,只是不知为何面色憔悴,似乎十分疲倦,但那身一看就知道制作工艺十分精良的衣物,显然是贵族爱买的名牌。 但如果仅仅只是如此的话,并不会引起夏佐的讶异的注视。因为在帝都遇上几个贵族的年轻公子、小姐,太正常不过了。 而真正让这位年轻人间谍侧目的,是那位栗发少女正死死的紧盯着望楼,眼神似乎锁定着楼上那正在不断闪烁的魔法结晶石,嘴唇微微翻动,似乎是在…… “…………?!”这是无声的错愕。 夏佐是接受过唇语训练的,而且这一项,他的成绩极其优秀,即便这位少女的动弹的极为轻微,但他还是判断出了一些词汇。 白色獠牙……搜索……剑圣会……剑鬼…… 这个少女,居然在破译望楼的暗号!? …………………………………… “呵呵呵~坎达瓦,你,做得很好。” 在失明的黑暗之中,塞勒斯听到这一声特殊的女性声音,柔和的同时,带着几分魅惑的嗓音…… 但除此之外,有着另一种荒诞的错觉——熟悉。 是的,熟悉,可又丝毫想不起任何头绪。 自从被猫大人收留之后,这种莫名其妙的荒诞感已经不止一次了。帝都人口数百万,自己这样街边随处可见的小乞儿,真的相遇过这么多人吗? 可是,对于现在的塞勒斯而言,失明让他无法确认来者的身份……对于未知的不安,也由此更加剧烈。 “…………?”俨然,对于前来的陌生人,被称为“剑鬼”的异邦人也投来了警惕的目光,宛如利剑一般。 “呵呵~传闻中的‘剑鬼’吗?” 黑剑士口中“尊者”,似乎在尝试着与“剑鬼”交谈,但显然得不到回应。可她并不以为意,反而说道:“请放心,您与白色獠牙之间的决战,已成定局,没有人能够妨碍到您……因为,这一切都是‘女神’的旨意。” 也正是这位神秘女性的出现,让本来颇为话多的黑剑士,也立时毕恭毕敬,竟是难得变得沉默严肃。 “剑鬼”只是瞥了一眼,觉察到对方似乎施展了某种隐匿面容的魔法,竟是看不清她的面貌。但除此之外,并无太过在意,至少对“剑鬼”而言,这个女人无论有何目的有何隐情,只要不妨碍到自己就无所谓。 最后,女人总算间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个可怜兮兮的男孩身上。 “……”但片刻的沉默,也随之而来。 不过,很快女人就淡淡的说道:“这个孩子,确实是最适合的。” 适合? 这是什么意思?塞勒斯有些彷徨与费解。 说罢,塞勒斯就只能听到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如此说道:“来吧,‘剑鬼’,我也为您准备了一个合适的战场。至于这个人造人,他,有自己的使命,现在到了完成他使命的时刻了。” …………………… 鹰眼少年飞快的在人群中穿行而过。 被他挤到的市民们发出了诸如:“赶着投胎啊!?”——“淦,推个毛啊?”——“没长眼啊?!”等等一系列“和蔼的问候”。 但是,等他们嚷嚷完,定睛看去,却只能看到一道眨眼间便消失在人海中白色掠影,快的惊人。 这一抹洁白,是牙还未来得及脱下的圣职者衣袍。只是,他奔跑起来的速度太快,加上人流涌动,想要“问候”他的人,只能看到一道白影略过。 当然,若非情况紧急,牙并不会如此粗暴。况且只要跃上房顶,在街区建筑的房顶穿行就好。但眼下正在白日,望楼林立,不能像夜晚时那般大胆,若是因此造成误会,只怕反而会被耽搁脚程。 只要没有亲眼见到达芙妮,他就难以安心。现下,已然知晓那个女孩所欲行之事,他便更加焦急,无论如何都要赶上,并阻止她。 现在,他们二人都是“追寻者”。 嗯?萨沙?那个红发男孩被鹰眼少年远远的甩在身后,现在早就不知道在哪里了。 至于现在牙所要去的目的地是什么地方? 很简单,大神殿设立在皇城之外的卡索尔神殿,那是“大祭司”的清修之地。是的,事到如今,他无论如何都必须借助某位“老不死”的力量。 毕竟帝都人口数百位,人海茫茫,自己盲目的寻找根本不切实际。 嘁……一想到这番,鹰眼少年便有些咬牙切齿。 不过奔行之际,他还是想不通一些关键性的问题——猫人收养的那个银发男孩,出现在库洛洛斯宅邸并不会太意外,可是,对方袭击库洛洛斯宅邸,却只掳走了一个男孩,这是为了什么? 那个男孩,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回想起来,自己对那个男孩的印象,仅仅只是那张酷似某位逝者的面容…… 难道,这次袭击并不是针对库洛洛斯宅邸?袭击库洛洛斯宅邸,仅仅只是因为这个银发男孩就在那里而已吗? 那么,目的是针对那个猫人吗?因为“剑圣会”? 问题太多,可已知的有用讯息却太少,根本无从分析。 只是这些问题还未有头绪之际,少年的脚程却已经逐渐靠近卡索尔神殿所在地了,只要再跨过一个街区。也正是靠近卡索尔神殿,周遭的行人都渐渐少了,氛围也清净了许多。因为市民们都不愿打搅大祭司的清修,即便是附近的住户,也都不会喧哗。 因此,牙正欲进一步加快步伐。然而,恰在此时眼前倏然出现异状,竟让鹰眼少年也一时顿住了脚步。 但见,一位圣职者打扮的威严青年,正伫立在这条街道的尽头,阻拦下了“神选之子”的道路。他的身后,伫立着十余位圣职者与圣骑士, “……是你们?”牙皱眉。 “圣克罗索斯阁下,您知道您的使命吗?”那位威严的圣职者,如是质问道。 鹰眼少年认识他,大神殿主教团麾下的圣职者。 第十六章,被触碰的逆鳞 第十六章,被触碰的逆鳞 一位圣职者打扮的威严青年,迎面拦下了鹰眼少年的脚步,在他的身后,一众圣职者与圣骑士亦是面色肃然,俨然是不打算让鹰眼少年前往卡索尔神殿。 “……是你们?”牙皱眉。 是了,自己突然在前往皇宫的路上离开,这必然会引起主教团的 “圣克罗索斯阁下,您知道您的使命吗?”那位威严的圣职者,如是质问道。有趣的是,这一行拦路的圣职者,都没有直视牙那双鹰眼的勇气,独独这位为首的青年圣职者,却毫不畏惧的与之对视。 鹰眼少年认识他,大神殿主教团麾下的圣职者,波利斯·爱奥尼亚,同时接受过圣职者与圣骑士的修行,是新一代大神殿圣职者中的翘楚。 “…………” 是了,自己突然在前往皇宫的路上离开,这必然会引起主教团的不满。显而易见,眼前这些家伙,便是兴师问罪来的。 不过,牙现在着实没有心情搭理这些人:“让开,我另有急事,不要妨碍我。” “区区小事,自有我等代劳。请圣克罗索斯阁下前往皇宫!“ “……” 大神殿中的圣职者,大致上是分为两派的。 一派是组织松散的无为派,他们并不在意大神殿对世俗的影响力,是较为纯粹的宗教人士,常常自发的汇聚在卡索尔神殿中,成为大祭司的追随者,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在大神殿中的号召力并不强,也自然不热衷于此,若非大祭司不可动摇的地位,怕是他们也会被排挤。 而另一派,是以几位主教为首组成的“主教团”,管理着大神殿具体的实权事务。 也正因为“主教团”的努力,大神殿才能得以维持开销——大祭司主动放弃原教廷对世俗影响力的行为,纵然已经是不可逆的历史潮流,但确实伤害到了圣职者集团的利益,以至于曾经有一段时间大神殿连最基础的运营,都难以维持。 因此,“主教团”在大神殿众多圣职者中,号召力仅次于大祭司,而且,相比于不掌管实权的大祭司,“主教团”也因为掌握大神殿实权,是故才是大神殿真正意义上的掌舵人。 而为了维持大神殿,接触政治,并以此进一步增强影响力,也就在所难免。例如这一次亲王代皇帝陛下巡视帝都,“主教团”便对此事极为上心。大神殿的“神子”能够得到皇帝青睐与邀请,本身对于大神殿而言,也是难得的美事。 然而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位桀骜不驯的“神子”原本都被他们软磨硬泡,点头同意了,但最终居然莫名其妙的尥蹶子,以至于让“主教团”震怒,下令全城圣职者“寻回”鹰眼少年。 当然,帝都人口数百万,四处寻找也很难。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便安插了人手堵截在卡索尔神殿附近,赌一把“神子”也许会前来寻找大祭司。如今拦路的一众波利斯等圣职者与圣骑士,便是如此。 结果,这一手防备竟是真的撞见了鹰眼少年。 “还请阁下随我等前往皇宫,此时尚且还能赶上巡城仪式。”这是不容回绝的请求,看似恭敬,实则口吻不善。 青年圣职者波利斯上前一步,其人身形高挑,远比外表仅有十五六岁姿态的牙更为高大。但实际上,两人年岁相仿。 因此,牙也不得不抬头仰望这位圣职者。 然而,波利斯越是靠近那双鹰眼,便越发感觉到某种莫名的压抑,最初那敢于直视这双眼睛的勇气,竟在不知不觉中被消磨…… 因为,他从那双愈发锐利的鹰眼中,看到了名为焦躁的愤怒与冷意。也正是这份怒意却异常冷漠的眼神,让这对鹰隼一般的眼眸更加慑人。 波利斯并不愚蠢,他很清楚作为年纪轻轻便达到“不老”的“神子”,不单素来桀骜不驯,而且更是在游历期间犯过杀戒,根本不是自己能够制服的。但是,眼下势在必行,必须让“神子”回到皇宫,以免皇帝陛下怪罪。 触怒帝国皇帝,即便是当年强势的教廷也绝对不敢。何况如今只是大神殿。 “……滚开,我要见大祭司。”然则,已然完全冰冷的话语,自鹰眼少年的口中传来,“我现在没有时间在你们身上耽搁。”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波利斯如是想道。 实际上,只要身在大神殿体系中,无论是圣职者还是圣骑士,都看得出“主教团”在试图完全架空大祭司,而大祭司也如他美丽单纯的外表一样,毫无防备,一心只想着清修,演变到最后,大祭司几乎只在卡索尔神殿活动,大神殿中的无为派也因此只能聚拢在不问俗事的大祭司身边,保留着仅存的影响力。 但是,那位不老的美少年是大神殿不可代替的“象征”,所以,无为派的问题,注定无法被完全解决。若是放任“神子”与大祭司长期维持亲近关系,难保不会因此加入无为派。所以,主教团必须控制住这位尚在成长中的“神子”。 那些情愿一辈子都平淡度日的无为派,才是大神殿难以继续发展的毒瘤,无论是大祭司还是“神子”,原本都不应该被这些毒瘤污染,但大祭司已经深陷其中,那么就决不能放任“神子”也重蹈覆辙……青年圣职者这般坚定着自己的信念。 旋即,根本不在意鹰眼少年带着威胁意味的警告,继续着那一句不由分说的“劝告”:“大祭司在卡索尔神殿中清修,您也不应该前去打搅,还请阁下随我回到皇宫,否则……” 铮——持握“废铁”的手,已然用拇指将剑刃微微推出剑鞘几许,那柄不知被重铸过多少回,一句宛如铁渣一般的长剑,却意外的迸发一声轻微,且教人颇感刺耳的剑鸣声。 “否则什么?”牙的目光,已然变得凶狠,宛如盯上猎物的猛禽。现在只要还敢继续阻拦他,废铁必定出鞘。 但是,波利斯同样也有着不可退让的立场。况且,作为同龄人,他对这位“神子”或多或少带着几分不服——凭什么他会得到大祭司的青睐,凭什么他便是真神眷顾的“神子”,又凭什么让整个大神殿如此重视。 一时间,两双眼睛再次对视,只是眼神交汇的一瞬间,牙的手已然握紧了“废铁”的剑柄,已呈拔剑之势!! 也几乎是同一瞬间,波利斯也是面色一变,心惊于“神子”居然如此胆大妄为,这里纵然靠近卡索尔神殿,但也并非毫无行人,况且在神殿前斗殴,这可是亵渎的重责! 然而,就在战斗一触即发之际,倏然一道声音打破了充满火药味的局势:“住手!” 那是女人的身影,只见一位女圣骑士庄严的伫立在卡索尔神殿的入口,远远的高声呵斥即将爆发的战斗。 来者不说他人,正是大祭司身边的护卫,女圣骑士费欧娜。 只见女骑士手中高举着一柄修长的长剑,剑隔被制作成了代表大神殿的米字圣徽,无论是剑鞘还是剑柄,都有着由宗教符号镌刻而成的精美图像。 纵然还未出鞘,但某种让圣职者与圣骑士都能感应到的神力波动,立时让他们明白了此剑的来历——圣剑·坦姆斯,是初代圣职者“天启之人”所佩戴的兵器,因为常年与天启者相伴,所以这柄圣剑具有了强大的神力。 天启者逝世后,这柄圣剑便由历代教廷最强圣骑士佩戴。直至多年前,传闻中半兽人剑圣击败当时教廷的最强圣骑士后,从而缴获了这柄神兵,圣剑·坦姆斯也因此在成为了半兽人剑圣的武器,但最终在大神殿建立之后,半兽人剑圣将圣剑回赠给大神殿,一直供奉在卡索尔神殿中。而后在大神殿驱逐教廷的斗争中,这柄圣剑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此剑一出,便代表不容置疑的宗教权威。 “大祭司教喻:请圣克罗索斯阁下进神殿一叙,其余于神殿外的圣职者与圣骑士一律在外等候。” 闻言,一众圣职者与圣骑士皆然沉默,有些筹措不定。主教团的命令犹在,而且还好不容易找到了神子,但是,大祭司纵然并无实权,可依旧是整个大神殿的象征,波利斯等人即便不满于大祭司一直庇护无为派,然而实际还是相当尊重这位大神殿的建立者的,毕竟是当世的圣贤。 再加上,如今连圣剑“坦姆斯”也祭出,俨然是强力的干预了,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哎!“ 最终在一番激烈的思想交战之后,波利斯叹息一番,带头躬身行礼,答道:“谨遵大祭司教喻。” “……”鹰眼少年对这一番状况并无任何感触,他对大神殿和所谓的圣剑都没有任何敬意,不过眼下的状况也让他暂时摆脱了这群烦人的家伙,也算是难得的好事。 于是乎,他收剑快步向卡索尔神殿奔去。 ………………………………… 咚咚咚咚——! 富有节奏的望楼传讯带来了新的消息,只听一位鹰犬登前报告:“报!指挥中心回复,称不久之前有一个孩子强闯皇城区,一时搅乱了宿卫武士的巡视。这个孩子名做萨沙·甘波尔,是北方军户家庭出身,因具有魔力资质,而被破格录取到皇家魔法学院,底细极其干净。宿卫武士称这个孩子擅闯皇城,不过是误会,但…………” 说到这里,鹰犬竟是犹豫了起来,以至于正在专心倾听的猫人,也不禁问道:“说。” “……是!这个孩子随后向宿卫武士报警,称……称库洛洛斯宅邸遭遇袭击,库洛洛斯大人的女仆疑似当场被杀,单从传来的讯息中的描述,死状与我们战死的袍泽极其相似,剑鬼,似乎就是袭击库洛洛斯宅邸的元凶。” 实际上,鹰犬只说到一半,猫人便几乎就要坐不住了。但他还是强忍着情绪的波动,维持一脸冷漠的倾听着。 焦躁,会影响自己的判断。于是,问道:“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库洛洛斯大小姐暂时失踪,但萨沙·甘波尔坚称库洛洛斯大小姐并未丧命,也并未被掳走,但似乎前去追赶袭击者。虽然年少,但萨沙·甘波尔对此的分析推理,颇有几分可能性。” “…………”猫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后,心说自己的老朋友,现在一定气的发疯了。 袭击完鹰犬,又立时转而袭击库洛洛斯宅邸,两者相隔甚远,目标明确,所以不太可能是无差别袭击。 这种颇有威胁警告,乃至是挑衅意味的行为,也不像是剑鬼这样为剑而痴之人会选择的复杂方式,是的,有人在引导他,甚至在指示他如此行事。 是谁?这个隐藏在自己算计之外的“棋手”到底是谁? 但是,又是为了什么?如果连达芙妮那个丫头也没有被掳走,那么目的到底是什么? 倏然,眼眸中闪过一抹精光:小狗儿? “除了库洛洛斯家的姑娘,还有其他人失踪吗?” “有,萨沙·甘波尔称,库洛洛斯宅邸的奴隶孩童塞勒斯也一同失踪。” 啧…… “大人,接下来该如何行动!”鹰犬们此刻已是如临大敌的神态。很久很久没有这样高度紧张行动了,兴奋感也随之溢满全身,也只有这样升级为如此危险的状况,才能显示出鹰犬们存在的价值。 胆敢袭击库洛洛斯宅邸的极恶之徒,实在是太过诱人的战利品。 “去卡索尔神殿。” “神殿?” “取一个我存放在那里很久的东西。”猫人面无表情的说道,但只要是个人都能清楚感觉到他周身愈发浓烈的杀意,“传讯,全力寻找‘剑鬼’的行踪。其次,全城搜索达芙妮的行踪,不用费力气追回她,但及时告知库洛洛斯。” 这一次,“看家猫”真的生气了。 ……………… 有一点猫人并未猜错,那就是库洛洛斯真的气疯了! 当因为协助猫人寻找线索时,竟发现有人袭击了自己的宅邸,更是重伤妖精女仆“水银”,养女达芙妮失踪,这位黑发黑眼的眼镜魔法师几乎暴跳如雷。 连不久之前还打算给他送上对“安宁之息”调查文件的鹰犬,也不敢上前。 但很快,这个男人便冷静了下来,甚至安静的宛如一尊冰冷的雕像。这一前一后的反差,更是教一众鹰犬们茫然无措。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可恰在鹰犬们误以为这位大公阁下已经不能继续指挥,应该转告白色獠牙大人之时,库洛洛斯忽然开口说道:“把相关讯息快速传报给猫,同时不要停下手中的搜寻,务必给我找到‘安宁之息’的所有购置者。最后,暂停对全城出入异常的调查,望楼与在外的各小队全力追查‘剑鬼’行踪,依照收集到‘剑鬼’的资料分析,这家伙的行事风格干脆直接,所以一定有人在指使他。如果我没有猜错,他背后的指使者,一定与人造人研究有关。” “是!”一位充当传讯员的鹰犬当即应诺。 但还未迈出脚,又被库洛洛斯叫停:“等一下,那个叫萨沙·甘波尔的小鬼,给我带到这里来。” 第十七章,提示 第十七章,提示 牙快步踏入卡索尔神殿,一众在神殿中的圣职者纷纷低头行礼。 他们都是大祭司的追随者,当然,也就是大神殿中的无为派。虽然大祭司本人在大神殿中,并没有明显的派别之分,但一直以来都在庇护这些思想纯粹的无为派圣职者,卡索尔神殿是帝都中唯一一个能够让他们容身的神殿了。 只是鹰眼少年并没有心思搭理他们,直径往大祭司所在的楼层行去,身后紧随的女圣骑士费欧娜略有不满的劝道:“圣克罗索斯阁下,请不要这般急躁。” 老实说,无论是费欧娜,还是无为派圣职者,他们对于这位一直以来都不服管教的“神子”也不甚喜欢,但奈何大祭司一直极其重视他,外加上这几年外出历练归来,竟然出人预料的达到了“不老”,在这般年纪便有如此成就的圣职者,在此之前唯有大祭司一人而已。 明明这家伙,连对神明基本的敬意都没有……可事实如此,即便再不喜欢,也只能认同大祭司的眼光。 “我没空再耽搁了!”若不是方才出面解围,牙连这么回答的心情也没有。 女骑士无奈,只能跟在少年的身后,一路行至大祭司所在的楼层。在一间原本供奉着某物阁楼内,见到了那位闭目端坐着的圣职者美少年。 “你来啦,孩子。”纵然依旧未曾睁开双眼,但仅仅只是脚步声,便已判断出来者何人。 大祭司缓缓起身,微微睁开自己的明眸,那是一双深邃却又美丽的眼睛,目光温柔而又平和。 不知怎地,鹰眼少年与之对视之后,竟莫名觉得几分安宁,先前的焦躁也缓解了些许。也许,即便是讨厌这位曾经自以为是的为自己划定人生的老不死,但是,他的内心还是潜意识的相信,大祭司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两位少年姿态的不老之人,这是阔别数年后,第一次相见。 即便是费欧娜也不免心中感慨,但没有这份感慨并未持续太久。只见她恭敬的双手递上圣剑“坦姆斯”,而大祭司亦双手接过。 旋即,美少年圣职者亦十分庄重地将这柄圣剑放回了供奉它的祭坛上。 …这把剑,同样是大神殿的象征之一,若说是为了帮助鹰眼少年解围,也不至于动用这柄剑。因此,难免生出一丝丝困惑。 然则,像是预知了牙的心事一般,大祭司微微一笑:“…啊,物件的主人要来讨要了,但,我也要顾全大神殿的威严,所以顺势而为罢了。” 这是一段莫名的话,但牙没有心情猜测美少年话语背后的含义。他素来讨厌这种弯弯绕绕的方式,但可恶的是,许多圣职者都喜欢玩这套。 “我来,是要你帮助我……”——“为了达芙妮吗?可以。”——“……” 鹰眼少年的话语,还未说尽,便被美少年干脆的答应所打断。也许是没有想到对方如此的干脆,鹰眼少年也不禁一愣。 “去吧,孩子,你所要的答案就在帝都城东,在那里,你会追上达芙妮的脚步。”没有过多的言语,只告知该去何方。 “…………”牙微微皱眉,有些迟疑。 “费欧娜,带牙从另一条出口离开吧。”大祭司坐回了原位,重新闭目,宛如安睡。 “是。”女骑士亦应诺。 但是,牙并未隐藏自己的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如何知晓牙所要问的问题,又如何知晓问题的答案。 “孩子,当你踏进神殿的那一刻起,我就知晓了缘由,至于我告诉你的答案,只是神明给予我的提示而已。” “……装神弄鬼。”听罢,鹰眼少年也不知该如何对话。最后,只能如此言语一句。 可话虽如此,却并不怀疑答案的真实性,乖乖的跟随女骑士离开。 知道鹰眼少年离开之后,大祭司方才重新微微睁开双目,口中呢喃自语:“人总归是会老吗?即便身体未衰老,精神也会衰老……”言语之间,隐约有几分疲倦之意。 “……怎么?现在就开始喊老了吗?”蓦然,在这间本再无他人的楼阁祭坛中,却意外的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但美少年并未有任何意外之色,而是缓缓望向声音源头——不知何时现身,却又倚靠着门口伫立的猫人。 “猫,你终于来了。” “嗯。”灰色毛发的猫人,依旧是那一袭帝国剑士的劲装,腰间佩戴着一柄黑刀。他潜入了卡索尔神殿,未曾惊动任何人。 这同样的阔别多年的会面。纵然彼此都维系着友谊,但身份的不同,注定他们难有会面的机会。 早已明白来意的美少年,只是略带疲惫的说道:“将圣剑·坦姆斯拿去吧。”语调平淡,宛如在赠送一件微不足道的物件。 “看来你早就知晓了。”猫人并不迟疑,跨步向着祭坛的中央而去,随后握起这柄圣剑。 霎时间,圣剑发出一阵悦耳的剑鸣,而在猫人腰间的黑刀亦是紧随其后般发出颤鸣声,遥相呼应。 圣刀·伊斯塔,圣剑·坦姆斯,这一对传说中的刀剑,终于再次同时被它们的主人所持有! “你,遇上了这么强大的敌人了吗?” 是了,强大。强大到即便是半兽人剑圣,仅仅依靠黑刀也无必胜的把握,所以,才前来重拾这柄圣剑。 “你不是有神启吗?不知道我的敌人是谁吗?”猫人难得的开起了玩笑,但是,这份玩笑的背后,是试图隐藏自身所面对的危险,避免老友的担忧。 然而,美少年圣职者并未被故友的玩笑分散了注意力,答道:“神明告知了我,你所要遭遇的敌人,但并未告知于我,你要面对的危险。” “呵呵,那还真是话只说一半的神明。”猫人将剑一同佩戴在腰间,却又说道:“我会将这把剑带回来的,绝对不让你为难。” 没错,暗中将圣剑交于他人,这绝对会在大神殿中掀起轩然大波,即便半兽人剑圣是圣剑的上一任持有者,但对于大神殿的圣职者而言,那柄剑意义非凡,既然半兽人剑圣当年选择归还,那就绝对不会再借出。 而此刻将圣剑交付给猫人,大祭司本人是承担了很大的风险。 望着猫人正准备离开的背影,大祭司又道:“猫,你和库洛洛斯所要面对的,已经超出了你们原本的算计。” “所以呢?罢手不干吗?”猫人反问道,但却又轻笑一声,转过身来,宛如兄长一般,将手搭载了美少年看似并不强壮的肩上,“安心吧,我只是在做应该做的事情,猫抓老鼠,也算是常理。” 临了,又似玩笑般吐槽道:“你的神启,看起来比库洛洛斯那倒霉催的预言术,要靠谱的多。” 说罢,转身摆手,箭步离开了此地,他还有必须要去做的事。 “希望,神明会庇护你,和那些孩子。”猫人的身影早已不见,但美少年却依旧凝望着这间圣剑祭坛的出口,口中呢喃着最后的祝福。 也恰在此时,大祭司的护卫,女圣骑士费欧娜亦快步返回。但一入这间祭坛内,便是目光一愕,发现那柄不久之前才刚刚回到祭坛的圣剑已然不翼而飞。 “大祭司,这……!?” “我说过了,剑的主人会来带走它的。”再度起身,美少年亦缓缓走到了祭坛的门口,“关闭祭坛吧。” “呃…是!”费欧娜行礼称是。心中却是哗然:剑的主人……难道是指半兽人剑圣? 联想多日以来在帝都中谣传的传闻,费欧娜霎时间也明白了为何要求她带圣剑前去为鹰眼少年解围,只不过是在向旁人强调圣剑依旧供奉在卡索尔神殿,实则,将会被半兽人剑圣取走。 并不是怀疑大祭司的用意,但这柄圣剑的意义非同小可,倘若被发现……大祭司一定会遭到主教团的抨击的。 “走吧,去皇宫。”美少年如是说道。 “为何?”女骑士闻言不解。 “那孩子终究触怒了艾森嘉德等人,我去为他平息不必要的争端。”平淡却分外温柔的话语,自大祭司的口中道出。 他说言的孩子,自然是那位鹰眼少年,而那位“艾森嘉德”便是主教团中的领袖人物,大神殿的第一主教。 现下,让牙继续前往皇宫参加不久之后的巡城大典,是不可能了。所以,为了大神殿,也为了皇帝的威严,他必须前往皇宫。 明白了所护卫之人的心意后,费欧娜依旧只能低头应诺:“…是!” ………………………… 望楼的传讯暗号,是有着极度复杂且精密的密码。 鼓声与魔法结晶石的闪动,两者结合,才是真正完整的信号。 所以正常人是根本听不懂的,即便是专业的谍报人员,想要破译也绝非一朝一夕之间能够达成的。 但是,对于达芙妮而言,这一切并非难题。 她是一个天才,某种意义上让她在魔法师的道路上如此耀眼的原因,不单单是因为她那一身完全由魔力结晶所凝结而出的骨骼,更关键的是,她确实有着能够搭配上“天才”一词的头脑。 魔法师所学的,其实远远不止是魔导学而已,实际上,世界上许多人们早已司空见惯的东西,都是魔导学在发展的过程中,无意间发现的,或者无意中促成进步的。 至少,密码学便是一位著名大魔导师的研究成果。 这种传讯暗号,这富有节奏的鼓声,是对帝国语中一种已经弃用的古代语法的模拟,现如今帝国已经没几个人懂得这种古代语法了,但若仅仅如此就太容易被破译了。所以,即便破译出鼓声的秘密,也只能得到莫名其妙的言语。 而魔法结晶石的闪动,则是另一种摩斯密码,两者结合才能得到这些帝国古语正确的读音与正确的序列。 巧合的是,达芙妮自学过这种古代语法,因为许多封存在魔导学院的古籍,所使用的便是这种古代语法。而密码学也曾经自学过一段时间,所以观察了将近二十分钟,才想通其中的关窍。也多亏了这些望楼过于频繁的传讯,以至于给予了达芙妮足够多的分析案例。 一旦破译,那么传讯中的讯息,对于达芙妮而言便再无秘密可言。 她得到了半兽人剑圣“白色獠牙”在追寻一个叫做“剑鬼”之人的讯息,也知晓了“剑鬼”便是袭击库洛洛斯宅邸,掳走那个银发男孩的元凶。 但是,目前还不知道这个恶徒的位置。 她焦急伫立在原地,等待着望楼传递其他消息。 行人路过时也不免好奇的望着这位栗发的贵族小姐,但对方面色憔悴,黑眼圈浓重,而且面色不善,所以,也没人胆敢上前询问。 毕竟是贵族,贵族的想法不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明白的。 再说了,过一段时间,巡城大典了就要开始了。听说警署人员已经按照市政府的要求,开始整肃巡城队伍行进路线上的街巷了,这些市民们更愿意去见一见这位代替皇帝陛下巡城的亚尔兰斯亲王的风采。 所以也没太搭理这位死盯着望楼看的怪异贵族少女。 就这般焦急的等待了许久,远方街道的望楼,传来了鼓声,那不断闪动的魔法石,亦映入眼帘。很快,达芙妮所在街区的望楼也响起了鼓声,配合着魔法师的闪动,传递着同一条讯息: “回禀白色獠牙,已知晓‘剑鬼’行踪,现已在城东五十七街区,此区乃‘剑圣会’头目凯瑟琳势力活动范围。” 城东! 眼神一定,达芙妮总算知晓了自己的目的地。 这一刻,无论是鹰眼少年,还是这位栗发的少女,他们的命运,都汇集到了这里。 第十八章,敌之逆袭的伊始 第十八章,敌之逆袭的伊始 “……” 塞勒斯被带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从某人的肋下直接丢在了地面,砸的生疼,却又不敢发出声响,只是无声的抽泣着。 是了,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自从被猫人收留之后,自己已经经历了各式各样的陌生环境。 当然失明的双眼是无法协助他判断所到之处是否陌生。但是,周遭蒸腾闷热的湿气,让他的呼吸有些许不畅。 有些热的不寻常……也正因如此,他才确认这里是一个不曾到过地方。 对于未知的恐惧,让银发男孩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也许正因为是失明,男孩的感知世界中,另一种感知的能力被迫增强——听力。 是了,来到这个湿热的陌生环境中后,他感觉到身边原有的三道呼吸声,突然间变多了…很多,多到自己分不清具体有多少人。 “哦?黑鬼,这就是你口中的‘尊者’?” 倏然,又是一声熟悉的女性嗓音。脑海中闪过另一个面孔——曾在猫餐厅中曾见过的女人,那位女剑士。 因为那天太惊悚,所以记忆也愈发深刻。 “初次相见,凯瑟琳女士。” 瑟瑟发抖的塞勒斯,听到了神秘女性与那位女剑士之间的对话,在惊恐之余,也开始慢慢接受现实,原本早就混乱不堪的思维,也渐渐冷静下来。虽然依旧在胡思乱想,但也保留了一丝丝理智:俨然,这些天来针对猫餐厅,乃至自己的一系列状况,都有幕后的推手,而这个幕后人,似乎就是这位黑剑士口中的‘尊者’。 抛开早已被猫人斩杀的老剑士,此刻“剑圣会”所有头目便全部集结在了这里。而号召他们的,居然是一位陌生的女性。 “哼,有意思……魔法吗?遮掩自己的样貌,着实让人信赖不起来。” “注意你的言辞!”出言喝止的,反而是之前还与“剑鬼”侃侃而谈,却因为“尊者”的出现而沉默的黑剑士。 俨然,他的言语中有几分被冒犯的怒意。 但是,显然对方已经对他毫无在意了,未听那位被称作凯瑟琳的女剑士发言,却又听到其他女性的声音说道:“喂,被‘看家猫’追的四处乱窜的黑狗不要乱吠了,现在是我们的女主人和你的主人在对话。” 讥讽之意早已毫不掩饰,随即,在场不约而同的响起了由女性发出的各种嘲笑声。宛如在讥笑丧家之犬。 对的,猫人彻底绞碎一切阴谋的黑剑士,在她们看来,已经不再是平等的存在了。反倒是这位疑似是黑剑士幕后人的神秘女子,更容易引起注意。 恰在此时,神秘女人却说道:“呵呵呵…阁下在面对‘白色獠牙’的清剿,亦是恐惧的关闭了所有商铺,让这条原本繁华了红灯区变成了如今萧条的无人区。” 说到这里,原本讥笑的一众女人,包括凯瑟琳本人,都沉默了下来。 塞勒斯有些惊慌,因为在他的耳中,这番话也极具讽刺意味。只是,失明让他无法知晓在此时此刻,火药味已然充斥在了每一个人的眼神中。 “若说丧家犬,我们在座哪一位不是……啊,不,这位‘剑鬼’先生就是我们对抗‘白色獠牙’最大的助力。不过,与其在这里相互看对方的笑话,不如仔细思考一番继续我们原本商定好的合作,毕竟,那只‘看家猫’已经发现我们的踪迹了,找到这里,只是时间问题。” “哼呵…我答应过‘达忽塔女神’的,是不会忘的,跟我来吧。我们那些可怜的‘观众’,也已经‘准备就绪’了。”一语双关,但对于不曾了解缘由之人听来,只不过是莫名其妙的话语。 达忽塔……女神? 这对于塞勒斯而言,是不曾听说过的名号。但他心中有几分雀跃,因为在这些恐怖的“陌生人”口中,他知道了猫大人正在赶来。 可是,猫大人……真的是来救自己的吗?自己能有这么重要吗? 至于猫大人是否会危险——不不不,猫大人是那么的强大,一定不会输的。 纵然塞勒斯这样的小乞儿没有什么见识,但他还是从这些陌生人的口中能侧面的感受到猫大人震慑全场的威慑力。 然而,他的思绪却被突如其来的触碰所打断:一只柔软的手,触碰到了自己,平稳而又均匀的呼吸声让他判断出了来者——那位神秘的女性。 塞勒斯感到很惊愕,但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她便从男孩的衣袋中取出了某物。 依稀之间,塞勒斯还记得衣袋里藏着库洛洛斯大人赠予他的“神奇卡片”。 只听那个女人徐徐说道:“库洛洛斯制作的单向瞬移魔法道具,真是有趣,只要道具没有感知到持有者遭受实质性的攻击,就不会发动,以避免无意中触发。只是这样也有很关键的漏洞,倘若知晓了其中的原理,就可以避免触发条件。” “原来如此,这就是‘尊者’让我转告剑鬼不许伤害这个人造人小鬼的原因吗?” “是的。” 库洛洛斯大人的魔法,也被识破了吗? 虽然直到这个女人谈起,塞勒斯才想起来这个曾将救过自己一次的魔法卡牌。 “嚄?‘奥术之王’库洛洛斯吗?既然如此,就交给我吧。让我来为他安排一个惊喜。”凯瑟琳的话语,适时的传来,语调中带着玩味与嘲弄。 而意识到自己失去了最后保护的银发男孩,愈发的感到恐惧,内心的深处,亦愈发的期望着最后希望能到来。 但是…真的会来拯救自己吗? ……………………………… 相比于早已身不由己的银发男孩,此刻的红发少年萨沙的处境更加蛋疼。 因为,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面对一个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的特务机构——邪心贵族。 虽然在各种故事的话本中,抑或是坊间传闻,将这个神秘的帝国特务机构渲染的何其神秘,何其凶残,但在萨沙,乃至许多寻常帝国百姓的心中,也不过是饭后的谈资、闲聊的话题,并未真正见识过这个组织,更没有想象过这个组织是真实存在的。 没错,在被“邪心贵族”拎到一处存在与帝都下水道的秘密指挥中心之前,萨沙的潜意识里,并没有将这个传闻中的组织当真。 可是,眼前高效运作着的鹰犬们,专注着自己的工作,各种讯息的快速总汇,以及快速的传讯指挥,以及随着专业队伍对局势的分析,而不断重组、还原的帝都模型……一切都太过真实,以至于萨沙目瞪口呆,甚至有些不知该如何言语。 而在此刻在他强不远处,一位阴沉的黑发男子,正沉默的坐在一张椅子上,身边几位查阅专员不敢打扰他,只得将一张张文件放在他身边的案几上。 这位出身北方的红发少年当然认得这位身着魔导学院教师长袍的男人——大魔导师,库洛洛斯教授。 万万没想到,指挥着令世人闻风丧胆的鹰犬的存在,就是自己印象中那个总是以风趣、随性的上课模式,而得到全校学生吹捧的新派教学风格教授……强烈的反差感,让他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 而且,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此刻的库洛洛斯教授心情非常非常的糟糕。俨然,关于库洛洛斯宅邸被袭击,以及达芙妮学姐失踪一事,教授一定震怒至极。 突然间萨沙有些想要抱怨那位鹰眼少年:跑那么急做什么?至少带上我啊,这样就用不着面对这么恐怖的库洛洛斯教授了…… 就这般,内心莫名紧张的萨沙,和宛如司马一般臭着脸的库洛洛斯,相互对视却始终沉默,一时间竟是陷入了一种让萨沙感觉异常尴尬的氛围。 “小子,我看过你在宿卫武士那里留的笔录,你的意思是说,有一人一开始就在谋划袭击我的宅邸,而你又凑巧听到了?”与记忆中散漫随性的语调截然不同,库洛洛斯骤然打破沉默氛围的话语,竟是出人意料的冷淡。 至少,在红发少年看来,分外吓人。 一时情急,变得有些语无伦次:“……这…是、是!没没没……没错!”语调也因为紧张又不自觉的拔高了些许。 莫名的,他忽然间猜到教授会如何继续发问。 “那,你小子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告诉我?”——“…这…这…我…这个……” 可那个时候,你们没有给我任何插话的余地啊,况且,教授你走后,我尝试过告诉学姐了,可是……可是她们没搭理我啊! 萨沙很想这么说,但是因为过于紧张,一时间像是语塞一般,半响憋不出一个字来。 “嘁,麻烦的小鬼……”显然,少年的过度紧张,让此刻的库洛洛斯有些不耐烦,他起身之后,似乎施展瞬间移动的魔法,竟是一眨眼间便闪现到了少年的眼前,还未等其有所反应,一支附着着幽蓝异芒的手掌,已然覆盖在了萨沙的额头。 “…………!?!”霎时间,萨沙浑身不自然的颤抖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惊愕。 那是一众奇妙,却又无比荒诞的感觉——记忆被读取了。 是的,仿佛脑海中的记忆被不断的翻找出来,那些在记忆中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已经有些模糊的画面再一次变得无比清晰,仿佛重新在自己的眼前重演了一遍…… 那段透过魔法纸青蛙听到的对话,那个男人的声音,以及……那嗓音妩媚的女性声线。 因为身体的抖动,而在颤巍的视线中,萨沙看到那位库洛洛斯教授的面容竟从最初的冷漠,闪过一抹诧异,但又很快被掩饰。 “……这样啊,这样啊…” 第十九章,巡城之始 第十九章,巡城之始 库洛洛斯从红发少年的额头上,挪开了手。 却又立在原地若有所思。搞得萨沙有些不知所措。 刚刚那种记忆被抽取的荒诞感,极其真实。况且,他从库洛洛斯教授的表情中,大体也能感觉出,对方已经知晓一切。 他也听说过,帝国魔法界这几年来最新的研究成果,就是与记忆相关的研究。但没成想,自己居然就是这一类新型魔法的体验者,感觉回学院后都可以向同学好好吹一波了… …不对!我在想这些有的没得干嘛啊! 萨沙心中暗骂自己过于发散的思维总是没事找事。于是,有些僵硬的望向那位依旧在沉吟思考着什么的黑发魔法教授。 只是,还不等对方有所反应,却忽然见到一位鹰犬面色严肃的送来一份文件,甚至都没有在意库洛洛斯此刻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若是之前,看到心情烦闷的库洛洛斯,这些鹰犬们指挥将文件放在他的案几上,而不会如此。 但既然如此严肃的递上来,必然是搜查的结果,出乎鹰犬们的预料。 “嗯?” 突如其来的文件,令库洛洛斯也不禁思绪一顿,接过之后粗略的翻看一番。第一页上的讯息十分平淡,也完全在预料之中:艾德艾斯·库拉索,原名索菲亚·麦克格雷,女性,现年三十五,帝国皇家魔法学院53届毕业生,于先帝六年出生,原籍帝国东北沿海地区的尼科加米亚行省,平民出身,年幼时父母双亡,所幸恰好也被招生中的皇家魔法学院发掘了魔法学才能,破例招募为学生。 一直到这里,都并不算是多么特别的人生轨迹,可是,当库洛洛斯翻到第二页开始,便眉头一皱,但见纸面上跃然写到:在学院期间,攻读灵魂学,但并无建树。毕业之后,也应出身与不懂生计,而一度穷困潦倒。而后,被库拉索老大人纳为妾室与私人魔法师,因此改名“艾德艾斯·库拉索”,孕有一子,但夭折………………就此之后,再无相关讯息。但经反复查实,此人的相关讯息遭到人为隐匿,目前暂无更为准确的卷宗记录。 等等……库拉索老大人。 库洛洛斯面色一变,不由下意识的质问道:“库拉索大人?你确定?” “至少,参照卷宗而言,并不会出错的。” 呃……仿佛被完全遗忘在与一旁的萨沙,听到“库拉索”这个名号时,亦不禁为之一愣神——这位老大人虽然知名度远远不及边境大公,可同样是一位传奇人物。 帝国前任皇宫禁卫军统帅,在各种帝都话本流传的故事中,正是这位老将军明辨是非,效忠了当时刚刚回归帝都,且尚是皇子的皇帝陛下,与边境大公们一同辅佐其登基。 可以说,库洛洛斯与这位前任皇宫禁卫军统帅,可谓是老相识了。 “这个老牛吃嫩草的老不死。”临了,红发少年只听到某位魔法教授不满的吐槽。………………………………………………………… 远在帝都的中央——皇宫,当今帝国之主的寝宫内。 面色不佳的皇帝一如既往的靠躺在那张奢华的龙床之上,纵然面容上依旧难掩病态,可此刻的皇帝,却是难得的露出了真诚的笑意。 只因为,此刻有一位穿着着朴素圣职者白衣的美少年,正端坐在龙塌旁,温柔的握住皇帝略显干瘦的右手,像是有所感知一般,美貌的少年面容上,渐渐浮现些许悲伤:“陛下,还望保重御体。” 而美少年,便是当即大神殿创始人,大祭司。 周遭的一众宫人解释垂首默然,甚至心觉惶恐。他们日夜服侍皇帝,十分清楚皇帝陛下近日来身体愈发恶化,因此所有宫人都不敢对此有任何议论。 或许,也只有这位地位超然的大祭司阁下,才敢如此言语了。 皇帝并不在意美少年的劝告,而是十分无奈的说道:“很多时候,并不是朕想要保重,便能保重的。” 身为帝国秩序的制高点,他所要肩负的责任,根本没有太多空闲的时间容他慢慢修养。 然则,年轻皇帝的话锋却陡然一转:“你来这里,想来并不是专程来看朕的吧?为那个孩子善后?”语调带着轻松,且玩笑的意味。 宫人们有些诧异,他们很久没有看到陛下如此的轻松愉悦了。 “原来陛下已然知晓那孩子抗命,擅自离开了。”美少年自然没有故作一些属于那些官僚拐弯抹角的奉承,而是直接了当的结果了话头。 皇帝闻言一笑:“呵,朕…只是邀请他,没有命令他,既然他不愿来,那便算了。”俨然,他并未将这件事放在眼里。 “只是,你应该还想要朕出面,将大神殿的艾森嘉德等人打发了吧?” 显然,美少年的心思并没未有隐藏之意,皇帝如此说,他便毫不犹豫的点头:“这些孩子,都太冲动急躁了,但本质都是神明眷顾的好孩子,只是,在下也许劝不动他们了。希望陛下能够出面,权当为在下解围。” 美少年的话语,总是带着淡淡微笑,宛如遗落人间的天使。 皇帝闻言,一时忍俊:“你啊你…罢了,等会我便召见他。” “多谢陛下。” “你似乎并不想知道白色獠牙与库洛洛斯的动向。”倏然,年轻的皇帝如是问道。 “他们选择了自己的道路。在下只能默默的祈祷神明祝福他们。”对此美少年圣职者并不以为意,依旧微笑着回应道。 皇帝听罢,正在浅笑。却听到殿外传来了凌乱却又充满活力的脚步声,同时也伴随着某些宫人们疲倦的喘气声。 皇帝不禁莞尔:“听说你进宫来,亚修比我更高兴。” 年轻皇帝的话音犹未散尽,殿外便有一位身着皇室锦衣的青春少年,快步踏入寝殿,在看到那位端坐在皇帝身边的美少年时,惊喜的呼喊道:“大祭司哥哥!” “小…不,亚尔兰斯王殿下。”美少年起身,微微欠身行礼,而那位皇室少年,已经拥入了美少年的怀中。 “大祭司哥哥为什么一直都不来皇宫看我了?”抱着大祭司的小少年,便是当即皇帝的幼帝,亚尔兰斯亲王。 “亚修,怎可如此毛躁?皇家的礼仪都忘了吗?”皇帝话语及时传来,让已经因欢喜而有些忘乎所以的亚修,当即有些手忙脚错的与大祭司分开,重新以亲王应有的姿态,微微对大祭司方才的欠身行礼,回以王者对可敬之人应有的礼仪。 但做完这些,却又不免对自己的兄长抱怨道:“皇兄,大祭司哥哥又非旁人……”言下之意,是指没必要计较这些繁文缛节。 “你这孩子…”然而,看似责备的皇帝,此刻却掩不住宠溺,于是,只能随他去了。 美少年依旧微笑着回应着:“这么多年不见,亚修殿下,已经越来越发长大了,再过一两年,也许就长得比在下更高大了,届时,必然是一位优秀的王者。” 话虽如此,一直保持着十五六岁姿态的大祭司,也不过是大概一米六出头的身高,想要超越这个高度,对于一个尚在成长中的孩子而言,实在太简单了,也许再过个几年,大祭司就要抬头仰视这位亲王了。 大祭司也不经意的打量了一番。这位亚修殿下此刻正身着代表皇室的龙纹锦衣,一针一线皆是人间精品,这一身着装当真是隆重至极。 可这并不奇怪。不久之后,亚尔兰斯亲王代皇帝陛下巡城的仪式即将开始,作为这次巡城的主角,这位小殿下自然是要打扮的极其隆重,方能显示陛下的重视。 也正是这时,大祭司注意到了跟随着亚修一同踏入殿内,却始终在距离龙塌十米之外的另一位少年。只见这位少年谦卑的半跪行礼,不敢有丝毫的逾矩。 “大祭司哥哥,他是我的伴读,戴劳·艾德·菲尼克斯。”注意到了大祭司的目光,亚修如是介绍着自己的伴读,可是又不免问道:“大祭司哥哥……为什么牙哥哥不愿以陪我进行巡城典礼?” 神色不经意的黯淡了些许——难道,是鹰眼少年的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排斥着为修道院带来无妄之灾的皇室吗? 可是,宛如预知了亚修心中所想所念一般,美少年圣职者当即说道:“牙,并非那样的人。” “只是,他有一个必须履行的诺言,他曾经无奈失信了一次,所以发誓不会再次失信。殿下,不会讨厌一个坚守诺言的人吧?” “…噢。”亚修有些似懂非懂,他只是不明白是什么样的誓言,会让那位鹰眼少年如此执着。 他回想起了那栋早已化作废墟的修道院,也许,鹰眼少年的诺言便与次有关吧。然而,也就是回想起那栋早已坍塌的修道院,蓦然间,亚修想起了一个男孩,他还记得,那个男孩有一双隐藏着智慧的眼睛…… 唔,想起来了,他叫做塞勒斯。 ………………………… 周围的呼吸声与交谈愈发的减少了。 那位唤作“剑鬼”的剑士,他的呼吸声停留在了很远很远的对方,从那之后,银发男孩便再也没有听到过。随后,许多女人的呼吸与交谈的轻微声响,也都慢慢远去。 到最后的最后,塞勒斯只感觉到周遭只有寥寥数人:黑剑士,女剑士以及她的俩三位部下,当然,还有那位神秘的女性。 倏然,女剑士凯瑟琳的话音传来:“我们到了。” 到了?到了哪里?我又将如何?我…我会死吗? 一连串的疑问句,在脑海中不断的浮现,但没有人会为他解答。 猫大人…你,真的会来救我吗? 内心在绝望中的祈祷,至始至终都带着不自信。 然则,很快银发男孩便一时没了心思思考这些问题,因为周遭传来的呼吸声,骤然增多。 第二十章,仪式之始 第二十章,仪式之始 杂乱的呼吸声,填满了塞勒斯的双耳。 但意外的是,除了众多的呼吸声外,这些不知身份的陌生人,竟是不约而同的毫无交谈之声。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失明的塞勒斯有一种强烈的荒诞感,那就是这些陌生人正在注视着自己,那种仿佛被许多人注意到的异样感,激起了塞勒斯怯生的本能畏惧。 可是,自己看不到,是了,看不到那些人的目光。是贪婪?因为自己是人造人,在猫大人身边时,也因为这个身份而被莫名其妙的魔法师盯上了。难道,这些人也是因为自己的特殊身份而聚集在此? ………………………… 深藏在黑道女王凯瑟琳宅邸的深处,一座不知为祭祀何方神圣的祭坛前,一众身着同样紫袍的人,早已等候多时。 当他们看到那位紫袍的神秘女子时,尽皆为之精神一振,眼神中透出异样的目光。因为,他们同时看到了被黑剑士夹在腋下的那个银发男孩。 “这就是达忽塔女神的恩赐吗?”倏然,一声略显苍老的嗓音,在人群中响起。他是一位长者姿态的男人,白发苍苍,但语调却依旧有力,似乎是这一群紫袍人中的首脑。 但,与神秘女子不同的是,他们并没有用魔法隐藏面貌,甚至似乎都并非魔法师,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摸约十多人。 唔,又是“达忽塔女神”?莫非,他们亦是女神的信徒? “啊…对了,拜见尊者。”一声没有任何敬意的参拜,只是象征性的点头而已。 这与黑剑士拜见神秘女人时的恭敬截然不同。但,被奉为“尊者”的女人并未因为对方的无礼,而有任何多余的表示,只是淡淡的点头回应,旋即又答道:“这个孩子,是最适合的。” “噢!!”也正是神秘女人着一声最后的肯定,一众紫袍人总算是不再隐忍,当即面露亢奋之色,似乎早已期待已久。 “这…这就是人造人吗?”——“…确实有着不同于正常人类的外貌特征。”——“哼,投资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制造出最适合的吗?”——“……” 围绕着那个瑟瑟发抖的银发男孩,诸如此类的话语便不胫而起,莫名给周遭的凯瑟琳,乃至是黑剑士一种嘈杂吵闹的厌烦感。可是,即便是对神秘女人毕恭毕敬的黑剑士,也没有像之前那般抵触与呵斥,相反,他也用着一种异样目光注视着这群吵闹的紫袍人。 唔,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是一种宛如看待虫子一般的眼神。 然则,神秘女子突然摆手,示意一众紫袍人安静,过了好一会儿,这群不安分之人,方才抑制住了亢奋,渐渐平静了下来。 只听,她徐徐说道:“诸位,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那只危险的‘看家猫’已经逐步逼近了,不要在无意义的交谈中浪费宝贵的时间了。” “危险的看家猫?真是一个恰到好处的比喻。”为首的紫袍老者,如是说道。 是了,即便是他们也清楚的知晓,那位号称“帝国第一”的半兽人剑圣,正寻着人造人研究者的踪迹,一路追杀而来。 没有人会怀疑这位半兽人剑圣的威慑力,因此,另一番窃窃私语又立时炸起: “这该死的蛮夷兽民,偏偏这时候来搅局。”——“还有那个多事的库洛洛斯,真以为称呼他一声‘奥术之王’便可以多管闲事了吗?”——“……” 至于依旧被黑剑士夹在肋下的那个可怜男孩,并未继续引起注意——毕竟,他对于这些人而言,也仅仅只是可以“使用”的物件而已,既然已经到手,就没必要太过在意其本身了。 “坎达瓦,留下这个孩子,你可以退下了。”神秘女子如是嘱咐道。 黑剑士亦丢下人造人男孩,恭敬的躬身行礼:“是。”旋即头也不回的离开。 “哼呵,我只是一个提供场地的‘供应商’而已,现在这地方就暂时归你们所有了。再会。”看到黑剑士快步的离开,女剑士微微眯眼,似乎留意到了黑剑士的脚步有些干脆的意外,于是乎,亦果断的选择带着自己亲信离开。 “感谢您的协助,凯瑟琳女士。” “……”凯瑟琳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背对着这群紫袍人,随性的摆手示意,最后也快步的离开。 然则,就在她带着部下走的足够远时,这位帝都的黑道女王却是面色一变:“下令,让我们的人尽快撤离这个街区,绝对不能留下任何一个姐妹。” 其亲信中那位身材健硕的女武士面色一愣,不解的反问道:“女主人,难道我们要放弃这条街区吗?” “少废话了,没看到那个黑鬼像是躲瘟神一样离开了吗?现在没必要陪这些疯子一起面对‘白色獠牙’,我们还有要准备做的事。“说到最后,她亮了亮那张从银发男孩那里搜出的魔法卡片。 是了,她要为那位传闻中魔力惊人的大魔导师,制造一个意外的“惊喜”。当然,前提是对方会上当的话。 然而,恰在此时,一个意外的小插曲陡然发生:只见那张原本只有单独一面绘制着小型魔法阵的卡片,其空白的一面居然缓缓显示出图案——这是一个奇特的图案,即便是早已见多识广的黑道女王,也为之一愣。 图中,一条凶恶的毒蛇用修长的身体捆绑着一只体态弱小的夜枭,毒蛇的眼眸闪动着凶残与恶毒,而那只夜枭伤痕累累,俨然是一场捕食。但若仅仅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可在毒蛇还沉浸在身为狩猎者的残暴时,一只振翅的雄鹰,早已探出锋锐的利爪,狠狠地向毒蛇的七寸抓去,纵然画面是静止的,但图中的视觉动态十分传神,那只鹰爪的画面表现感极具冲击力,仿佛只要抓住七寸,便足以轻而易举的扯断毒蛇的身躯。 在图案的上方,浮现一段简短的文字:“逆转的狩猎”。 “……这是什么玩意?”对于突然浮现的图案,凯瑟琳面露古怪,可是,并未多想。毕竟,类似这样会突然显现图案,乃至突然变化外表的魔法道具,她也不是第一次见到。 虽然不理解原理,但许多魔法师总喜欢把自己制造的道具,弄得变化莫测,似乎总以为这样就能凸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至少,凯瑟琳是这般理解的。 ……………………………… 望着天色,内心默默估算着时间,猫人不禁叹道:“啊~巡城之礼,不久之后就要开始了。” 身边的鹰犬们闻言一愣,似乎有些意外于这位临时指挥官突然起来的感慨,貌似也与他们此刻执行的任务无关。 巡城之礼除了宫廷武士与禁卫军,以及帝都警署人员之外,也必然有鹰犬们暗中护卫的,但是,那是由另一批袍泽负责。他们这几百号人,在今日的任务就是尽全力配合猫人的执行计划。 此时此刻,他们正隐藏在城东的一栋民舍中。当然,这间所谓的民舍也不过是鹰犬们平日里执行任务时的一个据点罢了。不过,之所以汇聚在此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此间距离城东的第五十七街区,仅有一步之遥。 是了,“剑鬼”的行踪已然知晓,那便是这条五十七街区——剑圣会首脑之一,黑道女王凯瑟琳所经营的红灯区。 猫人腰挎着一刀一剑,双手的手指交叉一处,放在面前,恰好遮掩住他的下半张面孔,让人猜不透他的表情,同时沉默的坐在民舍内,周遭的鹰犬们亦静候在此。 没错,他们在等待,等待着一个消息传来。 这是一场依靠情报的狩猎,如果没有确切的信息,那么狩猎的关系随时会逆转。 咚咚咚咚咚咚——!! 倏然,民舍所在街区的之外,依稀间传来的急促却有节奏的鼓声,众鹰犬眼神一亮。他们苦苦等待的讯息,总算是来了。 虽然另一条街区的望楼传讯已经足够清晰了,但鹰犬们还是等待着所在街区的望楼重复了一遍之后,才最终稳妥的确定了消息。 领头人当即对猫人行礼道:“大人!传讯称已反复核实‘剑鬼’与‘黑剑士’携带一男童,一同在这条街区消失行踪,并未有重新离开的迹象。若所料不错,‘剑鬼’必在此间。” “噢?那只黑皮老鼠也在吗?”猫人略感意外。 难道,那个指使“剑鬼”的幕后人,真的是黑剑士?他真的是被自己低估的“棋手”? 然则,又听到那位鹰犬继续说道:“另传,剑圣会首脑之一凯瑟琳,其部下开始快速撤离第五十七街区。原因不明。” “哦?” “剑鬼”的行踪,如此快速就被鹰犬们的情报网捕捉到,很大的原因,在于对方根本没有隐匿自身的意思。联系上他之前的一系列行为,猫人很清楚,这个异邦剑士是在挑衅,并以此来引诱自己亲自前来。 而这条他行踪最后的落脚点——城东第五十七街区——俨然就是那位异邦人所选定的最终战场。 但作为这条街区实际上的黑道掌权人,凯瑟琳却果断的开始撤离。那么,看起来这位原本在鹰犬们大肆清剿非法魔法师,并暗中追查人造人技术研究者的行动中,主动关闭红灯区产业,一副乖宝宝姿态的黑道女王,似乎也没有自己希望的那般安分。 嘛,虽然这个女人随时会在闹出点事来,猫人也并不意外。只是,唯一不确定是,便是凯瑟琳突然间的撤退,到底与“剑鬼”与黑剑士,是否有关,他们是否又有关联? “大人,请示下。”鹰犬们早已等候多时,他们对于证明自身存在意义,显得犹未热衷。 他们是依靠皇帝与帝国才能存在的鹰犬,所以他们绝对不会令皇帝陛下失望,哪怕是为此付出再高昂的代价。 “下令,所有小队,快速向城东第五十七街区集结,堵截、追查一切撤离此街区的人员。” “是!” “至于我们……”倏然,猫人眼神一变,锐利如剑的目光,自那双金色的猫眼中透射而出,“到狩猎的时候了!” 话音未尽,已成冰寒。 是了,这次持续了多日的“狩猎”行动,现在终于要迎来重要的转折点了。 第二十一章,围猎! 第二十一章,围猎! 鹰眼少年的步伐非常快,准确的说,快的惊人。 在帝都城东大街小巷中,也因为人山人海,所以市民们只能看到一道白影宛如闪电般掠过,却看不清何许人也。 被鹰眼少年无意撞倒、推挤到的市民,要么是连连抱怨,要么就是一脸懵逼,心说是哪个倒霉催的在帝都街道上都敢瞎跑? 当然,他们也绝对想象不到,这个“倒霉催”的家伙,便是大神殿的“神子”。 牙在大祭司的口中,得到了提示,是故全力向帝都城东靠拢。虽然他对大神殿的信仰并不感冒,但老实说,即便嘴上如何不服,可无法否认的是,他至少在内心深处是信任大祭司的——纵然这份提示被按上了所谓的“神启”的名头。 且不论这种宗教上的问题,却说默算着还有多少路程的牙,望着天色皱起了眉宇。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追赶上达芙妮的脚步。 自己当年在卡莲安娜临死前立下的誓言,绝对不能再次失约…… 想到这番,脚步不免更加快了,好似在人群中刮起一阵风一般。 牙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圣职者,因为他没有接受过任何圣职者的修行,他也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圣骑士,简单而言,他连基本的治愈术也不懂。他自幼经历的修行,完全是军人与剑士的格斗术,但是,没有人会因此质疑他的天资: 从被大祭司抚养以来,这位鹰眼少年即便从来不做神力的修行,神的恩赐却总能毫无征兆的降临到他的身上。那蕴藏在他体内的强大神力,足以令任何圣职者钦佩拜服,小小年纪更是得到了神的最高恩赐——不老。 也正因此,让他有着超越寻常圣职者的能力。至少,没有寻常圣职者能像他一样,拥有如此迅捷的身法,而他少年姿态的体格,也不具备有此等速度的武者特征。 咚咚咚咚咚——! “……?” 但他忽然听到了急促的鼓声,这让他在飞驰之际也下意识的瞥了这条街区的望楼,鼓声并非来自此间的望楼。 这一路来,已经不是第一次注意到望楼的鼓声与闪光了。 前方的那座传来鼓声的望楼,同时以闪烁起魔法结晶石的异芒,引起了鹰眼少年的注意。很快,此间街区的望楼快速的反应,同样响起了鼓声,随之而来的同样频率的闪光。 牙隐约猜到,这应该是帝都望楼的某种传讯方式,但这原本没什么奇特的。可是,太过频繁了,频繁的不自然,他也在帝都生活过,他知晓那些懒散的望楼士兵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高效过。 鹰眼少年想起来,大祭司提示自己在城东能够追赶上达芙妮,可是,并没有具体到任何一座街区与坊巷,这种不精确的提示,某种意义上也是让人感到棘手——帝都何其庞大,即便只是城东,亦是广阔却又拥挤,人山人海中寻找达芙妮,同样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以他必须借助一切可能性。 冷峻的鹰眼少年暂时顿住了脚步,涌动的人流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位衣着洁白的圣职者少年的出现,顶多就是好奇一番这样看上去地位颇高的圣职者,没事站在这里做什么? 但牙却在思索着。 望楼传讯,必定是有一个发布信息的源头,而细细听辨,鼓声的传播确实是源自前方的那座街区,虽然不能准确的判断前方街区的网络是否是消息的源头,但是,前方的街区是……城东第五十七街区,剑圣会头目,黑道女王凯瑟琳的地盘。 想到这里,鹰眼少年不由皱眉。脑海中一些线索快速的拼合在一起 ——多日前半兽人剑圣袭击了剑圣会的“地下街道”。 ——近日疯传的半兽人剑圣清洗帝都黑道与非法魔法师的传闻。 ——未知狂徒袭击库洛洛斯宅邸,掳走了半兽人剑圣当时携带在身边的银发男孩。 ——效率高效到不正常的望楼传讯…… ——前方那条黑道控制的街区…… 思绪一定,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当即在脑海中浮现。 虽然早就猜到针对库洛洛斯宅邸的袭击,并不简单,但自己还是没有预料到,这份因果的源头,或许就是当初自己在“地下街道”中偶遇的半兽人剑圣。 如果传闻中半兽人剑圣清剿黑道与非法魔法师,是确有其事,那这高效的到不正常的望楼传讯,一定与此有关。而袭击库洛洛斯宅邸也很有可能是剑圣会与半兽人剑圣之间的博弈。 想来,达芙妮未必不能注意到这些。况且,这种传讯密码,或许对她而言并非难事,一旦破译成功,一定也能推导出和自己接近的结论。 直到此时,鹰眼少年不再多想,再次直径向前奔驰,宛如刮起一道劲风,吹得周遭人流一阵慌乱,骂骂咧咧的叫嚷又不约而同的响起。 ………………………… 猫,是怎样的动物? 可爱?优雅?冷酷? 不,这些都是表象。猫是一种狩猎者,傲慢,冷漠,残忍。 而半兽人剑圣,就是这些特征的集合体。纵然行事优雅,宛如绅士,但他并不是帝国百姓幻想中的正义凛然的侠客,他只是一个冷酷异常,却又会一脸爽朗斩杀敌人的剑士。 因为,这就是他傲慢与残忍。 正如同,此刻的猫人正温柔的单手托起一位女人的脸颊,如同典雅的半兽人绅士一般,问道:“敢问女士,您能够告诉我,你们剑圣会,又在谋划什么?” 是的,温柔又迷人——当然,如果不计较此刻七零八落的倒在街道上的一众女武士,以及遍地的血泊的话,是这样的。 漆黑的刀,滴落着鲜血,女人因为恐惧,连手中的兵器也握不稳,掉落在地。 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一队鹰犬宛如收敛一般,确认着这些女人是否死透。当然,这一番举动是多余的,只是单纯的保险起见罢了。 颤抖的身体,让这个原本还提着武器的女武士,宛如一个面对暴徒的柔弱女子,抖如筛糠。她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勇气,因为她不能理解,为什么仅仅只是一眨眼,自己的姐妹们便尽皆丧命,而自己也立时落入他人之手。 明明…自己是奉命撤离第五十七街区的第二批次,第一批次都能安然撤离,自己按理说应该是更安全的才对,怎么…怎么就遇到…… “我……我……我不知……道……”她确实不知道。 “啊~看来女士您并没有用了呢。”倏然,金色的猫眼微微眯起,纵然面容上依旧是那份典雅的微笑,可是,强烈的杀意依旧笼罩在了这个女人身上。 倏然,托起女人面容的猫人之手,霎时扣住了她的咽喉,还不等女人有所反应,便猛然一捏! 其劲道之狠辣,竟当即响起一阵骨骼碎裂的爆饷——女武士当场毙命。 甩开已经宛如肉泥一般的尸体,猫人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 当然,鹰犬们也不会对此有异议,毕竟这些虽然是女人,但也是黑道份子,原本就属于需要打击的黑恶势力,杀了便杀了。况且,类似的杀戮,也将由不久之后陆续赶来的鹰犬们执行。 至于现下,若无法在这些小喽啰身上得到讯息,也只能主动深入了。 “大人,请示下。” “凯瑟琳的总部在何处?”猫人用一方手帕抹干了黑刀上的血迹,收回鞘中。 “街区最深处那栋奢华的人造温泉馆建筑。剧推测,那只是表面而已,地下似乎已经连同了下水道,形成了一个地下基地。” 闻言,猫人不由一笑:“呵,都喜欢下水道吗?帝都的下水道都能玩出这么多花样,这些老鼠真是有趣的很啊。” 是了,下水道的老鼠。 但是现在,他要充当捕捉这些老鼠的狩猎者:“走!” 当即,快步像目的地行去。他知晓,还有大量凯瑟琳的部下没有及时离开,甚至她本人应该也在。所以,他要正面突破,吸引藏匿于此的“剑鬼”。 况且,他也隐约察觉到,如果不正面回应“剑鬼”,或许自己是无法再探知其背后那个幕后人的身份。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正面进攻! 第二十二章,恐怖之人 第二十二章,恐怖之人 清剿,在帝都百姓们还在期待着重启的巡城祭典的开始时,悄无声息的展开了。 陆续赶到城东第五十七街区的鹰犬们,截击着想要撤离街区各个人员…… 杀戮、捕捉、控制,一切都一丝不苟的执行着。 但是,相比与他们,却有一队鹰犬已经跟随着猫人,深入了这条街区最为危险的建筑——凯瑟琳的人造温泉馆。 而有趣的是,宛如被清空的巨大人造温泉馆,除了依旧蒸腾的池水之外,似乎再无其他人影——明明还有一大批正在撤离的部下,可是这位黑道女王凯瑟琳的原基地,居然人去楼空。 “大人,方才探查了一番,并未有人藏匿于此,且暂时未曾发现暗道。但卑职推测,凯瑟琳必定会设置暗道。” “…………”猫人没有回应鹰犬们象征性的禀报,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默默等待着鹰犬们的搜索。 这方面,这些效忠于皇帝的鹰犬,比自己更在行。 但是,这位猫人在踏入这一处人造温泉馆内后,便能感觉到另一股无形之中的意念,已经将自己锁定。他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对手确实是在此等候着自己,而现在,所要做的唯有寻找到这位“对手”。 因此,作为“帝国第一”的剑士,猫人进入了某种完全开始备战的状态中:沉默、静候、平稳。 这般重视,是老剑士金格尔,以及黑剑士这样的角色永远不会得到的,因为他们没资格让这位“白色獠牙”感受到如临大敌。 接受过最精锐训练的鹰犬们,他们的效率是很高的。短短几刻种,他们快速的判断、检索,短时间内便搜查了整座建筑所有可能被设置了暗道、地道的区域。 自然,被那位黑道女王藏匿的十分隐蔽的暗道,最终还是理所当然的被发现了。实际上,若非这些帝国鹰犬,单靠猫人自身,想要寻找到,怕不是这点时间内能做到的。 经过一番简单的试探,确定并无陷阱之后,这才快步前来禀报:“报!发现暗道,不知通往何处。但初步推断,应该是通往帝都下水道。” 下水道,已经成为了“老鼠”们的天堂。 “……带我去看看。”直到这时,猫人这才简短的回应了一句,金色的猫眼亦瞬时闪过一抹犀利的精光。 即便是周遭那些早已习惯了杀戮的鹰犬们,亦不免被这一瞬间的眼神所震慑——这位看似被和平时光洗去了些许锋芒的“剑圣”,实则从未蒙尘,一如既往的锋锐难当。 现在,他已经进入了最佳的状态。 ………………………… 塞勒斯迷茫而又恐惧,因为失明让他无法用视觉判断周遭,仅仅依靠听觉,只能听到周遭那些陌生人接连不断的交谈声、呼吸声… 但是,他总能听到类似的对话: “快!快点进行仪式!”——“不要急躁,一切都要按步骤进行,不能辜负女神的恩赐!他是这么多年来,最适合的道具!”——“让我们的主降临于世!”——“……” 仪式?降临?女神? 依旧是莫名其妙,但这并不妨碍塞勒斯感到恐惧。 他隐隐约约的觉察到,这一次离死亡是如何的接近。 是的,不管猫大人对自己说过多少次“死亡威胁”,但也总是在口头上说一说罢了,时间一久,塞勒斯也感觉到这更多是玩笑。即便接走自己的库洛洛斯大人,也不曾有过任何伤害自己的举动。 虽然,两位大人是将他视为“人造人”,而非“人”,但至少并不会主动伤害,甚至收留了自己。哪怕仅仅作为“宠物”抑或“奴隶”也无所谓,他并不奢求任何不属于他的恩赐。 但是这一次截然不同。 因为,在这些陌生人的口中,他不单单非“人”,同样,也因为非“人”而成为了某种“祭品”。 还是小乞儿时,他不止一次见过帝都一些老百姓们祭司神明时的做法。他知道成为“祭品”所需要接受的一切——死。 然而,银发男孩不想死。 他想活着,不管是以何种模样,何种姿态的活下去,总之,能活着就好。 能活着,谁又想死呢? 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本能的开始颤抖,宛如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狗儿。但,即便失明他也感觉到周遭并没有人在意自己的生死,因为陌生人们依旧在争论着关于一些听不懂的仪式。 而那位致使异邦剑士将他掳掠到此的神秘女人,至始至终都处于沉默之中,分明之前还在要求这些陌生人停下争执,可这会儿,却又放任不管,任由那所谓的“宝贵时间”流失。 但即便未曾失明,塞勒斯也并不会知道,这位以特殊的魔法,让人无法记忆其面容的神秘女性,此刻正在微笑——是的,这是一抹诡异的微笑。 “好了,诸位,仪式即将开始。” “嗯……?”犹在争吵的一众紫袍人闻言尽皆一怔,似乎没有预料到此刻的状况? 难道,“仪式”已经准备好了吗? 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些紫袍人的疑惑,神秘女子微微一笑,只是蹲下身子,随后轻轻一点地面。霎时间,紫芒乍现,化作律动的光晕四散分离,在地面上纵横飞舞,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在地面上形成一个闪耀着紫色异芒、直径摸约着有十米的巨大魔法阵。 在魔法阵上,绘制着特殊的字符与图案。若是有人细细观察,不难看出魔法阵上的图案,与大神殿的神术阵颇有神似之处。 “…………”这番手段,令一众紫袍人愕然沉默。可是,很快,他的注意力便被即将开始的“仪式”所吸引。 “真是帮了大忙,不愧是得到女神启示的‘尊者’。”依旧是那并无敬意的场面话,而说话的,依旧是那位紫袍老者,俨然是这货紫袍人中的领导者。 纵然称呼神秘女子为“尊者”,但却丝毫感觉不到与这一称谓相匹配的敬意。 然而,神秘女子并未对此有所异议,只是平淡的说道:“那么,执行这一仪式的荣耀,由你们中的何人承担?” 那些紫袍人还尚无反应,可是彷徨无助的银发男孩却意识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他的脑海中莫名开始回忆起这些日子里的生活: 严厉冷淡的猫大人;自己从未见识过的新世界;随性洒脱且毫无贵族姿态的库洛洛斯大人;还有,猫餐厅,以及库洛洛斯宅邸。 男孩,还有留恋…还有对于生存下去的留恋。 “………!?”他抖得愈发厉害,下意识的哀求道:“…不、不要杀害我……” 说话的声音,非常小声,宛如蚊鸣,颤抖且结巴。 但是,也不知为何,在一众紫袍人在听到这声哀求之后,竟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难道,是他们良心发现? 当然不会。 只听他们中传来了些许疑惑:“区区人造人,也有情感的吗?”——“明明只是人造的工具,真当自己是‘人’了吗?”——“会说话吗?我还以为只是一团只会发抖的人造肉块……”——“说起来还打扮的人模狗样儿的…”——“……” 心怀恐惧的聆听着这些话语,塞勒斯只感觉到心惊胆战:这些人,太可怕了,对于银发男孩而言,这些人太过可怕…… 为什么? 因为,自塞勒斯有注意以来,虽然自己不止一次被蔑称为人造人,且不被视为“人”,但是,无论是猫大人,还是库洛洛斯大人,乃至是那些曾经试图抢夺自己而落入猫大人陷阱中的非法魔法师,他们都“在乎”,乃至是对自己“痴狂”。纵然这种“在乎”与“痴狂”的原因,在于自己身为人造人,拥有既定的“价值”。 可是,这些人不同,纵然失明致使塞勒斯看不到这些陌生人的面目,但仅仅只是写简短而又嘈杂的交谈中,银发男孩听到了他们对于人造人的极度不屑。 而这份不屑才真正让塞勒斯感到毛骨悚然。 他的世界很小很小,因为猫大人的收留,让他被迫接受了更大的世界,可是,他渺小的世界观仅仅只记得住那些对自己过分在意的人——他原以为那些非法魔法师便是最令自己畏惧的存在了——这也让他下意识的认为,自己纵然对猫大人和库洛洛斯已经没有用处了,但对于某些人而言,自己仍然具有价值。 有价值,或许便会有活下去的机会……只要,只要等待到猫大人来救自己…… 可是,现在这些张口闭口都是一些塞勒斯听不懂的“仪式”的陌生人,他们言行中,只能透露出对此毫无兴趣的冷漠。 原来,那份小小的归属,让他下意识的遗忘了,自己始终是那条躲藏在臭水沟旁的小野狗……至始至终,都没有人会在意自己的生死。 也许,连对于猫大人的期待与祈祷,也永远得不到回应… 正如男孩一直所恐惧的那般,猫大人,真的会来拯救他吗? “……我…我不是……我…我只是想活着…”塞勒斯很想长篇大论的祈求对方放过自己,但对于这些陌生人的恐惧,已经让他不知该如何组织言语。 “我…我只是想和猫大人…一起…一起生活…我…” “啧!区区一个人造人,哪来那么多废话!?谁来让这个牲畜闭嘴?”然而,粗暴将之打断的,便是那些紫袍人。 显然他们没有心情听一个“祭品”、一个物件、一个牲口的废话。 绝望的阴霾,依旧笼罩在塞勒斯的内心。 失明的双眼并未能让他在黑暗中聆听到光明,相反,似乎只有越陷越深的绝望与恐惧。 ………………………… 达芙妮终于来到了城东第五十七街区——那是望楼传讯中,最后反复确定的目的地。 所以,这位不善于运动的栗发少女,竭尽全力赶到了此地,有些吃力的倚靠在一面墙上气喘吁吁。 多日来失眠所积累的疲倦,最终还是让她感到乏力无神…… 想要寻找一处可以落脚之处休憩一番的欲望,在脑海中反复浮现,挥之不去。也许,只要她就地坐下,便会当场昏睡。 但是,她还不能停下脚步…… 达芙妮是“追寻者”,追寻着自己决意完成,且不让自己后悔的人与事。 如果……如果是牙,他也一定会誓死坚持下去的吧?没错,牙,永远都不会后悔自己的决意。 想到那位心中的少年,一股油然而生的勇气,暂时冲淡了疲倦。 她,还有对于自己而言,必须要完成的事,绝对不能让自己后悔。 第二十三章,被锁定的剑士(上) 第二十三章,被锁定的剑士(上) “大人,请看。” 远在帝都城东的“地下临时指挥站”中,一位担任查阅人员的鹰犬,为库洛洛斯送来一份整理过的文件。 萨沙茫然无措的立在此间的一处角落,心存畏惧的观测着这些忘我运作着的鹰犬们,发现他们在将这位北地少年带到此处,并被库洛洛斯读取了记忆之后,便宛如空气般被遗忘了,一时间搞得萨沙莫名觉得孤立无援,且无法适从。 况且,身处在这样传说中极度危险的特务组织中,竟生出了几分不现实的错觉。这种体验,原本只能在话本里体验到。 于是乎,像是本能一般,他也呆呆的立在了原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些许安全感,活像一只被人抛弃的红毛犬儿。 不知为何,萨沙想起了那位在库洛洛斯宅邸中,有几面之缘的银发男孩,他似乎也总是孤零零的缩在角落里,难道也是因为与自己一样的心情? 不过,这些倒不重要了,因为他看到了那位库洛洛斯教授,此刻正反复查阅着那份文件,某种无形的气场在这间还算是宽敞的地方弥漫开来。 同样作为魔法师,萨沙不自觉的感到些许不适感,因为这是库洛洛斯教授强大的魔力气息,因为情绪的欺负,而不经意的从他体内的魔力回路中释放而出。. “…………??” 少年人有些不明就里,好奇着那份文件到底记述了什么,能引发这位“奥术之王”如此的情绪波动,以至于令其魔力气息一时失控。 但还不等萨沙适应这份令人压抑的魔力气息,却猛然听到库洛洛斯对着一众鹰犬命令道:“立即下令彻查库拉索宅邸,哪怕连一个仆人也不许放过!”声调因为情绪的变化而显得异常冰冷无情。 又道:“还有,同时追查这份文件上其他可疑的魔法师与魔法组织,绝不可遗漏!” “是!”鹰犬毫无犹豫的应诺。 高效运作着得鹰犬们立时改变了传讯的内容,传讯员飞奔离开,向外传达讯息,以便利用望楼快速传达到帝都各街道。而文员们则开始其他工作,与此同时,复盘帝都模型的人员,也搬出了库拉索宅邸所在的区域的模型。 之前接收到了“白色獠牙”的指令,命各小队向城东第五十七街区集结,并截堵抓捕剑圣会头目凯瑟琳的部下。但帝国占地庞大,分散的各小队总有短时间内无法到达的部分,现在转而改变对这一部分鹰犬们的指令,也正好不会浪费人力。 欸?! 但这一命令却让来自北地的红发少年大脑宕机——那可是库拉索老大人的宅邸?怎么您说查就查?!虽然您也是不得了的人物,可是那位老大人也是活着的传说,被帝都的话本故事吹了许多年的传奇人物啊! 这位“库拉索老大人”是前任皇宫禁卫军统领,不单单是两朝元老,更与边境大公们一样,有拥立皇帝登基之功。所以,在各种意义上,也并非寻常贵族可比。 可是,库洛洛斯却毫无犹豫的下达了搜捕命令,而这些鹰犬也没有任何迟疑的应诺。这样的状况对于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萨沙而言,确实一时接受不能。 但他不了解的是,对于这些服务于皇帝的鹰犬而言,被他们捕捉的达官贵人数不胜数,自然见怪不怪——毕竟这也算是他们的本职工作之一。 “……” 眼见这一幕幕,萨沙突然间极其好奇那份文件中倒地写了什么,能够让库洛洛斯教授如此激进的下达了搜捕令。 而那分文件在被那位临时指挥官阅读后,便无用的丢在了案几上,很快,好奇心胜过了他对这些鹰犬与现下这位过于冷漠库洛洛斯教授的畏惧,促使他下意识的走上前去,想要一窥文件上的记述。 只瞄了几眼,便不禁一愣:“安宁之息?” 这是种与极度冷门的灵魂学息息相关的特殊魔法结晶石,像萨沙这样层次的魔法学徒,通常是没必要接触到的。 虽然尚且搞不清状况,红发少年又再度详细看了下去,发现这份文件实际上是一个表格,记下许多魔法师、魔法组织,乃至是有魔法师背景的贵族,如何收购这种名为“安宁之息”魔法石的交易记录,甚至连转手多少次也被查的清清楚楚,而缺失的记录,还被附上了对于为何缺失的推测。 “…………?” 纸上的墨迹还未全干,显然是那些文员们临时抄录和整理出来的。而这份文件中,购买“安宁之息”数量过大,或者故意反复辗转、显得太过异常的收购方,都会被特意圈出。 而文件中,库拉索家族赫然便在纸上,不单单是购买数量过多,连购买方式也极为奇特——先从第一手商人处购入,随后又似倒买倒卖的中间商一样,再次兜售給各个魔法师与其他贵族,可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这些魔法师与贵族又进行了一次倒卖,分散到了更多地方,紧接着这些魔法师相互易手,但最最关键的是,最终又以收购的方式,由库拉索家族将之全数收回,伪装得宛如又成为中间商一般。但细细比对表格就会发现,一旦经过这流程,这些魔法结晶石就不在继续转手。 萨沙对此暗暗佩服,若非鹰犬们调查的如此相视,甚至清晰的列清了“安宁之息”的转手记录,才会让线索显示的如此露骨。否则的话,一般的调查者很快就会被库拉索家族的这一番操作弄得晕头转向,最终误认为其只是做起了关于“安宁之息”的倒卖或者走私的生意罢了。 “原来是这样…如果没有详细的调查,确实会做出错误的判断。”下意识的开口叹服于帝国鹰犬们如此震撼的搜索能力。 只是萨沙也因此愈发困惑,到底是这个“安宁之息”是究竟有何特殊?难道这个高效运作着的鹰犬组织,只是在进行一场打击贵族走私犯的行动?难道达芙妮学姐失踪的事情,还比不上这种程度的事情重要吗? 显然,即便是年少的萨沙,也清楚的感受到了这一系列事件的关联,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只是,他确实无法得出更具体的判断。 可是,这位红发的北方少年,人生第一次预感自己似乎被迫参与到了某个不得了的大事件中,接触到了自己原本永远也不会有机会踏入的“新世界”。 而这样的机会,也许人生只有那么一次。 …………………… 深入地下,猫人与跟随其后的一众鹰犬们,观察着这条隐藏在大型人造温泉馆中,直通下水道的暗道。 “…………” 与之前曾去过的黑剑士所在的“地下街道“不同,这里并未充斥着下水道独有的腐臭味,干净的过分。 猫人瞥了一眼似乎经常被洗刷的下水道墙壁,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唔,原来墙壁上镌刻着些许文字。 鹰犬们很快也注意到了,上前查看,亦轻声念出:“…阻止,注定徒劳无功。” “这边也有…‘噩梦的海市蜃楼,深藏着凡人无法拒绝的丑陋与贪婪’…?” “……‘无心之人,将在魔炎中诞生’?” “#¥@¥#”鹰犬反复确认了一番,这些镌刻其上的字段,似乎只有十余种,其余墙面,都只是在重复同样的内容罢了。 但都在暗指着某种玄而又玄的仪式,颇有点宗教的意味… 但很显然,在座鹰犬,乃至是猫人本人,都没有回忆起哪一种宗教有过这种莫名其妙的教义。 “宗教…”猫人剑士微微蹙眉,他不由想起了多日之前那场并不愉快的见闻。 但是,他没有继续思索。因为现下,还有一个重要的敌人在等待着他。 不,准确的说,是一个危险的猎物。 强烈的剑气已经寻找到了刚刚踏入地下不久的猫人剑士,腰间所挎的两柄刀剑,齐齐颤鸣,似乎亦觉察到了隐藏在下水道深处的威胁。 第二十四章,被锁定的剑士(下) 第二十四章,被锁定的剑士(下) 库拉索家族的历史,十分悠久,享有侯爵的尊荣。 虽然,比不上与国同休的四大公爵,但也将近有两百年的历史了。 作为颇有历史的军事贵族,库拉索家族一直奉行着军人的传统,每一代库拉索家族的新秀,必然会参军。 可是,每一年,每一天,都有绝后被除爵的贵族,也有犯法被废除的贵族,自然,不缺自行衰败的贵族。 而库拉索家族原本正是在衰败的轨迹上苦苦挣扎着。 与垂垂老矣却又偶遇明君的帝国相同,在库拉索家族逐步衰败之中,却意外的发生了转机。 那就是现任库拉索家族族长——维尔德·库拉索老将军——因为年迈与战功赫赫,而最终从前线退回帝都,出任较为安稳的皇宫禁卫军统领。 这原本只是给一些颇有战功,且年迈有威望的老将军们养老的职位,因此本并无奇特之处。 可问题在于,老将军到任的第一年还未结束,当年帝国的政局便发生了重大的动荡——先帝逝世,原本被先帝放置到边境的落魄皇长子亚述·卓耿·阿雷瓦西,在一众身手高绝的佣兵冒险者,甚至异族的护卫下,重返帝都,与先帝生前宠爱的另一位皇子展开的皇位的争夺。 也许正是觉察到了皇长子一派无法估量的潜力,维尔德·库拉索老将军,便毫不犹豫的投身支持皇长子。 事实证明,这一次的“豪赌”,老将军大获全胜。所以,库拉索家族水涨船高,得到了拥立之功,同样也成为了帝都话本中的主角之一,毕竟,胜利者可以尽情的讴歌自己。 一度衰败的贵胄家族,竟再一次容光焕发,门庭若市,每一天每一刻,无数人都慕名而来想要成为老将军的门客,与之攀谈。 但是,今天这个家族却迎来并不美好的一天:如同嗅到猎物气味的鹰犬们,毫无征兆的来到了这座库拉索宅邸。 很快,鹰犬们控制了整座库拉索宅邸,仆人们被严格的管控起来,库拉索家族成员同样也被控制,随后,便大肆搜查起这座贵族豪宅。 而库拉索家族并未有任何的反抗,只有无尽的惶恐与不安。因为,他们知道这些鹰犬的身份与意义,也认识带领着这些鹰犬们来到此地的那个男人——边境大公之一的库洛洛斯。 “库洛洛斯大人…这、这是……?”说话的,是一位摸约五十余岁的男人,他是维尔德·库拉索的胞弟。 他望着翻箱倒柜的鹰犬们,早已慌了神。 为什么鹰犬会来到宅邸?又为什么这位素来不涉问俗事的大魔导师,现如今像是鹰犬的长官一般来到此地? 黑发的魔法师扶了扶自己那副并不合脸的眼镜,并未理会这个男人小心翼翼的询问,反而是面色淡漠的问道:“维尔德·库拉索老将军在哪里?” 是了,这个古老家族的现任一族之主,现如今为何不在宅邸之中?这位老将军退休以来,据说一直安享生活,没道理寻找不到行踪?难不成这么凑巧便不在宅邸中吗? “大哥…大哥他并不在府邸中。”终究是老牌贵族,老将军的胞弟也是一位长者,最初的慌乱过后,也渐渐恢复了冷静。 闻言,库洛洛斯一声意义不明的冷笑,旋即又问道:“那么,你们库拉索家族的私人魔法师,艾德艾斯在何处?” 忽然听到这个名字,一众库拉索家族的成员,皆是一怔神:“这……库洛洛斯大人,您…您提及这位…?”提起这位老将军的妾室是什么意思? 可惜,后半段话他及时收住了口。现在,这位库拉索家的贵族男子,已经隐约间猜到了些什么,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选择理智的回答:“回禀大人,艾德艾斯,只是我大哥的妾室,同时兼任了私人魔法师,现下,应该与我大哥一同在外。” 某种意义上说,这位老贵族确实不知道鹰犬们为何而来,但这些日子以来,风传的半兽人剑圣清剿非法魔法师一事,也并非空穴来风——在这几日的贵族聚会中,许多贵族都暗中向他提及过他们豢养的非法魔法师失踪了。 所以,他隐隐约约猜到了,自己的大哥与那个妾室,或许…… “呵…”依旧是那一声淡淡的笑意,库洛洛斯不置可否。 “我不为难你,但你不介意我搜查吧?”话虽这般说,但实际上早就不请自查,这已经翻查了许久了,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敢…不敢…”低首称是。 明白这些鹰犬们所代表的权威,库拉索家的成员们自然不敢违逆。只是,他们不明白,作为拥立功臣,为何会突然受到猜忌,自己的大哥,与他那位魔法师妾室,到底是做了什么? 然而,突然他注意到鹰犬中,有一位红发的少年,他被两位鹰犬看护着,正一脸紧张的四顾张望。 “……?” “萨沙·甘波尔对吧?过来。”库洛洛斯招了招手,不再理会库拉索家族的成员们。 “欸?” 红发少年萨沙有点懵。这可是帝都里正如日中天的贵族宅邸,那些话本中的故事对于萨沙而言,依旧声声在耳,可是,就是这样的库拉索家族,面对鹰犬们越过司法所进行的拘捕与搜查,也完全没有抵抗的勇气。 而今天见到的一个又一个场景,听到了各种对话,都是曾经自己绝对接触不到的…… 但是,库洛洛斯教授的呼唤就在眼前,所以也不得不犹豫着上前。不过,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教授要将他带到这里来,他的作用不就仅仅只是带来达芙妮学姐失踪的消息么。 “啊,萨沙,我记得你是三年级对吧?” “是…是的…?”突然询问这些,对于现下的状况而言,似乎有些突兀。 然则,话锋一转,这位大魔导师向萨沙再度问道:“那你应该看得懂魔导学研究报告的格式吧?” 然则,这边的对话话音尚未散尽,另一端便有一位鹰犬快步赶来,禀报道:“报!发现一处隐藏的魔法实验室,里面堆积了大量实验器材与实验报告,还有……数量可观的‘安宁之息’。” 诶?对……安宁之息,之前便看到库洛洛斯教授命令鹰犬们追查这个魔法结晶石,难道说是…… …………………………………… 下水道中,猫人带领着一队鹰犬逐步深入,几簇火把的火光,只能照亮一定程度的视野,在下水道的黑暗中,显得并不突出… 帝都庞杂的下水道中,有相当部分是早已弃用的,而这些弃用的部分便成为了黑道们聚集的圣地。 但是,与其他下水道所演化而出的“地下街道”不同的是,凯瑟琳的人造温泉馆地下的这一段下水道,却意外的干净整洁,显然是经常性被人清洗。 这一点颇为反常。可是,又一时猜不出一个所以然。 只是,这些问题并不重要。对于鹰犬们而言,在错综复杂的下水道中尽快探索到正确的路线,才更加重要。 至于对于猫人而言,寻找到那位在下水道中隐匿着的那位“剑鬼”,才是他眼下最为关注的事情。 那股将猫人锁定的剑气久久不散,这也是他寻找到这个“猎物”唯一的线索。可是,对方只是不断的释放这杀意与剑气,却并不主动现身。既是在诱惑猎手,同时有在隐匿自身。 这是杀人者之间的博弈。也许战斗从猫人踏入下水道起,便开始了。 “停!” 来到一处较为宽阔的区域,鹰犬中探路人摆手,示意自己的同伴停下脚步。 只见它半跪在地,接着火光摩挲了一下地面上残留的脚印。 “…”猫人观察着四周,作为半兽人,他在黑暗中的视野比人类要好得多,他注意到此间原本似乎是一个下水道的蓄积脏水的区域,所以才会如此宽敞。 嗯? 是的,这是一个宽阔的区域,附近下水道中很难再找到这样一个干净却又宽敞的地方了,非常适合作为…… 恰在此时,探路的鹰犬细细辨认了脚印之后,说到:“原本有十七人的脚印,一路上不断减少,到此间,又少一人……” 然则,话音未落,杀意骤起! “…!?” 霎时间,异变陡生! 铮————! 只见火把无法驱散的黑暗之中,一柄倒映着火光的快刀,如惊雷一般,在划破空气,激起一声尖锐却又明亮的铿锵之声。 一刹那,只是一刹那,刀光瞬息而止,但前方探路的那位鹰犬,却登时再无声息,直接瘫倒在地,未曾道尽的话语,亦就此埋没在了逐渐形成的血泊中… 快! 快的迅雷不及,快的连猫人亦一时感到猝不及防。 堪堪反应过来的鹰犬们,尽皆色变:“敌袭!注意!” 接受过严格训练的精锐,自然不会因为一两位同伴突然的死亡而慌乱,在判断出敌人隐藏在黑暗中的那一刻起,便立时警戒起来。 但显然,这样警戒对于这位被黑暗所遮掩的敌人面前,并没有任何意义。 “?!” 只见又是一记快如闪电的刀光,直袭另一位鹰犬的项上人头。 快,依旧只有这个简单的字眼能够形容,再华丽的修饰对于如此神速的一刀而言,都已经毫无意义。这位成为目标的鹰犬,甚至没有觉察到敌人的攻击。 难道,又是一条生命的要为国尽忠? 不——漆黑的长刀,以同样迅雷不及掩耳的神速,瞬间截住了这本该绝对致命的一刀。 锵!? 刀锋相击的瞬间,伴随着震耳的金铁轰鸣声,金属摩擦时溅起的火花亦立时闪现,激烈的剑气化作彼此对冲的剑压,掀起一阵劲风。 借着着一瞬间的光亮,猫人看清了那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自己追寻许久的异邦剑士,那个有“剑鬼”凶名的男人。 “终于,找到你了。”——你,终于,来了……” 刀锋错开,一瞬间身影交错。 “弱者的血,满足,不了,我们,你的,血,才会让我们,兴奋!” 猎人与猎物,此刻终于相遇了。 但是,狩猎的关系,总会在瞬息间改变,那么,谁会是那位收割战利品的“猎人” 第二十六章,帝国第一的傲慢 第二十六章,帝国第一的傲慢 刀锋相击,人影交错。 金铁摩擦而溅起的火花,在刹那之间照亮了黑暗中的敌人。 “终于,找到你了。”——“你,终于,来了……” 霎时,彼此的剑气化作宛如烈风一般的剑压,压得那位险象环生的鹰犬当即摔倒。 但,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彼此的刀锋骤然开始以宛如闪电般的神速,旋身挥舞,交错的人影再度厮杀起来。 锵锵锵——! 金铁交击爆发的轰鸣声,伴随着溅起的火花,在这间地下“角斗场”中不断回荡,强烈的剑压已然刮的尘土飞扬,让众鹰犬本旧受限与黑暗的视野,彻底模糊。 一刀更比一刀快! 只是短短的数秒之内,两位剑客已然交锋十余回合,但又在一瞬间,交锋之声又立时消散,直至尘埃落定,一众鹰犬这才重新看清的战局: 两位剑客依旧遥相对峙,仿佛方才的激斗,根本不曾存在过。 “你的刀,很快。”这是来自猫人的赞叹,即便,是所称赞的是一位危险至极的敌人。 周遭一众鹰犬也尽数为这两位剑士突然的交锋所震惊:他们虽然知晓猫人剑士的强大,但是,也仅仅只是停留在想象中,他们并未亲眼见识过这种超乎常人想象的强大,如今终于目睹,即便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也是为之一震。 但真正让他错愕的是,那位隐藏的黑暗中突下杀手的剑士,竟能面对如此强大的“帝国第一”,亦能正面对抗! “弱者的血,满足,不了,‘我们’,你的,血,从才会让‘我们’,兴奋!” 带着古怪口音的帝国语,原本听起来应该很是滑稽,但不知为何,从这位剑士的口中道出时,竟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威慑。 鹰犬们直到此时也明白了这位陌生剑士是何身份——那个正被猫人所全力追捕的异邦剑士,“剑圣会”头目,“剑鬼”。 “……”猫人没有回应剑鬼,他的眼眸扫过那位躺倒在血泊中的鹰犬,却看不出喜怒变化,异常平静。 片刻之后,他才对一众鹰犬命令道:“你们暂时撤退,寻找其他路线。” “遵命!” 鹰犬们听到这番命令,只进行了很短暂的犹豫,便依照命令转身撤离。他们是皇帝陛下派遣给猫人使役的鹰犬,但并不表示他们只是连基本的形式都不懂,只会撕咬的蠢物。他们深知现下的状况,没有他们插手的余地,与其逗留在此成为累赘,还不如及时撤离。 “……” 异邦剑士并未对此有任何反应,与先前突然出手袭击鹰犬们的姿态有所违和。 黑暗之中,仅剩的火光来自那位毙命鹰犬摔落在地的火把,那摇曳的火光,只能勉强将异邦剑客轮廓照出。 但对于猫人而言,这点光亮就足够了。 “……” 彼此就这边一动不动的沉默了许久,亦相互对峙了许久。虽然看似全无动作,但若是在场还有旁人,怕是能清楚的感知到双方的杀气早已弥漫全场。 “…你,让他们,撤离,是,为什么?”慕然,许是不甘沉寂,异邦剑士依旧操起那古怪的口音,如是问道,“让他们,上前,与,我对战,试探我的深浅,这不,正是,身为,走狗,的,作用?” 但是,话语中可有带着疑惑的语调?并没有。 准确的说,他明白猫人的心意,正如同他自认已经明了猫人的剑术一般。 “……”猫人依旧没有回应,但却突然开口反问道:“在城西第二十二街区的废弃坊巷内,战死的那些人,是出自你的手笔吗?” 他们之间的决战已经不可避免,既然如此,“剑鬼”并不介意浪费一点时间。 不,真正的生死决斗,连语言与交涉,都可能成为制胜的法宝,因为同样是对讯息的计算,哪怕只是不经意的泄露,也许也会演变为制胜的关键。 “是。”简短的一句话,甚至短到连那古怪的口音也不曾带上。 闻言,猫人依旧面无表情,在黑暗之中微弱的火光下,对于异邦剑士而言,他同样也仅剩一道轮廓:“你……到底要做什么?” 异邦剑士单手平举那柄诡异的刀锋,另一只手轻轻的抹过刀锋,似乎想要擦拭什么。 当然,猫人明白那是在擦拭鲜血。 “……你,指的,是,什么?”——“谁指使你?”——“我…只在乎,与,你的,决战。” 得不到任何有用讯息的对话。猫人微微皱起眉宇:“那个人造人呢?你们掳走他,是为什么?” 纵然已经隐约猜测到,那只掳走小狗儿,必然与隐藏在帝都中,那长久以来一直秘密研究人造人技术的魔法师有关,但是猫人需要更加确切的信息。 “…………”然而,这一次,“剑鬼”并未再有回答猫人的兴致,而是不经意的短暂蹙眉:“你,刚刚,杀气,变,重,了。” “你,在,担心,那个,人造人?”异邦剑士冷漠的话语中,慢慢透出一抹不悦。 但是,剑客的杀意变的浓重,又有不可?这不是正迎合了“剑鬼”想要挑战完美状态下的“帝国第一”心意吗? “(未知语)你刚刚进入‘战场’之时,你的杀意是完美的,是平衡的——我想,那是你最强的状态,但是,提到那个人造人的瞬间,你的杀意不再完美,不再平衡……你让我失望了。” 也许是这份不悦,让剑鬼放弃了使用那对于他而言,不甚好用的帝国语,而是使用那未知的语言。那古怪的口音,也因为这特殊的语言而显得自然平稳、铿锵有力。 但是,他的言论似乎也并无错误:一个最佳状态下的剑士,他不能被自己的杀意所左右,也不能因为心慈手软,前者容易失去理智而,后者则容易错失决定生死的契机。 唯有将自己的杀意调节到某一种特殊平衡之中,才能成为最为完美的剑士,不会被多余的情感左右心绪,出剑必无情,达到完美无敌之境界! “(未知语)难道你让那些鹰犬离开,是为了他们不被我们的战斗波及?” 剑鬼说到这里,却又不免顿住了。 “(未知语)如果这就是你的局限,那么,我会大失所望。” 但是,我相信,你……没有这么简单。 然而,未完的话语,并未最终道出,因为,剑鬼此刻所言的语言,在他看来并没有其他人会使用。既然对方听不懂,继续道出口中亦无意义了。 “……”猫人依旧沉默不语,并未阻止异邦剑士如是讲述着这种寻常帝国人绝不会知晓的语言。但此刻的沉默,似乎也印证了猫人同样对于这份语言十分的陌生。 然则—— “(未知语)因为,那些碍手碍脚的弱者逗留在这里,会妨碍到我一刀一刀的虐杀你。”——“……?” 开口的,是那黑暗中微弱火光映照下的猫人,在剑鬼的视线中,仅能看到他握刀的身姿轮廓,但那一开口便熟练道出的未知语言,却反而令剑鬼亦不禁一楞。 而杀意非但并未重新回归平衡,反而愈演愈烈,将剑鬼彻底笼罩其中。 “(未知语)而那只小狗……我养的狗,没经过我的同意,你也敢虏走?找死吗?” 猫眼,在黑暗中仅有的些许火光下,闪烁着微微的荧光,毫不遮掩的杀意,仿佛已经将周遭的漆黑扭曲…… “(未知语)至于指使你的幕后人,我在虐杀你的时候,会一刀刀的审问出来的。” 嘴角微微上翘,勾勒出一抹极度残忍与邪魅的冷笑——傲慢,冷酷,目空一切。 这,才是猫人剑士真正的姿态吗?往日的绅士典雅,也不过是隐匿残暴的伪装吗? “哼呵呵呵……” 然而,突见此等杀意凛然、狂傲睥睨的猫人,异邦剑士反而却重新雀跃起来。 纵然,这并非他原本所期望对手应有的风范,但,此刻的猫人却令有一番符合“帝国第一”这一名号的特质与气场。 而这种差异,异邦剑士并不排斥,甚至异常的满意。 “(未知语)哼呵呵呵…很好,很好,果然只有你的血,才能让我和刀兴奋到极点!”我们,原来是同一种人。 “…………”猫人不再言语,却反而收刀纳鞘,但却始终保持随时拔刀之姿态,宛如时间静止一般,一动不动。 而几乎同时,异邦剑士亦收刀纳鞘,同样保持着拔刀之态,亦是宛如冰雕一般,唯有那双眼眸,死死的锁定着那位猫人剑士。 火光,摇曳。 那跌落在地的火把,烧尽了仅有的燃料,愈渐熄灭。 但,同样以拔刀之势彼此对峙的剑士,依旧沉默不言,甚至皆如雕塑一般,静止不动。唯有无形的杀意,裹挟着彼此的剑气,在空气中摩擦、交锋。 他们,在等待一个信号,一个打破对峙的信号。 火光,摇曳…… 最后的火苗,依旧苟延残喘般燃烧着最后的可燃物,保持着最后一抹微弱的火光。 但是,交锋中的剑气,早已化作风压,在此间不断呼啸,仅剩的微弱火苗已然无力在这等威胁下维持,只是“噗”的一声,火苗被风压吹灭,最后的些许光亮亦当即消逝,一切重归黑暗。 而这一刻,杀机顿起!!! 第二十七章,噩梦的降临仪式(一) 第二十七章, 城东第五十七街区的地段。 这条原本是帝都红灯区的特殊街区,往日里是花红柳绿,甚是喧嚣。但自打帝都内风传半兽人剑圣制裁黑道“剑圣会”的传闻后,这条实际上被“剑圣会”头目凯瑟琳所控制的街区,如今萧条至极,看不到一点人影。 因为民间疯传,是半兽人剑圣的打击,才让这条“臭名昭著”同时也“艳名远播”的红灯区被迫停业的,所以,一时间人去楼空,宛如被废弃了一般。即便是周围街区的市民,顶多也就是远远的瞟几眼,也不敢上前。 而如今,一位身着圣职者衣袍的少年却一直在五十七街区的徘徊。 自然,此人便是鹰眼少年。实际上,他早就到达第五十七街区的附近很久了,但是,他的目的并不是进入这个目前状况不明的街区,而是找到达芙妮。 可是,那个女孩的踪影却始终不曾见到。 当然,之所以不进入第五十七街区另一个因素,是他周身环绕的无形神力,早已经感知到了这片看似已经凋零的街区中,正在展开某种激烈的“捕杀”。 这很危险——他还是希望达芙妮未曾踏入其中。 不过,越是徘徊寻找不到,他便越发感到不安。难道,达芙妮的脚步,比自己更快,已经在五十七街区内了? 可是这按理说不太可能,自己的行动速度已经够快了。而且,那个“老不死”所谓的神启,一直很准,没理由现在掉链子。 “啊哎,听说巡城的仪式快开始了。”——“欸?卧槽,咱这地方在亲王殿下巡城的路径里吗?”——“当然不在,要不咱们去皇城边瞅瞅?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就在鹰眼少年犹豫是否要进入这个宛如废弃的原红灯区之际,讨生活的帝都市民们,却也在对即将开始的巡城大典侃侃而谈。 毕竟,这个历史悠久的传统已经被遗忘了多年,如今突然重启,多少令帝都的百姓们感到振奋与新鲜。况且,这位代替皇帝陛下出巡的小亲王,是何等风采,百姓们也颇想瞻仰一下。 “听说这一次大祭司阁下,也会陪伴在亚尔兰斯亲王的身边。”——“真是难得啊,大祭司阁下已经很多年没有离开过卡索尔神殿了,那位可是有着天使一般的慈悲之心……” 路人们也不经意的参加了交谈。 虽然是无意听到,但牙还是因为关于“大祭司”一词,而被暂时吸引了注意力。鹰眼少年明白,这是那位“老不死”在帮自己善后。虽然现在没有心情过多的关注这些消息。 “……欸等等,咱们这地方真的不在巡城的路径里吗?”——“你这么问什么意思?”——“…不,我刚刚看到一个贵族打扮的小姐,就在咱么这片地方逛荡。”——“哈?你发昏了吧,现在那些个贵族还不是的在皇城那边恭送巡城的仪仗队?” 只是,路人们不经意的讨论犹在继续。而无意听到这番言语的牙,愣了愣神。 “我没发昏,我看到那位贵族小姐打扮的女孩,进了隔壁那个街区,那个街区都清空,我就想着是不是巡城典礼的队伍,要从咱们这里过。” 只是没想到,这一番一出口,便引来周遭一众路人轰然大笑。 “啊哈哈哈!!小哥,你…你莫不是不晓得那是什么地方吧?还贵族小姐呢?”——“喂喂喂,老弟,你刚来的帝都吗?去那里的小姐,那可就真的是‘小姐’了!”——“…!@¥#!¥!…” 嬉笑之声引得那位发言的路人总算是明白了些什么,一脸尴尬。 只是,听闻这番无心之语的鹰眼少年却是眉头一紧,心道一声不妙。于是乎,快步向那片早已空寂萧条的街区奔去。 他的动作立时引发了一众路人的注意,他们好奇着这个圣职者模样的家伙,怎么往那种污秽之地走。 于是乎,有人揶揄道:“早听说那些神职人员一个个都是干柴烈火,今天还真是第一次知道真有这回事哟。不过倒霉啊这家伙,他不晓得半兽人剑圣大人,在清剿这些地方吗?” 当然,鹰眼少年已经听不到这些多余的嘲弄话语了,他现在只想要在那个女孩遇到危险之前,赶到她的身边,这是少年人必须坚守的诺言。 无论是为了卡莲安娜,还是那个在魔焰中消散的男孩… …………………………………… 地底的深处,特殊的仪式魔法阵,在一处特殊的祭坛中,荡漾着妖异的紫芒。 “…………” 维尔德·库拉索在一众紫袍人的簇拥下,望着那个被锁在魔法阵正中央的银发男孩,面无表情。 是的,维尔德·库拉索,那个在无数话本故事中,被描述为一个为了帝国大业而拥立明君的老英雄。 没有错,他是一个英雄,作为一个没落贵族家庭出身,从年少从军开始,他就是一个英雄,为了帝国鞠躬尽瘁。纵然未能成为坐镇一方军政大权的元帅,可也成为了名动帝国的名宿老将,北方的半兽人从来不敢进犯他保卫的城池。 可是作为一个逐步落寞的贵族,即便有如此战功,如此威名,也无法逆转家族的式微。宛如垂垂老矣的帝国,衰败之象似乎已经无法避免。 但转机便发生在那一年——年少当时尚是王子的皇帝陛下,在现如今的边境大公、当时的一众来历不明的高手护卫下,重返帝都。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不知为何就是十分看好这位曾落魄到被外放到边境的皇长子,在这位皇长子的羽翼尚不丰满时,送上了自己的支持。 英雄的故事,得到了续写,他从一个战场上的英雄,转变为了足以名垂青史的传奇,衰败的家族也顺势重回巅峰。 可是,对于这位一生传奇的老将军而言,他的人生并不美满。 因为,他没有孩子——他唯一的长子,跟随他征战时不幸战死。后来,续弦一位女魔法师为妾室,虽然为其生了一个幼子,但没几年也夭折了。 这件事,也曾引发了帝都贵族圈内的一番风言风语,就连当今的皇帝陛下,也曾因此而在几年前通知他准备收养一个孤儿,虽然最后听说孤儿所在的修道院被叛军炸成了废墟,那位被皇帝陛下物色重的孤儿也死于非命,于是最终不了了之,这位老将军也就此断了念想。 可是,这件事成为了老将军隐藏在心中最深处的苦楚。 直到……直到另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所以,才让老将军最终站在了这里。 是了,维尔德·库拉索,便是祭坛内,那些紫袍人的领袖。人造人技术研发的背后支持者之一。 “……” 老将军能看到那位面容上充满恐惧的人造人男孩,他宛如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狗,除了恐惧与绝望,什么也不剩。 作为帝国的传统军事贵族,维尔德老将军是不屑于欺凌弱者的。但是,不知为何,看到这位即将作为祭品被献祭的人造人,竟没有生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 老将军很清楚,有这般想法的,在场的紫袍人中,并不算少。 啊,对了对了,这一切都要感谢“达忽塔女神”的恩赐,呵…女神…… 他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那位看不清面貌的神秘女性,这个自称“达忽塔女神的大祭司”,被信徒们称为“尊者”。可老将军似乎对此不甚在意,至少在此前的交谈中,并未给予这份身份多余的尊重。 但与周遭那些急躁的“同伴”有所不同,维尔德老将军总是显得沉稳。即便神秘女性已然为他们布下仪式的魔法阵,那么,最终的“货物”,也是时候进行最后最后的确认。 只见他摆手示意众紫袍人安静。随后,又问道:“尊者,虽然有些多余,但是,我还是想要最后的确认一番。” 依旧是这副看似尊敬,实则不甚客气的语调。 “啊~明白。”然则,神秘女子也全无意外,她缓步踏入魔法阵的中央,抓起了那个可怜兮兮的人造人男孩。 ………………… 塞勒斯失明的双眼,看不到任何东西。 但是他能感觉到人在靠近自己。他本能地想要闪躲,但被铁链锁住四肢的他,没有躲避的余地。 “…不、不要杀我…求…求你们…”依旧是徒劳无功的哀求。但显然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随后,男孩发觉到自己被什么人提了起来,他想要挣扎,但他的气力无力挣脱。 很快,只听“兹拉”撕碎的声响,他感觉身体一凉,竟是猫大人赠与的衣物被撕烂了大半。一时之间,强烈的羞耻感爬上心头——这样无意义的羞耻感许多年前就被男孩抛弃过了,毕竟不久之前,他还是一只只披着破布的“小野狗”。但不知何时,这种羞耻感竟又出现了。 “你们……你们、你们做什么?!”塞勒斯有些语无伦次。 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羞耻感并非因为自己的衣物被撕坏,裸露了身体而产生的。而是因为,他感觉到某种特殊的异变,将要在自己的身体上不受控制的产生,而这种异变将就此暴露在他人严重,这才是羞耻感爆发的源头。 但是,依旧无法阻止。 “…啊——!?” 一阵宛如绞肉般的痛楚,快速传遍全身上下,仿佛每一寸血肉都在变化。但塞勒斯感到疼痛褪去时,他已然有些感到虚脱,可是,正因为疼痛散去,男孩才明白这份变化以及完成。而自己的秘密,竟也在这群陌生人的严重暴露…… 他本能想要卷曲身体,尽量遮掩。但可惜,他听到了来自一众陌生人略带惊讶的叹服。 “原来这就是‘第十八型号间谍型可塑性人造人’啊,果然是最适合的存在了!!” “那么,请便。” 欸? 塞勒斯有些茫然,当然,也惊慌无措。 可是,他不会得到任何人的耐心解答,相反,等待他的是…… “——!?” 一把匕首,贯穿了银发男孩纤细的手掌,生生钉在了地面。比方才自身异变所带来的苦楚更加剧烈的痛苦,直袭大脑。 第二十八章,噩梦的降临仪式(二) 第二十八章,噩梦的降临仪式(二) (补完字) 刀锋对决! 唯一的火光,在漆黑中消散的那一瞬间,拔刀走鞘的爆响,也立时回荡于黑暗中。 只听一声轰鸣的金铁碰撞之音,刀锋摩擦而激起的火花,照亮了彼此面容。 “…………” 一方是面目嗜血的异国剑士,一方是冷酷异常的猫人剑士。 但,刀锋亦在这一瞬之间错开,一片漆黑之中,唯有狂乱的剑压,宛如两道烈风般彼此冲击。 转瞬即逝的花火,霎时消散。 然而,奔袭中的两道急促的脚步声,却宛如伴随着方才刀锋起舞的回响,在黑暗中爆发。 对于武者而言,脚步的身法,有时候重要性远远高过自身的武艺。因为生死搏杀中不会有点到为止的武德,唯有杀死对方的不择手段。如果身法足够快,那么进攻、闪躲,乃至是偷袭,便更加迅猛,也更加致命。 不过这些都是赘述,对于激战中的剑士而言,他们只在乎何时能给对手致命一击。 很快,奔驰的脚步声骤然被一声踏定的闷响所取代,也几乎就在这个瞬间,刀刃再度交锋,摩擦而出的火花,又一次带来一刹那的光亮。 但这种程度的光照,只能让两位生死搏杀的剑客勉强看到对方身形的轮廓。 “(未知语)很好,不愧是‘帝国第一’,有你这样的对手,我没什么不满足了!” 火花稍纵即逝,当重归黑暗时,兵刃依旧相互角力。但其中一柄刀的主人,却在重陷黑暗的环境中,如是说道。 “(未知语)嘁…区区一只下水道的老鼠,也自认为配做我的对手?”黑暗之中,另一方如是回答道。 “(未知语)以超神速的拔剑,全力做到让人瞬间毙命,不遗留过多的痛苦。你的剑术确实很精妙。”纵然是一种异国语言,但语调中的赞叹,却也是真情实感,“(未知语)金格斯败给你,果然毫无意外。” 闻言,冷笑亦随之而来:“(未知语)那就巧了,那你会是下一个金格斯。”杀意与傲慢,以及,不容置疑的冷漠语调。 “(未知语)那真遗憾,纵然都是为剑而痴,但我并非金格斯那样的‘弱者’。” 在黑剑士面前,总是冷言寡语的异国剑士,竟也显得健谈。当然,也许是因为之前语言不通,比起用那故乡的口音所道出的帝国语言,他更愿意以沉默应对。 又或许,向黑剑士那种程度的角色,他并不屑于交谈,唯有眼前这个猫人,才有资格与其交谈。只可惜,相比于口舌之力,他从彼此刀锋上感受到的力量,才是更有力的说辞。 锵——! 铿锵的刀剑刀锋交击的金属碰撞声再度爆发,四溅的火花,又一次带来一瞬间的光亮。但与之相伴的,则是更加猛烈,也更加快速的碰撞! …锵锵锵锵——! 接连不断的刀锋碰撞的轰鸣,四溅的火星,以及那一瞬间光亮所点亮的生死搏杀。 武者的超凡直觉,此刻都成为了印证他们强大的证明。 纵然两位剑客早已登峰造极,但是,这是一场生死较量,并非武艺切磋,没有胜负,唯有生死。 强者生,弱者死。势必要分出一个强弱,只是孰强孰弱? 然而,这场战斗并不会因此而陷入僵局,他们都在寻找一刀封喉的绝命时刻。 刀锋不断的相互攻击,又相互化解彼此的攻势,可谓的危险至极,亦精彩绝伦!只可惜,这场本足以令任何人都惊叹拜服的决战,却只能在再无旁人、毫无光亮的地下下水道中展开,注定无缘传世。 但是,猫人捕捉到了…… 星火,飞溅。 刹那的光亮,带来了一瞬间视觉。 在异邦剑士的眼中,却忽见得那个冷酷的猫人剑士一手持黑刀截击自己劈开二去的刀锋,而左手,竟摸向腰间佩戴的另一柄锋刃。 “……!” 这仅仅只是一瞬间所见到的画面,因为,火星四溅所带来的的光亮,也仅仅只能维持一瞬间。但即便只是这一瞬间,异邦剑士还是觉察到了那另一柄已然出鞘的无双剑锋——圣剑·坦姆斯。 …………………………………… 库拉索宅邸,秘密魔法实验室内。 整座府邸已经完全被鹰犬们所控制,而在这间小小的密室内,黑发的青年魔法师带着一位红发的少年,正在翻阅着这些年来,那位名作“艾德艾斯”的女魔法师所遗留的实验报告。 望着飞快翻阅着众多实验文件报告,且面如铁幕一般的库洛洛斯教授,萨沙只感觉压力山大… 僵硬的收回视线,却俨然看到堆在自己面前的一大摞实验报告。萨沙翻阅了几张,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显然,虽说这位红发少年是魔法学徒,但他并非实验理论派,只能说勉强看得懂。 老实说,这孩子很想对库洛洛斯说:“教授,我真的不想看。再说了,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用?” 与其相比于看这些东西,他宁愿回到学院挨罚打扫厕所——但是,奈何负责护卫两位魔法师的鹰犬,就伫立在门口。 于是,硬着头皮翻了下去,却不经愣了愣神。只见,一篇报告中写道:“亚述皇帝元年,七月,二十一日,实验失败,灵魂剥离未能成功。消耗安宁之息六百五十九颗、实验性人造肉体一具…………” 最后,总结道:“此次第十八号间谍型可塑性人造人尝试制造,失败。除灵魂转移在度失败外,人造肉体的生命机能残缺,亦是不可忽视之问题……” “…………诶?” 人造人?十八号?间谍型?可塑性? 等等,人什么造……造什么人?……诶——?! 宛如大脑宕机了一般,萨沙呆了许久,这才堪堪反应过来。 人造人,这个词汇,他是听说过的。准确的说,这段时间里关于人造人依旧是学院里师生的热度话题。 可是,这玩意是禁忌啊!?谁谁谁谁谁谁……谁敢…这…… 即便是心绪,也被这实验记录所载的内容吓得有些混乱。 “小子…别发愣。”库洛洛斯冷淡的话音,自密室的另一端实验书桌上传来,吓得萨沙一阵哆嗦。 又听其说道:“你不需要明白论文上具体写了什么内容,这些内容是真是假,你也可以无需考虑。你所要做的,只有帮我筛选出有关‘灵魂之息’与人造人技术只见关系的实验报告,这里只有你和我才看得懂魔法实验报告的格式,纵然你不顶用,现在也必须给我上,明白了吗?”不容置疑的语调。 “为、为什么……?”若是旁人,见到如今这般威势的库洛洛斯,怕是只有点头称是的份。或许是红发少年尚且年少不知天高地远,所以,即便敬畏着周围变脸的教授,也忍不住询问对付的目的。 但实则是萨沙的好奇心,至少在这一刻,他就是单纯的想知道库洛洛斯的目的。因为人造人技术在此刻显现,让他瞬间明白,今天遇到的这一系列事件,肯定都与此有关。 在库拉索家族中找到人造人技术的实验报告……似乎有些事情已经不言而喻了。但是,真的还是只有这般简单吗? “…………”库洛洛斯瞥了他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你小子表面看上去又呆又笨,实际上透亮的很,自己猜吧。”说完,又开始了快速的翻阅,与莎萨那没有效率的阅读模式比起来,着实是迅速。 但是,临了又对鹰犬命令道:“把库维尔德·拉索将军的胞弟再给我‘请来’。” “遵命!” “……” 至于红发的北地少年,此刻唯有满心的困惑与不解。 ……………………………… ——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 ——是谁都可以!求求你…谁来救我都好…猫大人…库洛洛斯大人… 剧痛,自手掌传遍全身。 那不是自己身体发生异变时那种剧烈,却又临时消失的痛楚。而是延绵不断,宛如江水般的痛苦浪潮。 男孩能感觉到手掌被贯穿时的痛楚,温热血液宛如喷溅般洒出,无比的真实……绝对不是错觉。 剧痛甚至让他本能的痉挛起来。这种苦楚,俨然超过了他痛觉的极限。 “啊——!?!” 凄厉的惨叫姗姗来迟,但丝毫不会影响周遭的陌生人欣赏。 当然,他们欣赏的并非痛苦不堪的银发男孩,他们所注意到的,是那被人造人的鲜血触碰到后,由紫芒转化为赤色光芒的魔法阵。 “降临的仪式,正式开始了!”为首的那位紫袍人老者,如是说道,即便是他也不禁紧张的屏住呼吸,更遑论其他紫袍人。 原本吵闹的他们,竟在这一刻沉默了下来,压抑着内心过于紧张的心绪。 “啊啦~~那么,我便告辞了。接下来是诸位的时刻。”神秘女人,如是传来话音。 但若是此刻去试图寻找这位女子,便会惊奇的问道:“那个女人呢?” 俨然,宛如凭空消失一般,在这间祭坛中已然无影无踪。 呵,没有人在意她。至少,在紫芒闪动为赤色血光的那一刻起,这些紫袍人只看得见那痛苦的人造人小鬼,也只能听到那个小鬼的悲惨嚎叫。 人,总是这样。 第二十九章,噩梦的降临仪式(三) 第二十九章,噩梦的降临仪式(三) 痛苦! 大脑已经被这种痛觉所占据,男孩在他的“黑暗”中,恐惧着周遭那些只可闻声的陌生人。 手掌被异物穿透的痛苦,他从未体验过。 是的,即便曾经流浪街头,曾经被许多同为乞儿的流浪儿童欺凌,被寻常市民驱赶,可从未受过这样的伤害…他也从未体验过被人恶意的凌虐。 “…………啊……?” 对于死亡的恐惧,对于这些根本不在乎自己性命的陌生人的恐惧,对于自己命运的恐惧,一同交织在一起,扭曲成异常的绝望。 他祈祷着猫人会来拯救自己,可是猫大人还没有出现。 他真的会来吗?明明…明明那些恶人都说了…都说猫大人会来救自己的,为什么,为什么还没有来…… 猫大人…救救我… 只是,这些混乱的念头还未褪去,塞勒斯便感觉到又有一个陌生人在靠近,他的脚步声和其他陌生人不同,沉稳、有力。 只听有人说道:“还不够,这个人造人的血还留的不够多。” “那就继续放血!不能再迟了,否则那只多管闲事的猫人就要来了。” 猫大人……就要来了吗?猫大人是来救我的吗……他,真的会来就我吗……? 思绪到此一断,因为,另一只手掌也猛然被利器刺穿,剧痛再次直达大脑,但是,不知道是早已没有气力挣扎,抑或是失血过多导致的乏力,又或许是感到麻木,塞勒斯依旧叫不出声了,宛如一滩烂泥一般,再无动弹。 但实际上,这是因为银发男孩已经处在弥留之际。他不是寻常孩童,他是不成熟的技术制造而出的人造人,身体本就很有大的生理缺陷,因此异常虚弱,即便是一些小伤也不见得能像普通孩子那般简单就愈合,更何况是刺穿手掌放血这种程度的伤害。 他的思维不单单因为方才的痛苦而混乱不堪,亦在混乱中愈发感到困乏,这是身体本能的试图用昏睡来缓解所遭受的痛苦,但是,缓解痛苦也只是缓解而已,即便昏睡过去也不会愈合伤口,现在倘若真的昏厥,怕是必死无疑。 可是,这弥留之际的,塞勒斯似乎进入了某种虚幻的状态,这或许是大脑在濒死时制造的幻觉。 在这份幻觉中,他听到许多“陌生人”的呼唤: ——你在这啊,喂,不是说好了,毕业后一起干,我可一直在等你。 ——你现在这样子……你在电话里,可从不是这么说的,“……” 依旧是那个永远听不清的称呼,那到底是什么? 可是,另一番呼唤却亦在此时于脑海仅存的意识中响起:“塞勒斯。” “……?!” 逐渐弥散的意识,在这一刻被唤醒,不知为何,他感觉那道脑海中的声音愈发清晰,清晰到,甚至让他想起了这道嗓音的熟悉感。 “塞勒斯。”这是一位冷淡的少年之音。 “塞勒斯。”这是另一道温柔的少女之音 “塞勒斯,我叫亚修。”以及,最后那莫名存在于记忆中的一段时分短促的对话。 是的,就在即将昏死过去的那一瞬间,不论这些呼唤是否是幻觉,但确实将他从濒死的边缘,来回了仅存的一点意识与求生本能。 但也正因为如此,方才仿佛被遗忘的痛楚,再度袭来,在双手传来剧痛下,男孩低声的抽泣着:“呜呜呜……” 痛苦,畏惧,绝望… 但,在这些负面情绪的终点,是一抹微光,一抹名为希望的微光,同时,也是生而为人的“欲望”——是想要活下去的欲望,是对人世间还有留恋的欲望… 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无论怎样,我都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 但,在绝望中获取了最后求生意志的男孩,并不能决定自己的生死。 因为,他听到了那个陌生人的话语:“血已经布满仪式魔法阵,最后,要取出这个人造人的心脏,这就是最后的步骤了。” 心脏……? 开什么玩笑,取出心脏谁还能活? “不要……不要……”哀求,还是喝止? 但又有什么分别?银发男孩的意愿,在场所有紫袍人都无一人会在意。而名为死亡的威胁,随着陌生人一步步靠近的脚步声,传入了塞勒斯的双耳。 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为什么?!我…我从没伤害过别人…为什么? 猫大人还没有来救我……我该怎么办? 要怎样才不会被他们杀死……不想被杀……那,那该怎么办? 如果,如果他们先死该多好……对,死的人应该是他们! 他们该死! ——啊~说得好,他们,就该死。 ——我的小狗,你,终于有趣起来了。 噩梦的魅惑之音,宛如惊雷般,在脑海中毫无征兆的响起。 ……………………………… 锵——! 无双的利剑在黑暗中骤然出鞘,那是快如闪电一般的拔剑斩,剑锋尤未触及血肉,但猛烈锐利的剑气,便已然刮至异邦剑士的脸颊。 这是一记绝杀,在这个距离,以这般超神速的拔剑,任何人都不可能躲开,更谈不上如何阻挡。如果是有光线的场所,那么这一记拔剑斩很快就会被预测到。 但可惜,暗黑掩盖了这一记绝杀的前奏。 “……!”这是一瞬间的惊异,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因为,剑锋已经近在咫尺。 那么生死已定,胜负分晓? 不! 面对这一记绝杀,金格斯无法阻挡,黑剑士也无力阻挡,但是,独独面对这位有着“剑鬼”之称的男人,并无效果。 恰在剑锋即将划过异邦剑士咽喉的前一刹那,猫人只觉得眼前骤然闪现一道异芒! “……!?”这依旧是无声的惊讶,但惊讶的却是猫人剑士。 几乎在异芒闪现的同一刹那,猫人骤然惊觉一种阔别多年的感觉——死! 但是,身为千锤百炼的剑士,更使“帝国第一”,他并不会怀疑自己对于死斗敏锐的直觉。 于是乎,以超人一般的反应,竭力制止自己继续拔剑斩的势头,强行后仰翻身,几乎只是一瞬间的功夫,竟是向后猛退了十几米,直至鞋靴触碰到了一处墙面菜停下。 “……!”在黑暗之中,猫人有些讶异的抬头望向对面。即便是猫人,在这般毫无光线的环境中,也无法靠肉眼辨别敌人在何处,但是,对方强烈的剑气压来,让他能够轻易觉察到对方的方位。 正如自己也如此被对方感应着。 这一番惊变之后,在一片漆黑的另一端,传来了那位异邦剑士的赞许:“(未知语)……不愧是‘帝国第一’,你,合格了。” “……”猫人没有回答,但收敛了自己短暂的惊讶,恢复了冷漠。但是,似乎也升起了一抹警惕。 “(未知语)很惊讶吗?” 直到此时,猫人才淡淡的答道:“(未知语)传闻,超越了‘超神速’的剑士,所挥舞的刀剑,剑锋会乍现一种异芒,没想到,今天会遇到达到这般境界的高手。” “(未知语)没什么,一点点无聊的技艺罢了,每天反复的挥砍,突然有一天就到达了这种程度而已。” 闻言,猫人不由冷笑:“(未知语)能把剑术锤炼到宛如魔法一般的技艺…哼呵,你已经达到可以感知魔力的境界了,很不错,后辈中能看到你这样的高手,确实难得。” “(未知语)不愧是‘剑圣’,一眼看破了真相。” 宛如魔法?感知魔力? 是的,魔力并非魔法师的专属。实际上,一个武者自身锤炼到某种高深的境界时,也会无意识的吸收、使用自然界中的天然魔力。 只是,因为没有魔法回路,所以他们使用这种天然魔力的方式与魔法师截然不同,甚至不同的武者之间也各不相同。 最典型的例子,便是气功师,他们称这种天然魔力为“气”,这种武者的“气”无限趋近于空气中充斥的天然魔力,所以寻常魔法师是感知不到的。 战斗本该在短暂的停滞后,继续进行。但是,觉察到猫人的敏锐之后,那位异邦剑客似乎也不敢贸然进攻。 “(未知语)很好,这样你才配与其他边境大公相提并论,也才有击败你的价值。” “……嗯?” 这本是一句看似无意义的话语,或许只是单纯的表达对于猫人剑士强大的赞许。 但是,猫人对于信息的敏锐程度,是时分惊人的。就单单是这句看似无意的话语,却蓦然引发了他直觉的强烈关注。 这句话,似乎没有表面上这般简单。 第三十章,噩梦的降临仪式(四) 第三十章,噩梦的降临仪式(四) “(未知语)怎么?你和我的老朋友们,交过手?” 黑暗中的猫人如是问道,“(未知语)可是,我不记得你。” 是的,不记得,在暗中建立“剑圣会”前,猫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号称“剑鬼”的男人。因为,过去的冒险生活,同伴们同生共死,那些同伴们曾经交手过的高手,猫人又如何会不知晓? 像这样嗜杀且剑术高绝的剑手,自己没理由从无印象。但是,他隐约感觉到,似是不简单。 “…………”在黑暗的另一端,异邦剑士并未回答,反而沉默了下来,但只是顿了片刻,又将话头拉回了决战:“(未知语)你的剑术,很不错,我方才一直模仿你的剑术与你交战,但终究只是模仿,与本尊果然有所差距…” 模仿终究是模仿,这并非异邦剑士原有的剑术与战斗方式,所以这才会有那一瞬间的破绽,若不是及时施展后手绝地反击,怕也是身首异处。 没错,方才猫人的退避,并非是单方面的感受到了必死的危机,异邦剑士亦是险象环生,只要有一丝的犹豫与反应不及,都必死无疑。 闻言,猫人不禁冷笑:“(未知语)嚯……看来要动真格了吗?” “……”异邦人这一回以沉默回应,但是,在黑暗中弥漫的杀意愈发浓厚。 这不单单是猫人散发出的杀气,异邦人亦如开闸的洪水般,再无收敛的释放着自己早已压抑不住的杀气——你是宛如嗜血魔兽一般的气息。 杀气裹挟着剑气,演变为更加锐利的剑压,两股剑压在黑暗中分庭抗礼,宛如相互对峙的飓风。 现下若有旁人在此,必不能忍受两位顶级剑豪的剑压。 “(未知语)以你的剑术杀死你的部下,掳走你饲养的‘小狗’,似乎都无法彻底激怒你,你果然不似那些话本中的‘英雄’,但是,我又能感觉到,你除了其他目的,也确实是为这些而来的意念……” 生死对决,比拼的不单单是刀锋剑刃,任何能致胜的事物都会被利用,哪怕,仅仅只是对话。例如“剑鬼”之前的一系列的行动,目的都是为了激怒这位传闻中的帝国第一。剑士一旦被愤怒所左右,亦如同被杀意所左右一般,失去了挥剑的冷静,那便随时有败亡的危机。 “(未知语)但是,你的剑既不会被杀意所影响,亦不会被愤怒左右,真是一个完美的剑士…你当得起‘帝国第一’的称号。” 猫人闻言,不禁再度冷笑:“(未知语)你感觉到……?呵,这么说,你猜得透我的心念?” 然则,“剑鬼”并未正面回应,而是转而再度改变话锋:“再战吧。”黑暗中,又响起了重新挥舞刀锋的划空剑鸣。却临了又道:“(未知语)也许你应该尽全力了。” “(未知语)嚯…你觉得你值得我用全力对抗?” “(未知语)因为,那只小狗,现在很危险。也因为……你会死。”言下之意,想要拯救那个人造人男孩以及自保,就势必要豁尽全力。 但关于前半句,猫人并不以为意,那个可怜的人造人孩子,虽然无法预见他会经历什么样的危险,但九死一生怕是免不了了。自己根本无法第一时间去救他,既然如此,在解决强敌前思考他的安危,根本毫无意义。 “(未知语)你应该看到了吧,我的这把剑?”猫人依旧在黑暗中问道。 “(未知语)…圣剑·坦姆斯。” “(未知语)上一个对我说我会死的人,就是这把圣剑的前任持有者。就凭你手上这柄过时的妖刀,也想杀我?”语调渐寒,然话音未落,源自猫人这一方裹挟着杀意的剑压,竟再度压过了异邦剑士的剑压。 那一刻,后者仿佛只能感觉到黑暗的前方,潜伏着一头早已凶相毕露的猛虎,它正冰冷的注视着自己的猎物。 “(未知语)哼呵呵…”然而,“剑鬼”并未有所诧异,反而赞叹:“(未知语)很好!越是如此,我的刀,便愈发迫不及待的想要品尝你的鲜血了!” 然则,这一声赞叹的话音犹未散尽,只听一声踏地的闷响,仿佛超过音速的气浪竟已然直袭异邦人的面门!! 那是顶级剑士挥舞刀剑时的剑压! 锵——! 只是刹那之间,圣刀与妖刀交锋,金属碰撞而剑气的火花在瞬息闪耀,亦在瞬间消逝。 随后是宛如惊雷般频繁炸响的刀剑交锋之声,不时闪现的火花,点缀着这场在黑暗中决战。 但交战中的剑士都明白,胜负还远远未决出! …………………………………… 萨沙依旧在鹰犬们的护卫下,翻阅着一张张越来越超越其认知的魔法实验报告。 从对人造人技术的摸索、复原,再到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实验,再到发现“安宁之息”的作用,随后是不断改进人造人技术,直至,多年前诞生了第一位人造人的半成品,以及,数年前技术更加成熟后的新人造人…… 这位红发的北地少年,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绿了。 原来,这些时日以来,被魔法学院学生们议论的人造人技术,竟是这般恐怖的东西… 这并不是美好的新生命的诞生,而是依靠剥夺与扭曲的“制造”。 这…这也是魔导学触及神之领域索要付出的代价? 少年人下意识的偷窥了一眼似乎自顾翻阅的库洛洛斯,自己筛选出来的报告,是要交给教授由他再翻看一遍的,看着他面无表情,亦不知想些什么。 倏然,听到教授如是低声自语:“我原以为这背后必然是有一个魔法师组织,但没想到居然仅一个人就完成了如此繁琐的技术复原与发展……这个女人,简直是难得一见的奇才,魔法学院当初居然只把她当做了普通毕业生。” 赞许?还是可惜? 或许两者皆有,既是赞叹其才能,也可惜她最终踏入了这绝不该触碰的禁忌。 “库洛洛斯大人,人带到了。”鹰犬带来了那位维尔德将军的胞弟。 这位中年贵族看着这位魔法师实验室中正在翻阅一叠报告,心中多半是猜出了一个大概。慌忙拜道:“库洛洛斯阁下,您…不,是兄长的这位妾室,是否触犯了什么禁令?” 黑发的眼镜魔法师闻言,这才放下手中翻阅的报告:“阁下是老将军的胞弟,也都生活在这栋宅邸里。我想,阁下应该记得,老将军晚年得子吧?” “…这,这是自然。”中年贵族有些奇怪,为什么会询问这个问题?不禁继续说道:“大哥的长子早年在边境不幸为国捐躯,后来,大哥续弦这才老来得子,但不想还是夭折了。” 萨沙同样也有些不明白库洛洛斯教授的问题,但是正在疑惑之时,脑海中猛然闪过一道精光——一个在复原人造人技术的女魔法师,一个老将军晚年所得却又早夭的幼子…… “我想要那孩子的相片,或者肖像画。你可别告诉我没有,魔导留影技术,在十年前就大突破了,虽然没有普及到民间,但贵族圈绝对接触过。” “呃……?是!” 中年贵族愈发不明所以,但又不敢耽搁,当即领着鹰犬离开这间实验室,前往仓库寻找相片。 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匆匆赶回来,将相片送上:“还请大人过目。” 在压不住自己那颗好奇心的萨沙,亦不自觉的走上前去,想要凑一眼看看,以此印证自己的方才那个大胆且荒诞的想法。 “……”库洛洛斯并没有阻止这位红发少年,只是接过照片看了一眼,但依旧面无表情,宛如铁面人。或许,照片所见,已经早在预料之中,如今也不过是最后确认一番。 “……诶?!” 但,垫着脚尖才勉强看清照片的萨沙,却是一声惊呼。 惊的不是他物,正是相片中所留影之人。 那是一个在照片中发色显得灰白的男孩,他呆呆的坐在一张椅子上,目光呆滞的宛如人偶,眼神空洞而无神…… 但是,只有真正让萨沙错愕的,是男孩的脸。那张今日里还曾见过的面容——库洛洛斯宅邸的那个叫塞勒斯的银发男孩。 不会错的!虽然年纪不相同,气质也不相同,但是,那张面容却是极其相似。 可是,照片中的男孩已经夭折了…那…那个男孩…… “抱歉了,老兄,委屈你们一家了。”库洛洛斯一摆手,示意鹰犬们将满实验室的报告统统带走,又道:“通知宿卫武士,暂时封禁库拉索宅邸。” “啊…?!” 中年贵族闻言惊慌,但却被库洛洛斯止住了言语:“放心,如果牵连不到你们,自然万事无碍。” “小鬼,走。” “欸?诶……啊!?是、是、不,遵命……” 直到走出库拉索宅邸,却遥遥听到皇城区的另一端,传来了皇室仪仗的声势。 巡城祭典,已经开始了。 库洛洛斯扶正了自己的眼镜,回头看了一眼被鹰犬们贴上封条的库拉索宅邸的大门,嘀咕了一句:“你个老不死,我tm还真是高估你了。” 说罢,便迈步而去,一众鹰犬亦当即追随。 至于萨沙?呵,这少年已经懵了。今天一连串的变故,却是一次又一次突破他的认知上限。 “教、教授…接下来…该…该做什么?” “做什么?”库洛洛斯瞥了一眼这位被稀里糊涂拉进这场“风暴”中的红发少年,不由一笑:“证据收集完了,也是该我大闹一场了。” …………………………………… 这是下水道吗? 当达芙妮踏入这一处“地下世界”后,便惊奇莫名。 触摸了一番整洁到不可思议的墙壁,心中估算着距离地面的距离,再三确定之后,也只能得出这个深度也只能是帝都的下水道了。 可是,整洁的不可思议。 其实进入这条处于人造温泉馆的密道,达芙妮费了很大的功夫。用魔法欺骗那些驻守的鹰犬,才得以混进此地。 她明白鹰犬不会伤害自己,因为从望楼传讯中,少女知晓了了自己的导师与猫大人都下达了寻找自己并安全送回的命令。 可是,这样一来自己之前一路的追寻岂不是前功尽弃。 又或许,现下将拯救那个男孩的使命,交给自己的导师、猫大人,以及这些皇帝的鹰犬们,是更佳安全的选择。 但是,达芙妮隐约间能猜到那个男孩的价值——不,准确的说,那个男孩对于猫大人与导师,都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价值了,他们更在乎的是如何挫败隐匿在帝都中的暴徒,而不是如何拯救那个男孩…… 也许自己也没有资格如此想,因为,达芙妮也曾因为一个简单的名字而迁怒于银发男孩。可是,一想到倘若这一次,依旧让一个拥有着相同面容的男孩就此终结,达芙妮便愈发觉得心痛。 这不单是为了拯救他人,同样,是为了让自己… 然则,正当少女用魔棒施展魔法,点亮了下水道后,却又立时被墙壁上镌刻的文字所吸引:“嗯?” “……‘无心之人,将在魔炎中诞生’——这是?” 不单单是一面墙壁,似乎这条下水道中的各处都镌刻着各式各样的短句。 一段段看去,颇有几分宗教的意味。 “难道是隐匿在帝都的邪教组织?”这个猜测似乎并不意外。毕竟,胆敢袭击当朝边境大公的宅邸,还牵动皇帝陛下的鹰犬前来清剿,这着实不像是寻常黑帮的能量。 但是,真的是邪教吗? 可惜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了,多耽搁一分钟,那个孩子便愈发危险。 想到这番,当即向下水道的更深处行去。 等着我… “塞勒斯”,你,要等着我! 第三十一章,噩梦的降临仪式(四) 第三十一章,噩梦的降临仪式(五) 好痛苦…… 好痛苦…… 好痛苦…… 银发的男孩,双手被钉在地面,笼罩在一团紫色异芒的魔法阵中。 他能清楚点的感觉到鲜血的流失,死亡,在一点点的接近。而那些陌生人,却在商谈着如何取出他的心脏。 可是,他不想死,哪怕如何狼狈的活着,也哪怕,需要……杀死别人。 只是塞勒斯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邪恶,不,准确的说,这是任何人都会拥有的邪恶一面,只是,曾经的软弱与卑微,让他从没有机会释放这种心中的“恶”。 可如今遭受如此折磨,想要活下去的欲望竟强烈到突破了软弱与卑微,将内心深处的恶念释放而出! 凭什么我就要为了他们的仪式去死?我不想死,我要活下去,我对这个世界还有留恋……那在弥留之际听到的呼唤… 该死的是这些陌生人,对!是他们!是他们要无缘无故害死我,所以他们该死! ——对的,没有错,他们都该死,我的小狗,他们腐臭的灵魂令人作呕,不是吗? ——啊,就是这样,极致的贪婪,即便残缺的灵魂并不美味,但至少这一刻,你让我着迷了。 这是回荡在脑海中的恶魔之语,塞勒斯下意识的认为这是自己濒死的幻觉,但又不得不承认,这宛如恶魔低语的“幻觉”,道出了自己此刻强烈的“恶”。 可是,即便恶念升起,那又能如何? 如今生死只在这些陌生人的手中,他们所谓的仪式,正是要献祭男孩的生命。 如何才能自救?似乎,根本没有答案。 塞勒斯听到那个似乎是为首老者,已经就在自己的身边了。他要做什么?是现在就要剖胸取心了吗? 是的,至少,是如此。 即便如今目不能视,男孩还是感觉到了死神的逼近。想要挣扎,但根本动弹不得——剧痛已经让他的双手神经麻木。 “…这张脸…”蓦然,听到了那位老者的声音,“…罢了,为了我的私愿,也为了吾主,去吧!” 利刃,至上而下… 下一刻,便是鲜血飞溅。 …………………………………… 遥遥帝都之外,一位肤色黝黑的剑士,正独自等待着。是了,黑剑士,那个原剑圣会的首脑之一。 “…………” 此刻,他在繁华的帝都之外,远远的眺望着那随着天色而愈发喧闹起来的千年古都,神色复杂。因为他知晓,他将要向这座集结了世间一切繁荣的庞大都市告别。 虽然如此帝都的进出口被秘密封锁,但这难不倒黑剑士。作为把控帝都黑道秩序多年的存在,他又哪里不知道一些“退路”。 不舍吗?或许有。 依旧憎恨吗?这一点也无法忘却。 所以才交织成了此刻的复杂心绪。 但是他不后悔。 “坎达瓦。”倏然,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女子之声。 黑剑士没有太过惊讶,而是立时回身一拜:“拜见尊者。” 原来那位紫袍的神秘女子竟突兀的出现在了此地——分明不久之前,她仍在帝都城东的“地下世界”中,如今却瞬身来到了帝都之外!? 想来是施展了某种瞬间移动的空间魔法。但是,大部分空间魔法,都是帝国高尖端的大魔导师才会接触到的最前沿的新型魔法,而这种能进行如此长距离瞬间移动的空间魔法,更是帝国的机密魔导学成果,这根本不是寻常魔法师能够触及到。 不过,现在深究这些也没有太多的意义,只是神秘女子亦回头眺望了一眼那座繁华的都市,呢喃低语道:“巡城典礼,已经开始了吧?” “我想是的。” “我还是无法看到那团不寻常的‘烟火’。”女子不明意义的说道,“真可惜,明明那孩子是我最后一个算得上成功的‘作品’。” “……”黑剑士未曾应答,转而问道:“那…维尔德老将军呢?” “他?”神秘女子微微一笑:“我与他的合作,这么多年也该结束了。” “接下来帝都方面,即便查出了我的身份,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余力来追捕我们,所以,趁现在去做我们应该做的使命——解放女神的封印!” “遵命!” 解放女神,是了,那位被无数帝都黑户们信奉的“达忽塔女神”。 而女神的所在… ……………………………… 锵——! 一连串的金铁碰撞的铿锵声,在黑暗中接连不断的轰然迸发,每一声都伴随着稍纵即逝的火花,以及,由火花照亮的那一瞬间。 快飞的踏步声,狂乱的挥剑声,以及刀剑碰撞的轰鸣,一齐编织为这场死斗的狂曲! 激战中的剑士,已经渐入高潮,像不久之前还能暂缓决战而以言语相互试探的闲情,亦不再有。 正如剑鬼所要求的那般,猫人的刀剑,更快了,他的身法亦愈渐快速,所谓“超神速”,或许已经不足以形容猫人剑士如今的迅猛身法。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根本不足以阻挡他们的决斗。 猫人是进攻方,至始至终,都是进攻的一方,全场只能听到他飞速疾驰的踏步声,进攻的角度更是诡绝异常,变化莫测,“剑鬼”面前刚卸去一击刀锋的劈砍,便又立时感应到身后凌厉的剑风袭来。 然则话虽如此,可无论猫人如何快攻,始终都会被异邦剑士以果断而又简洁的格挡所阻。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敌手! 即便是孤傲的猫人剑士,亦不得不如此赞叹这是平生罕见的高手。 诸如金格斯、黑剑士之流,也称得上是剑术大师,但老实说,想要成为猫人的对手,还远远不够。可是,这位异邦剑士却有着凌驾所有“剑圣会”头目,乃至是让猫人也未曾有必胜把握的实力。 越是交锋,便越是清楚战况的焦灼。 “一改剑术之后,连战斗的方式都改变……”疾驰中的猫人并未有任何疲累感,但是,确实短时间内无法猜透对手的心思。 他素来以快致胜,再强大的魔法师在他的面前,甚至可能连念咒都做不到。曾经交手过的武者,也都是一一败倒在他的神速面前。 而如今猫人的进攻可谓是极致迅猛,但依旧无法伤其分毫。 不过,冷静的判断,是一位完美剑士必不可少的素质。猫人纵然久未得手,但在奔驰挥剑的间隙,却依旧在思考着对策: 显而易见,双方无论是猛攻还是原地防守,其实都是暗藏杀机,等待着一击必杀的契机。只是猫人是以自己的神速来不断的试探虚实,而异邦剑士则以守代攻,等待着他那足可超越“超神速”这一境界的快斩施展的契机。 可是,如此僵持许久,再继续下去不过是浪费时间与精力。必须找到速战速决的办法吧! 那该如何是好呢……? 真是一刹那的困惑所产生的迟疑,在如此限制了视野的环境中,本不会被任何人觉察,况且此刻正高速奔驰中的猫人行踪更是难以捕捉,所以,按理说一刹那的迟疑并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然而,猫人剑士所面对的敌手,是超越寻常人类认知范畴的“剑中恶鬼”! 他,与猫人一样,是世所罕见的顶级剑手,自然会有超凡之处——是的,他捕捉到了猫人这一刹那的迟疑。 因为,作为剑士,他感知到了。 随后,是不同于猫人,却也异常迅猛的脚步声骤然迸发, 旋即异芒乍现,抽刀快斩的破空爆响亦就此袭来。 猫人只觉得强烈如剑锋一般的剑压压来,不自觉的生出一股窒息感——那是一种极度奇妙的感觉,是一种名为死亡的荒诞感 “…!” 不久之前猫人借由自己敏锐的直觉,避开了这一招绝杀,却不想又一次被此绝技所锁定。而这种宛如将死的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体验过了。 可如今,竟被捕捉到了如此致命的破绽,已然退无可退,那柄宛如附着这恶鬼的妖刀,竟在黑暗中,劈砍至了猫人的面门,只要再一刹那,便将毫无疑问的斩下猫人的头颅。 但这是一场生死之斗,倘若没有做好虽是为战斗而丧命的心理准备,又如何有勇气拔剑?至少,猫人是一个完美且冷酷的剑士,他不会计较对手的生死,同样,在无可避免之时,他亦有绝境反攻的勇气与高绝的手段。 手中的一刀一剑陡然转势,竟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刀架开了妖刀的刀锋,左手握持的圣剑,立时直指敌人的咽喉。 说时迟那时快,这同样是一记快绝如电的杀招! “……!” 难道,这一刹那的破绽,实际上只是猫人的诱饵?而剑鬼,这是落入陷阱的猎物? 不! 猫人是否是那狡猾的猎人暂且不提,但至少,此刻的异邦剑士绝非无助的被狩猎者。 “(未知语)你的攻势,尽了。”——“……?!” 恰在此刻,异芒再次闪现! 霎时间,两位剑客的身影,在骤然散去的火花的映衬下,宛如交错的影子,各自掠过彼此的身体。 本是相互对抗的剑气宛如骤停的急雨狂风,仿佛一切都在这一瞬间归为寂静! 胜负,定晓? “噗…” 这是负伤一时脱力而跪倒时,膝盖撞到地面时发出的闷响。 而跪倒的并非“剑鬼”,竟是在黑暗中,胸口赫然崩裂出一道刀伤的猫人剑士。纵然负伤的姿态并不会被人目睹,但是,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中,连滴血的轻微声响亦尤为扎耳。 难道,连“帝国第一”的半兽人剑圣,也战败了? 第三十二章,恶鬼的心眼 第三十二章,恶鬼的心眼 黑暗的环境,已然寂静到连鲜血滴落的声响亦颇显扎耳。 再次错身相背的两位剑士,其中异邦人依旧持刀昂然,而猫人剑士则半跪在地,以刀剑为杖,似乎已无力支撑。 这是,胜负明了了吗? 难道,连“帝国第一”的剑圣,也败在了这个异邦人的手中? “(未知语)你似乎很费解。” 异邦剑士并未趁胜追击,因为,方才那一击,并未造成致命的伤害,就在瞬息之间,这位“帝国第一”还是险而又险的避过了死劫,是了,猫人剑士并未战败,甚至于,他依旧无比危险。 只是,似乎猎人与猎物的关系,在这一刻逆转了。 “……”猫人剑士未曾回答,只是默然支撑起身体,重新站立起来。 但是,即便视野被阻,可猫人的对手还是感觉到了他的负伤之重。 “(未知语)你的速度很快,即便我的挥刀已超越了‘超神速’,但是,我的身法依旧远远不及你。” 剑鬼似乎也有了猫人之前那般身为猎人的从容,竟是如此言说,似乎打算向“猎物”解释方才其失利的原因。 “(未知语)但是,我曾经面对过像你这样的对手,我败给了如同你一般的超速身法,但我自知在身法上是不可能再追赶上了,所以,为了有朝一日击败这种神速,我苦修多年……” “……”猫人依旧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听着对手的话语。似乎,也在等待对方的解答。 “(未知语)…最终,我领悟到了至高的境界…”话音一顿,异邦人一字一顿的继续道:“(未知语)那就是——心·眼。” “(未知语)…心眼?”闻言,方才还陷入沉默的猫人,亦不免眉头一皱。 “(未知语)面对你们这样超神速身法的对手,如果单靠双眼与过往的战斗经验,那只会被你们的超神速所愚弄;而若想要在速度上应对,却不能快过你们,那反而会死的更难看。” 是了,所谓的超神速,并非单纯夸张化的字眼,而是确实快的难以形容,不要说普通人,便是许多经验丰富、千锤百炼的武者,他们若是单靠双眼去感知,也根本无法捕捉到这样的身法。 让对手还未拔刀便已身死,对于能够达到超神速的武者而言,绝非难事。 而猫人,便是这样的绝顶剑士。 但是,就是这般恐怖的剑士,其神速依旧被异邦人所破,这是为何? 只听其人继续说道:“但是,我所悟出的‘心眼’,却能清楚的感知到超神速的你,以及你的一举一动,乃至是你的战斗时的所思所想…这样就弥补了我在速度上的劣势…” “(未知语)但是,我是一个视力健全的人类,我依旧会不经意的依赖双眼,但这样就会有被你的超神速所愚弄的空隙。而这一片漆黑的环境,对我来说,是让我完全放弃了视力,专心以‘心眼’对敌……呵,那个女人,真是想的周到。” “…女人…?”猫人似乎听到了关键的点,但显然,他并不期待对方回答。 从“剑鬼”的话语中,似乎可以猜测出其幕后指使之人是一位女性。但可惜所获取的信息并不充足。 然而,相似正如其“心眼”所述那般,异邦剑士突然像是知晓了猫人心念一般,反问道:“(未知语)你很在意我刚刚无意道出的身份是吗?我不在意你知晓,因为我没有为她保密的义务,她是一个魔法师,用特殊的魔法遮掩了面容,但我并不知晓她真正的身份。” “…………”闻言,猫人微微一愣,不由冷笑道:“(未知语)嚯,真是慷慨啊,省下了我不少功夫。” 对此,“剑鬼“不以为意:“(未知语)我只是想让你不再带有太多顾虑思绪,以便专心与我决战——作为‘帝国第一’,尽全力让我感到意外吧。” 这是“猎人”的从容与傲慢。就在不久之前,这番姿态原本是来自猫人剑士。 “‘心眼’是吗?”猫人微微眯起双眼,在黑暗中实际他并不能看到敌人所在,因为即便是猫人,在毫无光线的环境中,也同样无法依靠双眼。唯一依靠的便是对于敌人剑气的感知,原本他也认为对方同样如此。 可是,这个所谓的“心眼”,似乎有着超越这种剑士对剑气感知能力的效果。这真是一个不曾听闻的境界,还是对方装神弄鬼的骗术? 只是极短的瞬思,猫人缓缓说道:“(未知语)你很自信,是的,你很自信于你所谓的‘心眼’。” 他的语调一如之前那般从容,甚至,那份孤高的傲慢,也不曾因为方才负伤而有一丝一毫的减弱。 “……”异邦剑士沉默了,因为他似乎未曾想到对方直到此时,依旧能保持此等心态。但是,下一刻有又释然一笑:是了,若仅仅只是这种程度便心慌意乱,又如何配称“帝国第一”,如何与其他边境大公相提并论? “(未知语)那么,这就不是什么弄虚作假的读心妖术之流。”猫人侃侃而谈,“而是某种你凭借多年专研的经验,而总结而出的战斗方式,让我来猜猜,会是什么呢?” 玩味,且傲慢。 “……” 而这份傲慢,此刻在“剑鬼”听来,却莫名有几分扎耳,因为,这并不像是一个“猎物”所拥有的傲慢。 正因如此,他对方才那片刻之间身为“猎人”的优越,感到如同嚼蜡。 实际上,现在最正确的做法,是果断打断猫人的话语,继续在现如今自己的节奏中,彻底战胜这位过去的“帝国第一”。因为,拖延一分便多一分变数。 可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聆听猫人对于自己所悟出的“至高境界”的猜测与推想。 也许,这也是他身为剑士的自尊——自己穷尽一生所追求的剑道极境,敌人又是否能看破? “(未知语)放弃武者早已适应多年、能够捕捉高速移动之物的动态视力,却依旧能轻而易举的捕捉到我这般超神速身法…不,准确的说,比视力更加准确。” “(未知语)如此效果,难道是对剑气的感知吗?不,也不对,因为我的速度,绝对快过你感知到我剑气的速度。” 接连否定了视力与对剑气的感应,那么,答案的是什么? “(未知语)那么答案便呼之欲出了——所谓的‘超神速’,仅仅只是超越了普通人类的视觉反应极限而已,但是,亦如你的能够超越‘超神速’的挥刀一般,这世界上依旧存在超神速也追赶不上的速度。” 猫人的话语宛如一把把尖刀,一刀刀逼近了“剑鬼”所谓“心眼”的真相。 “(未知语)而这些超越了超神速的速度,能在这片漆黑无比的环境中,被你所谓的‘心眼’利用的,只有一个答案。” “(未知语)那就是——音速。” 是了,声音,所谓超神速即便再快,也有所极限,而自然界中,有着许多超越“超神速”这一概念的速度,而音速就是其中之一。 “……………………”在黑暗中,那位异邦剑士似乎愣住了,沉默了许久。 这是无声,乃至是面无表情的讶异。因为,猫人果然发现了真相之所在。 “(未知语)那么,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你那所谓的‘心眼’,实际上,是你锤炼而出的超凡听力。” “你说对不对,我可怜的‘猎物’。”最后这一番话语,却并非那不知名的异国预言,而是纯正的帝国官话。 而猫人,在黑暗中依旧勾起了那一抹无人能看见冷笑。 可是,这在漆黑中视觉无法洞察的冷笑,却清晰的呈现在异邦剑士的听觉中——脸部肌肉因冷笑而轻微扭动的声响,在他的脑海中,编制出了猫人冷笑起来的神态。 是那般的傲慢与戏谑,也是那般的从容不迫。仿佛,方才负伤的并非是他,而是“剑鬼”。 “……”又是沉默了许久许久,异邦剑士才不得不衷心称赞道:“(未知语)不愧是帝国第一,‘心眼’的真相,果然无法瞒过你。” 可是,一如猫人的从容不迫,异邦人除了最开始的讶异之外,并未因为自己绝技被看破而有丝毫的羞恼。 “(未知语)原本,我打算在你黔驴技穷后,再告知你真相,让你再最后放手一搏,没想到,你竟这么快便猜出了‘心眼’便是我为了应对超神速而锻炼多年的听力。” “嚯~~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未知语)……但,我的‘心眼’虽源自听力,但绝非如此简单,你,还有反败为胜的可能吗?”这是他作为剑士的自尊与自信,是的,那是经过他多年修行而锤炼而出,宛如另辟蹊径一般的至高境界。 即便这位猫人知晓了“心眼”的真相又如何?他所领悟的至高境界,又岂会如此简单? 再次舞动刀剑,在黑暗中拉起了架势,猫人如是笑道:“那,谁知道呢?哼呵呵……” 第三十三章,恶魔的低语 第三十三章,恶魔的低语 鲜血,流淌。 闪耀着紫色异芒的仪式魔法阵,此刻似乎愈发耀眼。 在魔法阵的阵眼,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儿,面朝上的双手被钉在地面,宛如被遗弃的娃娃一般。 银色的发丝,被鲜血染成了一种难看的红色,胸腔似乎被利刃粗暴的剖开,肋骨、脏器一目了然,但却独独缺少了本因在胸腔中的那颗心脏,而浑浊的鲜血还在不住的往外流淌。 而那个孩子,一动不动,仿佛一滩死肉…不,也许已经是“死肉”了。 只可惜,没有人在乎他。周遭一众紫袍人纷纷跪拜在魔法阵之外,口中反复念叨着某种不知名的语言,每当随着紫袍人的咏唱,魔法阵的紫芒便愈发妖异耀眼。 ………… 死亡是什么感觉? 老实说,塞勒斯真的不知道。因为即便从有记忆以来,自己过得非常不堪,而且与猫大人相遇之后,也曾经数次和死亡擦肩而过,却从未真的死去过。 呵,这似乎是废话。因为,人只有在死亡时才能知道死亡是何种感觉,又或者,死亡之后根本不再有任何感觉了。 那么,塞勒斯死了吗? 至少,他自己是这样的感觉,因为,他已经无法感知自己的身体了,疼痛也好,虚弱也好,统统都不再有感觉了,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何时被剖心而死。 可是,唯有一种……不甘心,依旧强烈。 不甘心?是的,不甘心自己就这样结束生命。 可是,为什么自己要对活下去如此执着? 也许,自己死的更好,不用忍受自己不堪的生活,也不用时时刻刻卑微求生,一了百了。 但内心的深处,仿佛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疯狂叫喊着: 不想死!不想死!我对这个世界还有留恋,我想知道哪些在记忆中呼唤着“塞勒斯”的人,我……不想死。 ——啊~~和当年一样呢,我的小狗,真是强烈的欲望呢。 ——所以,你要怎么做呢?这些肆意剥夺你生命的人,你该怎么做? 恶魔之音,在仅存的意识中,如是回荡着。 剥夺?他们…剥夺?对,他们杀了我。 为什么,他们要杀我?为什么我要被他们杀死?为什么?明明,我求过他们了,明明我这么不想死…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欲望,需要你的生命作为献祭。 ——但是,他们的欲望真是腐臭,我的小狗,你不是想要杀死他们吗?。 杀死…他们?啊…是啊,我好恨他们,他们都该死…? ——没错,他们都该死,他们为了自己的欲望而剥夺你的生命… ——那你,要不要也为了自己的欲望,剥夺他们? 欲望?剥夺? 我的欲望…我的欲望是什么? ——啊,那就是,“活下去”… ——不是吗?哼呵呵呵呵… 可是,猫大人会来救我…吗? ——不,他不会来了,我可怜的小狗。 ——因为,你不重要,你,只是一个残缺的人造人。 猫大人……不会来了…谁也,不会来救我…… ——来吧,让我着迷的小狗。 ——我们做一个交易,好不好? …………………………… 以某种未知语言不断祷告着什么的紫袍人,已然咏唱许久,可是,魔法阵上的紫色异芒虽然确实愈发闪耀,但似乎依旧进度缓慢。 维尔德·库拉索虽也跪拜在众紫袍人中,却始终不明白这般状况是为何。 难道,只有一个人造人的心脏和鲜血,还不足以呼唤自己的“主”吗? 又或许,这本身就需要很长的时间? 可是,无论如何一直拖延下去也并非办法。那个女人安排的阻挡者,真的挡得住半兽人剑圣的脚步吗? 恰在老将军思索之际,魔法阵上闪动的紫芒骤然耀眼! 这一番变化来得突然,教一众紫袍人尽皆一怔,有些反应不及时。 “……?” 熊——!! 随后,耀眼到几乎叫人无法直视的紫芒,在转瞬之间化为魔炎,将整个魔法阵笼罩,连那个作为祭品的人造人,似乎也淹没在火光之中,将这处地下祭坛染上了一抹妖异的映红。 魔炎火势之猛,热浪袭来,直教一众紫袍人口干舌燥,酷热难耐。 但名为狂喜的情绪,也在紫袍人中蔓延,他们齐齐高呼着:“降临吧,吾主!” 也许正是因为他们的呼唤,原本就没有形体的魔炎,竟开始扭曲聚合,只是片刻的功夫,紫袍人们隐约在魔炎中,看到一头虚幻的双头魔物,宛如传说中的奇美拉。 “吾主,我等乃主之信徒,为主献上祭品,亦请求主实现我等的欲望!” 维尔德老将军亦在跪拜者之中,但是,不知为何,他莫名感觉到一丝不安,因为,作为紫袍人的领袖,他与那个神秘女性魔法师接触最多,合作最久,所以,他依稀记得,自己所要召唤的“主”似乎并非这般。 ——啊~真可伶,满是腐臭味的低等生物,连被欺骗都不自知。 “…?!”宛如在脑海中炸响的恶魔之语,让一众紫袍人心神一颤。 ——那个女人,真是有趣,她的灵魂应该很美味吧? “………!!”维尔德冷汗直冒,曾经作为冲锋陷阵的宿将,他对危险的强烈直觉,已经为他敲响了警钟:这并非他所需要的“主”。 ——不过可惜,我已经找到了比满足食欲更有趣的事情。 ——来吧,来吧~我的小狗,尽情释放你的欲望吧。 魔炎的火势,愈发猛烈,但在如此火光中,一道瘦小的身影,却在火焰的核心处,踉跄站立起来。 “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我要活下去!” 宛如噩梦一般的降临仪式,这一刻,终于完成了。 ……………………………… 在仪式完成的瞬间,犹在这片“地下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已经隐藏着的每一个人,都猛然感到一阵难以遏制的一样感觉: 有些人感觉到莫名其妙的压抑; 有些人则觉察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 还有一些人,则回忆起了某段本不愿回想起来的惊悚…… “…………!!!”还在宛如迷宫的下水道中无助探索的达芙妮,竟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一种令她浑身僵硬的奇异错觉。 纵然奇异,却…无比的熟悉。 她本能的望向前方黑暗,想要看到更深处…看到那个令自己毛骨悚然的气息从何而来,但显然徒劳无功。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熟悉感——明明眼前只有黑暗与魔杖微弱的光亮,但是,却仿佛被扼住了咽喉,有一种莫名的窒息感。 似曾相识…… 这一刻脑海中浮现起多年前的一幕幕:燃烧的修道院,燃烧的尸体,燃烧的那个男孩…… 呕—— 强烈的反胃感随之而来。 但强忍下这种呕吐感,内心亦掀起惊涛骇浪:”这是……这是什么气息?“ 记忆深处的那团魔炎,立时重新浮现于脑海之中。 “…是那个…是那个?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不知为何,这一刻栗发少女只想要逃避,远远逃离这个让她回忆起那段惊悚记忆的气息。 退了一步,是的,少女畏惧的倒退了一步。但也仅仅是这一步,她的脚步又顿了下来。 因为她心绪中依旧闪过那个鹰眼少年的背影,如果是他,他会逃避吗? 不会,绝对不会。 一咬银牙,强压心中的畏惧,达芙妮又艰难的向前重新迈步:这一次一定…一定要救回那个男孩,这也是为了自己。 …………………………………… “……嗯?” 在另一个无光的黑暗战场中,刚刚才识破“心眼”猫人剑士,也被一瞬间袭来的气息所扰。 当然,也不单单是他,“剑鬼”亦有所感应。但是,他很快又再一次释然:“(未知语)原来如此,那个女人的目的,就是这个吗?” “……看起来,真是不妙啊。”猫人很是平淡的呢喃道。旋即,又调转话锋:“看来,我要尽快击杀你了。” “(未知语)嚄?你,能破解我的‘心眼’了吗?”在黑暗中重拉架势的异邦剑士,并未因为方才的异变,而有一丝懈怠。 对于他而言,眼下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影响他尽全力与半兽人剑圣进行决战。 “(未知语)我的‘心眼’,并非听力敏锐这般简单,你的心跳声、肌肉运动的声响、衣物摆动的声响,刀剑挥舞的声响……不,任何声响都会为我‘心眼’所用。你,能胜过我吗?” “这种把戏……”猫人似乎显得不以为意,但明明他已经先中一刀,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毕竟也是负伤了。 为何还能如此从容? 倏然,话到此处,猫人骤改话题:“你,和‘格拉迪斯’,交过手吧?” 格拉迪斯。 一个代表着恐怖与掠夺的名字——帝国边境七大公之一,虽为公爵,却可以使用王爵称号,强盗民族夜精灵的女王。 “……………………” 沉默,再一次回归到了异邦剑士的身上。 无声的沉静,持续了许久。但决斗却并未在沉默继续进行。 直到,异邦剑士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内心的疑惑:“(未知语)你,如何猜出的?” 第三十四章,被识破的心眼 第三十四章,被识破的心眼 “你,和‘格拉迪斯’,交过手吧?” 格拉迪斯,一个代表着恐怖与掠夺的名字: 帝国边境七大公之一,虽为公爵,却可以使用王爵称号,因为她正是强盗民族夜精灵的现任女王。 而她的名字,是许多人的噩梦。 “……………………”沉默,再一次回归到了异邦剑士的身上。无声的沉静,持续了许久,但决斗却并未在沉默继续进行。 直到,异邦剑士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内心的疑惑:“(未知语)你,如何猜出的?” “嚯,你很想知道?”这一回,猫人似乎又像是重新掌握了话锋,从容反问。 顿了顿,有徐徐再道:“套用你的话,这也是我的‘心眼’。” “(未知语)…你也有心眼?”异邦剑士不禁一愣。 “没错,与你依靠训练听力,所领悟到心眼不同,我的心眼简单而言,就只有三个字而已。” “(未知语)什么?” “…洞察力。”猫人一声冷笑。 即便在黑暗中,“剑鬼”亦通过冷笑声与面部肌肉轻微的响声,而将其冷笑的面容清晰了映入其脑海中。 真是,何其的傲慢自信。 “(未知语)…洞察?” 似乎觉察到了对手的困惑与迫切想要解惑的心念,猫人徐徐的解答道:“还记得你无意中道出,我是否有资格和其他边境大公相提并论吗?” “从那一刻,我就开始怀疑你是否和我的老朋友们交手过。但这也仅仅只是猜测,而让我完全确定,且认定是格拉迪斯的,却是……你的‘心眼’。” “我,的,‘心眼’……?”或许是因为太过在意猫人的答案,“剑鬼”也在不知不觉将语言切换回他那生硬且带着浓重异国口音的帝国语, “你的心眼,是为了对决超神速而锤炼而出的技艺,这一点我不得不佩服你超人的毅力与决心。”猫人侃侃而谈,仿佛现在并不是生死之战,而是一场游戏。 “但结合我之前的猜测,联想到你对我的执着,让我不禁想到,边境大公中和我一样拥有超神速身法的,只有格拉迪斯——夜精灵的战斗风格,原本就是以惊人的速度制胜。” 是的,夜精灵女王格拉迪斯,传说中的夜精灵女武士,据说她的速度足以与半兽人剑圣并驾齐驱。 “于是,我猜测你和格拉迪斯交过手,而她,就是你练就‘心眼’的契机所在。” “…………”异邦剑士在思索,他似乎没有料到自己短短的几句话,居然会被这个猫人看穿到如此地步。 但是,这点惊讶也仅仅如此罢了,被知晓又如何?他能够击败自己的心眼吗?不,“剑鬼”自信于自己的心眼足以战胜眼前这个猫人剑士。 “…你的,‘心眼’,果然,了得。”生硬的帝国语到此一顿,剑士又切换成他的异国语言:“(未知语)你确实让我感到意外,但是,那又如何?你能战胜我吗?” 俨然,即便被看穿,”剑鬼”也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动摇。甚至,“剑鬼”很清楚,这是猫人的语言攻势。 前文便有所述,真正的生死决斗并不是点到为止的比试,所以不单单只是武艺的拼杀,任何能够致胜的因素,都有可能被利用,包括语言。 一段激怒的话语,倘若成功,便会使敌人愤怒,这或许会让对手爆发更强的战力,同样,也会产生展露破绽的契机——一个恰到好处的话语,有时候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于是乎,剑鬼转而接过话头,从容答道:“(未知语)你说的不错。我确实和格拉迪斯战斗过。” “啊,果然如此,但我很好奇,那个疯婆子交手过的高手,我大概都知道,可不曾记得你。”这是猫人的疑惑,这也是他唯一理不清逻辑的点。 “(未知语)你,当然不会记得。”——“噢?” 异邦剑士亦徐徐答道:“(未知语)曾经,在亚述·卓耿·阿雷瓦西那个落魄皇子,在你们的护卫下回归帝都,当时,你们为了保护这位落魄皇子,曾与许多人交手过,对吗?” 猫人闻言,皱眉轻语:“这样啊,我大概明白了。那时你败给了格拉迪斯,是吗?但还是那个问题,我还是不记得她对战过的高手中,有与你相符的。” “……”其实,“剑鬼”并不喜欢讲述自己的往事,因为他一直觉得往事没有什么意义,但是不知为何,当猫人道破自己曾与那位夜精灵女王交手过,他竟有一种莫名的冲动,似乎想要倾述多年来挤压的心事。 直到这一刻,这位异邦剑士才明白,自己原来并不如想象的那般对往事无动于衷。 于是乎,他又道:“(未知语)那时的我,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愚者罢了,自持剑术,跨越重洋来到帝国想要凭借自己的剑术成就一番功名,于是,我接受了那还是支持帝国嫡长子一系党派的雇佣。但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强敌,居然是如此恐怖的女人……她的强大,令我只得惨败。” 说到这里,“剑鬼”的脑海中,莫名浮现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那是一个褐色肌肤的女性,干练的银色短发,身着黑白相间的紧身劲装,手中挥舞着一对宛如银月一般锋芒毕露的快刀,以及,她那双银色的双眸。 唔,这就是“剑鬼”不曾与人述说的秘密。因为那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战败,也是唯一一次惨败。在他还未成就剑豪之名前,一切都被那快如惊雷的女人打的粉碎。 “…………”猫人没有说话,他已经明白了。 这位与他在黑暗中几乎战得平手,甚至还隐隐压过他些许的异邦剑士,在多年前还是一个想要闯荡出的无名小卒,尚需成长时,便遇上了最不该遇上的恐怖敌人。 而这位需要成长的后辈,在惨败之后,最终一步步成就了如今剑豪之名,甚至,已经拥有了挑战“半兽人剑圣”的实力。 “(未知语)正如你所言,我之所以领悟出‘心眼’,便是为了有朝一日战胜她。手中的妖刀,也是为了挑战她而取得的。”说到这里,“剑鬼”似乎愈发坦然,好似将压抑所念的心事道出,让他豁然坦荡。 “(未知语)事实证明,我已经能够战胜她了——连边境大公中被认为是最强的你,也即将败在我的手中,那么击败她,也是轻而易举罢了。”说到这里,素来不苟言笑的剑鬼,竟也发出一声微微轻笑。 但这一笑所代表的意义是什么?是释怀?是从容?是……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寻找格拉迪斯,再度挑战她?她是一个夜精灵的女王,和我这样行踪不定的家伙不同,你要寻找她易如反掌,但你一直执着于挑战我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在我面前,表示你已经具备能够战胜她的力量了吗?” 蓦然,恰在“剑鬼”犹在轻笑之际,猫人却用冷冰冰的话语,如此打断了他的轻笑。 是了,为什么要挑战猫人,而不是去往帝国东南山区,寻找被册封在那里的夜精灵女王?既然是为了战胜格拉迪斯而练就“心眼”,却要拿猫人来实验自己的力量?仅仅,只是因为想要在挑战夜精灵女王前,拿她昔日的战友测试一番吗? “…………!?”俨然,“剑鬼”从未料想到会有这么一个反问。是的,这一刻他背问住了,以至于怔了片刻,不知该如何作答。 沉默了些许时间,异邦剑士在黑暗中答道:“为了测试我的‘心眼’和力……” 然而,话到此处,蓦然被猫人所打断:“不,不是这样——因为你不敢和她战斗。” 话锋一转,猫人冷语便如冰霜般击打在剑鬼的心扉。那是宛如看穿一切的冷淡言语,不屑,鄙夷,以及……某种异样的怜悯。 “…………………………”这依旧是沉默中的惊讶,同样,也是沉默中的愤怒… 仿佛,这一刻话语的节奏完全被猫人所掌握,只听他在“剑鬼”还未回答之前,便继续冷冰冰的说道: “因为,你害怕你苦练多年的技艺在格拉迪斯面前依旧毫无意义,害怕再度挑战她面对可能是再一次的惨败,害怕自己人生在她的面前彻底失去价值……”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这是诛心一般的话语,亦似恶魔的言语,将内心深处一切的真实揭露而出。 “…………………………” 异邦人没有回答,甚至连呼吸声亦变得愈发轻微。但独独那股能与猫人相抗衡,且同样裹挟着惊人杀意的剑气,却在节节攀升。 终于,似是不甘沉默,异邦人问道:“(未知语)……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闻言,猫人依旧保持着冷战:“嚯,因为…你的话太多。和我作战就应该闭嘴,而不是对我侃侃而谈,因为,我的‘心眼’会‘吃人’。” “…………………………”沉默再度来袭。 倏然—— “哼呵…”剑鬼发出一声突兀的冷笑。 “哼呵…”这,是猫人的冷笑。 “哼呵呵哈哈哈哈哈哈——!!”陡然,冷笑化为了狂笑,两位剑士在黑暗中相互大笑起来,仿佛在嘲笑着人世间的真实是如此的丑陋不堪。 然则,狂笑戛然而止,骤然转变为一声仿佛聚集了毕生愤怒的狂吼质问:“(未知语)…够了——!!!” 这一声吼叫,仿佛撕碎了“剑鬼”一直以来的冷漠与傲然,这一刻,仿佛他只是一个被触碰到伤口的野兽,发出了用来伪装自己脆弱一面的狂吼。 “(未知语)你的语言攻势,我见识到了,在这一点上是我输了。诚然——你的‘心眼’很强,相比我的‘心眼’也更加狠毒。”剑鬼”并不掩饰自己对于猫人洞察力的叹服。 他从未想象过会有这么一天,自己深藏在内心深处,甚至连自己也一度遗忘的“真相”,竟因为战斗中的交谈,一步一步,被这个“看家猫”一点点的挖掘而出,还逼迫自己面对这个刻意遗忘的真实…… “(未知语)如果你的目的是为了用语言激怒我,那我只能承认,你成功了。”肆意宣泄的杀意,裹挟着剑气,已然释放到了极点。 这是他不愿承认的秘密,但却被猫人狠狠的撕开。他的愤怒,俨然已经无法遏制。 但作为一位绝顶的剑士,势必不能被愤怒所左右,那么,被激怒的剑中恶鬼,是否会因此劣势? “(未知语)的确,之前的闲情逸致可以结束了,现在才在真正的高潮。” “(未知语)我会展现真正的实力,你小心了。”话音未落,黑暗之中,一抹妖邪的狂气透过“剑鬼”的剑气,弥漫在这漆黑无光的战场中。 而与此同时,一抹诡异的荧光,重新在黑暗中幽幽亮起,为这无光的战场带来了一丝丝的光源——那柄妖刀的刀锋,竟在黑暗中亮起了邪光!! “嚯……”猫人不置可否,而妖刀的邪光,却照亮了他嘴角依旧勾起的那一抹冷笑。 霎时,猫人突然改变了自己战斗的姿态,圣刀“伊斯塔”与圣剑“斯坦姆”锋刃一转,竟被反握在手,随后,他以一种从不曾使用过的架势,面对着“剑鬼”。 “……!”见状,则是异邦人无声的惊怒。 因为,此刻猫人备战的姿态,竟与记忆中那位夜精灵女武士的姿态同步,乃至重合。 狂怒的恶鬼,终于亮出了他一直深藏的獠牙。 “来吧,杂鱼。”猫人的话语犹在,但只听原地迸发医生踏地的轰响,伴随着地面因承受过重的脚力而碎裂,猫人亦在这一瞬间身影骤然消失,强劲的狂风骤起刮来! 猫人的速度,竟又一次加快! 决战,即将进入尾声。 第三十五章,无心之“奇美拉” 第三十五章,无心之“奇美拉” (已补字完毕) 维尔德·库拉索。 他是一个为了帝国鞠躬尽瘁了一生的男人。 至少,帝国内许多人都是如此认为,包括他自己。 他的忠诚,现任皇帝陛下从未怀疑过,所以,在知晓他的幼子夭折之后,皇帝为幼弟亚尔兰斯亲王选择伴读时,还曾想过为老将军过继一个孤儿为继子,以便成为亲王的伴读,也能缓解了老将军膝下无子的痛苦。 虽然最后,因为孤儿所在的修道院被叛军炸毁,而就此不了了之。 但是,为什么这样一位帝国的英雄,会在帝都黑道准备的邪恶祭坛中,呼唤着不知名的邪祟神? 为什么一个深受军民爱戴的老将军,会暗中支持一个被帝国魔导学界视为禁忌的人造人实验? 是的,这一切也同样是源自老将军的忠勇——一生为国征战的维尔德·库拉索,为了家族复兴而奋斗一生的维尔德·库拉索,在逐渐老迈的某一天,回首自己的人生时,他蓦然惊觉……自己居然开始惧怕衰老了。 人,终有一天会衰老。这是人类乃至绝大部分生物的宿命。 按理说,老将军数十年的阅历,不至于看不透这点道理。但是,当一个老者白发人送黑发人,发现能够延续自己生命与存在意义的后继者,竟先一步离开人世时,这位铁骨铮铮的硬汉老将,居然在晚年时感到了一阵无法言喻的恐惧。 恐惧着后继无人,恐惧着衰老年迈…… 但这是他的秘密,从不与人说,即便是他的胞弟,也从不知晓他这份深藏在心底对于衰老的畏惧。 直到……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 唔,年多前,那个自称“艾德艾斯”的女魔法师出现了。 呵,真是有趣的女人。 老将军用自己的手段,反复的查找关于这个女魔法师的一切资料,最终发现这个陌生魔法师似乎是顶替了某个魔导学院毕业生的身份。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带来了一个令维尔德老将军无法拒绝的提议——完成老将军那深埋在良知身处的“欲望”。 什么欲望?即便是老将军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不想衰老吗?还是想要复活自己的孩子? 不知为何,老将军接受了这个看似不错的提议:一项互利互助的合作。 是了,在接受提议时,维尔德·库拉索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犹豫,仿佛着魔一般,倾尽全力协助“艾德艾斯”的研究与实验,甚至为此暗中建立起了如今这个紫袍人的什么组织。 在这项合作中,看似作为帝国魔导学禁忌的“人造人技术”,其实本身并非老将军所求。 真正所诉求的,则是如何诞生一个能够用来呼唤“主”的祭品。 这个祭品并非随意的孩童,必须符合某些特殊的条件——而这些特殊条件并非寻常孩童所有,所以,必须以“人造人技术”来制造一个符合条件的“完美祭品”。 那就是…第十八型号间谍型可塑性人造人。 ……唔?为什么要在这里赘述老将军不为人知的人生故事? 因为,这位沙场宿将的死劫,终于悄然到来。 ……………………………… “……我不要死!我要杀了你们!!!” 回归现实,发出这一声满含绝望之吼叫的,便是挣扎的无心者,亦是不愿死亡的呐喊。 在所有紫袍人惊骇的目光中,燃烧魔炎的形体愈发凝聚、稳固,那邪祟至极的双头魔物,亦在惊呼声中逐步定形。 ——啊,对,我的小狗,尽情释放你欲望! ——真是美妙啊~这纯粹到极点的欲望!太令我着迷了! 魔炎所化的恐怖魔物,一首宛如恶狼,一首宛如猎鹰,伴随着教人咂舌的热浪,那由烈焰组合而成的巨翼亦在祭坛中伸展开来,好似欲遮蔽这狭小的空间,将之变为炼狱。 维尔德老将军在一众紫袍人中,已然明白方才那种不安的直觉是为何诞生了。更加明白,现如今已为时过晚。 而一声声宛如在每一个人脑海中炸响的恶魔之语,更让他明白,被这噩梦般的降临仪式从头到尾,便是一场名为“欺骗”的游戏。 那个女人,那个伪装成自己侍妾,实则依靠自己而暗中研究人造人技术的女魔法师…居然从头到尾都在欺骗他。 为什么自己会被欺骗?自己明明也暗中专研了多年的魔法,这确实是召唤“主”的仪式! 为什么那个女人要欺骗自己?即便是相互利用,多年来也相安无事,对方也没有必须谋害自己的理由。 但,已经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时间,给予老将军思索的余地。 因为,在魔炎所化的双头魔物,其中的疑似恶狼的“头颅”,猛然喷射出那映红的魔炎,宛如猩红的雪崩一般,将这小小的地下祭坛彻底淹没在烈焰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 紫袍人们惊恐万状的尖叫、惨叫,此起彼伏,但一切都在火海中湮灭! 但这并未结束,因为魔物所喷出的烈焰委实过猛,竟顺着连接祭坛的下水道道路,一路喷涌而出,将魔炎仿佛能扭曲空间的炙热,传递到这个“地下世界”的其他去处。 ——来~我的小狗,将你失去的一切都剥夺回来,例如你失明的双眼…… ——噢?你喜欢他的眼睛,很好很好,这双眼睛果然很适合你。 此刻炎魔一般的双头魔物,其“狼首”竟如幻影般,将魔炎凝聚幻化为了一双逼真的眼眸。而此刻,在那双骤然出现的“狼眼”中,只能看到在绝望尽头所诞生的极恶! 但,“双眼”出现之后,这头魔物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如野兽般狂吼着扑向祭坛唯一的通道,原本已经聚合成兽形的魔炎,再次扭曲变化,幻化成了一股“流动的火海”,不断的向外涌去。 ——哼呵呵…那个老者,那个漏网之鱼。 ——对,小狗,寻找到他,撕咬他,剥夺他! 老者? 呵,是了。维尔德老将军,并未在方才恐怖的炼狱魔炎中丧命。 这个纵横战场数十年的宿将,即便已然身体老迈衰弱,但是,曾经在战场上练就的直觉从未衰退,那让他笑傲沙场的个人武艺,也并未到全然到完全丧失程度。 就在魔炎临身的前一刻,老将军箭步飞奔出了狭小的祭坛所在地,在千钧一发之际,险而又险的避过了原本必死的凶险。 然而,那过于猛烈的火海热浪,还是追赶上了已经步入年轻时那般动作迅猛的老将军。他的衣物乃至部分的身体,都已经被严重灼伤。 “该死!”老将军依旧尽全力飞奔着,可是老迈的身体却以突如其来的疲倦在警告他,他的体力已然接近极限。 但是他还是想不通,为何召唤而出的并非是“主”,他花费多年,同样专研过魔法,甚至请教过许多大魔导师,他坚信那个降临仪式是不会错的。 那个女人,到底是欺骗了自己哪一个环节的关键所在? 只可惜,一切都没有时间冷静的思索。因为那团魔炎幻化的火海,竟如奔涌的潮水一般,伴随着宛如狼嚎一般的诡异嘶吼,一路追赶而来。 ……………………………… 热浪,扑面而来。 在下水道中徒劳寻找着某人的栗发少女,竟是猛然惊觉一股熟悉的灼热感。 那是她这一辈子也不可能遗忘的炙热。 曾经被自己刻意不去回忆的惊悚,再度爬满自己的脑海。记忆中的窒息感,似乎再度扼住了达芙妮的咽喉,但这只是面对悲惨记忆时的错觉而已。 “…嚇…嚇…?!” 可即便的错觉,也让少女感到呼吸不畅,于是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以至于连脚步也不禁再次顿足。 自己,真的注定与这份让人感到窒息的炙热,有着不解之缘? “为…为什么…?”原本冷静的思维,竟再度开始混乱。达芙妮只是希望能够救回那个被掳走的人造人男孩,以便缓解自己内心深处的不安与愧疚。 但为什么,这熟悉而又该死的炙热气息,竟再度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难道,在下水道黑暗的深处,那个曾经毁掉自己童年、夺走自己“弟弟”的恶魔,竟躲藏在此吗?还是说,都只是自己畏惧的借口? 周遭的空气愈发炎热,这原本气温远低于地面的下水道世界,竟也燥热难耐起来。 倏然,她猛然惊觉,在自己身前的下水道黑暗深处的尽头,似乎……亮起了映红的火光。 第三十六章,被捕捉的“心眼” 第三十六章,被捕捉的“心眼”&扑灭的激流 (补字完成) 快! 更快! 足以踏裂地面的恐怖脚力,代表着更加急速的身法。若说超神速这个概念也能分出高低强弱,那无疑此刻猫人的速度,已经达到了超神速的极限! 单单只是飞驰而掀起了风压,便如飓风一般刮过整片战场,尘埃与碎石尽数飞扬。 此刻战场已经被“剑鬼”妖刀散发但荧光点亮了些许,在视觉重新回归战场之后,猫人此刻超越正常人类认知的超神速,其令人震撼的视觉冲击,才正式的展现在“剑鬼”面前· 但绝非仅仅如此,因为,那一对锋芒无双的刀剑,左右齐攻。转瞬之间,已然环绕剑鬼展开了宛如狂潮一般的猛攻。 速度之快,不断在高速奔行中留下残影,好似这一刻不是一对一的进攻,而是围攻,而“剑鬼”则如置身飓风的风眼,忍受狂风的撕扯。 “……”然而,作为决战之敌的异邦剑士却并不慌乱。 速度,绝非其所长。若强行以自身的身法应对猫人的超神速,那么只会死的更惨。所以,他所领悟的至高境界“心眼”便再一次展露——即便只是待在原地,但无论猫人的刀剑从何种角度进攻,异邦人手中的妖刀连斩,编织成密不透风的刀网,将各个角度的进攻尽皆截击! 那边散发着邪异荧光的妖刀每一次挥砍,其锋刃在空气中摩擦出恶鬼怒嚎一般的爆响,锋锐的剑压,更是每每波及周遭,竟让以“剑鬼”为中心的方圆之地遍布刀痕。 然则,猫人的速度纵然更快,但,似乎与之前的战法并无根本性的差别。他的每一次进攻,都被异邦人的“心眼”所预知 “(未知语)你的攻势,与之前并无不同,即便加快了速度,也不会改变结局。”模仿那个女人的对敌时的姿态,也并无法激怒我。 这后半句,“剑鬼”并未道出口。他很清楚,猫人模仿曾经给自己带来一生阴影之惨败的夜精灵女武士,亦就是心理战术,正如同之前他的语言攻势,一步步激怒自己,一点点的攻破自己的心境… 是了,猫人剑士与那位夜精灵女王是昔日的生死之交,熟悉彼此的战斗方式,即便只是模拟一个神态,也必定颇有几分神似。 然而,“心眼”预判了猫人剑士每一个动作,任其施展超神速展开何等惊天动地的刀锋剑舞,也都会被一一化解。而剑鬼所等待的,就是下一个能够决定生死的破绽。 所谓半兽人剑圣,也不过如此了吗?剑鬼不禁这般想道。 “哼呵呵……”猫人的冷笑,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一道道极速奔驰下的残影,宛如分身的幻影一般。 他的笑声依旧从容、傲慢,但在此之外,似乎又多了一丝丝…轻蔑。 可是,在战斗中不断留下残影,以及冷笑,似乎也并非之前他之前的战斗习惯。 “……”看着眼前不停晃动的残影,剑鬼却以心眼感受着四面八方袭来的猛攻,一边快刀连斩,以抵挡猫人剑士宛如狂潮般的攻势,又不禁禁皱眉宇,因为,他的对手没有开始虚弱…… 即便之前那一刀并未伤及要害,但终究是流血负伤,可是鏖战许久,这个猫人居然速度愈发迅猛,没有一丝一毫因损伤而虚弱的迹象。这不符合常理…… 失血,必然会让人虚弱,这也是之前为什么“剑鬼”可以容忍那么长时间对话一样——这能让猫人流更多的血。 他也同样并非追求所谓的公平一战,他只追求生死搏杀时的快意,而生死搏杀从不在乎手段。 只是,现在的状况超乎常理。 况且…… “哼呵呵呵…”这是依旧猫人那突然带着轻蔑的冷笑。 莫名的,这样的笑声,“剑鬼”似曾相识… 回忆再次浮现: 那是曾经最不愿意回忆起的惨败,那个在月夜下,一袭黑纹白衣的银发女武士幻化为一道道似幻似真的残影,为自己留下噩梦——而在噩梦中,她傲慢,亦轻蔑的冷笑,此刻也似幻觉般,与猫人的冷笑有了几分神似。 心念一定,“剑鬼”剑目圆睁:“找到你了!” 当然,这并非是因为他的双眼,而是因为他的“心眼”找到了那众多残影中的真身所在。 是的,如今的异邦剑士已然不同,他是能够战胜边境七大公中公认最强的“半兽人剑圣”的存在——猫人快如闪电的身法,竟又一次被“心眼”抓住了反击的空隙。 一个箭步,瞬间的爆发力亦足可让他短暂的追赶上猫人。 这一刻,伴随着妖刀自身的荧光,那刺眼异芒的骤然乍现! 超越超神速的挥刀再现! 铮! 利刃划破空气,迸发尖锐如恶鬼怒嚎一般的破空厉响。 因为刀锋上的异芒太过恍眼,即便是猫人在目睹这一刀的瞬间,亦不经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但独独那一柄妖刀带着骇人的鬼气,一点点的逼近自己的咽喉。 所谓“超越超神速”,是怎样一种概念? 如果说,猫人剑士,便是“超神速”这一境界的代表,那么,超越猫人的速度,便是超神速! 而异邦剑士,便是这样的绝顶高手——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这是在超速动态中一刹那的震惊,来不及惊叹也来不及言语,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 然而,错愕的并非猫人,而是剑鬼。 但见在千钧一发、电光石火之际,一记早已起势的高抬膝击,竟生生击中了剑鬼挥刀的手臂,猛烈的劲力直接击偏了那挥刀轨迹,让猫人再度化险为夷。 但是,这一记猛然高抬腿的膝击,本身快不过那惊世骇俗的一刀,然则,这是绝顶武者对于对手的预判,预判到了这一刀的到来,也预判到了这一刀的速度,是故,早已暗藏了这一手后招。 可是……可是,这并非剑术。 可惜“剑鬼”没有来得及反应,因为,在膝击提前化解了那本无法破解的神技的下一个瞬间,又是一记凌厉的快踢便轰然猛击至异邦人的胸腹,径直踢飞数米之远,才堪堪定住身形。 但来不及喘息,猫人那宛如飓风一般的进攻狂潮便再度来袭,将“剑鬼”困在原地,只能挥刀应对,一时竟反而陷入下风。 “…!?”但惊愕还未褪去。 因为剑鬼蓦然间想起来,那个女人……那个给予自己噩梦的女人,她亦有着令任何格斗家都望尘莫及的踢技格斗术,而猫人方才的绝境反击,与她极其神似。 又是这样,又是为了激怒我!居然敢戏耍我!! 下意识的,“剑鬼”不禁骂道:“(未知语)堂堂剑圣,居然用这种把戏吗?” “哼呵呵,谁告诉你剑圣就只能用剑了?”然则,猫人并不以为意,一道道残影将敌人围困在核心,“能赢,就是好招!” 闻言,异邦人竟也一时觉得无言以对,他引以为傲的“心眼”,不断试图捕捉着猫人的身法…… 但……更快了,居然还在加速!? 直到此时,“剑鬼”才恍然觉察到,对方的速度正朝着自己“心眼”的极限,一点点地靠近。 猫人,亦隐藏了实力?! …………………… 在下水道世界的另一处,远处黑暗的尽头,被一抹火光染成了猩红,在一片漆黑中,显得尤为的扎眼,而仿佛已经灼烧这皮肤的热浪,竟也悄然而至。 那团魔炎,正朝此地而来。 “…这是?!” 达芙妮骤然一怔。 她认得那一抹猩红的颜色,甚至记忆犹新。 呕… 虽然不断的要求自己不能退缩,但此刻依旧是有一种本能的反胃感,伴随着昔日惊悚悔恨的记忆,直袭自己的心扉。 甚至于,栗发少女竟感觉自己的双腿在发软。于是,下意识地扶住墙壁,不让自己瘫倒。但手掌却一把摸到了墙壁上的水渍。 水? 灵光一现,达芙妮望向了墙壁。 这里是下水道,即便是废弃的部分,也不见得周围便没有城市的地下水流,显然,这面满布水渍的墙壁之后,便是地下水源。 魔法的原则,是等价交换。魔法从来不会凭空制造出任何东西,因为那违背了自然规律。想要施展魔法,势必需要与之相匹配的施法条件。 正例如,想要施展操控水力的魔法,那自然周围必须需要足够的水源。 而此刻,达芙妮已经计算出如何击败那团魔炎的公式。 霎时心念一定,纵然依旧紧张,但对于那段悲伤记忆的畏惧,竟也缓解了许多。望向那团逐步逼近的猩红火光的目光,亦不经意间变得坚定。 “这…?!” 不过,事情还是出乎少女的预料。因为,她看到了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正在狼狈的勉力逃窜。而在其身后,是宛如移动火海的炙热魔炎正紧追不舍。 是了,是那团火焰,是那团在记忆中吞噬一切的恶魔之火。 袭来的热浪依旧足以让人感觉体表温度骤然上升,皮肤有一种灼热的刺痛感。 或许少女一生会遗忘了许多东西,但独独这团邪祟的魔炎,她绝对绝对不会忘记! 那是何其恐怖的火势! 可是,那个老者是谁?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该救他吗? 达芙妮想要施展的魔法,需要借用地下水源的水力,届时绝对无法精确的控制,必定会殃及这个老者。但若不施展,自己又如何能够击败那团魔炎?又如何自救? ——啊~真是一个熟悉的女孩,我记得你,呵呵呵… 恶魔之音,在少女的脑海中炸响,几乎是一瞬间便冲垮了达芙妮的理性。正如她不会忘记那邪祟的魔炎,这道熟悉且梦魇一般的恶魔之音,她同样永世不忘。 ——很好,你也充满了欲望,来吧,向我复仇吧! “…恶魔…你…!”你竟敢……!! 名为仇恨的情绪,竟一时间战胜了少女的理性,甚至让她下意识的忘却了那位老者。 一拍下水道的墙壁——领域魔法,激流咏叹!! 轰隆! 一声突兀的巨响穿透墙壁,回荡在这条下水道中,随之而来的是激昂的水流声,亦伴随着这条下水道走道剧烈的晃动。 “……!?”那位狼狈逃窜的老者亦被骤然而起的变故所惊,知晓了达芙妮所要施展的魔法类型,一时间惊怒不已,但却亦无可奈何。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但是,与这一声巨响同时而来的,是正面狭长墙壁被激流冲垮的壮观景象! 魔炎似乎亦受到了惊吓,一时间聚合为双头魔物想要退却,却为时过晚,刹那之间便被狂涌的激流所淹没,但随之而来的是水流扑灭极热时蒸腾而起的水蒸气,弥漫在整条走廊之中。 而因魔炎的火光而被点亮的下水道,亦瞬间归为漆黑。 但涌进水下道中的水流已经完全无法控制,也如咆哮的恶龙般,像达芙妮扑来。 不过,作为奥术之王唯一亲传弟子,被视为魔法天才的栗发少女,亦早有应对之法。但见她一挥魔棒,一阵搅动周遭的空气极度旋转,竟以她自己为风眼,形成了一个小型旋风,任其水流如何冲击,亦必须绕开旋风强劲的风力。 她的天赋,不单单来自自身的悟性,也在于她那一身全部魔法结晶化的骨骼,超然的魔力亲和力让她所施展的魔法,效果远远超出常规效力。 至于那位老者? 呵,现如今真的顾不上他了。但不至于立刻溺亡,还有机会救他。 可那团魔炎,势必被激流葬送了吧? 第三十七章,注定交织的噩梦 第三十七章,注定交织的噩梦 帝都城东。 此城区百姓们此时大多数都再往城东的一处主要地段挤去。 因为,期待已久的巡城典礼已经开始了,据说,已经行进了五分之一的路程了,即将进入设置在城东区域的行进路线。 毕竟这是时隔多年的祭典,许多百姓都想要一睹这位代替皇帝陛下出巡的年少亲王,到底有何种风采。况且,听说连大祭司阁下也会陪同,这若是不去看一遭,岂不可惜? 然则,陆陆续续收拾店面的城东第五十六街区居民,此刻却遇到了一个大大的意外——地面,传来一阵短暂剧烈的震动。 …“我淦?!地震?!”——“哎哟我的妈啊!?”——“别、别慌,好像不是地震!”… 所幸,震感并不强烈,持续时间亦非常短暂,是故不久后一众五十六街区的居民都缓过劲来。虽然不明所以,但却放下了心来。 “干哩喨嘞,这下面是不是下水道塌啦?青天白日搞这么一出,吓死劳资了。” 在几个暴脾气的骂骂咧咧下,这片街区又恢复了平常,居民们又重新忙碌起来。 ………… 在达芙妮强大魔力牵引下的恐怖地下激流,一瞬间冲垮了这面下水道的墙壁,扑灭了那团恐怖的魔炎。 极热的魔炎被扑灭之际,依旧让大量地下水当即蒸腾,化作弥漫全场的水蒸气。 而引导这股天然破坏力的年轻女魔法师,正在一团旋风的保护下,抵抗着源源不断灌入下水道中的地下水。 但这样下去还是不行! 少女急忙挥动魔棒,心中默念魔咒,旋即,墙面崩塌的巨大缺口快速结冰,竟再几息之间凝结为一道厚实的冰墙,将不停灌入的地下水暂时堵住。 而已然灌入下水道的地下水,则快速顺着下水道流走,不消片刻,便只余下了淹过鞋靴的程度。 “……?” 直到此时,达芙妮有了余力这才四下看顾,但弥漫的水蒸气还未完全褪去,模糊了视线。 “…呃…”很快,一位老者低沉的呻吟传来。 栗发少女当即确定了那位老者暂且无事,也不免心道侥幸。方才实在是一时间难以控制情绪,竟如此贸然的波及这位老者。 但是,此人是谁?为什么魔炎会追逐他?在这片地下世界中,他到底是敌是友? 这些问题还未得到答案前,魔法师少女还是无法放下警惕。况且……真正的敌人,还未现形! “恶魔,出来!”这是无用的喝令,但达芙妮还是坚信方才自己的魔法,肯定也伤及了恶魔。 是了,这个与自己有着孽缘的恶魔…曾经自己逃避与它有关的一切记忆,但是,未曾想到今日自己便伤害到了恶魔。 果然,自己能够为修道院惨死的无辜者复仇了吗?能为“弟弟”复仇了吗?可是…明明自己也希望牙能够放弃仇恨,为什么,此时此刻的自己竟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 ——啊~为什么要疑问呢?有缘的少女,难道你还不够恨我吗? “…!?” 恶魔在心灵的低语,蓦然响起,即便早有预料,但依旧令少女寒毛立起,毛骨悚然。 ——是的,是的,你的仇恨还不够,因为你的欲望还没有冲破理性的底线。 “该死…”达芙妮的手有些颤抖,因为那微不足道复仇快感,立时被恶魔的低语冲散,只余下了恐惧。 自己终究还是伤不了恶魔吗? ——哼呵呵…可怜女孩啊,那看来你依旧会“失去”。 ——我很期待你会给我的这场“游戏”,带来怎样的乐趣。 “你说什么…?”达芙妮四顾张望,试图寻找到那无形无影的恶魔,但显然是徒劳的。 还会失去?失去什么?这个恶魔…它…它到底是什么意思?! “…嚇…嚇…嚇…嚇…”微弱的喘息声幽幽传来, 恰在此时,在弥漫的雾气缓缓褪去的空档,一位瘦小的身影,在少女所能和见到的区域,踉跄地爬起身来。 而在魔棒照明魔法微弱的光照下,在那道身影爬将起来后,水雾在其周身凝聚,隐约之间又重现了那双头魔物的幻影。 “…!!”来不及思索,几乎是为了自保的本能一般,在惊忙之中达芙妮抬手便立时施法:高压水箭! 霎时间,地面还未流散的地下水,当即溅起数道水弹,只是在刹那间便在达芙妮强大的魔力下高度压缩,凝结为了一道道水箭,旋即,宛如飞蝗般溅射向那道双头魔物的虚影。 这是一记战斗性魔法,魔法学院到五年级时,才会传授战斗相关的魔法与知识。事实上,战斗性魔法偏重实战性和高效,往往并不是什么破坏力惊人的魔法,但是,通常总能快速克敌制胜,乃至是快速有效的击杀敌人。 这也是战斗性魔法的可怕之处。达芙妮也从不敢以这些魔法对敌,准确的说,大部分在魔法学院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魔法师,确实无法像非法魔法师一样,杀人越货毫无负罪感。 可是,眼下不同,达芙妮面对的是“恶魔”,施展如何可怕的魔法也绝不为过… “…嗯?!” 然则,在高压水箭高速飞驰,穿透并去撒水汽聚合幻化而出的幻影时,达芙妮却赫然看到一道熟悉的瘦弱身影,正在恐惧的望向自己,他遍体鳞伤,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无助而绝望… 而那些发射力道足以洞穿钢铁的水箭已然直袭面门,避无可避。 “啊?!”惊愕的尖叫,不单是那个身影的主人,连施展这一必杀魔咒的栗发少女,亦是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思绪,仿佛在这一刻停顿,除了空白之外,再无其他。 这陡然间的异状,已经无法阻止,即便是达芙妮反应再快,也不可能阻止了。 不!不该这样! …………………………………… “恶鬼”的妖刀左抵右挡,快刀如电,任何试图突破其刀网的进攻,都会被快速反击。 但,这似乎也是异邦剑士的极限了,因为,方才那些可以被捕捉的破绽,已经许久没有出现了。 然而,猫人的速度与攻势,却越发迅猛。此刻异邦人宛如置身狂风巨浪中的摇摇欲坠的一叶扁舟般,似乎随时都有被那对圣刀圣剑切为肉泥的危险。 刀剑碰撞的金铁轰鸣声接连不断,而为其和声的,只有妖刀挥舞时仿佛恶鬼嚎叫一般的尖锐刀鸣。 这是一把威力巨大的妖刀,由它劈砍而出的剑压,能轻松在地面上留下清晰可见的剑痕,只要命中血肉,哪怕只是轻轻滑到,也必然能够一刀两断。 只是,就是这样一柄危险至极的武器,如今无论如何挥砍,都无法击中那飞驰中猫人, 即便异邦剑士“心眼”捕捉到了对方的身法,但他也无从进攻——因为猫人的速度更快了! 是的,随着战斗的不断僵持,异邦人清楚的感觉到,猫人正不断的加速,似乎隐隐朝着“心眼”的极限而去。 “嚯,果然是妖刀,已经开始舔食自己的主人了吗?”倏然,猫人的话音宛如来自四面八方一般,如是说道。 “……” “剑鬼”闻言,不曾应答。 不知何时,“剑鬼”握紧这柄妖刀刀柄的手掌,居然已经渗出了鲜血,而鲜血不断透过刀柄,被这柄妖刀慢慢吸食。 但即便如此,剑鬼依旧没有罢手,挥刀的速度亦陡然加速,尝试着捕捉猫人进攻的空隙。但依旧徒劳无功。 异邦人想不通。 是的,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猫人的速度还能够加速。 难道,他没有负伤吗?又或者说,他的体力没有损耗吗? 分明之前虽然未能给予致命伤,但“剑鬼”确实捕捉到了猫人的一个破绽,命中了一刀。按理说,如此长的时间,如此剧烈的战斗,即便是体魄健壮的半兽人也会因为失血而追逐渐虚弱。 但是,“白色獠牙”并没有任何虚弱的迹象。 还有体力——施展超神速的身法,自然需要惊人体力损耗。即便通过锤炼肉体而得到远超常人的体魄,但像猫人剑士一样如此挥霍体力,非但没有任何喘息,反而愈发加速,这简直匪夷所思。 难道自己真的无法战胜猫人?难道夜精灵女王格拉迪斯也是这般强大? 这一刻,“剑鬼”惊愕的发现,自己竟有了一丝动摇。 但很快他便强行压下了这刹那的心绪,挥刀应敌。因为他清楚,他的动摇才是猫人语言攻势,乃至是心理攻势的目的。 “……!!” 然则,异变陡生——猫人宛如狂潮般的猛攻骤然一顿,只听一声踏裂地面的爆响,猫人瞬间失去了身影。 剑目一扫,却不见敌手,但“剑鬼”以自己的“心眼”观测,立时听到上方传来猫人的声响,当即抬刀以挡。 原来那一声踏地爆响,是为了起跳。 锵!! 刀剑齐压,妖刀一把扛下圣刀圣剑由上至下的猛劈。而猫人,则双持兵刃,维持俯冲的姿势,借用体重与重力向对手施压。 “呵……”依旧是那傲慢且轻蔑的冷笑,猫人与不得不昂首仰视的异邦剑士四目对视,旋即又道:“看来,你不去挑战格拉迪斯,是明智的。” “(未知语)…你说什么?”闻言,异邦人实际上已然知晓猫人要说什么,但被勾起的怒意,却让他不禁反问。 “因为,你很弱。” ……………………………… 不要! 但来不及道出口中的呼唤,唤不回已然施放的魔法,经过魔力高度压缩的水箭,足以洞穿人类的身体,更何况是那个孩子? 而那个伤痕累累的银发男孩,眼见那数道朝自己激射而来的水箭,亦是面色惊惧,甚至他都来不及有任何躲闪的动作。 然则,异变再起,被驱散的水雾,宛如拥有了意志一般,重新聚合为那道双头魔物的虚影,那双头中疑似猎鹰的那一头颅,发出无声的鹰啸,一瞬间电光四射,形成一道电网,霎时将水箭当场蒸发! 死劫竟如此险险避过。即便是另一边的达芙妮,亦不免松了一口气。 “啊——?!” 可避过死劫,似乎也给那位可怜无助的男孩,带去了某种不知名的痛苦,只见他突然倒地卷曲在一起,发出痛苦的哀嚎。 片刻之后,才平缓下来。 随后,那满布血丝的双眼勉强睁开,不解的望向那远在下水道另一端的少女。 也直到此时,达芙妮才注意到那双异样的双眼——一红一蓝,竟是异瞳! 怎么会?银发男孩的双眼,何曾是双瞳迥异的颜色?即便相识也不过数天,但如此明显的变化,又岂会看不出? 但是,真正让达芙妮感到惊悚的是,那双异瞳不安、费解的目光深处,似乎,潜藏着某种极深的憎恨。 “你…你也要杀我…?”颤抖着爬将起来,银发男孩如是说道。 他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胸腹,但之前被开胸剖腹的伤口却已然不见,只是……当摸到自己的左胸时,却完全感觉不到心跳。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杀我?” “不…我不是…”闻言,达芙妮还不明白这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却感受到了对方强烈的敌意与恐惧,以及绝望。 而绝望的深处,则是积压的恶念。 女孩很想告诉这个无助的银发男孩,说自己是来救他的。但是,还未开口,脑海中炸响起恶魔的话语: ——是的,他们都想让你死,我可怜的小狗。 ——回想一下,这个女孩有多恨你,恨你拥有这张面孔,恨你拥有那个名字,憎恨你取代了她的弟弟存活于世。 “…对,你…你也要我死!”显然,丧失了理智的男孩,已经听不进如何人的言语。如今的他,只相信自己的绝望尽头所得到的极恶。 ——来吧,让我们来剥夺这些想要杀死你的人。 ——听到了吗?她的声音,夺走她悦耳的嗓音,就像你夺走那些人的眼睛。 “…没…没错,我不要死,我要…我也要剥夺你们!!” 然而,只是在说话间,异变陡生:男孩天生嘶哑的嗓音,在这短短的一句话语中,转瞬之间开始变化,声音褪去了难听刺耳沙哑,竟逐渐向达芙妮的嗓音靠拢。 “……唔?!”与此同时,栗发少女仿佛感受到一种割裂咽喉一般的剧痛,令她一时间跪倒在地,想要呼喊,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怎么回事?! 下意识,她明白了这必定是恶魔的手段。当机立断,也顾不上其他,一挥魔棒按住自己的咽喉。 净化魔法,异能驱散! 只一刻,那咽喉的剧痛立时散去,嗓音亦恢复如初。一时间发出剧烈的咳嗽:“咳咳咳…” 不过银发男孩似乎已经得到了少女的嗓音,虽然有几分不同,但两者的嗓音已经极为相似。只听他断断续续的结巴道:“…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旋即,慌乱的回身而逃。 “…不要走…唔!?”达芙妮想要劝阻,但并无作用。但似乎方才恶魔特殊手段带来的后遗症还未消除,只是站起来便觉得一阵乏力。 恰在此时,少女突然听到了那位老者的话语:“库洛洛斯家的孩子吗?” 第三十八章,恶鬼终焉 第三十八章,恶鬼终焉&至死方休 “库洛洛斯家的孩子吗?” 地面的地下水慢慢的流散,达芙妮这才缓过神注意到那位方才一直被自己选择性忽略的老者。 “老人家你是……库拉索老将军?!”用魔棒上微弱的魔法光源照明,这才看清了这位衣衫褴褛且狼狈不堪的老者的面容,也由此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一时惊愕,为什么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贵族会出现在这里? 栗发少女的第一个反应是上前搀扶,但是,也几乎是同一个瞬间,她顿住了脚步。因为,这位老者出现的太过诡异。 为什么老将军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会被银发男孩…不,为什么会被恶魔的魔炎追逐? 脑海中联想到今日一系列的意外,以及从鹰犬们望楼传讯中获取的信息,加上此刻所见,达芙妮大体已经猜到,这位老将军必定与挟持银发男孩的幕后黑手有关。 “你…您,真的是库拉索老将军吗?”怀疑其身份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这是一位有着拥立之功的老臣,帝国有名的大贵族。似乎完全找不到理由掺和到这种事情中,莫非是有人冒名顶替? “怀疑吗?你这丫头,果然和库洛洛斯那只狡猾的‘夜枭’一样…”老将军显然没有太多的心情闲谈,又道:“…孩子,你也看到了…现在不是关心我的时候,那个恶魔必须除掉…” “那孩子变成这样,是你们搞的鬼吧?”然则,达芙妮却立时打断。此刻,她已经明白,不论此人是不是库拉索老将军,但是,对方必然是导致这一结果的元凶。 “…………”虚弱的维尔德·库拉索,并没有立刻回答。 “为什么?我不明白,那个恶魔是怎么出现的?”达芙妮的疑惑很多,虽然这般问,但她并不奢望在这位老将军口中赶得到有用的信息。 于是乎,她想直接离开此地。毕竟,不管此人是否是幕后黑手,但正如他所说,已经没有时间在这里耽搁。 那个恶魔……和被恶魔控制着的孩子更重要。 但是,老将军却再次说道:“那是…我们呼唤而来的…” “嗯?”愣愣神,达芙妮不禁再次停下脚步。 呼唤?是在召唤恶魔?抓捕一个人造人,就是为了召唤恶魔?这理由,是否太过牵强了? “但我们原本…并不是为了呼唤恶魔。我被欺骗了……那个女人,从头到尾都…在欺骗我……但我看…不透她到底…在哪里…动了手脚。”老将军的话语,愈发断断续续,似乎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这也是自然,纵然没有被魔炎直接烧灼到,但那炼狱般炙热也让他痛苦不已,结果又被魔法引动的地下水力冲击,即便是他年轻力壮的时期,也绝对承受不住。 也许,他依旧大限将至。 “……那个女人?”这是一个达芙妮不曾知晓的信息。 ………………………… “因为,你很弱。” 这是猫人决战以来,说的最短的一句话,戏谑而轻蔑。 然而,短,却如最锋利的尖刀,一把扎进了“剑鬼”那颗被愤怒填满的心,更是,洞穿了那心中怒焰深处所隐藏的软弱。 “……喝!”剑鬼一反常态的怒喝,在怒意驱使下,一把甩开利用重力从上方压制自己猫人,也在一刹那中,愤然挥舞快刀。 霎时间,异芒乱闪,竟刀刀皆超越了超神速!如此绝技,宛如凌空爆发的魔法,绚丽亦恐怖! 正如猫人评价的那般,这是天下一绝的神技,已经超越了武技,达到了魔法的高度。 但是,即便如此,亦奈何不到猫人。 轰!! 这是破空爆响!似乎冲破了某种无限的壁垒,在一瞬之间,凌空倏然乍现一团宛如蒸汽一般的水雾,强劲的风压亦扩散而开,竟让“剑鬼”也不禁难以支撑,竟被瞬时掀飞数米。而且,那一声恐怖的爆响让“剑鬼”引以为傲的“心眼”——双耳——也疼痛不已。 “……!?” 震惊。 除了这个词,无法再形容这位异邦人心中的震撼。 因为,这一瞬间…… “嚯,看起来你已经明白了。”猫人的话语,徐徐传来,但对于双耳还在耳鸣的“剑鬼”而言,只能模糊的听到。 被迫用双眼四下扫视,希图寻找到那个猫人的身影。但是,不曾想,对方并未借此良机快速移动展开进攻,反而是突兀的伫立在自己身前不到十米的距离,正在将刀剑缓缓收鞘。 “…时间到了。”到达尽头的,是决战的时间。 收鞘的刀剑,并不意味着放弃战斗,相反,猫人微微起势,竟是重新摆出了拔剑术的姿态,放弃了继续模仿某位夜精灵女武士的战斗方式。 “……?”耳鸣慢慢恢复,这个过程中,猫人始终没有任何进攻的意思。 这让“剑鬼”不禁惊疑不定——方才分明是决出胜负的良机,为什么要放弃? 但是,这不重要,因为就在刚才,猫人的速度至少有一瞬间超越了“心眼”的极限。还有那一瞬间的异象与爆响,更是超越了“剑鬼”的认知。 这是自己不曾见识过的神速,难道超越了自己的挥刀,达到更快的境界了?! 这怎么可能!? “你在想,‘怎么可能超越了我的挥刀速度?’”仿佛读心一般,猫人如是说道。 “……!?” “这就是你很弱的原因。” “(未知语)…你…说什么?!”恶鬼的心,彻底乱了。 我很弱?!这怎么可能?我超越了超神速,领悟了至高的“心眼”,怎么可能会弱? “让我来告诉你,格拉迪斯那个疯婆子的爱好吧…”猫人顿了顿,又道,“她…和我一样,迷恋自己的‘游戏’。” “她的‘游戏’,就是‘饲养’挑战者。”手,已然摸上了圣剑坦姆斯的剑柄。 “(未知语)‘饲养’挑战者……?” “对,她当年为什么会放过你?她可是对人类毫无怜悯之心的夜精灵——因为她认为你还能变强,能够成为她的玩具,一个能让她兴奋的挑战者。” “……!?” “你的成长——夺取妖刀,杀人如麻,乃至是领悟所谓的‘心眼’,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玩具从无聊到有趣的过程。” “你变强,但你永远不是她的对手……” “(未知语)……什么?”怎么会?自己已经如此强大了,超越了超神速,甚至能够…能够… 猫人微微一笑,答道:“因为,她已经在你的心里留下了梦魇一般的阴影,无论你强大到何种程度,只要这个阴影还在,你就永远不是她的对手。” 临了,猫人又道:“所以,我才说你不去挑战格拉迪斯,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因为,你很弱。” “……!!!!”愤怒与恐惧交织,汇聚为某种无法言喻的情绪,在脑海里横冲直撞,让异邦剑士根本无法恢复冷静。 即便知道这是猫人的心理攻势,即便知道这是语言陷阱…… 记忆中那个战胜自己的女人,在月夜中冷笑着放过了原本必死的自己。似乎,已经印证了猫人此刻的话语。 “对吧?就像你刚刚已经明白了吧?我的速度,超越了你‘心眼’。”猫人已经维持着拔剑术的姿态,戏谑的语调逐渐凝结,化为宛如死神一般的冰冷,“因为,我超越了‘声音’。” “……!?” 猫人的话语,接踵而至,宛如诛杀恶鬼的最后一道飞剑:“你觉得,格拉迪斯,达不到这种境界吗?” 脑海再度被被那个月夜下击败自己的夜精灵的记忆所占据。名为恐惧的情绪,渐渐盖过了愤怒。 但他恐惧的并非是猫人的强大,而是……自己耗尽半生苦练技艺的人生,此刻似乎毫无意义。 所以,他进行了最后的反抗:“(未知语)不可能!如果你能超越音速,为什么会在我手中负伤?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施展?你是在虚张声势什么?!” 是的,如果一开始就有这种恐怖的速度,为什么一开始不施展,那岂不是一开始就结束战斗了吗? 然而,猫人冷言亦立时传来:“所以,你很弱啊。” “…!?” “因为你很弱,所以你以为达到能够感应天然魔力的境界,就是顶峰;因为你很弱,所以你以为超神速便是‘人’的极限;因为你很弱,所以不能理解像我这样‘觉醒的超越者’的战斗!” “…觉醒?超越?”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名词!? “算了,你这样刚刚能够感应魔力的武者,已经在‘觉醒’的边缘了,真可惜,你在此止步了。”猫人周遭散发的剑气愈渐强烈,已然强到异邦人根本无法企及的地步。 “就……让你见识一下,‘超越者’的强大吧!”话音一落,身影骤然消失! 死! 这是一瞬间的感觉,是武者历经百战之后练就的直觉,没有任何强大的武者会怀疑自己的直觉。 这个被人视为“剑中恶鬼”的男人,竟在这一刻感受到了这种“必死”的威胁。 但是,他不甘心! 不甘心承认自己半生苦练毫无意义,不甘心自己只不过是猫人眼中的“弱者”。 强者生,弱者死,他要成为强者!! “……喝!!!”仿佛这是人生中最亢奋的一次怒喝,因为他决心要豁尽全力拼死一战,在必死的危机中,寻找那一瞬间的奇迹! 妖刀异芒再现,挥舞出了人生最完美的一刀!是的,“剑鬼”甚至在这一瞬间惊讶于自己的突破,竟然在这一刻,挥出了如此强大的斩击! 刀锋上乍现的异芒,仿佛化作了恶鬼,附着在妖刀上,誓要将阻挡刀锋的一切事物撕碎。 然则,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因为,他那“完美”的挥刀,被打断了。甚至,连手中的刀也未能握紧,竟被狂风吹得脱手而飞。 轰!!!! 伴着惊人的爆响,在这片战场骤然掀起的狂风,竟将异邦人直接掀飞,丧失了任何动作的余地。 而他的“心眼”,再一次被爆响的轰鸣震得双耳剧痛,甚至无法知晓这一刻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旋地转的剑鬼感觉到了——并非发现了猫人的身影,而是肌肤触碰到了那不知为何突然出现的水雾。水雾滴落在自己的身上,感受到了真实的触感。 是了,这是同样的异象。 随后,风,掀起了这地下战场内的一切,也在消散后,将一切重重的砸落在地面。其中,自然包括“剑鬼”。 但不知何时,他的胸腹赫然迸裂出一道切口笔直“完美”的剑伤。 是的,完美! 没有多余的创伤,也没有让脏器流出身体,“完美的伤口”仅仅只是切断了表层的肌肉,但猛烈的剑气已经贯穿了他的身体,在内部撕碎了他的内脏。 锵——嘣! 妖刀坠落在地,发出一声铿锵之音。然而,随之而来的是金属迸裂之声,妖刀竟立时断裂,那森然的妖气顿消。 因此,刀刃上的妖光也随之消散无踪,这原本漆黑的战场,有瞬间归于黑暗。 “……?” 这是濒死的疑惑:这就是超越了我的‘心眼’、超越了‘声音’的速度? 为什么会输?为什么还会有如此的差距?这就是“超越者”的力量? 剑鬼感知到了自己的即将到来的死亡,所以,他根本没有余力起身去寻找猫人的身影,但是,猫人却依旧像读心一般,在不知何处传来了话音:“一定要问为什么的话,那就是你在放弃挑战格拉迪斯,却选择挑战我时,就注定会有这种结果——像你这种无法贯彻自己信念的杂鱼,也就只能欺负欺负弱者了。” “(未知语)……真是残酷啊…” 不知为何,感受到死亡愈发临近时,剑鬼竟有一种解脱感,方才被猫人的语言所搅乱的心,此刻竟意外的重新平静,“(未知语)杀人还要诛心…你真是一个残酷至极的家伙。” “嚯~居然还有力气说话吗?” “(未知语)那你说我无法保持自身信念,那你的信念是什么?” 还是没有任何缘由,“剑鬼”就是想要知道,这所谓的“超越者”到底为什么会这般强大。 “我的信念?啊~那可真是一个羞耻的话题,不提也罢。” “心眼”听清了猫人所在的位置与此刻的动作,但已经没有意义了。 “(未知语)那你又能坚持自己的意志到何时?” 顿了顿,猫人这才轻笑一声答道:“……那当然是至死方休。” 在“心眼”中最后的感知中,那位猫人收剑纳鞘,向着不知通往何处的下水道走廊而去。而这之后,这世间一绝的“心眼”,亦悄然停止了一切的感知。 这头在多年前由某位夜精灵女武士放养成长的“恶鬼”,终于在这一刻结束了一生。 ……………………………… 离开了那个狼藉的战场,猫人走了一段距离,连续走过好几个拐角,终于看到了光亮——那是用来照明的火把,似乎已经靠近了这个黑道女王凯瑟琳打造的“地下世界”中央地带。 但直到此时,他才缓缓半跪在地,那淡然的神色缓缓被痛苦取代。 单手捂住自己的伤口,甚至连身体也有几分因为虚弱而带来的颤抖。 “没想到,能够遇到这种程度的高手…”猫人不得已,擎出圣剑,勉强仗剑起身。 但也因此看到了剑刃上数道细小的缺口,那是“剑鬼”妖刀所造成的损伤。 不过,妖刀会断裂,也是因为圣剑。这便是猫人去卡尔索神殿取来圣剑的原因。这把剑蕴藏着圣洁的神力,是镇压邪魔的神兵利器。 “还未觉醒就有这等力量,格拉迪斯,你真是放养了一头难以想象的猛兽。” 是了,伪装。那从容与傲慢,都是伪装——为了让那只“恶鬼”掉入自己的语言陷阱,也是为了让自己拖延到能够绝杀的那一刻。 从觉察到这只“恶鬼”与某位老朋友的孽缘后,猫人便抓住了这个唯一的心理破绽,一步步用半真半假的话语,击溃了敌人的心理。 一个剑士在进行生死搏杀时,最重要的并非是个人的武艺,而是哪怕战死也绝不动摇的心。 一个心乱的剑士,注定满身破绽。 所以正如前文所述,真正的生死搏杀,任何东西都能成为制胜的关键,不单单是个人的战力,一段语言,或者毫无破绽的演技,都有可能成为决定生死的因素。 不过,能够战胜“剑鬼”并非单纯依靠伪装与语言这般简单。 因为如猫人自己所言——他是一名“超越者”,确实能够击败“剑鬼”,但他也确实因为轻敌而负伤,甚至一度被对方压制。 但所谓超越者,是凡人超越极限之后所能达到的境界,超越者会在战斗中愈战愈强,直至战斗结束。 这份力量,是身为“超越者”,而向“世界”索取的。 而此刻,这股力量,在战斗结束并后逐步退散,便再也无法掩盖伤痛与虚弱。 “…………” 但是,他还不能停止脚步。 恰在此时,地面蓦然出现了些许水流。 “嗯?”水? 这显然不像是下水道的污水。 看起来,这附近另外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帝国的鹰犬最新6章节 第三十八章,恶鬼终焉 第三十八章,恶鬼终焉&至死方休 “库洛洛斯家的孩子吗?” 地面的地下水慢慢的流散,达芙妮这才缓过神注意到那位方才一直被自己选择性忽略的老者。 “老人家你是……库拉索老将军?!”用魔棒上微弱的魔法光源照明,这才看清了这位衣衫褴褛且狼狈不堪的老者的面容,也由此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一时惊愕,为什么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贵族会出现在这里? 栗发少女的第一个反应是上前搀扶,但是,也几乎是同一个瞬间,她顿住了脚步。因为,这位老者出现的太过诡异。 为什么老将军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会被银发男孩…不,为什么会被恶魔的魔炎追逐? 脑海中联想到今日一系列的意外,以及从鹰犬们望楼传讯中获取的信息,加上此刻所见,达芙妮大体已经猜到,这位老将军必定与挟持银发男孩的幕后黑手有关。 “你…您,真的是库拉索老将军吗?”怀疑其身份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这是一位有着拥立之功的老臣,帝国有名的大贵族。似乎完全找不到理由掺和到这种事情中,莫非是有人冒名顶替? “怀疑吗?你这丫头,果然和库洛洛斯那只狡猾的‘夜枭’一样…”老将军显然没有太多的心情闲谈,又道:“…孩子,你也看到了…现在不是关心我的时候,那个恶魔必须除掉…” “那孩子变成这样,是你们搞的鬼吧?”然则,达芙妮却立时打断。此刻,她已经明白,不论此人是不是库拉索老将军,但是,对方必然是导致这一结果的元凶。 “…………”虚弱的维尔德·库拉索,并没有立刻回答。 “为什么?我不明白,那个恶魔是怎么出现的?”达芙妮的疑惑很多,虽然这般问,但她并不奢望在这位老将军口中赶得到有用的信息。 于是乎,她想直接离开此地。毕竟,不管此人是否是幕后黑手,但正如他所说,已经没有时间在这里耽搁。 那个恶魔……和被恶魔控制着的孩子更重要。 但是,老将军却再次说道:“那是…我们呼唤而来的…” “嗯?”愣愣神,达芙妮不禁再次停下脚步。 呼唤?是在召唤恶魔?抓捕一个人造人,就是为了召唤恶魔?这理由,是否太过牵强了? “但我们原本…并不是为了呼唤恶魔。我被欺骗了……那个女人,从头到尾都…在欺骗我……但我看…不透她到底…在哪里…动了手脚。”老将军的话语,愈发断断续续,似乎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这也是自然,纵然没有被魔炎直接烧灼到,但那炼狱般炙热也让他痛苦不已,结果又被魔法引动的地下水力冲击,即便是他年轻力壮的时期,也绝对承受不住。 也许,他依旧大限将至。 “……那个女人?”这是一个达芙妮不曾知晓的信息。 ………………………… “因为,你很弱。” 这是猫人决战以来,说的最短的一句话,戏谑而轻蔑。 然而,短,却如最锋利的尖刀,一把扎进了“剑鬼”那颗被愤怒填满的心,更是,洞穿了那心中怒焰深处所隐藏的软弱。 “……喝!”剑鬼一反常态的怒喝,在怒意驱使下,一把甩开利用重力从上方压制自己猫人,也在一刹那中,愤然挥舞快刀。 霎时间,异芒乱闪,竟刀刀皆超越了超神速!如此绝技,宛如凌空爆发的魔法,绚丽亦恐怖! 正如猫人评价的那般,这是天下一绝的神技,已经超越了武技,达到了魔法的高度。 但是,即便如此,亦奈何不到猫人。 轰!! 这是破空爆响!似乎冲破了某种无限的壁垒,在一瞬之间,凌空倏然乍现一团宛如蒸汽一般的水雾,强劲的风压亦扩散而开,竟让“剑鬼”也不禁难以支撑,竟被瞬时掀飞数米。而且,那一声恐怖的爆响让“剑鬼”引以为傲的“心眼”——双耳——也疼痛不已。 “……!?” 震惊。 除了这个词,无法再形容这位异邦人心中的震撼。 因为,这一瞬间…… “嚯,看起来你已经明白了。”猫人的话语,徐徐传来,但对于双耳还在耳鸣的“剑鬼”而言,只能模糊的听到。 被迫用双眼四下扫视,希图寻找到那个猫人的身影。但是,不曾想,对方并未借此良机快速移动展开进攻,反而是突兀的伫立在自己身前不到十米的距离,正在将刀剑缓缓收鞘。 “…时间到了。”到达尽头的,是决战的时间。 收鞘的刀剑,并不意味着放弃战斗,相反,猫人微微起势,竟是重新摆出了拔剑术的姿态,放弃了继续模仿某位夜精灵女武士的战斗方式。 “……?”耳鸣慢慢恢复,这个过程中,猫人始终没有任何进攻的意思。 这让“剑鬼”不禁惊疑不定——方才分明是决出胜负的良机,为什么要放弃? 但是,这不重要,因为就在刚才,猫人的速度至少有一瞬间超越了“心眼”的极限。还有那一瞬间的异象与爆响,更是超越了“剑鬼”的认知。 这是自己不曾见识过的神速,难道超越了自己的挥刀,达到更快的境界了?! 这怎么可能!? “你在想,‘怎么可能超越了我的挥刀速度?’”仿佛读心一般,猫人如是说道。 “……!?” “这就是你很弱的原因。” “(未知语)…你…说什么?!”恶鬼的心,彻底乱了。 我很弱?!这怎么可能?我超越了超神速,领悟了至高的“心眼”,怎么可能会弱? “让我来告诉你,格拉迪斯那个疯婆子的爱好吧…”猫人顿了顿,又道,“她…和我一样,迷恋自己的‘游戏’。” “她的‘游戏’,就是‘饲养’挑战者。”手,已然摸上了圣剑坦姆斯的剑柄。 “(未知语)‘饲养’挑战者……?” “对,她当年为什么会放过你?她可是对人类毫无怜悯之心的夜精灵——因为她认为你还能变强,能够成为她的玩具,一个能让她兴奋的挑战者。” “……!?” “你的成长——夺取妖刀,杀人如麻,乃至是领悟所谓的‘心眼’,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玩具从无聊到有趣的过程。” “你变强,但你永远不是她的对手……” “(未知语)……什么?”怎么会?自己已经如此强大了,超越了超神速,甚至能够…能够… 猫人微微一笑,答道:“因为,她已经在你的心里留下了梦魇一般的阴影,无论你强大到何种程度,只要这个阴影还在,你就永远不是她的对手。” 临了,猫人又道:“所以,我才说你不去挑战格拉迪斯,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因为,你很弱。” “……!!!!”愤怒与恐惧交织,汇聚为某种无法言喻的情绪,在脑海里横冲直撞,让异邦剑士根本无法恢复冷静。 即便知道这是猫人的心理攻势,即便知道这是语言陷阱…… 记忆中那个战胜自己的女人,在月夜中冷笑着放过了原本必死的自己。似乎,已经印证了猫人此刻的话语。 “对吧?就像你刚刚已经明白了吧?我的速度,超越了你‘心眼’。”猫人已经维持着拔剑术的姿态,戏谑的语调逐渐凝结,化为宛如死神一般的冰冷,“因为,我超越了‘声音’。” “……!?” 猫人的话语,接踵而至,宛如诛杀恶鬼的最后一道飞剑:“你觉得,格拉迪斯,达不到这种境界吗?” 脑海再度被被那个月夜下击败自己的夜精灵的记忆所占据。名为恐惧的情绪,渐渐盖过了愤怒。 但他恐惧的并非是猫人的强大,而是……自己耗尽半生苦练技艺的人生,此刻似乎毫无意义。 所以,他进行了最后的反抗:“(未知语)不可能!如果你能超越音速,为什么会在我手中负伤?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施展?你是在虚张声势什么?!” 是的,如果一开始就有这种恐怖的速度,为什么一开始不施展,那岂不是一开始就结束战斗了吗? 然而,猫人冷言亦立时传来:“所以,你很弱啊。” “…!?” “因为你很弱,所以你以为达到能够感应天然魔力的境界,就是顶峰;因为你很弱,所以你以为超神速便是‘人’的极限;因为你很弱,所以不能理解像我这样‘觉醒的超越者’的战斗!” “…觉醒?超越?”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名词!? “算了,你这样刚刚能够感应魔力的武者,已经在‘觉醒’的边缘了,真可惜,你在此止步了。”猫人周遭散发的剑气愈渐强烈,已然强到异邦人根本无法企及的地步。 “就……让你见识一下,‘超越者’的强大吧!”话音一落,身影骤然消失! 死! 这是一瞬间的感觉,是武者历经百战之后练就的直觉,没有任何强大的武者会怀疑自己的直觉。 这个被人视为“剑中恶鬼”的男人,竟在这一刻感受到了这种“必死”的威胁。 但是,他不甘心! 不甘心承认自己半生苦练毫无意义,不甘心自己只不过是猫人眼中的“弱者”。 强者生,弱者死,他要成为强者!! “……喝!!!”仿佛这是人生中最亢奋的一次怒喝,因为他决心要豁尽全力拼死一战,在必死的危机中,寻找那一瞬间的奇迹! 妖刀异芒再现,挥舞出了人生最完美的一刀!是的,“剑鬼”甚至在这一瞬间惊讶于自己的突破,竟然在这一刻,挥出了如此强大的斩击! 刀锋上乍现的异芒,仿佛化作了恶鬼,附着在妖刀上,誓要将阻挡刀锋的一切事物撕碎。 然则,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因为,他那“完美”的挥刀,被打断了。甚至,连手中的刀也未能握紧,竟被狂风吹得脱手而飞。 轰!!!! 伴着惊人的爆响,在这片战场骤然掀起的狂风,竟将异邦人直接掀飞,丧失了任何动作的余地。 而他的“心眼”,再一次被爆响的轰鸣震得双耳剧痛,甚至无法知晓这一刻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旋地转的剑鬼感觉到了——并非发现了猫人的身影,而是肌肤触碰到了那不知为何突然出现的水雾。水雾滴落在自己的身上,感受到了真实的触感。 是了,这是同样的异象。 随后,风,掀起了这地下战场内的一切,也在消散后,将一切重重的砸落在地面。其中,自然包括“剑鬼”。 但不知何时,他的胸腹赫然迸裂出一道切口笔直“完美”的剑伤。 是的,完美! 没有多余的创伤,也没有让脏器流出身体,“完美的伤口”仅仅只是切断了表层的肌肉,但猛烈的剑气已经贯穿了他的身体,在内部撕碎了他的内脏。 锵——嘣! 妖刀坠落在地,发出一声铿锵之音。然而,随之而来的是金属迸裂之声,妖刀竟立时断裂,那森然的妖气顿消。 因此,刀刃上的妖光也随之消散无踪,这原本漆黑的战场,有瞬间归于黑暗。 “……?” 这是濒死的疑惑:这就是超越了我的‘心眼’、超越了‘声音’的速度? 为什么会输?为什么还会有如此的差距?这就是“超越者”的力量? 剑鬼感知到了自己的即将到来的死亡,所以,他根本没有余力起身去寻找猫人的身影,但是,猫人却依旧像读心一般,在不知何处传来了话音:“一定要问为什么的话,那就是你在放弃挑战格拉迪斯,却选择挑战我时,就注定会有这种结果——像你这种无法贯彻自己信念的杂鱼,也就只能欺负欺负弱者了。” “(未知语)……真是残酷啊…” 不知为何,感受到死亡愈发临近时,剑鬼竟有一种解脱感,方才被猫人的语言所搅乱的心,此刻竟意外的重新平静,“(未知语)杀人还要诛心…你真是一个残酷至极的家伙。” “嚯~居然还有力气说话吗?” “(未知语)那你说我无法保持自身信念,那你的信念是什么?” 还是没有任何缘由,“剑鬼”就是想要知道,这所谓的“超越者”到底为什么会这般强大。 “我的信念?啊~那可真是一个羞耻的话题,不提也罢。” “心眼”听清了猫人所在的位置与此刻的动作,但已经没有意义了。 “(未知语)那你又能坚持自己的意志到何时?” 顿了顿,猫人这才轻笑一声答道:“……那当然是至死方休。” 在“心眼”中最后的感知中,那位猫人收剑纳鞘,向着不知通往何处的下水道走廊而去。而这之后,这世间一绝的“心眼”,亦悄然停止了一切的感知。 这头在多年前由某位夜精灵女武士放养成长的“恶鬼”,终于在这一刻结束了一生。 ……………………………… 离开了那个狼藉的战场,猫人走了一段距离,连续走过好几个拐角,终于看到了光亮——那是用来照明的火把,似乎已经靠近了这个黑道女王凯瑟琳打造的“地下世界”中央地带。 但直到此时,他才缓缓半跪在地,那淡然的神色缓缓被痛苦取代。 单手捂住自己的伤口,甚至连身体也有几分因为虚弱而带来的颤抖。 “没想到,能够遇到这种程度的高手…”猫人不得已,擎出圣剑,勉强仗剑起身。 但也因此看到了剑刃上数道细小的缺口,那是“剑鬼”妖刀所造成的损伤。 不过,妖刀会断裂,也是因为圣剑。这便是猫人去卡尔索神殿取来圣剑的原因。这把剑蕴藏着圣洁的神力,是镇压邪魔的神兵利器。 “还未觉醒就有这等力量,格拉迪斯,你真是放养了一头难以想象的猛兽。” 是了,伪装。那从容与傲慢,都是伪装——为了让那只“恶鬼”掉入自己的语言陷阱,也是为了让自己拖延到能够绝杀的那一刻。 从觉察到这只“恶鬼”与某位老朋友的孽缘后,猫人便抓住了这个唯一的心理破绽,一步步用半真半假的话语,击溃了敌人的心理。 一个剑士在进行生死搏杀时,最重要的并非是个人的武艺,而是哪怕战死也绝不动摇的心。 一个心乱的剑士,注定满身破绽。 所以正如前文所述,真正的生死搏杀,任何东西都能成为制胜的关键,不单单是个人的战力,一段语言,或者毫无破绽的演技,都有可能成为决定生死的因素。 不过,能够战胜“剑鬼”并非单纯依靠伪装与语言这般简单。 因为如猫人自己所言——他是一名“超越者”,确实能够击败“剑鬼”,但他也确实因为轻敌而负伤,甚至一度被对方压制。 但所谓超越者,是凡人超越极限之后所能达到的境界,超越者会在战斗中愈战愈强,直至战斗结束。 这份力量,是身为“超越者”,而向“世界”索取的。 而此刻,这股力量,在战斗结束并后逐步退散,便再也无法掩盖伤痛与虚弱。 “…………” 但是,他还不能停止脚步。 恰在此时,地面蓦然出现了些许水流。 “嗯?”水? 这显然不像是下水道的污水。 看起来,这附近另外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帝国的鹰犬》正文卷 第三十九章,幕后的达忽塔之手? 第三十九章,幕后的达忽塔之手? (补字加修改) “……那个女人?是谁?” 达芙妮追问着。虽然现下更重要的是救回那个孩子,可是,倘若不能清除这件事的状况,也许最后自己无法助那个孩子摆脱恶魔的附身。 依照维尔德老将军的意思,这场召唤恶魔的阴谋背后,不单单只有一方势力。所谓的人造人的禁忌研究,也不过是其中抛在外界的一个幌子。 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抓捕那个人造人男孩,又为什么他被恶魔附身…这场超乎想象的阴谋到底是为什么? “…孩子,这不是…你能够…解决的…”显然,在老将军看来,达芙妮并没有解决这一状况的能力。 于是,又道:“……我知道我…的宅邸…现在一定…被陛下…陛下的鹰犬们…彻查……,我已经在劫难逃……但现在…的…状况,必须…叫那…只狡猾的…‘夜枭’过来,还有…还有那只‘野猫’…” 所谓的“夜枭”与“野猫”,分别指代的是库洛洛斯和半兽人剑圣。这是贵族们对这些出身寒微,却能够成为边境大公的“僭越者”的蔑称,在贵族中非常流行——毕竟边境大公终究是公爵,不能指名道姓的羞辱他们,只能以这种方式来代称。 只是时间之久,这种最初的蔑称,也已经变成了贵族圈私下里对这些边境大公的惯称,即便是这位库拉索老将军,也不例外。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老将军欲呼唤邪神以满足自己的私欲。但这并不表示,他对于帝国便没有忠诚可言。 现下,自己召唤而来的并非邪神,而是意图不明的恶魔,这要超乎寻常的状况,让他意识到必须依靠这两只能够护卫帝国心脏的“禽兽”。 “…既然…你在这里,库洛…洛斯,一定…也在吧?”这是很常规的想法。 世人皆知,这位被风传为库洛洛斯私生女的少女,是这只“狡猾夜枭”的掌上明珠。既然少女出现在了眼下如此危险的环境中,那么必然库洛洛斯就在附近。 只是,很可惜,老将军猜错了。 达芙妮有些迟疑的回答道:“…不,老师并没有在附近。” 俨然,对方有些诧异。 不过少女没有在意,她追问着:“快告诉我!谁才是另一个幕后主使?是谁利用了你们?” “……”老将军沉默了片刻,又不免苦笑道:“你这…丫头,倒是…一点…都不在意…我为何要这么做……” 老实说,这种事情他真不想多提。 现在他也已经处在弥留之际,回想起来,对为了私欲所做的一切,老将军并不后悔,但是总觉得自己最终落得这般田地,似乎不能倾述,也颇为遗憾。 况且,自己神父重伤,如果不能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谁又会知道这个被召唤的恶魔,会做出什么事情。 正如前文所言,他虽然为了私欲做了很多大逆不道之事,但不代表他对帝国不再有忠心。 闻言,栗发少女只是愣了愣神,旋即答道:“…您的目的,我不想知道,因为我没有资格指责您的私欲…因为我也一样…” 莫名的,回想起了当年劫后余生时,下意识的逼迫鹰眼少年放弃自己的意志,即便知道这违背了那个少年自幼的梦想,也即便事后自己十分自责,甚至幻想过鹰眼少年倘若从军之后的样貌与姿态。 但是,她的内心深处并不后悔当初无意识的决定,再让她重新选择一次,她也不会改变。 正因为如此,她即便有所困惑与疑问,但实际上没有真的在意老将军为何针对那个人造人男孩的目的。 况且,更重要的是要知道老将军的背后隐藏着的真正幕后人。 话归正题,老将军听闻少女这般应答,也是一愣,旋即苦笑道:“…你和那只‘夜枭’…不一样,看来你…真的只是…他的养女…” 达芙妮愣了愣,但没有说话,只是等待着老将军后续的话语。 “…那个女人吗…?她真实…身份…我不了解…但她…自称…‘艾德艾斯’,人造人技术…就是她提供的…而我…负责提…供资金,供她…复原技术…” 艾德艾斯?这个名字不曾听闻过。 少女回忆着帝国有名的女性魔法师,但想不到任何可以与之对照的存在。毕竟,人造人技术是禁忌,想要研究,必定是要隐匿身份的。 “…孩子…那个女人…很危险…你不是对手…回去吧…去叫…库洛洛斯来…”事到如今,老将军还是不期待眼前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女,能够为眼下极端危险的情况带来任何益处,“那个…女人,安排了…一个极度…危险的剑士,挡住了……那只‘野猫’的脚步,所以库洛洛斯必须来……” 半兽人剑圣的强大,老将军自然明白,他不相信那个号称“帝国第一”的猫人会输,但是到现在都没有赶来,势必被阻挡住了,所以,眼下能够镇压恶魔的希望,便在库洛洛斯的身上了。 少女依旧没有回答,因为她现在不能离开。 也许是感受到了达芙妮对于离开的拒绝,老将军只得继续说道:“我…我原本想要召唤的,是‘银白之神’…但是,却召唤出了恶魔…仪式绝对不会有错,现在想来…是那…个祭品…本身就有…问题…” 银白之神,是帝国多年前取缔的一个邪教组织“银白之犄”的供奉的唯一神。 想到这里,达芙妮豁然明悟:“银白之犄”这个邪教当年在帝国内部扩散甚广,造成了十分恶劣的影响,传闻这个邪教喜欢拿“特殊人类”进行活体祭祀,而这种“特殊人类”,多数是患有白化病的人类,或者是极其罕见的人类中银发民族。 成为祭品,自然也就活不成了,“银白之犄”一度造成了帝国境内银发少数民族灭绝和白化病病人大量失踪,甚至打起了夜精灵的主意,以至于让边境大公中的夜精灵女王因此险些与帝国决裂。 是故这个邪教组织被曝光后,便遭到了帝国的严厉镇压,信徒一经发现可以当场处决,加上夜精灵刺客的恐怖暗杀,短短几年间“银白之犄”便被镇压。 但是,这个邪教还是留下了遗存。显而易见,这个残存的邪教势力依旧可观,连大名鼎鼎的维尔德·库拉索老将军,居然也成了邪教的信徒。 “老将军,您当年也是参与过镇压邪教,怎么会相信这种东西?” 这也是荒诞之处,当年前去镇压的军官有许多,而维尔德老将军便是其中之一。 “呵呵呵…人老了,就平添很多欲望…”老者没有正面回答。 正如达芙妮自己所言一般,她不会在意老将军的私欲,所以也没有继续对此深究。 于是,老将军又道:“银白之神…并不…是喜欢…的并不是单…纯的‘银发祭品’…必须是…一种银发,且带有…特殊体质…的祭品…” “…所以,那个孩子,就是你们以人造人技术定制的吗?”联系这一切,达芙妮理所当然的推导出了结论。 某种意义上,她的想法并没有错。但似乎还是无法理解,就为了这样的理由,居然暗中研究起人造人技术,况且,又为什么让这样一个重要的祭品,先后让两个边境大公收养,这其中的逻辑,完全理解不了。 “你不了解…”老将军显然看出了达芙妮的疑惑,于是答道:“银白之神…的召唤…仪式,我见识过…所以,才会迷…恋上‘主’的…力量……但实际上…仪式…很少有人…成功过,就是因为…祭品,不合格…” “但是,那个…女人,那个…叫艾德艾斯…的女人,却带来…了‘达忽塔女神’…的协助…人造人…技术,能够制…造完美…的…祭品…” 达忽塔女神?! 这个突兀的名号,让达芙妮面色一变。 她听过这个名号,虽然,她听闻时这个名号时,并没有后缀的“女神”二字。 隐约之间,她感觉到自己接近想要了解的真相了,只是同样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荒诞感,不但超出了预料之外,更是偏离了正常的思维范畴。 这场看似只是某个残存邪教苟延残喘的非法活动的背后,居然能听到“达忽塔”的名号。 “…那个女人…虽然是…魔法师,但却十分…了解神术…她改进了我们呼唤‘主’的仪式,我们成功和‘主’联系…上了…又带来了新的祭品…” 原来如此,能让这位老将军如此坚信邪教,便是要让他确信这个邪神真实存在。 少女不禁问道:“达忽塔…?不…您是指,那个名作‘艾德艾斯’的女人带来了祭品——在此之前,您不知道祭品的存在吗?不是您支持她进行人造人技术复原的吗?” 听罢,老将军也不回避,答道:“没错…我虽…然支持…她的技术研…发,但是,她从让…我不过问详…细的…情况,况且,她制造…过数次…试验品…让我见识…过,而这一次,是她带来的最后一个…” “…其实…现在我…已经明白…问题就…是出在…这个‘祭品’上…仪式也…许本身…确实能够…呼唤‘主’…但只…要换上这…个‘祭品’…就会召…唤恶魔…”恶魔本身,便附身在那个人造人男孩是身体上! 已经有数次试验品?!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达芙妮愕然想起了那个记忆中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看起来呆愣愣的男孩。 老师说过,“弟弟”本身也是人造人,而且与如今这个被掳走的银发男孩一样,出自同一个制造者的手。 俨然,这个制造者的身份依旧曝光了一部分,而更让人感到荒诞的是,眼前这个自己跟随老师多年来,只不过见过几回的帝国老贵族,居然也与“弟弟”有着这般因缘。 “……”一时间,竟也不知该说什么。 老将军似乎还要说些什么:“那个女人…一定还有…其他目…的…你要告诉库洛洛……嗯!?” 说到这里,老将军似乎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先前紧迫之下,他无暇深思,但先被魔炎炙烤,又再被魔法波及,已然让他身负重伤,但现如今与达芙妮交谈讲述之际,他的脑海中也在本能的回忆起一些线索。 而此时此刻,线索在他的脑海中拼接出了“真相”之所在。 于是乎,他竭力托起自己已经处于濒死状态下的身体,激动的抓住达芙妮的手,甚至连原本虚弱的吐字,也立时连贯了起来:“孩子!快!快去找库洛洛斯,让他别在这里浪费时间,快去城外的……呃!?” 然而,一切戛然而止! 一柄飞刀竟贯穿了他的咽喉。 快,且精准、狠辣。 “……啊!?”惊愕之下,达芙妮立时转头望去,在其视线的尽头处,伫立着一位扛着长剑的陌生女性。 一手托剑抗在肩上,一手把玩着另一柄飞刀,只听她有些玩味的说道:“曾经名动一方的帝国名将,死在这里也真是讽刺。” 达芙妮再扭头望向维尔德老将军,只见他已然毙命,根本没有抢救的可能性。 堂堂帝国一代名将,竟然是这般结局——原来,老将军的死劫并非恶魔,而是这个突然杀出的女剑士。 “你就是库洛洛斯养的‘小夜枭’?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女剑士舔了舔自己的红唇,宛如发现猎物的毒蛇吐着蛇信。 《帝国的鹰犬》正文卷 第三十九章,幕后的达忽塔之手? 第三十九章,幕后的达忽塔之手? (补字加修改) “……那个女人?是谁?” 达芙妮追问着。虽然现下更重要的是救回那个孩子,可是,倘若不能清除这件事的状况,也许最后自己无法助那个孩子摆脱恶魔的附身。 依照维尔德老将军的意思,这场召唤恶魔的阴谋背后,不单单只有一方势力。所谓的人造人的禁忌研究,也不过是其中抛在外界的一个幌子。 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抓捕那个人造人男孩,又为什么他被恶魔附身…这场超乎想象的阴谋到底是为什么? “…孩子,这不是…你能够…解决的…”显然,在老将军看来,达芙妮并没有解决这一状况的能力。 于是,又道:“……我知道我…的宅邸…现在一定…被陛下…陛下的鹰犬们…彻查……,我已经在劫难逃……但现在…的…状况,必须…叫那…只狡猾的…‘夜枭’过来,还有…还有那只‘野猫’…” 所谓的“夜枭”与“野猫”,分别指代的是库洛洛斯和半兽人剑圣。这是贵族们对这些出身寒微,却能够成为边境大公的“僭越者”的蔑称,在贵族中非常流行——毕竟边境大公终究是公爵,不能指名道姓的羞辱他们,只能以这种方式来代称。 只是时间之久,这种最初的蔑称,也已经变成了贵族圈私下里对这些边境大公的惯称,即便是这位库拉索老将军,也不例外。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老将军欲呼唤邪神以满足自己的私欲。但这并不表示,他对于帝国便没有忠诚可言。 现下,自己召唤而来的并非邪神,而是意图不明的恶魔,这要超乎寻常的状况,让他意识到必须依靠这两只能够护卫帝国心脏的“禽兽”。 “…既然…你在这里,库洛…洛斯,一定…也在吧?”这是很常规的想法。 世人皆知,这位被风传为库洛洛斯私生女的少女,是这只“狡猾夜枭”的掌上明珠。既然少女出现在了眼下如此危险的环境中,那么必然库洛洛斯就在附近。 只是,很可惜,老将军猜错了。 达芙妮有些迟疑的回答道:“…不,老师并没有在附近。” 俨然,对方有些诧异。 不过少女没有在意,她追问着:“快告诉我!谁才是另一个幕后主使?是谁利用了你们?” “……”老将军沉默了片刻,又不免苦笑道:“你这…丫头,倒是…一点…都不在意…我为何要这么做……” 老实说,这种事情他真不想多提。 现在他也已经处在弥留之际,回想起来,对为了私欲所做的一切,老将军并不后悔,但是总觉得自己最终落得这般田地,似乎不能倾述,也颇为遗憾。 况且,自己神父重伤,如果不能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谁又会知道这个被召唤的恶魔,会做出什么事情。 正如前文所言,他虽然为了私欲做了很多大逆不道之事,但不代表他对帝国不再有忠心。 闻言,栗发少女只是愣了愣神,旋即答道:“…您的目的,我不想知道,因为我没有资格指责您的私欲…因为我也一样…” 莫名的,回想起了当年劫后余生时,下意识的逼迫鹰眼少年放弃自己的意志,即便知道这违背了那个少年自幼的梦想,也即便事后自己十分自责,甚至幻想过鹰眼少年倘若从军之后的样貌与姿态。 但是,她的内心深处并不后悔当初无意识的决定,再让她重新选择一次,她也不会改变。 正因为如此,她即便有所困惑与疑问,但实际上没有真的在意老将军为何针对那个人造人男孩的目的。 况且,更重要的是要知道老将军的背后隐藏着的真正幕后人。 话归正题,老将军听闻少女这般应答,也是一愣,旋即苦笑道:“…你和那只‘夜枭’…不一样,看来你…真的只是…他的养女…” 达芙妮愣了愣,但没有说话,只是等待着老将军后续的话语。 “…那个女人吗…?她真实…身份…我不了解…但她…自称…‘艾德艾斯’,人造人技术…就是她提供的…而我…负责提…供资金,供她…复原技术…” 艾德艾斯?这个名字不曾听闻过。 少女回忆着帝国有名的女性魔法师,但想不到任何可以与之对照的存在。毕竟,人造人技术是禁忌,想要研究,必定是要隐匿身份的。 “…孩子…那个女人…很危险…你不是对手…回去吧…去叫…库洛洛斯来…”事到如今,老将军还是不期待眼前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女,能够为眼下极端危险的情况带来任何益处,“那个…女人,安排了…一个极度…危险的剑士,挡住了……那只‘野猫’的脚步,所以库洛洛斯必须来……” 半兽人剑圣的强大,老将军自然明白,他不相信那个号称“帝国第一”的猫人会输,但是到现在都没有赶来,势必被阻挡住了,所以,眼下能够镇压恶魔的希望,便在库洛洛斯的身上了。 少女依旧没有回答,因为她现在不能离开。 也许是感受到了达芙妮对于离开的拒绝,老将军只得继续说道:“我…我原本想要召唤的,是‘银白之神’…但是,却召唤出了恶魔…仪式绝对不会有错,现在想来…是那…个祭品…本身就有…问题…” 银白之神,是帝国多年前取缔的一个邪教组织“银白之犄”的供奉的唯一神。 想到这里,达芙妮豁然明悟:“银白之犄”这个邪教当年在帝国内部扩散甚广,造成了十分恶劣的影响,传闻这个邪教喜欢拿“特殊人类”进行活体祭祀,而这种“特殊人类”,多数是患有白化病的人类,或者是极其罕见的人类中银发民族。 成为祭品,自然也就活不成了,“银白之犄”一度造成了帝国境内银发少数民族灭绝和白化病病人大量失踪,甚至打起了夜精灵的主意,以至于让边境大公中的夜精灵女王因此险些与帝国决裂。 是故这个邪教组织被曝光后,便遭到了帝国的严厉镇压,信徒一经发现可以当场处决,加上夜精灵刺客的恐怖暗杀,短短几年间“银白之犄”便被镇压。 但是,这个邪教还是留下了遗存。显而易见,这个残存的邪教势力依旧可观,连大名鼎鼎的维尔德·库拉索老将军,居然也成了邪教的信徒。 “老将军,您当年也是参与过镇压邪教,怎么会相信这种东西?” 这也是荒诞之处,当年前去镇压的军官有许多,而维尔德老将军便是其中之一。 “呵呵呵…人老了,就平添很多欲望…”老者没有正面回答。 正如达芙妮自己所言一般,她不会在意老将军的私欲,所以也没有继续对此深究。 于是,老将军又道:“银白之神…并不…是喜欢…的并不是单…纯的‘银发祭品’…必须是…一种银发,且带有…特殊体质…的祭品…” “…所以,那个孩子,就是你们以人造人技术定制的吗?”联系这一切,达芙妮理所当然的推导出了结论。 某种意义上,她的想法并没有错。但似乎还是无法理解,就为了这样的理由,居然暗中研究起人造人技术,况且,又为什么让这样一个重要的祭品,先后让两个边境大公收养,这其中的逻辑,完全理解不了。 “你不了解…”老将军显然看出了达芙妮的疑惑,于是答道:“银白之神…的召唤…仪式,我见识过…所以,才会迷…恋上‘主’的…力量……但实际上…仪式…很少有人…成功过,就是因为…祭品,不合格…” “但是,那个…女人,那个…叫艾德艾斯…的女人,却带来…了‘达忽塔女神’…的协助…人造人…技术,能够制…造完美…的…祭品…” 达忽塔女神?! 这个突兀的名号,让达芙妮面色一变。 她听过这个名号,虽然,她听闻时这个名号时,并没有后缀的“女神”二字。 隐约之间,她感觉到自己接近想要了解的真相了,只是同样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荒诞感,不但超出了预料之外,更是偏离了正常的思维范畴。 这场看似只是某个残存邪教苟延残喘的非法活动的背后,居然能听到“达忽塔”的名号。 “…那个女人…虽然是…魔法师,但却十分…了解神术…她改进了我们呼唤‘主’的仪式,我们成功和‘主’联系…上了…又带来了新的祭品…” 原来如此,能让这位老将军如此坚信邪教,便是要让他确信这个邪神真实存在。 少女不禁问道:“达忽塔…?不…您是指,那个名作‘艾德艾斯’的女人带来了祭品——在此之前,您不知道祭品的存在吗?不是您支持她进行人造人技术复原的吗?” 听罢,老将军也不回避,答道:“没错…我虽…然支持…她的技术研…发,但是,她从让…我不过问详…细的…情况,况且,她制造…过数次…试验品…让我见识…过,而这一次,是她带来的最后一个…” “…其实…现在我…已经明白…问题就…是出在…这个‘祭品’上…仪式也…许本身…确实能够…呼唤‘主’…但只…要换上这…个‘祭品’…就会召…唤恶魔…”恶魔本身,便附身在那个人造人男孩是身体上! 已经有数次试验品?!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达芙妮愕然想起了那个记忆中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看起来呆愣愣的男孩。 老师说过,“弟弟”本身也是人造人,而且与如今这个被掳走的银发男孩一样,出自同一个制造者的手。 俨然,这个制造者的身份依旧曝光了一部分,而更让人感到荒诞的是,眼前这个自己跟随老师多年来,只不过见过几回的帝国老贵族,居然也与“弟弟”有着这般因缘。 “……”一时间,竟也不知该说什么。 老将军似乎还要说些什么:“那个女人…一定还有…其他目…的…你要告诉库洛洛……嗯!?” 说到这里,老将军似乎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先前紧迫之下,他无暇深思,但先被魔炎炙烤,又再被魔法波及,已然让他身负重伤,但现如今与达芙妮交谈讲述之际,他的脑海中也在本能的回忆起一些线索。 而此时此刻,线索在他的脑海中拼接出了“真相”之所在。 于是乎,他竭力托起自己已经处于濒死状态下的身体,激动的抓住达芙妮的手,甚至连原本虚弱的吐字,也立时连贯了起来:“孩子!快!快去找库洛洛斯,让他别在这里浪费时间,快去城外的……呃!?” 然而,一切戛然而止! 一柄飞刀竟贯穿了他的咽喉。 快,且精准、狠辣。 “……啊!?”惊愕之下,达芙妮立时转头望去,在其视线的尽头处,伫立着一位扛着长剑的陌生女性。 一手托剑抗在肩上,一手把玩着另一柄飞刀,只听她有些玩味的说道:“曾经名动一方的帝国名将,死在这里也真是讽刺。” 达芙妮再扭头望向维尔德老将军,只见他已然毙命,根本没有抢救的可能性。 堂堂帝国一代名将,竟然是这般结局——原来,老将军的死劫并非恶魔,而是这个突然杀出的女剑士。 “你就是库洛洛斯养的‘小夜枭’?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女剑士舔了舔自己的红唇,宛如发现猎物的毒蛇吐着蛇信。 《帝国的鹰犬》正文卷 第四十章,“你还是学坏了” 第四十章,“你还是学坏了” 扛着一柄长剑的女人,宛如毒蛇一般,不怀好意的注视着意料之外的猎物。 是的,意料之外。 “库洛洛斯养的那个小姑娘么…真是有趣。” 女人舔了舔自己的红唇,显得有几分兴奋。对于这个意料之外,却有唾手可得的“猎物”,她有了新的盘算。 “…你…你是…?” 杀了帝国名宿?!这个女人竟然敢杀死帝国贵族! 达芙妮从未料到,有人胆敢如此大逆不道。杀死帝国贵族是重罪,敢于藐视这种重罪的人物,达芙妮人生中,还是第一次见到。 虽然不知晓对方的身份,但此刻的行径,已经让这个涉世不深的魔法师少女,本能的感到惊悚与惧怕。 难道,她就是老将军临死前提及的那个“艾德艾斯”?特意前来杀人灭口? “嚄~不知道我的身份么?我说,小姑娘…你并不是库洛洛斯带来的么?”这位不知名的女剑士迈起了猫步,一步步走向达芙妮。姿态闲庭信步,但少女还是觉察到了对方肆意散发而出的杀气。 达芙妮没有战斗的经验。但她还是知晓,很多武者拥有能让魔法师还未念咒便毙命的实力,俨然,对方强烈的杀意,让达芙妮清楚的明白,自己根本无力抵抗。 “哎呀…”女剑士像是调侃一般,说道:“毕竟是库洛洛斯调教出来的学生,刚刚那个魔法,确实惊人,我要怎么防备你呢?是该在你念咒之前,拔掉你的舌头,还是在你挥动魔棒时,捏碎你的纤纤玉手?” 好似玩笑一般的恶毒话语,让达芙妮不寒而栗。但是,自己绝对不能在这里被杀……那个男孩,必须去拯救。 那该如何是好?避? 念头一起,施展魔法来感知身后,却蓦然一怔。因为身后不远处的拐角口,伫立着几位女武士,其中有一位极其健硕,宛如男子一般。 退无可退? “那只该死的‘看家猫’带来的鹰犬太过凶残,我的姐妹们居然没能逃出去几个……我还在伤脑筋如何脱身,看来,你这只‘小夜枭’是个不错的选择。” 危险,至极。 ……………………………… 与此同时,在这片地下世界的入口处,鹰眼少年摩挲着墙壁上那些玄而又玄的刻字,一时间皱眉不语。 这是邪教“白银之犄”教典中的某段抄录。 寻常人,哪怕是像猫人剑士那般见多识广的存在,也很难知晓这些语句。 因为当年打击这一邪教时,为了移除后患,关于“白银之犄”的教义教典,统统都要焚毁。只有大神殿保留了一部分,用来日后分辨邪教邪说的典据。 虽然鹰眼少年并不信神学,但不表达他不爱看书,至少,对于这些禁书,他是略有涉猎的。 “邪教?” 难道与邪教有关? 至于为何在此,也并不奇怪。 这一条通往地下的暗道并不难找。 况且,他的神力感知早已经明示了这条暗道所在——少年知晓这一片地区早就成为了“狩猎场”,因为他在这条街区中已经看到了许多被杀戮的女性,而猎人们却迟迟不现身。但这并没有什么阻碍,在牙的神力感知下,他知晓这些“猎人”大部分都聚集在暗道上方的温泉馆内。 但在神力的感知中,“猎人”们对于自己居然没有任何敌意,只是不断的避开与自己的接触。这真是意外的发现。 隐约之间猜测到猎人身份。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只是为什么还是感知不到栗发少女的存在?难道是被那个老不死欺骗了? 然而,思绪到此一断—— 轰!!! 宛如地震一般的晃动突如其来,即便是鹰眼少年亦有些猝不及防。然则,震感并不强烈,也仅仅持续了片刻。 随后,便是奔涌的流水声在下水道中四处蔓延,直至传到了牙的耳中。 鹰眼一定,他已经判断出了那个女孩的方位。于是,立时迈步飞奔! 那是魔法,即便依旧相隔甚远,但是能制造如此声势的,很可能便是魔法。而一旦与此相关,那八成栗发少女便在那里。 但是,这样威势的魔法,势必是在进行战斗。而战斗,往往意味着危险! 达芙妮,你一定要等到我! 飞奔中的少年如是想道。 …………………………………… 死寂的祭坛… 是的,那座祭祀不知名邪神的祭坛,此刻只是被魔炎焚烧过后的炼狱,唯有死一般的寂静。 坚硬的下水道墙壁,在极炎后碎裂,乃至融化;一具具未能完全烧尽的尸体,散发着恶臭的焦味,仿佛是在揭示这些死者生前的丑恶。 但,一只无助的“小狗儿”,卷缩在祭坛的最角落,彷徨于绝望的尽头。 “……”他颤抖着,宛如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野犬… 可与曾经不同的是,这只“野犬”的周身,环绕着令任何生灵都会咂舌的邪气。 当然,此时此时那炼狱一般的魔炎已然消失,因为某位女魔法师而引来的地下水也涌进了这不算宽阔的祭坛,淡去了之前魔炎所带来的极热。 “野犬”之所以重新逃回这里,仅仅是因为不知该逃亡何处,在如今他的眼中,任何的地方都没有安全感。 恐惧、憎恨、不甘……这些都是在绝望最深处所触碰到的极恶。 纵然“野犬”依旧充满了惶恐与不安,但此刻躲藏于此,竟也本能的开始回味……回味着极恶的“美味”。 “剥夺”,原来是这般美妙! ——是的,我的小狗,你做的很好~ ——欲望与剥夺,品尝这份深入骨髓的“美味”。 恶魔的低语,在心扉中响起。 但“小狗”没有回应,他有些茫然。 茫然着自己为什么会开始迷恋这份“美味”,即便现在瑟瑟发抖,即便如今依旧恐惧着任何想要伤害自己的人,可是,为什么这份异样的“美味”却始终环绕在脑海中? ——啊,这就是人类,小狗~ ——人类是贪婪的低等生物。 人类?我,也是“人类”吗? 他,是人造人。 不论他自身是否能够理解,但在猫大人与库洛洛斯大人的口中,“小狗”依稀间能明白,人造人似乎并非人类。 ——哼呵呵~我可爱的小狗,这就是成为“人类”的代价…… ——你,做好成为“人类”的准备了吗? 我……已经是“人类”了? ——……嗯? ——啊~小狗儿,我们的客人来了。 思绪到此一顿,因为,一位姗姗来迟的人,终于出现了。 微弱的火光,在漆黑中摇曳闪动… “小狗”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在夹杂恐惧与憎恨的矛盾情绪的目光中,一位隐约间只能看清轮廓的人影,在微弱火光的映衬下,出现了在祭坛的入口。 “你,在这里啊,小狗。”熟悉的嗓音,平淡却深藏这一份温柔的语调。 “……!!”惊喜,宛如在绝望深处的极恶中,乍现了一道温暖的光芒。 恰似来者手中的那团火把,纵然微弱,却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已经适应了黑暗的双眼一时间不能看清火光下那道身影的真实样貌,但那熟悉的嗓音却令“小狗”感到一阵意外的欢喜,但欢喜之余,也生出了几分抱怨。 为什么…为什么不来早一点,为什么…为什么… “……………”蓦然,火光中那道身影却停住了前行,足足沉默了片刻。 直到“小狗”再次适应了光亮,试图看清那个自己曾经幻想过回来拯救自己的存在——即便来迟,即便品尝到了绝望的尽头,也尽管有所埋怨,但只要这个存在出现,小狗便感到一阵振奋…… “…你还是学坏了。”意义不明的话语。 “……欸?” 强烈的危机感,自灵魂的深处迸发!紧接而来,是前所未有,且突如其来的莫名恐惧感,恐惧到身体仿佛在这一刻僵硬凝结。 死! 不容置疑的直觉,强烈到将一切欢喜与埋怨统统抛诸脑后,只余下冰冷且填满恐惧的心扉。 锵!!! 拔剑走鞘,带起惊人的风压,在火光即将被骤起的狂风熄灭的前一刹那,那熟悉,却有冷峻、乃至冷漠的猫人脸庞,竟如瞬间移动一般,出现在了“小狗”的身前,但比猫人的脸庞更接近小狗的,是那把陌生却宛如天敌一般的长剑。 来不及反应。 是的,也不可能有所反应。 剑刃宛如洞穿果冻一般,轻而易举的贯穿了左胸。 痛苦还没有来得及传递到大脑,但无法言喻的恐惧、错愕与不解,却在这一瞬间填满了“小狗”的脑海。 为什么? 满心疑问,却不可能得到回答。 为什么? 刚刚自以为即将得到拯救,而从绝望的深渊中恢复几分光泽的异色双瞳,此刻只能投射出无比困惑的目光,以及……眼神深处,那更加跌入深渊中的绝望。 “我说过,你要永远记住什么是‘危险’。”猫人的低语,传至耳中,脑海中下意识的回忆起那一夜猫人狩猎魔法师时曾对他说过的话。 什么是“危险”? 这一刻,小狗明白,是的,小狗“塞勒斯”终于想通了,“危险”指的便是猫人本身。 更准确的说,成为猫人所不能容忍之存在,那么猫人便会成为最为致命的“危险”。 “…我知道你是被迫的,但,我从来不会收回任何一句话。” 剧痛,自左胸传遍全身,但却发不出任何呼喊,因为,人在即将死亡时,是做不到喊叫的。 身体本能的抽搐了几下,这是作为生命最后的挣扎,但也只能如此;异色双瞳渐渐失去了仅有些许神采,化为了名为“死亡”的浑浊。 “……?” 但是,猫人通过插入塞勒斯身体内的圣剑,感觉到了怪异。 是的,怪异、诡异。 这孩子的左胸内……没有心脏? ——呵呵呵,又是一个强大至极的凡人,真遗憾,我还没有打算结束与这只小狗的交易~ ——你很特别,凡人。你的心是如此的纯粹,你的灵魂一定美味至极… 恶魔的话语,在脑海中炸响。 但猫人对此并未有意外:“恶魔…” 斩杀塞勒斯并非猫人的本意。但是,在见到这个孩子后,猫人便已然觉察到那股令他憎恶的气息早已附着在人造人男孩的身体上。 所以,他才猛然下手。 恶魔是绝不可容忍之物,哪怕是其附身者,亦不可留! 但显然,事与愿违。 “熋”!!! 魔炎,自圣剑洞穿的伤口喷涌而出,宛如来自炼狱的热浪足以瞬间令周遭一切瞬间焚烧。 但以猫人之神速又岂会如此轻易丧命。几乎是同一瞬间,携着霎时吹乱魔炎的惊人风压,猫人早已拔剑猛退至入口处。 而在魔炎中,那个本该再度丧命的男孩,似还魂一般,又一次踉踉跄跄的爬将起身。 带着不解与恐惧,他问道:“…为什么……?” 而不解与恐惧的尽头,是再度被点燃的憎恨!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熋”——!!! “……” 在猫人冷峻目光的注视下,那团魔炎在短短几息之间,重新聚合为那双头的魔物虚影,但无论是大小与魔炎炙热程度,都远胜不久之前。 塞勒斯那股绝望之后的极恶,更加浓烈了! 《帝国的鹰犬》正文卷 第四十章,“你还是学坏了” 第四十章,“你还是学坏了” 扛着一柄长剑的女人,宛如毒蛇一般,不怀好意的注视着意料之外的猎物。 是的,意料之外。 “库洛洛斯养的那个小姑娘么…真是有趣。” 女人舔了舔自己的红唇,显得有几分兴奋。对于这个意料之外,却有唾手可得的“猎物”,她有了新的盘算。 “…你…你是…?” 杀了帝国名宿?!这个女人竟然敢杀死帝国贵族! 达芙妮从未料到,有人胆敢如此大逆不道。杀死帝国贵族是重罪,敢于藐视这种重罪的人物,达芙妮人生中,还是第一次见到。 虽然不知晓对方的身份,但此刻的行径,已经让这个涉世不深的魔法师少女,本能的感到惊悚与惧怕。 难道,她就是老将军临死前提及的那个“艾德艾斯”?特意前来杀人灭口? “嚄~不知道我的身份么?我说,小姑娘…你并不是库洛洛斯带来的么?”这位不知名的女剑士迈起了猫步,一步步走向达芙妮。姿态闲庭信步,但少女还是觉察到了对方肆意散发而出的杀气。 达芙妮没有战斗的经验。但她还是知晓,很多武者拥有能让魔法师还未念咒便毙命的实力,俨然,对方强烈的杀意,让达芙妮清楚的明白,自己根本无力抵抗。 “哎呀…”女剑士像是调侃一般,说道:“毕竟是库洛洛斯调教出来的学生,刚刚那个魔法,确实惊人,我要怎么防备你呢?是该在你念咒之前,拔掉你的舌头,还是在你挥动魔棒时,捏碎你的纤纤玉手?” 好似玩笑一般的恶毒话语,让达芙妮不寒而栗。但是,自己绝对不能在这里被杀……那个男孩,必须去拯救。 那该如何是好?避? 念头一起,施展魔法来感知身后,却蓦然一怔。因为身后不远处的拐角口,伫立着几位女武士,其中有一位极其健硕,宛如男子一般。 退无可退? “那只该死的‘看家猫’带来的鹰犬太过凶残,我的姐妹们居然没能逃出去几个……我还在伤脑筋如何脱身,看来,你这只‘小夜枭’是个不错的选择。” 危险,至极。 ……………………………… 与此同时,在这片地下世界的入口处,鹰眼少年摩挲着墙壁上那些玄而又玄的刻字,一时间皱眉不语。 这是邪教“白银之犄”教典中的某段抄录。 寻常人,哪怕是像猫人剑士那般见多识广的存在,也很难知晓这些语句。 因为当年打击这一邪教时,为了移除后患,关于“白银之犄”的教义教典,统统都要焚毁。只有大神殿保留了一部分,用来日后分辨邪教邪说的典据。 虽然鹰眼少年并不信神学,但不表达他不爱看书,至少,对于这些禁书,他是略有涉猎的。 “邪教?” 难道与邪教有关? 至于为何在此,也并不奇怪。 这一条通往地下的暗道并不难找。 况且,他的神力感知早已经明示了这条暗道所在——少年知晓这一片地区早就成为了“狩猎场”,因为他在这条街区中已经看到了许多被杀戮的女性,而猎人们却迟迟不现身。但这并没有什么阻碍,在牙的神力感知下,他知晓这些“猎人”大部分都聚集在暗道上方的温泉馆内。 但在神力的感知中,“猎人”们对于自己居然没有任何敌意,只是不断的避开与自己的接触。这真是意外的发现。 隐约之间猜测到猎人身份。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只是为什么还是感知不到栗发少女的存在?难道是被那个老不死欺骗了? 然而,思绪到此一断—— 轰!!! 宛如地震一般的晃动突如其来,即便是鹰眼少年亦有些猝不及防。然则,震感并不强烈,也仅仅持续了片刻。 随后,便是奔涌的流水声在下水道中四处蔓延,直至传到了牙的耳中。 鹰眼一定,他已经判断出了那个女孩的方位。于是,立时迈步飞奔! 那是魔法,即便依旧相隔甚远,但是能制造如此声势的,很可能便是魔法。而一旦与此相关,那八成栗发少女便在那里。 但是,这样威势的魔法,势必是在进行战斗。而战斗,往往意味着危险! 达芙妮,你一定要等到我! 飞奔中的少年如是想道。 …………………………………… 死寂的祭坛… 是的,那座祭祀不知名邪神的祭坛,此刻只是被魔炎焚烧过后的炼狱,唯有死一般的寂静。 坚硬的下水道墙壁,在极炎后碎裂,乃至融化;一具具未能完全烧尽的尸体,散发着恶臭的焦味,仿佛是在揭示这些死者生前的丑恶。 但,一只无助的“小狗儿”,卷缩在祭坛的最角落,彷徨于绝望的尽头。 “……”他颤抖着,宛如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野犬… 可与曾经不同的是,这只“野犬”的周身,环绕着令任何生灵都会咂舌的邪气。 当然,此时此时那炼狱一般的魔炎已然消失,因为某位女魔法师而引来的地下水也涌进了这不算宽阔的祭坛,淡去了之前魔炎所带来的极热。 “野犬”之所以重新逃回这里,仅仅是因为不知该逃亡何处,在如今他的眼中,任何的地方都没有安全感。 恐惧、憎恨、不甘……这些都是在绝望最深处所触碰到的极恶。 纵然“野犬”依旧充满了惶恐与不安,但此刻躲藏于此,竟也本能的开始回味……回味着极恶的“美味”。 “剥夺”,原来是这般美妙! ——是的,我的小狗,你做的很好~ ——欲望与剥夺,品尝这份深入骨髓的“美味”。 恶魔的低语,在心扉中响起。 但“小狗”没有回应,他有些茫然。 茫然着自己为什么会开始迷恋这份“美味”,即便现在瑟瑟发抖,即便如今依旧恐惧着任何想要伤害自己的人,可是,为什么这份异样的“美味”却始终环绕在脑海中? ——啊,这就是人类,小狗~ ——人类是贪婪的低等生物。 人类?我,也是“人类”吗? 他,是人造人。 不论他自身是否能够理解,但在猫大人与库洛洛斯大人的口中,“小狗”依稀间能明白,人造人似乎并非人类。 ——哼呵呵~我可爱的小狗,这就是成为“人类”的代价…… ——你,做好成为“人类”的准备了吗? 我……已经是“人类”了? ——……嗯? ——啊~小狗儿,我们的客人来了。 思绪到此一顿,因为,一位姗姗来迟的人,终于出现了。 微弱的火光,在漆黑中摇曳闪动… “小狗”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在夹杂恐惧与憎恨的矛盾情绪的目光中,一位隐约间只能看清轮廓的人影,在微弱火光的映衬下,出现了在祭坛的入口。 “你,在这里啊,小狗。”熟悉的嗓音,平淡却深藏这一份温柔的语调。 “……!!”惊喜,宛如在绝望深处的极恶中,乍现了一道温暖的光芒。 恰似来者手中的那团火把,纵然微弱,却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已经适应了黑暗的双眼一时间不能看清火光下那道身影的真实样貌,但那熟悉的嗓音却令“小狗”感到一阵意外的欢喜,但欢喜之余,也生出了几分抱怨。 为什么…为什么不来早一点,为什么…为什么… “……………”蓦然,火光中那道身影却停住了前行,足足沉默了片刻。 直到“小狗”再次适应了光亮,试图看清那个自己曾经幻想过回来拯救自己的存在——即便来迟,即便品尝到了绝望的尽头,也尽管有所埋怨,但只要这个存在出现,小狗便感到一阵振奋…… “…你还是学坏了。”意义不明的话语。 “……欸?” 强烈的危机感,自灵魂的深处迸发!紧接而来,是前所未有,且突如其来的莫名恐惧感,恐惧到身体仿佛在这一刻僵硬凝结。 死! 不容置疑的直觉,强烈到将一切欢喜与埋怨统统抛诸脑后,只余下冰冷且填满恐惧的心扉。 锵!!! 拔剑走鞘,带起惊人的风压,在火光即将被骤起的狂风熄灭的前一刹那,那熟悉,却有冷峻、乃至冷漠的猫人脸庞,竟如瞬间移动一般,出现在了“小狗”的身前,但比猫人的脸庞更接近小狗的,是那把陌生却宛如天敌一般的长剑。 来不及反应。 是的,也不可能有所反应。 剑刃宛如洞穿果冻一般,轻而易举的贯穿了左胸。 痛苦还没有来得及传递到大脑,但无法言喻的恐惧、错愕与不解,却在这一瞬间填满了“小狗”的脑海。 为什么? 满心疑问,却不可能得到回答。 为什么? 刚刚自以为即将得到拯救,而从绝望的深渊中恢复几分光泽的异色双瞳,此刻只能投射出无比困惑的目光,以及……眼神深处,那更加跌入深渊中的绝望。 “我说过,你要永远记住什么是‘危险’。”猫人的低语,传至耳中,脑海中下意识的回忆起那一夜猫人狩猎魔法师时曾对他说过的话。 什么是“危险”? 这一刻,小狗明白,是的,小狗“塞勒斯”终于想通了,“危险”指的便是猫人本身。 更准确的说,成为猫人所不能容忍之存在,那么猫人便会成为最为致命的“危险”。 “…我知道你是被迫的,但,我从来不会收回任何一句话。” 剧痛,自左胸传遍全身,但却发不出任何呼喊,因为,人在即将死亡时,是做不到喊叫的。 身体本能的抽搐了几下,这是作为生命最后的挣扎,但也只能如此;异色双瞳渐渐失去了仅有些许神采,化为了名为“死亡”的浑浊。 “……?” 但是,猫人通过插入塞勒斯身体内的圣剑,感觉到了怪异。 是的,怪异、诡异。 这孩子的左胸内……没有心脏? ——呵呵呵,又是一个强大至极的凡人,真遗憾,我还没有打算结束与这只小狗的交易~ ——你很特别,凡人。你的心是如此的纯粹,你的灵魂一定美味至极… 恶魔的话语,在脑海中炸响。 但猫人对此并未有意外:“恶魔…” 斩杀塞勒斯并非猫人的本意。但是,在见到这个孩子后,猫人便已然觉察到那股令他憎恶的气息早已附着在人造人男孩的身体上。 所以,他才猛然下手。 恶魔是绝不可容忍之物,哪怕是其附身者,亦不可留! 但显然,事与愿违。 “熋”!!! 魔炎,自圣剑洞穿的伤口喷涌而出,宛如来自炼狱的热浪足以瞬间令周遭一切瞬间焚烧。 但以猫人之神速又岂会如此轻易丧命。几乎是同一瞬间,携着霎时吹乱魔炎的惊人风压,猫人早已拔剑猛退至入口处。 而在魔炎中,那个本该再度丧命的男孩,似还魂一般,又一次踉踉跄跄的爬将起身。 带着不解与恐惧,他问道:“…为什么……?” 而不解与恐惧的尽头,是再度被点燃的憎恨!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熋”——!!! “……” 在猫人冷峻目光的注视下,那团魔炎在短短几息之间,重新聚合为那双头的魔物虚影,但无论是大小与魔炎炙热程度,都远胜不久之前。 塞勒斯那股绝望之后的极恶,更加浓烈了! 《帝国的鹰犬》正文卷 第四十一章,恶魔的“教诲” 第四十一章,恶魔的“教诲” “……” 魔炎极热的火光中,猫人只是冷淡的注视着那被魔炎笼罩在其中的瘦小身影——炙热的已经扭曲了视线,甚至已经看不清火光中那可怜的小狗。 那一剑他没有任何犹豫。 即便最开始猫人也想救下那个孩子。但正如他自己所言那般,他从不会收回任何一句话。 无论这个人造人是否是被迫,他已经成为了猫人所不能容忍之物。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这是对想要生存下去的挣扎,即便此刻心如刀剑般冰冷的猫人剑士,亦能清楚的感受到那种源自绝望与恐惧深处,而喷涌而出的憎恨与愤怒。 ——啊~强大的凡人,你斩杀过恶魔,真是可怕呢~ ——危险的人,危险的刀剑,而更加危险的,是你那能将信念贯彻到底的纯粹! 猫人微微皱眉,这才是真正的读心,恶魔玩弄人心所惯用的手段,人类根本无从了解其中的原理,比起不久之前堪称人类绝技——异邦剑士的“心眼”——更加危险。 “区区臭虫,在我这里摆弄什么读心?”猫人厌恶的话语脱口而出。 恶魔的读心异常可怕,因为它们会看穿一切欲望的本质,勾起任何人心中最为强烈的欲望。 但是,正如这个恶魔所言,对于恶魔而言,猫人同样是极度危险的存在,无论是猫人本身,还是手中的圣刀、圣剑,对于恶魔而言都是致命的威胁。 ——但是……你受伤了~~ ——伤的很重,即便你试图伪装。 “…………”猫人沉默以对,也许是默认这一事实,又或许只是单纯没心情与恶魔废话。 ——看来,那只由你的同伴所放养的恶兽,尽到了作为“玩具”的职责~ ——小狗儿,你要记住,这就是弱肉强食,想要活下去,就要学会如何“剥夺”,所谓人类,就是要剥夺另一个生命,才能存活。 恶魔的低语,回荡在这一处并不算宽阔、且已然被魔炎焚烧得一片狼藉的祭坛中,它似乎故意模仿着“无心男孩”记忆中猫人教导他时的口吻,教授着男孩不曾听闻过的“生存之道”。 而被魔炎重重“保护”着的那股瘦小身影,依旧踉踉跄跄,口中不断喃呢着不愿死去的呼喊,盲目而绝望,绝望而又憎恨。 但是,在听闻“恶魔的教诲”后,透过火光,他下意识的瞪向那个伫立在不远处,依旧冷漠孤傲的猫人。 火光扭曲了他的视线,眼眸中所倒映的那个曾让他由衷期盼的,而恶魔,则扭曲了他的心灵——不,或许说,他已经没有“心”。 “……一不留神,居然连獠牙都长全了么?真是不听话的‘狗儿’。”毫无疑问,即便有魔炎火光的遮掩,但猫人还是感受到了那憎恨与绝望并存的扭曲视线,一时间不禁调侃起来。 脑海中不断闪过这些日子以来,与这只“小狗”相处的记忆。那个怕生、怯懦,且总是以卑微姿态待人的人造人男孩,在绝望的尽头,竟然也能有这般凶恶的姿态。 “只可惜……”一时的莞尔亦转瞬间重归冰寒,不久之前斩杀了当世一绝之剑士的半兽人剑圣,再次展露那骇人的杀意,“……我只会剥皮挫骨,而不会拔牙。” 狂烈杀意,伴随着话语最后一个音节,登时弥漫全场,即便是在那位魔炎环绕下陷入极端的塞勒斯,亦不禁一颤,感到作为生命最为本能的恐惧。 ——哼呵呵呵~~很好~很好! ——我的小狗儿,尽情的挣扎吧,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难得的乐趣… 恶魔的话语就此消散,但话音刚落,为了生存下去的欲望,驱使着塞勒斯宛如魔兽一般,疯狂地向猫人扑去。 那道巍然不动的剑士身影,不久之前还是他所期望的救世主。 但此刻,却是他为了生存下去,其短暂人生中所遇到最为恐怖、绝望的威胁! 恶战,迸发。 ……………………………… 鹰眼少年飞奔在狭长多拐的下水道中,沿途竟看到了一具已然冰凉的尸体。 “……?”这具突兀的尸身,让牙不禁一时顿足。 维尔德·库拉索。 锐利的鹰眼扫视着尸体,很快便辨认出了尸身的身份。虽然他并不热衷于与贵族打交道,但身为大神殿的“神子”,即便再不愿理会,也无论如何都会与一些所谓的权贵有所交集,大名鼎鼎的库拉索老将军,他绝对不会认错。 而一把飞刀洞穿了老将军的咽喉,这毫无疑问是致命伤。 无暇在意老将军为何在此,也为何陨命,少年立时注意到了这条下水道的异样——墙壁似乎遭到了某种猛烈的冲击,已经变形,一处由巨大冰层阻隔的大洞,暂时还能挡住地下河向下水道中蔓延。 毫无疑问,方才感觉到的魔法,便是在此。 “达芙妮来过这里,与人战斗……?”似乎又不像如此简单。 但是,很快牙便觉察到了异样的气息——某种无法形容的“刺鼻焦味”:丑恶、疯狂,以及那印刻在记忆深处的纯粹之恶。 当然,这所谓的“焦味”并非来自嗅觉。而是源自他的神力感应。 他不会忘记这种纯粹的“恶臭”,永远也不会… 手掌不知觉的攒紧,迸发出骨骼摩擦的脆响。 谁在召唤“它”?达芙妮在与“它”战斗吗? 不,魔法师根本伤害不了“它”,即便是库洛洛斯那等的大魔导师也只能做到驱逐,却无法伤害,何况只是达芙妮? 再瞥了一眼库拉索老将军的尸首,望着那柄贯穿其咽喉的飞刀:精准、狠辣,不想是被“它”所控制而癫狂的人所能掷出的必杀一击。 俨然,除了“它”之外,还有另一方的存在。 下意识的,鹰眼少年再次飞奔,向着下水道的更深处疾行。必须要赶上那个女孩的踪迹。 但不了,才奔行了一会儿,便遇到了一个岔道,将前方的道路一分为二。 然而,恰在此时,整个废弃下水道竟再度距离的晃动! 轰轰轰轰————!!! 宛如是大地发出了猛烈的颤抖,但一声声轰鸣般的巨响随着晃动,很快便在整个地下世界中回荡起来。 “!?”这是意料之外的状况,因为,牙能听辨出这是某些建筑崩塌之后发出的轰鸣声。 崩塌?怎么回事? 而在鹰眼少年下意识的想要维持身体平衡的同一瞬间,前方岔路中的一条下水道,竟承受不住这般晃动,立时坍塌,奔涌的地下水源,宛如脱缰的野马,疯狂的涌进下水道中! 不过是片刻之间,竟只余下了一个选择!?没奈何,为了防备最后一条下水道亦坍塌,鹰眼少年皱眉迈步,忍受着接连不断的震动,向唯一的通道奔驰。 ………………………………………… 与此同时,在帝都地表之上,盛大的巡城典礼依旧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人们瞻仰着那稳坐在六匹漆黑骏马拉动的黄金马车的年少亲王,众多衣甲鲜明的侍卫、宫人们,护卫着黄金马车与仪仗队。 这是何等盛况!自打现任皇帝陛下登基以来,这还是第一次重办巡城大典。 虽然皇帝陛下本人未能前来。 但是,帝都的老百姓即便再不通政治,但依照着过去的经验,多少也猜测出如今代皇帝陛下出巡的亚尔兰斯亲王,很可能便是下一任帝国之主——看来,当今皇帝无子且御体不佳的传言,似乎是真的。 不过,老百姓们想法,高坐在黄金马车上的那个盛装的皇族少年自然是不知晓的。 亚修有些紧张,却又竭力维持着庄严姿态,与民众们挥手示意。兄长曾教导他,王者不能孤傲的远离众生,但也不能过于亲民而自降身份——即便亚修本人很想对民众更加热情。 因为所谓帝国之王者,是秩序的顶点,亦是秩序的守卫者。他们的权力与尊贵,便来自这个充斥着“尊卑”二字的秩序,又如何能由自己来打破秩序的平衡? 好在,身边跟随着自己的伴读好友戴劳·艾德·菲尼克斯,他总会在自己犯下不经意的冒失前,悄声的提醒。 而且,温柔的大祭司哥哥,亦在座驾之上,默默的伫立在自己身后。为自己分担着面对万千民众的压力。 况且,此刻拜服的民众们,不单只是为了帝国而跪拜,同样,也不乏对于大神殿的虔诚。 不过,巡城大殿至今也无纰漏,有条不紊。能够这样无意外的重返皇城,对于初当大任的小亲王而言,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历练。 毕竟,如果紧张到连面对万千民众的勇气也没有,那么又如何能够承担起这些民众的民生与国家社稷呢? 然而,意外该来的时候,永远不会缺席,顶多,就是迟到。况且,这是早已“注定”的意外。 ——轰……!? 平坦至极的帝都大道的路面,骤然晃动,甚至地面都有些许下沉。 一时间,不单单是高坐与黄金马车上的小亲王受到了惊吓,这大道之上跪拜的无数民众亦是乱做一锅粥! 更关键的是,拉动黄金马车的六匹骏马自然是受到惊吓,马蹄乱踩。 “殿下小心!”预感不妙,艾德·菲尼克斯家族的戴劳,立时扶住了险些从车驾上摔下的亚修王子。 “……”而一旁一直恬静不语的大祭司,眼神却骤然一变。探出双手,分别扶住了亚修与戴劳,顺势便带着两个少年跃出了车驾。 身手之敏捷,与他年少稚嫩的美少年外表截然不符。但就在大祭司带着亲王与贵族少年脚尖点地的那一瞬间,地面距离的颤动竟霎时停止,似乎被某种不知名的神奇之力强行压制住了晃动。 但自地下不断传来的轰隆闷响,却依旧不绝于耳。 “殿下!!”缓过神来的一种禁卫当即蜂拥而来。 “…………!”一众百姓打扮,却浑身带着戾气的神秘人,亦快步上前,与禁卫们一同形成了保护亚尔兰斯亲王与大祭司,以及那位亲王伴读的护卫圈。 原来是隐匿在人群中暗中保护的鹰犬。 “大祭司哥哥……?”王子向自己熟知的那位美少年望去,希望在这个有着少年外表的长者,能够解开此刻的疑问。 “……”但美少年圣职者并未第一时间回答亚修,而是不禁皱眉凝视着地面,仿佛目光已然穿透了层层的阻隔,望到了将震动传递到地表的震源所在。 一时间竟也不禁悄声惊叹:“真神啊,他们的敌人,已然危险到这般程度了吗?” 《帝国的鹰犬》正文卷 第四十一章,恶魔的“教诲” 第四十一章,恶魔的“教诲” “……” 魔炎极热的火光中,猫人只是冷淡的注视着那被魔炎笼罩在其中的瘦小身影——炙热的已经扭曲了视线,甚至已经看不清火光中那可怜的小狗。 那一剑他没有任何犹豫。 即便最开始猫人也想救下那个孩子。但正如他自己所言那般,他从不会收回任何一句话。 无论这个人造人是否是被迫,他已经成为了猫人所不能容忍之物。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这是对想要生存下去的挣扎,即便此刻心如刀剑般冰冷的猫人剑士,亦能清楚的感受到那种源自绝望与恐惧深处,而喷涌而出的憎恨与愤怒。 ——啊~强大的凡人,你斩杀过恶魔,真是可怕呢~ ——危险的人,危险的刀剑,而更加危险的,是你那能将信念贯彻到底的纯粹! 猫人微微皱眉,这才是真正的读心,恶魔玩弄人心所惯用的手段,人类根本无从了解其中的原理,比起不久之前堪称人类绝技——异邦剑士的“心眼”——更加危险。 “区区臭虫,在我这里摆弄什么读心?”猫人厌恶的话语脱口而出。 恶魔的读心异常可怕,因为它们会看穿一切欲望的本质,勾起任何人心中最为强烈的欲望。 但是,正如这个恶魔所言,对于恶魔而言,猫人同样是极度危险的存在,无论是猫人本身,还是手中的圣刀、圣剑,对于恶魔而言都是致命的威胁。 ——但是……你受伤了~~ ——伤的很重,即便你试图伪装。 “…………”猫人沉默以对,也许是默认这一事实,又或许只是单纯没心情与恶魔废话。 ——看来,那只由你的同伴所放养的恶兽,尽到了作为“玩具”的职责~ ——小狗儿,你要记住,这就是弱肉强食,想要活下去,就要学会如何“剥夺”,所谓人类,就是要剥夺另一个生命,才能存活。 恶魔的低语,回荡在这一处并不算宽阔、且已然被魔炎焚烧得一片狼藉的祭坛中,它似乎故意模仿着“无心男孩”记忆中猫人教导他时的口吻,教授着男孩不曾听闻过的“生存之道”。 而被魔炎重重“保护”着的那股瘦小身影,依旧踉踉跄跄,口中不断喃呢着不愿死去的呼喊,盲目而绝望,绝望而又憎恨。 但是,在听闻“恶魔的教诲”后,透过火光,他下意识的瞪向那个伫立在不远处,依旧冷漠孤傲的猫人。 火光扭曲了他的视线,眼眸中所倒映的那个曾让他由衷期盼的,而恶魔,则扭曲了他的心灵——不,或许说,他已经没有“心”。 “……一不留神,居然连獠牙都长全了么?真是不听话的‘狗儿’。”毫无疑问,即便有魔炎火光的遮掩,但猫人还是感受到了那憎恨与绝望并存的扭曲视线,一时间不禁调侃起来。 脑海中不断闪过这些日子以来,与这只“小狗”相处的记忆。那个怕生、怯懦,且总是以卑微姿态待人的人造人男孩,在绝望的尽头,竟然也能有这般凶恶的姿态。 “只可惜……”一时的莞尔亦转瞬间重归冰寒,不久之前斩杀了当世一绝之剑士的半兽人剑圣,再次展露那骇人的杀意,“……我只会剥皮挫骨,而不会拔牙。” 狂烈杀意,伴随着话语最后一个音节,登时弥漫全场,即便是在那位魔炎环绕下陷入极端的塞勒斯,亦不禁一颤,感到作为生命最为本能的恐惧。 ——哼呵呵呵~~很好~很好! ——我的小狗儿,尽情的挣扎吧,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难得的乐趣… 恶魔的话语就此消散,但话音刚落,为了生存下去的欲望,驱使着塞勒斯宛如魔兽一般,疯狂地向猫人扑去。 那道巍然不动的剑士身影,不久之前还是他所期望的救世主。 但此刻,却是他为了生存下去,其短暂人生中所遇到最为恐怖、绝望的威胁! 恶战,迸发。 ……………………………… 鹰眼少年飞奔在狭长多拐的下水道中,沿途竟看到了一具已然冰凉的尸体。 “……?”这具突兀的尸身,让牙不禁一时顿足。 维尔德·库拉索。 锐利的鹰眼扫视着尸体,很快便辨认出了尸身的身份。虽然他并不热衷于与贵族打交道,但身为大神殿的“神子”,即便再不愿理会,也无论如何都会与一些所谓的权贵有所交集,大名鼎鼎的库拉索老将军,他绝对不会认错。 而一把飞刀洞穿了老将军的咽喉,这毫无疑问是致命伤。 无暇在意老将军为何在此,也为何陨命,少年立时注意到了这条下水道的异样——墙壁似乎遭到了某种猛烈的冲击,已经变形,一处由巨大冰层阻隔的大洞,暂时还能挡住地下河向下水道中蔓延。 毫无疑问,方才感觉到的魔法,便是在此。 “达芙妮来过这里,与人战斗……?”似乎又不像如此简单。 但是,很快牙便觉察到了异样的气息——某种无法形容的“刺鼻焦味”:丑恶、疯狂,以及那印刻在记忆深处的纯粹之恶。 当然,这所谓的“焦味”并非来自嗅觉。而是源自他的神力感应。 他不会忘记这种纯粹的“恶臭”,永远也不会… 手掌不知觉的攒紧,迸发出骨骼摩擦的脆响。 谁在召唤“它”?达芙妮在与“它”战斗吗? 不,魔法师根本伤害不了“它”,即便是库洛洛斯那等的大魔导师也只能做到驱逐,却无法伤害,何况只是达芙妮? 再瞥了一眼库拉索老将军的尸首,望着那柄贯穿其咽喉的飞刀:精准、狠辣,不想是被“它”所控制而癫狂的人所能掷出的必杀一击。 俨然,除了“它”之外,还有另一方的存在。 下意识的,鹰眼少年再次飞奔,向着下水道的更深处疾行。必须要赶上那个女孩的踪迹。 但不了,才奔行了一会儿,便遇到了一个岔道,将前方的道路一分为二。 然而,恰在此时,整个废弃下水道竟再度距离的晃动! 轰轰轰轰————!!! 宛如是大地发出了猛烈的颤抖,但一声声轰鸣般的巨响随着晃动,很快便在整个地下世界中回荡起来。 “!?”这是意料之外的状况,因为,牙能听辨出这是某些建筑崩塌之后发出的轰鸣声。 崩塌?怎么回事? 而在鹰眼少年下意识的想要维持身体平衡的同一瞬间,前方岔路中的一条下水道,竟承受不住这般晃动,立时坍塌,奔涌的地下水源,宛如脱缰的野马,疯狂的涌进下水道中! 不过是片刻之间,竟只余下了一个选择!?没奈何,为了防备最后一条下水道亦坍塌,鹰眼少年皱眉迈步,忍受着接连不断的震动,向唯一的通道奔驰。 ………………………………………… 与此同时,在帝都地表之上,盛大的巡城典礼依旧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人们瞻仰着那稳坐在六匹漆黑骏马拉动的黄金马车的年少亲王,众多衣甲鲜明的侍卫、宫人们,护卫着黄金马车与仪仗队。 这是何等盛况!自打现任皇帝陛下登基以来,这还是第一次重办巡城大典。 虽然皇帝陛下本人未能前来。 但是,帝都的老百姓即便再不通政治,但依照着过去的经验,多少也猜测出如今代皇帝陛下出巡的亚尔兰斯亲王,很可能便是下一任帝国之主——看来,当今皇帝无子且御体不佳的传言,似乎是真的。 不过,老百姓们想法,高坐在黄金马车上的那个盛装的皇族少年自然是不知晓的。 亚修有些紧张,却又竭力维持着庄严姿态,与民众们挥手示意。兄长曾教导他,王者不能孤傲的远离众生,但也不能过于亲民而自降身份——即便亚修本人很想对民众更加热情。 因为所谓帝国之王者,是秩序的顶点,亦是秩序的守卫者。他们的权力与尊贵,便来自这个充斥着“尊卑”二字的秩序,又如何能由自己来打破秩序的平衡? 好在,身边跟随着自己的伴读好友戴劳·艾德·菲尼克斯,他总会在自己犯下不经意的冒失前,悄声的提醒。 而且,温柔的大祭司哥哥,亦在座驾之上,默默的伫立在自己身后。为自己分担着面对万千民众的压力。 况且,此刻拜服的民众们,不单只是为了帝国而跪拜,同样,也不乏对于大神殿的虔诚。 不过,巡城大殿至今也无纰漏,有条不紊。能够这样无意外的重返皇城,对于初当大任的小亲王而言,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历练。 毕竟,如果紧张到连面对万千民众的勇气也没有,那么又如何能够承担起这些民众的民生与国家社稷呢? 然而,意外该来的时候,永远不会缺席,顶多,就是迟到。况且,这是早已“注定”的意外。 ——轰……!? 平坦至极的帝都大道的路面,骤然晃动,甚至地面都有些许下沉。 一时间,不单单是高坐与黄金马车上的小亲王受到了惊吓,这大道之上跪拜的无数民众亦是乱做一锅粥! 更关键的是,拉动黄金马车的六匹骏马自然是受到惊吓,马蹄乱踩。 “殿下小心!”预感不妙,艾德·菲尼克斯家族的戴劳,立时扶住了险些从车驾上摔下的亚修王子。 “……”而一旁一直恬静不语的大祭司,眼神却骤然一变。探出双手,分别扶住了亚修与戴劳,顺势便带着两个少年跃出了车驾。 身手之敏捷,与他年少稚嫩的美少年外表截然不符。但就在大祭司带着亲王与贵族少年脚尖点地的那一瞬间,地面距离的颤动竟霎时停止,似乎被某种不知名的神奇之力强行压制住了晃动。 但自地下不断传来的轰隆闷响,却依旧不绝于耳。 “殿下!!”缓过神来的一种禁卫当即蜂拥而来。 “…………!”一众百姓打扮,却浑身带着戾气的神秘人,亦快步上前,与禁卫们一同形成了保护亚尔兰斯亲王与大祭司,以及那位亲王伴读的护卫圈。 原来是隐匿在人群中暗中保护的鹰犬。 “大祭司哥哥……?”王子向自己熟知的那位美少年望去,希望在这个有着少年外表的长者,能够解开此刻的疑问。 “……”但美少年圣职者并未第一时间回答亚修,而是不禁皱眉凝视着地面,仿佛目光已然穿透了层层的阻隔,望到了将震动传递到地表的震源所在。 一时间竟也不禁悄声惊叹:“真神啊,他们的敌人,已然危险到这般程度了吗?” 《帝国的鹰犬》正文卷 第四十二章,毒蛇 第四十二章, 男孩猛扑而来——不,准确的说,是环绕在男孩周身,凝聚为一头双头魔物的魔炎。 这头诡异的魔物张牙舞爪,却没有任何的章法。当然,或许也不应该指望一个在绝望癫狂的人,能够理性的战斗,更何况,他……并不是“战士”。 猫人即便在狭小的祭坛中,依旧能轻松的闪躲。只是,那一次次扑来的热浪,还是让这位浑身都是毛发的半兽人剑圣,感到咂舌的闷热。 “…”但猫人却在之前突袭一剑后,便不再进攻,只是一味闪躲。不过,他锐利的猫眼,却至始至终都凝视着那在火光中模糊到完全看不清的身影。 那是一个原本无垢的孩子,即便他的出身是源于肮脏的人造人技术。但是,“人造人也是人类”,即便是用残缺的灵活,与残缺的身体制作而成,但身为人类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 说起来,原本还想救下这个孩子,却不想,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真是造化弄人…”无奈的叹息。 难道,猫人怜悯了?是的,他怜悯了。 不过,心却从未有过任何的犹豫,因为他的双眼依旧冷淡,他的表情亦仍旧冷酷无情。 恶魔的危害,远胜过一个人造人孩子的生命。 他的底线绝对不容许被触碰,哪怕,是他突发奇想,想要在某一日正式收留的“小狗儿”…… 所以,他的刀绝对没有任何一丝的动摇。 锋锐难挡的黑刀,裹挟着骇人的剑气,劈断支撑这一处地下祭坛的石柱。 随之而来的,是这一片下水道的轰然坍塌。而坍塌的石块,眨眼间落下,将那团熊熊燃烧的魔炎淹没。 快! 猫人的脚步快地惊人,被魔炎包裹着的人造人男孩,甚至根本看不清。炙热的魔炎让任何生灵都无法近身,但对于猫人剑士而言,想要突破这一层保护却并非难事。 “啊!”这是不甘死亡的嚎叫,痛苦的同时亦满怀憎恨,即便在旁人听来是如此的无力,但那自碎石堆砌而出的石山中,魔炎竟在缝隙中再次喷涌而出,片刻之间,碎石熔化为一滩岩浆…… “…嚯…不得了的温度。”猫人面色冷淡的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惊叹。 然则…… 砰——! 一声巨响过后,地下的激流在下水道坍塌之后,快速的涌入。 “……啊?水?!” 似乎对水有着某种不知名的恐惧,猫人看到那被魔炎包裹着的小小身影,其踉跄的脚步竟一时间更加忙乱。 也许,即便是魔炎也恐惧着被激流浇灭。 但很遗憾,猫人并不是魔法师。只不过,他同样也有着更加高效的杀敌手段。 在哪个火光中的男孩注意力被分开的刹那—— 一刀!只一刀。 一道骇人的剑气破空而去,化作一道猛烈的劲风,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际突破魔炎的保护,吹乱了这迷光中的烈焰,将那本该被保护起来的小小人儿,重新暴露在了空气中。 “……!?”这又是一次无声的惊愕,因为,吃惊之人根本来不及发出任何声响。 几乎是同一个瞬间,猫人再度袭来! 那刹那间出现在面前的冷峻猫脸,其脸色中透出那必杀的冷酷,甚至超越了那在绝望深处的憎恨,在恐惧的极限之外,再度施加上一套恐惧的枷锁。 错身而过,又是一刹那的停顿,仿佛男孩的时间也就此停滞。 “噗呲”一声,在魔炎重新聚合之前,男孩的身体再次崩裂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刀伤。 死了? 没有! 直到此事,猫人剑士再一次皱起眉宇。 没有哪怕一瞬的犹疑,剑士立时踏步飞奔,在魔炎触及他之前,退到了安全距离。 ………… 诡异的魔炎再度将那道瘦小的身影笼罩,而那善于蛊惑的恶魔,却不再言语。 火光之中,满心恐惧的塞勒斯,下意识的摸向自己方才被劈砍到的身体——没有伤口?! 不但没有伤口,连之前的伤口都已然消失。 难道,这也是恶魔给予的“力量”? 但是,那又如何?当男孩再度抬首望向那个伫立着的猫人,透过被火光所扭曲的视线,他仿佛看到了伫立的并非一个剑士,而是一个连恶魔都可以斩杀的“怪物”。 是了,正如猫人曾教导的那般,他,才是这个帝都中最可怕的存在,是“危险”的化身。 这一刻,恐惧再度战胜了心中那股由绝望而衍生而出的极恶。 他是一只“臭水沟中的小狗”,即便如今借助恶魔的力量而“长满了獠牙”,但在猫人面前,始终是那只“小野狗”。 而正是如此危险的存在,却成为了自己最致命的威胁。 这基于仅存的理性所得出的结论。 于是乎,呜咽一声,塞勒斯拼命的扭头就跑。 不想死!不想死! 难道恶魔也拯救不了自己? ——喔!是的,我的小狗,我也救不了你。 ——能拯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恶魔的低语,在心扉再度响起,但这看似激励的话语,却带着几近魅惑的语调。 ——不要忘了你我的交易~~可不要让我失望,小狗。 ——战斗也好,逃跑也罢,用尽手段活下去,成为可以肆意“剥夺”的存在,让你残缺的灵魂散发“不同于他人的香气”。 恶魔的言语,就此一断。 而亡命而逃的塞勒斯,却已经什么也顾不上了。他想要逃,远远的逃开,哪怕逃出这个自有记忆以来,不曾离开过的帝都。 但是,无论他如何盲目的奔逃,却始终没有逃离这片地下世界。而即便不用回头,也总能听到猫人的脚步声,一步步的紧跟在自己的身后…… 不,那或许不是猫人的脚步声,而是名为“死亡”的脚步声。 ……………………………… 达芙妮现在的状况十分糟糕。 意料之外的危险状况。 意识迷迷糊糊,甚至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又为何在此;全身上下,颇有一种散架般的震痛感与无力。 迷离之际,她似乎回忆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时一座修道院内,曾经逝去的人依旧还在,错过的时光也将继续…… 但是,很快她就清醒了。 因为一盆冰冷的凉水,直接浇到了她的头顶。刺骨的冷意也就此将她从意识模糊的状态中拉回了现实。 待得清醒,她也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状况——被武者近身攻击,以至于全身多处骨折,被铁链捆绑在一处墙壁上。 栗发少女回想起来了,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被那般毒打。自从被老师收养之后,何曾受过他人欺辱?以至于从未有过战斗的经验。 那个女剑士甚至没有拔剑,仅仅只是用一只手,就将自己打的毫无反手之力,连念咒的机会也没有。 “啊…放心吧,小姑娘,我下手还是有分寸的。你死不了。”带着揶揄口吻的女性嗓音。 达芙妮记得,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将自己伤成如此模样。 “咳……”咳嗽了一声,这才感觉呼吸重新顺畅起来。 达芙妮很挫败。 明明,自己是打算前来救助那个男孩的,结果却因此身陷敌手,真是滑稽。 想起来,还是自己不自量力,或许一开始就应该让导师和猫大人负责,而不是为了一时的冲动而冒险赶来。 自己区区一个魔法学院的学生,即便是“奥术之王”的亲传弟子又如何?面对真正的高手,自己连施展魔法都做不到。 只是,倘若自己在这里死了,那……那,那个男孩该怎么办?还有人能够救他吗?还有人……会记得他吗? “……”犹豫了片刻,勉强抬起脸颊,望向前方——那个扛着长剑的女剑士,以及她的一众随从们,就如同端详着战利品般,俯首看着达芙妮。 “你们……你们到底是谁……?”又到底有什么目的? 然则,后半句话还未道出口,却蓦然瞥见了女剑士手中正把玩着的一张卡片。 那种卡片达芙妮很是熟悉。 老师制作的,拥有单向瞬移能力的魔法卡片。 《帝国的鹰犬》正文卷 第四十二章,毒蛇 第四十二章, 男孩猛扑而来——不,准确的说,是环绕在男孩周身,凝聚为一头双头魔物的魔炎。 这头诡异的魔物张牙舞爪,却没有任何的章法。当然,或许也不应该指望一个在绝望癫狂的人,能够理性的战斗,更何况,他……并不是“战士”。 猫人即便在狭小的祭坛中,依旧能轻松的闪躲。只是,那一次次扑来的热浪,还是让这位浑身都是毛发的半兽人剑圣,感到咂舌的闷热。 “…”但猫人却在之前突袭一剑后,便不再进攻,只是一味闪躲。不过,他锐利的猫眼,却至始至终都凝视着那在火光中模糊到完全看不清的身影。 那是一个原本无垢的孩子,即便他的出身是源于肮脏的人造人技术。但是,“人造人也是人类”,即便是用残缺的灵活,与残缺的身体制作而成,但身为人类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 说起来,原本还想救下这个孩子,却不想,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真是造化弄人…”无奈的叹息。 难道,猫人怜悯了?是的,他怜悯了。 不过,心却从未有过任何的犹豫,因为他的双眼依旧冷淡,他的表情亦仍旧冷酷无情。 恶魔的危害,远胜过一个人造人孩子的生命。 他的底线绝对不容许被触碰,哪怕,是他突发奇想,想要在某一日正式收留的“小狗儿”…… 所以,他的刀绝对没有任何一丝的动摇。 锋锐难挡的黑刀,裹挟着骇人的剑气,劈断支撑这一处地下祭坛的石柱。 随之而来的,是这一片下水道的轰然坍塌。而坍塌的石块,眨眼间落下,将那团熊熊燃烧的魔炎淹没。 快! 猫人的脚步快地惊人,被魔炎包裹着的人造人男孩,甚至根本看不清。炙热的魔炎让任何生灵都无法近身,但对于猫人剑士而言,想要突破这一层保护却并非难事。 “啊!”这是不甘死亡的嚎叫,痛苦的同时亦满怀憎恨,即便在旁人听来是如此的无力,但那自碎石堆砌而出的石山中,魔炎竟在缝隙中再次喷涌而出,片刻之间,碎石熔化为一滩岩浆…… “…嚯…不得了的温度。”猫人面色冷淡的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惊叹。 然则…… 砰——! 一声巨响过后,地下的激流在下水道坍塌之后,快速的涌入。 “……啊?水?!” 似乎对水有着某种不知名的恐惧,猫人看到那被魔炎包裹着的小小身影,其踉跄的脚步竟一时间更加忙乱。 也许,即便是魔炎也恐惧着被激流浇灭。 但很遗憾,猫人并不是魔法师。只不过,他同样也有着更加高效的杀敌手段。 在哪个火光中的男孩注意力被分开的刹那—— 一刀!只一刀。 一道骇人的剑气破空而去,化作一道猛烈的劲风,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际突破魔炎的保护,吹乱了这迷光中的烈焰,将那本该被保护起来的小小人儿,重新暴露在了空气中。 “……!?”这又是一次无声的惊愕,因为,吃惊之人根本来不及发出任何声响。 几乎是同一个瞬间,猫人再度袭来! 那刹那间出现在面前的冷峻猫脸,其脸色中透出那必杀的冷酷,甚至超越了那在绝望深处的憎恨,在恐惧的极限之外,再度施加上一套恐惧的枷锁。 错身而过,又是一刹那的停顿,仿佛男孩的时间也就此停滞。 “噗呲”一声,在魔炎重新聚合之前,男孩的身体再次崩裂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刀伤。 死了? 没有! 直到此事,猫人剑士再一次皱起眉宇。 没有哪怕一瞬的犹疑,剑士立时踏步飞奔,在魔炎触及他之前,退到了安全距离。 ………… 诡异的魔炎再度将那道瘦小的身影笼罩,而那善于蛊惑的恶魔,却不再言语。 火光之中,满心恐惧的塞勒斯,下意识的摸向自己方才被劈砍到的身体——没有伤口?! 不但没有伤口,连之前的伤口都已然消失。 难道,这也是恶魔给予的“力量”? 但是,那又如何?当男孩再度抬首望向那个伫立着的猫人,透过被火光所扭曲的视线,他仿佛看到了伫立的并非一个剑士,而是一个连恶魔都可以斩杀的“怪物”。 是了,正如猫人曾教导的那般,他,才是这个帝都中最可怕的存在,是“危险”的化身。 这一刻,恐惧再度战胜了心中那股由绝望而衍生而出的极恶。 他是一只“臭水沟中的小狗”,即便如今借助恶魔的力量而“长满了獠牙”,但在猫人面前,始终是那只“小野狗”。 而正是如此危险的存在,却成为了自己最致命的威胁。 这基于仅存的理性所得出的结论。 于是乎,呜咽一声,塞勒斯拼命的扭头就跑。 不想死!不想死! 难道恶魔也拯救不了自己? ——喔!是的,我的小狗,我也救不了你。 ——能拯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恶魔的低语,在心扉再度响起,但这看似激励的话语,却带着几近魅惑的语调。 ——不要忘了你我的交易~~可不要让我失望,小狗。 ——战斗也好,逃跑也罢,用尽手段活下去,成为可以肆意“剥夺”的存在,让你残缺的灵魂散发“不同于他人的香气”。 恶魔的言语,就此一断。 而亡命而逃的塞勒斯,却已经什么也顾不上了。他想要逃,远远的逃开,哪怕逃出这个自有记忆以来,不曾离开过的帝都。 但是,无论他如何盲目的奔逃,却始终没有逃离这片地下世界。而即便不用回头,也总能听到猫人的脚步声,一步步的紧跟在自己的身后…… 不,那或许不是猫人的脚步声,而是名为“死亡”的脚步声。 ……………………………… 达芙妮现在的状况十分糟糕。 意料之外的危险状况。 意识迷迷糊糊,甚至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又为何在此;全身上下,颇有一种散架般的震痛感与无力。 迷离之际,她似乎回忆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时一座修道院内,曾经逝去的人依旧还在,错过的时光也将继续…… 但是,很快她就清醒了。 因为一盆冰冷的凉水,直接浇到了她的头顶。刺骨的冷意也就此将她从意识模糊的状态中拉回了现实。 待得清醒,她也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状况——被武者近身攻击,以至于全身多处骨折,被铁链捆绑在一处墙壁上。 栗发少女回想起来了,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被那般毒打。自从被老师收养之后,何曾受过他人欺辱?以至于从未有过战斗的经验。 那个女剑士甚至没有拔剑,仅仅只是用一只手,就将自己打的毫无反手之力,连念咒的机会也没有。 “啊…放心吧,小姑娘,我下手还是有分寸的。你死不了。”带着揶揄口吻的女性嗓音。 达芙妮记得,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将自己伤成如此模样。 “咳……”咳嗽了一声,这才感觉呼吸重新顺畅起来。 达芙妮很挫败。 明明,自己是打算前来救助那个男孩的,结果却因此身陷敌手,真是滑稽。 想起来,还是自己不自量力,或许一开始就应该让导师和猫大人负责,而不是为了一时的冲动而冒险赶来。 自己区区一个魔法学院的学生,即便是“奥术之王”的亲传弟子又如何?面对真正的高手,自己连施展魔法都做不到。 只是,倘若自己在这里死了,那……那,那个男孩该怎么办?还有人能够救他吗?还有人……会记得他吗? “……”犹豫了片刻,勉强抬起脸颊,望向前方——那个扛着长剑的女剑士,以及她的一众随从们,就如同端详着战利品般,俯首看着达芙妮。 “你们……你们到底是谁……?”又到底有什么目的? 然则,后半句话还未道出口,却蓦然瞥见了女剑士手中正把玩着的一张卡片。 那种卡片达芙妮很是熟悉。 老师制作的,拥有单向瞬移能力的魔法卡片。 《帝国的鹰犬》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蛇信 第四十三章, “…这是…?”达芙妮看清那个女人手中的卡片时,升出了一瞬间的错愕。 因为那是自己的导师库洛洛斯的独门魔法道具,附着一种单向瞬移的魔法刻印,以方便老师能够快速瞬移到卡片持有者的身上。 自然,达芙妮也有这个道具,然而多年安逸的生活,已经让她没有佩戴此物的习惯了,甚至于连库洛洛斯本人也不甚在意这件事。 但正因如此,达芙妮才会错愕于这个陌生的女剑士,为何会有这张卡片。 不过,栗发少女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这张卡片,来自那个男孩…那个同样叫做“塞勒斯”的人造人。 对方绝对有了解老师魔法技艺的人物,否则他们在俘虏那个男孩时,理应会触发这个魔法刻印,若是这样也就没有现如今自己的窘境了。 然而…此刻,这个蛇蝎一般的陌生女人…又是为什么在自己面前展示这个道具? “噢…?你很在意这个玩意儿为什么在我手里吗?” 女剑士显然是注意到了达芙妮短暂的惊讶表情。她玩味的继续说道:“自然在那个可怜的人造人小鬼身上找到的。” “真是危险,区区一个人造人,居然会被两位边境大公这么关照……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家伙为什么非要抓一个人造人……虽然我记得人造人是什么魔导学的禁忌,但很不合常理不是么?” “侃侃而谈”似乎是“猎人”的乐趣。或许,是因为这能帮助他们回味狩猎的快意。 听到“塞勒斯”的消息,达芙妮也一时间顾不上自己的伤痛,急问道:“那个孩子在哪?” 回想起库拉索老将军临死前的话语,少女清楚的知晓,在以老将军为首的“白银之犄”教众的背后,还有一股利用他们财力与保护的神秘存在,而这股谜之存在,或许才是这一连串事件的真正幕后黑手。 而眼前这个陌生女人就是未知势力的成员吗? “…嗯…?”闻言,女剑士并没有回答,反而是略带思索后,再道:“看起来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清楚。那看来,我对那个老东西下手太早了。”最后的话语看似遗憾,却依旧充满了戏谑。 “……?”达芙妮不解,难道她们也不知道“塞勒斯”此刻逃到哪里去了?诱骗库拉索老将军引来恶魔,却没有办法控制吗? 一时间,她忽然回想起了多年前修道院中的一幕,那个被恶魔附身而不受控制的疯狂男子…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是我最有用的筹码。” 筹码? 想起来了,这个女人曾经说过,猫先生带来的鹰犬们已经封锁了所有的退路,至少眼前这些女武士们已经无路可走。自己作为库洛洛斯养女的身份,反而会因此成为她们的挡箭牌。 那位“帝国第一”的猫人剑士带领这鹰犬,将这些狂徒围困,达芙妮并不意外,因为这早就是从她破译的鹰犬传讯手段中得知的。 之前没能及时理清思路,现在强迫自己压下紧张,细细思索,大体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剑圣会”中唯一的女性头目,有“黑道女王”之称的女剑术达人,凯瑟琳。 对于这个传闻中的帝都传奇女性,达芙妮自然是没有什么了解的,这不单单是因为她专注于魔法学院的学业,也因为被库洛洛斯的羽翼所保护,以至于接触不到这种帝都光鲜外表下的黑恶势力。 但是,根据自己解读望楼传讯得到讯息,和此刻亲眼所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不难辨认出对方的身份。 于是乎,她苦笑道:“抓到我也没有用,‘猫先生’不可能会放你们离开……” 闻言,凯瑟琳微微一笑:“安心吧,那只看家猫已经被某个疯子拦住了。” 达芙妮听罢,有一瞬间感觉到荒诞:那可是被称为“帝国最强”的人,谁有能力拦住他? 然而,思绪一转,却忽然意识到是那个号称“剑鬼”的神秘剑士,望楼传讯中的大半讯息就是在寻找他,而且,他正是重伤“水银”、掳走了“塞勒斯”的恶徒。难道,他真的有与“帝国第一”对抗的实力? 但是……但是不对… 若是“猫先生”被拦住,此刻又俘虏了自己,为什么不趁此时机突出重围? 是了,逻辑不通… 然则,达芙妮还未完全理清思路,又听那位疑似黑道女王凯瑟琳的女剑士如是侃侃而谈:“那个人造人小鬼,有他的用处,虽然我搞不明白。但是,你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猎物,可以更好的协助我完成‘雇主’最后的任务。” “雇主”?! 眼前这个女人,依旧并非真正的幕后者? 但短暂的惊讶过后,却又忽然听得那个女人对着身后呼唤道:“贝伦拉姆!” “在,女主人!”在女剑士身后跟随的一众女武士的背后,却行出一位身材苗条的年轻女性。 名为“贝伦拉姆”对于自家女主人的命令,自然心领神会,她缓步而来。 达芙妮不由自主全身颤抖——她感觉到了,感觉到了从对方身体中散发而出的污秽魔力…而身体颤抖的原因,则是作为正统魔法师,对于这种诡异魔法回路所产生出的魔力,有着本能一般排斥感。 “黑魔法?!你是……?!”惊恐之余,也不禁道出了对方不同于寻常魔法师的特殊身份。 ……………………………… 盲目奔逃的“小狗”。 手握屠刀的“猎人”。 一前一后,在这片下水道中上演着一场别开生面的追逐大戏。 纵然“小狗儿”是豁尽全力在奔逃,想要寻找到一线生机。因为他深切的明白,即便自己依靠恶魔之力而长出了致命的“獠牙”,在“猎人”眼中,至始至终都只是一直小小的“小野狗”。 然而,纵使“小狗”如何逃命,他总是能听到那如同死神催命一般的脚步声,紧紧的跟随着。而盲目的奔走,也让他迷失在了如同迷宫一般的废弃下水道中。 只是,相比于“小狗”已经丧失了理智的恐惧绝望,身为“猎人”的那位猫人剑士,却也自有苦楚。 猫人剑士的脚步并不慢,甚至依旧迅捷。但,这身帝国剑士的衣装,已然被自己伤口溢出的鲜血,染红了大半——那只被斩杀的“恶鬼”,终究还是伤到了他。 这是因为,先前试图斩杀“小狗”、镇压恶魔的猫人,因为再度发力作战,而牵动了本就未曾愈合的刀伤,纵然多年练就的体魄并不会让他因此流血之死,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伤口已渐渐有止血之象。 但,失血带来的虚弱,并不会因此而减缓,反而愈发让他感到乏力疲惫。以至于他一时间竟无法加速奔行,以追赶上那只乱窜的“小狗儿”。 “啊……即便负伤,也要硬拖着身体去战斗……这样糟糕的感觉,真是很久很久不曾体验过了。”猫人如是想道。 也许世界上确实存在不少以战斗为乐、以负伤为荣的斗士,但显然,猫人并非这般存在。 说起来,自己原本是为了追捕复原人造人技术的魔法师,虽然已经计算了各种阴谋诡计,但不曾想竟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其实,在感知到恶魔气息的那一刻起,猫人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自己被耍了,被这场棋局中隐藏着的另一个棋手摆了一道。 眼前附身于人造人小鬼的恶魔,必须斩杀,这事关整个帝都的安危,绝对置之不理,恶魔的危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事到如今,猫人已然猜测到,这……才是那位所谓“神秘女魔法师”的目的。 这是一个必定会拖延住自己脚步的枷锁。从一开始,就是在针对自己……不,是针对于留在帝都内边境大公而布置的陷阱——不论是自己,还是库洛洛斯,抑或是“白”,都将深陷泥潭,无暇抽身。 然而,目的是什么? 对方为什么要组织这么多人与事,甚至召唤恶魔,来拖延自己?难道是从多年前便开始布局? 不,不可能,这必然是临时起意。准确的说,依照目前的线索来看,应该是接手库洛洛斯追捕复原人造人技术的魔法师起,步步紧逼,才致使对方如此行动。 人造人技术的复原,必定与这位所谓“神秘女魔法师”的真正目的有关,甚至应该是某一关键环节,但因为猫人的插手,而不得不立刻展开行动,提前完成目的。 那么,追捕行动到底的威胁到了对方隐匿的什么秘密? 现下猫人并不清楚答案,因为他此刻无法得到鹰犬们的传讯,自然无法知晓后续的情报分析。但是,眼下他所能做的,就是将在这片废弃下水道中被召唤而出的恶魔,尽快的斩杀… “…………”剩下就是你该做的了,库洛洛斯。 放下思绪,猫人继续紧追着那只恶魔附身的“小狗儿”,纵然颇感疲倦,但此刻心念一定,便开始重新默算那只小狗与自己的距离。 二十步、十九步、十八步………… 一步一步,猫人重新加快了脚步,即便这种程度的加速十分的细微,但两者之间的距离亦逐步靠近。 这一刻,宛如催命死神一般的剑士,散发出了更加强烈的杀意。 不管那身份未知之人有何种阴谋,现如今也只能承认对方的诡计已然成功。那么,优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才是关键。 ………………………… 逃!逃!逃! 即便急促的奔逃,让塞勒斯感到呼吸不畅,隐约有几分窒息感。 但又或许是那“恶魔之力”的作用,即便如此难受,他依旧能迈开脚步奔逃。 他从未想象过自己有这种活力,可也不曾体会到这等绝望——在男孩的身后,是名为“必死”的“死神”。 然而,即便如何奔逃,都找不到能够脱离这份危机的契机,这错综复杂的下水道,简直如同要将他困死的迷宫。 即便塞勒斯与猫人只是短暂的朝夕相处过。 对于猫人有目的的收留,即便畏惧于猫人的强大与隐藏在绅士外表下的残酷,但他始终是感激的,因此即便如何危险,他也期盼着猫人会成为救世主而出现。 但是,姗姗来迟的猫人并非救主,而是……死神。 只是,原本身后的脚步声还算平缓,可不知为何,如今却愈发急促,即便只是听声,亦能清楚的感知到对方正在逐步靠近自己。 死神逐步逼近! 但不成想,尚且慌忙乱窜之际,却蓦然在下水道的某个拐角处,撞到了某人的身体——不,那不是碰撞,而是凌厉的擒拿! 无视了魔炎的包裹,如同鹰爪一般,扣住了慌乱无措的小狗儿! 定眼一看,火光照耀之中,那双锐利逼人的鹰眼,赫然映入塞勒斯的眼眸。 《帝国的鹰犬》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蛇信 第四十三章, “…这是…?”达芙妮看清那个女人手中的卡片时,升出了一瞬间的错愕。 因为那是自己的导师库洛洛斯的独门魔法道具,附着一种单向瞬移的魔法刻印,以方便老师能够快速瞬移到卡片持有者的身上。 自然,达芙妮也有这个道具,然而多年安逸的生活,已经让她没有佩戴此物的习惯了,甚至于连库洛洛斯本人也不甚在意这件事。 但正因如此,达芙妮才会错愕于这个陌生的女剑士,为何会有这张卡片。 不过,栗发少女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这张卡片,来自那个男孩…那个同样叫做“塞勒斯”的人造人。 对方绝对有了解老师魔法技艺的人物,否则他们在俘虏那个男孩时,理应会触发这个魔法刻印,若是这样也就没有现如今自己的窘境了。 然而…此刻,这个蛇蝎一般的陌生女人…又是为什么在自己面前展示这个道具? “噢…?你很在意这个玩意儿为什么在我手里吗?” 女剑士显然是注意到了达芙妮短暂的惊讶表情。她玩味的继续说道:“自然在那个可怜的人造人小鬼身上找到的。” “真是危险,区区一个人造人,居然会被两位边境大公这么关照……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家伙为什么非要抓一个人造人……虽然我记得人造人是什么魔导学的禁忌,但很不合常理不是么?” “侃侃而谈”似乎是“猎人”的乐趣。或许,是因为这能帮助他们回味狩猎的快意。 听到“塞勒斯”的消息,达芙妮也一时间顾不上自己的伤痛,急问道:“那个孩子在哪?” 回想起库拉索老将军临死前的话语,少女清楚的知晓,在以老将军为首的“白银之犄”教众的背后,还有一股利用他们财力与保护的神秘存在,而这股谜之存在,或许才是这一连串事件的真正幕后黑手。 而眼前这个陌生女人就是未知势力的成员吗? “…嗯…?”闻言,女剑士并没有回答,反而是略带思索后,再道:“看起来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清楚。那看来,我对那个老东西下手太早了。”最后的话语看似遗憾,却依旧充满了戏谑。 “……?”达芙妮不解,难道她们也不知道“塞勒斯”此刻逃到哪里去了?诱骗库拉索老将军引来恶魔,却没有办法控制吗? 一时间,她忽然回想起了多年前修道院中的一幕,那个被恶魔附身而不受控制的疯狂男子…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是我最有用的筹码。” 筹码? 想起来了,这个女人曾经说过,猫先生带来的鹰犬们已经封锁了所有的退路,至少眼前这些女武士们已经无路可走。自己作为库洛洛斯养女的身份,反而会因此成为她们的挡箭牌。 那位“帝国第一”的猫人剑士带领这鹰犬,将这些狂徒围困,达芙妮并不意外,因为这早就是从她破译的鹰犬传讯手段中得知的。 之前没能及时理清思路,现在强迫自己压下紧张,细细思索,大体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剑圣会”中唯一的女性头目,有“黑道女王”之称的女剑术达人,凯瑟琳。 对于这个传闻中的帝都传奇女性,达芙妮自然是没有什么了解的,这不单单是因为她专注于魔法学院的学业,也因为被库洛洛斯的羽翼所保护,以至于接触不到这种帝都光鲜外表下的黑恶势力。 但是,根据自己解读望楼传讯得到讯息,和此刻亲眼所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不难辨认出对方的身份。 于是乎,她苦笑道:“抓到我也没有用,‘猫先生’不可能会放你们离开……” 闻言,凯瑟琳微微一笑:“安心吧,那只看家猫已经被某个疯子拦住了。” 达芙妮听罢,有一瞬间感觉到荒诞:那可是被称为“帝国最强”的人,谁有能力拦住他? 然而,思绪一转,却忽然意识到是那个号称“剑鬼”的神秘剑士,望楼传讯中的大半讯息就是在寻找他,而且,他正是重伤“水银”、掳走了“塞勒斯”的恶徒。难道,他真的有与“帝国第一”对抗的实力? 但是……但是不对… 若是“猫先生”被拦住,此刻又俘虏了自己,为什么不趁此时机突出重围? 是了,逻辑不通… 然则,达芙妮还未完全理清思路,又听那位疑似黑道女王凯瑟琳的女剑士如是侃侃而谈:“那个人造人小鬼,有他的用处,虽然我搞不明白。但是,你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猎物,可以更好的协助我完成‘雇主’最后的任务。” “雇主”?! 眼前这个女人,依旧并非真正的幕后者? 但短暂的惊讶过后,却又忽然听得那个女人对着身后呼唤道:“贝伦拉姆!” “在,女主人!”在女剑士身后跟随的一众女武士的背后,却行出一位身材苗条的年轻女性。 名为“贝伦拉姆”对于自家女主人的命令,自然心领神会,她缓步而来。 达芙妮不由自主全身颤抖——她感觉到了,感觉到了从对方身体中散发而出的污秽魔力…而身体颤抖的原因,则是作为正统魔法师,对于这种诡异魔法回路所产生出的魔力,有着本能一般排斥感。 “黑魔法?!你是……?!”惊恐之余,也不禁道出了对方不同于寻常魔法师的特殊身份。 ……………………………… 盲目奔逃的“小狗”。 手握屠刀的“猎人”。 一前一后,在这片下水道中上演着一场别开生面的追逐大戏。 纵然“小狗儿”是豁尽全力在奔逃,想要寻找到一线生机。因为他深切的明白,即便自己依靠恶魔之力而长出了致命的“獠牙”,在“猎人”眼中,至始至终都只是一直小小的“小野狗”。 然而,纵使“小狗”如何逃命,他总是能听到那如同死神催命一般的脚步声,紧紧的跟随着。而盲目的奔走,也让他迷失在了如同迷宫一般的废弃下水道中。 只是,相比于“小狗”已经丧失了理智的恐惧绝望,身为“猎人”的那位猫人剑士,却也自有苦楚。 猫人剑士的脚步并不慢,甚至依旧迅捷。但,这身帝国剑士的衣装,已然被自己伤口溢出的鲜血,染红了大半——那只被斩杀的“恶鬼”,终究还是伤到了他。 这是因为,先前试图斩杀“小狗”、镇压恶魔的猫人,因为再度发力作战,而牵动了本就未曾愈合的刀伤,纵然多年练就的体魄并不会让他因此流血之死,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伤口已渐渐有止血之象。 但,失血带来的虚弱,并不会因此而减缓,反而愈发让他感到乏力疲惫。以至于他一时间竟无法加速奔行,以追赶上那只乱窜的“小狗儿”。 “啊……即便负伤,也要硬拖着身体去战斗……这样糟糕的感觉,真是很久很久不曾体验过了。”猫人如是想道。 也许世界上确实存在不少以战斗为乐、以负伤为荣的斗士,但显然,猫人并非这般存在。 说起来,自己原本是为了追捕复原人造人技术的魔法师,虽然已经计算了各种阴谋诡计,但不曾想竟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其实,在感知到恶魔气息的那一刻起,猫人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自己被耍了,被这场棋局中隐藏着的另一个棋手摆了一道。 眼前附身于人造人小鬼的恶魔,必须斩杀,这事关整个帝都的安危,绝对置之不理,恶魔的危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事到如今,猫人已然猜测到,这……才是那位所谓“神秘女魔法师”的目的。 这是一个必定会拖延住自己脚步的枷锁。从一开始,就是在针对自己……不,是针对于留在帝都内边境大公而布置的陷阱——不论是自己,还是库洛洛斯,抑或是“白”,都将深陷泥潭,无暇抽身。 然而,目的是什么? 对方为什么要组织这么多人与事,甚至召唤恶魔,来拖延自己?难道是从多年前便开始布局? 不,不可能,这必然是临时起意。准确的说,依照目前的线索来看,应该是接手库洛洛斯追捕复原人造人技术的魔法师起,步步紧逼,才致使对方如此行动。 人造人技术的复原,必定与这位所谓“神秘女魔法师”的真正目的有关,甚至应该是某一关键环节,但因为猫人的插手,而不得不立刻展开行动,提前完成目的。 那么,追捕行动到底的威胁到了对方隐匿的什么秘密? 现下猫人并不清楚答案,因为他此刻无法得到鹰犬们的传讯,自然无法知晓后续的情报分析。但是,眼下他所能做的,就是将在这片废弃下水道中被召唤而出的恶魔,尽快的斩杀… “…………”剩下就是你该做的了,库洛洛斯。 放下思绪,猫人继续紧追着那只恶魔附身的“小狗儿”,纵然颇感疲倦,但此刻心念一定,便开始重新默算那只小狗与自己的距离。 二十步、十九步、十八步………… 一步一步,猫人重新加快了脚步,即便这种程度的加速十分的细微,但两者之间的距离亦逐步靠近。 这一刻,宛如催命死神一般的剑士,散发出了更加强烈的杀意。 不管那身份未知之人有何种阴谋,现如今也只能承认对方的诡计已然成功。那么,优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才是关键。 ………………………… 逃!逃!逃! 即便急促的奔逃,让塞勒斯感到呼吸不畅,隐约有几分窒息感。 但又或许是那“恶魔之力”的作用,即便如此难受,他依旧能迈开脚步奔逃。 他从未想象过自己有这种活力,可也不曾体会到这等绝望——在男孩的身后,是名为“必死”的“死神”。 然而,即便如何奔逃,都找不到能够脱离这份危机的契机,这错综复杂的下水道,简直如同要将他困死的迷宫。 即便塞勒斯与猫人只是短暂的朝夕相处过。 对于猫人有目的的收留,即便畏惧于猫人的强大与隐藏在绅士外表下的残酷,但他始终是感激的,因此即便如何危险,他也期盼着猫人会成为救世主而出现。 但是,姗姗来迟的猫人并非救主,而是……死神。 只是,原本身后的脚步声还算平缓,可不知为何,如今却愈发急促,即便只是听声,亦能清楚的感知到对方正在逐步靠近自己。 死神逐步逼近! 但不成想,尚且慌忙乱窜之际,却蓦然在下水道的某个拐角处,撞到了某人的身体——不,那不是碰撞,而是凌厉的擒拿! 无视了魔炎的包裹,如同鹰爪一般,扣住了慌乱无措的小狗儿! 定眼一看,火光照耀之中,那双锐利逼人的鹰眼,赫然映入塞勒斯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