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盒游戏》 章节目录 第一章 奇怪的招聘 男人五官扭曲,脸色呈现出诡异的红色,眦目圆瞪,眼白已不见,血红一片。血珠从眼角渗出,滴淌在脸颊上。 他张嘴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喉头滚动了几下,发出破风箱的呼和,一股鲜血便呛了出来。男人抬手捂住嘴,血液从指缝中溢出,带着一串红白的泡沫,滴落在地上。他突然向前倒去,扑在地上,痛苦地蜷起身体。血液从他五官窍洞中流出,浸染了身下的地面。一股浓烈的铁锈味传了出来,弥漫在每个人身边。 一阵剧烈痉挛后,男人没有了动静。此时的密闭空气中,血腥味夹杂着失禁后的气味,还有一股腐败的味道,强烈而刺鼻。而地上保持着蜷缩姿态的男人,已褪去红色,脸色开始灰败。他的指甲抓过水泥地,留下污红的痕迹。 她盯着男人的侧脸,太过骇人,让她忘记了眨眼。男人那满眼的红,已变成了模糊的灰,像长出一层肉膜,慢慢覆盖满眼眶…… “啊——啊——” 她捂着双眼,尖叫出声。 “嘻嘻——”一阵很轻的嬉笑声从她背后传来。 “是你!”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回头一看。那熟悉的人,四肢缠满绿色的藤蔓,像荡秋千一样,荡在半空中,头发散开,随风遮住了她的脸庞。 女子一个劲儿地轻笑,借着头顶垂下的枝蔓,越荡越高。荡到最高处时,她的发丝向后垂下,露出惨白的侧脸。 “快停下!” 半空中的女子像是听见了召唤,慢慢地转过头……直转九十度后,定格在那里。一张惨白的脸上,一双黑色的眼洞,不见眼珠,一张咧到耳后的大嘴张开着,怪异地笑着…… 万慧仪挣脱桎梏感,猛地睁开双眼,望着顶上雪白的墙面,有片刻的失神。机械地转头,看向屋内陈设,她呼出口浊气,摸到枕边震动的手机。 屏幕里闪烁的闹铃图案下显示着:“202107:00”。 她走进卫生间,快速地洗漱,望着镜子里的脸,苍白而衰老,打开一旁的化妆箱,迅速地给自己上了妆,看上去年轻不少。接着去衣橱里选了一套深灰色职业西装,蹬上黑色高跟鞋,对着穿衣镜照了照,一如既往地职业精英打扮,却让她感到无比的厌倦。不想再看到镜子里的人,她一把扯下门边挂着的车钥匙,开门而去。 已经快九点,单位里的人都开始了忙碌的工作。 她刚走进办公区,秘书小林赶忙迎了过来:“主任,今天的主要行程有两件。一个是上午十点的竞标会,一个是下午的园区奠基仪式。资料我已经整理好了,已经放在您桌上了。” 秘书小刘接着汇报:“昨天下午的会议纪要我也整理好了,放在您桌上了。刚才小李、小孟来找过您。” 万慧仪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她快步走进专属办公室,望见办公桌上已经分类平铺了一桌的资料夹。最近单位的工作任务很重,肩负了整个开发区的招商引资活动。来到座位前,她正准备坐下,突然看到平铺的资料夹间有一个水渍形成的形状。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她打开了水渍下面的一个文件夹,看了看标题处,又阖上了文件夹,抽出纸巾将水渍擦拭干净。 这个符号伴随了她整整三十年,如鬼魅般如影随形。靠在椅背上,她想起了当年的那场噩梦般的活人游戏…… 新历九一年 江市 盛夏时节,九孔桥这里人声鼎沸,熙熙攘攘,路两边到处围着一堆堆人群。城里有招临时工、杂活工的人会到这里摆个简单的摊位,也有招工的中介在这里长期占着位子。久而久之,这一带就成了闲散人员聚集地。 一眼望去,有热情的中年妇女拉着年轻姑娘介绍保姆、家政的工作;有公式化的中介拿着圆珠笔,斜睨着求职者,一边询问学历、工作经验,一边在纸上写写划划;也有爽直的工头,直接报出费用,得到对方同意,就把人划拨到一边,等着车来一道接走。 刘开文看着两边的招工信息,心里盘算着找个什么活可以包吃包住,还能存下几个月的生活费。暑假来了,学校宿舍楼因为太老旧了,需要维修,已经通知所有学生在7月10日前必须离校。他平时也在做家教的兼职,挣的钱加上学校发的补贴养活自己绰绰有余,可现在没有个住处,也是麻烦。所以他来这里找找活,把暑假这两个月度过就好。一路看过来,能满足包吃包住条件的就是些餐馆的活计,还有建筑工地的小工。刘开文倒不是怕吃苦,农村长大的孩子,什么苦没吃过,家里的农活也从小就做惯了,想着实在不行,去工地上干两月,就当是理论结合实践了。 他寻摸着找个本市附近的工地,却被前面树下的一个招工摊位给吸引住了。 这里的招工摊子都非常简单,可以说是简陋。一般就是一平尺的纸上写满招工要求往地上一摆,再压上两块石头镇住。讲究点的中介会摆张学生桌,做些登记。还有更省事的,拿着花花绿绿的粉笔在地上写着“保姆”、“家政”等字样就齐活了。 唯独大槐树下的那个摊位不一样,不仅用三张桌子围了起来,旁边还竖着三幅打印的海报,一幅是招聘信息,一幅是公司简介,一幅是旅游景点介绍。虽然看起来很正规,不过摊位前冷冷清清的,没有人气,只有一个带着墨镜的男子坐在里面。 刘开文视力好,已在不远处看完了三张海报的内容。原来那个摊位是在招聘临时导游,待遇还不错,除了包吃包住、每月包底800元工资外,还有带团提成。这么好的工作,怎么会乏人问津呢? 他看向一旁招揽工地小工的摊位,走过去,朝着领头的人打听:“大哥,你好!” 领头那人身上穿着一件黑色polo衫,脖子那里露出一截小指头粗的澄黄色项链,腰上别着三个传呼机,听到刘开文的招呼,转头看向他,皱着眉头,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才回答他:“小伙子,我这里都是工地上的重活。你文质彬彬的,这细皮嫩肉做得了吗?” 旁边一个瘦猴样的男人凑过来,听到这话,也看了他几眼,嘲笑着:“哟!看起来倒像个文化人。你是能搬砖啊,还是会砌模啊?” 刘开文也不恼,笑了笑:“大哥,我的确是大学生。家里条件不好,学校放假维修也不让住人。想找个活,包吃包住管两月就行!” “哟!还真是大学生啊”,瘦猴一听,满脸幸灾乐祸的表情,阴阳怪气地讽刺道:“大学生还要去搬砖啊?” 领头的男人一把推开瘦猴,嫌弃地啐了他一口:“滚一边去!怎么说话呢?大学生怎么就不能卖力气了。人家自己卖力气做活计,这叫踏实!” 看到瘦猴走开后,领头的看向刘开文,语气温和了很多:“小兄弟,你们大学生都是吃皇粮的人了,何必来我工地上做苦力,不合适啊!你看你们读完大学都是包分配的,以后都是大人物。说起来,还去搬过砖,多不好听。而且工地上的事情多,意外也多……说句不好听的,只要是平头,我都好处理……我就怕万一出了岔子,惹到大学生,我脱不开身啊……” 刘开文脸带微笑的点头:“大哥,我明白。就是时间太紧,我也不知道找什么工作好。” 说着,他转头看向大槐树下。 领头的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拍头,指着树下:“嘿!那个摊摊,看到没有?就树子下面那里。招导游的,那才是你们文化人做的活计,说不定还要招待老外呢。” 刘开文疑惑道:“怎么没什么人呢?” “别个要求高,要大学生,要长相,还要会说外国话。你看周围,能有什么文化人来找工作。之前,我还看到有大学生模样去问过,不过像没招上的样子”,领头的努努嘴:“兄弟,你干脆去那里问问,说不定就被招上了。” 刘开文想了想,谢过领头大哥,去了树下。 “你好,请问还招人吗?” 戴着墨镜的小哥抬头瞅了瞅他,拿出一张登记表格,让他如实填写。 刘开文迅速看了看表格内容,也就是些基本信息。他一边填写,一边想着再打听一下,毕竟也听说过招工陷阱之类的事情。 “什么时候知道结果呢?” 墨镜小哥看了看他填写的内容,对他笑着说:“你运气不错。今年旅游火起来了,国内外的游客翻了好几番。公司临时加开了好几条线路,导游就不够用了。领导让招些有素质的大学生,培训培训,先做导游助理跟一趟,回来就可以带团。最迟明天就能知道结果。” 刘开文继续问道:“在哪里培训呢?” “公司就在本市,有临时宿舍给你们……”,墨镜小哥接过他递过来的表格,在面试评语一栏写了“良好”两字:“我看你这条件,肯定行的。等着吧!” “啊?这就可以了?”刘开文看着墨镜小哥非常干脆的举止,有些纳闷,不是说还需要外语水平吗,怎么不要求说几句外语? “我在哪里可以知道结果呢?” “你填写的联系地址可以联系到你吗?” “可以,我现在就住在学校里。” 墨镜小哥弹了弹桌子,笑着对他说:“放心,我们都是按地址通知到本人。我们可是正规公司!” 刘开文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再问什么,便和墨镜小哥告辞,转身离去。 经过工头大哥身边的时候,工头大哥问他被招上没。他笑着说:“不清楚,填了表格,别人让等通知。” 工头大哥拍着他肩膀,一个劲说大学生肯定被招上了。 刘开文被工头大哥说得不好意思,和他聊了几句就离开了,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背心一冷,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住了。他猛地回头,没见什么特别的人,再往远处看去,只见大槐树下的墨镜小哥对他挥了挥手。 “树荫里戴墨镜,也是有病!”刘开文如是想着,还是礼貌地回了回他,挥手示意。 也在这个上午,赵一慧蹲在胡同外的马路牙上,无精打采地看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们。一双锃光瓦亮的黑色皮鞋映入她视线,往上看去是一双包裹在黑色牛仔裤里的大长腿。 一张带着墨镜的笑脸弯下腰对她说道:“需要兼职吗?薪水高,轻松愉快,工作旅游两不误!” 看着眼前的这张脸,赵一慧心下一凛…… 临市 同一时间,郝有富顶着一头鸡窝乱发,趿拉着拖鞋,慢吞吞地走出校门。 “同学,要做兼职吗?” “啥?”郝有富迷糊地看向路边树下。那里有一个高个儿的墨镜男站在树荫下,笑眯眯地朝着他招手。 兼职?郝有富乐了,他正愁找不到兼职呢。真有好事送上门了!在问清楚待遇后,他填了一张表格,满脸堆笑地送走了墨镜小哥。 这一上午,类似的一幕发生在许多地方。 此刻还乐呵呵的郝有富根本想不到,他们之后离奇的遭遇正应了一句老话。 “人间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 章节目录 第二章 九个陌生人 晚上九点,刘开文看着空荡荡的水房,真有些不习惯。一番洗漱后,他一边擦着头发,推开虚掩着的房门,进屋放下脸盆。突然一阵异样感,让他非常不舒服。 转头一看,门背后站着一个人,还是认识的人! “你好,刘同学!” 刘开文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一半身体陷在阴影中的人依然戴着墨镜,微微一笑:“我敲门没人应,看门没关,想着进来等你。走廊里太黑了,怕吓着其他人。” 刘开文看了眼黑黢黢的走廊,因为没几个学生留宿的原因,走廊灯晚上也不开了。 “你来找我有事吗?不是说明晚出结果吗?” 墨镜小哥从门后走出来:“这不是领导催嘛。看了你的简历,觉得不错,让我来通知你,顺便带你去公司宿舍。明天你们就得开始培训。时间不等人啊!” 刘开文错愕地问:“现在就走?” “是啊!车在外面等着呢?你们去了,好统一安排住宿”,墨镜小哥耸耸肩膀:“在领导眼里,多一天都是钱!” “不需要我准备什么吗?”刘开文有些惊讶,这个安排来得太突然了,他反而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决定先去看看再说,“还没请教您怎么称呼?” 墨镜小哥站到门边,露出两排白牙齿:“鄙人姓莫……不用带什么东西,公司会统一安排的。” 刘开文点点头:“莫哥好,以后还请你多多指教。” 十几分钟后,刘开文背着个轻便的书包,跟着墨镜小哥来到校门外,只见远处路边停着个依维柯。 原本刘开文以为会有不少人,结果车里除了司机外,只有一男一女。看了几眼,他在靠门的座位处坐下。 墨镜小哥拍了拍司机的肩膀,一边嘴角上挑,似笑非笑:“开车!”说完,他便走向最后一排落座。 行驶中,车里很安静。刘开文看着窗外,大概判断车在往南走,那么会经过城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区。 “同志,你好!” 刘开文转头一看,是坐在后面的男青年。男青年已经挪到他后面一排座位,探着头给他打招呼。 “你也是去做导游的?” 刘开文点头:“是的。” 男青年连忙从后面挪到他身边坐下,热情地伸出手:“怎么称呼?” 刘开文伸出手和他回应:“我叫刘开文。你呢?” 男青年指了指自己:“我叫郝有富,在临市读大学。嘿嘿……同志,你是建院的?” 刘开文看到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哀怨,有些奇怪:“是的。” “哎哟!我本来也报了建院,不知道怎么被调配到工院去了”,郝有富皱着眉头抱怨:“我不想再复读,也只能去工院了。” “那你读的什么专业?” 郝有富方正的脸上闪过尴尬:“冷专业,古建筑研究与保护。” 刘开文愣了一下:“也还好吧。如果分配的话,应该是去研究所之类的单位吧。” “只要是个铁饭碗就行!”郝有富如同找到知己一般叽叽喳喳和刘开文聊了起来。 说起后面那个女青年,郝有富凑近刘开文耳边,有些情绪地小声说:“城里人,不太想和我说话。” 刘开文摇摇头,笑了笑:“不至于。” “咋不至于!我找她说话,说了一堆。人家就蹦了五个字,理都不理我了。” 刘开文好奇地问:“哪五字?” 郝有富掰着手指数着说:“你好赵一慧。你数数,是不是五个字……哎,要算标点吗?” 刘开文差点喷笑出来:“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心眼那么小?大家本来就不认识,女同志比较拘谨,到你嘴里就变成看不起农村人了。农村教学条件比城里差,我们农村人付出的辛苦更多。” “哎呀,你也是农村的。我就说嘛,我们农村人可实诚了,没那么多心眼”,郝有富更得劲了:“你不知道,我来学校这一年,可算知道城里人是啥样了,尤其是想找个对象。嘿!别人先问你家是什么户口?我就奇怪了,谈对象是和我谈啊,还是和我家谈……” 刘开文听着郝有富噼里啪啦倒豆子一般的诉苦加讨伐,心里好笑,朝车后看去。女青年坐在中段靠窗位置,一直侧脸看着窗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周身散发着冷漠的气场。墨镜小哥两手交叠抱在胸前,也是面无表情。刘开文直觉他应该是和他互相注视着。就在这么瞬间,只见墨镜小哥挑起右边嘴角,那是在笑吧。 对于这个姓莫的,他一直有种怪异的感觉。转回头,他问郝有富:“你是怎么被招来的?” “啊?我不想回老家,就在学校住着,顺便找点兼职。这一放假,城里的孩子跟着爹妈去旅游了。本来还没着落,可巧了!今天上午我一出学校大门,就碰见个招工的在发传单。我一瞧,包底八百唉!我赶紧把表填了。下午就派专车接我,这规格……得亏是今天我遇上了,再早两天,学校里还不少人呢,可不一定轮得到我……” 刘开文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打断郝有富手舞足蹈的比划:“就填个表格?没有面试其他内容?没有说几句英语?” 郝有富摸摸鼻子:“说啥英语啊?咱以前也没啥条件说啊,考试填个abcd都靠蒙,张嘴只会骨朵白、好啊油……” 不对劲!招聘条件定得那么高,怎么他们的面试会那么简单,太草率了吧?刘开文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但是又说不上来,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最后面的墨镜小哥。 墨镜小哥捕捉到他的视线,朝他头顶看去,两边嘴角上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刘开文突然想起那个工头的话,“别个要求高,要大学生,要长相,还要会说外国话”、“我还看到有学生去问过”。他终于意识到违和感在哪里了。 这时,他看到墨镜小哥张开嘴,无声地说了几个字,看嘴形应该是“游——戏——开——始”。 游戏? 什么游戏? 突然车灯熄灭,头顶空调风孔传来嘶——嘶——的声音。 刘开文心里一惊,正想站起来,听到旁边有人倒地发出的声响,眼前出现了一阵黑雾。强烈的晕眩感袭来,他整个人丧失了意识。 一辆普通的依维柯从繁华的街道七拐八弯地开向城外,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刘开文闻到一股带着湿意的霉味,后背感觉冰凉潮湿,睁开眼看到昏暗的灯光和霉斑滋生的屋顶。 “这是哪里?” 记忆回闸,他急忙看向周围,只见旁边地上躺着八个人。他们都穿着白色t恤衫,黑色长裤和解放胶鞋。从身形和头发看,其中有三个女人。之前和他在一个车上的郝有富也在里面,张大着嘴,留着口水,睡得吭哧吭哧的。 他站起来,打量这个十来平米大小的屋子,拱形顶、排水沟,还有墙上的红色标语“防火安全”。因为年代久远,墙面有些细小的裂缝,渗入了雨水,催生了青苔和霉斑。屋里除了他们九个人外,什么也没有。洞门处被砖头封住,顶上吊着只灯泡,只是砖墙中的一些砖色很新。 “你是谁?”一个虚弱的女生传来:“这是哪里?”头发齐肩的女子撑起上半身,不敢置信地看着周围。 刘开文走过去,扶住女子:“我叫刘开文,也是刚刚才醒过来,不知道这是哪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还好吗?” 女子甩甩头,使劲眨了眨眼:“我头昏。” “我去看看其他人怎么样了,你先休息一下。”刘开文放开她,走到郝有富身边,拍着他的脸:“郝有富,你醒醒!” 郝有富这正做着美梦呢,不耐烦地拿手去挥赶刘开文。刘开文一把抓住郝有富的左手,大拇指朝着虎口处用力一按,就听见他哎哟哟地叫起来。 “谁啊?疼死我了!”郝有富睁开眼,看到刘开文的脸:“妈呀!你谁呀?”一骨碌地坐起来。 “刘开文!”刘开文站起来:“我们之前在一个车上。” “车上……啥车?”郝有富望着他的脸,是感觉熟悉,回想了一下,脸色一变:“我想起来了。灯一黑,我想抓住你来着,就没感觉了……这是哪里?” 刘开文眸光晦涩,看着地上的其他人,对郝有富说道:“不知道,我和你一样,刚醒过来。这里还有其他人,看看能不能叫醒他们。” “啥?”郝有富看向周围,果然还躺着几个人:“这都哪来的?唉,和我们同车的人呢?那女的……还有那个戴墨镜的?” 刘开文抿紧嘴:“找找看!” 幸运的是,他们九个人的身体都没什么大问题,只有三位女同志和一个男孩子看起来身体虚弱一些。 刘开文让大家坐在一起,休息一下,恢复体力。他围着屋子转了一圈,仔细查看了一下,这才坐到郝有富身边。 “这里应该是个废弃的防空洞。现在的处境,大家心里应该有个数了。我们互相交个底吧。我先说我自己的情况,我在江市建院读书,在人才市场上找到个临时导游的工作,上了这个旅游公司的车,就晕了。醒来,就在这里”,刘开文指指身旁的郝有富和对面的女青年,看着众人说道:“我们三人在一个车上。那辆车上还有一个穿着一身黑,戴着墨镜的年轻男子,但现在不在这里。” “对,我是工院的,和刘开文一起的”,郝有富接过话来:“真不知道这个是黑心骗子公司。等我出去,一定去报案,把这个骗子公司给端了!” 对面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子看了看大家:“我叫赵一慧。” “李自胜,我也是被一个戴蛤蟆镜的高个男子带上车的”,说话的人长着一张细长脸,皮肤挺白的,指着旁边的男子和女子:“我和他们是一个车的。” 旁边男子连忙说道:“胡自立,轻化工院的。” 两个女子挨靠着坐,齐肩发女子还有些没力气,声音有些小:“我叫贾晶,石油学院。” 另一个女子扎着马尾,此时头发显得乱蓬蓬的,看起来很狼狈。她紧紧挽住贾晶的手臂,脸色发白:“薛芳。” 大家的眼光落在女子一旁的男子身上。这个男子显得和他们有些格格不入,感觉年纪有点大,不像个学生。 男子有些局促地说:“我叫周学海,也是个学生,读书晚,考了好几次才考上大专,中途又在生产队里做木匠活,年纪比你们大点……” 郝有富点点头,感同身受:“明白,我不也复读了好几年嘛。” 随后,大家的眼光又注视着周学海背后那个男孩子。这孩子看起来岁数不大,和周学海坐在一起,还以为是对父子。 周学海瞧着男孩子虚弱的样子,帮他开了口:“他叫吴为,年纪不大,17岁就考上大学了,搞自动化的……瞧这孩子,肯定被吓着了。” 男孩抬起头,脸色发青,动了动嘴唇。 刘开文心里默着,九个陌生人,谁能相信谁? 章节目录 第三章 塌陷的山洞 刘开文清了清嗓子:“现在我们知道我们是被一个团伙用招工的名义骗到车上,被迷晕后带到这里。只是我们不知道这个团伙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他们要把我们拐卖了?”贾晶睁大着眼,声音因恐惧带着些颤音。 郝有富猛吞一口口水:“对,我以前听说有些黑煤窑也买人。” 众人一听,都愣住了,随即慌了神。 “不一定!”刘开文看着众人的表情,缓缓开口:“如果真是拐卖,为什么把我们关在一起,还没把我们绑起来?我们几个大男人,真要反抗起来,对他们来说也麻烦。” “是啊!” “也对!” “那他们把我们关在这里做什么?”赵一慧看了看周围:“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吃的,没有水,我们会被困死的。” 刘开文站起来,指着门洞处,对大家说:“你们看!” 众人看了过去。 周学海盯着砖墙,越看越疑惑,干脆站起来走了过去。其他人也站起来,走到砖墙前。 周学海伸出食指,抠了抠其中一处砖缝,沿着砖缝向旁摸去,随后兴奋地大吼:“有门!这里没有抹水泥灰子。” 薛芳、贾晶互相搀扶着,听言高兴地问:“那我们可以出去了?” 刘开文来到周学海身旁,比划着砖缝的位置:“我们试试看,能不能弄开。” 两人使劲推着那处砖面,郝有富在后面急得大喊:“使劲儿啊!要不,换我来!” 刘开文脚上一使力,猛地发力,听得“滋——哗——”一声,感觉双手一空,见三方砖块被推了出去,带动外面一层墙的砖块也被推了几块出去。砖墙中心露出了一个长方小孔来。 外边砖块落地的声音带起了一阵回响。 后面几人还没反应过来,郝有富已经挤到前面,弯腰从洞里看了出去。灰尘呛得他咳嗽了几声,半眯着的眼睛逐渐瞪圆。砖墙外面还有一层砖墙,再外面是灯光一闪一闪的昏暗通道,直伸向远处。 “还真是防空洞?就是不知道有多深?”郝有富砸着嘴喃喃道。 刘开文弯腰挤过去,看了看外面,转身对众人说道:“这个防空洞有多深,我们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危险,我们也不知道。我们目前能做的只有撞开这堵墙。” 贾晶有些举棋不定:“这个团伙有多少人,有没有武器,我们一概不了解,就这么贸贸然撞墙,把他们都引过来了,怎么办?” “就是!”薛芳小声附和。 刘开文手一摆,干脆地问道:“你们说怎么办?留在这里,等着他们?” “说不定现在外面看守我们的人很少,我们还能拼一拼!”郝有富支持刘开文的建议,与其呆在这里等死,还不如冲出去搏一搏。 周学海点头:“我同意。” 薛芳见贾晶还在犹豫,扯了扯她的衣角:“大家还是一起行动吧。” 其余人也表示同意。 刘开文见此继续说道:“我们一定要发扬团结互助的精神,才能一起逃出去。” 赵一慧看看贾晶和薛芳,点头道:“放心吧!我们三个虽是女同志,也尽量不会给大家拖后腿的。” 贾晶和薛芳也连忙点头,表示同意。 “那行!”刘开文眼光扫过她们三人,对其他几个男的招呼道:“我们几个男同志一起把砖墙撞开。” “好勒!”周学海往后退几步,摆好前冲的姿势。 这时,郝有富拉过刘开文,指着屋顶和对面的墙:“我说,你瞅瞅!一开始,你说是防空洞,我还有些怀疑。我老家那片是平原,村头一个防空洞,村尾一个防空洞。我小时候经常去里面玩,防空洞什么样子我再清楚不过。你看,这顶和墙就是在土层外面抹了白灰,根本就不算完工嘛。真要是上面扔炸弹,这土全松了,都得灌进来。” 看着墙上剥落的白灰块,还有从外面伸进来的几根植物根须,刘开文皱了皱眉头:“嗯,我也发现了。我猜测应该是工程进行到一半,出于某种原因,没有继续进行下去。你看电线和排水沟,像是临时施工用电。” “对对,我就是这种感觉”,郝有富打量着屋内情况,斜睨着刘开文道:“我说,这样撞墙没事吧?别等撞开这面,那边塌方进土,把我们给埋了。唉,我说你在建院读了几年了?” 刘开文白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呵!一年。”说完也不理他,转身和另外几人准备撞开砖墙。他发现郝有富这人的毛病就是话多,见谁都热情,也怪不得赵一慧烦他,就蹦五个字送他。 为防止出现塌方的意外,众人还是商量了对策。砖墙有三米宽,主要撞击点在中心孔洞,安排三人就足够了。 刘开文、周学海和郝有富退到砖墙两米开外处,准备好了。 这时刘开文再一次嘱咐道:“墙一倒,大家动作要快!不要乱,女同志先过。” 众人脸色凝重,屏息以待。 郝有富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盯着前面的墙,嘴里说道:“同志们,准备了。我数到三,就行动!一……二……三!” 话音一落,三个人同时朝前跑去,撞向砖墙。 后面的人无不瞪着眼睛,看着那三人的身影,紧张到不敢呼吸。 只听得“轰”的一声,顶上吊着的灯泡剧烈地晃荡起来,整个地面震颤了几下,屋顶的白灰和土粒开始掉落。 砖墙中心被撞开了,三人已不见踪影。 立时传来郝有富的呻吟声和刘开文的高呼声:“快出来!” 赵一慧抓过贾晶和薛芳,往撞开处推过去:“快走!” 李自胜三人紧随其后。 薛芳探身过去,只见砖块松脱,堆了一地,形成一个小坡。她迈开腿,蜷起身子,跨了过去。 那边刘开文接住她,嘴里还嚷嚷着:“动作快点!” 赵一慧把贾晶也送过去后,抬头看了眼洞顶。洞顶已经不见白灰,土块和着小石头在往下落。她正要探身,突然被人撞到一边,一个瘦小的身影挤了过去。 “别管他,什么人啊!你快跟上!” 赵一慧听出是李自胜的声音,跟在前面的身影后面,迈了过去。 郝有富划拉出来一个人,一看:“怎么是你小子?” 周学海皱着眉头把吴为拉倒旁边,对郝有富说道:“算了,先救人。” 刘开文盯着剩下的砖墙,大吼:“不好,要塌了!” 赵一慧抓住郝有富的手,没站稳,差点摔了一跤,听到刘开文的吼声,大声回应:“里面也快塌了。还有两个人!” 郝有富脸色一变,也不管了,探进半个身子,直接把里面半蹲着迈腿的胡自立给拖出来,朝着里面吼道:“快点!” 砖墙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塌了。 郝有富急红了眼,见着伸出的一只腿,不管不顾地抓住,转身往外拖。 李自胜被拖得背部着地,划过砖块棱角,磨得生疼。刚看见郝有富,还来不及抱怨,就见他铁青着脸,拖着他往外跑。 刘开文侧肩顶着墙面,对另一边的周学海吼道:“顶不住了!跑!” 刘开文一把薅住李自胜的t恤,和郝有富一起拖着他往前奔。 霎时间,砖墙轰塌,里面的泥块涌了出来,发出沉闷的轰响声,急速向前推进,一步步吞噬着途经的光亮。 众人夺命狂奔,前面是一个拐角,拐过去,没有灯,通道内很昏暗,直到跑到又一堵墙面前。 胡自立撞了撞这墙,发现墙面纹丝不动:“不行,水泥的!” 贾晶和薛芳已经绝望,抱在一起痛哭。 赵一慧发现身侧有一扇狭窄的铁门。黑色的铁门不到一米高,仅一人宽。她踹了两脚,竟然直接把铁门踹翻了。 “这里有个门!”她招呼着大家。 胡自立连忙跑到门洞前,猫身往里看了看:“里面好像是个通道。我先进去,看看有没有危险。你接应下后面的人。” 贾晶和薛芳跟在胡自立身后,钻进门内。 周学海拉着吴为跑得气喘吁吁的,见着眼前的水泥墙,急急刹住脚步。 “周同志,这里呢!” 周学海转头往一旁看去,见赵一慧贴着侧墙边站着,向他们招手,大惊:“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赵一慧指着脚边的门洞:“我们发现了一个通道,胡同志他们先进去了,留我在这里接应你们。” 周学海这才注意到那个门洞,身边的吴为已经迅速钻了进去。 此时,刘开文、郝有富和李自胜也赶到了。 “后面停了?”周学海望向拐角处。 “可不?刚才多险啦!差点把我们仨给埋了”,郝有富喘着粗气:“唉,他们人呢?” 周学海一听,可以想象到当时的危险:“你们伤着了吗?” 郝有富指指李自胜。 “没大事,就是后背磨地,擦破皮了”,李自胜摆摆手,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好了:“刘同志帮我检查了一下伤口,不算严重,就是疼。” 郝有富敲敲墙面:“我晕!就算我们撞成骨灰也撞不出去啊!” “这里有条路,就是比较窄,没光线,看不清里面什么情况”,赵一慧对几人说道,“胡同志他们进去查看了。” 刘开文问道:“进去多久了?” 赵一慧没想便回答道:“大概六分钟。” 刘开文愣了一下:“你有表?” 赵一慧举起双手,在刘开文面前晃了晃:“现在我除了这一身衣服,什么也没有。” 刘开文觉得有些冒犯女同志了,赶紧描补:“不好意思,我只是听你说得那么精确。” “没事”,赵一慧爽朗一笑:“我对时间很敏感。” 郝有富蹲在他俩身边,催促道:“我说同志们,这都啥时候了,别磨叽了!” 不远处又传来一阵塌陷的声音,本就昏暗的通道瞬间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 “不好!二次塌方!” 轰鸣声就在身边,防空洞完全塌掉,掩盖了一切! 章节目录 第四章 古墓密室 郝有富打头,几人紧跟着钻进门洞,爬处一段距离,就听得郝有富大叫:“娘啊!” 李自胜听见郝有富的叫声,忙伸手抓住他,后面的周学海也去抓李自胜,结果两人都被郝有富带着往前栽了下去。 赵一慧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前面没人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刘开文在她后面问道。 “我不知道,只听见郝有富的声音”,赵一慧伸出手在黑暗的通道里面摸索着,越说越急:“前面一下就没动静了。我摸不到人了!” “难道前面有深坑或断壁?”刘开文抓住赵一慧的两只脚:“我抓住你了。你慢慢往前,先用手感受下。” 赵一慧慢慢往前匍匐着,双手仔细地探索着通道四壁,摸到几根木条,像是嵌钉的木框,再往前摸了个空。她心里一凉,收回手,又沿着地面往前摸,感觉到地面向下的弧度。她不禁叫出声:“前面是个陡坡。” 刘开文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垂直的断壁,郝有富他们就有活下来的机会,嘱咐她道:“慢点!记得用双手护住头部。” “嗯。”赵一慧慢慢挪到陡坡顶端,小心翼翼往下滑,可是脚下的土质太松软,根本无法控制速度。 刘开文刚往下滑时,为了减缓下滑速度,用两手撑着两壁,却发现一用力,两壁的土层便往下滚落。 他连忙收回手,放在身侧,放任自己滑下去。 郝有富一路扑腾着滑到底端,抬头喘了两口气,吐出几口土渣,被后面飞出来的身影给压在下面。 “哎哟!谁啊?”郝有富额头碰地,觉得火辣辣地疼。 “是我……”李自胜虚弱地答到。 “我……还有我……”周学海也喘着气,咳嗽着翻过身仰躺在地上:“那个……李同志、郝同志,你们没事吧?” 郝有富瞅着周学海:“你说呢?我头上估计得起一个大包块。” 周学海也瞅了郝有富一眼:“没事,出去找点猪油抹抹。” 周学海慢慢站起来,把李自胜扶了起来。 “嘿!我们先出去再说吧。还抹猪油?我现在又饿又渴,有猪油我能抱着喝了”,郝有富自己站起来,摸了摸额头,看了看四周:“前面下来的人呢?” 三人打量着这里,往前是个一人多高的通道,微微透出些许淡蓝的幽光,但不见人影。 周学海琢磨着答到:“在前面吧,这也只有这一条路啊。” 郝有富的眼里闪过意外,摸着土壁上的印子,带着些许深思地低语:“这土工,怎么看着这么熟悉呢?” “熟悉啥?” “没啥。后面还有两人呢!”郝有富跑回陡坡下,探头进去张望:“唉!上面的,听得见不?回个声……啊!”一阵土石滚落下来,砸得他满脸都是。他连忙缩回身子,就听见赵一慧的声音由远及近,见着她从上方滑下来。 赵一慧双手抱头,根本看不清楚,只觉得速度越来越快,突然被人一把拉起来的时候,还觉得头晕目眩。 “赵一慧,还好吧?” 她迷迷瞪瞪地看去,是周学海满脸的担忧。 刘开文这时候也滑到了底端,见郝有富有些变形的国字大脸,就那么放大在自己面前,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郝有富向他伸出手:“能怎么?磕着了。真疼!” 赵一慧回头看着刘开文,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有受伤吗?” 刘开文向她摆了摆手:“我没事。他们人呢?” “赵一慧同志,现在我很郑重地批评你!”郝有富盯着她。其他人也懵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郝有富指着自己的额头,走到她面前:“那么大的包,你看不见吗?对同志的关心,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你怎么能区别对待呢?” 赵一慧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噗嗤一声:“太暗,看不清。” 郝有富点点头:“以后注意啊!” 周学海听着这话,觉得古怪,见两人无事,憨笑地说:“我们快去找他们吧。” 刘开文拍了拍郝有富的肩膀,小声地对他说:“当心把你给扫没了。” 几人寻着光亮,往前走去。土坑道有那么几米,尽头是一道石门。此刻的石门朝内半开着,里面传来男女的争论声。 周学海侧身挤了进去,李自胜和赵一慧跟在后面。 郝有富却停住了脚步,仔细打量着石门。 “怎么会有石门?”刘开文摸了摸石门,上面有些阴刻的纹路,只因年代太久,有些地方剥落了,看不出完整的图样。 “这个门不是一般的门。你看两边的门枢……”,郝有富蹲下身,敲了敲石门槛,“还有这个,这是槛石。上槛石和下槛石之间预留了枢窝,装上门枢以后,这门扉就可以开合了。” 刘开文有种不好的预感,盯着郝有富的双眼,问道:“所以,这是……” 郝有富站起身来,拍拍手上的土灰:“墓门。以前在我老家那片经常挖到这种石板、石墩子,老乡都拿来垫茅房、打磨盘、打牲畜的食槽。不过我见的多是碎掉的,这么完整的双扉石门,我还第一次见到。” 刘开文揉着眉心,无奈地说:“你是说我们刚从破防空洞里逃出来,又钻进了一个古墓?” “确实!”郝有富认真地点头:“汉墓。” 刘开文的动作一顿,倏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是汉墓?” “嗨!我们村里先富起来的,不是去南边倒腾电器服装的,就是倒腾土里的。我本家一个叔,就是捣腾古玩意儿的。人家一年至少挣这个数。他家修的房子全村最牛,那过得比以前的地主还地主”,郝有富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指晃了晃,又摸摸鼻头,继续说道:“我本来也想跟着村里人致富,就我那叔死活不肯,说是好歹出个读书的。不过我常去他家唠嗑,也学了些这方面的门道。你瞧!这纹饰清丽舒朗,一看就是汉代的。” 刘开文叹口气,对他说道:“进去再说。” 门内为等八边形的空间,八壁和地面都砌满了砖块,顶部则是被打磨得光滑的石壁,挑高有近三米。一进门,两人便被室顶吸引住目光。 郝有富揉揉眼,伸过手掐了一把身旁的刘开文。 刘开文呲牙斥道:“你干嘛?” 郝有富指着顶上的光源,问道:“那是什么?是灯吗?古墓里装电灯?” 刘开文也正疑惑着,摇摇头:“不像。” 郝有富把室内扫了一圈:“怎么没棺呢?” 二人见空旷的墓室中,只有中心处有一个方形石桌。其他人站成两拨,正聚集在石桌处争执不停。 贾晶一边瞪着吴为,一边给赵一慧说着他们争执的原因。 话说刚才,贾晶和薛芳跟着胡自立从通道来到了这个石室,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石室顶端正中央有一颗硕大的发光圆石,发出蓝色荧光。圆石一边是许多形状不规则的玻璃珠子,反射着幽蓝的淡光,按带状排列,犹如一条丝带托起了上面的圆石。另两边是用线条勾画的图形,分辨不出来是什么动物。石室八个壁面全部由等宽石砖砌成,上面画满了图画,正中央只有一张石桌。 “这是什么灯?”薛芳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上方的光源:“那些是玻璃的吗?” 贾晶则研究着头顶的图画:“那个图案看起来像青蛙。胡同志,你说像不像?” 见两人都看着自己,胡自立也不确定地回道:“可能是青蛙吧?不过那些珠子看起来不像是玻璃,玻璃不会自己发光。你们看,那些珠子泛着荧光。” “我觉得中心那个圆石和下面那些小珠子应该是某种矿物质。那些小珠子并不是玻璃的,而是类似于氟石的结晶体。可是圆石怎么能发光呢?”贾晶看着头顶的圆石非常疑惑不解。 “多美啊!”薛芳赞叹着,眼光如注,不错地盯着最大那颗圆石。 “这里太奇怪了。我们先分头找找有没有能出去的地方。” 现在最重要的是寻找出路,哪怕是镶块黄金在那里,胡自立也没兴趣。 薛芳看了看贾晶,搓着两臂,不好意思地开口:“我俩一起吧。你有没有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啊?” 贾晶环顾四周,只看见胡自立的背影,随即对薛芳点头说着:“其实我也挺怕的。我们一起还可以互相壮胆。” 薛芳连连点头,挽着贾晶的手臂,慢慢朝前面走去。 “贾晶,顶上的那些石头是不是很值钱啊?”薛芳凑近她耳边,小声的问着。 “天然的应该值些钱吧。我不太懂这个……你问这做什么?” 薛芳眼神闪烁几下,敷衍地笑笑:“我以前没见过,就是问问。” 贾晶扭头仔细打量她的神色,咬咬下唇,语气严肃地说道:“像那种可以自己发光的石头,说不定含有放射性物质,对人体是有危害的。再说,我们还在逃路,那些东西怎么带在身上?”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薛芳皱起眉头,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委屈地看着贾晶,“在你眼里,我像那种人吗?” 贾晶看着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禁叹口气:“好了,是我说错话了,不该猜疑你。” 其实这个石室一眼就望完,胡自立还是检查着砖壁,逐块轻敲着,并没发现异常。感觉一个身影从旁窜过,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他:“是你啊!他们呢?” 贾晶和薛芳听见问话,转头一看,见吴为跑到石桌前,一屁股坐了上去,抬头盯着室顶。 贾晶好像特别不喜欢他,见他不回答,便责怪道:“问你话呢?” 吴为这才把视线转向胡自立,不在乎地敷衍道:“不知道。我又没和他们一起。” 墓室里乍然传来薛芳的惊诧声。 ——“地上有东西!” 章节目录 第五章 九个挎包 “唉!你们看,前面地上有什么东西?”薛芳突然出声。 两人连忙跑过去,见墙下堆着一堆军用挎包。挎包看起来鼓鼓囊囊的,里面好像装了东西。贾晶翻开一个挎包,见里面有一个铁皮水壶,三袋压缩饼干,还有一个手电筒。 贾晶不由得大声招呼胡自立:“快来啊!这里有吃的和水。” 胡自立一听有水和食物,自然很高兴。 动作更快的却是吴为,立马从石桌上跳下来,直奔那处石壁。 “真有吃的啊!”胡自立不敢相信,舔了舔干得起壳的嘴唇,“我感觉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又饿又渴。” 贾晶拿起水壶,称手的重量,让她满脸喜色,又摇了摇,听到壶内晃动的声音,惊喜地说:“满的!” 薛芳也很高兴:“太好了!这里有好几个呢。”刚要伸手去提一个挎包,就被人挤到一边。 吴为挤开他们,把地上的挎包一股脑捡起来,紧紧抱在自己怀里。 贾晶差点被他摔着,怒气冲冲地吼他:“你抢什么啊?” 胡自立对吴为的举动也有些气愤:“大家都有,不用抢。” 吴为撇撇嘴,斜眼瞧了瞧那三人:“就这么点东西,不够我吃。再说了,现在还不知道怎么走出去呢?我得多拿点。” 贾晶忍不住了,就像被点燃的炮仗,指责他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把包放下,这是大家的!” 吴为哧溜跑开,一边吐着舌头骂她:“贾姚婆打娃不心疼,不是掐来就是拧,不是鞭子就是绳。” 贾晶一听,气得跺脚:“你骂谁姚婆呢?” 吴为边跑边回头:“谁应,就骂谁!” 贾晶气得追了上去。两人借着石桌,你追我躲,绕来绕去。直到周学海过来,一把抓住吴为,薛芳也跑过来扶住气喘吁吁的贾晶。 听完贾晶的叙述,周学海眉头皱得老高,看着吴为死抱住的挎包,也生气地对他说道:“你咋能这样呢?现在我们应该互相帮助。你咋还那么自私呢?”见吴为低着头不说话,只能叹口气,又对另一边劝道:“贾同志,我一会就让他把包拿出来。” 贾晶还累着呢,一听这和稀泥的话,就不干了,嚷嚷着:“就这样?他刚才不仅抢包,还骂我呢。” 周学海又瞪了眼吴为,没办法地对贾晶说道:“那你说怎么办?” 听这么一说,贾晶也傻眼了,现在这种情况能怎么办? 吴为见贾晶那边气势弱了,跳起来得意地说道:“谁说我不给了。就你们仨女人,用一个就行了!”说着他丢出一个挎包,扔给贾晶。 贾晶接着背包,气得指着吴为对周学海说道:“你看看他,什么人呐?合着我们三个女同志就一个包?” 周学海也是气急了,沉着脸对吴为说道:“快给她们,你也别多拿。等着把人得罪死了,你自己一个人走出去吧。” 郝有富走过来,看着这群人,感觉忒无聊:“你们还有力气吵架。有水有吃的,还不赶紧吃。我太渴了……那什么小孩,快给我一个包。” 吴为见几人脸色都不好看,慢吞吞地把怀里的包分出去。 贾晶眼尖地看到吴为还抱着两个挎包,啧了一声,正想骂他。 吴为把包往身上一挎,对着贾晶急道:“我帮我哥拿着。你管得着吗?” 贾晶嗤笑了一声:“你帮周同志拿着,最后肯定全进你肚子里。” “贾姚婆!” “你再说!” 见两人又要斗气来,周学海把吴为拉倒一边,隔开两人。 贾晶懒得理吴为,忿忿地问周学海:“他妈怎么教的啊?” 见吴为躲到一边去了,周学海才小声对贾晶说道:“他是老来子,前面三个姐。他老子娘可不使劲宠吗!为了供他读书,他老子娘把仨女儿都远嫁了换彩礼。” 贾晶一听,对着吴为翻了个白眼:“我可不会惯着他,我又不是他妈!” 郝有富着急地扭着水壶盖,嘴里嘟囔着:“这谁拧的盖啊?这么紧。”等好不容易拧开了,正想往嘴里倒,却被刘开文一把按住。 “等等!”刘开文对大家说道:“这里有几个包?” 郝有富喉头滚动了一下,扫了大家手里的包,眨了眨眼:“九个。” 刘开文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问:“谁知道我们有九个人?” 郝有富张着嘴正想说什么,一下就泄了气,半天没说出来。 其余众人脸色各异,连最泼辣的贾晶也盯着手里的水壶,两手微微发抖。 “嘭……”的一声,薛芳手里的挎包掉在地上,回响在墓室中。 “他们会下毒吗?”薛芳战战兢兢地问道。 气氛一时凝滞。 郝有富啧啧嘴,艰难地回应:“真要我们死,还需要用毒吗?在上面的时候把我们封死在里面就好了……可要说他们绑我们来,还给咱们准备吃的喝的……也说不通啊!” 刘开文本来有些想法,从在车上就萌生了的想法,可现下他不敢说,或是不敢全说。这八个人什么底细,他可不清楚。再说了,这种事太匪夷所思了,也不见得他们都能接受,一会儿弄得人心惶惶也不好。斟酌一番,他打算先说一些皮毛的东西。 想道此,他向大家分析道:“大家发现没有?我们一直被那个团伙牵着鼻子走。从被绑到这里,到撞开砖墙,再到这个古墓,都是他们设定好的。我们有九个人,这里就有九个包……” “古墓?!” 刘开文的话还没说完,薛芳尖叫着出声。 郝有富瞧了瞧众人神色,特别是薛芳白里透青的脸色,便清了清嗓子道:“说是古墓吧,可没见棺没见椁,连点儿木头渣滓都没有。你说是前室、耳室吧,形制也不像。嘿!哪有正中间放桌子的啊。我也纳闷着,这是啥地方?”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赵一慧此时开了口:“这里应该是个墓室。你们看!”她举起手电筒,照向前面墓壁:“这个画面是一群人饮酒作乐的画面;旁边是一群人骑马的画面,看着像是在狩猎;你们看这副图,好像是在静坐……” 众人随着手电筒的光圈所到之处,听着赵一慧的讲解。 “好像是这么回事。”贾晶不停地点头。 郝有富诧异地看了眼赵一慧:“行啊!赵同志,这都明白!” 一行人干脆举步走到墓壁前,研究起壁画来。 这些壁画线条简单,有些事物刻画得很抽象,但却抓住了事物的特征,让人能分辨出来。 “啧!”郝有富的眼睛都快糊上壁画了,不停地感叹:“这要是被我叔瞧见了,不定得乐疯了。” 赵一慧奇怪地瞅向他,貌似不在意地问:“你叔是搞历史研究的吗?” 郝有富还在研究着壁画,随便回了话:“他小学都没毕业的人,搞什么研究。”一转头,察觉到赵一慧的眼神,不禁一乐:“嗨!别瞎想。我叔就是倒腾些古玩意儿,转手卖给大城市的买家,挣些路费、辛苦费。” 赵一慧没说话,只盯着他瞧。 “哎!你别不信啊。”郝有富有些急了:“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赵一慧笑了笑:“没什么!”说完便走到一旁看着壁画。 刘开文在一旁把两人的对话都听了进去,走过去,拍了拍郝有富:“看出什么来了?” 郝有富回过神,见是刘开文,便指着眼前的壁画说道:“我怎么看这幅画这么熟悉啊。你看,中间的桌子,还有这几面墙,还有顶上的这些小圆圈……” 刘开文一听,暮然回首,打量了四周一圈,心想这不就是画的这个墓室吗。图中顶上的小圈就像墓室顶的发光石头。 “嘶!这桌上放的都有什么啊?果子、酒壶、酒杯……这是什么?”郝有富盯着图案,嘴里念叨着。 “猪头!”赵一慧不知什么时候,也走过来,接了一句。 郝有富一听,不乐意了,瞪着眼问:“你说谁是猪头呢?” 赵一慧噗嗤一笑,露出颊边的一个酒窝,笑着说道:“我是说,画的是猪头。” 郝有富又仔细看着壁画,点了点头,恍然大悟:“哦……是猪头,这个形状像猪耳,那这里是猪鼻和嘴……可以啊,赵同志!” 郝有富对赵一慧越发地佩服起来:“你再看看,这些个线条是什么?” 赵一慧拿着电筒对准那处线条,来回看了几番,斟酌着说:“像是鸡鸭的爪子。” “这墓主可真会享受啊,专挑精贵的吃,一只鸡鸭才几个爪子啊!”郝有富感叹道。 “那些东西呢?”刘开文问道。 “啥?” 刘开文瞄了他一眼,继续问道:“这幅图画的应该就是这里吧。桌上的东西呢?” 郝有富一拍头,怪叫了一声:“娘啊!我是说看着眼熟。原来画的就是这里。那些个圆圈就是……”说着他举起电筒照向正中的墓顶。 众人视线都看了过去。 “这是什么石头?萤石?” 贾晶摇摇头,看向郝有富:“萤石一般不会自己发光,多是吸收光源之后散光。我觉得最大那颗圆石含有某些特殊的矿物成分,所以可以发光。其他碎小的石头像是结晶体,可以吸收圆石的光,再散发出来。” “蟾蜍?”赵一慧走到圆桌前,盯着头顶的墓顶:“这颗大的圆石是月亮,这些小的碎石就是星辰,无数的星辰排列组成了……银河。” 众人恍然大悟,还真是星空银河之景。这般大手笔,到底是谁的墓?墓主人的棺又在哪里呢?墓主人陪葬的宝贝还有吗? 章节目录 第六章 墓主的猜测 贾晶看着这星空之景,有些惊叹,倏地看向赵一慧,好奇地问:“为什么要画上两只长尾巴的蟾蜍呢?” “汉代的蟾蜍图像都有尾巴,是什么原因就不知道了”,郝有富盯着圆石看了看,瞳孔咋地一缩:“这不会是传说中的夜明珠吧?” “这么大一块?”胡自立眨巴眨巴眼:“这得多值钱啊!” 贾晶疑惑地问:“我听老师说过,夜明珠就是萤石。萤石如果不吸收紫外线,是不会发光的。” 郝有富撇撇嘴,颇有些得意地说:“夜明珠多是萤石,不假。我听我叔说过,有一种夜明珠自然而成,可以自己发光,但是非常稀有,在古籍里面有过记载。石崇知道不?西晋那位,他就得到过。” 薛芳拉了拉赵一慧的手,指着蟾蜍说道:“神话中月宫住的是嫦娥啊?” 赵一慧笑了笑:“蟾蜍就是嫦娥啊。” 旁边几人吸了口冷气,转头看向赵一慧,眼里明晃晃地写着“我不信”。 吴为瞅了眼贾晶,哼了两声:“和你一样磕碜!” 贾晶捏紧拳头,满脸通红,眼睛死瞪着吴为,恨不得扑上去打他一顿。 赵一慧连忙拉住贾晶,用眼神示意她别理他,继续解释道:“《淮南子》中说过‘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嫦娥窃之奔月,怅然有丧,无以续之’。张衡在《灵宪》中也提到‘嫦娥遂脱身以月,是为蟾蜍’。嫦娥奔月后,没有灵药了,所以只能化形为蟾蜍,呆在月亮里。” 吴为有点傻眼了,不满地道:“你就瞎扯吧!” 赵一慧看都不看他,笑了笑:“蟾蜍自古就是水之灵、母之灵,被视为祥瑞,长寿驱邪。至于长尾巴,是因为月乃极阴之源,蟾蜍既能守月之中,又可下三泉之地,通黄泉之府。汉代墓葬里多有蟾蜍,用来镇墓。” 此番言论一出,众人看向赵一慧的眼神不禁微妙起来。 郝有富更是大问出声:“你是什么人?” 赵一慧看看众人,耸了耸肩:“和你们一样,学生!” “学生?”郝有富尤为不信:“你学什么的?怎么会知道这些?” “历史。” 众人听了,也松了口气。人家就是学这个的,难怪对古墓这些东西这么有说道。 郝有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专家啊!我刚才还在班门耍刀呢。专家就是不一样,说的头头是道。哪像我,就知道些野路子。赵同志,你别见怪啊!” 赵一慧谦虚地摇摇头:“我哪是什么专家。” “李同志!” 一声惊呼,众人连忙看去,见是李自胜晕倒了。薛芳蹲下,用手碰了碰他的额头,着急地对大家说:“他的额头好烫。” 胡自立把李自胜后背推起,查看他的伤口。一看才发现,渗出的血液使得皮肉和衣裳布料粘连在一起,混着黑色的泥土渣,看样子是发炎了。 “我们得想办法出去,越快越好。他的伤口需要处理,还需要消炎药”,薛芳看着李自胜发红的脸庞和干得起壳的嘴唇,犹豫地看向李自胜的挎包,“水……能喝吗?” 没有人回答她。谁也不敢保证这水壶里的水能喝,谁也不敢做第一个尝试的人。 薛芳咬着下唇,突然翻出李自胜的水壶,几下拧开,倾斜着壶口,滴出几滴水珠,落在李自胜的唇瓣上。 “薛芳!你……”贾晶被薛芳的举动吓了一跳,本能的出声阻止。 薛芳头也不回,只专注地观察着李自胜,虽然还是很小声,却一改以往的温吞:“他就快死了!反正都是死,为什么不试试?” 贾晶一时无语,也舔了舔自己同样干涸的唇瓣,看向其他人。 刘开文和郝有富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胡自立和吴为像是有些被吓到了,一脸惊骇。周学海满脸担忧,不忍心地走去,蹲在胡自立旁边,关心着李自胜的情况。 等待的时间显得极其漫长,赵一慧移动脚步,认真地研究起每幅壁画。 刘开文侧眼闪了赵一慧一眼,伸出食指点了点发呆的郝有富,示意他和自己跟过去。 “我们去看看壁画有没有什么线索?” 郝有富用极其小声的音量说着:“看不出来,真狠啊!” 刘开文轻叹了一声:“不得已吧!” 郝有富回头看着那边凝滞的气氛,甩甩头,丢开一边。 “我说赵专家,又有什么说道没?” 赵一慧听见来人,懒得回头:“有些新看法。” 她带着两人从墓门左侧开始分析:“这一边我看了下,都是一些日常的活动。每幅画里的这个人物都比其他人物画得仔细些,极有可能就是墓主人。墓主人生前一定非常富有,他的生活奢侈精彩,前呼后拥,放马骑射,走犬斗鸡,邀朋饮宴,脍食求精。但是从右侧开始,画面就有了变化。” “变化?” “不错”,赵一慧带着他两走到右侧壁画,继续分析道:“从这一副画开始,主要人物的外形有些变化。” 郝有富细看下:“嘿,下巴上多两根须。” “是胡须吧!我猜那边的壁画应该是描述墓主人年轻时的生活,而这一侧则记录了墓主人中年以后的生活”赵一慧歪着头,对着面前的壁画凝神。 “这个人病了。” 郝有富瞬地看向刘开文:“你咋知道?” 刘开文用手指着画面:“你看这一副,墓主人躺着,旁边都是跪着的奴仆。你再看下一副图,墓主人的身形明显变窄了。” 郝有富挨着看了过去,停在一副图面前,转头对二人说:“还真是。那边的图里,这墓主人看起来是要胖很多,这边嘛,太窄了。” 赵一慧也继续看下去,眼神越来越亮,好像有所感悟。 “我大概明白这些壁画的信息了。” 郝有富看着赵一慧眼神变得炽热,迫不及待地说:“专家,快说说!” 赵一慧慢慢说道:“墓主人在大病之后,开始寄情于自然,访山拜水。某天,他来到了一处群山之中,见山中迷雾缭绕,路遇一老翁,便和老翁交谈。老翁可能和他说了些什么。之后,他便在其中一座山峰上,修起了亭落,还摆了供桌,向神灵献祭。” 壁画上的确用简单的笔画勾勒了几座大山,半山腰上是丛丛云朵,山顶用虚虚几笔表现出若隐若现的效果。山下有两个人物,其中一个是墓主人,另一个则是位老翁。老翁正指着其中一座山峰,好像在与墓主人交谈。 下一副则是描绘一座山的山顶之景,有一座小亭子,里面摆放了一个长案,上面有丰富的供品。墓主人跪在案旁,可能正在进行献祭的礼仪。 之后,还是在那个亭子里,不见了献祭的景象,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高炉和静坐的墓主人。诡异的是,墓主人的形象又有了改变,从原本两根线条组成的身体变成了一根线条。 “嘶?这墓主人又病了?”郝有富不解地问。 刘开文摇摇头:“会不会是表现一种视觉角度?” “自先秦开始,就一直有修仙之说。画里的这个炉子是丹炉吧?墓主人希望能够长生或是成仙,所以开始在这座山上祭神炼丹。如果之前是俗世之人,那么从此刻开始,他就已是方外之士,或者说……已不再是人……”赵一慧看着画面,眼神有些飘忽,好像想起了别的什么事。 “不是人!”郝有富瞅了眼刘开文,有些艰难的开口:“那是啥?死人?” 赵一慧被这话拉回神,稍稍一想:“《抱朴子·内篇》记载‘上士举形升虚,谓之天仙。中士游于名山,谓之地仙。下士先死后蜕,谓之尸解仙’。这幅画想表达的也许就是墓主人追求的先死后蜕。你们看下一副图,会发现墓主人的变化。” 二人一看,墓主人果真又有变化。上一幅图里,身体还是实线,而在这幅图中,身体线条已变成了虚线。 “那……这是……成仙了?”郝有富磕磕巴巴地问出。 赵一慧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指指下一副壁画:“有没有成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死了。” “唉?”郝有富顺着赵一慧的手一看:“哟,这不是我们刚才看的这个墓室的图吗?” “墓主人到老年一直在研究修仙”,刘开文想了想:“那这个墓室是用来做什么的?祭祀?” 赵一慧神情有些怪异,朱唇轻开,刚想说什么,那边响起薛芳和周学海惊喜的声音。 “李同志!” “他醒了!” 刘开文皱了皱眉,转身向李自胜走去,临走前投向赵一慧深思的一瞥。 “感觉怎么样?”周学海拍拍李自胜的肩膀,关心地问。 “还好吧”,李自胜还有些虚弱,抿了抿唇,看见薛芳手里开盖的水壶,眼神一下清明很多,目光移到周学海:“我怎么了?” 胡自立抢着回他:“你发烧昏倒了,把大家吓坏了!” 这时,刘开文过来检查了李自胜的情况,拿过薛芳手里的水壶,让周学海替他简单地清理下伤口。 刘开文从李自胜的挎包里拿出一包饼干,掰下一小块,递给李自胜:“吃点吧,你需要吃东西。我们还要想办法出去。” 李自胜看着眼前的饼干,散发着小麦和糖精的甜香,却没去接,睁大眼看向刘开文。 刘开文把手里的饼干渣倒进嘴里,混着唾沫吞了进去,对他笑笑:“已经这样了,还能坏到哪去。” 李自胜呆呆的接过饼干,艰难地送进嘴里。 郝有富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变化,看着赵一慧专注的神态,轻声问道:“既然你那么了解‘尸解仙’,应该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吧?” 赵一慧转过头,和他对视了几秒。 “你,发现了什么?” 章节目录 第七章 灵魂通道 刘开文看看周围,这些人现在这个状态,还怎么一起逃命。不行,得先给大家捋捋,不说具备团结一致的精神,起码也得有共同合作的态度。 想到这里,他出声把郝有富和赵一慧给唤过来,让大家聚集在一起。 “大家听我说几句。之前我们还是陌生人,但眼下我们被困在这里,要想都逃出去,就必须抱团合作……” 薛芳突然抬头看向刘开文:“我们还能逃出去?” 被打断的刘开文顿了一下,视线扫过众人:“如果要我们死,那些人就不会把我们引到这里;如果要我们死,那些人也不会留下九份食物和水……” 贾晶很不解:“那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刘开文耸耸肩:“目前还不知道。” “他们会不会是盗墓团伙?”薛芳小声地提出自己的猜测,“我家那边有个古庙,里面的佛头都被人撬走了。” “这种犯法的事肯定越少人知道越好,绑我们来做什么?”贾晶一听就反驳了。 “游戏?”刘开文试探地抛出他的想法。 “什么游戏?” 见大家一脸问号的表情,他摸摸鼻头:“我在车上昏迷前,仿佛看到那个墨镜男子说了这两个字。但直到现在,我还不清楚他说的这个游戏是指什么?” “绑架游戏?”郝有富皱眉望天,百思不解。 很少主动参与讨论的吴为却接过话:“你就说我们怎么离开这里吧?” 除了赵一慧和郝有富,其他人都点头同意,目光灼灼地看着刘开文。 “通过赵同志和郝有富对壁画的研究,我们得到一些信息”,刘开文看向赵一慧:“赵同志,你来说说吧。” 众人视线齐刷刷看向赵一慧。 赵一慧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道:“从壁画反映的信息看,我们现在在一座古墓中,而这座古墓是在一座山体内。” 周学海和胡自立听言惊呼出声:“什么山?” “具体是什么山,我们还没弄明白”,赵一慧摇摇头,接着说下去:“按照壁画所画,这里应该是墓主人完成蜕变成仙的最后一站。所以这里没有棺椁,只有一张摆放祭品的石桌……” “这里太干净了,这是我到这里的第一感觉”,刘开文看了看郝有富:“在门外,郝有富就告诉我,这是汉墓。当我进来后,眼光所到之处,只有一个感觉,这个墓室像才刚建好一样。之后和他俩看到那副壁画,我才意识到这里已经被打扫过了。所以,我说我们的行动一直是按着他们设定的步骤在进行。” 周学海还是不解,楞楞地问:“为啥呢?没冤没仇的。” 胡自立不耐烦地摆摆手:“如果我们继续纠结‘为什么’这个话题,就别想出去了。目前我们该想的是怎么逃离这个墓室。” 刘开文的目光巡过众人:“这里肯定有出路,否则他们不会给我们留下九份食物。而且,若没有出路,他们是怎么离开的?” 郝有富一拍大腿:“对啊!” 薛芳的目光一亮,又垂下头,侧眼瞄了瞄斜对面的赵一慧,右手下意识地按紧身侧的挎包。 吴为原本高兴地张大嘴,突然想到什么,嗫嗫嚅嚅地问:“要是那些人在外面等着呢?” “呵呵!”刘开文轻笑两声:“在墓室外面守着我们,就看我们能不能出去?费那么大精力把我们弄来,就这样……不会那么无聊吧。就算守着,难道我们就不出去了?该来的,总是要面对的。” 贾晶沉默地看向墓顶:“成仙?会不会可以从墓顶出去?” 郝有富顺着贾晶视线看上去,哈哈大笑起来:“墓顶?整块的石头,缝都没有,怎么出去?也没个炸药啥的……” “向上不行?向下呢?”赵一慧说出疑问。 “怎么说,专家?”郝有富很关注。 “这应该是古墓的最上一层。既然是古墓,总会有墓主人的棺椁吧,而且汉代人的墓葬讲究‘视死如生’。这个墓主人生前这么富有,不会连陪葬品都没有吧?那么一定会有主墓室和放置陪葬品的耳室侧室,甚至是墓道……”赵一慧若有所悟地分析着:“肯定有条向下的通道,我们还没有发现!” 这番话激励了众人,大家都连忙起身,到处寻找着异常之处。 刘开文仔细品味赵一慧的话,突然灵光一闪,大声问出:“包原本放在哪里的?” 贾晶愣了一下,随即指着一处墙角。 一副仙女的图画映入大家眼帘。这个仙女身披纱衣,绶带飘飘,彩云环绕,头朝下伸出双手,像是在迎接某人。 “她接谁呢?”郝有富呆呆地问。 “墓主人的灵魂!”赵一慧瞥了他一眼,镇定地回答。 郝有富跑过去,蹲下观察一番,挨着敲了敲附近地上的砖块,发现有几块砖块的敲击声与周围的不同。他抬头看向刘开文:“老刘,有问题。” 周学海也蹲过来,试着把这几块石砖抠起来:“不行啊,这几块连一起的。” 郝有富想了想,手摸到石壁的底缝,动了动手指,大喜:“这里可以活动!” 众人一听皆面露喜色。 周学海和郝有富一起使力,就着石壁的底缝往上一拉,几块连着的石砖板被拉起来,露出一个黑呼呼的口子。 “快!快把这个搬开!”贾晶招呼着众人。 石砖板被抬到一边,一个正方形的通道口暴露出来。通道不大,一人多宽,总算能过人。 胡自立扶着李自胜长吁一口,有路就好。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路?”贾晶在高兴之余,不免问向刘开文。 刘开文眯了眯眼:“直觉。既然这里被他们精心打扫过,把包放在这里会不会是一种提示。” 薛芳语音发颤地问:“什么提示?” 刘开文默了默:“此处上路。” 薛芳不敢相信地捂着自己的嘴,眼里满是惊恐。 原本惊喜的气氛就像冬天里吃根大冰棍一般,被凉得透心。 倒是贾晶眼神坚定起来,握紧双拳,对大家说道:“不管是不是他们设下的圈套,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我们只能顺着他们的安排走,见机行事吧!” 薛芳放下手,有些苍白的唇瓣紧紧抿在一起,看着贾晶,默默地伸出手,拉住她的衣角。 郝有富叹了口气,撇撇嘴:“要下去了,什么顺序?万一下面有人……” “男同志在前吧!”刘开文看着几个女同志,郑重地说道:“我们现在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切按商量好的来,不要单独行动。” 大家都表示赞同。 “我打头,郝有富在我后面……之后的顺序,你们自己安排吧!”刘开文整了整挎包,拿出手电筒,朝着郝有富点个头,率先跳进通道。 他原本以为是个朝下的通道,没想到下滑不到几米就到底了,也就两层楼的高度,脚下踩着坚硬的地面,拿起电筒照了照,是被一块水泥石板堵住了通道。 “老刘!老刘!能听见不?怎么样了?我可下来了!”顶上传来郝有富焦急的声音。 “别急!没路了!”刘开文立马朝上吼着。这路都没有了,郝有富下来怎么站?骑他脖子上? 他拿着电筒观察着四壁,没道理没有路啊。蹲下来发现竖壁一侧有一块石板,用手电筒敲了敲,空心的! “郝有富!听得见吗?” 郝有富半个身子探进通道内,一听见刘开文的声音,立马大吼回去:“听得见!你说!” 吼声在这狭窄的通道内回响,震得刘开文耳朵疼。揉揉耳朵,他用手电向上晃了晃:“我发现另一个通道口。我先试着打开,你等我的信号。” 说着他站起身,对准石板一侧,猛力一踢。石板被踢开,贴在土壁上。拿出电筒照了照,前面一人大小的通道尽头竟然有光亮。他关上手电,慢慢匍匐过去,来到尽头处。这里有个向下的口子,灯光就是从这里透出的。他往下一看,竟然是一个向下的阶梯,不知道有多远。把耳朵贴在石壁上,听了一会儿,思索一番,他回到竖道处,朝上晃了晃手电光。 上面马上传来郝有富的声音:“在呢!老刘,怎么样?” “那边下去是个阶梯。我还没下去看,不过好像没什么动静”,刘开文继续说道:“你们先下来。我们再商量!” 刘开文回到尽头处,竖着耳朵,注意着下面的情况。 郝有富挨过来,小声在他耳边说:“都下来了。” 刘开文抬头扫了眼郝有富后身后,隐约看到赵一慧的辫子:“我俩先下去,让他们先别急。” 郝有富点点头,转头向后面传达消息。 刘开文跳下去,双手撑地,眼见身后是土壁,前面的阶梯到底拐了个弯,顶上一侧布着一条电线,垂下一个白炽灯泡。站起身,贴在侧壁,他朝郝有富招招手。 郝有富本想学着刘开文,做个落地无声,结果“啪”的一声,面朝下摔了下来。 “哎哟!” 刘开文赶快捂住他呼痛的嘴,一把扯起他。 郝有富猛地闭上嘴,瞪着眼惶恐地看向阶梯下面。 石化几分钟后,刘开文向上面的人招手示意。他和郝有富帮着后面的人下来后,坐在阶梯上,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翻出包里的水壶,灌了两口。 郝有富盯着他滚动的喉管:“可以喝?” 刘开文白他一眼,没好气地回答:“不喝,我背着干什么?” “哦哦!” 郝有富连忙拿出自己的水壶,使劲灌。 刘开文一把挡住他:“节省点!前面什么情况,我们还不知道。你现在把水喝光了,以后怎么办?” 郝有富悻悻地盖上水壶,砸着嘴不停回味着:“真憋屈!不过,有灯就说明我们终于从古墓里出来了。” 贾晶和胡自立也拿出自己包里的水,小小地喝了几口,舍不得地连忙拧紧壶盖。 薛芳看了看一旁靠着石壁休息的李自胜,还是摸出自己的水壶喝了点。 吴为早就等不及一样,一边嚼着饼干,一边灌着水。 “我说小孩儿,怎么就你自己吃呢?人家周同志也很渴很饿,你不是说帮他拿着吗?”贾晶斜眼瞅着吴为,凉凉地开口。 吴为一听,懒懒地说:“我哥渴了会跟我说。你谁啊?还管得着我哥渴不渴吗?还是说……你想给我哥做婆子?哈哈哈!” “你胡说!”贾晶被气得跳起来。 刘开文皱了皱眉头,看了看周学海,把自己的水壶递过去:“润润吧!我们仨去前面看看。” 周学海有些不好意思,接过水壶,仰起脖子,倒了几滴在嘴里,就连忙把壶还给他:“行!” 三人说动就动,贴着石壁,往下走去,拐过弯,只见十几个台阶下是一个诡异的石室。 石室挑高很高,四面都是水泥墙。顶上有一个小型的探照灯,灯光聚集在对面的墙上。那面墙上错落着几扇紧闭的铁门,墙面向外支出许多仅有一个巴掌宽的水泥台子。这几扇铁门非常狭窄,仅供人侧身可过,最诡异的是每扇门离地的距离都很高。 三人心里同时浮现出一个相同的问题:这八道门里,他们该选哪一道? 章节目录 第八章 第一个死人 “八个门?什么意思?”郝有富挠挠鸡窝头,非常困惑:“选哪个?” 刘开文走过去,试了试石台的硬度,对二人说道:“我上去看看。” 说着他选择了离地最近的铁门做为目标,左脚踏上最下方的石台,伸出右脚想去踩斜上方的石台,却发现差了一点距离。 郝有富在下面着急地提示:“你侧点身子啊!” 刘开文调整了一下重心,身体紧贴着墙壁,身体向右倒去,同时伸出右腿,才将将踩上那个石台,左脚却没地儿放,只能空悬在外。抬头看见头顶上方又有一个石台,他伸出手牢牢地抓住,借着力,将左腿迈上左斜上方的石台,就这么攀爬几番,来到了离地最近的一扇铁门前。 铁门下方仅有一个小石台,一个人站着都费劲。刘开文皱着的眉头就没放松过,仔细观察着这扇门,不愿放过每一个细节。 铁门紧闭,没有任何的装饰,门顶处焊了一个铁圈,吊着一把钥匙。他拽了拽钥匙,也不知道系钥匙的绳子是什么材质的,看着细,绑得牢,打着死结,根本拽不掉。扯过钥匙对着门上的锁孔,比划几下,长度倒是将能开锁。 “刘同志,怎么样啊?”周学海老实巴巴地问着。 刘开文转头看了看下面两人,小心地从上面跳下来。 郝有富抱着手臂,歪着头,琢磨着说:“这门太难爬了。我看女同志们够呛!” “是得想个法子。李同志也病了,没力气,使不上劲”,周学海额上的皱纹挤出“川”字:“我们身上什么工具都没有……我先把他们叫过来,一块儿想想辙。” “一会儿,你先去开门,我和周学海在下面护着其他人,免得有人摔下来”,郝有富一屁股坐在地上,拿出包里的饼干:“哎哟,好饿!” 刘开文挨着他坐下,拿出自己的饼干,慢慢嚼着。他一直在思考,那个姓莫的所说的“游戏开始”是什么意思。游戏?他们现在在游戏中?什么游戏?活人游戏?那么这个游戏的代价是什么?望着面前的八扇门,那种违和感又浮现他心头。先是九个包,再是八扇门,数字在递减。这个数字是代表着人数吗?那么少了一个人,这个人会去哪里?在这个大多数人都还比较质朴,打击犯罪特别严厉的时代,他压根就没想过会有拿人命不当回事的游戏,或者说是以人命为赌注的游戏。 另一边,阶梯上的人还在等着他们的消息。 “他们怎么样了?会不会遇到危险?”薛芳紧张地盯着前面,扯了扯贾晶的衣角。 贾晶捏了一点饼干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听言摇摇头:“不会吧!有危险他们肯定都回来了。” “要是他们被抓住了呢?来不及通知我们……” 几人瞬地看向薛芳,脸色犹疑不定。 吴为眼尖地发现周学海的身影,指着说:“瞧!我哥来了。” 周学海大步跨着台阶,擦了擦汗,有些喘气地说:“走吧!他俩在下面等着大家出主意呢。” 几人问起下面的情形,周学海也说不清楚,只说很麻烦。 贾晶把挎包挎上,瞄到吴为:“吴同志,周同志的包呢?周同志为了我们大家,跑前跑后的辛苦,你好意思霸占他的食物和水吗?” 吴为站起来瞪着她。 “就你这副德行,除了周同志,谁愿意帮你?” 吴为看看贾晶,又看看其他人不赞同的神色,眼色晦暗,磨蹭了一下,摘下右边的挎包递给周学海。 贾晶眼尖地拦住了他:“你好意思吗?我刚看到你吃的喝的都是从这个包里拿的。” 吴为狠狠地剜了眼她,换了左边的挎包。 “哼!我们走吧。”贾晶见目的达到,拉着薛芳走了下去。 周学海对着吴为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走吧。你省着点吃,吃完,哥这里还有。” 赵一慧和胡自立扶起李自胜,越过他俩,慢慢走下阶梯。 “这是什么鬼地方!” 贾晶不可置信地打量着这间室内,紧紧拽住薛芳的手。 郝有富见他们来了,一咕噜爬起来,招手让他们聚过来。 “没有路,只有这上面的几扇门。刘同志刚才试着爬上去,有些艰难。大家都饿了这么久,体力都不咋的。主要是你们女同志,不知道使得上劲不?”郝有富舔舔唇,抓抓头发,“刚才我和老刘商量了下,这有八个门,大家选一个。老刘先去开门,然后看怎么着把女同志送上去。老刘在上面拉一把,我和周学海在下面垫着,省得有人摔下来。” “那这八扇门怎么选?有什么危险?”薛芳的目光在铁门中间来回巡弋。 “我刚才上去捣鼓了一下,铁门的话,没发现什么危险”,刘开文指着其中一扇门说道:“每扇门都有一把钥匙,拽不下来,应该是和锁相配的。” 赵一慧在大家的目光中走到墙下,拍了拍石台子,转头说了声:“我试试看。”然后就开始向最近的门攀爬。她爬得很费劲,到底还是能够踩着石台移动。 “赵同志,你先下来吧,不要浪费体力”薛芳在下面小声地招呼。 赵一慧犹豫了一下,只得慢慢移动回来。 “你直接跳吧!我接着你。” 听到郝有富的声音,赵一慧放松身体,直接跳了下去,被郝有富稳稳接住。 胡自立惊叹地说道:“赵同志真行啊!看来女同志也不是不可能爬上去。” 薛芳看了看胡自立,瞄到一旁的李自胜:“李同志怎么办?他身体很虚弱。” 郝有富听了,想了想,看向刘开文:“实在上不去的话,只能站在我们肩上了。老刘在上面拉一把,你看行不?” 薛芳紧张地盯着刘开文,等待他的回答。 刘开文原本有些想法,他觉着八扇门也许对应的是人数,也就是说不可能让他们从一扇门里通过。但现在有九个人,就和门数对应不上了,因此只能顺着郝有富的思路走。想到此,他便点点头:“没问题!” 得到答案的薛芳显然松了口气:“那就选最低的那扇门吧。大家可以省点劲儿,你们也可以省些力气。” 郝有富听着这话总觉得怪怪的,但从字面意思理解又合情合理,只能压下心头的不舒服,点头同意:“行!那啥……老刘,你休息够没?先上吧。” 后面的周学海走过来,对几人说道:“要不换我上吧。我做惯了木匠活计,手脚有劲儿。” 说着,他伸手探向挎包,拿出水壶,咕噜咕噜灌了几口。 刘开文这才注意到,他身上多了一个挎包,想来是从吴为那里要到的。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想起什么,下意识瞪着周学海的动作愣住了。 贾晶捕捉到刘开文的眼神,还得意地拐了拐手肘,示意薛芳那是她的功劳。 就这几秒钟的时间,周学海手里的水壶“嘭”地一声掉在地上,吸引所有人都惊诧地看向他。 周学海的身体像一尊石像一样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全身紧绷。突然他眦目圆瞪,弯下腰,双手手指探向嘴里,不停地往外抠着。 他整个人不停地干呕,从腹部到喉管不停起伏,猛然喷出一大口鲜血。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郝有富看呆了,连喷溅在他身上的血都顾不得。 耳边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刘开文本能地想上去扶住周学海,却被一只手拦住,耳边是赵一慧冷静的声音:“等等!可能是剧毒!” 刘开文全身仿佛是被人用铅水从头顶灌进,脚步被钉在地上,只能看着周学海痛苦地哀嚎。 当周学海再抬头时,脸色已是深红,脖颈处涨着青紫色的血管,特别明显。他的眼里已没有眼白,血红一片,一滴滴的血泪盈满眼眶,从眼角处滑落,流淌在两颊上。 他张开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喘气声在喉头滚动,就像冬日里穿过旧窗纸的风声。大量的血液从他嘴里涌出,带着一串串红白的泡沫,顺着他嘴边的手滴落在地上。 极度的痛苦使得他的五官扭曲变形,如同传说中的恶鬼一般。他伸出双手,朝前刨拉了两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这时,他支撑不住,整个人倒了下去,痛苦地蜷缩起身子,手指在地上狰狞地摩擦。突然,他全身剧烈地痉挛,肌肉快速地收缩颤动。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夹杂着失禁后的气味弥漫起来。 耳边又传来有人呕吐的声音。 地上的男人最后挣扎了几下,一切归于平静。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突然到这群年岁不大的青年难以接受。 吴为颤抖着走过来,站在周学海旁边,呆呆地看着他。 “他怎么了?” 刘开文不知道怎么回答,慢慢走近,弯下腰,伸手在周学海的鼻前探了探,手指猛然收回,艰难地说:“他死了。” “他怎么会死?” 吴为脸色苍白,额头上泛着虚汗,双腿打着颤。 赵一慧踢了踢地上的水壶:“水里有毒!” 吴为闻言,双眼聚焦于地上的水渍,回想起什么,向后跌跌撞撞了几步,看向贾晶:“水?” 贾晶已像木偶一般,站在原地,四肢冰凉。面对吴为的眼神,下意识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郝有富回过神,一把抹掉脸上的血渍,喘出几口粗气:“快走!” 此时,这群手无寸铁的年轻人才开始真正害怕起来。之前仗着年轻热血,面对从未涉足过的阴暗危险,他们其实还存在着天真的幻想。周学海的死敲醒他们,死亡是如影随形的,就像死神一直悬在他们上方,从容地睥睨着他们,而他们却不知道死神挥舞的镰刀将会斩向谁。 ——下一个会死的人是谁? 章节目录 第九章 第二个死人 郝有富强迫自己镇定,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按照之前说的,大家行动起来。” 刘开文迟疑地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薛芳跌坐在贾晶身边,止不住地干呕。其实她已经吐不出什么了,只是胃部不停地泛酸抽搐。 贾晶扶起她,绕过周学海的尸体,往墙下走去。 “你们都不管他了吗?” 吴为吼了一句。 薛芳根本不敢看地上的尸体,脚步一顿,虚弱地反问:“你能把他带出去?” 刘开文已来到门前,正准备拽过钥匙开门,传来赵一慧的声音:“小心些……” 钥匙插进锁孔,不费力地扭了一圈,铁门从下往上慢慢打开。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随着铁门的吱吱声,心提到了嗓子眼。 “哒……哒……” 提到一半,铁门停住不动了。 刘开文只能蹲下身子,迈了进去。 “吱……咔……咔……”铁门又传来了声音,仿似轴轮开始运转。 “什么声音?” 郝有富话音刚落,便惊恐地发现铁门迅速砸落下来。 刘开文的身影消失在铁门后。 “刘开文?” “刘同志!” 大家面面相觑,气氛再次凝重。 “这个门打开的时间只有半分钟”,赵一慧倒是稍显冷静地说:“所以这里有八扇门。我们只能一人选择一扇门通过。” 胡自立扶着李自胜:“李同志,你还能坚持吗?” 李自胜摆摆手:“我可以。” 贾晶来回打量着薛芳和吴为。 “贾姚婆,你看我做什么? “你能上去?”贾晶指指高门。 “废话!”吴为懒得理她。 郝有富叹口气,看来目前只能各人开门,自求多福了。 “你们自己选吧,我殿后。” 其余几人一听,也只得开始往上攀爬。薛芳手脚没力,爬得很慢,几次从上面摔了下来,要不是郝有富和胡自立在下面接着她,估计早摔晕了。 最后几人一合计,留下目前最矮的门给她,让她踩在郝有富和胡自立的肩膀上,把她送到离门最近的石台,剩下几步也只有靠她自己了。 贾晶看了看自己还有几步就到门前,再看看斜上方攀爬的身影,身影的两条辫子随着主人攀爬的动作晃来晃去。 吴为倒是出人意料,瘦小却灵巧,最早爬到最高的铁门外。 瞧着大家都差不多快到门前了,郝有富和胡自立开始攀爬。 李自胜有些眼花,看不准锁孔,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把钥匙插进去。薛芳终于站到门前的石台上,累得她仰着头大口呼吸,看着上方等着她的贾晶,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 吴为站在最高处,看着其他人的举动,似嘲笑般扯扯嘴,慢吞吞地拽过钥匙。 “啊!” 一声惨叫让所有人的动作一滞,循声望去。 郝有富紧贴着石壁,半只脚站在石台上,支撑着全身的重量,右手拉着钥匙绳子,机械地扭头看向侧下方的人,大吼出声。 “胡自立!” 薛芳惊骇地圆睁着双眼,看着上面的人。 胡自立的手紧紧地握着插在锁孔里的钥匙,全身颤抖。 蓝绿色的电火花跳跃在他手腕处,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头顶的探照灯因电流不稳,明暗交替着。他的身体半悬在空中,向后仰去,在灰黑的烟雾升腾中,看不清他的五官。 “有电!快松手!”郝有富全身汗毛倒竖,细微的电流窜到四肢,大吼着,并尝试着伸脚去踢他。 “别碰!”赵一慧嘶声大吼。 “别碰他!”吴为脸色反转,对着郝有富大喊,“你不要命了!” 不明液体从上方滴落下来,薛芳看着手臂上的液体,胃液翻腾。 胡自立悬在半空的身体猛得晃了几下,被一股力量反弹出去,重重地跌落地面。 “薛芳,小心!”贾晶大叫着提醒。 薛芳差点被他砸到,侧身躲过,回头看下去。 胡自立仰面朝上,四肢僵硬,双手维持着开门的动作,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些皮肉向外翻着,露出里面黑红的血块,一根根血管暴突而起,形成密密麻麻的网状。除了瞪圆的眼睛,看不清其他五官,一片焦糊。 “拿衣服把钥匙包起来!”吴为突然叫了一声。 大家如梦初醒地看着手里的钥匙,扯着身上的t恤,裹在钥匙末端外面。 郝有富一咬牙,开门,消失。 赵一慧紧跟着行动。 剩下几人看他俩无事,也慌张地开了门。 刘开文还不知道那边发生的事情,正坐在地上出神的盯着灯火。 刚才关门后,他还没反应过来,稍稍挪动脚步,便一脚踩空,顺着一个斜坡滑了下来,直到坡道变宽,前面是另外一道铁门。他控制不住速度,一脚使力,蹬开铁门,滑了出去。坐在地上,眼前的场景让他咋舌又有些颓败。回头见身后铁门已关上,推了推,打不开,应该是只能从里面打开。 感觉体力有些透支,他打开挎包,看着还剩下大半的水壶,想起了周学海那个老实人,也不知后来怎么样了。 该吃吃该喝喝后,他展目打量周围,苦笑,心想:又回来了! 哪怕他对古代墓葬再没有研究,也确定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和之前那个墓室非常相像,一样的石砖砌壁,一样的满墙壁画,但也有很大的不同。 这个八边形的墓室终于能看见棺材了,一个石棺摆放在正对面的石阶上。石棺两旁各有一个巨大的石缸,容纳三两个儿童不成问题。石缸内正燃着灯火,成为整个墓室的照明光源。 墓室地面上有几条长度不同的小坑道,上面有九个尺高的小石墩,每个石墩顶上嵌着大小不一的圆形蓝石,应该是郝有富说的夜明珠。仔细看看,有七个石墩组成了斗形,联想上面墓室的银河石带,莫非这是北斗七星?石墩下面的坑道很像是轨道,难道这些石墩可以移动? 正想着,身后铁门发出声响,他连忙回头。 郝有富坐在那里,一声不吭,脏兮兮的脸上青一团、黑几道,木然的,没有表情。 “郝有富,你怎么了?” 郝有富抬头看了看他,张开嘴:“没了!” “什么没了?”刘开文一听有些心急,难道后面出什么大事了? “人没了?” “谁?” “胡自立!” 刘开文有种猜中命运的无力感:“怎么没的?” 郝有富抹了一把脸,站起来,看着周围:“电死的。我也不知道,是门有问题,还是钥匙有问题……”他越说越小声,双眼却越睁越大。 这时赵一慧闭着眼冲过铁门,滑到地上。刘开文适时地拉起她。 “咦?这里是……”一睁眼,她便问道。 “墓室!”郝有富喃喃地回答,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样,“我们怎么又回到墓室了?” 赵一慧看到地上的石墩,脸色微微一变,脱口而出:“七星灯!” “什么七星灯?”刘开文一直观察着赵一慧,听她这么一说,连忙问道。 郝有富回过头,神色不善地盯着赵一慧:“我说赵同志,你不觉得你的知识已经超过你的专业了吗?我不相信正儿八经的历史系学生会知道‘七星灯’这玩意儿。你到底是什么人?” 面对郝有富的步步紧逼,她神色未变,冷静地看向两人:“三国演义,你们没读过吗?诸葛亮曾为自己点‘七星本命灯’续命,这个桥段很多人都听过吧?你就因为这个怀疑我,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怀疑我,难道因为你也知道这个?那我能不能也怀疑你呢?” 郝有富被这一串拗口的话搞得有些懵,只能求助地示意刘开文。 刘开文半眯着眼,看着赵一慧。他很早就开始怀疑这个女同志了,因为她似乎懂得太多又太偏了。在这个年代,不会有哪个正经的学校教这些墓下的偏门知识。他还记得她提到的“尸解仙”,听起来就不像正经的玩意儿。但现在她明显不想说,他们也只能盯紧她,看她随后的行为举止。 思及此,刘开文拍了拍郝有富的肩膀,安抚地说:“你也别太紧张了,看谁都不像好人。你叔做这行生意,所以你懂一些。也许赵同志家里的情况和你相似呢?” 赵一慧白了两人一眼,错过他们,往前走去,蹲下身查看石墩。 刘开文碰碰郝有富的肩膀,小声地说:“先不动,之后再看。我们还需要她解决这墓里的麻烦。” 郝有富不得不按捺下心思,回看刘开文,轻轻点了点头。 后面的人陆陆续续来到这里,也都傻眼了,遂瘫坐在地上休息。唯有吴为一把冲到刘开文面前,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大家被他这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 刘开文更是没有防备,结结实实地挨下这一拳。饶是他脾气再好,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无理取闹。 “你什么意思?”他阴沉着脸质问吴为。 郝有富一见不好,连忙抱住吴为的腰,把他往边上带。 “揍你!”吴为试图甩开郝有富的手,一边挥着手一边吼着:“因为你!都怪你!是你说没毒的……周哥才……” 提起周学海,刘开文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松动,只得开口为自己分辨几句。 “确实是我太相信自己的直觉,太大意了。但,我也是被绑来的,对他们的计划一无所知。况且……挎包,我没有选择过……”他认为话说道这个份上,大家也该明白了,对于这里的生死,他从来就没有过选择权。 石缸中的火光开始闪烁,吴为盯着刘开文,阴测测地笑起来。 “游戏?会死人的游戏?下一个又该轮到谁了?” 章节目录 第十章 两颗北辰星? 郝有富被他的笑声激起一片鸡皮疙瘩,侧头看他:“傻了,还是疯了?” 吴为趁机摆脱他的钳制,指着刘开文:“我哥的命,记在你身上了!” 薛芳白着脸想要帮刘开文辩驳几句:“怎么能怪刘同志呢?这都是运气……” 贾晶用手肘拐了她一下,用眼神示意她别说了。 “可……”薛芳不太理解。 贾晶斜睨着吴为,淡淡地说:“周学海死了。他在找第二个周学海呢!” 薛芳这才噤声。 贾晶像是观看闹剧一般,喝了两口水,吃些东西。 李自胜不想让大家把他当累赘,强打起精神,走到几人中间:“我们谁都不愿周同志和胡同志死去。要怪的话,应该怪那些把我们绑来的人,而不是现在这样互相责怪。我们还要想办法逃出去,心不能散了。” 吴为对着刘开文磨磨牙,径自走到石棺前,双手一撑,跳了上去,盘腿一坐,就像唠嗑的东北老太一样。 赵一慧站在石棺旁,心下一惊,正想呵斥他,却见墓室里没有动静,这才松口气,转身对其他人嘱咐道: “大家都别乱动墓室里的东西!” 吴为两脚有节奏地敲击着棺盖,斜瞟着她:“屁话!难不成还有什么机关?你是不是武侠小说看多了!几千年了,什么机关也烂完了。” 刘开文盯着吴为,皱着眉头,解释道:“在我们之前有谁来过?大家还是小心为好。” 吴为哼哼几声,懒得说话。 这时贾晶恢复了一些体力,在墓室里转着,走上台阶,好奇地看了看石缸内部:“这缸油可以燃千年?” 郝有富嗤笑出声:“怎么可能?说是长明灯,别说千年,一年都燃不到。等墓室里的氧气耗完,就会熄灭。” 贾晶瞠目结舌,指着火花:“那……这个?” 众人皆默。 “那他们在这里有没有留下提示信息?”贾晶反应过来,连忙问出。 刘开文摇了摇头。 贾晶瞬地看向郝有富。 郝有富被盯得莫名其妙,他又不是最先下来的人,问刘开文就行了,干嘛还要找他确认。不过,他还是点点头:“就你现在看到的样子,没有其他特别的东西。” 贾晶有些垂头丧气,瞄到吴为一脸的幸灾乐祸,刚想发作,眼神一亮,指着吴为:“石棺!说不定石棺里有路。” 赵一慧已经开始研究起壁画,闻言扯了扯嘴角,不予理会,继续研读。 薛芳一听,忙起身,也走了过来,目光炯炯地看着石棺。 刘开文琢磨了一会儿,摇摇头,平静地说:“我不同意,至少目前不能。” 贾晶扭头问郝有富:“你认为呢?” 郝有富也皱起眉头:“我同意老刘的意见。现在不能动!” “为什么?” 郝有富指指壁画,又指指脚下:“我们在上一个墓室,能参考的线索只有壁画。你瞧这里,壁画、石墩子、石棺……线索太多……如果现在打开石棺,费力不说,万一里面没有路呢?我们还是先研究一下这些线索,然后再做决定。” 薛芳挽住贾晶的手,劝道:“郝同志说得有道理。你别太着急了,现在着急也没用。” 刘开文环顾四周,对大家说道:“为节省时间,我们按照大家擅长的专业分成三组,分头行动,一会儿汇总。赵同志、郝有富,你们研究壁画,看看这个墓室的壁画说些什么内容;贾同志、薛同志和吴为,你们研究这些石墩子,有没有什么蹊跷;我和李自胜找找这个墓室有没有活动的石门之类的。记住!一定别乱碰!” 看着吴为不甘愿地从石棺上跳下来,郝有富长吁一声,拍拍刘开文的肩膀:“你盯着那小子点,说不定又发疯了。那边,我盯着呢。” 刘开文顺着郝有富视线望去,是赵一慧的背影,点点头。 “咦?这是……” 赵一慧听到身旁传来的声音,侧头看了一眼,也不说话,像是在等他先说。 “呵呵……”郝有富干笑两声,遂指着壁画,干巴巴地说道:“这是古河图!” 赵一慧拍拍手,伸出大拇指,有些夸张地说:“好厉害!那我是不是该怀疑你了?” “这话怎么说的?”郝有富尴尬地直挠头。 “哼!” 冷笑一声,赵一慧复又专注地看向壁画,时不时地问上一句。 “你也知道‘河图’?” “嗨!这哪能不知道。我就在黄河边长大。” “这个‘河’可不是黄河!” “啥?不可能吧。谁不知道‘伏羲王天下,龙马献河图’这个典啊。风水立术,定四神方位,可就从这里来。” 赵一慧笑了笑:“你叔教你的?” “那可不!这是风水走脉的基本功。” 赵一慧眼中闪过狡黠:“什么脉?” “山势水脉定……”,郝有富反应过来,瞅着她,啧啧两声:“你在套我话呢?” 赵一慧耸耸肩:“我只是觉得,我们被绑来这里是有缘由的……他们很了解我们。” 郝有富闻言沉默了。 “这边是‘河图’之典,看看那边吧!”赵一慧轻松地向对面走去。 郝有富磨着后槽牙,半天不知该怎么说,还是先研究眼前的东西吧。 薛芳见吴为趴在地上,眼神不错地盯着石墩底部,拉了拉贾晶,让她看过去。 “哟!他也有认真的时候”,贾晶撇撇嘴,拉过薛芳,指着石墩子上面的石头,“这些晶体大小不一样,反光的程度就会不一样,这是什么含义呢?还有……这七个石墩上面的晶体和那边两个石墩的圆石材质好像不太相同。那两颗应该是郝有富所说的稀有的夜明珠。这些区别代表什么呢?” 薛芳思索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是代表地位不同吗?” “地位?” “嗯,就是主次的区别。” 贾晶觉得薛芳所言很有道理,可她对天文没什么研究,其中缘由也无法深究。 吴为顺着石墩底部的轨道,推演着每个石墩可以移动的轨迹,发现在最外边有个符号,他抬头大喊:“这里有个奇怪的符号!” 大家被他的呼唤吸引,纷纷走过来。 郝有富蹲下去,擦了擦符号表面的尘土,赫然说道:“申?” “这是什么意思?” 郝有富猛拍了下头,着急地对众人说道:“大家找找,还有没其他类似的符号。” 贾晶和薛芳相视一眼,分开寻找。 赵一慧眼光一闪,径自走到对面,蹲下身,擦了擦地面,果然如此,便对着其他人说道:“这里是‘寅’。” 贾晶也喊道:“我这里是‘午’。” “我这里也有字”,薛芳歪着头看了半天,眼光扫到脚跟处,“还有奇怪的圆点,这是什么啊?” “圆点?” 郝有富的视线同赵一慧交汇,两人忙不迭走去。 薛芳前面有字“子”,脚跟后面是一个空心圆圈和六个实心圆点的刻图。 “一六共宗,天一生水”,郝有富拽起古言,倒吸一口凉气,“嘶!莫非这是指……” “北方!那这十二地支就是指的月份。”赵一慧也明白了。 “这是北斗七星吗?”刘开文站在石棺旁,俯视整个地面,“北斗七星斗柄指北,代表冬季,勺端的延长线上可见北极星。为什么那里有两个石墩?两颗北极星?” 李自胜看着脚边两个边缘化的石墩子,也一筹莫展。 吴为猫着腰,比对着石墩子之间的轨道,煞有其事地说道:“我发现里面这七个石墩子基本只能横向移动,也就是说只能在‘亥’到‘丑’这个辐射区间内移动。倒是外面这两个石墩子可以做个整圆的移动。也就是说,里面七个石墩子是相对固定的,主要移动点在外面这两个石墩子。” “斗指丑,丑为月份十二……墓主人这么做有什么深意吗?”赵一慧闻言,认为石墩布局肯定隐含了墓主人想表达的信息。 “他的死亡时间?” “不,应该是出生时间。” “会不会是墓门关闭时间?” 贾晶、薛芳和李自胜纷纷说出自己的看法。 赵一慧皱皱眉,全部否决了:“不会,你们说的这些时间太具体了,如果用月份来指代,是不是太模糊了?” “壁画有没有线索?”刘开文沉声问道。 郝有富指着一边壁画:“这一边四副图说的是‘河图’的典故,那一边我扫了两眼,应该二十八星宿图。” “河图?什么东西?”李自胜感觉自己的脑容量太小了,简直跟不上他们的思维。 “这玩意儿怎么说呢?”郝有富撇撇嘴,挠挠头,“就这么解释吧,河图来自于上古时期,不过最早见于《尚书》记载。反正就是描述星位、方位、五行、四季、节气与数理和空间之间的变化规律……嗨,一般人不用懂这个,我也说不清楚。” 李自胜呆呆地点点头:“哦,不用懂?” 刘开文挥挥手,看向贾晶:“石墩子有发现吗?” “有的!我俩观察了石墩子上的晶体,发现大小不一样。我俩讨论了一下,晶体大小不同,导致反光程度不同……如果是指你们说的星星的话,那么应该理解为星星的亮度不同。同理,那边两个石墩子顶上的圆石,也是大小不同,代表亮度不同吧。” 薛芳听着贾晶的讲述,不停地点头赞同。 郝有富从七个石墩子边走过,分别比对了一番,也同意贾晶的说法。 “不错,北斗七星中相对说来,玉衡最亮,天权最暗。” 他在外围两个石墩前站定,犹疑不决地说道:“北极星,北辰星,即‘斗极’,被视为帝星,在紫微斗数称‘紫微星’。如果按照明暗程度看,应该这颗圆石大点的是北极星。” 这时,蹲着的吴为伸出右手臂,比划了一下,左手拍拍郝有富的小腿肚子:“唉,你发现没?你们说斗勺延长线上是北极星。你瞅瞅!勺子上的这几个石墩和外边这两个石墩都不在一条线上……” “嗯,我也看到了。”刘开文点点头,想了想:“难道需要我们移动外面那个石墩,完成一副完整的星象图?” 赵一慧却轻声质疑道:“就这么简单?道家有言:‘北斗注死’。” 其余人一听,顿时吓了一跳,冷汗森森。 ‘北斗注死’是怎么个说法?一听就感觉太不吉利了!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值北右枢 “赵同志,你说的什么意思?”李自胜磕磕巴巴地问。 “道家的说法,北斗星君掌管人的死亡”,郝有富摩挲着下巴上的楞青胡渣,“你是说,我们只要出错就会……” 尽管郝有富没有说完,大家也明白了他的话。 “我们开棺吧!如果石棺里有路呢?” 大家看向贾晶,又转头去看石棺。 刘开文几乎没有思索就同意了。壁画、石墩子的线索已经研究了,就剩这个石棺还没有仔细研究。 郝有富和他的想法一样,扫过几个男同志:“有道理。上吧?” 三个台阶上是一个平台,石棺竖直摆放在平台正中,两旁各有一大石缸子。 石棺非常朴素,没有任何花纹刻画。郝有富围着石棺转了一圈:“看不出来有什么机关,我们也没有称手的家伙事儿……直接掀盖吧!” 赵一慧看着郝有富直摇头,这憨货无时不刻地在暴露自己的底细,家学渊源都快被扒光了。 郝有富和刘开文站在最里面一边,直接推动棺盖,李自胜在侧边帮忙。 三人攒劲了好一会儿,半尺厚的棺盖仍然纹丝不动。 郝有富双腿已迈成大弯弓,一时重心不稳,脸擦着石棺滑了一跤,留下几丝刮痕。 刘开文已经快记不起郝有富原本的样子,现在的他额上顶个大包,脸上全是淤痕,有些新鲜的痕迹上还沁着血珠。凭良心说,不管郝有富的老家是做什么的,从一开始他就出力最多,也非常关心别人,可以说是这群人中最不可替代的一人。 “还好吧?” 郝有富站起来,摸摸肚子,苦着脸:“不知道几天没吃肉了,没油水啊!” 这个问题,目前没法解决。刘开文心里泛起苦涩,只得以打趣来化解这尴尬。 “那边,大缸里油水多得是。补点?” 郝有富一想到那缸油里不知道有些什么动物的过期脂肪,心里一阵恶寒,直起腰身,拍拍胸脯,豪放地说道:“虚毛!瞧好了,天马流星拳,三千布鲁根!” 刘开文差点被他的打气声笑岔气,白了他一眼,使劲全力。 只听“豁……豁……”,棺盖还真的被他们推开了一条缝。 眼见有门,赵一慧和贾晶也加入他们,力往一处使,只余薛芳站在原地,捂着眼睛,不敢动弹。 棺盖被推开了三分之一,郝有富踮起脚,探进半个身子,在里面一阵摩挲。 “空的!啥也没有!” 刘开文也望进去,里面的确空空如也。 “你敲敲,下面是不是空的?” 郝有富干脆爬进去,在里面一阵捣鼓后,冒出一个头,激动地说:“有门!中间有条缝,肯定可以打开。” 说着一缩头,人又不见了。 其他人等在外面,心情焦急。 “不行,弄不开……里面没有打开的机关”,石棺里传来闷闷的说话声,“这里肯定是通道,打开的话,需要触动某个机关。” 刘开文的视线转向不远处的石墩子,敲敲石棺,对里面说着:“郝有富,先出来吧。机关肯定就是那几个石墩子。” 薛芳捂眼的手隙开几个指缝,招呼贾晶:“贾晶,你快过来。我总觉得那里很危险。” 一行人只得又回到石墩子处。 “这边动不动?”郝有富挑眉问大家:“还是只动那颗北辰星?” “按照排列组合法,选取最优方案,先试你手里的那一个。”薛芳很肯定地回答。 贾晶颇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郝有富见大家不反对,蹲下身,双手搭在石墩上,正准备朝着石棺方向发力,就听见赵一慧清亮的提醒。 “顺生逆死!” 他大惊,好险,差点就弄错方向了,遂向反方向推出,围着墓室绕了一圈,终于来到勺端所指区域。突然,他感觉手下的石墩底部碰到了一个物体,卡住了。 “别动!”吴为从角落里冲出来,跪在石墩旁,耳朵贴向地面,左手示意安静,“有耦合的声音……” 他猛地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是好是坏。 这时,地面开始震动,墓顶往下塌来。所有人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抱头蹲下,耳边是薛芳不歇气的尖叫声,在这个越来越压抑的密闭空间里,震得人耳膜发颤。 待一切平静之后,刘开文仰头看墓顶,离地不到一人高,再看看周围,壁画的大部分都被挡住了,而那边台阶上的石棺处倒是丝毫未受影响。 “快去石棺那里!” 听到他的吼声,众人忙不迭地猫身朝石棺处跑去。 惊魂未定中,众人皆狼狈不堪。 “怎么回事?”郝有富喘着气,看着眼前塌了一半的墓顶,“搞错了?” 贾晶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废话!” “再试试?”郝有富有些迟疑,“丑月不行,换子月?” “肯定要试!但怎么个试法呢?”刘开文看着石墩子,又看看墓顶,“看这情形,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了。但是石墩的移动方式还有很多组合,得先弄明白正确的移动方法,不然我们不是被墓顶压死,就是在台阶上被困死。” “那你说怎么办?” “子月、亥月……廉贞!北斗七星,廉贞是命门!”郝有富突然想到,拍腿一跳。 赵一慧摇头否定:“不对。系统的紫微斗数是宋代陈抟所著。在汉代,还没有先天八卦和后天八卦的区分。” “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郝有富揉着头发,一脸焦急,“总得找到一个方案吧!” 赵一慧走到石阶边上,细心地搜寻着墓室里的线索,总觉得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又没抓住。 薛芳看着她,刚想问几句,被贾晶拦住。 “嘘!让她思考!”贾晶在薛芳耳边耳语道。 看着已经被挡住大半的壁画,河图与二十八宿,这些常出现在汉墓中的元素,里面有什么线索对应这里的情况呢? “内厨两星右枢对,文昌斗上半月形”,赵一慧灵光一现,看向北辰星内靠下方的那个石墩,那个之前他们没弄明白,一直被忽视的石墩。 “河图!”她大叫出来。 “河图咋啦?”郝有富被她吓了一跳,迷迷糊糊地发问。 她有些激动地转身对大家说道:“古河图!古河图时期的北辰星不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北极星,而是右枢星。我们应该移动的是亮度更低的那颗来做北辰星。” 众人听得瞠目结舌,连郝有富也张大嘴惊叹。 “不是!那墓主人看到的北辰星应该和我们看到的是同一颗吧。为什么……” 不等郝有富说完,薛芳反而镇定地说道:“与其在另外两个月份中选择,不如照一慧所说,试试那块石墩。更小的对赌几率,还是跳出原来的思维方式另辟蹊径,我建议选择后者。” 吴为不知从哪里溜出来:“我同意。” “那谁去?”贾晶问出关键问题。 刘开文苦笑着摇头,不就是一个先死后死的问题,有那么难抉择吗? “我去!” “我吧!” 他和郝有富几乎同时出声,两人相视一笑。 薛芳扫过李自胜,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始终没说出来。 “我去吧,你留下。凭你的专业知识,或许还能给剩下的人带来一线生机。” 郝有富伸手想拉住刘开文,便见他已弯腰步下台阶。 “小心!”赵一慧和李自胜担心地嘱咐。 刘开文摸到那个石墩前,石墩上的圆石的确比另外一个石墩上的小很多,想起刚才赵一慧的提醒,顺时针地推动,片刻便来到勺端区域,手里动作放慢,感受石墩下的动静。 “停!”吴为突然高喊。 刘开文猛然放手,盯着石墩一动不动。 “轰……哗啦……”石棺里传出一阵声响。 离得石棺最近的吴为探头看去,惊喜地吼着:“开了!开了!” 郝有富一把把他薅下来,自己伸进半个身子,果然见棺底石板从中间的缝分开,露出黑呼呼的通道口。打开手电,可以看到一个向下延伸的阶梯。 薛芳高兴地抱着贾晶,泣不成声:“太好了!太好了!” 刘开文长吁一口,脸上露出久违的轻松神色。 郝有富打头跳进棺里,在手电光中走下阶梯。贾晶、薛芳、吴为和李自胜连忙跟在他后面,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 赵一慧却仿若没有反应般,盯着石墩子出神。 刘开文见状,提醒了一声,才见她回过神。 “你在看什么?赶紧走啊!” 赵一慧有些神不守舍,呆呆地问了一句:“你相信真能尸解成仙吗?” 刘开文更加确定眼前的人一定有非常特别的故事,笑笑说道:“你见过哪个该死的人还活着?传说中的诸葛亮不也失败了吗?” 赵一慧盯着他看了几秒,释然一笑:“你说得对!该死的还没死!” 听着这话,刘开文顿觉背后生凉,到底是谁该死却没死。她的眼神是在看他,还是透过他想到了另外的人?不管是哪种情况,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诡异了。尸解仙?难道……不会吧!莫非她……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夜光深潭 众人踩着土夯的阶梯,在电筒照明中,缓步向下。 数级阶梯之下,两壁和头顶露出了原本灰白色的山体岩层来。 贾晶仔细观察着,对众人说道:“这是石灰岩。” “那能知道我们在哪里了吗?”薛芳伸手摸了摸岩壁。 “不能。石灰岩在地壳中分布太广了,特别是在西南省份,喀斯特地形的旅游景点很多”,贾晶摇摇头,颓败地说:“光凭石灰岩,无法确定具体地点。” “嘘!”吴为紧张地示意大家安静,凝神听向远处,突然兴奋地对众人说道:“前面有水声!” “这狗耳朵!”贾晶小声地喃喃。 众人皆是欣喜异常。有水,就能补充身体所需的水分,若是遇着暗河,还能顺着水流方向寻找出路。 一行人加快脚步,直奔往下。 打头的郝有富突然伸手拦住大家,语气郑重地提醒道:“等等!有雾!” 眼前的确有些薄雾开始弥漫,越往前雾越厚重。浓雾中心仿佛有些摇摆的光点,使得整个雾团呈现出蓝白的光彩,层次渐变。随着光亮的移动,雾气往四周飘散,朦胧而神秘,犹如仙境一般,吸引着人寻觅揽胜。 “那里面有什么?”郝有富盯着深处,不见动静。 “可能是夜明珠吧?”薛芳一脸神往地看向前方说:“就是之前那种发光的圆石,都是蓝色的荧光。” “那为什么会动?”贾晶不解。 李自胜想了想,得出一个他自认为最有可能的解释:“有可能是因为水蒸汽中的物质分布不均匀导致对光线的反射或折射有差别,所以我们看来像在动。” 郝有富神色凝重地摇摇头,犹疑地说道:“不太可能。你们说得夜明珠就好像大白菜一样不值价,随便捡吗?我们还是小心为好,说不准这雾气里有毒。” 一听到“毒”字,大家的脸色瞬间改变。周学海的死亡景象还刻在每个人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怎么办?” 路只有这一条,捏着鼻子也得过! “嗨!”郝有富指着自己身上的t恤,对大家说:“土方子!衣服打湿捂住鼻子。” 众人点点头,表示明白。 李自胜看着大家,吱吱呜呜地说:“我没水了……” 郝有富一听,愣了一下,随即视线往下,撇撇嘴:“你放点呗!难道你还舍不得?其实……效果更好!” 李自胜满脸通红,也顾不得尴尬,跑到一边,背着大家,满脸痛苦地哆嗦着放水。 三位女同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怎么操作。还是赵一慧扯起t恤下摆使力地撕扯,又上嘴咬断线缝处,才顺着衣服下摆撕扯下一个布条。 郝有富把衣服拢在头上,只从衣领处露出一双细迷迷的双眼,倒水拍在鼻孔附近,转身招呼大家:“好了没?” 薛芳一见,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指着他,小声地斥责道:“流氓!” 贾晶和赵一慧纷纷别开眼。 郝有富纳闷,看向后面的刘开文和吴为。乜!人家全都衣衫楚楚的,仅用块布条系在鼻前……视线转向他们明显短一截的t恤下摆,他赧然地看向刘开文,抱怨道:“你咋不和我说一声,弄得就我一人像个大傻妞一样。”说着,他穿好衣服,学着他们一样操作。 刘开文强忍笑意,安慰他:“下次,我一定记住!我怎么知道你这么憨呢?” 郝有富向他飞去一眼刀,害他在女同志面前丢人,真是不可原谅。 李自胜害怕自己被丢下,小跑到郝有富身边,连声问着:“该出发了吗?” 郝有富被一股怪味熏得后退半步,有些一言难尽道:“你这味儿,裹着一层布都能闻到,真特么芳香扑鼻啊!有水的话,好好洗洗。” 李自胜尴尬地点点头。 众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缓步走近迷雾之中,远远看去竟如消失了一般。 大家皆不约而同地放缓呼吸,放轻脚步,慢慢前移。 薛芳看着四周,不时地伸手,抚摸着游弋而来的雾团。 这时,前方传来“滴滴哒哒”的水滴溅落声。走近一看,众人被眼前的景色惊地目不转睛。 贾晶发出由衷的赞叹:“鬼斧神工不过如此!” 不远处是光源的中心,暴露在外的岩层经由上方的滴水,蚀凿出了一处水潭。水潭中竖立着无数的发光植物,散发着冰蓝的荧光。一条小路从旁边绕过,弯弯曲曲伸向前方。 郝有富小声地问道:“这是什么植物?” 李自胜想了想,不太确定地回答:“大概是一种发光藻类。但是发光藻多是绿色、红色的,单体很小。像这种蓝色的,长这么大的,没见书上写过。可能是所含的荧光素不同,所以颜色不一样。” “有毒吗?”这才是郝有富最关心的问题。 “没毒”,李自胜摇摇头,继续说道:“发光藻本身没毒,只是在腐烂后会污染水质,导致鱼类死亡。” “你看看那些水藻,腐烂没?”郝有富指指前方的光点。 李自胜很肯定地回答:“没有。现在的温度很适宜它们生长,而且看起来很茂盛。” 贾晶和薛芳手牵手地站在一起,看着眼前梦幻之景。顶上的岩层中析透出汩汩细流,顺着凸起的岩锥滴落下来,砸进下方潭中,推出道道水晕。簇簇荧光藻漂浮在水面,随着水晕的扩散,跌宕起伏,宛如深潭的眼泪一般,静谧而神秘。 李自胜取下脸上的布条,走到潭边,拨开夜光藻,掬起一捧水,仰头喝下,又仔细地用水清理身上的脏污。 薛芳也走过去,伸手拨弄着潭水,轻笑着招呼贾晶:“你快过来。这个水温很舒服。” 凝视着潭水,贾晶轻声低语:“这水有多深呢?”抬头看了看上方,赞叹道:“不知道这水滴滴了几千万、上亿年,才能形成这样的水坑。大自然真的拥有魔力,可以滴水穿石,蓄水为潭。” 刘开文、郝有富站得比较远,吴为紧跟在他们身后,赵一慧蹙眉观察着。 这时,郝有富展目四望,扭头问吴为:“你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响?” 吴为愣了一下,东张西望一番,摇摇头。 郝有富点点头,小声地招呼旁边三人:“看来暂时没问题,我们也过去喝点水,整理一下。” 这边,李自胜拿出自己的水壶,灌了满满一壶水,见郝有富靠过来,对他笑着说:“这种藻类不能吃。” 郝有富脸色一变,懊恼地问:“你咋知道我就想吃点绿色蔬菜呢?” “呵呵……”李自胜低低笑起来。 郝有富突然站起来,往回走,坐在一边。 李自胜满脸疑问,猜测郝有富是不是生气了。刘开文瞧在眼底,笑着和他解释道:“别理他。他是怕控制不住自己,薅把水藻填肚子。” 赵一慧和吴为走到郝有富身边,坐下休息。 “老刘,我想我叔了。村里人说我是我爸妈捡来的。我爸妈心好啊,就是去得太早。十二岁后,就是我叔给钱养我”,郝有富对靠着他坐下的刘开文说道:“以前,我总想跟着我叔干。可我叔总说太危险,墓下古怪的事情多,有时候还会遇到同行,说不定还会抄家伙火拼。那时候,我还不相信。现在,我真信了!你说,我们消失这么久,家里人会找我们吗?” 刘开文垂下眼眶,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们家人或许会吧,反正我家不会……我妈是下乡的知青,觉得日子苦,熬不下去了,才和我爸结婚。后来可以返城,她和我爸闹离婚,拿了一笔钱给我爸,走了。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我爸呢,另外找了个女人过日子。他太老实,家里的事情都是后妈管着。自从后妈生了弟弟妹妹,我就变得可有可无了。说不定,他们希望我永远也别回去吧!” 郝有富抹抹泪,同情地看着刘开文:“你这有爹妈的,怎么过得还不如我呢?” “得了!”刘开文看着郝有富的忠正大脸,笑着打趣道:“你哭什么?” 郝有富吸吸鼻子,看到赵一慧有些动容的神情,不禁问道:“赵同志,你呢?你家里人会找你不?” 赵一慧也摇摇头,自嘲地笑笑:“之前我和我爸动了手,我妈怕我被打死,叫我出去躲躲。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他们也不会管我在外面的死活。” “哟喂!看不出来啊!”郝有富被她的话语给惊着了。 赵一慧歪着头,对着郝有富挥了挥拳头:“怎么?怕了?你要惹到我,当心我揍你。” 郝有富身体后仰,摸着鼻头,笑着说:“怕!你为啥和你爸动手啊?” 赵一慧低下头,手在地上划着圈,就在大家以为她不会说的时候,开口了:“以前,我妈因为家庭原因,只能嫁给当时我们那里的风云人物,就是我爸。他们一天到晚东家闹了,西家闯,不然就搭着火车到处跑。我妈把我生在半路上,自己亏了身子,以后不能生了。我那奶奶因此嫌弃我妈,连带着讨厌我。我小时候是跟着我外公长大的……直到他去世了。后来,我爸被厂里安排做工人……呵呵,像他那种地痞无赖,能做生产线工作吗?刚上工没几天,就乱操作机器,把手轧断了一只。之后,厂里安排他病退,把他养起来,每个月只发一点低保。他在家里,除了招呼一群无赖一起玩牌,就是喝酒打人,打我妈和我……他们害了我外婆和外公,我妈竟然嫁给这种人……绝对不能原谅!” 刘开文闻言看向她,她周身散发着一股戾气,像是被压抑了很久,无法释怀。 “合着我们都是苦命人?这团伙怎么精心挑选的啊?”郝有富叹着气,突然想起什么,好奇地问道:“你知道的这些知识,都是你外公教你的?你外公是搞啥的,这么厉害?” 赵一慧像是在回忆,颊边又露出一个酒窝,带着浅浅的笑意:“他是一个历史教授,学问渊博。” “姓甚名谁?”郝有富来了兴致,继续追问道:“说不定我听过。” “闵怀理。” “啥?”郝有富脸色一变,“闵怀理?” 刘开文盯着郝有富,心想:这厮难道还真知道“闵怀理”是谁?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陈年旧事 “你知道我外公?” “确实听过,还听过不少次。”郝有富瞧着赵一慧的眼神变得很奇怪。 刘开文也好奇地问:“从哪儿听到的?” “他是我叔的救命恩人!” 郝有富此话一出,三人全愣住了,心想学历史的救掘墓的,有些离奇。 郝有富见他们怀疑的眼神,有些急了:“是真的。我不止一次听我叔喝酒后念叨,当年若不是闵老救了他,他坟头的草都长得老高了。再说我叔也不是一开始就做这行的,以前也是老实种地的。听村里人说,他年轻的时候消失过大半年,没办法解释清楚,就一直背着大黑锅。村里啥好事都轮不上他,改承包制的时候,把村西头那几块土坷垃地划给他,什么都种不出来。恁大的人了,吃不饱饭,还得养着我,媳妇也说不上,被逼无奈,才去做那行营生。咦?” 郝有富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半眯起细迷眼,两个眼珠子来回转动,最后眼神定在了赵一慧的脸上,惊叹出声:“我想起来了!” 赵一慧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问道:“想起什么?和我外公有关吗?” 郝有富收回目光,转向刘开文,语速很慢地说道:“我叔有次喝醉了,说过那么一句,我当时听得不是很清楚,好像说他被谁掳走了。以前,我还以为他在说醉话。现在一想,可能不是胡话,他也许真被掳走过,和我们现在一样。” 刘开文一听,立时直起身子,问道:“你叔是在哪一年消失了大半年?” “哪一年,我不清楚”,郝有富挠挠头,又想起什么,“我妈走之前,流着泪交代我,一定要好好孝顺我叔,说我小时候喝奶又拉又吐,他们到处筹钱,让我叔去县供销社买麦乳精……还说如果不是为了我,我叔后来的日子也不会过得那么惨。” “你说你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刘开文有一个猜想,他试着问郝有富:“我记得你说你今年23岁,能确定吗?” 郝有富点点头,回应道:“差不离吧。” “我们做一个倒推,你叔很有可能在67到70之间失踪过,甚至是被人掳走过”,刘开文又看向赵一慧,问道:“你外公在这个时间段有没有发生过特别的事情?” 赵一慧摇摇头,思索着着回答:“这个时间我还没出生。不过,我外婆是在这个时间去世的,我外公也在这个时间变疯的。” “疯了?”郝有富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能!我叔给你外公写过一封信,你外公也回信了。真要疯了,我叔不可能不知道啊!” “信?”赵一慧也很吃惊,“什么时候?” “我叔是什么时候寄出的,我不知道。76年我刚上学的时候,有个不认识的男人让我给叔带信,信封上有个‘闵’字。那会儿我不认识这字,还告诉我叔是姓文的信。我叔收到后很高兴,嘴里念着‘终于回信了’。所以我猜测这个‘闵’是指你外公。” “能告诉我们,你外公因为什么导致他精神失常了呢?”刘开文皱起眉问道,他盘算着老人可能根本没疯。 赵一慧眨眨眼,想了想:“我听奶奶说过。家里以前发生了一些事,外公带着外婆出走,不知道去了哪里。那些人去追过查过,都没发现外公的踪迹。后来,我外公一个人回到了江市,像个乞丐一样,除了傻笑就是发呆。学校领导于心不忍,冒着很大的风险,保下外公,让他留在系里,做些打扫卫生和看守图书馆的工作。他们都说我外婆肯定已经去世了。” 这位闵老的晚年遭遇实在让人欷歔不已,不过刘开文还是从赵一慧的话语里抓住了一点:“也就是说你外公在那个时间段里也消失过一段时间?” 当年,闵老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会遇到郝有富的叔叔,还救了他一命?闵老和掳走郝有富叔叔的人有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掳走郝有富叔叔的人和这次绑架他们的人是一路的吗?这些问题萦绕在刘开文的心里。 郝有富也在想,那些人掳走他叔叔在先,现在又绑架他,是为了什么?他叔叔以前也被迫进入过古墓吗? 赵一慧想的更多,只见她闭口不言,神情怔忡。 吴为蹲在赵一慧身后,看着他们三人,眉头皱得老高,不耐烦地伸头抱怨:“你们想这些做啥啊!只要能出去,你问你叔,她问她奶,不什么都知道了吗?” 郝有富这才回过神来,语气不善道:“你小子怎么还在这里?” 吴为懒得理他,缩缩肩膀,又不吭声了。 刘开文拍拍郝有富,让他别那么紧张,看了看缩在赵一慧背后的吴为,对郝有富说道:“他说得也有道理。但是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 “古墓有些奇怪。墓主人精心安排了机关,可我们的人都没折在这些机关上面。在第一个墓室,那幅仙女图案就是墓主人很明显的提示。第二个墓室里,就算没有正确挪动石墩,也不一定会致人死地。所以我在想墓主人的手笔太虚了,没有一处是真正致命的机关。那他设置这些机关是为了什么?机关不都是为了防止盗墓者入侵的吗?” 郝有富不解地反问:“刚才还不凶险吗?我们差点都折在里面。” 刘开文摇摇头,继续说道:“我们觉得凶险,是因为我们没有辅助工具,只能借助机关离开。别说炸药了,但凡是有根撬棍,不需要移动石墩,一样可以离开。” 郝有富这时才想明白:“你说得不错。那墓主人弄这么个石墩子的机关不是多此一举吗?神神叨叨地布置个三五千年前的星象图,结果一撬棍就能解决。” “也许墓主人的深意还是那副星象图。”赵一慧琢磨着说道。 郝有富一把扯下鼻子上的布条,深呼吸几口,对几人说:“歇够了吧?去洗把脸,把水壶装满,我们就赶紧走。” 几人移步向潭边走去。 李自胜正趴躺在潭边小憩,贾晶和薛芳正用潭水清洗着头发。 “我说你们也太放松了吧?”郝有富轻轻踢了踢李自胜。 李自胜迷糊地半睁开眼,瞧见来人,呲牙咧嘴地翻了个身:“这一路都在逃命,我就想躺下歇歇,可躺了这么一小会儿,怎么觉得越躺越没力气了呢?真想一直这么躺着!” “嘁!你这一张小白脸,一看就是平时锻炼太少了。”郝有富一听,乐呵呵地打趣道。 薛芳瞧见赵一慧,向她招手,笑着招呼她:“一慧,你也来洗洗吧。不洗不知道,我们多脏啊。” 赵一慧也笑了笑,打量自己周身,白t恤都变灰色的了。 三个女同志蹲在一块,互相帮着擦拭。贾晶见吴为拖着水壶蹲在水边,便悄悄地关注他的动作。只见他不小心把水壶掉进水里,贾晶指着他笑起来:“快看,真笨!” 吴为扁扁嘴,俯下身子去捞水壶,手在水里搅来搅去,终于摸到水壶带子,一把捞了起来。 贾晶的笑脸在看到被水壶一起带上来的东西时,瞬间变得苍白,手指着吴为,说不出话来。 吴为也被自己捞起来的东西吓傻了,连着壶一起扔了出去,撞击在侧壁石体上,引起一连串沉闷的回声。 “骨头……”贾晶哆嗦着嘴唇,向众人说道。 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水壶和一根已碎成三截的灰白色的骨状物体。 刘开文和郝有富前去查看,两人蹲在地上,仔细观察着这几截骨头。 “这么长,是人骨,像是人的胫骨。”刘开文用手虚虚量了下骨长。 郝有富的脸色变得凝重,嘴里蹦出三个字:“不好了!” 听到这三字,刘开文的心也跟着下沉。郝有富对一些偏门的知识还是很有把握的,如果他说不好,肯定说明他们是遇上什么大事了。 果然,郝有富黑沉着脸对他说道:“我们这是着了墓主人的道了。那个水潭肯定是个‘积尸潭’!” “积尸潭?”刘开文盯着郝有富,再次确认。 郝有富很肯定地说:“对!这水气并不是雾气,而是尸瘴,这水也不能喝。” 两人下意识地望向潭边众人,神色晦暗。 “咯……咯……” “咯……咯……” “咯……咯……” 此时,不远处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 刘开文望向声源处,只见原本平静的水潭里,冒出无数个发光圆点。随着潭里发光物体的鸣叫,两壁上越来越多的蓝绿色光点出现,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皮发麻。 亮点随着咯咯声,有节凑地收缩或放大,像极了蛤蟆鼓囊。 看着周围数量越来越多的亮点,耳边充斥着尖锐的“咯咯”声,刘开文的心越来越凉。 这是些什么怪物?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毒腺瘤怪 水潭里的鸣叫声越来越大,三个女同志背靠背站在一起,紧张地看向周围。 赵一慧轻声说道:“慢慢后退,动作不要大。” 李自胜很想利落地站起来,却感觉浑身无力,挣扎了好几次才站稳,眼见着女同志向后慢慢移动,也跟着往她们靠拢。 郝有富很想跑去接应她们,被刘开文一把抓住手腕子。 “动作轻点!我怀疑这些东西是被回响声唤醒的,对声音会很敏感”,刘开文悄悄地说道,并示意郝有富看向右边石壁方向,“看到旁边那条路了吗?带着大家慢慢移动过去。” 郝有富点点头,和刘开文一起向前跨出一小步,停顿下来。他俩紧绷着身体,僵着头,眼光扫过可视范围,见那些发光怪物没有动作,遂又跨出一小步。在这20来度的环境中,两小步下来,两人的后背已被汗水打湿,心如雷鼓,冷汗顺着发尖,滴落在脸上。 眼看着和赵一慧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郝有富向他们打出手势。赵一慧拉拉贾晶和薛芳,小声地说:“跟着我。” 赵一慧带着她俩慢慢向右侧石壁移动,与郝有富他们汇合。 这时,刘开文发现吴为还蹲在水潭那处,缩着身子,双手抱头,只露出瞪圆的双眼看着他们。不对劲!依着刘开文对他的了解,他的胆子很小,身材瘦弱却很灵敏,就这么不远的距离,他完全有能力移动过来。思及此,他将视线在吴为身边扫了一圈,发现就在他脚下的水潭边上正趴伏着一个光点。难怪吴为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郝有富也发现了吴为的异常,倒吸一口凉气,却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此时的吴为眼里开始蓄起了泪水,无声地哭泣着。 “老刘!”郝有富微微张开嘴,用气声发出有些含混不清的声音,“不说这些怪物,吸入过多尸瘴,轻则四肢无力、出疹、拉稀,重则发疯、昏迷、抽搐致死。” 刘开文用同样的方式回答他:“你带他们往前走,我去找吴为。只要这些怪物一动,你们赶紧跑,不要回头!” 郝有富一听,急了,瞪着眼斜盯着他:“不行!我俩一起。” “我跑得比你快!”说着刘开文转身踏出一步。 郝有富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一边关注着刘开文那边,一边护着前面的几人。 两拨人分开行动,动作却出奇地相似。 吴为瞧着刘开文向他走来,眼睛抽风似的左眨右瞥,嘴巴向左歪斜。 刘开文停住脚步,身体稍稍向右倾斜,眉头几乎竖立起来,心里念道:吴为啊吴为,你特么什么体质啊?怎么就你那么倒霉,怪物都爱你! 原来吴为不仅脚边有一只光点怪物,身后面还有两只,像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一样。 硬着头皮,刘开文慢慢挪到他半米近处,看向那光点怪物。这怪物长得就像陆地上的蛤蟆,不过比一般的蛤蟆小一圈,那一闪一闪的发光点就是它们的鼓膜。它们身体的颜色偏暗灰色,和周围的岩层颜色相近,所以在这朦胧的光影中,不容易分辨出来。头顶上有个瘤状凸出物,两只眼睛被一层灰色不透明的膜状物所覆盖。刘开文猜测这种蛤蟆长期生活在这个水潭附近,不见天日,已经发生了衍变,有可能它们的视觉已经退化,只能依靠听觉来判断活物位置。 思及此,他将右手悄悄探进挎包中,握住了里面的手电筒,慢慢向吴为伸出左手。 吴为盯着那只手,没有动作,脑袋小幅度地摇摆。刘开文恨铁不成钢地瞪向他,心里急得不行。相持数秒后,吴为怯怯地放下抱头的手,慢慢伸出右手,目光闪过一旁的光点,身体突然一僵,使劲向左咧着嘴。 刘开文向右瞄过去,只见那只蛤蟆怪的眼膜从中间隙开一条缝,慢慢退去,露出了里面深蓝色的眼珠。他大惊!原来这怪物的眼睛没有退化,还能视物,那现在他们俩的处境就太危险了。 那只蛤蟆怪的叫声变得急促起来,头顶上的肉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大,充斥着蓝白色的液体,几已透明。这些液体顺着怪蛙身体上的皮脂腺布满整个背部,疙疙瘩瘩的,似是快要喷发出来。 这急促声就像在传递信息,所有怪蛙的鸣叫都变得急促尖锐起来。大战一触即发! 那边小路上的五人被这变化惊得不敢动弹,他们刚刚移动到水潭一半的位置。这条小路十分狭窄,上方偶有水滴滴落,使得地面坑坑洼洼的,容易打滑。赵一慧走在最前面,掌握着挪动的节奏。李自胜跟在后面,但他的状态有些不好,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双腿却有些无力了,开始打着颤。视力有些模糊,他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最后面的郝有富发现了李自胜的情况,悄悄伸出一只手抵住他后腰,闭唇模糊地说道:“坚持住!” 李自胜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全身滚烫,特别是喉咙里,像有虫子在蠕动,堵住了气管。他张大嘴大口大口地呼吸,身体两侧的五指弯张,僵硬如鹰爪一般,青筋暴起在皮肤表面。 只听怪物的叫声没有停歇,郝有富心知不得善了了,得抄家伙啊。他慢慢把手伸进挎包里,摸到手电筒,紧紧握在手里,朝着前面的人说道:“一会儿怪物要是袭击我们,你们只管往前跑!” 赵一慧隐约听到了郝有富的话,盯着前方,手心里全是汗,腿脚有些发软。 人和怪蛙就这样相峙着,哪一方都没有先发动。就在这时,李自胜哧溜一声滑进了水潭,快得连郝有富都没反应过来。 郝有富正想蹲下去把他捞上来,却见他在水里胡乱蹬划,一脚蹬出去一个身长。现在,不下水,是不可能把他捞起来了。 李自胜的落水像往油锅里倒入一滴冷水,整个水潭沸腾了。蓝绿色的光点全部冲着李自胜扑去。 这边,刘开文趁着蛙群注意力被分散的空隙,一脚踢开吴为脚边的怪蛙,拉起他往小路方向直奔。 怪蛙好像饥饿了很久一般,争先恐后地跳上李自胜露出水面的部分,越叠越多,片刻就在他身上堆成一个小山。李自胜痛苦地嚎叫着,挣扎着,慢慢沉入水中,直到消失不见。 直到现在,这边四人才看清楚怪蛙的模样。 郝有富推了推前面的薛芳,着急道:“快跑!” 三个女同志如梦初醒,迅速向前跑去,也不管什么节奏了。 他们的行动吸引了其他怪蛙,石壁上的怪蛙纷纷往下跳,向他们袭来。 刘开文一手甩动着挎包,一手挥舞着手电筒,一只只的怪蛙被他挥到地上。 那些被刘开文拍晕砸死的怪蛙被其他怪蛙伸出长长的舌头,卷进大嘴里,给分食了。这些怪蛙的嘴可以张大到吞下另一只怪蛙。尽管不少怪蛙在大快朵颐,也有不少没抢到食的怪蛙在步步逼近。 吴为闭着眼,手拿着电筒在空气中乱砸,一不小心打开了手电开关,黄色的手电光在四壁上晃来晃去。 这些怪蛙像是受到刺激一般,疯狂地向刘开文两人涌来,无视地上的死蛙,对进食都丧失了兴趣。 刘开文急红了眼,也杀红了眼,扭头被手电筒光闪到双眼,回头一看这些怪蛙的变化,突然灵机一动,打开手里的手电,扔到远处。 蛙群瞬间改变方向,向远处的手电袭去,又在手电上堆起一座蛙山,掩盖了手电的光亮。 “快啊!”郝有富站在原地朝他俩招手。 两人顾不得理会蛙群,连忙往前跑去。刚跑到郝有富面前,还来不及说话,就见郝有富脸色一变:“娘啊!又来了!” 密密麻麻的蛙群开始向他们的位置袭来,远处的手电筒已不见了,只在那处留着一滩粘稠的银灰色液体。 “这是什么蛤蟆?”郝有富张大嘴,不敢相信地问。 “手电!”刘开文大声地问。 吴为连忙把自己的手电递过去。 刘开文接过手电,往远处岩石扔去,眼见着蛙群奔向那边,松口气:“快跑!那个手电坚持不了多久!” 三个女同志站在水潭尽头的路边,焦急地等着后面的人。 “手电!”薛芳翻着挎包,抖着手,摸出自己的手电筒,举在脸前方。 贾晶和赵一慧也翻出自己的手电筒,抱在怀里。 这时,薛芳指着对面潭边,大叫:“那是什么?” 潭边冒出一个黑影,匍匐着爬上岸。 “是李自胜吗?”贾晶指着那个黑影大叫。 正在跑路的郝有富刹住脚步,回头看去。 那个黑影全身流着黑红的脓血,身上根本没有一块皮肤,连一丝头发都没有。 “李自胜!” 郝有富朝着身影大声呼唤。 黑影像蛤蟆一样趴在地上,扭头转向郝有富的方向。 那是一张极端恐怖的脸,这张脸成为了郝有富此生的噩梦! 那张脸血肉模糊,肌肉组织正在溶化,露出森白的骨色。头部的上半部分颅骨已全是白骨,两只眼珠垂落在眼眶下面,鼻子歪斜着,嘴巴垮到了下巴上。 “呕!”郝有富对着水潭呕吐起来,眼泪模糊了视线。 “他……真是……李自胜吗?”吴为吓傻了,紧紧拽住刘开文的手。 那还是个活人吗?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天机?天同? 那个身影一直扭头望着他们的方向,搭在在地上的左臂向后摆了两下,停顿几秒,朝着他们相反的方向爬去。 怪蛙如发现目标物一般,纷纷跳着、爬着,堆到那身影背上。身影驮着越来越多的怪蛙,挣扎着往前匍匐,沉重的枷锁让他动作缓慢,最终瘫在地上,四肢怪异地扭曲着,被淹没在蛙群之中。 刘开文错过眼,不忍看下去,只推着郝有富往前跑。 剩下的六人汇合一起,郝有富回头看向那身影处。怪蛙们伸出长长的舌头,争抢地舔舐着地上的碎肉组织和体液。 郝有富红着眼,扔出手里的电筒,砸向那边,嘴里吼着:“我砸死你们这些怪物!砸死你们!” 刘开文拼命拉扯着他跟在大家身后。 一段距离后,众人跑出迷雾范围,薛芳身体一偏,倒在地上。 “薛芳!”贾晶蹲下,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她怎么了?”赵一慧停下脚步,询问贾晶。 此时的薛芳满头大汗,脖劲和手臂的皮肤上长出大片的红疹,身体有些发烫。 刘开文和郝有富紧张地注意着身后的情况,只见那些怪蛙只在浓雾中心一带活动,止步于浓雾边缘,尤不甘心地尖锐鸣叫着。 “它们过不来?”吴为躲在刘开文旁边,指着那边问。 “难道它们不能离开水潭范围?”刘开文思索着,水潭里的夜光藻和那群怪蛙八成是墓主人放养的,墓主人从哪里找的这些稀奇品种?之前别说亲眼所见,简直是闻所未闻。 “你们喝了潭水?”郝有富看到地上的两人,皱眉问道。 “没有”,贾晶摇着头,小声地回应,“我们喝的水壶里的水,原本打算在那潭里把水壶装满。” “没喝,还有救!” 听到这句话,贾晶惊喜地看向郝有富。 “那什么……我先背着她吧。”收到贾晶的眼神,郝有富摸摸鼻子,安排道。 贾晶用额头轻轻碰了碰薛芳的额头,眼中满是湿意,小声地感激道:“谢谢你!谢谢你们!” 众人不敢耽搁,继续前行,穿过薄雾飘散的区域,前方的小路又变成了一个向上的土夯阶梯。赵一慧打开手电,照过去,只见阶梯之上是一道巨大的石门,上面阳刻着一些的图案。 郝有富背着薛芳,转身后望,眼里闪过一丝阴鸷,心里想着:只要我郝有富能走出去,总有一天老子还会回来的,带着炸药雷管,炸死你们,把这里的一切都毁掉。 “怎么看起来很像上一个墓室的星象图?”刘开文走到赵一慧身旁,凝视着高门。 “不一样”,赵一慧拿手电光把石门溜了一圈,着重地在六个凸起的石锥上晃了晃,“这是南斗六星。” “管它是什么,总得进去。我们没有退路。”郝有富在背后说道。 “嗯!”刘开文点点头,走上台阶,来到门前,轻轻触碰着凸起的石锥,试着推了推石门,回头对大家说道:“这几个石锥可以按下去,我们想要打开石门,必须找对对应的石锥。” 郝有富闻言把薛芳放下,让贾晶照顾着,自己和赵一慧走上门前。 “妈的!如果我有炸药,全给他炸开了。谁还愿意陪着墓主玩?”郝有富啐出一口,恶狠狠地抱怨。 “我觉得,我们最好遵守墓主人的规则。”刘开文默了默,开口说道。 “啥玩意儿?”郝有富大声吼向他:“李自胜死了,死在那些个怪物嘴里!我们再被墓主牵着鼻子走,我们都会死掉。谁知道还会有什么机关怪物,我们可能死得更惨!” 看着激动的郝有富,想到大家刚从死亡线上爬回来,刘开文不想火上浇油,只能劝道:“你冷静点。我们的对手,除了墓主,还有那个团伙,我们必须冷静应对。” 刘开文眼光扫向阶梯下的人,长叹一声:“郝有富,你看看,我们就剩下这几人了,我们输不起。” 郝有富闻言抱头蹲下,痛苦地揉着乱发。 赵一慧也叹口气,对刘开文说道:“让他先冷静冷静吧。” “如果我早想到那是积尸潭,我就不会让大家在那里休息,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郝有富抱头哭丧着。 “谁能早知道?”刘开文轻声喟叹。 赵一慧蹲到郝有富面前,平静地说:“我们都是一群学生,从没下过墓,我们无法预测危机。何况尸瘴本来就能迷惑心智,让人放松下来。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谨慎、谨慎、再谨慎。墓主人的心机,我们还猜不出来,但绝不是善类。从他设置的防盗关卡,便可看出。你想想,为什么在最上面那个墓室会有一扇墓门?如果在上一个墓室,有盗墓贼直接炸掉或撬开石棺,又会如何?” “对啊”,郝有富突然盯着赵一慧,阴沉沉地说:“我说怎么会在那里有墓门,合着墓主料定只能从那里进墓。他是用的什么办法呢?一般的盗洞是垂直打进,或侧边抄底。难道是巨石?” 赵一慧赞赏地看着郝有富,非常认同:“我也是这么想的。你们忘了,这座墓本就在山体之中。” “什么巨石?”刘开文很诚实地表示自己不知道。 郝有富站起身,摸出自己的水壶,往脸上浇了些,一边盖上壶盖,一边对两人说:“我没事了,可能是刚才吸入了尸瘴。” 刘开文理解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古代一些游牧民族受中原的影响,由天生天葬的习俗转变为入土为安,他们会陪葬自己生前喜爱的东西。蒙古贵族多是采用秘葬制,就是墓址随心所欲,就像铁木真和后来的元代贵族,所以很少能发现他们的真实墓葬。而金人贵族会用另一种方式防盗。我听我叔说过,那完颜部的大贵族多采用巨石填墓法,把墓址选在岩石多而坚硬的山区,先在墓室外填土加夯,然后推入很多巨石压顶,用小石块补满缝隙,再压上一层巨石,如此反复。这样一来,无论你从上面打洞,还是从侧边打洞,都没用。哪怕是到了现在,没有起重机械,根本挖不出来。” “明白了”,刘开文沉思了一瞬,想通了关节处,“墓主人肯定在堪舆方面下了功夫,利用整个山体的地势修了这座古墓,再将原本的墓道用无数巨石封死,让最上面一层墓室暴露在山体最薄弱的地方。还有回声?” 刘开文明白了,之前他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原来在这里:“在第二个墓室,如果按照墓主人的安排,正确移动石墩,就不会惊醒怪蛙。只要来人安静地通过水潭,就能来到这扇门前。那个星象图是指代的什么呢?为什么墓主人会这么在意?” “认同与铭记!” 两人听闻,看向赵一慧:“什么意思?” “我认为是某个对墓主人很有意义的时间,他希望后人能够认同并铭记”,赵一慧蹙眉思考,也是不解,“但是我们现在对墓主人的生平一无所知,自然就不了解这个星象图的涵义了。” “眼前这个呢?”刘开文示意二人先解决面前的问题。 “南斗六星,天府、天同、天相、天梁、天机、七杀。这些向外凸出的石锥代表了这六星。关键是墓主人是什么意思?”郝有富不明白,在上一个墓室,墓主人尚且还摆出了个星象图,好歹他们能猜到怎么移动石墩子。可这个石门上的南斗石锥又是什么意思?没有任何的参照物可供他们推测。 “难道是从六星本身的涵义去推想?”刘开文琢磨道。 “有可能。”郝有富赞同。 “本身的涵义?天府称令星,天梁称荫星,天机称善星,天同是福星,天相是令星,七杀为将星”,赵一慧思索着说:“墓主人希望我们选择哪个?” “嘁!”郝有富愤愤不平地说:“你都闯人家墓里来了。他会有那么好心?” “那干嘛修个石门,还弄个机关?”吴为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 “谁知道门后面有什么?”郝有富不甘示弱。 “你怎么又忘了”,刘开文无奈地摊手,“刚刚我们才分析了,只要按照墓主人的规则走,情况不会最坏。” “那我选天机,希望墓主人善良些。” 三人同时看向郝有富,那眼神都是在说:你能再随便点吗? 吴为撇撇嘴:“照你这么说,那我还愿意选那个‘福星’呢。” 郝有富不怒反笑,看着三人道:“我还真不是瞎选的。虽然汉代还没有紫微体系,不过这命理数术的原理却是一脉相承,总有道理可循。紫微斗数中,天机属智星,而且有超强的行动力,可以说天机代表的是尽善尽美。” “那什么福星呢?”吴为抢着问道。 “天同属度厄之星,名字好听,带着福气,但有个致命缺点。” “啥?”吴为听得入迷了。 “天同过于平和,必须得贵人辅助,方成大器。” “那就这个什么同了!”吴为一拍脑门子,肯定地说:“墓主肯定认为他就是贵人,我们需要他这个贵人才能出去。” 说完还重重地弥补了一句:“肯定是这样!” 郝有富听言,半眯起细迷眼,手摸着胡渣子,认真地思考起来。别说!这小子这么说,也很有道理啊。 赵一慧却看着石门发呆,墓主真是这么想的吗? 天机还是天同呢?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洛之密码 尽善尽美? 方成大器? 汉代盛行黄老之学,哪怕是儒家之学被强行推广,可汉代的人已经形成了“天地人”三者的自然哲学观,所以有“入仕即儒,修身从道”的说法。道者,道纪,玄也,本身就不可捉摸,更不会有尽善尽美之说,不然也不会有“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的名句。哪怕是《易经》里都没有极致的好卦,总有变卦。 赵一慧突然想起了《道德经》里的一句话,似有所悟,嘴里念了出来:“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你在念什么呢?”郝有富没听清楚,只好问她。 赵一慧看着他们,说出自己的想法:“汉代人的死亡观绝对是受道家思想影响。道家之源起于老子,从先秦至汉,备受推崇。特别是贵族大家,都会学习黄老之学,企图参透天下玄机。我刚才想到了《道德经》里有句话,‘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如果墓主人是想让我们也参透这个道理呢?” “‘善之为善,斯不善已……音声相和,前后相随’?那你的意思是天机和天同都不对?”郝有富反复品味这句话,啧啧几声,冷笑道:“还真是应景!”。 赵一慧垂下头,大脑迅速运转,想起什么,猛然抬头:“天梁,又称延寿星。” “延寿,这个名字好!”吴为点头赞同。 “你这么一说,也说得通。”刘开文也同意。 “就如你说的命理数术一脉相承,天梁意味着什么?”赵一慧问向郝有富。 郝有富挠挠头:“天梁也是化厄之星,不过有个很大的缺点。” “啥?”吴为很感兴趣。 “天梁化禄为死局。”郝有富叹口气,说道。 “那不是很危险?我们换一个吧。”吴为小脸一白,连忙说道。 “不!就天梁了。”刘开文脱口而出,直接敲定。 “啥?”吴为震惊得跳起来,嘴里吼道:“都说危险了。你别害我们!” 刘开文伸出手按住吴为的肩膀,拍了拍:“墓主人的警告。” 留下呆在原地的吴为,刘开文走下阶梯,背起薛芳。 郝有富站在门前,做好了准备。他回头确认道:“天梁,确定?我可按下去了。” 吴为还想辩驳,被贾晶捂住嘴,嫌弃地呵斥:“你别添乱!” “等等!”郝有富转身看向赵一慧,“手电给我用用!不知道门后面有什么,防着点。” 赵一慧点点头,把手电递给他。 郝有富右手握着手电,左手按下代表天梁的石锥。 “轰……轰……” 巨大的石门从左往右缓缓打开。 郝有富连忙退后两步站定,双手死力地握住手电,就等着里面有东西出来,给上那么一砸。 前方门内很昏暗,但没有臆想中的怪物出现。 郝有富打开手电,光线所及之处是个砖道,尽头依稀是一个拱形顶的门洞,里面透出昏黄的光色。 刘开文在后面催促着:“先进去。” 通过这个砖道,一间空旷的石室出现众人眼前。 石室正中有一个石缸,里面燃着光亮。其有对应的两壁为自然山体岩石,一面刻了复杂的图案,一面只有零星的符号。独独另一面墙壁正中有一扇嵌入的石门,两边各有一个像转盘一样的石盘。 郝有富率先把这个石室到处查看了一遍,才对后面的人说:“暂时没发现危险。” 赵一慧已经被这个石室的壁画图案所吸引,手指沿着图案的线条移动。 刘开文最后进来,看到吴为靠在石缸边上发呆,再看看郝有富和赵一慧,一人一边研究着壁画图案。 他把薛芳交给贾晶,走到郝有富身边,学着他观察了一会儿。这面石墙的图案很少,只有横向的三组,看起来也很简单。 不打扰专心的郝有富,他走向对面。此时,赵一慧还在看第三组图案。这边的图案就要复杂多了,有圈有点有线,还有数字。刘开文也只能这样理解了,这些图案在他脑海里就是天书。不过这些图案和之前那个墓室的壁画很相似,被郝有富称为“河图”,但数字的排列位置又不同。思及此,他便问道:“这又是‘河图’?” 赵一慧听言摇摇头,说道:“不,这是‘洛书’!” “难怪我看来和之前那个墓室的壁画不太一样”,刘开文仔细看着,发现了疑问,“我怎么觉得这些数字的排列这么像九宫格呢。” 郝有富听见那边二人的交谈,也走了过来,站在他们身后,把这边的图案看了一遍。 “确实是‘洛书’。你说得没错,‘洛书’后来被演绎为九宫算术。其实它就是最早的数学推演,纵横之和皆为15”,郝有富带着深思地说:“这墓主人到底想做什么,先‘河图’,后‘洛书’,考我们?有什么意义呢?” “看看那边!”刘开文走向石门那扇墙。石门嵌在石壁内,只能内外移动,依着墓主人的尿性,八成又得解开什么机关之谜。 视线移到两侧,分别有两个石盘,左侧的石盘只有一层,右侧的石盘却有两层。石盘上有一个明显的刻画符号。墙上围绕石盘刻画了代表数字的文字,从一到拾。看起来很像现代的保险柜密码锁,需要将正确的数字对应标准刻画处,才能开锁。可是在汉代就有这样的理念了吗?如果真是如此,这样的机关背后一定有数个齿轮和轴承配合,才能完成机关的开合。汉代能制作出这么精密的构件吗?刘开文对这座古墓的设计佩服不已。 “老刘,研究出来没?”郝有富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旁边,挠着鸡窝乱发,皱眉抱怨:“我发现这墓主最喜欢叫人猜。猜哪一颗星值北中天?又猜六个南斗石锥哪个最有福气?现在又弄这么两个石头盘子,猜什么?真该叫这墓主学学现在的商家,弄个说明书啥的。” “你咋不叫墓主给你画幅地图呢?”吴为鄙视地看着郝有富,指着一处空白墙壁,说道:“就给你挂那里,写个标题‘景区地图’,对不?” 郝有富眉头一竖,立时怼回去:“你这破孩子!你有能耐,你来研究,给我们说道说道啊!” “嗤!”吴为不屑置辩,走到石盘前,用手比划着,说道:“这还用研究?不就是个简单的密码锁嘛!瞧,这边密码只有一位数,所以一层就够了。那边的密码是两位数,所以用两层,上面那层代表个位,底下一层代表十位。看到石盘上的刻痕没?那就是标格,对应正确的数字,明白不?这样的圆形石盘,除了转动,还能怎么动?” 一口气说完,吴为轻喘着,白了郝有富一眼,简直为他的智商堪忧。 “为什么最上面一层代表个位?就不能下面那层代表个位吗?”郝有富挑着没明白的问。 吴为瞪着他,没好气地问:“你裤衩子穿外面?” 郝有富听言,简直摸不着头脑,说着数字呢,怎么转裤衩子去了。再说,他裤衩子怎么穿,和他有半毛钱关系?随即,黑着脸,不善地看向吴为。 “他说的是先后顺序,先转动外面那一层,所以代表个位。” 吴为看向刘开文,点点头,又走回石缸边坐下休息。 “密码数字从哪里来呢?”刘开文回头打量整间石室。 郝有富接过话头:“我就说这墓主就爱让人猜。解谜的信息也没有提示。” “壁画里有隐藏的线索吗?” 郝有富摇摇头:“洛书的典故,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符号,我感觉像要么没刻完,要么就是刻错了。” “没刻完?刻错了?”刘开文心说不可能啊。这座墓设计得这么精巧,不可能有这种低级错误。依照墓主人不差钱的富豪程度,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直接拉低了装修水平。 “哪里?” 郝有富抬手指了指,正是一开始他查看的那面墙。此刻赵一慧正站在那里沉思。两人便走了过去。 郝有富急切地问道:“小赵,你是不是也觉得像胡乱刻的。” 赵一慧被这声“小赵”唤得一激灵,错开眼神,看向刘开文:“你有什么发现吗?” 刘开文直指那边石门:“和之前一样,完成机关,才能开门。机关是类似密码锁的转轮,对应两组数字,一组1-10,一组1-100。我们怀疑密码数字的线索隐藏在这些图案里面。” 赵一慧闻言,陷入思考中,好一会儿才说道:“要说数字的话,洛书里都是,看不来哪个才是密码。不过这边墙的图案非常蹊跷。你们看,第一组图案只有表示数字三的符号,就这三个空心圆圈;第二组图案是并排的震卦和巽卦;这第三组图案尤为奇怪,上面这里是乾卦,你们蹲下看,墙下面这里是坤卦。” 三人蹲下,果然看到墙上隐秘的图案,的确是坤卦。 “内容没刻完?”郝有富最先问出声。 赵一慧回头看向对面墙上复杂的图案,再看向石盘:“如你们所说,要找出独特的数字作为密码,可能隐藏在这三组简单的图案中。” “不对啊!密码只需要两组数字,可这有三组图,数量对不上!”郝有富很快反驳道。 看着墙上的三组图案,刘开文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玄机。难道一组图案代表一个数,后两个图案组成一个两位数? 总感觉有些牵强,是哪里没对呢?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思维陷阱 “那第一组数字是三?”郝有富说完又觉得不对劲,太简单了,不符合墓主人弯弯绕的德行,遂又改口:“不对,不会这么简单吧。” 他移步到第二组图案前,盯着两个卦象,煞有其事地分析道:“上震下巽乃‘恒’卦,《易经》说‘恒,亨,无咎,利贞。利有攸往’,告诫我们君子所为必须持之以恒,才能亨通。可这震卦和巽卦是并排的,也能这么理解吗?这墓主人还会提醒盗墓贼们不要放弃,继续挖他的老巢?有违常理啊。拆开看,巽卦可理解为谦逊,震卦为惊雷。这样理解的话,墓主人在说要谦逊些,不然就给我们一惊雷?” 赵一慧的脸色十分精彩,盯着郝有富的侧脸,瞠目结舌,随即想到他之前说过的“秋风扫落叶”,终于明白这人空懂一些数术八卦,脑子还没开窍呢,再加上独特的想象力,总能把你的思维带跑偏。 “你就拉倒吧!”吴为在后面,嘲弄地说着:“干脆你给墓主磕仨响头,看墓主给你开门不?” “你这小破孩就不懂了吧?”郝有富用极其严肃的语气教育他道:“这学术讨论,鼓励百花齐放。我这是充分发挥想象力,带动大家思考。‘他山之石可以攻门’,你懂吗?我这是在抛金引玉。” 贾晶听了直摇头,无奈问他:“你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郝有富一愣,问道:“你咋知道,我读小学的时候,一个年级只有一个老师,所有科目全教完。” “嗤!”吴为对天翻了个大白眼。 贾晶干脆不理那厮,注意力又放回薛芳身上,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挽起了左边裤腿,那里有一个铜钱大的疤痕,已经开始溃烂,血肉外翻,流出浓稠的黑色液体。她面无表情地把裤脚放回去,神情怔忪中,带着一丝悲凉。 石缸里的火光因为空气的流动,微微摇摆,灯芯燃烧“噼啪”作响。 “巽卦、震卦的五行同属木”赵一慧提示了一句。 “三木?”吴为接过话题。 “唉?天三生木,地八成之,三的成数是八!”郝有富如同开窍一般,嚷嚷了一句。 八?刘开文一思索,“八”这个数字符合第一组密码的要求,遂又看向赵一慧。 赵一慧一边思考一边点头:“应该是。不如我们先试试,看看那个机关有什么反应。” 刘开文同意,转身走到左边的石盘前,双手抱着石盘顺时针方向转动,直到石盘标刻对准文字“捌”。 众人视线转向石门,只听石门发出声响,向里陷了进去,在墙面形成了一个凹槽。 吴为面露喜色,大声说道:“对了!你们就按着这个思路来,下一组数字再懵对了,门就开了。” “什么懵?这是推理,这是实力!”郝有富歪嘴斥道。 那小子一听,又缩缩头,躲一边去了。 郝有富懵对一道题后,感觉自信心爆棚,趁胜追击,指着第三组图案,说道:“那这乾天坤地就是‘否卦’,暗示此刻天地不交,当前我们诸事不宜,须待时。如果天地相交,其数五五,就是‘五十五’。” 五十五?也符合第二组的密码规律。刘开文遂走到右边石盘前,扭头问道:“确定?” 郝有富使劲点头。 吴为也从石缸旁走过来,在一旁鼓劲:“我相信郝同志。” 刘开文定定心神,双手搭上最上面一层稍小的石盘,心里有些不定,感觉太顺利了,正想再向他们确认一次。 一只细白的手从他头侧擦过,按在了石盘上。 “等等!”赵一慧沉声阻止。 没来由地,刘开文的心里一松,直觉告诉他,郝有富的推断有不足之处。 “还等什么啊?”郝有富已经站到门边上,手握电筒,摆开架势,准备给门后窜出来的东西当头一击。 赵一慧冷静地看向他,说道:“你的推断都只对了一半。” 吴为一改胆小咋呼的本色,脸色极其严肃,目光如炬盯着赵一慧:“你有其他想法?” 赵一慧环视众人,走到石缸与石壁之间,一手指向第二组图案,说道:“这组图案的隐含之意,确实如郝有富所说那样,一来代表五行属木,二来隐含警示,谦逊之意。不过这个警示又是对下组图案的提示。最后这个图案,上乾下坤,天地不交,有所隔阂,为‘否’。若要改变此局,只须互换位置,坤上乾下,天气下沉,地气上升,交感互应,是为‘泰’。上卦为用,下卦为体。”然后又移动到第三组图案前,问众人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众人见她面壁而立,抬手指向墙面,可那里除了符号以外,什么也没有啊。 倒是吴为震惊地看向墙面,脱口而出:“你!” 只见墙面上有个苗条的影子,正好处于上下两个图案之间。 “不错!”赵一慧扭头对大家说道:“墓主人在这里设下了一个思维陷阱,按着第一组图得出数字,很快就能顺着这种思维模式得到第三组图案的数字,为天地之数。这样的推理方式,就忽略了‘人’。现在的视觉才是两个符号之间留白的意义。” “那你的意思是?”郝有富想了想,觉得好像很有道理,随即问出。 “你会不会想得太多了?”吴为在一旁问道,语气却是非常肯定的。 赵一慧诧异地看向吴为,心里有些奇怪。吴为不懂这些,怎么就这么肯定郝有富的说法,反对她的理解呢? “让她说!”刘开文力排众议:“其实我也有种直觉,不会像郝有富说的那么简单。” 吴为闭上嘴,半眯着眼地盯着她,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赵一慧和刘开文相视一眼,继续说道:“河为体,洛为用;河主静,洛主变。这组图案的确是暗指天地之数,但更强调体用之说。天地之数五十有五,减去明堂小衍之数五,得大衍之数五十。五十为天地之数的用数,卜筮之时‘以一为体,四十九为用’,故有说法‘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九’。这也暗含了人对天地的敬畏之心,让一数以示谦逊。所以这里应该是天地之数的用数,四十九。” 赵一慧说完后,室内一阵沉默,众人雅雀无声。 吴为盯着石壁图案,嘴里无声地念叨着什么,两唇快速地张合,看起来像在默念经书。 一阵清脆的鼓掌声点醒众人。 郝有富拍着手,说道:“专家啊!嗯,你这么一解释,我认为我的推断太肤浅了。” “四十九?我试试!”说着,刘开文转身回去,准备转动石盘到“玖”。 吴为却窜过来,拦住他,有些阴沉地提醒:“如果错了,我们会怎么样?” 郝有富一把薅开吴为,着急地说:“你又不懂,瞎指挥什么?我赌小赵说得对!” 吴为的目光来回看向郝有富和刘开文,几乎是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说:“你们会后悔的!” 郝有富被他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脾气也上来了,大声吼着:“后悔也开!我看谁敢拦着!不懂就不懂,瞎凑什么热闹。” 吴为阴沉着脸,脚步慢慢往后移。 刘开文定下心神,先转动到“玖”,再转动到“肆”。 大家的目光都关注着那扇门。 两三秒过去,那扇门没有任何动静。 郝有富和刘开文面面相觑,两人不解,难道赵一慧是错的,还是郝有富懵对了? 吴为已退到门洞附近,嘴边叼着冷冷的笑意。 突然,一阵地动震动。赵一慧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只见那三组图案的石壁整面后退了半米多,,中心部分露出一个黑呼呼的阶梯通道。 吴为错愕地看向那里,又看向文丝未动的石门,眼里闪过一抹不可置信,随即仿佛明白了什么,又带着一种如释重负。 郝有富指着那里,大吼:“怎么那里的门开了?” 回头看向石门,他有些莫名其妙,啧啧嘴,鄙视地发问:“这墓主修这扇门有什么用?好玩吗?真是钱多烧坏脑子了。” 刘开文背上薛芳,示意郝有富打头走前面,以备不测。 贾晶紧跟着刘开文,步下阶梯通道。 吴为还站在门洞下,一动不动,脸上带着深思。 赵一慧在一旁好奇地观察他的神色举止,轻声问道:“你不走?” 吴为反应过来,看着赵一慧,好像有些踌躇。 “呵”,赵一慧没有理他,转身而去,同时丢下一句话,“那你一个人守在这里吧!” 她不知道吴为会不会跟上来,但她觉得吴为的表现很奇怪。他们改换密码时,他的反对为什么那么坚决?刘开文转动石盘时,她眼尾余光发现他在后退,好像要逃离这里,为什么呢?当看到墙下通道打开时,他的眼神从震惊到接受再到思考,为什么会有这些情绪转变呢?除非…… 赵一慧瞳孔一缩,心下一惊,骤然升起一个念头。 那扇石门或许能被打开,甚至是被某人打开过……那么吴为的种种反常表现就都能解释了,他绝对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胆小、天真。 吴为,他到底是什么人?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卫氏族人 这里的阶梯完全是随石开凿的,大小不一,高低各异,非常陡峭。两边是自然山体的岩石,随眼可见各种形态的石锥、石笋,顶上滴落着渗透水,滴滴哒哒,时而清脆,时而沉闷。 郝有富的神经绷得很紧,微弯着腰,屁股向后撅着,每听到偶尔传来的水滴声,就会紧张地将手电光探过去,一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样子。 这可害苦了后面的人,特别是刘开文。身上背着薛芳,虽说薛芳没多重,可他们这些天就没吃饱过,没油水不说,既要逃命奔波,还要动脑子解谜,体力脑力都消耗巨大,本就在负重下这陡峭的阶梯,偏郝有富那厮打着电筒,不老实照路,东晃西晃,刘开文看不清石阶,差点一趔趄。若不是贾晶在一旁拉了一把,说不定他们二人都得滚下石阶。 “我说郝有富,你能专心照路吗?”刘开文不得不出声提醒。 “呀!我也有电筒!”贾晶把自己的电筒找出来,照在他们前方。 “还有两人呢?”刘开文停住脚步,看向身后,“怎么没跟上来?” “我去看看!”贾晶原路返回。 她刚走出几步,便听见赵一慧的轻呼声。 “我们在这儿呢!” 贾晶见赵一慧贴在岩壁上,向她挥着手,吴为跟在后面,脸色不太好看,遂用光线指引他们走下来。她翻出薛芳的手电,塞进赵一慧手里,示意他们跟上。 赵一慧仔细观察了这个通道,发现人工雕凿的痕迹很少,几乎都是山体内部的自然景观。 一行人走到阶梯尽头,又碰上一堵石门。 郝有富一个人打着电筒,在那里东摸摸西碰碰。 “又是石门?”贾晶无奈极了,回想他们这一路,除了通道就是石门。 刘开文见忙着的郝有富,不禁问道:“又是什么机关?” 郝有富手脚不停,连头也没回,呲牙说着:“这次更奇怪,什么都没有。白板!我找找周围有没有石钮什么的。我说这墓主越来越懒了,会不会是修到后面,钱不够了,能省就省?” 赵一慧也来到门前,听着郝有富的话,也好奇地看向石门。 这是一扇双扉石门,石门并不大,没有任何花纹图案装饰。此刻的门扉紧闭,上面挂着颜色深浅不一的蛛丝,看起来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 吴为走到门前,拉起一撮蛛丝,用手指捻了捻,拿到鼻前嗅了嗅,看向赵一慧说道:“无毒。” 赵一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他手里的蛛丝粉末,陈述道:“这里很久没人来过了。” 吴为讥笑一声,拍掉手里的粉末,附耳靠近石门,安静地聆听。 “里面有动静?”郝有富走过来,见着吴为的举动,下意识地抬高手电。 一支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吴为冷清的声音传来:“里面没有动静。这扇门怎么开?” “我已经把周围摸排了一遍,能按的,能转的,能拔起来的,全都没有。”郝有富犯难地摸着下巴说道。 “推开!”刘开文冷静地说。 “推开?”郝有富也不搓摸胡渣了,细迷的小眼瞪得如铜铃,伸手去探刘开文的额头:“老刘,你没发烧吧?” 刘开文避过他的手,对众人说道:“试试!” “如果真就这么推开了,里面肯定有毒气、怪物”,郝有富分析道,“之前我们就是放松警惕,就着了道,差点翻车。” 光线太暗,每个人的神色都隐匿在昏暗中,看不真切。 刘开文将薛芳交给贾晶,走到最前面,对郝有富说道:“我们一人一边。” “不是,老刘,万一这门后面有顶墓石呢?”郝有富瘪瘪嘴,唉声叹气道:“十个我们也推不开啊。” 刘开文双手撑上石扉,侧眼看向他,催促着:“快!相信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赵一慧和吴为同时退后几步,把前面空间让给他们。 “真能推开?”吴为眼光注视着前方,小声问道。 赵一慧正为前面照着亮,听他所问,却答非所问:“你们在找什么?” 吴为并没回答,抿紧的嘴角,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见他不说话了,她继续问道:“上面那道石门通向哪里?” 过了几秒,赵一慧以为他同样不会回答,却听到他平静地说道:“墓道。” “墓道?”赵一慧一听,心里勾勒出一副墓室地图来。她猜测墓主人准备了一虚一实的两个主墓室,就是不知道他们这里是不是真的。 “墓道那里出不去。”吴为再次透露了一条信息。 “你为什会告诉我?”赵一慧认真地问他。 “从现在起,我们就是真正的同伴了。” 赵一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希望从他脸上的神情看出什么破绽来。 吴为耸耸肩,对上她的视线:“任何一位玩家在某个策略组合下,单方面改变自己的策略,都不会提高自身的收益。” “什么意思?”赵一慧听得不太清楚。 吴为吸口气,长长叹出:“现在我和你们一样,都是玩家。” 郝有富原本还不信,和刘开文一起推动石门,却发现石门的确是松动的,一下来了精神,收手改为用肩膀撞门。 “嘎—嘎—” 石门一点一点被推开,上面落下不少灰尘土块,砸到二人头上。 刘开文甩甩头,一鼓作气,将石扉重重推开。 电筒的灯光从门外照进,依稀可见前方地上有几个人影趴在地上。 郝有富眨着进了灰的眼睛,冷不丁瞧到里面,被吓出一身冷汗,脱口喝道:“什么人?” 赵一慧当即走近门前,将光线照于那处。 “死人?” 郝有富看清前面物体,竟然是一堆堆的人骨。 他打开手电,对着那堆人骨,来回探照,见无异常,才小心翼翼地迈进石门。 刘开文紧跟在他身后,两人借着昏黄的手电光把这间石室打量了一遍。 石室为正八边形,每一面石壁上都刻满了文字,正中央堆着几幅人骨。 “这些文字怎么那么奇怪?”郝有富盯着石壁,扭头问后面的刘开文:“一般石刻都只用一种刻法,要么阳刻,要么阴刻。因为两种刻法对石材的背景处理不同,如果既有阳刻又有阴刻,这拓下来,就没法看了。你看这些石刻,大部分都是阴刻,但总有个别文字是阳刻。” 刘开文顺着郝有富的手电光指引,看了一部分石刻,的确和他说的一样,细数之下,每列文字有二十个,每十个文字后空出一些距离,再接后十个文字,每列皆如此,不少凸起的文字混在阴刻的文字中。他心里一动,这是什么规律呢? “啊!”耳边传来贾晶的惊呼。 她和赵一慧扶着薛芳走进来,就看到了一地的人骨,吓得她惊呼出声。 “没事儿!”赵一慧安抚她道:“那些人已经死了很久了。别怕!” 贾晶定了定心神,扶着薛芳走到一边坐下。一只水壶递到她面前,抬眼看去,是赵一慧。 “水不多了,你喂她喝点儿吧。”赵一慧对她笑了笑。 贾晶呆呆地接过水壶,看着赵一慧转身而去的背影,再看看薛芳泛红的脸颊,犹豫一下,还是拧开水壶,喂薛芳喝了一些,她自己却一滴没沾。 借着手电光,她查看了薛芳身上的红疹。疹子颜色不像最初那般深色,而是变成了粉色,扩散开来,看不出明显的边缘。用手指按压皮肤,能看出明显的浮肿。好在她的额头不如刚才那般滚烫了。也许,薛芳的病情正在好转。 想到这里,她为她高兴,可一想到自己,心又凉了。她已经不想再查看自己的伤疤了。她能感觉到皮肤组织的溃烂,初时还有疼痛感,现在已经没太大感觉了。之前在石梯上,她拉了刘开文一把,自己却撞上了一旁的石锥,大腿处传来痛感,可碰撞最严重的小腿却没感觉。当时她觉得奇怪,掐了掐小腿,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这条腿没有长在她身上。那时,她明白自己怕是时日无多了。看着那边的人骨,她自嘲地笑笑,有什么可怕呢?也许她也会在这里,风干了皮囊,化成一堆枯骨。 刘开文对历史没什么研究,便扭头去检查地上的人骨。这些人骨的姿势很特别,可以看出他们死前是两两相对而立。几乎每副骸骨的上半身骨骼中都有一只短剑。这些短剑已经锈迹斑斑,残缺不全。这些人是互相刺入对方而死的?不对!刘开文注意到这几堆白骨的位置有些蹊跷。他们的骸骨散落之地呈现一个圆形,头颅的方向都朝着圆心部位。怎么会这样站位呢?互相拼杀的时候,还顾得上怎么站位吗?除非…… 他想到一点,但不能确认,抬头看向郝有富和赵一慧,那两人还在研究石壁上的文字信息。 吴为站在赵一慧身旁,也在研究石壁。 刘开文盯着吴为,眼神一闪,因为吴为的神情太奇怪了。照理说,吴为是不懂这些的,之前一路他都不参与这些内容,而现在他看得很认真,仿佛他能看懂! 嘶!刘开文心中警惕起来,他是什么底细? “原来墓主人是卫氏族人!”赵一慧发出惊叹的声音。 “哪个卫氏?”刘开文下意识问道。 “西汉豪族,卫青之卫。”吴为在一旁补充道。 郝有富本在研究其中的一段文字,听吴为这么一说,灵光一闪,转头看向他,问出了他们几人的疑问:“你是什么人?”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逼问吴为 面对郝有富的询问,吴为挑挑眉,没有作答。 贾晶一脸懵地看向站着的几人,不太明白郝有富话里的意思。 “戚将军曾经用过一种加密法,取两字切韵。吴为,伪”,赵一慧看着吴为,笑了笑,扭头告诉郝有富:“他是绑架我们的团伙成员之一。” 郝有富的电筒直指向吴为,逼问道:“我就说那个团伙怎么可能把我们丢这里面,就不管了,怎么着都需要派个监工盯着吧。原来是你小子混在我们里面了。说吧!你们是什么团伙?绑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咦?不对!”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眼光锐利地看向赵一慧,拔高音调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绑架我们的人?还有你,刚才你怎么知道那扇门只用推开?” 郝有富现在看谁都像坏人,抓住脑子里的疑点不放,将手电光转到刘开文的脸上打着转。 刘开文抬手挡住晃眼的光线,无奈地回答:“我之前不就解释过吗?我觉得墓主人像在引导特定的人进入这座古墓,只要跟着墓主人的线索,遵守他制定的规则,就不一定会出现最坏的结果。所以当听到你们说那扇门上没有提示,我就在想会不会是没有机关,用不着提示而已。” “就这样?”郝有富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想了下,他说得还算有道理,遂放过他,转向赵一慧发问:“你呢?” 赵一慧蹙眉想了想,才开口道:“我是在上一个密室的时候发现的。因为他的举止言行和他之前在我们面前塑造的那个吴为,完全不同。你还记得我不认同你的推理,要改变密码数字的时候吗?” 郝有富听言,皱起眉头,回想了一下。那个时候,那小子坚持不用赵一慧的数字,他为此还差点揍了他。他怎么那么确定赵一慧的数字是错的?他还记得吴为表情奇怪地说过“你们会后悔的”。他们会后悔什么?后悔开不了门?想到当时自己还不理解墓主为啥多修一个没用的石门,他半眯起细迷小眼,眼里闪过精光。 “上面那扇没打开的石门后面是什么?”想到此,他瞬地看向吴为,沉声问道。 吴为在他的逼视下,完全无动于衷,只玩味地回答他:“墓道。” “墓道?通向哪里?” “墓门。” “你们的人现在在墓门外边?” “是!” 郝有富结束了一问一答,盯着吴为不说话,陷入了深思。 “你为什么对我说,那边出不去了?”赵一慧诧异地问。 “出不去?”郝有富惊诧出声,“怎么可能?这小子不可能陪着我们送死吧。他肯定还有后路。” 吴为看向他,轻叹一声,说道:“因为这座墓的机关不可逆行。” “什么叫不可逆行?”刘开文心里浮现出一个想法。 “只能从一面开启”,吴为耸耸肩,摊手笑道:“就在刚才,我和赵一慧走下来后,那个通道口已经恢复原状了。如果暴力破拆,就会有意外的惊喜。” “惊喜?”郝有富怀疑这个人就是个疯子,想到夜光水潭,不禁怒从心来,直冲向吴为,一把抓住他的脖子,怒吼道:“你们还是人吗?周学海、胡自立、李自胜,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就为了你们这个破游戏,命都没了!老子今天弄死你!” 吴为被他掐得说不出话,双眼圆瞪,随着郝有富的发力,他无法呼吸,两腿蹬直,双手反拽住郝有富的手。 面对这突发情况,刘开文和赵一慧连忙上前阻止,想分开两人。 郝有富被刘开文抱住腰往后拖,一边挣扎,一边骂道:“你俩和他们是一伙的吧?你不准我弄死他,她明知道他是坏人,也不告诉我们……” 眼看吴为满眼充血,开始翻着白眼的时候,刘开文急着在郝有富耳边大声说道:“郝有富,你冷静点!你现在弄死他,我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们仨就白死了!你明不明白?” 听着耳边的怒吼,郝有富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到挣扎,慢慢松开了双手。 吴为瘫软在地上,大口地呼吸,使劲地喘着。 赵一慧示意刘开文安抚一下郝有富的情绪,自己蹲下身,注视着吴为,问道:“我们怎么才能出去?你们的人怎么判断任务失败?他们会有什么救援措施?” 吴为一边喘气一边回答:“原本的计划是到达墓门外的营地。现在……只有等救援了!” “既然这个墓都被你们探明白了,为什么还要绑我们来,再走一遍?你们这是什么游戏?”贾晶狠狠地盯着吴为,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一刀。 吴为并不回答,侧头啐出一口混着血色的唾沫。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游戏!”赵一慧盯着他的侧脸,慢慢分析道:“你们的目的就是引我们下墓,而游戏只是为了帮助你掩盖身份而已。周学海必须是第一个死掉的人。你们原本并不认识,他们特意把你和周学海安排在一个车里,而你趁机向他述说你编造的身世。你所借用的身份应该是周学海知道却没见过的人。你通过周学海在我们面前完成了你的形象塑造,那个来自于农村、胆小、自私、懦弱的吴为。周学海一死,你除了能博得大家的同情以外,还能避免露出马脚,被怀疑身份。从挎包到电铁门,能同时掌控全局的人只有你!是你分配的挎包,也是你提醒大家用衣服裹住钥匙……水潭边,刘开文发现手电光能吸引怪蛙,也是被你提醒的。但我有一点不明白,你做每件事的目的都很明确,为什么胡自立是第二个死掉的人?为什么不是其他人?” “咳……咳……”吴为咳嗽几声,气息开始平顺下来,看着赵一慧笑了起来:“除了周学海必死以外,我还有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赵一慧不解。 “你们都是被选中的人,我的任务就是观察你们在墓里的表现”,他笑了笑,眼光从郝有富、刘开文扫过,又转回赵一慧脸上,“特别是你、刘开文和郝有富,在危机时刻,我要尽量保护你们的安全。其余的人可以被舍弃!” “为啥?”郝有富大惊出声,难道这帮人和他还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呵!”吴为嘴角一撇,说道:“我只知道,在这次项目里,你们三人的资料级别是pa级。” “pa级?这是啥?”郝有富越听越糊涂。 “priority,优先的意思”,刘开文在一旁解释道:“pa指一级优先。为什么我们三人是这个等级?” 吴为对他们摇摇头:“我的权限对你们的背景资料了解有限。” “我和薛芳,还有那些死掉的人,都是你们可以舍弃的,是吗?”贾晶怒不可遏,死盯着吴为问道:“既然你们不需要我们,那为什么绑我们来这里送死?” “在高层眼里,这既是游戏,又是模拟练习,你们都是被选中的人,只是级别不同。” “模拟练习?你们就这么不尊重人命吗?”贾晶向他大吼着。 为什么是赵一慧、郝有富和他享受优先级别。他们三人有什么共通之处吗?刘开文想到,赵一慧和郝有富之间的联系是赵一慧的外公和郝有富的叔叔曾在同一时间段失踪时相遇。那么他自己呢?他的父亲和后妈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难道是他的生母? “模拟练习不一定非要下墓吧?”刘开文不确定自己的想法对不对,只能试探地问吴为:“你们已经探过墓了,还对这里进行了一些改造,完全可以比照着机关,在其他地方复制出来,专门进行训练。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再探一次?因为你们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对吧?我就纳闷了,你们这些专业的都找不到,怎么会认为我们这些非专业的不带任何设备就能找到?” 吴为迎着刘开文的目光,镇定地回答:“给你们设备,你们会用?给你们武器,反而会害死你们。我只知道这个墓在二十几年前打开过。至于为什么要重启任务,就不在我的权限认知范围以内了。而且,我刚才已经和赵一慧说过了,从现在开始,我和你们一样,都是玩家。因为这里,我们没有发现过。也许这里才是高层让你们来的原因。” “高层?好高的层?”郝有富怒斥道:“你就说你团伙叫啥吧!” 吴为盯着他笑笑:“该你们知道的时候,会知道的。” “妈的!”郝有富被他的话激得火冒三丈,又想扑过去揍他一顿。 刘开文眼明手快地拦住郝有富,在他耳边耳语道:“先留着他。至少他对这个古墓的了解比我们多。而且我认为这个团伙和你叔以前失踪有关。” 郝有富愣了一下,磨着后槽牙,对着吴为使劲运气。 赵一慧突然问道:“就算他们派人来救援我们,也只能从最上面一层墓室进入。可是防空洞已经完全塌陷了……” 吴为哧哧地笑起来,挑眉看向他们,说道:“所以我们必须寻找到一条出去的路。剩下的食物和水未必能坚持到救援到来的那个时候!”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石函玉牌 吴为从地上站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环视众人一圈,从裤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摊在手心上,展示给众人。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这里有一粒药丸,用于控制尸瘴对人体的损害。” 郝有富的视线时刻不离吴为,见他伸出手,特特用手电光照在他手心,那里的确是一颗药丸,便低沉地警告他:“你别想和我们玩阴的!” “你会这么好心?”现在的吴为对于贾晶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让她完全无法相信的人。 吴为并不理会郝有富,慢吞吞走到贾晶面前,微微弯下腰,打量着她怀中的薛芳,笑笑说道:“你有得选吗?尸瘴其实是一种病毒,根据每个人体质不同、入侵程度不同,对人体的影响也会不同。如果她再不接受治疗,她会死!” 贾晶盯着他手里的药,还在犹豫着。 “嗤!”吴为嗤笑一声,漠然说道:“她现在已经全身浮肿,说明病毒已经破坏了她的免疫系统,接着是她的肾脏、肝脏……败血症引发多器官衰竭后,她的内脏会糜烂成豆腐渣状……” 吴为挺直腰,将手心的药递到贾晶面前,挑眉看着她。 “你胡说!”贾晶一想到吴为形容的惨状,根本不敢联想到薛芳身上。 “不信?你摸摸她的淋巴结。” 贾晶的手颤颤巍巍地探向薛芳的颈侧,停留片刻,便如同被针扎一般收回。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最终下定决心,从吴为手中取过药丸,给薛芳喂食。 “她会好吗?”贾晶抬头盯着吴为,希望从他口中得到准确的答案。 “这种病毒在宿主体内的自我繁殖速度很快”,吴为语气稍显严肃,回答道:“这个药只能暂时干扰病毒分裂,却不能消除病毒,也就是说可以暂时缓解她的痛苦,延缓病情发展。但想要治愈,必须离开这里。” “既然要合作,你应该把你所知的这座古墓的情况告诉我们。” “不错!”郝有富同意刘开文的话。 吴为伸手指向石壁:“我之前了解到的还不如这些文字详细。这里是我们没有掌握到的信息。” 这些文字应该是墓主人留给后人的信息,也许他们能从中找出线索,解答他们的疑问。赵一慧举步轻移到石壁前,认真看着上面的字刻。 吴为则是走到刘开文身边,蹲下身检查地上的骨骼。 “水潭边那些发光藻和怪物是什么?” “炼丹就是炼毒,鬼知道这个墓主人炼出什么毒物来。不过,我们从以前带出来的水藻和怪蛙样本中提取到相同的放射性物质。水潭里的水藻、怪蛙和微生物已经形成了一个独特的生态圈。相信我,这墓里的怪物绝对不止你们已经看到的这些。所以我们的改造只有最上面那间电门室,目的只是确保周学海必死。” 吴为解释得很详细,刘开文听得很认真。果然,这个团伙以前就来过这里,并劫持了一些人为他们工作,其中就有赵一慧的外公闵老和郝有富的叔叔。他们在墓里遇到了危险,闵老救了郝有富叔叔一命。他们有没有发现这间密室呢?那他们是从哪里出去的呢?想到这里,刘开文问出了他的疑问:“你们没有来过这里?” “没有!”吴为毫不犹豫地答道:“我们一直都以为机关的打开方法是没有争议的。” 刘开文很纳闷,他们那些专业人士,其中还有闵老,怎么会连赵一慧都比不上。难道是赵一慧青出于蓝,更优秀了? 吴为好像看穿他所想,侧头瞥向郝有富的背影,语气莫名地说道:“如果我说我们是采纳了另外一个姓郝的人的意见打开的呢?” 另一个姓郝的?难道是郝有富的叔叔?刘开文讶异地看向吴为,瞬间想通了。郝有富和他叔还真是一脉相承啊!就因为郝有富叔叔的判断失误,导致这个团伙竟然没有发现这个墓室。可闵老为什么不阻拦呢? 刘开文看着吴为莫名难言的眼神,有些想发笑,继续问道:“那扇门后除了墓道墓门外还有什么?” 吴为转会视线,回想了一下:“墓道有一扇门,可以通向内部山体,最后到达两室一厅和被封住的墓门。” “那你说的‘意外惊喜’都有哪些?” 吴为一听,眼神发散,好像陷入了回忆中,声音带着点虚幻:“二十多年前,十五人组成的考察队最后逃出来的只有两个人。” 两个人?原来只有闵老和郝有富的叔叔逃出生天了。刘开文心里正分析着,就听吴为接着说道:“由于时局动荡,之后我们不得不转移到国外,和国内断开联系。直到八年前,我们的势力重新回到国内,才发现了两个原本该死却没死的人。” 吴为唇边泛着冷笑,目光射向郝有富。 刘开文心下一惊,原来吴为所说的两个人并不是指闵老和郝有富的叔叔。那他们两人与队伍分开后去了哪里?又是怎么逃出去的?“该死没死的人”,赵一慧也曾经对他说过。赵一慧想表达的又是谁呢? “你们针对这座古墓的行动总共有几次?” “两次。” “为什么一定要绑架我叔叔?” 冷不丁地传来郝有富的声音,只见他人已经走到他背后。 吴为笑了笑,吐出两字:“玉牌。” “什么玉牌?”刘开文和郝有富同时问道。 “记载这座古墓秘密的玉牌。” “你不是说你的权限不够高,不知道这些事情吗?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没交待啊?”郝有富把头凑近吴为,威胁道:“我说,你别像挤牙膏一样,挤点说点。” 吴为盯着郝有富不说话了。 正在这时,赵一慧的话打破了僵局。 “他说的是石函玉牌。” 几人目光转向赵一慧,郝有富问道:“你看完了?上面的字讲些什么?” “你没看?”刘开文诧异看向郝有富。 郝有富瘪瘪嘴:“没啊,有些字笔画太多,我都不认识。” “那你站在石壁前面那么久,在做什么?” 面对刘开文的问话,郝有富很诚实地回答:“那些字儿看得我头疼。我在研究那面墙上的数字。” 他一想这倒符合郝有富的性格,随即对赵一慧说道:“你接着说吧。” “卫氏一族曾在武帝时期鼎盛一时,卫氏家主非常有远见,明白盛极必衰的道理,更明白武帝绝不会容忍外戚强权,因此有意弱化自己的权势,将族人分散到各地,这样才不会有覆巢之祸。果然,‘巫蛊之祸’起,卫氏一族遭到了清洗。其后,分散在全国其他地方的卫氏力量全力支持霍家,终于还政于卫氏血脉之后。墓主人这一支被安排在蜀地,私下经营盐、铁、丝、漆的生意,几代人积累了巨额财富。这一点和最上面一层墓室的壁画可以对应起来。” 郝有富和刘开文点头赞同,郝有富急不可耐地催促:“然后呢?” “花无百日红,在墓主人不惑之际,却迎来了外戚王氏的壮大和王莽祸政。我记得史书记载,汉平帝死于元始五年……”说着,赵一慧歪着头思索。 “元始五年十二月。”吴为为她补充道。 “对!”赵一慧恍然大悟,语气变得有些急促,“所以第二个墓室里的星象图用右枢值北,因为墓主人并不认可势力滔天的新帝,希望光芒黯淡的右枢能够重掌紫薇之权。” “哦!我说墓主故作玄虚地弄个三千年前的紫薇北斗做什么?感情这是在对暗号啊!”郝有富煞有其事地说道。 “墓主暗中联系安众候复汉,并‘使子行走’,结果连城门都没攻入就失败了。墓主在丧子之痛的打击下,大病一场,又听闻各地造反势力皆被王邑所破,‘莽惑人心,汉室已倾’。心灰意冷下,他便效仿先祖之法,藏匿家产,分散族人,散尽奴仆,自己游山玩水,不再理会世事。” 郝有富听到这里,冷笑道:“呵呵!这老贼八成是图从龙之功,结果倒把自己儿子给害死了,可不得气病啰。” 赵一慧接着说道:“他带着家奴一人在蜀山游历之时,巧遇一位倒骑牛犊的老翁,竟与他外出修道不知所踪的祖父一模一样。在他追问之下,那老翁并不承认,只是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告诉他此地灵气,可成仙术,练不死之身。待他回头之时,那老翁已经消失不见了。之后,墓主便在此地潜心修道,意外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他速招回门客丙严,为其堪舆地形,择址造墓。适逢各地民变不断,他便在各地建造道场,诱民前去,使十二死士秘掳之,为其修墓。墓成以后,他把墓室的秘密分别刻在了五块玉牌上,装在石函里。有天晚上,他做了个谶梦,隔日谴一死士护送家奴将此石函送到后人手里。然后他便命十一死士炸掉墓门,启动机关。” 赵一慧讲述完了,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便见刘开文递了水壶过来。她也没客气,扭开喝了几口。 “完了?”郝有富听得正起劲,意犹未尽地问道。 赵一慧点点头,朝着石壁努努嘴道:“就这些。不然,你自己再看一遍。” “这牛鼻子老道就没说说怎么出去?还有那个巨大的秘密是什么?”郝有富还不死心。墓主给后人留下石函玉牌就是为了让后人找来吧。这个墓里很可能藏有墓主的财宝,不可能又叫后人来致富,又不给后人留条路吧。这不是个坑货吗? 刘开文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他和吴为相视一眼,同样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骇。 “等等!”他扭头问向赵一慧:“最后陪在墓主身边的是十一死士?” 赵一慧很肯定地回答:“石壁上的内容是这么说的。” “可这里只有十副骸骨!”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消失的骸骨 吴为冷冷地说道:“这里只有十副骸骨。” “还有一个人呢?”赵一慧也很诧异。 只有郝有富摆摆手,不在意地说:“你们管他去哪里了。就不许别人嫌弃这里磕碜,换个地方死啊。我说,你们怎么关心这些啊!都快两千年了,那人要活到现在都成妖怪了。” 见三人脸色凝重,他用电筒依次晃过三人,重复道:“我们现在应该找出路!找出路!明白吗?” 刘开文压下心头的疑问,附和他道:“郝有富说得对,先找出路。我们来分析一下石壁的信息。” 郝有富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看向吴为道:“我说你小子,之前说我叔是因为玉牌被你们绑来的。我叔能有那么值钱的玩意儿?我怎么不知道,后来肯定落到你们手里了吧。你们肯定不止有我叔的玉牌,玉牌上都说些什么?” “玉牌内容属于高度机密,具体说些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们手里的玉牌只有三块半。” “你懵谁呢?”郝有富根本不信这话,连一个标点都不信。 吴为耸耸肩,反问他道:“如果我们掌握了玉牌的全部信息,就不会折损那么多人了,也不需要闵老、郝泥鳅这样的人参与,更不需要你们。” 郝有富摩挲着下巴,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随即又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叔有玉牌的?” 吴为含笑地盯着郝有富,反问他:“你不知道?” 郝有富黑着脸,瓮声瓮气道:“我知道,我能问你?” 吴为挑眉看着他,叹了口气:“为了给你买麦乳精和奶粉,你叔去黑市用玉牌换钱,被我们的人发现了这条线索。说起来,郝泥鳅对你还真是不错!” 郝有富一听,愣住了。自从一下来这里就显得有些咄咄逼人的他,竟然愣住了,眼眶微微泛红。他使劲眨了眨眼,吸吸鼻子,不满地冲着吴为嚷嚷道:“啥泥鳅啊?你也配叫我叔小名。” 吴为并不搭理他,问向赵一慧:“除了文字,那边的数字是什么意思?” 赵一慧对他们说道:“你们跟我来。” 三人见赵一慧表情严肃,料想是有什么重要的线索,都跟了上去。 走到石壁前,郝有富一看,不就是刚才他研究了半天的数字吗,啧啧嘴便说:“我愣是没明白。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以五居中,这一看就是洛书之图。细看之下就奇怪了,怎么没分数之阴阳?难道是梅花易数?” 每个数字刻在一个向外凸出的石牌上。刘开文伸手轻轻触摸着石壁上的石牌,合拢五指覆掌在上,将将合一石牌。 “这是按钮。”刘开文对几人说道。 “按钮的话,第一怎么个顺序,还是说同时按下;第二,这个按钮对应的门或通道在哪里?”郝有富说出自己的疑问:“丙严是谁?这都是他设计的?” 赵一慧咬咬下唇,皱眉摇头:“史书中没有这个人的记载。” “丙严,鲁技之传人,尤善机括,曾经参与过帝陵修建。想不到他没死在帝陵,却做了墓主的门客。”吴为的声音从后面飘来。 几人转头看去,只见他又回到了尸骸处,蹲在地上,擦拭着地面。 他抬头对几人说道:“拿个电筒过来!” 郝有富一马当先地走过去,替他照着地面。 刘开文也走过去,和他一起把那块地上的尘土拂去:“我也怀疑这里有问题。” 郝有富干脆和他们蹲在一块,问道:“啥问题?少了个人?” 刘开文一边擦拭,一边回答他:“不是,是这些骸骨的位置。你看,他们倒下的方向都指向这个中心,而且他们的尸骨太整齐了,两两一组。说明他们是面向而立,互相刺入对方心脏。这不是打斗,这是自杀。” 那边吴为发现了什么,埋头几乎触地,一手招呼他们:“找到了!” 两人蹲着移动过去,看向吴为手指指向之处,有一条细缝。几人连忙将细缝那块擦拭干净。拂去尘土后,一个八边形的图案露出真容。 八个角向中心延伸出细缝至中心交汇,像是勾画了这个八边形的对角线。 “这是通道?”郝有富实在想不出这样复杂的图案能够变成什么样的通道。 刘开文沉思一番,说道:“有可能。如果八边形里的三角形部位依次下陷,就是一个梯子。” 吴为赞同道:“不错!” 没有实际操作经验的郝有富实在想象不出来,嘟嘟囔囔地说:“行吧!找到通道了,剩下的就是机关的按钮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互相自杀呢?你们确定?墓主都死了,就不能因为心急发家致富,互相残杀呢?” “你看看他们的站位,当时是围着这个通道口站立的。你再看看他们的尸骨,短剑全部散落在胸部肋骨间,说明他们是同时刺向对方的心脏,一剑致命”,刘开文指着一组尸骸说道:“况且,为了财宝自相残杀,也得先找到财宝吧。你瞧瞧这里,哪像放过箱子柜子的样子。” 吴为拍拍郝有富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你和你叔真像!” 郝有富看着站起来的吴为,品着这句话,不满道:“啥意思?瞧不起我……你见过我叔?” 吴为拍掉两手的灰尘,嫌弃地看着自己的衣服,叹口气:“没见过,不熟悉。可当初坑了考察队和高层的人就是你叔。你们俩还真是心有灵犀。” 这句话听起来就更不对味儿了,郝有富刚想发作,便见吴为走到中心图案上方,负手而立,眼光锐利地俯视着他们。 “第十一个人当时就站在这里。” “啥?”郝有富懵了,“站在那里做什么?” 刘开文也明白了,蹭地一下站起来:“监督十个人执行最后的命令。” “啥命令?”郝有富还懵着,挠挠头:“开机关?” 吴为的眼神变得冰冷,吐出二字:“封口!” 郝有富吞了吞口水,叹道:“难怪叫死士,让他们去死就去死,真听话啊!这么一说,还差一个人呐,丙严。” “呵!他可能就在上面的潭水里泡着”,吴为走过郝有富身边,向着赵一慧走去,“能设计出这座古墓,还能让他活着?” 这边赵一慧还在研究文字信息和数字石牌的联系。 “然后呢?”郝有富拽拽刘开文的裤角,继续问道:“第十一个人去了哪里?该不会是等这十个人都死后,自己去搬财宝,从此暴富,走上人生巅峰?” 刘开文弹了弹他的大脑门子:“你猜?我真的很想结识你叔叔。” “为啥?”郝有富捂着脑门,不善地盯着他。 刘开文扔下两个字让他自己品味,也走向石壁前。 “好奇个啥?”郝有富莫名其妙地看着刘开文,低声喃喃道,这一个两个的都有毛病,说话说一半,都和这墓主人一个德行,专门欺负老实人。 “阳刻的文字没有规律可循?” 闻言,赵一慧扭头看向身后,点点头:“的确。我反复研究这些文字,无论怎么排列组合,都不成文意,切韵法也行不通。但是,这里有九个阳刻的文字,正好对应了九个数字。如果按照这些数字的位置填入九宫格里,就会出现重复的数字。你们看,每列中间有明显的分割,这肯定是另起一列之意。比如这里的‘蜀’字是这一列第二段的第九个字,那边‘一’字也排在其列第九。可是机关按钮一旦按下后,不可能再按第二次。所以我认为,不是这么简单的对应,这里应该暗藏一组密码,只是这个密码的加密方式我不得而知。如果是密码本加密,除非我们得到密码本,否则无法破解。” “你是说墓主可能采用后世的‘五言律诗密匙加密法?’”吴为有些怀疑,在西汉能有这么先进的密文加密法,转念一想到丙严的存在,又觉得不是不可能。 “不会”,刘开文掷地有声地说道,“古时候的纸张都不易保存。如果我是墓主,我会用熟悉的保密方式,并且我的后人也学过这种方式。这样墓主的后人来到这里,就一定知道怎么操作。” 赵一慧冥思苦想,总没法想出来,苦笑着说:“古时候,上至皇政军中,下到王公贵族都有自己的密文行书方式。可在汉代出现过的无非就是那几种加密方式,而且有些方式并不适用于这个石室。而且墓主所在的时代多用帛书和简册记录,的确不太适合作为密码本。” 吴为皱眉苦思,一手摊开,五指快速地数着,像在计数,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你在做什么?”郝有富不明白这小子又在做什么,出声问道。 吴为并不理会他,继续数着手指,直到动作停止后,才解释道:“我在算这些文字出现位置的数之和、积、乘方。” “结果呢?”郝有富点点头,呆呆地问。 吴为摇摇头,有些颓败地回答:“没有任何规律,也不适合填入九宫格中。” “哦”,郝有富呆呆地点头,随即鄙视地看着他,说道:“你和墓主也很像!” 吴为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他的话问:“什么像?” 郝有富扔他一个大白眼,呵呵两声:“都喜欢做些神神叨叨的事情。” 吴为有些生气,胸腔上下起伏,不过他的自控能力很强大,毕竟忍住了,低头沉思起来: “过去常用的加密方式有实物替代法、拼写置换法和密匙加密法。这些石刻的文字很显然不能用实物替代法,我们只能在后两种方式中思考。” “那就更困难了,我们无法知道墓主设定的规律。”赵一慧已经快放弃了,果然只有墓主的后人才能破译吗?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密匙之谜 郝有富见他们都愁眉苦脸的样子,大哈哈地驳斥他们:“你们就是想得太多了。汉代人哪里想得到那么多,他们那会儿弄对儿牙璋什么的就凑合了。我看这墓主肯定把密码刻在玉牌上了。人家子孙拿着密码一看就知道了,还用想这么复杂?” 三人一听,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郝有富。吴为直接对天翻了个白眼,当初怎么就那么相信那个郝泥鳅呢,这一家子都是傻大个。 还是刘开文给郝有富仔细地掰扯了一番,才让他明白过来。 既然这里有墓主藏匿的巨大财富,还有墓主意外发现的巨大秘密,墓主这一路设置的机关都是为了防别人而不防子孙,说明什么?说明墓主充分考虑到了石函秘密泄露的问题,他更多的是提示后人破机关的方法,而不是直接把机关破解的方法刻在玉牌上。如果玉牌上有直接的答案,墓主为什么还要设置这些阴刻阳刻的文字差别。只能说明墓主这样做,担保只要是他的后人就一定能够明白。所以吴为所在的团伙即便是手中拥有三块半的玉牌,也不敢自己前来,还要借助闵老、郝泥鳅这些人的知识和能力。 郝有富拍拍脑门,嘴里说道:“我们需要把这些阳刻文字代表的数字转化成九宫格里的数字顺序,这怎么可能?根本没有联系嘛!我看看,这些文字位置的数字依次是二九五三六四九六三,三、六、九这三个数字就出现了两次,却差了一、七、八,怎么对应?” 面对这样毫无规律的数字组合,另外三人也是一筹莫展。 郝有富细迷的小眼突然迸射出智慧的光芒,一边点着头做恍然大悟状,一边胸有成竹地说道:“会不会密码就是一、七、八啊?不然为什么就这三个数字没出现过。我看墓主就是提醒子孙把这缺了的数字给补上。” 说完他关注着三人的神态,希望从他们脸上看到被洗礼后的升华。 吴为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咳嗽几声,摇摇头,认真地看着他说道:“石壁上缺的是数字,而你缺的是心眼!” “啥意思啊?”郝有富一听,怒从心来,对着吴为嚷嚷道:“我说,你这个大反派,怎么还对我这个受害者进行人身攻击?信不信,只要我出去了,就去举报你们,让你们一起接受劳动改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吴为摇摇头,对这厮的智商感到无可救药。 赵一慧也无奈地对郝有富说道:“郝有富,就算是一、七、八这三个数字,依照什么样的顺序呢?一七八、八七一、一八七还是八一七呢?” 听闻还有这么多组合方式,郝有富滚烫的雄心被一盆凉水浇透,人也萎靡不振起来。 “没事,大家集思广益也挺好。在上个密室,不也是郝有富先想出一个答案,才启发了赵一慧嘛。”刘开文不忍看到郝有富这个模样,在他心中郝有富是个很有正义感、讲情义的青年,虽然脑回路偶尔有些出格,但大体上是个值得信赖的伙伴。他看着数字石牌,心里有个想法,便对他们说道:“我认为密码很有可能是1到9不重复的数字,而且数字的顺序才是最重要的。” 吴为叹道:“这种加密方法很可能是卫氏族人特别设计的,用于机密文书的传递。当年,武帝在匈奴元气大伤后,就开始防备卫青,乃至卫氏一族。其后,武帝欲立刘弗陵为太子,便先除去了钩弋夫人。看来汉初的政变风云对武帝的影响很大,让他坚信没有生母的太子才是最好的皇帝。大将军能活到后来病故,还被允许陪葬茂陵,并按照阴山形状为其修筑墓冢,不可谓是做人的成功,也是谨慎的功劳。能在武帝的严密监视下,安排那么多后手,这种密文一定起了相当大的作用。” “那这种加密方法一定只有他们家的高层能懂。墓主先让两人去送石函,然后再开机关,说明那两人并不知道密码,就算偷看了玉牌,也不会知道,但只要是卫家的高层看到了玉牌,就一定懂得怎么破解”,郝有富盘腿坐在地上,自己思考着,忽而看向吴为,小眼睛盯着他道:“你们就没打听谁是他们高层的后人?你们除了我叔和她外公,还绑了谁啊?” 吴为刚想称赞他一声,听他问道,脸一黑,咬牙切齿道:“我的权限不够!” 郝有富眨巴眨巴眼睛,说出的话差点气得吴为‘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哦,忘了!你是个低层!” 刘开文看着那二人的情形,简直是火星撞地球,时刻在互怼,嘘唏一声,心思转回密文。他们二人都说得很对,这种密文在那时保全了一族性命。如果把石壁看成简册,反向推理,按照他们的加密法,就能将数字转化为简册上文字的位置。这种加密法很隐秘,一根竹签、一片布帛、一副图画……任何物品都能成为数字密文的载体。 “密……匙……” 一阵虚弱的声音传来,几人震惊地看向那处。 贾晶尤其高兴,眼泪流出了眼眶。 赵一慧、郝有富、刘开文连忙走过去,蹲在一起,查看薛芳的情况。 贾晶摸摸薛芳的额头,轻叹一声:“终于不烫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赵一慧轻声问道。 薛芳靠在贾晶怀里,醒了醒神,小声地说:“我从刚才起,迷迷糊糊地一直听到你们的说话声,就是睁不开眼睛。” “醒了就好!”郝有富一直是个感性的人,见薛芳醒了,显得很高兴。 吴为站在他们后面,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俯视的眼神中带着审视。醒来就好,还不算晚,只是不知道还剩下多少时间了! 刘开文小心翼翼地问道:“薛芳,你刚才说的是‘密匙’吗?” “嗯”,薛芳点了点头,眼光越过眼前的三人,看向不远处的石壁,慢慢说道:“虽然我没看这些石壁上的文字,但是从你们交谈的内容看,密文是数字,明文也是数字,其中的转换机制一定需要密匙,而且需要一个由数字按照一定规律组成的译本。用密匙对应译本,就能破译。” “你怎么懂这些?”贾晶低声惊呼。 薛芳腼腆一笑:“爸爸是个军史迷,家里有很多记录经典战役的书籍。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安静地看书。密码学在战争中必不可少,我有些了解。我的日记就是用我自己编的密码写的,除了我,谁都看不懂。” 贾晶听了,一时无言,只能抱着她,给予安慰。 薛芳对贾晶笑笑,看向面前三人道:“所以密匙和译本是最重要的。而且这种从数字到数字的破译,译本和密匙应该都是数字。译本上的数字排列要么被打散,要么被替换,要么被省略。” 她停顿了一下,皱眉想了想,问道:“你们听过维吉尼亚密码吗?” “维吉尼亚?”吴为抓住了重点,看向薛芳,问道:“就是由一系列凯撒密码组成密码字母表的加密算法?不可能,起码在汉代是不可能的,而且那种加密法对应的是字母系统。” “什么是微鸡利亚?什么又是开洒密码?”郝有富震惊地看向他俩,复又鄙视地驳斥:“瞎扯!汉代那会儿的老祖宗谁能知道啥洒啥亚!” 他悄悄碰碰刘开文的胳膊肘,小声地问:“这啥洒啥亚是哪国的人?” 吴为解释道:“凯撒密码,是指将明文中的所有字母都在字母表上向后或向前,按照一个固定数目进行偏移后被替换成密文。维吉尼亚密码是将多组凯撒密码写入表格中,并引入密匙的概念。用明文对应密匙在表格中的位置,得到新的字母密文,在古典密码学中被称为‘不可破译的密码。’” 郝有富尴尬地摸摸鼻子,一听到‘不可破译’四个字,眉头皱得老高,扭头冲着吴为说道:“行了,别折腾了!咱老祖宗那会儿还没强制学习外语呢。” 薛芳慢慢坐起来,认真地向众人说道:“我是指原理类似,把数字换成字母,编入表格中。刚才你们不是说密文中有重复出现的数字吗?三、六、九对吗?只要看看这三个数字到重复时,中间出现的数字有几个,就能确定密匙的长度。如果这三个数字重复的长度为公约数,就符合维吉尼亚密码的原理。只是墓主的家族是用数字编写的,我想应该会比后来的维吉尼亚更简单。” 吴为望着石壁出了神,须臾笑出声来:“看来,我的确低估了祖先的智慧,他们甚至不需要对照表格,即可心算。不过,我们只能确定密匙的长度为2或4,确不知道具体的数字,还要确定表格数字的偏移量,如果依靠计算,需要一定的时间。” “数字表格?数字偏移?”赵一慧喃喃地念道,脑子里浮现出一段回忆:“那个玩具……” 吴为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言语,侧眼看去,问道:“偏移的数字表格,你还记得吗?” 其他人脸色一变,看向赵一慧的眼神都变得不可捉摸起来。为何她会知道墓主家族的加密方式? 刘开文和郝有富的心里同时闪现出一个猜测。如果真是那样,很多事情就都能解释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血脉的传统 赵一慧记忆之初的印象是成日的吵闹和大杂院里的鸡毛蒜皮。因为她爸一天到晚不着家,妈妈白天要上班,所以是奶奶带着她。 奶奶是个家属老太,却热衷于参加各种活动,嫌她麻烦,就用一根不长的绳子把她绑在床上,自己出门去了。她的活动空间就在那张不大的木床上,饿了渴了尿了,也没人管。开始的时候,她也哭,可哭着哭着就累了。后来她也麻木了,任凭哭哑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就那么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芙蓉树,从枯枝到嫩叶,从花苞到锦绣。 有时候忍不住尿了,会被奶奶说一顿,捏几下,她很疼,却不敢哭闹。有一天,她很渴,人也很迷糊,见奶奶又斗志昂扬地走了,发现奶奶的杯子放在桌上,就自己挪着下床,从床沿上滚下去时,却被绳子绕住了脖子,吊在那里。她想解开脖子上的绳子,却没有力气。那时的她不懂死亡,却记得意识抽离身体的时候是那么的轻松,她甚至笑了出来。 等她再有意识的时候,妈妈已经带着她找到了外公。她从妈妈怀里举目望去,一个狭小的房间,斑驳的墙面,布满霉点的屋顶和一个佝偻着后背的老人。那时那个孤独的老人正半蹲在一个煤炉子前做饭,升腾着的蒸汽和他的发色融为了一体。外公转头看见她们,愣住了。 妈妈让她留在屋里,把外公唤了出去。她呆呆地坐在原地,听到外面传来交谈的声音,特别是又哭又闹的刺耳女声。 “她都三岁了,不会说话,不会走路,我都不知道她是哑巴还是傻子!那个老太婆差点害死她……” “要不是因为你们,我会嫁到那种人家?” “我白天要上班,回家还要被那个老太婆磋磨,哪个来心痛我!” …… 交谈声停了,妈妈走过来,告诉她以后和外公呆在一起,她会经常来看她的,然后就走了。 外公安慰她:“妹妹,不要怕。妈妈过两天就接你回去。”看着脚边的小包袱,她很想告诉这个叫“外公”的人,妈妈不会来接她了。但是她还不会说话,只能踢踢脚边的小包袱,抬眼望着他。 外公看看她,蹲下身打开了包袱,见里面是揉成一团的几件小衣裤,便抱住她轻拍着她的后背说道:“不要怕,外公在!”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人间的温暖。 在随后的日子里,外公拆了坏掉的桌子给她打了个小床,让她在这间窄小的屋子里安顿下来。 那会儿的校园非常热闹,广播里经常放着振奋人心的音乐,要不然就是报纸节选和某某指示。这座资料楼却成了学校里唯一与世隔绝之地,几乎没有人来这里。外公给她打了个小推车,可以让她扶着小车走路。可能是怕她一个人太孤独,便不时地和她说话,也不知道小孩子喜欢听什么,干脆就说他最擅长的历史和文学,从《三字经》到《全唐诗》,从《史记》到《资治通鉴》,不知不觉竟是上下五千年。 那时的生活是清苦的,外公工资微薄,却没让她饿过肚子。每当有好心的领导偷偷塞给他些吃的,他都会留着给她。这样的生活美好得不真实,所以她不敢忘掉,每天都会回忆昨天做了什么,然后深深地刻在心底。 外公有几个大纸箱,里面全是些碎纸。每当闲下来的时候,他会戴上眼镜,取出一捧,慢慢地根据碎纸上的文字分辨是哪本书上的内容,做好标记,再带着她去资料室里找到那本书,能粘贴的就粘上,不能复原的就当成书签放在缺损的那一页里。 “这些书籍是历史智慧的结晶,太可惜了。” 虽然她不懂外公说的意思,但她明白了历史和智慧是很重要的东西。 当她第一次喊出“外公”两字的时候,外公哭着笑了。 期间,妈妈来看过她两次,许是见她还活着,之后也就不来了。 从她开口说话后,外公就教她认字识数,常常傻笑着夸赞她:“慧慧真厉害!” 后来她才知道她的天地是历史系的资料馆,地下室是一个很大的仓库,常年上着锁。二楼是内部资料阅览室,里面有一排排高大的书架和几套破旧的桌椅。三楼是杂物间,积满了各种杂物。他们的家就是这个杂物间旁边的一个小房间,以前是堆放打扫用具的地方。 在她四岁的时候,一天,外公做了个玩具给她,那是用九根细木棍并排粘在一起,上面套着九个环形纸条。纸条上面写着循环的由1到9的数字。 见她好奇,外公轻轻转动纸条,纸条上面的数字慢慢变化着。 “慧慧,看明白了吗?” “每一行的数字往后面移动了!” “慧慧,真厉害!” “外公,只能移动一次吗?” “当然不是,你想偏移几位都可以……像这样……明白了吗?” “那我可以只移动这两排吗?” “当然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只有越规律,才能记得越牢固。慧慧,要把每一次偏移后的数字记在心里。” 她看着手里的玩具,开始转动纸环,默背着每一种变化。 外公慈爱地看着她,在她耳边叮嘱道:“慧慧,记住一句话,‘天地之数,体用分明’”。 “外公,我不懂。” “现在不懂没关系,以后你若有机会用到这个表格,一定要想起这句话。你一定要记住这个数字游戏,这是属于我们这支血脉的传统。” “小赵?赵一慧!” 郝有富的声音把她从回忆中惊醒。 面对着几人关心的眼神,焦急的神情,她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刘开文皱眉看着她。 她摇摇头:“我没事。” “没事?”郝有富不太相信,“没事你发什么呆啊?问你也不说话。我还以为你也中了尸瘴的毒。” “真没事?”刘开文也不放心,再次追问道。 “放心吧!我真没事。”说完,她转身面对石壁,抬起手电筒从石壁文字上照过去。 “密匙?”吴为站在她身后,出言提醒她道。 她转向吴为,镇定地说道:“偏移为1,密匙为49。” 几人皆看向她,眼里闪过了然。 吴为点点头:“这样就好办了。” 说完,他再次快速地单手数起来。 郝有富一见他摆出如此造型,瞬间紧张起来,心跳加速。他感觉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没跳几下,就听到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地说道:“八一二四三五六七九”。 是吴为和刘开文。 “老刘,这就算出来了?我还没弄明白呢!”郝有富咋咋呼呼地说道:“密匙怎么用?给我说道说道呗。” 刘开文便说道:“其实不难,就是建立一个9乘9的格子,从第二行起,每行数字依次后移一位。密匙49循环使用,对应竖向的数字,就是明文了。” 郝有富啧啧两声:“不行,我得用个草稿纸。” “看似不难,在汉代也属于难能可贵的先进了。去吧!”吴为冲着赵一慧抬抬下巴,示意她开启机关。 赵一慧深深地吸入一口气,抬脚移步向前,站定在石牌前。 “血脉的传统”?望着石牌上的数字,赵一慧有一丝怀疑,但更想知道外公当年的经历,也许还有外公一直难以释怀的执念和期待。 按照顺序依次按下石牌后,地面中心的八角形图案果然如刘开文设想的那样,依次下陷,形成了一个下旋的梯道。 郝有富立刻窜了过去,趴在地上,打着手电往下探照。 “唉?下面远点儿那边好像有些光点,蓝幽幽的,绿不拉几的……” 刘开文听得一脸懵:“到底是什么颜色?” 郝有富猛地抬起头,表情显得有些凝重:“下面会不会又是墓主的陷阱啊?就像上面那些怪物一样。那些怪物不也是蓝幽幽的吗?” “我们还有手电筒”,贾晶扶着薛芳慢慢走过来,提出自己的想法,“这次我们小心些,不要弄出声音来。那些怪物就不会被惊醒了吧?” “行!大家注意点。”郝有富又让大家拿湿布条把鼻嘴遮住。 还是郝有富打头阵,带着几人依次走下旋梯。 顺着郝有富的手电光,大家看到周围鳞次栉比的石锥。这里是一处天然的石洞,如同怪兽张开的大口,欲将他们嚼烂吞噬一般。 “快看!”郝有富拦住后面的人,惊诧地低呼。 众人往前看去,在远处有一块地面低于周围,呈现一个圆形的下陷。其中心处有六个大小不一的光点,排列成一个斗勺状。 “又是南斗?”郝有富有些无语了,怎么墓主就像出考题的老师,每次都挑着没弄明白的知识点出题。 “不像!星宿排列的位置不对,这不是南斗。”赵一慧在后面踮起脚,举目远眺,之后肯定地说道。 吴为伸出手,握住郝有富拿着电筒的那只手,带着那只手,将光线定格在南斗光点那处。 “那是什么?” 郝有富盯着那里,仔细一瞧,随即龇牙咧嘴,一把扯下嘴上的布条,指向前方,暴喝出声:“哪来的流氓?”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死人?活人? “流——氓——” 二字尾声传进洞穴深处,从四面八方反弹回来,形成了一股声音风暴,犹如排山倒海一般向他们反扑而来。 众人皆难以忍受地捂住耳朵,张开嘴,以减轻声波的冲击。吴为显得最为难受,他蹲下身子蜷缩着,双手紧紧捂住耳朵,汗水浸湿了额发,痛苦使得五官极度扭曲着。 待到这波声音消散后,刘开文小声地呵斥郝有富:“你动动脑子!有哪个不开眼的流氓会跑到这个地方来?” 郝有富缩缩头,明白自己又犯了个低级错误,赶紧小声和大家赔罪:“对不起,各位。我就看见一团光溜溜的肉了。冲动了!冲动了!” 吴为大概觉得好受些了,站起身来,一把薅住郝有富的衣裳,咬牙切齿道:“你脑壳被门夹了,吼个锤子!” 郝有富心虚地眨眨眼:“对不住啊!” 吴为盯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那边没有动静……那是个人吗?”赵一慧的低语让所有人一愣。 开玩笑吧,这个地方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 郝有富反应过来,拍拍吴为撅着他衣服的手,问道:“你不是说你们只来过两次,而且从来没有到过这里?” 吴为挑眉看着他。 郝有富指指前方,问道:“那人是谁?你别跟我说是那牛鼻子老道。” 吴为瞬地扭头看向远处,眼里闪过一丝阴霾。 “是死了的吧?”贾晶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见没有人回答她,她往后望去,见那几级旋梯慢慢向上收缩:“梯子!” 众人回头看去,只听得“咔”一声,旋梯已完全消失,从下看上去,只能看见一个圆形图案。 “这些机关肯定不是简单的齿轮传动系统,不然不会历经千年,还能够正常使用。可是它的驱动力是什么呢?”刘开文始终不解这个问题。 “有丙严在,或许不是不可能”,吴为拍了拍刘开文的肩膀,“这里的一切都让人惊叹。” 刘开文盯着吴为的双眼,问道:“墓主留下的信息里提到,他在蜀山遇见奇人,然后开始潜心修道?这个蜀山是哪座山?” 另外几人也急切地看向吴为。 吴为同样盯着刘开文的双眼,眼神闪烁了几下,还是开口说道:“‘蜀山’是古称,古时与峨眉并称为‘蜀中二绝’。” 郝有富皱紧眉头,提醒道:“说人话!” “瓦屋山!”贾晶顿时明白了吴为之意,随即紧张地问道:“我们现在具体的位置在哪里?” 吴为耸耸肩:“不知道,只要走进这里就会迷失方向感。” 薛芳吃痛地轻呼,众人看去,只见贾晶扶住她的手用力地抓紧。 贾晶一见,连忙松开,对薛芳轻声道歉。 “贾晶,瓦屋山有什么不对吗?”赵一慧觉得贾晶的表现很反常,好像知道什么,而且令她极为恐慌。 “在我的学校里,流传着一个恐怖的故事,告诫每一届学生不要进入瓦屋山的一个区域。因为不会有人能活着出来,也不会发现失踪者的尸体,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情。”贾晶眼里带着深深的恐惧。 “你说得我毛骨悚然”,郝有富搓搓自己的两臂,反驳道:“哪有这么恐怖的山?你说得像罗布泊一样,罗布泊是沙漠,不利于人类生存。这里是山,直接把树全砍了,一目了然。” “你的脑子是豆腐渣吗?”吴为飘过一句话。 “你管我?纯天然的,怎么地?”郝有富瞟过吴为,对众人打气道:“不管多么恐怖,我们也踏进来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前面那个怪物,我们要小心应付,以不变应万变。上策是悄悄地进村,中策是逃命跑,下策是和它干。反正是个死,死也得像个爷们儿。还是那句话,女同志优先!” 赵一慧反问:“优先送死?” 薛芳和贾晶难得轻笑一声,都看着郝有富。 郝有富摸摸大脑门子,尴尬地说:“我语文水平不好。我是说保护妇女同志优先通过。” 经过郝有富这么插科打诨一番,到底化解了一些恐怖气氛。 刘开文对着他笑笑,吴为也罕见地没排揎他。 “那我们这就过去了?”郝有富面对前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对后面招了招手。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走在洞穴中,地上坑坑洼洼的,到处是碎掉的小石块。他们每走出一段距离,就会停下脚步,观察前面和周围的动静。这个洞穴非常大,太过安静,不像有活物的样子,更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越往前走越能看到莹莹的亮光,幽蓝幽蓝的,像极了之前看到的夜明珠。 刘开文回头一看,他们已经走出五十来米的距离,前面二十米左右就是那个下陷的区域。 又走出几步,郝有富回头,对着后面的人做了一连串动作。大家猜了大概,意思是他先去看看那东西,是活的还是死物。 刘开文立马回了个手势,示意他也去。郝有富点点头,两人勾着腰,压低身子,一前一后往前走去。 薛芳和贾晶紧张地靠在一起。赵一慧本想上前,想了想怕遇到危险,拖累那两人,只好止住步子。吴为站在她们前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将一手伸进了裤包里。 郝有富来到下陷边缘几步前,突然卧倒在地,扭头看向刘开文,一只手向下比划着。 刘开文连忙卧倒,慢慢蹭到郝有富旁边。 两人往前望去,下陷处大概有十来平米,正中间背对着他们侧躺着一个纹丝不挂的人。 郝有富无声地骂了两字,眼睛看直了。刘开文的眼里同样已是惊涛骇浪。 这里怎么会有人?而且从那姿势看过去,还像是个活人。这人到底是谁? 郝有富偷偷碰碰刘开文,用下巴点点那六个光点,看向刘开文,那眼里的恐惧是刘开文从来没看到过的。他对着刘开文做了个后撤的手势,然后两人慢慢向后退去。 等在原地的四人也是不敢眨眼,一直关注着前面两人的举动。看到他们突然卧倒在地,四人的心同时被揪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他们爬到边缘,一直不动,四人的心又悬了起来,不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 等看到那两人退回来时,吴为刚想询问,便见郝有富和刘开文同时做出噤声的手势。 四个人的心同时下沉,也明白前面只怕有非常恐怖又危险的东西。 直到那两人走近面前,赵一慧连忙迎上去,小声问道:“怎么了?” 郝有富和刘开文的表情还没恢复过来,两人周身带着非常压抑的气息。 “有人!”郝有富小声说道。 “尸体?”吴为不解。 “也许是活的!” 刘开文此言一出,四人同时瞪圆眼,不敢置信。这里怎么可能还有活人? “真的!”郝有富补充道:“背向我们侧躺的。还有,他身边有六颗夜明珠围着他摆放了一圈。不知道是什么邪术?我们会不会遇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说完,他看看三个女同志,还特意补充了一句:“关键是那人还没穿衣服。” 贾晶原本很紧张,一听郝有富补充这句,直接白了他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那怪物穿不穿衣服! 郝有富摸摸鼻头,傻呆呆地说:“我这不是先给你们几个打个预防针嘛。免得一会看见了,又被吓得叫流氓。” 吴为问向刘开文:“你确定只有六个夜明珠?” 刘开文肯定地点头。 “不对呀!”吴为皱眉,开始沉思。 “我也觉得不对劲。要说固元续命什么的,都是传说中的七星啊。”郝有富也嘟嘟囔囔的。 “真有七星续命的说法?”反正刘开文是不信的,可是前面那个人又是怎么个说法,到底是死是活? 赵一慧想了想,说道:“的确只是传说中的道家修炼之术。从古至今,传说中用过此术成功的只有一人。” “谁?” “刘伯温,据说他成功用此法为自己续了一纪之年。” “一纪?” “就是十二年。” 刘开文仍然不相信:“这只是传说。不可能的,点几盏油灯就能续命,古往今来,那些皇帝就不会死。秦始皇希望自己不死,不也躺在骊山脚下吗?” 郝有富摩挲着下巴,问道:“那你说前面那个是啥东西?如果是死人的话,看起来那么新鲜,那是什么时候死的?如果是活人的话,就摆着那么一个姿势,也不动弹,在做什么呢?” 刘开文一听,沉默了。郝有富说的确实无法解释,不过让他相信什么七星续命法,他还真做不到。 “上去看看!”一直沉默的吴为,突然发出声音。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吴为指指四周,对大家说道:“周围没路,只有对面有三个洞口,必须往前。” 大家看向远处,的确在对面的石锥丛中,隐约透出三个黑呼呼的洞口,还只能往前了,必须得绕过那个坑! 此时的赵一慧却突然想起外公说过的话。 “外婆在哪里呢?” “她在一座山的山洞里。那座山云雾缭绕,山上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原始森林,就像仙境一般美丽。” “外婆在那里做什么呢?” “她累了,在休息。等再过十年,外公带你去看外婆。她看到你一定很高兴的。” “那里有我的小床吗?” “呵呵!我们就睡在星辰之上。” “什么星星?” …… 想到此,赵一慧的心提到嗓子眼上。高山,山洞和星辰……莫非,那是?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消失的死士 吴为冷清地说道:“对方是人是鬼,我也要弄个明白!” 说完,他便向前走去,留下后面几人面面相觑。 一个身影窜到吴为前面,做出手势,让他跟在后面。吴为挑眉看着郝有富,不明白这大傻子又想做什么。 郝有富将吴为从头打量到脚,伸出小拇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又伸出大拇指朝后面比了比。 吴为瞬间明了了,原来这厮在说他太瘦小了,只能跟在后面,和一群女人做伴。强忍着怒气,吴为半眯起眼,停住了脚步。 郝有富满意地点点头,和刘开文一起再次摸索过去。蹲在边缘上,两人互看一眼,同时行动,从边缘慢慢滑下去后,紧贴着壁面。 其余四人蹲在边缘处,紧张地看向坑里。尽管他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亲眼所见后,仍然大惊失色。 只见坑中有个人体背对他们侧躺着,左手枕在脑侧,腿部向前弯曲,右手搭在腿侧。全身身无寸缕,唯有腰部位置有个巴掌宽的金属腰带,腰带的后腰处有一颗镶嵌的黑色石头,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这人肤色偏白,不见血色,在荧光中,更显得渗人。他没有头发,显得头颅异常的硕大。不过从体型看去,可以辨别出是个男人。 赵一慧愣了一下,随之松了口气。她将注意力转到男人身旁的发光圆石上。这几颗圆石随着男人的身体曲线排列,从头顶到脚侧,呈现出斗勺状。按照圆石的大小程度来看,这分明和第二个墓室的代表北斗七星的排列是相同的,只是少了一颗。 她仔细地观察那六颗圆石的位置,发现少的是代表玉衡的那颗。为什么这北斗七星会少了一颗呢?她侧头看向吴为,说道:“这些圆石是按照北斗排列的,但是少了一颗。” 吴为似乎也在为这个问题而疑惑,一听她这么说,附和道:“我也发现了。” 这时郝有富和刘开文已经分开行动,一左一右地贴着两边壁面,走到了男人的侧方。 走到侧面,两人才发现,这个男人没有眉毛,眼眶凹陷,双眼紧闭,嘴唇是青蓝色的,异常的怪异,不像个活人。刘开文谨慎地观察着这男人的躯体,发现他完全没有呼吸的起伏,遂对郝有富比划了一下。 郝有富见状,鼓足勇气,蹑手蹑脚地走到男人旁边,伸手越过男人脑侧,向前探了探他的鼻息。伸回手后,他再次探了探,呆了呆,转头对后面的人说:“死的。” 吴为几人一听,都滑到坑里。郝有富见此,连忙出声阻拦:“等等!” 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就连刘开文都紧张地看向他:“怎么了?” 郝有富向他伸出手,指指他脸上的布条:“给我用一下!” 刘开文毫不犹豫地递给郝有富,本以为他要做什么紧急的事情,却见那厮接过去后,连着他自己的布条一起,都搭在那死尸的某个部位上。 郝有富像完成了重要任务一般,吁口气,抬头看见众人惊呆的表情,义正言辞地解释道:“这不还有女同志在嘛!要注意点影响!” 吴为摆摆头,对这厮的大脑构造产生出无数的怀疑,随即抛在脑后,这厮不抽风就不是郝有富了! 在场的三位女同志反而对郝有富的行为是感激的,都是大学女生,大刺刺地盯着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确实感到极不自在。 薛芳靠着贾晶,轻声地道谢:“谢谢你,郝有富!” 郝有富摸着后脑勺,嘴角都快咧到耳后了。 吴为冲着他的后脑门猛地一拍:“干正事!”他取下布条绑在手上,走到男尸面前,首先观察尸表特征,看到尸体身下有一些黑色的结团组织。他隔着布条捻起一些,靠近郝有富地电筒,仔细分辨。这些团状组织有纤维的纹路,手指一捻就会碎成粉末。再看向男尸腰部的金属腰带,正面和背面一样,镶嵌了一颗黑色的石头。 这是什么石头,会让这人穿戴在身上?刘开文也在观察男尸,脑海里冒出这个疑问。难道这种石头比郝有富所说的夜明珠还珍贵? 刘开文的视线和吴为交汇,问道:“能判断出死亡多久了吗?” 吴为指着那堆团状组织:“你来看看这个!” “这是啥?”郝有富的大脑门子挤了过来。 吴为推了推他的脑门,说道:“这是纤维,不过已经碳化了。” “碳化?”刘开文惊讶出声。 “对!”吴为拍掉手中的屑沫,抬头说道:“应该是麻布一类纺织物的纤维,粗细不同,经纬密度不同。衣物有好几层,质地不完全相同。说明他死前是穿着衣服的,只是都碳化或氧化了。” 刘开文一听,顿感离奇:“可是我感觉他的皮肤还有弹性,没有脱水的现象,除了体发脱落外,看起来不像死亡很久的样子。” 吴为站起身,围着尸体转了一圈,对刘开文说道:“从尸表看,没有伤痕、淤痕,说明不是外力、外伤致死,也没有做过防腐处理。其次,没有尸斑,这很不正常,除非他的死亡时间不超过两小时,但我手量尸表的温度又过低。第三,观察他的唇色,蓝色有可能代表极度缺氧,心脏衰竭致死,但是结合我们之前的经历,他也可能是中毒而死,只是毒素在皮肤表面的特征却没有。” “然后呢?”郝有富呆呆地问。 吴为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要么这个人死亡不到两小时,要么死了上千年!” “啊?”郝有富看着吴为,鄙视道:“你这判断等于没说!直接跨了两千年!” 赵一慧走过来,说道:“古尸也有湿尸、干尸和蜡尸,这些不常见的。” “嗨!”郝有富反驳道:“我听我叔说过,湿尸也不是这样的,即便保存再好,也是脱了形的。蜡尸外面包裹着一层厚厚的蜡化物,上亿年后,说不定就成了价值连城的琥珀。干尸嘛,顾名思义就是被脱干了水份,就和风干牛肉差不多吧。” 薛芳一听,胃部冒着酸,又开始干呕。贾晶瞪了眼郝有富,扶着薛芳坐得远些。 刘开文听着这不伦不类的比喻,摇摇头,对他说道:“最起码,我们可以排除掉是墓主的可能性。” “为什么能确定?”赵一慧问道。 “因为他身上有多处陈旧伤,多集中在背部和四肢”,刘开文顿了顿,脸色变得有些怪异,继续说道:“最上面一层墓室的壁画描绘过墓主大病之后,极其消瘦。而这个人身体壮硕,肌肉发达,生前一定很健康。你们想想,如果他已经死亡了千年以上,一个身体强壮,经常以背迎敌而受伤的男人,会是谁?” “嘶!”郝有富顺着他的思路理解,倒吸一口冷气,不确定地问:“那第十一死士?他在这里,墓主去哪里了?我们会不会是搞错了?两千多年了,怎么那么……那么……新鲜?” 吴为的眼光延伸到六颗圆石处:“奥秘就是这个阵法吗?” 郝有富也看过去,疑问道:“差一颗啊!命门廉贞。这伪劣产品能管用?” “不!”赵一慧突然说道:“他的腰部前后各有一颗黑色的石头,后腰命门穴上的黑石就是代表的玉衡。那这六颗圆石和两颗黑石就是人体穴位与北斗七星对应之法。” “不仅如此!《黄帝内经》中阐述,任脉为阴主血,督脉为阳主气。任脉对应为紫薇七星,督脉对应二十八宿。任脉中的天枢穴对应北斗七星的天枢星,而肚脐的神阙穴则对应北极星”,吴为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前腰这颗代表的是人之北辰。” 郝有富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也就是说这两颗黑色石头,把这个人自身身体的紫薇北斗经络和天上的北极北斗星联系起来了?磁场还是气场?” 吴为瞬间对郝有富刮目相看。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七星续命阵’?”郝有富对那两颗黑色的石头好奇极了,伸手就朝着石头摸去:“这石头有那么神奇吗?” 吴为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呵斥道:“别乱动!”他就知道这厮正常不过三秒。 郝有富缩回手,喃喃道:“我就是好奇,这人是怎么熬成千年王八的?” 吴为眨了眨眼,走到尸体头部前,半蹲下身子,对郝有富招手道:“电筒,打开照这里!” 郝有富好奇一问:“你要做什么?” “检查眼内,看看结膜浑浊度,有没有出血点和斑块。” 郝有富一听,哧溜就窜了过去,听话地按照指示行动,顺便打听:“检查这些有什么用?” “可以帮助分析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且看他是不是汉代之人?”说着便用两指慢慢分开尸体的右眼眼皮。 刘开文也有些好奇,便靠了过来。 赵一慧站在一旁,只见三颗脑袋挤在一起,凑到尸头近前。 随着吴为手指的动作,光线照了过去。 “哇!”郝有富惊叫一声,三人同时被吓得后退好几步。 赵一慧看他们脸色不对,出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郝有富惊魂未定地指着男人,磕磕巴巴道:“没有……眼珠子?” 刘开文点点头,回道:“好像是一层黑色的肉膜?” 两人同时看向吴为,却见他站在那里,活像见鬼一样,脸色惨白。 无数的恐怖画面袭进脑海,吴为一手快速地伸进裤包,一边对众人说道:“赶紧走!什么都别碰!否则,我们都会死!”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暴起的尸体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还是听说过?”郝有富认为吴为有些小题大做了,这就是一具死尸而已。虽然这具尸体非常特别,又搭配了这么一种诡异的阵法,可毕竟是死物,难道还能活过来? 吴为面色很难看,有些神不守舍,对着郝有富的问话充耳不闻,只转身便走。 可郝有富并不放过他,上前拦住他:“你说清楚,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吴为阴沉着脸,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人,说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只是我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些陌生的画面。” “你说什么?”郝有富被他说懵了,“你不知道,脑子里又有画面?什么画面?” “这里确实不能久留,这具尸体太奇怪了。”刘开文在后面说道:“有什么疑问,一会儿再讨论。我们先离开这里。” 郝有富听言,放下了阻拦的手,对吴为说道:“我记着呢!你要不把你知道的全交代了,我就拿你去喂怪物!” 吴为和郝有富率先爬出浅坑,接应下边的人。贾晶和赵一慧两人推着薛芳往上爬。刘开文独自一人殿后,他始终保持着警惕,不时地回头查看死尸的动静,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坑内的亮度降低了。 “老刘,快啊!就你了。”郝有富趴在边缘向他招手,电筒的光线照在他身上,其他几人都在边上蹲着。 刘开文向后退了几步,蓄力前冲,几下就冲上了边缘处。 郝有富出手拉了他一把后,谨慎地用电筒照进坑里,半眯着眼来回打量。他始终不明白这死尸有什么好怕的?只是这阵法怎么和他家祖传的不太一样。眼前这个阵法固然是将人体穴位和北斗七星联系起来了,但夜明珠是冷光源,在被开采之前,都深埋于地下,可谓是阴寒之极,并不能对人体穴位有所影响。为什么传说中的诸葛亮要点油灯,而不是用些珠子宝石代替,就因为油灯的热量能激发人体穴位的热能,行脉走穴,方能起到固元的目的,毕竟求的是阳寿,所以他才会说这是个伪劣产品。 而眼前这个阵法用极阴的夜明珠来指代六星,还能让尸体保持千年不腐,唯一的玄机就只能是那两颗黑色的石头。 黑色的石头?他猛然想起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石头其实并不扎眼,棱角分明,初看还有些像煤块,只是比煤块光滑,感觉质地更为坚硬。他在哪里见过呢? 刘开文见郝有富站在那里发愣,眼见前面的人已走出一段距离,拍了拍他,提醒他快走。 郝有富回过神来,便和刘开文一起往前追去。 刚追出几步,就见打头的吴为停住了脚步,整个人僵在那里。他和刘开文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诧异。 表现出异常恐惧的人是吴为,闹着赶紧离开的人是他,走得最快的人也是他,现在怎么又不走了。 吴为突然转身,一把夺过贾晶手里的电筒,照向郝有富和刘开文身后。 刘开文心里骤然升起不好的念头,猛地转身,只见从边缘处伸出一双惨白的手,然后是没有头发的颅顶。 郝有富见前面的人一副骇然的表情,也急忙转身,被所见之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快跑!”吴为大喊一声。 几人拔腿狂奔。 刘开文和郝有富边跑边往后看,见那尸体爬出浅坑后,四肢撑在地上,睁开的眼睛被一层肉膜遮盖。颅顶中心开始变黑,黑色的纹路顺着血管脉络延伸至脖颈处,还有往下继续延伸的趋势。 “娘啊!那是什么怪物?怎么又醒了?”郝有富一边跑一边问道。 “不知道!没道理啊?”刘开文也不解,若说是被回声惊醒的,那也早该醒了,怎么这会儿才醒? “会不会是吴为那小子做的手脚?”郝有富问道。 刘开文一听,斩钉截铁道:“不会,他比我们还怕这东西。而且他碰那东西的时候,手里绑着布条,应该没有接触到。” 那尸体趴在地上,脑袋左右转了几下,像是在找寻什么,突然将视线钉在前方,鼻尖往前嗅嗅,缩回下巴,猛然张开大嘴,对着前方咆哮了一声。 听到这声音,前面奔跑的人都被吓了一跳,机械地往后看去。那怪物张着黑色的大嘴,颊边的肌肉有力地收缩,鼻尖不停地抖动,绝对不属于正常人类的动作。 “那丫的属狗吗?”郝有富握紧手里的电筒,微喘着朝着刘开文说道。 “他眼睛上有层膜,估计靠气味找我们。” 前面的薛芳脚下一绊,重重地扑倒在地。 贾晶紧跟在她后面,见状去拉她起来。 那怪物扑腾着四肢,连跑带跃,情形怪异,几步就追上了最后两人。 刘开文和郝有富只觉得一阵阴风卷来,二人同时侧身躲过,在地上滚了几圈,只见那怪物擦着他俩头顶向前面的人奔去。 看着前面跌倒在地的身影,郝有富锤了下地面,喝道:“他来了!快躲开!” 俩人顾不得身上的关节的疼痛,爬起来就往前追。 奈何怪物动作太快,几步就跃到贾晶和薛芳身后,对着她们张嘴咆哮一声。 看着那怪物张开的嘴,里面是黑色的牙舌,一股腥臭味熏得二人呼吸停顿,以为自己活不成了,紧闭双眼等着死亡的来临。 赵一慧情急之下对着怪物扔出手电筒,正好砸在怪物头顶上,砸下一些黑色的骨碎。 那怪物丝毫没有痛觉一般,伸出鼻尖在薛芳和贾晶二人身上来回嗅着。二人感受到那股越来越浓的腥味,全身紧绷着,不敢动弹,甚至不敢呼吸。 恰在这时,郝有富和刘开文赶了上来,一人用小臂钳制住怪物的脖子,一人抱着怪物的腰,死力地往后拖,可无论二人使出全力也无法挪动半分。 “跑啊!”郝有富嘶声大吼。 贾晶听到这声音,猛睁眼,拉起薛芳就跑。 怪物见猎物逃脱,又是一声咆哮嘶吼,感受到身上的钳制,身体左右晃动,几下就将钳制住它的人甩掉。 刘开文被甩出三米远,砸在地上,一阵的眼冒金星。 郝有富被蹬了出去,见怪物后肢弯曲蓄力,在它跃起之时,什么都顾不得一样,猛扑上去,抱住怪物的左腿不撒手,脸憋得通红,眼里充满血丝。 赵一慧见贾晶扶着一瘸一拐的薛芳,让她们先跑,自己在那里干着急,摸遍全身,也找不出什么像样的武器。 那怪物被郝有富拖住,不停蹬甩后腿,偏遇到郝有富的犟脾气上来了,无论怎么用力都没办法把郝有富甩开。感觉到猎物的远离,怪物喘了几下,转身盯着后腿上挂着的人,张嘴就想咬下去。 刘开文及时猛扑上来,拿着自己的挎包背带缠在怪物脖子上,拉着怪物的脖子让他没法下口。 怪物开始挣扎,脖子甩来甩去,甩得刘开文跌在地上,被这力道拖得在地上磨来蹭去。 背带勒得他手疼,可他不敢松手,就怕一松手,郝有富的小命就没有了。见此状况,郝有富更不敢松手,怕自己这一松手,怪物能活动了,跑上去给刘开文那么一口。这两人都顶着一口气,和怪物相峙着。 这时两个身影加入战局,一个苗条的身影扑在地上,帮着刘开文拉住背带,另一个身影灵活地跑向怪物身侧,瞧准时机,抱住怪物的腰身。 怪物此时前后受敌,嘶吼一声,爆发出了全身的力量。 吴为的耳朵被震得全是嗡鸣声,只能死死咬住下唇,抱住怪物不放,一只手趁机在怪物腰带上寻摸着,找到那个东西,死命地往外抠。 怪物似乎识破了吴为的意图,挣扎得更剧烈。郝有富已经缺氧头昏,视线模糊了,可是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放手。刘开文瞥见赵一慧为了抓紧背带,手指深深地陷进掌中皮肉,指甲划破掌心,鲜血渗红了一片。为了减轻赵一慧的压力,他发狠地咬破下唇,利用疼痛刺激自己,可以说是拼尽了最后的力量。 跑到石锥处的贾晶回头看向那边的惨烈,又见身后三个紧邻的洞口,不知该选择哪一个。她只能将薛芳藏在石锥后,对她说道:“薛芳,如果我们有什么不测,你一定要走出去。我也不知道该选哪一个洞口,只能靠你自己选择了。” 薛芳一听,脸色一变,紧紧抓住她的手问道:“你要做什么?” 贾晶一狠心甩开她的手,向着战局中心跑去。薛芳站起身想跟上去,却跌倒在地,泪水糊了一脸,看着那个身影越来越模糊。她摇摇头,重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前小跑。 这边四人已经力不从心,全凭着一股意念支撑着他们。吴为的双手已经开始脱力了,他明白如果不马上将那东西取下来,他们几人都会死,他的指甲扣进嵌缝中,随着怪物的挣扎摆动,剧烈的疼痛着。 贾晶看着眼前的情形,不知从何下手,心一横,趁怪物摆头的时候,抱住了怪物的脖子。那腥臭的口涎喷在她脸上,她侧着头,躲开怪物的大嘴,一只手拿电筒猛砸怪物的头顶,砸得骨碎四射。 薛芳刚跑过来,那怪物突然大吼一声,猛力一震,背带在震声中断开。刘开文和赵一慧在惯性作用下被甩得飞出老远。 怪物的脖子恢复了自由,转头盯着面前的薛芳,张大嘴一口咬上去……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真假交底 “薛芳!” 贾晶的尖叫声响彻洞穴。 薛芳还没反应过来,瞪着那张大嘴,下意识闭上双眼,僵在那里。 刘开文和赵一慧惊骇地看着不远处的人,除了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根本来不及去营救。 吴为听到尖叫声,心里一急,使尽全力一掰,感觉到石头的脱落,握紧掌心。 石落之时,怪物轰然瘫软在地。 吴为连忙放开怪物,喘着粗气,试探地踢了两脚。 贾晶慢慢站起来,走到薛芳身旁,盯着怪物的眼睛,大喊:“他还睁着眼!” 那边的刘开文扶起赵一慧,慢慢走过来。 吴为看了看手中的黑石,喘着粗气说道:“我们快走!” 随即他走到郝有富身边,拍着郝有富的脸:“郝有富!我们走!” 郝有富一时半会儿没缓过来,看人都是重影,咧嘴问道:“死啦?” “还没死透!我们快走!” 几人互相扶持着离开,就听见身后传来痛苦地嘶鸣声,回头一看,见那怪物全身开始发黑,身上的皮肉组织像粉末一样开始掉落,顷刻间,便化作一滩粘稠的黑液。那腐败腥臭的气味飘散在洞穴中,熏得人作呕。 几人见状,也瘫在地上,喘气休息着。 “实在没力气了!让我躺躺!”郝有富重重地躺下,一动不动。 几人已精疲力尽,必须得休息补充体力,也顾不得远处散发着恶臭的尸水了。 “我说,你们那个团伙太抠门了。连把匕首都不给我们,就让我们赤手空拳闯这里。太狠了!”郝有富扭头看着同样瘫在一旁的吴为抱怨着:“先是那个水潭,又是尸瘴又是怪蛙……还有刚刚那怪物就差点把我们都嚼了。” 吴为听着他的抱怨,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想和他掰扯。 哪知郝有富变本加厉地拿脚尖踹他,好像一定要得到答案。吴为不耐烦地说道:“我们在你们昏迷的时候,给你们服用了预防尸瘴病毒的药,不然你以为你们能走到这里?” 郝有富眼睛一瞪:“那李自胜和薛芳是怎么回事?” 吴为轻叹一声:“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李自胜本来就受伤了。” “呵呵!合着我们还该感谢你们?”郝有富反讽回去。 吴为听后,彻底不想和他说话了,这厮就是嘴欠。 “那指南针这些基本的东西该有吧?”郝有富继续嘚啵:“你们还专业?专业个鬼!” 郝有富这句抱怨就是发泄一下,没想过吴为会搭理他。 哪知吴为轻轻说道:“指南针在这里没有一点用处。我们的设备再先进,也无法对这里的地层做声波和电磁波探测。人只要进到里面就只能靠自己!” “你说什么?”刘开文撑着肘部,惊诧地看向吴为。 “难道这里真是迷魂凼?”贾晶带着颤音地问道。 “迷魂凼?”刘开文坐起身,看向贾晶,“就是你说的那个很危险,无人能走出的区域?” “迷魂凼是什么地方?有这么邪门?”郝有富也来了兴致。 “迷魂凼是瓦屋山一个特殊的区域,当地百姓称做‘恶鬼林’,据说这里是通往黄泉之地,从古到今误入这里的人,几乎没人能活着出去。在古代这里就是禁区,即便能活着出来,也会变得神志不清、疯疯癫癫的”,贾晶努力搜集着脑海里关于迷魂凼的信息,“以前,我们学校曾经组织过一批师生,到瓦屋山一带进行实地勘测,其中有几个学生误闯迷魂凼,一直没有走出来。当时学校紧急组织了搜救队,由省林业局的专家带队,进入那里搜寻失踪的学生。三天三夜后,这批人里只有几个专家活着出来,却都疯了,根本无法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没有人知道这个搜救队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学校里有些胆子大的学生偷偷去那里探险,结果全部有去无回,尸体也找不到。” “奇了!”郝有富坐起来,皱眉思考:“这迷魂凼里有什么?” “我听说迷魂凼常年被浓雾笼罩,从鸳鸯池看过去,里面是些小山和沼泽地。” 听了贾晶的描述,刘开文沉声问道:“吴为,我们真在迷魂凼?” 郝有富也认为兹事体大,直接伸手去拍他:“问你话呢!” 吴为哼哼两声,不屑道:“就你们这些青瓜蛋子,送你们去迷魂凼,才是送死。” 众人一听,皆送了口气,只见吴为转过身,皱起秀雅的眉峰,缓缓说道:“但是,我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营地在瀑布那边。如果按照安排好的路径,最终会走到营地。” “你们这次探险是怎么安排的?只有我们进来吗?”刘开文继续问道。 “集团取得相关部门批文后,派出了考察队。在这二十年间,高层一直在总结当初计划失败的原因,针对这次考察做了很多预案措施。根据幸存两人的言词线索,锁定了墓门位置,来到这里后,便开始对墓门和最上面两层进行处理。施工完成后,我们的人比你们先一步出发。我的任务是混在你们当中,考察你们每个人的能力。” “照你这么说,你知道通过那个水潭的方法,为什么要故意惊醒那些怪蛙?”郝有富回过味来,狠狠看向吴为:“你什么意思?” “如果一直跟在前面队伍后面,让你们轻松通过,还能判断出你们的能力水平?在高层心里,如果不能适应各种情况的险情,你们活着的意义不大。” “你丫说的还是人话吗?”郝有富一听,怒不可遏,一手薅着吴为的衣服,一手高抬就要给他一拳。 刘开文连忙出声阻止:“等等!我还有几个疑问。” 郝有富恶狠狠地盯着吴为说道:“你最好老实点!” 吴为嘴里泛着冷笑,不屑地把郝有富的手指掰开。 “你们为什么要考察我们的能力,这座墓不是你们的唯一目标?除了这座墓,你们还有哪些计划?”刘开文一直不明白这个集团为什么要让他们这些没有野外探险经验的人来这里,显然这次行动对于他们来说的确可以称之为“培训”,那就说明集团的目标肯定不止这座墓,培训他们的用途是为了之后的其他计划,而且一定和这座墓关系匪浅。 吴为笑了笑:“你忘了吗?我只是个低层。” “别用这个借口来糊弄我们”,郝有富逼视着吴为,阴测测地说道:“你怎么知道那个尸体很危险?你说你们没来过这里,你又说你脑子里有些奇怪的画面?你懵谁呢?你怎么知道那个尸体的死穴是后腰的石头?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直奔那个石头去的。那个石头呢?肯定在你身上!” 郝有富地话像机关枪一样,扫向吴为,却问到了其他人的心里,如果不把这些事情弄明白,吴为这个人就是颗不定时的炸弹,随时会让他们陷入危机之中。 吴为慢吞吞地坐起身,眼里有一丝晦涩。郝有富的话同样问到了他的心底。为什么他会有那样的预感,为什么他的脑海里会出现那些奇怪的画面,那都是他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他自己也弄不明白,可他清楚现在绝对不能据实以告。 “或许是以前在接受培训的时候听到过,只是时间太久,我忘记了”,他垂下眼说道:“石头的确在我这里,需要带回去交给集团做研究。” 郝有富一听这话就很敷衍,凭吴为的脑袋瓜子,会忘掉这么重要的东西! “你们集团是怎么选择人选的?你们凭什么相信我们一定会为你们集团工作?”刘开文继续问道。 “集团的消息来源是多渠道的,并且会对选定人员进行初期观察”,吴为抬头看向他们,笑了笑:“一旦通过培训,做任务之后,集团会支付你们高额的薪酬,甚至可以安排你们到海外求学或定居。这不是你们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吗?” 薛芳一听,眼睛一亮,侧头看了看贾晶,却见她一脸愤恨地盯着吴为,便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呵呵!”郝有富抽着嘴冷笑。骗谁呢?不把他们的命当人看,还指望他们这些承诺能兑现。“画大饼”,谁不会啊? “最上面的防空洞是怎么回事,不像是近期修的?电门室又是怎么回事?你说你们的目的只是针对周学海,可是周学海已死,为什么还要杀了胡自立?” 吴为注视着刘开文,慢慢说道:“那个防空洞是在60年代修建的。当时为了响应‘深挖洞’的号召,省地质局接到了上面的文件通知,来这里勘查地质情况,至于为什么要选在这里,文件上没有提及。地质局派出了一支年轻的队伍,经过多番考虑,选定地点。可是在施工期间,因为施工设备和工艺水平的局限性,根本无法深入这座山体内部,还发生了不少怪事,死了不少人。再加上山下附近的村民开始闹事,上面只能停止工程,封住洞口。这件事过后,参与那次地质考察的成员都被冷处理了,其中不少人被下放到了偏远农村。”说完他有意识地看着刘开文,挑了挑眉。 什么意思?刘开文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眼神,难道那支地质队的成员和他有关系?思及此,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看到过一张黑白照片,那是属于他生母没有带走的东西。难道他的生母就是那支地质队的成员之一?那她有没有发现下面的墓室?或者说她有没有被卷进这些阴谋中?她现在又在哪里,还活着吗?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走投无路 “胡自立……他被调包了,模样虽是胡自立,芯子却是另外的人。这样的不定数,我不能容许他继续活着!”吴为想起胡自立,心里警惕起来,这个胡自立是怎么混进来的?他怎么会知道这次行动的具体计划?他是哪边的人? 郝有富哈哈嘲笑起来:“哟!打鹰的被鹰啄了!活该!” “你怎么看出胡自立被调换了?”赵一慧问道。 吴为半眯起眼,回想道:“他的手,那是常年练枪的手。一个从农村里走出来的优等生怎么会有一只拿枪的手?” “你怎么控制电门的?为什么我开门的时候,没有感觉到电流?”刘开文有些不解。 “控制开关在最上面一道门上,钥匙逆转会打开控制器,每扇铁门对应逆转的格数。我早就趁你们不注意的时候逆转到胡自立所在铁门的格数。其实你们的铁门是安全的,我是担心你们害怕不敢开门,耽误时间,才会出声提醒你们。” 郝有富摩挲着下巴说道:“看来你们想找的东西很抢手啊!” 刘开文心里却不确定,先不说这吴为的话能不能信,只能说明死了的那个胡自立是吴为不认识的人,这就存在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胡自立确实是其他势力的人,混进来了,属于那个集团和其他势力狗咬狗的性质。还有一种可能,胡自立也是这个集团的人,只是吴为不知道而已,这就值得深究了。吴为,并没有得到所在集团完全的信任,还要再安排一个人来监督他的行为。如果不信任吴为完全没有必要派他来,若是信任的话,还秘密派了其他的人,为什么呢?他观察着吴为的神情,凭借对吴为的了解,他能想到的,吴为肯定也能想到。 吴为察觉到刘开文的眼神,错开脸,招呼众人,检查装备,准备上路。 郝有富撇撇嘴,心想啥装备啊,就几个破挎包,还叫个那么高大上的称呼,他都嫌磕碜。不过想归想,也起身搜寻挎包和手电筒,再寒碜也是他们唯一的行李,得靠着剩下的水和食物活下去。 收拾起地上散落的东西,能用的手电两个,一个分给打前阵的郝有富拿着,另一个给贾晶拿着,方便几个女同志一起照路。吃了点东西后,刘开文把水壶挎在身上,毫不客气地把坏掉的挎包直接塞进郝有富的包里。 两个人被落在后面,郝有富瞅了瞅前面的背影,把手伸进包里,摸出一团东西,却并未拿出来,另一只手碰了碰刘开文。 刘开文看到他遮遮掩掩的手里拽着的饼干袋子,摇摇头:“不吃了,留着吧,省点儿!” 郝有富皱紧眉头,小眼睛使劲眨着,示意他看向包里。 有问题! 刘开文仔细看过去,竟然发现从那个饼干袋子的一角露出一点黑色的石棱角。他猛然看向郝有富,嘴巴张成了o形。 郝有富点点头,指指前面的吴为,又指指自己的嘴巴,然后摇摇头,复又把包装袋小心翼翼地放进挎包。 刘开文汗颜地看着他的挎包,突然发现把自己的粮食和水交给郝有富就是个错误,特么没有一点食欲了。 随即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郝有富同志,你辛苦了!” 郝有富呲着牙花子,委屈地说:“可不是嘛!害得我以后对大酱都没兴趣了。” 他的眼神闪烁了几下,抓着刘开文的手,在手心上写了两个字。 刘开文心里默念了一遍,看向郝有富,出声问道:“不至于吧?” “咋不至于?想想之前!”郝有富瞪着眼回他:“不然那怪物早不醒,那么大的声音都没吵醒它,我们要走那会儿又醒了?” “你们俩在后面说什么呐?”吴为转过身唤他们。 “真是狗耳朵!”郝有富啐了一句。 两人交换了一个心里有数的眼神,跟了上去。 走过石锥耸立的区域,眼前有三个紧靠着的洞口,大小不一。郝有富打着电筒照过去,洞内深邃,看不到尽头:“选哪个?” 吴为回头看着远处的浅坑,沉吟道:“既然是七星,自然是找北极之处。” 郝有富习惯性拆台:“你瞎啊?这三个洞都挨着的,都在那条延长线方向。” 吴为白他一眼,斜着指向浅坑方向:“你忘了神阙穴吗?两点延长线。” 他用两手手指在空中比划出了个三角形状,回头看了看,指着最左边的洞口,说道:“这里。” 郝有富和刘开文同时看向赵一慧,赵一慧收到二人视线,微微点了点头。 吴为瞄着三人的互动,冷笑两声:“我们现在在一条船上,陷害你们未必能让我获得更大的利益,相反,我必须和你们合作,我们才能赢!” 赵一慧回想一下,问道:“就是你之前说的,任何一位玩家在某个策略组合下,单方面改变自己的策略,都不会提高自身的收益?” “不错!现在的规则是墓主设定的,我们都是玩家,团队合作才会有赢的机会”,吴为耸耸肩,非常肯定地说:“我不认为这里能够靠着单打独斗来通关,我们每个人也不具备全面的知识和能力。你们可以怀疑我这个人,但不能质疑我的建议。” 郝有富嗤笑一声:“说的狗屁!我完全听不懂!” 吴为本来也没希望他听懂,点点刘开文和赵一慧的方向,说道:“你听他俩的就行!” 这时,刘开文拍拍郝有富的肩膀,暗中捏了捏,语重心长地嘱咐他:“你打头,小心点!我殿后!” 郝有富甩给他一个小眼神:哥们儿,收到! 经过刚才的恶战,众人都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不敢再松懈。 这条隧洞就像恶龙的咽喉一样,十分曲折。洞壁上滴落着水珠,导致脚下湿滑无比。贾晶走着就摔了好几次,薛芳反过来扶着她前行。手电筒交给了赵一慧,由她照着近处,防止三个女生摔倒。 刘开文不紧不慢地跟着,脑子里却半刻没有闲着。他把整件事情捋了捋,大概理了一条时间线出来。首先是他生母所在的地质队发现这里,然后引来了这个集团的觊觎,或者不止这个集团,可能是多个势力的参与。之后,郝有富的叔叔在黑市上暴露了玉牌,因此这个集团绑架了他和卫氏后人的闵老,还有其他人,一起来这座墓里探险。在探险过程中,因为郝有富叔叔胡说的一个答案,让探险队走入了错误的通道,以致于遇到非常可怕的危险。闵老带着郝有富的叔叔趁机脱离了队伍,独自行动,最后还活着走出去了,反而那支探险队损兵折将,只活下两人。恰逢局势紧张,这个集团势力不得不撤到海外,所以他们从来没想到过会有另一条通道。这次让他们三人来这里,除了有见世面的培训之意外,恐怕还有试探的涵义在里面,看看他们这些出身与之有些渊源的后代能不能有新的发现。根据吴为所说的,这座墓的机关都是单向的,那么闵老唯一能做文章的地方就是那里,也许是闵老将错就错,也许是闵老和郝有富的叔叔暗中对了主意,故意将探险队引入险境。如此推理,恐怕先于他们出发的队伍没有好果子吃! “我说,墓主在哪里呢?”前面传来郝有富的声音。 “没道理花这么多钱,为自己修的墓,自己不住,让别人住?有那么大方吗?” 郝有富越想越不对劲,转身问大家:“第十一死士都能千年不腐,那牛鼻子老道岂不是成精了?” 薛芳战战兢兢地说:“你别吓我们!” 赵一慧握着手电的手紧了紧:“也许前面会更危险!” 众人默然,步子沉重起来。 好一会儿,郝有富出声提示大家:“小心!到头了。” 后面几人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郝有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手拿着手电照着下方,一手伸出,防止他们走近。 吴为走到他身旁,随着手电光圈,打量四周。他们站在洞口向外延伸出的一个小平台上,脚下是深渊,对面是绝壁,两面的石壁上都爬满了墨绿色的藤蔓植物。这种植物的筋蔓粗壮,最粗可达成人的小臂。其叶很小,而且向内蜷缩着,只有玻璃弹珠大小。 “没路了吗?”刘开文走到平台上,看着周围的情况,也是摸不清状况,“不可能啊?墓主人没有给他的后人留后路吗?” 三个女同志也走了过来,挤在这个小小的平台上。 “不!一定有路可以过去。”赵一慧肯定地说道。 “可这?”郝有富左看右看,除了断崖就是裂缝,哪有路啊? “这是古地质时期形成的地裂。东非大裂谷就是世界上最大的断裂带,形成了断裂的地表。蜀地在古地质时期就是海洋,后因青藏高原板块的抬升,形成了内海,又经多年的蒸发,形成了现在的盆地。瓦屋山一带靠近盆地边缘,属于地层地质活跃地带,随着多次的板块调整,便形成了这个地裂。”贾晶看了看深渊,语气凝重地说道:“不知道这个地裂有多深?下面有没有地下暗河?” 吴为摇摇头:“至少我没听到水声。” 刘开文看着绝壁,难道是刚才那三个洞口之中,他们选错了?想起郝有富的提醒,他看向了吴为,这次又是因为他吗?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天堑变通途 郝有富的电筒光往上照去,众人的视线也跟着往上移,两壁其上微倾,逐渐靠拢,百米外高处隐隐约约能见着一条非常狭小的缝隙。 “那是什么?”赵一慧指着上方一处问道。 郝有富移动手电光到赵一慧所指区域,只见缝隙下方在藤蔓聚集之间,吊着几截长短不一的绳子,随着自谷底而上的气流,在空中摇来摆去。 “绳子?”郝有富不太确定,这里怎么会有绳子呢? 吴为盯着那里,脸色越加沉重:“那是用高分子聚合材料制作的登山绳,这种材料的强度是钢绳的十二倍,不是那么容易就断掉的。” “你看一眼就能看出啥材料?”郝有富不信,哪有这么毒辣的眼睛,“你这是透视眼吗?” “那种登山绳是集团配发的装备之一。” “啊?” 众人一听,大惊!那绳子挂在那里,那绳子上的人呢? 刘开文心想果然如此,出于慎重,他还是问道:“以前的装备?” 吴为的视线转向了谷顶的缝隙处,皱眉思索着,听言便回道:“不!这是集团在那次计划之后研究出来的新型材料,应该是他们的!” “你们先出发的队伍曾经到过我们上方?我这么瞧着,那条缝隙太窄了,过不了人,我们上不去!”郝有富叹了一声,“唉!不知道他们遇上什么事了?” “反正不是好事!”贾晶愤愤不平地接过话去:“多行不义必自毙!” 薛芳瞧着吴为的脸色,暗中摇了摇贾晶的手,让她别再说了。 吴为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脸色依然很难看。 “你们仔细看,这些藤蔓并没有延伸出顶上的缝隙。”赵一慧一直在研究这些藤蔓,“这些藤蔓好像只能在这片山谷中生存。” 高处的藤蔓的确没有延伸过那条缝隙,而是略略垂下一个裹苞,像极了植物的果实。 “这是些什么植物?”郝有富探身摸了摸一旁崖壁上的藤蔓,叹气道:“要是李自胜在就好了!” 刘开文却来回打量着谷底和头顶,心里盘算着他们的所在。依照吴为所说,他们从半山腰处入的古墓,依次往下通过了两个墓室后,他们和先头队伍走向了不同的通道。而现在先头队伍的装备出现在他们正上方,说明他们之后的路径在一直往下。这座山的海拔有多高呢?有没有可能他们已经不在山体以内,而是山体以下? “你们有没有感觉这里比之前热?” 郝有富一愣,有些不明白刘开文的意思,不过感觉是比刚才热了不少。 “热气是从下面来的!”贾晶肯定地点点头。 “我们会不会在山体以下?”刘开文问道。 郝有富的眼睛珠子都不转了:“山体以下是什么意思?” “贾晶不是说这里在断裂带上吗?”刘开文也不确定,只能详细地阐述他自己的想法:“我就是想,我们之前一直在往下走,说不定已经走到了山体埋在地表以下的那部分。” “你是说这里是地下谷?”贾晶垂头思索了以下,随即抬头说道:“很有可能!这里有自下而上的热流,可能是地热所致。” 赵一慧向外伸出双手,感受热气回旋的张力,脑子里却在纠结着出路。墓主人把后人引来这里真是为了所谓的宝藏吗?既然给后人留了线索前来,为什么又会设计绝壁之路呢?这些根本不符合正常的推理逻辑。如果外公当年也走过这条路,他们是怎么通过的呢? 刘开文走到边缘,近距离地观察这些藤蔓,发现藤蔓和山壁贴合处有许多触角,紧紧抓附着山壁。他伸出手指碰了碰了这些细丝,细丝却仿佛有生命一般收缩起来,离开了崖壁,中间形成了一个空间,往上的触角仿佛得了传染病一般,纷纷逃离崖壁。这么神奇!他随手拍了拍一旁的人。 “娘啊!” 郝有富看过来,大喊出声:“你做了什么?” “我就摸了摸这个触角。”刘开文指着藤蔓说道:“我发现这个藤草有触角,随手摸了摸。它自己就分开了。” 众人的眼光注视着这根藤蔓逐渐脱离这边崖壁,一直到藤蔓的顶端。硕大的裹苞摇摇欲坠,瞬间倒向对面,冲击力使得蔓枝被对面崖壁弹开,又被枝上伸出的触角拉回,最后紧紧缠纠在其他枝蔓上。 “这是?”郝有富瞪着细迷眼,暗戳戳地戳向旁边的藤蔓, 之前的景象再次重演。 看着两根倒下的藤蔓在半空中互相伸出触角纠缠在一起,连接了绝壁两岸,顿时天堑变通途,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嘿!真是瞌睡送枕头,想什么来什么!”郝有富高兴地说着,玩心大起,又戳下一根来。 其余四人也抑制不住好奇,纷纷上手。很快七八根藤蔓交织在一起,犹如一座索桥横亘两壁之间。 刘开文拦住郝有富伸出的手指,皱眉道:“行了!过犹不及。” 郝有富尴尬地收回魔手,摸摸下巴,望着对面:“这桥有了,门在哪里呢?这些藤子能承重吗?” “应该可以!我先试试!”刘开文盯着蔓桥,好像把握十足。 郝有富抢着说:“我俩一起。” 吴为摇摇头:“我们不知道这种藤蔓的承重能力,有些冒险。” “换我吧!我比较轻!”赵一慧连忙道。 “你?”郝有富和刘开文比较为难。万一这蔓桥在她过到一半的时候断掉了,怎么办?他们也没有绳索之类的工具可以保护赵一慧。 赵一慧迈出一只脚,踩了踩藤蔓,感受脚下传来的韧劲。 “扶住我!” 刘开文和郝有富连忙移到赵一慧面前,一人架住她一边胳膊肘,让她两脚踩上蔓桥。 她往下使力,见藤蔓只有小幅度的摆晃,心下一定,便对二人说道:“我觉得能行。我蹲下来,爬过去!” 俩人一听,绷紧神经,配合着她慢慢弯下腰,见她身体前倾,慢慢放开扶住她的手,虚虚地放在她背上,眼不带眨地盯紧她,防着稍有不慎,立刻把她捞起来。 “我往前了!”赵一慧沉着的声音传来。 郝有富再次嘱咐道:“小心啊!抱紧藤子!” 赵一慧开始往前移动,速度不快,移动几下,停顿几秒,非常有节奏。 郝有富和刘开文还蹲在那里,保持着送她前行的姿势,眼光随着那个身影移动。 差不多前行几十米,已经到了蔓桥的中间,赵一慧感受到一股热气的气旋拍打在她脸上,让她有些昏昏欲睡。她稍稍摆头,却看到下面深不可测的谷底,连忙打起精神,专注地向前移动。 “她从那里停顿后开始加速了!”吴为站在崖边关注着赵一慧的情况,发现这点后,暗自琢磨着原因。 “体力下降了?” 刘开文听见吴为似是自言自语的话,不解地问道。 “我刚才瞧见她停下来,看了一会儿谷底”,郝有富手里的电筒一直照着对面,为赵一慧照亮前路,清楚地看到了她的一举一动:“难道说谷底有什么东西吗?她被吓着了?” 郝有富没法移动手电去照谷底,心里着急,怕惊着赵一慧,也不敢出声询问,焦急地目送着远处的人影。 薛芳紧紧抓住贾晶的手,一个劲儿地摇头:“我不行!我怕高!” “怕也要过!”贾晶非常强硬地说道,感觉到薛芳已经全身发抖,又软下语气劝着:“别怕!一会儿我在你后面,我们俩一起过去。” 薛芳咬着嘴唇,她站在这个台沿上,已经心跳加速,腿脚发麻,别说爬过去,就是探头往下看,她都觉得窒息。 前面的人影越爬越快,终于爬到了对面。众人的心神暂时放了下来,只见她抓着对面岩壁的藤蔓站了起来,伸出一只手摩挲着藤蔓之间,身形一动,整个人便消失在一片墨绿之中。 吴为在她消失的那刻不由自主地踮起脚尖,半眯起眼,眼神锋利地射向对面。 郝有富焦急地吞了吞口水,手电光停留在赵一慧消失的那处。 突然,对面的藤蔓间伸出了颗人头。 众人一惊,呼吸停顿了片刻。只见那颗人头左右挣扎,又探出了半截身体来。 原来赵一慧爬到尽头处,抓住岩壁上的藤蔓站起身,稳住重心后,伸出一手探向藤蔓之间,竟然摸了个空。她来不及摸出挎包里的手电,急忙抓住藤蔓,跨了进去。哪知里面是个斜坡,整个人便滑了下去。等她滑到底,才翻出手电,照了照四周,发现下面这里是一个很大的自然洞穴,石锥石柱犬牙交错着。她顾不得膝盖上的划伤,往洞口处爬去,艰难地伸出头,又挣扎着探出半个身子,才向对面晃动着手电示意安全。 瞧着对面的信号,这边几人大大地松了口气。 郝有富盯着顶上挂着的绳索,若有所思道:“比起上面,我们这里可以说是天堂了吧!” 吴为闻言,抿紧嘴角,蹲下身准备爬过去。 郝有富用手肘顶了顶刘开文,神色有些凝重。 刘开文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怕吴为又惹麻烦。不过这里的藤蔓这么多,毁了这座蔓桥,还能再搭一座起来,他就不信吴为能把这些藤蔓都毁了。 “不急,再看看!”刘开文如是说道。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天堂之蔓 吴为身材瘦弱,但非常灵活,手脚并用,速度非常快。 “不对劲!” 自从吴为身份暴露之后,郝有富就一直关注着他的每个举动,可以说对吴为的了解多于这里其他人。就像此刻,连刘开文都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郝有富却从吴为细微的举动中察觉出他的变化。 “怎么说?” “他的耳朵不舒服。” 两人见吴为到达蔓桥中部后,速度反而慢了下来,最后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郝有富皱起眉头。 “看他能不能自己调整过来。”刘开文心里如是想着,也做好了准备,一旦吴为没有调整过来,也只有过去唤醒他,只是这蔓桥能承重两人吗? 吴为此刻有些精神恍惚,刚开始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他速度很快,可越靠近峡谷中部,他变得迷糊起来。峡谷底部的上升气流与顶上细缝下沉的气流在这里交汇,形成一股强大的风旋,把蔓桥上的人裹在其中。蔓枝上的卷叶随着两股气流而震颤着,发出低沉回旋的声音,像极了摇篮里的安眠曲。吴为的听力本身就高于正常人水平,这些刺激使得他整个人昏昏欲睡,已忘了身处百丈高空。 “吴为!”眼见着吴为的身影开始小幅度的摇摆,郝有富心知要坏事,大声呼喊他的名字。 连喊数声,见吴为仍然没有反应,他也纳闷了,这吴为不是长了双狗耳朵吗? 刘开文沉声说道:“估计那小子悬了,我过去看看。” “你注意点儿,我怕那小子使坏。”郝有富很不放心。 刘开文倒是不在意:“应该不会,不然我和他都活不了。” 刘开文也不敢把全身的重量猛然放上去,只能借着郝有富的手尝试着双脚踏上蔓桥,慢慢蹲爬下去。 “怎么样,老刘?” “应该没问题!” 刘开文慢慢朝着吴为移动过去,两掌按在藤蔓上,意外发现这藤蔓真的很结实,每根蔓条的触角紧紧抱在一起,即便被下沉的重量拉开,又会重新伸出触角勾连。心里踏实了,他的行动自然加快起来。 反观前方吴为的状态越来越让人迷惑,就在那里摇头晃脑地摆动,让人看得心脏都揪紧了,就怕他一晃栽下去,这么深的谷缝,可捞不起来啰。 赵一慧和吴为都在那个区域表现出了反常的状态,难道是那里有什么东西?刘开文疑惑地想着,朝着两边探望,只见深黑的谷缝,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事物。 抱着谨慎的原则,他凝注心神,只把注意力放在吴为身上。下面的热气和上面的凉气变成了一股温热的气流,打着旋把他包围住,拂在他脸上。舒适之中,他感到有些昏沉,难道是缺氧了?他脑海中警钟大响,咬咬下唇,刺激自己清醒过来。 他加快速度,来到吴为身后,招呼了几声,见他没有反应,只得伸出双手,一只拉住前面的脚,另一只手则拍打着吴为。 吴为被身后的人拍醒,吓出了一身冷汗,侧头听见后面是刘开文的声音,定了定心神,朝着前方快速爬去。 郝有富紧盯着前方两人的行动,恨不得自己也爬过去,看看是什么幺蛾子,又顾及到后面两位女同志,只能站在那里干着急,嘴里不停喊着:“老刘,你咋回事啊?那里有什么啊?” 见着两人终于继续往前行进后,砸砸嘴,抱怨道:“可急死我了!” 赵一慧也关注着桥上两人,见着吴为的异常,便不停地呼喊,并用手电光提示他。接到吴为后,她第一时间问道:“你怎么了?你差点就摔下去了。” 吴为仍然心有余悸,没有吭声,直接翻身进洞,又一咕噜滑了下去。 见后面的刘开文紧跟着过来,赵一慧出声提示:“小心!这里有坡度。” 刘开文点点头,稳住身体,爬进洞口,和赵一慧一起探出半截身子,接应后面的人。 “吴为怎么了?我一直在喊他,他没听见吗?”赵一慧回头看着吴为闷坐在那里,便问向刘开文。 “那上面听不到你们的声音,我也是到吴为身后叫他,他好像才听到的。你发现没,这个峡谷中间有一股气流,会让人全身放松?” “你也有这种感觉?”赵一慧倏地看向刘开文。 “嗯,我爬到一半的时候,感觉一股暖流把我包裹住,耳朵里听到一种声音,很像有人在我耳边反复说着什么。之后我感觉呼吸不畅,大脑开始放空。” “我也是,所以我不敢停顿,一口气爬过来。” 刘开文看着前面的蔓桥,想着怎么告诉那头的郝有富注意到这点。他拿过赵一慧的手电,向着对面发送信号。 郝有富正拿着手电向谷底处来回探照,就看到对面的手电光明明暗暗地闪烁起来。他一时摸不着头脑,这是啥意思呢? “是摩斯密码”,薛芳也注意到对面的信号,反应过来,接着念道:“b、i、e、s、h、u、i……就这些,他们在反复告诉我们这几个字母。” “bieshui啥玩意儿?”郝有富急的不行。 “别睡!”贾晶和薛芳异口同声道。 “别睡?”郝有富回头看着蔓桥,仔细琢磨这两字的意思,结合刚才那三人的异常之处,断定这蔓桥中间肯定有问题,会让人昏昏欲睡,看来一个人上这蔓桥,还有些危险啊! “你们两人先上,我在你们后面跟着。我们三个人互相有个照应,也好互相提醒一下。这蔓桥的中间有些明堂,一定要记住,千万别睡着了!”郝有富嘱咐着贾晶和薛芳。 薛芳的脚尖刚移出石岩边,便缩了回来,哭诉着:“不行!太高了!” 贾晶见状,内心焦急,只能劝她闭上眼,不要看下面,只管往前爬,那边自有赵一慧和刘开文接应。 郝有富皱着眉,一手拉过贾晶,对她说道:“你在前面带着她。我在她后面,有事可以照顾她一下。” 贾晶一听,也只能这样了。 贾晶大着胆子,爬上蔓桥,却发现弯曲两腿很费力,不得已只能平趴在桥面上,借助上半身的力量往前移动。 她不时地回头看看薛芳的情况,只见薛芳瘫趴在蔓桥上,不敢移动。 郝有富站在石台上,温声地对薛芳说:“别怕!我在你后面呢!没事儿!你瞧,贾晶在前面,她一个人,可别出什么事儿啊?” 郝有富早就看出来,薛芳和贾晶之间的关系不一般,绝对不是才认识不久的陌生人。虽然她们两人之间没什么默契,但是对互相的关心程度远高于对他们几个人。眼见薛芳不肯往前移动,只能用这个办法来激励她。 果然,薛芳听到郝有富的话,抬头看向前面,咬着牙,开始缓慢地移动。 郝有富吁出一口浊气,这个办法还算管用,打算等桥上两人再爬出一段距离后也跟上去。 薛芳不敢往两边看去,只一个劲儿地盯紧前面的贾晶,费力地爬着。贾晶看到薛芳在后面跟着,也放下心,专注地朝前爬行。 郝有富见她俩已快接近蔓桥当中,把电筒塞进嘴里,拍拍身侧的宝贝挎包,左脚原地跺了三下,嘴里念叨:“天官赐福!”活动了下肩膀筋骨,踩上了桥端。 这时,蔓桥下的气流突然猛烈起来,震得蔓桥开始上下晃动。 贾晶大呼:“薛芳,抓稳!” 薛芳把头埋进蔓枝中,整个人像被钉在那里,一手牢牢抓住蔓枝,一手按住自己的挎包。 郝有富被这变化给惊住了。怎么回事?刚才三个人过去时,这蔓桥可没晃得这么厉害。怎么眼下贾晶和薛芳一上去,就这么邪门呢?是桥邪门,还是人邪门? “快看!那是什么?”另一头的赵一慧指着贾晶身后,对刘开文急道。 吴为听出了赵一慧话里的惊诧,心想一定是发生什么怪事了,转身爬上斜坡,挤出藤蔓,看向蔓桥中间。 贾晶伸开双手,抱着蔓桥,身体随着蔓桥上下跌宕。在她俩身下,蔓枝上的卷叶逐渐舒张开来,竟然比人脸还大,里面是散发着蓝色荧光的叶脉。叶子随着气旋左摇右摆,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拂过两人的身体。也有那调皮的叶尖,试探地在两人背部,轻轻拍击着。 两岸的人被这异象惊得不敢出声提醒,警惕地看着这些怪藤有没有危险的举动。 郝有富收回了脚,站在石台边缘,弯起腰身,注意着前方的动向,准备随时冲过去。 “薛芳,别怕!我们继续!”贾晶趴在桥上,埋着头,闷声说着,“闭上眼,别看它!我就在你前面。” 说罢,她把脸侧向一边,紧闭着双眼,对着后面说:“我往前了!你跟上!” 她刚要移动,一旁的叶子猛然卷住了她的四肢,让她寸步难行。挣扎中她睁开眼,只见一片叶子从她脑侧移动到面前,叶子的六个叶尖在空中前后摆动着,像在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一样。 她拼命地转头往后看去,见薛芳整个人被无数的叶片覆盖起来。 “薛芳!” 郝有富已经冲上了蔓桥,上下起伏的桥面使得他站立不稳,跌趴在桥上。他快速匍匐,朝着前面两人爬去。一片叶子突然横亘在他和薛芳之间,不停抖动着舒张的叶尖,支楞在那里。 “这些藤子还成精了?”郝有富看着像在威胁他的叶子,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这哪是天堂?太邪门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蔓之结局 郝有富和怪叶对峙着,一手慢慢从嘴里拔出手电筒,放到一边,突然发力,砸向怪叶。 怪叶被打飞出去,脱离了枝蔓,随着气旋转着圈,升腾而上。 他跨坐在蔓桥上,伸出手去掰扯覆盖在薛芳身上的叶子,一手用手电砸着进攻而来的怪叶,脸上、手臂上被割出细细的血痕。 那边的刘开文坐不住了,爬出洞口,快速往前爬去,也不管什么暖流摇篮曲了,一把薅开贾晶前面的怪叶,抓起缠住贾晶两手的叶子,使劲儿扯开,丢到空中,拖起贾晶就要往后退,却被一股力量拉住。 “我的腿!”贾晶朝着刘开文大喊。 刘开文使出拔河的姿势,跨坐在桥蔓上,身体后倾,像拔萝卜一样,把贾晶从怪叶的纠缠中拔了出来。 贾晶回头,见薛芳被怪叶给包裹住,只露出一张涨红的脸来,蔓枝上的触角伸得长长的,在她身上爬过。 郝有富在薛芳身后,不停地挥舞着手电筒,砸着空中的怪叶,根本来不及解救薛芳。 “不!”贾晶反身扑向薛芳,像发疯了一样,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扑在薛芳身上,拼命撕扯着怪叶,竟然给她撕出了一条口子,露出了薛芳的脖颈。 薛芳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挣扎着从怪叶中伸出双手。她用力推着贾晶,用她最大的声音说着:“你快走!别管我!” 刘开文见着前面的混战,也扑了过去,两手使劲拽着薛芳的手,试图把她拔出来。 他大喊:“郝有富,坚持得住吗?” 郝有富这边收拾了一顿怪叶,看清楚前面的状况,大吼道:“没事!老子今天和它们干定了。” 三人手忙脚乱地拨开薛芳身上的怪叶,蔓桥中间这部分的怪叶几乎被他们拔了个干净,周身全是怪叶碎片围着他们打着旋。 “快走!”郝有富大声催促道。 刘开文换了个方向,快速往前爬去。 尽头处,赵一慧和吴为向他们伸出手,准备接应。 刘开文爬进洞口,瘫在斜坡上,喘着粗气,复又翻身起来,扑腾到洞口。 贾晶也随后爬进洞来,挤在赵一慧和吴为中间,呼唤着薛芳的名字。 薛芳也顾不得恐高了,眼里只有前面的贾晶,突然变得行动敏捷起来,这让大家都很惊喜。 眼见着只有两米多的距离了,贾晶开心地大呼:“快到了!坚持住!” 吴为靠在一边,敏感地发现蔓桥这端抓住其他藤蔓的触角在回缩。 “桥要断了!” 听到吴为的高呼,赵一慧探头看向藤蔓下方,那里垂着的几颗果实被蔓枝抬升起来。蔓桥与崖壁连接处慢慢断开,蔓枝朝着反方向卷曲起来。 贾晶惊恐地看着眼前卷曲起来、脱离崖壁的藤蔓,下意识地抱住一根,差点被藤蔓拖出洞口。赵一慧眼疾手快地抱住贾晶的腰肢,身体往后仰去。 吴为也不知什么时候抓住了一根藤蔓的顶端,两脚蹬在洞口石壁上,整个人往后使力。 刘开文在吴为身后,和他一起拖住卷曲的枝蔓。 吴为冲着洞外大喊:“快跑呀!来不及了!” 郝有富早在藤蔓内卷的时候,就已经借力半蹲在蔓桥上。他对薛芳嘱咐道:“薛芳,听我说。我喊‘跑’,你就站起来,往前跑。” 他以为薛芳听进去了,等他大喊一声‘跑’,却见薛芳抱住两根蔓枝,一动不动。他急得瞪圆双眼,又敏感地发现薛芳的肢体姿态不太正常。他移动几步,从后面看去,只见薛芳垂下的脸上爬满了无数触角,其中几只触角已经伸进她嘴里,向外拉扯着她的嘴角,就快咧到耳后了。 “薛芳?”郝有富惊诧一愣。 只见薛芳转过头,瞪圆着双眼,满眼血丝,满脸是泪。她说不出话,只能对着郝有富摇头,艰难地伸出手,试图把挎包递给他。 郝有富正想接过挎包,此时藤蔓枝头上硕大的果实向他砸过来。他侧头躲过,身体失去平衡,倒吊在藤蔓上。 肩上的挎包差点滑落下去,他连忙薅住背带,上半身使劲一荡,抱住旁边一颗藤蔓。他先稳定住自己,对一旁的薛芳伸出手,吼道:“你拉住我的手!” 薛芳却固执地把挎包递了过去。郝有富抓住挎包带,看到薛芳古怪的表情,那是一种完全放弃的表情。他心道:不好,这薛芳是放弃了? 果然,在郝有富接住挎包后,便见薛芳放开了挎包,随着卷曲的枝蔓被带到高空。她的身体像个被操纵的木偶,就那么被挂在枝蔓上,嘴角被触角崩裂,全身被触角裹得像个蚕茧。 她的眼睛瞪着洞口方向,虽然饱含热泪,却看不出惊恐或绝望。 贾晶痛哭流涕地看着那个身影,嘶哑地大叫:“薛芳!你回来啊!” 赵一慧看着薛芳的眼神,瞬间有些怔忡,她好像明白了薛芳的意思,那是愧疚和希望。 吴为的声音响彻洞内:“郝有富,顾好你自己!” 郝有富被这声音惊醒,不忍地看了看薛芳,却惊见一只内卷的枝蔓改变方向朝他而来。他连忙转头打量,目测可以跳到洞口,心一横,直接朝洞口跃去。 同一时刻,吴为放开手里的藤蔓,扑倒在洞口,正好拉住了郝有富扒拉在洞口边缘的双手。 郝有富抬头见是吴为铁青的脸,还想损他几句,却感觉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两腿。他朝下望去,见是石壁上的藤蔓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活过来了,争相放出触角来纠缠他。 “你他娘的身上有什么东西?” 吴为满脸通红,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用力过猛的原因。 郝有富吊在那里,一愣,苦笑着回答:“我他娘的哪知道啊!” 两人拉扯之间,两壁上的藤蔓就像嗅到血腥味的水蛭,纷纷脱离崖壁,向着这边洞口涌来。硕大的裹包堆挤在一起,争相靠近郝有富。 刘开文扑了过去,抱住郝有富的脖劲,和吴为一起使力把他往上拽。郝有富的两条腿在空中胡乱蹬踢,用来摆脱越来越多的触角。 越来越多的藤蔓延伸过来,可能是出于遗传特性,这些藤蔓只要一互相靠近便会触角相吸,纠缠起来。这倒解放了郝有富的双腿。 终于被拽上洞口的郝有富连忙往前匍匐,彻底摆脱掉那些触角。洞口外的藤蔓之间互相纠缠,形成了一张大网,下面垂着无数个裹苞,终于在重力作用下,整个向下落去。 “薛芳!” 贾晶看着早已没了生气的薛芳被藤蔓带下深渊,趴伏在地上,大哭起来。 吴为站在边缘,看着已恢复原本颜色的崖壁,又看向深渊,叹了口气:“也许这就是这种植物的繁衍方式吧。” 赵一慧的电筒扫到对面崖壁下方,惊奇地发现那里还有几支藤蔓,颜色不及墨绿,却没有受到牵连,心里叹息:因死亡而新生,死亡只是另一个开始。 郝有富翻了个身,大口地喘气,想起薛芳的临终托付,扯下一个挎包,递给刘开文,示意拿给贾晶。 刘开文也累得够呛,弯着腰在那里喘气,还是接过挎包,看看贾晶的情形,只能递给赵一慧。 赵一慧接过挎包,放在贾晶头侧。 几人默契地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贾晶调整情绪。 贾晶哭了一会儿,抬头瞥见薛芳的挎包,拿到自己面前,解开挎包搭扣,翻看着里面的东西,这是薛芳拼命留给她的东西。 看着里面还有两袋没开封的饼干,她流着泪说道:“她身体弱,还只吃那么一点儿,就想省着留给我。一路背着也不嫌重吗?这个大傻瓜!” 赵一慧有些担忧地轻声唤她:“贾晶,你还好吗?” 贾晶却笑了笑,虽然笑得比哭还难看。赵一慧心里不忍,抬手替她抹去脸上的眼泪。 “我和薛芳,其实我们是孪生姐妹。” 赵一慧的手一顿,随即对她说道:“我猜到了。你俩肯定有亲缘关系,只是没想到你们是双胞胎。” “因为我俩长得不像?”贾晶反问道:“我长得像妈妈,她长得像爸爸。我们的爸妈以前在一个地方下乡,就结合了,生下我们。6岁以前的生活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虽然是在乡下田野,吃得不那么好,住着土坯房子,却那么快活。之后爸爸考上大学了,进城了,把我们母女留在那里。妈妈带着我们去了外婆那里,自己想办法回城了。两年后,外婆去世,妈妈和爸爸在灵堂上大吵一架。薛芳被爸爸带走了,我们就再也没见过。我妈嫁给了一个比她大了十多岁的男人,带着我一起生活。那男人有些权势,给了我们母女不错的生活水平。直到今年年初,我遇到了当年和爸爸一起考上大学的知青叔叔,得到了他在另一个城市的住址。我坐了两天的火车,才到了那里,看到了薛芳。她是那么瘦弱,穿着宽大的旧衣服,在楼下倒垃圾。她很意外,但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我。后来我才知道,爸爸在大学里认识了一个女同学,坚决要和妈妈离婚,和那个女人结了婚。婚后,他们又生了一个女儿。你可以想象薛芳过的是什么生活。那个女人把她当成免费的保姆,还因为自己的女儿成绩不好,就用薛芳患有慢性疾病的理由,给薛芳办了退学,让她在家里养病。” 郝有富闻言,和刘开文对视了一眼,能用密码写日记的小姑娘,可想在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呢?好像过得比她好,可那老男人喜欢对我动手动脚,我妈总劝我忍忍。薛芳知道这件事后,在火车上站了两天,赶来看我。结果那老男人死性不改,连薛芳也……薛芳为了保护我,拿起水杯砸在他头上。见他满头是血倒在那里,我们俩就跑出来了,不敢再回家。正好碰见这个团伙,就被骗来了……” 她说着一顿,从挎包里摸出一个东西,摊在掌心上。 众人一看,怎么会是夜明珠!她什么时候拿到的?从哪里拿的? 只有郝有富和刘开文震惊地看着蓝色的夜明珠,同时想到:怎么会是她?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潜龙石脉 郝有富有些不自在地偷觑着吴为,反被吴为抓住了马脚,冷光射来,尴尬地移开视线。 “她在哪里拿到的这个?”贾晶凝视着手里的夜明珠,回想这一路,她俩几乎都在一起,薛芳什么时候拿的这个东西。 “应该是怪尸头顶膻中穴上的那一颗。”郝有富回答道。 赵一慧和贾晶同时看过去,等着郝有富的解答。 郝有富轻叹一声:“我们离开那个坑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下,发现怪尸头顶方位那里少了一颗夜明珠。不过当时我没当一回事儿,所以也没告诉大家。” 刘开文和郝有富一直以为是吴为动了手脚,所以那时郝有富在他手心里写下了“六”、“少”两个字,就是提醒他吴为拿走了六颗夜明珠的其中之一,想不到拿走它的人竟是薛芳。 赵一慧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难怪那个怪尸的颅顶开始腐烂,也难怪那个怪尸追着薛芳不放,还有刚才那些藤蔓也因为薛芳才会变得那么疯狂。这种蓝色的夜明珠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回头看着贾晶不敢置信的表情,心下叹息,纵然薛芳的贪婪终究葬送了自己的性命,也差点害了大家,她也无法口出恶言去声讨她或贾晶。大家都是可怜人,只是选择不同,命运不同而已。 “还记得南斗六星那扇墓门吗?”吴为清冷的声音响起。 “你是说‘天梁’?”郝有富琢磨着这两者之间的联系,心念电转,领悟到了墓主的涵义。 刘开文也明白了,说道:“小赵当时说‘天梁’主延寿化疾,墓主是提示他后人只管活命,切勿有其他的想法吗?” “不!”赵一慧看向众人:“‘无为而治’,如果心无旁骛,自然而行,便可顺利无阻。因此,我猜测所谓的墓主宝藏可能不是世人想象中的金玉财宝。你们试想,开凿这座墓,修建这么多机关,需要多少人力,耗费多少财物?” 郝有富接话问道:“那是什么宝藏?不会是墓主发现的那个惊天秘密?” 赵一慧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对不起!”贾晶突然对几人说道:“我知道她为什么拿了这个。因为我俩最大的梦想就是挣到一笔钱,离开各自的家庭,去南方开始新的生活。她以为这个很值钱,才……” 说着,她又哽咽起来:“这个交给你们处理吧!连累大家了,对不起!” 看着她手里的夜明珠,赵一慧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秀眉。这颗夜明珠留在她们手里很危险,说不定在之后的行程里还会惹出祸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将它丢掉。可这是薛芳死前最后的执念,她希望这颗夜明珠能帮贾晶完成她们的梦想。她想起薛芳临死前的眼神,那份愧疚是因为不能陪同贾晶继续走下去,却又希望贾晶能完成她们两人的梦想,好好地生活。 郝有富和刘开文并没有表态,实际上他们也在为难。 “这个东西很危险……”吴为清冷地说道。 贾晶心里也明白,为了不连累大家,她将夜明珠放在洞口的位置,依依不舍地看向谷底。既然这颗夜明珠是薛芳用命换来的,还是陪着她留在这个山谷里吧。 她出神地凝视着下面,喃喃自语:“这世间的另一个我……死了!” 赵一慧听到了她的喃喃自语,陪着她一起凝视那无底深渊,须臾拿起了那颗夜明珠。 贾晶意外地看向她,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我先替你保管吧!”赵一慧对她笑笑,“就当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我们要一起走出这里。再见天日时,我就把它交还给你。” 吴为蹙起眉峰提醒道:“如果再遇到危险……” 赵一慧不在意地笑笑:“如果再遇到危险,我就马上扔掉。” 郝有富耸耸肩,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厚土,出声道:“就这么决定!我们继续往前。我感觉这手电筒用不了多久了。一旦没有光亮,我们会更危险的。” 吴为想了想,说道:“这种手电筒是集团特制的,外表看起来很普通,但光程可达200米,持续照明时间至少在30个小时以上。” “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在这座墓里呆了将近30个小时?”刘开文照着之前的猜测分析道:“如果我们现在是在山体以下的地下谷里,我们要找的出路要么上行,要么就是地下暗河。” 众人听言,点头同意,准备离开这里。贾晶伏在那里,久久不能回神,在赵一慧的扶持下,艰难地站起来,跟着往前行去,不时地回望。 滑下斜坡后,里面是更为广阔的地下洞穴。水滴顺着洞顶的石锥往下滴落,到处是大大小小的水潭,却不见有汇聚顺流之处。 刘开文鼓励大家道:“顺着走下去,说不定能看到暗河。” 走着走着,洞内环境一变,不再有水滴和水潭的出现,而他们还在继续往地势更低处走去。 “老刘,我感觉我们还在往下走啊”,郝有富有些担心,悄悄地问道:“再这么走下去,前面会不会是条死路啊?” “不会!再看看!”其实刘开文也不确定,他只是笃定墓主人会给自己的后人留条活路,就怕他们几个走错了路。 听到二人小声的嘀咕,赵一慧回想起崖壁上那几支浅绿,坚定地说道:“放心吧!前面肯定有路,我们的选择没有错。” “你确定?”郝有富有些狐疑。 赵一慧点点头:“确定。” “你们看!”吴为指着前方对众人说道:“前面有光。” 洞穴在前方开始变得狭小,最狭小处有个洞口,里面绽放着荧荧的光亮。 “嘶!”郝有富皱紧眉头,吸入一口凉气,沁得他心底发凉,幽幽说道:“又是这种蓝光。不知道前面又是什么怪物在等着我们。这么看过去,里面一片蓝哇哇的,别是遍地的怪物!” 吴为将视线转到赵一慧身上,虽然没有言语,但眼神的压迫感却很明显。 赵一慧迎视上去,丝毫不怯,淡然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吴为半眯起眼,和她对视了一瞬,转开视线,不再关注她。 郝有富和刘开文走在最前面,来到洞口不远处,向里张望。两人转头看向后面的吴为,见吴为摇了摇头,大着胆子走过去,在洞口处明显地愣了几秒,便长驱直入了。吴为见状紧随其后。 贾晶有些担心,对赵一慧说道:“把夜明珠给我吧?” 赵一慧笑笑:“别担心。真有危险,我肯定扔掉它。” 两人相扶着走向洞内,走过洞口,便全愣住了。 这里全是露出在外的岩石,中心岩石间有一条很长的裂缝,裂缝之中隆出蓝色的石脉,正是之前所见的夜明珠,犹如一条蜿蜒蓄势的巨龙,正欲喷薄而发。裂缝两旁的石体上盛开着层层叠叠的各色晶体石花。 郝有富已经看呆了,长大着嘴,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这是水晶宫吧?我们发了!” 所有人都在惊叹这满窟辉煌,唯独贾晶像被抽走了灵魂一般,乏力地滑倒在地,掩面痛哭。 赵一慧明白她的心酸,想那薛芳为了那颗夜明珠,送掉了自己的性命,却在这个洞窟里满地皆是,唾手可得。 “难怪这牛鼻子老道在墓里面到处布置了这种夜明珠,敢情这里是原产地啊!”郝有富摸摸这里,擦擦那里,活像走进大观园的刘姥姥。 他看向刘开文,咋咋呼呼地道:“老刘,看这产量,起码上百吨。我们要是能搬运出去,可发了嗨去!” “你用什么凿?” “哎?我还没想过。”郝有富听刘开文这么一说,迷糊地在身上摩挲着,“这个抠门集团,啥都不给我们。老子干脆上嘴咬了!” “还是别!”刘开文赶紧拦住他,“一会儿再把牙崩了。你看我们身上,还有一块好肉吗?” 郝有富虽被拦住了,显然意犹未尽,揪住一颗石头花,使劲往外拔。 贾晶听到郝有富想用嘴咬下那些东西,连忙借着赵一慧的手站起来,对前面的人说道:“这么多的石头可能对人体有害,不能太过接近,千万别入口。” “这是些什么石头?”郝有富转头问道。 “这些晶体应该是云母和石英,是古地质时期火山喷发后的产物”,她慢慢走向石脉,看了看,说道:“这种矿物,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像这种本身能发光的矿物多含有放射性物质。这里这么多,对人体可能会有影响。” “她说得对!”吴为在一旁,冷静地分析着:“这种石头深埋于山底,养出了那些奇怪的动物植物。我们在这里呆久了,不知道会不会变得和那些怪物一样?” 郝有富想起那些怪物,全身打了个冷颤,一拍胸脯,对众人说道:“同志们,让我们继续前进,不要被这些妖孽给迷惑了!” 吴为冷哼一声,率先离开。 赵一慧看着地上的龙形石脉,若有所思,潜龙穴可是风水数术中最不可多得最玄妙的好局。一般人难有这样的机缘,顶多是以暗河水脉凑成局势。而墓主人在自己的墓里借着这个潜龙穴之势是为了什么?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用上这个格局。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星图阵法 他们沿着石脉走势而行,直到又是一个向下的陡坡。 “前面是什么?” 站在斜坡上方,郝有富小声惊呼。 众人站过去,垂目下望,只见陡坡下是一处圆形的场地。场地中间是一个圆形的石床,石床上却什么也没有。以石床为中心向外的场地上摆放了许多夜明珠,除了他们已经见过的蓝色夜明珠以外,还有红色、黄色和白色三种。这些夜明珠按照不同的形状排列着,围着石床摆放了一圈,并在其外层两侧分别组成了北斗和南斗的图案。但更骇然的是在八个方位最外面上各有一堆骸骨耸立,似是盘腿而坐的姿态。 “这是什么阵法?”吴为问道。 郝有富眼神闪烁,脑子里快速地回忆着那本破书里的内容。那是他家祖传的东西,在那个动荡的年代,被埋在茅房的垫脚石下面才躲过一劫,被保存下来。那本书本就残缺不全,不仅有被烧过的痕迹,还有不少缺页,前后文的记叙也不连贯,再加上全用古体字而写,对于郝有富来说就像天书一样,他也只翻看过里面的图画。不过对于眼前这种阵法,他还是印象深刻的,当时他还为此请教过他叔。 这种阵法对应了四神八位和玄天星辰,属于回魂延寿之术。取八人生机借于已死之人,行逆天之事,这在书中叫做“借生机”。到现在,民间也常见这种“借生机”之法,不过已经走了样,通常是在老人在生之时,修建坟冢,里面不埋人,只放些老人常穿的衣物或老人的发须,顶多就是图谋多活几年,所以现在多称为“种生机”。可那本书中记载的这种方法不仅可以让死人复活,还可以生生不息。他一直以为书上所记都是瞎扯的,看来还真有人用过这种法子。是什么人也知道那本破书的内容? 刘开文瞧着郝有富的神态不太对劲,凑近他问道:“你知道这个阵法?” 郝有富眨眨眼,回答道:“我听说过。” 吴为一听,连忙问道:“从哪里听到的?” “好像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聊天的时候,听到过一些”,郝有富豁嘴笑了笑,“村里老人就爱聚一块瞎扯。” 吴为也不戳穿他,指指下面,问道:“那你说说,那是什么阵法?有没有危险?” 郝有富摸摸鼻头:“这个阵法将人与四神方位和天上星宿联系起来,借生人生气,可以让死人还魂复生。” “这和上面那个怪尸的阵法有什么不同吗?”刘开文心里是不相信这些玄学的,只是客观地问出两者的不同。 郝有富推测道:“完全不同。上面那具怪尸的身边只有六颗夜明珠,仅在腰腹前后各有一颗黑石。其实这夜明珠深埋地下,算是极阴之物,怎么能催发人体经脉顺行?所以上面那个阵法只是保留了人形,让其不腐而已。我估摸着上面那位应该就是‘魄’。” “魄?”刘开文不明白这个称谓的含义。 赵一慧补充道:“就是行尸走肉。” “对!”郝有富一拍脑门子,赞同道:“就是一堆臭肉。” 吴为挑眉看向郝有富,催促着:“继续!” “如果我没猜错,那八堆骨头后面一定会有油灯的痕迹。灯灭之时,便是大魂回返之刻。这八个人是活着被祭祀的,灯灭即死。所以一直保持着死前的姿势”,郝有富指着夜明珠之间,踮脚看去,疑问出声:“怎么少了几颗?你看有些地方是空着的。” 赵一慧很快回答道:“是北斗的玉衡和南斗的天梁,而且地上还有很多圆形小坑,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你还记得那些老头老太有没有聊到这些?”吴为颇为玩味地问向郝有富。 郝有富眨眨眼:“不记得了。” 刘开文不管他们之间的机锋,说得再多,不如亲身去看。反正下面都是一堆骨头,想来没什么危险,而且只有这条必经之路。他滑下陡坡,慢慢靠近前面那堆尸骨。尸骨被保存地非常完好,说是骨头并不正确,应该说是干尸才为妥帖。那些皮肉似乎已经脱水,干瘪进了骨架之中。骨架外竟然还套着松松垮垮衣服,只是已经烂成了破布条状。 见着刘开文的举动,后面的人随之滑下陡坡。 郝有富围着北斗形状的夜明珠看来看去,蹲下身想确定这些夜明珠是不是活动的。 “别动!”赵一慧指着夜明珠下面的痕迹说道:“夜明珠下面有印记。” 郝有富趴在地上,仔细端看了一番,回应道:“不错。墓主是让人在地上凿出圆形坑址,用来摆放这些夜明珠。那些空了的坑址里面,原来摆放的是什么呢?怎么不见了?” 赵一慧和他对视一眼,同时深思起来。 吴为走到另一具干尸前,见干尸被双手缚后,在其身后果见有一灯座。这具干尸双眼紧闭,面目表情放松,像是在睡梦中自然而亡。干尸后面是一组北斗七星图案,少了一颗玉衡星。再往前是四神方位的坐标,只是在阳一和阳三的位置又少了两颗标示物,只留下原地的空洞。走近石床,吴为敏锐地发现石床上也有一些空置的圆洞。这些空洞之处应该也被置放了东西,可却被人拿走了。是被什么人拿走了?拿走这些东西却又留下满地夜明珠是为什么呢?被拿走的东西不是类似的夜明珠,又会是什么呢? “墓主人呢?”郝有富出声问道,“难道这个阵法逆天,真把墓主救活了?” 刘开文摇摇头:“我认为不可能。让我们这样推理,墓主先在这里设置阵法,然后让十一死士毁掉墓门,其后十死士在上面那个密室里集体自杀。墓主带着第十一死士来到这里,自己躺在石床上死了。第十一死士监督完成了这个阵法,待墓主生还后,自己跑到上面的洞穴里,成了一个行尸走肉。墓主再完成这一切之后,离开此处,逍遥不见。你觉得这个顺序合理吗?” 郝有富一听,半眯起细迷小眼,摩挲起下巴上的胡子渣:“这个顺序听起来哪哪儿都奇怪!墓主怎么知道自己的死亡时间?还有后来,既然墓主都活过来了,最后的死士为什么还要跑回去做个行尸走肉?这些机关不都是单向的吗?墓主活了,还要带着最后的死士重新从上面再进一次?他也不嫌累得慌!” “对!”刘开文垂眼思索,似想到什么,沉声询问道:“我记得传说中诸葛亮为求续命,点起七星灯,却因意外灭了一盏,导致没有成功。这个阵法也使用到了油灯,既然需要油灯不灭,就一定有人在旁监督。更何况这里还有八个活人,他们只是被捆绑了双手而已,并不是完全没有反抗能力……” “最后和墓主人在一起的,肯定不止一个人!”赵一慧突然接过话,“第十一死士没有到过这里。和墓主人在一起的人是谁呢?” 郝有富也琢磨过味儿来了,顺着他们的思路继续分析下去:“墓主先把最后的死士扔在上面变怪物,然后带着几个人来到这里,举行这个阵法,活过来后就来开了?” 吴为突然开口提示道:“不会那么简单。既然是用活人献祭,肯定要配合这八人的生辰命理,还要等待天机之时。墓主人怎么就那么确定自己在那个时候已经死了。如果这八人之中有谁意外死了呢?所以最稳妥的方式,应该是墓主在选定时刻到来前死去,被人送到这里,配合阵法,让他复生。” “有没有可能,这个阵法被放弃了”,郝有富指着地上的空洞说道:“这些地方要么原本就是空的,要么被人拿走了。如果说这个阵法因为某些不足,失败了,所以墓主就把那些东西拿走了。” “那为什么不全部拿走?”吴为看着周围的夜明珠,不解道:“难道被拿走的那些才是最重要的?” 赵一慧和刘开文异口同声道:“黑石!” 想到上面那具怪尸的情形,黑石才是最重要的机制。 “我们再往前走,看能不能找到这个牛鼻子老道”,郝有富突然招呼大家,继续往前走,“我就不信了!这牛鼻子老道真活了,出门找他那祖爷串门打麻将去了?嘿,难不成他们家的人都把这附近山头给占满了?” 众人离开此地,往前数步,便是一个向上的陡坡。蓝色矿脉随势而上,一改温润的走势,变得枝杈繁多,虬根精健。 赵一慧爬上陡坡,站在边缘处,往下看去,神情迷离。 贾晶在一旁问道:“怎么了?” 赵一慧摇摇头,一笑而过:“没什么。就是觉得这矿脉很像龙脉走势。” 吴为却不以为然:“为何?” “术书皆言天下龙脉出昆仑,华夏古文化的源头也源于龙脉之地。我外公以前曾经说过,蜀地地理位置最为精妙,处龙腹间。腹为‘脐’,承上启下,既化龙尾之锋锐,又吐温润之气颐养水土。所以我外公总说,蜀地是龙气蕴含待生之地,是蓄势藏风的‘暖龙凼’。你看这里的龙行之态像不像西北的地势?” 吴为听着赵一慧的解释,恍然大悟,同时又有疑问浮上心头,墓主借龙脉之势续命,就算复生了,又去了哪里呢?难道改换名头成为了历史中某位弄潮儿?墓主所图巨大,又怎会甘心默默无闻呢?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发现暗河 洞内温度陡然降低,一股湿润的凉气从前方吹拂过来。众人精神为之一振,判断前方一定有条暗河,也许可以通向外面的世界。 吴为聚精会神地侧耳偏听,脸露喜色,看向大家说道:“前面有水流的声音。” 众人大喜,尤其是贾晶,她现在的状态非常差,如果不是赵一慧一直扶着她,还有薛芳的遗愿在支持着她,她恐怕早就坚持不住了。 沿着矿脉往前,前面出现一个非常宽阔的洞口,向外辐射出幽蓝的光华。面对这种蓝光,众人早已习惯,也不耽搁,直接走了过去。 哗哗!哗哗! 激流的声音传来,证实了暗河的存在,只是不知道这条暗河通向何处。不过听水浪声,可以判断水流很急,他们没有渡水的工具,能顺利出去吗? 刘开文一听到吴为的话,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这水道很长,光凭个人的浮水能力是不可能完成的,更可况若遇地势起伏,水流高差很大,也是非常危险的。 “哇!”郝有富最先发出惊叹声,“这是到了侏罗纪吗?” 宽大的洞门外是一片平坦的河岸,一股水流自上方的岩隙奔腾而来,激起数米的浪花,卷着白色泡沫,沿着冲刷出来的宽阔河床,激流涌下而去。 蓝脉沿着河岸延伸,汇入河床,消失不见。在这河岸上长满了无数巨大的植物,散发着蓝色的荧光,密密麻麻,遮盖了矿脉的踪影。最高的植物有近两米,叶片呈卵状,边缘像长出的睫毛,簇簇而立,圆形的孢囊挂在叶尖顶端,蓝色的叶脉顺着粗大的茎杆爬上叶面。 在这些植物之间还有一种高大的菌类,顶端钝圆,表面有似羊肚状的凹坑,一丛一丛的,也散发着蓝色荧光。 郝有富吞了吞口水,盯着那些菌类,眼放绿光:“羊肚菌!” 吴为瞥了他一眼,凉凉地说:“对!吃了,你就是蓝精灵!” 刘开文出声提醒大家:“这前面的植物太茂盛,我们看不到它们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 郝有富一听,到处打探,捡起身边的一块石块就扔了过去。 众人只见一块飞石落在茂盛之间,砸得植物汁液飞溅,一路滚落到河岸边上。 “你!”吴为气得看向他,说不出话来。 “嘿!够爷们儿吧!”郝有富冲着吴为挤眉弄眼道。 吴为哼了一声,小声道:“莽夫!” 刘开文一直观察着石块所及之处,没见异常动静,便看向吴为。 吴为盯着前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里有好几种声音,都来自水中,有水声,还有一种奇怪的回声。” “多奇怪?”郝有富最反感这种模糊不清的形容方式,誓要追问到底,“你形容一下!” 吴为有些为难,还是说道:“在水下,像是拍打河床的声音。” “废话!”郝有富本来以为有多奇怪,一听差点翻个白眼仁。这水流落差那么大,肯定会拍到水底,水下有回声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赵一慧皱眉叹道:“即便是有暗河,我们的体力也无法支持我们游出太远,而且这水太急了。我怕我们一下水,就会被冲走。” 刘开文看到这些奇怪的植物,遂指向一棵高大的树茎,问道:“如果我们把那些植物捆绑起来,做成一个浮板呢?我们可以借助浮板,漂流下去。” 郝有富眼冒精光,点头同意:“可行!就是不知道这种植物的质地,要是太脆,那也不行。得去瞧瞧!” 几人商量一番后,刘开文、郝有富和吴为去看看那些植物能不能做起浮板,赵一慧和贾晶留在原地。 刘开文试了试一株较矮的植物茎杆,发现这种植物的茎杆非常富有弹性,韧性十足。他掰下一根,折绕起来打了两个节,双手用力往外拉,除了有丝微变形,没有断裂。 “这杆子很结实,可以做捆绑用。” 郝有富盯着前面一株高大的植株,几步上前,整个人直接跳在植株的杆茎上。杆茎被他的体重压得下垂,在触地之前,迅速反弹回去,把郝有富抛了回去。 刘开文正在观察手里的细杆,听到郝有富的声音,连忙看过去,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郝有富摔在自己前面,把吴为当成了肉垫。 “你给我起开!”吴为整个人背朝上地趴在地上,不明白自己好好地蹲在这里查看这些植物,都能莫名其妙地惹上郝有富,他俩八字肯定犯冲。 惊魂未定的郝有富,豁着嘴,想拍拍背下的吴为,没拍到肩膀,却摸到了一片嫩滑。 “你他娘的乱摸什么呢?”吴为发出怒吼。 郝有富被惊得收回手,尴尬地道歉:“我不知道摸到哪里了啊!你说你咋长得和小姑娘一样呢,细皮嫩肉的。” 刘开文过来拉起他俩,担心地问:“你俩没受伤吧?” 吴为脸带厉色,锐利的视线扫过郝有富,冷哼一声:“没!” 郝有富偷觑着吴为的脸色,也对刘开文摇摇头,手指头悄悄来回地摩挲着。 刘开文拍拍郝有富,和他们商量道:“我俩去掰些粗大的杆子,吴为找些细长的杆子当绳子用。” 吴为指着高大的植株说道:“这种植物的外形很像玉龙蕨。” “玉龙蕨?” “嗯,是一种蕨类植物,因为耐寒,多生长在高山冰川下延的地段。只是玉龙蕨没有这么硕大,而且也不是这样的颜色。” 郝有富指着地上的蓝脉:“我估计啊,都是受这种石头的影响,啥都长成蓝哇哇的了。” 几人分头行动,刘开文和郝有富配合,两人把粗壮的植物茎杆掰扯下来,摆放在一边。吴为跟在后面,寻找着矮小的植株茎杆,磕掉厚实的叶瓣,方便捆绑。 一会儿的功夫,几人已经开出了一条小路。 郝有富见收集到的杆茎已有十几根,抬头对刘开文说道:“应该差不多了,我们抬去水边扎起来。” 刘开文回头看看吴为手里也抱着一大捆杆子,正站在一个高大的菌类前伸手碰触着羊肚部分,便唤道:“吴为,我们先去把浮板扎起来。” 吴为没有回头,只是向后伸出手,对他们挥了挥。 “咦?”郝有富放下手里的杆子,率先走了过去,“这菌子有什么古怪吗?” 吴为戳了戳羊肚部分,镇定地回答道:“这个部分里面是空的。” 郝有富也伸出手去戳了戳,很有弹性:“然后呢?” 吴为吩咐道:“你把这个摘下来,留点杆。” “哦!”郝有富呆呆地点点头,把这颗菌子整棵拔起,举在吴为面前。 刘开文也走了过来,和吴为一起研究起来。 “这个菌子的弹性很好,如果不渗水的话,可以漂浮在水上。” 吴为同意刘开文所说:“一会试试。如果这个能浮起来,我门也可以利用起来。” “利用啥?”郝有富从菌肚旁伸出脑袋问道。 “你不是说你在黄河边长大吗?”刘开文指着他举着的菌子说道:“过去黄河边的人不是用羊皮筏子来渡河吗?” 郝有富看着眼前的菌子恍然大悟,扛着菌子,急切道:“那还等什么!” 赵一慧和贾晶坐在洞口处,看着三个大男孩在岸边忙碌着。 贾晶看着湍急的河水:“这条河会通向哪里呢?” “不知道”,赵一慧安慰她道:“但我相信这条河可以通向外面的世界。这也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选择。” 贾晶抱紧双臂,把自己紧紧围起来,身体止不住地打着冷颤。 赵一慧发现了她的异状,仔细瞧去,见她脸色苍白,白得吓人,没有一丝血色,而唇色发绀。她急忙摸上她的额际,感觉一片冰凉,哪里像个活人。 “贾晶,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她急切地问道。 “我没事!”贾晶拉下她的手,对她淡淡地笑了笑,“就是全身发冷,可能是着凉了。” 赵一慧看着她的神态,心里却是不信,贾晶现在的状态明明就不是着凉的反应,倒有些像那具怪尸。想到如此,她心里有些着急,却没有办法,抬头看了看吴为的身影,暗暗思忖,旋即对贾晶嘱咐道:“你在这里休息。我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贾晶对她眨了眨眼,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目送着她离开的身影。 赵一慧沿着他们开辟出来的路径,一路跑向岸边。 “你怎么过来了?”刘开文正在扎着浮板吗,见她脸色凝重,急着问道。 “贾晶身体出问题了,她整个人看起来不对劲。” 一旁的吴为听到后,抬眼去看不远处的贾晶,琢磨一番:“我感觉她是中毒了。” “她在哪里中毒的?”赵一慧不明白贾晶是在哪里中毒的,之前贾晶的身体看起来很正常。不对!贾晶从他们离开怪尸洞窟后,腿脚就显得不那么灵活。难道是在和怪尸搏斗的时候受伤了? 刘开文语气颇为严肃地问向吴为:“还有救吗?我记得你给过薛芳一个药丸,现在还有吗?” 吴为为难地摇摇头:“那种药是集团研制的,只针对尸瘴对人体的伤害,其实也不能完全治疗尸瘴这种病毒……而且我看贾晶的情况,不像是中了尸瘴的毒,倒像是……” 吴为显得有些难以启齿,垂头想了想,对几人说道:“我和赵一慧过去,看看贾晶现在的病情。” 郝有富看着两人的背影,凑近刘开文,小声地说:“老刘,我这么远远地看着贾晶,觉得她像上面那具怪尸啊!瘆的慌!” 刘开文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心里警惕起来,和怪尸搏斗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贾晶尸变 贾晶闭着眼,斜靠在岩壁上,感受着热气抽离心脏,心脏的跳动越来越慢。 赵一慧他们看到这个情形,心下俱是一惊,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贾晶靠躺在那里,就不像个活人。 “贾晶!”赵一慧蹲在她面前,拂开她额前的刘海,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吴为走到另一边,从上而下俯视着贾晶,嗅到了空气中一股若有似无的腐败味道。这种气味很熟悉,在怪蛙群附近闻到过,在怪尸身上闻到过,在八具干尸那里也闻到过,仿佛在更早的时候还闻到过。更早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 赵一慧见吴为盯着贾晶发愣,拉了拉他的裤脚。 吴为回过神来,蹲下身,拉过贾晶的手腕,想替她把把脉。一碰到她的皮肤,冰冷的手感差点让他把这手腕子扔出去。他定下心神,专注于脉搏细节,手指在贾晶手腕三寸之地滑动。 “怎么样?”赵一慧见他皱眉不言,紧张地询问。 吴为收回手,看向贾晶的脸庞,突然凑过去,一手手指分开了贾晶闭着的左眼。 此时,贾晶突然睁开双眼,那明显变大的黑眼仁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赵一慧被盯得头皮发麻:“贾晶,你醒了?” 那双眼眨了眨,又恢复了些清明。 赵一慧接着说道:“贾晶,你是不是被怪尸伤着了?” 贾晶又眨了眨眼,转动眼珠看向一旁的吴为,似乎明白了什么,伸出手捞起了自己的衣服。 赵一慧顺着贾晶的动作看过去,惊呼出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在贾晶衣服下露出来的皮肤上爬满了黑色的纹路,纹路之间已见腐烂的肉沫,散发出一股特殊的腐败之味。 “一慧,我恐怕又要失约了!”贾晶气息微弱地说道。 泪水盈满赵一慧的眼眶,她摇着头,轻拍着贾晶的脸庞:“不!贾晶,你听我说。我们已经走到这里了,很快就能离开。等我们出去了,就送你去医院,医生一定能治好你的。你再坚持一下!” “好!”贾晶轻轻地回复了一声,又闭上了双眼。 赵一慧吓了一跳,探向她的鼻下,还有气息。她看向一边的吴为,用眼神示意他施救。 吴为只是摇摇头,什么也没说,站起身往岸边走去。 赵一慧明白过来,看看眼前的贾晶,侧过头,无声地大哭起来。 “怎么样?”刘开文一见吴为,连忙迎上去。 郝有富也放下手里的活计,担忧地看向吴为。 “她中毒了”,吴为皱眉回答道:“没有脉搏。” “没脉搏?怎么可能?”郝有富看向那边,不确定地问道:“那我怎么看到你们在对话呢?” 吴为也回看过去,敏锐地看到贾晶附近的蓝色矿脉,犹疑地说:“是不是因为那种矿石?” 郝有富倒吸一口冷气:“我瞅着贾晶嘴巴颜色和蓝色的石头一样!回头想想那怪尸,也是这幅模样。当初我就觉得奇怪,这夜明珠也能续命?现在看来,墓主就没想过给那死士续命,就憋着坏把他变成行尸走肉,给他看墓呢!离魂锁魄,真阴啊!” “那贾晶会不会……”刘开文说了一半就打住了,只是看向另外两人。 吴为没有回答,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不会吧?”郝有富想到贾晶变成怪尸模样,心里不落忍,“她身上又没那黑石。” 刘开文心里叹息着,只能催促他们加快手里的动作,赶快把浮板做好,争取时间,带贾晶离开这里。 吴为迟疑了一下,在刚才他翻开贾晶眼睑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一层黑色的肉膜,只不过因为贾晶突然睁眼,他没有看分明。赵一慧独自一人陪着贾晶,会不会有危险? 郝有富抱着一大根菌子走到岸边,把菌子放入水中。 那菌子被水流冲击地旋转起来,却依然随着水势漂浮在水面上。 “嘿!还行啊!”郝有富目送着飘走的菌子,对二人说道:“我们把菌子扎在筏子周围,也算是个简易版的羊皮筏子了。” 刘开文眼见这浮板也扎好了,就走向茂密深处,打算掰些菌子。 激流中的菌子起起伏伏,突然消失不见了。 吴为似有所感地看向水面,视线所及水面空无一物。他叫住郝有富:“水里有活物!” 郝有富迅速看向水面,搜寻着水面的动静,心跳开始加速。 他给吴为打了个手势,让他退到丛林中去,自己也慢慢后移脚步。 正在掰扯菌子的刘开文敏锐地感受到一种紧绷的气氛,回头看到岸边两人僵硬的举动,心知有了突发事件,轻轻放下手中的菌子,快步走向吴为方向。 三人在一颗高大的植株下汇合,吴为指向水面的某处,那里荡出了圆形的波纹。从波纹当中冒出一块黑色的石头,向着岸边移动过来。 郝有富小声地问道:“什么东西?” “那东西不像飘过来了,像是游过来的”,刘开文盯着波纹的变化说道:“好像是某种鱼类。” 哗! 那游动的黑色岩石在岸边露出上半部分,的确像某种鱼类,通体黑色,头顶圆滑,两腮凸出,鱼唇肥大,唇眼之间长着大大的鼻孔,尤其是那双鱼眼被一层黑色的肉膜覆盖。 等这条鱼全身爬出水后,三人震惊不已。这黑鱼差不多有一成年人那么大,腮下长着对称的胸鳍,腹部还有对称的腹鳍,背鳍高耸像一把锋刃,尾巴在地上左右摇摆。 “这他娘的是鱼吧?”郝有富满嘴生津,脑子里已经开始背起了菜谱,红烧鱼、水煮鱼、烤鱼、酸菜鱼、清蒸鱼…… “你别乱来!”吴为听着这语气,就明白郝有富在想什么,嘱咐道:“这里的生物都很奇怪,当心把你吃了。” “嘁!”郝有富鄙视地看了眼吴为,“再大也是鱼,离了水它就不如我们,就当给我们补充营养了。” 刘开文默默地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就怕这厮饿疯了,不管不顾地冲出去捉鱼了。 只见那鱼摇摆着浑圆的鱼身,在鱼鳍的推动下,朝着他们游弋而来。 “这鱼也成精了?”郝有富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吴为暗暗地将手伸向裤包,注视着鱼身方向。 只见那鱼移动到一簇菌子面前,以腹鳍为支撑,直立起上半身,张开大嘴,露出里面锋利的两排细齿,一口咬下菌肚。 看着那两排细齿,三人冷汗森森,这张大嘴要是咬在人的身上,绝对是断胳膊瘸腿的节奏啊。 郝有富捏紧双拳,开始防备起来,“怎么办?” 刘开文看看岸边的筏子,再看看怪鱼,心里盘算着他们几人要怎样才能在不惊动怪鱼的情况下,坐上筏子逃命。 “我们悄悄从边上绕过去,抓着筏子就逃。菌子不要了,那是怪鱼的食物。” 吴为听到刘开文的安排,目测着怪鱼与筏子之间的距离,却惊见水面又起涟漪。 “等等!” 郝有富顺着吴为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在水面上又浮出了几个圆滑的鱼头,小声啐道:“这是开饭时间到了吗?这食堂可真好,纯自助!条件可比我们学校食堂好太多了。” 吴为盯着那些怪鱼,镇定地分析道:“看看水里到底有多少怪鱼?最好都爬上岸,好过我们一下水被吃掉。” 郝有富在心里暗自数着,一条、两只、三块、四头……这大大小小的怪鱼得有十几条,全部拥挤在几处菌丛前大快朵颐。 “可能就这么多了!”吴为看向刘开文说道。 “我去找赵一慧她们,你俩先悄悄绕过去,把筏子推到水里”,刘开文如是安排着,再次嘱咐两人:“一定要小心,别让怪鱼发现了。” 说罢,三人分开行动。 赵一慧也发现了水中异状,不由自主地一直关注着岸边的动静,见刘开文向她们而来的身影,连忙拍着贾晶的脸庞,焦急地说着:“贾晶,我们要走了。你快醒醒!” 贾晶的双眼突然睁开,吓得赵一慧屏住了呼吸。那双眼睛被肉膜所覆盖,只留出中间的一丝细缝。 “快走!” 这声音和贾晶的声音完全不同,低沉而没有任何情感。 “贾晶?”赵一慧出声试探道:“我们约定过要一起离开这里的!” 她盯着贾晶的双眼,发现肉膜之间的缝隙在慢慢扩大,露出了里面的黑色眼仁,但不见瞳孔和眼白。 刘开文一见贾晶的模样,内心升起了强烈的恐惧。他走到赵一慧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慢慢拉着她站起来,往后退去。 “她不是人了!”刘开文在她身后小声提醒:“你看她的手!” 赵一慧这才看向贾晶的手部,只见那双手已长出弯曲的黑长指甲,和那具怪尸一模一样,却还是不忍心丢下她一个人:“如果医生能治好她呢?” 刘开文默了默,说道:“吴为!” 赵一慧顿时明白过来,眼泪溢出眼眶。 斜靠着的人似乎也听到了刘开文的低语,怔愣了一瞬,一只手在地上胡乱地摩挲着。 赵一慧明白她的执念,连忙捡起地上的挎包递进她手里。 贾晶抓住挎包的背带,就停止了动作。 “快走!”还是那种没有感情的声音。 刘开文见状,拉着赵一慧赶紧离开。 赵一慧机械地跟着刘开文离开,回头看着贾晶,见她孤零零地靠在那里,那双眼睛就像两个黑色的窟窿,没有一丝生机。 这边的郝有富和吴为已经悄悄绕到了筏子边上,等着刘开文他们一靠近就推筏子下水,毕竟这水太急了,如果现在就推下去,怕等不到他们赶来,就被冲走了。 眼见着刘开文和赵一慧的身影悄悄靠近,郝有富想到了什么,看向贾晶方向的眼眶湿润起来,无声地骂出两字,顺带恶狠狠地瞪了瞪吴为。 吴为的脸侧向一边,看不到他的表情。 刘开文一路警惕着,绕过了怪鱼扎堆进食之地,眼见就要到达岸边。 这时,水面中浮出一个巨大的鱼头,直直向岸边游来。 刘开文连忙刹住脚步,直视着两米多长的怪鱼爬出水面,离郝有富和吴为仅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心下惊呼:不好!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鱼口脱身 郝有富屏住呼吸,压低身子,不敢有所动作,就怕惊动到怪鱼。 那怪鱼爬上岸后,摆动着巨大的鱼尾,将郝有富和吴为连同筏子扫出数米。 “啊!” 郝有富重重地落在地上,痛呼出声。 在这声响下,怪鱼循声转动着鱼头,连正在进食的怪鱼都停止了动作,直立的上半身同时转向郝有富的所在方向。 刘开文推开赵一慧,说道:“你去他们那里,带着他们上筏子。” 赵一慧追问道:“你呢?” 刘开文随手拔起身边的一根菌子,一边说道:“我去引开那个家伙。” “不行!”赵一慧坚决地说着:“要走一起走!” 刘开文向她吼去:“别废话!一会儿一个都活不了!” 说着,他冲着郝有富那边的怪鱼跑去,举着菌子挡在自己面前。 赵一慧咬咬牙,跑到郝有富身边,扶起他:“快把筏子弄好!” 说完,她又跑到吴为身边,拍醒失去意识的吴为。 吴为的视线越过赵一慧,看到郝有富跌跌撞撞地把筏子拖过来。而刘开文举着菌子在怪鱼前方来回晃动,意图把怪鱼吸引过去。 那怪鱼一张嘴,直接咬断了菌子,吞咽下肚后,鱼头凑向刘开文。 刘开文见怪鱼上钩,抱着剩下的菌把,引诱着怪鱼往茂密之处跑去。 郝有富粗粗地检查了下筏子,大概是这种植物的韧性太强,居然没有太大的损害。他把筏子的一半部分推进水里,站上岸边的那部分,稳住筏子,对刘开文的方向高呼:“老刘,快来!” 赵一慧和吴为也站到筏子上,对着刘开文高呼。 刘开文听见他们的呼唤,心里一阵苦笑,哪那么容易脱身。他一路退,一路拔着菌子,一路喂食眼前这头怪鱼,他都快成饲养员了。 “后面!” “老刘!后面!” “危险!” 一阵阵更急的呼声传来,刘开文立马转头一看,只见刚才还在进食的怪鱼已经围成了一个圈,把他围在了中心。 刘开文心中冷笑,他真是眼瞎了,还自以为是地引诱怪鱼,原来他才是中了这些怪鱼的圈套。现在前有一头怪鱼,后有一群鱼怪,他约莫只能折在这里了。想到此,他大声地对着岸边吼去:“你们快走!别管我!” 大概是想着活不成了,他也不管不顾地拼了,见着什么拔什么,一股脑地抽向怪鱼。 怪鱼都被刘开文吸引过去,随着他越发往植物茂盛处移动。 “老刘!”郝有富急红了眼,冲了出去,却被吴为拦住。 “我去!” “你捣什么乱啊!” “我有炸弹。” “炸弹?”郝有富一把揪住吴为的衣服,赤眼瞪去,“你他娘怎么不早拿出来?” 吴为翻开手心,里面是一颗圆柱形的金属制品,还不及一根手指的长度,上面还粘着一截胶布。 郝有富暗自想到:也不知道这东西粘在吴为包里多久了,肯定是高层嘱咐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那这东西的威力一定很大。 “怎么用?” 吴为合拢掌心:“你太笨了!” 郝有富正想大骂几句,就见吴为已冲向刘开文的方向,心里一急,也跟着跑过去。 两人跑到怪鱼身后,郝有富捡起脚边的菌子,一边蹦跶,一边挥手大呼:“来这里!快来看啊!香着呢!” 怪鱼果真侧头看了看他,腹鳍改变方向,尾巴一转,差点又把两人扫开。 郝有富拉着吴为往后退出好几步,对着吴为吼道:“看准点儿!一会儿扔进它嘴里。” 他又朝着刘开文大叫:“老刘,有炸弹!” “炸弹?” 刘开文原本见着郝有富二人跑过来,心里还在气骂他们,怎么还往这里来啊,这是逞能的时候吗?一听到郝有富高呼,他懵了一下,随之振奋精神,打算见机行事。他干脆转身应付身后的怪鱼群,不时侧眼去看那两人的行动。 眼见怪鱼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刘开文大吼:“别磨蹭了!” 吴为大声回应道:“我们只有三十秒的逃命时间!” 三十秒!这怎么够用?刘开文闪过这个念头。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 一阵怪异的声音传来,怪鱼群瞬间被吸引过去。 刘开文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贾晶拖着僵直的身体爬了过来,一手拖拉着挎包带,一手往前使力蹭着。 从她身体里传出这种诡异的童谣,低沉冰冷的声音和完全没有曲调的童谣听起来有点滑稽。 一时间,刘开文也分不清她现在是人是怪,只能试探着问道:“贾晶?” 贾晶却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爬行着。 怪鱼像是闻到了肉味,疯狂地转身,调转包围圈,把里面的贾晶围住。 刘开文趁此机会,利落地转身,见郝有富他们还和怪鱼相峙着,随手拾起一朵菌子,连滚带爬地翻到怪鱼面前,高举起手中的菌肚。 怪鱼张开大嘴之时,他向着吴为大喊:“扔啊!” 吴为扭开炸弹底部的盖子,一手扔进怪鱼嘴里,红色的光点在鱼嘴里闪烁。 说是迟那是快,郝有富同时把刘开文拖了出来。 “跑!”吴为转身大喊。 三人拔腿狂奔,吴为跳上筏子,和赵一慧趴在上面。郝有富和刘开文推着筏子跑进水里,直接吊在筏子两侧。 轰—— 刺眼的火光乍现,一阵轰鸣声传来,整个河岸随之剧烈震动,洞窟顶上的石块纷纷落下。岸上的鱼群躲避不及,有被炸伤的还在抽动着尾巴,活着的也被坠石砸得半死不活。 暗河源头的缝隙被震开,巨大的水浪冲击而来。筏子被一个大浪打翻,赵一慧和吴为同时落入水中。 郝有富和刘开文也被水浪拍迷糊了,猛地睁开眼,浮出水面,见着前面漂浮的筏子,却不见筏子上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一头扎入水中,在蓝幽幽的水下寻找着。 赵一慧在他们不远处,瞪着大眼睛,鼓着腮帮子,明显还有行动力。 郝有富扭头四处打探,却见吴为在稍远处,紧闭着双眼,喘了几下,嘴里吐出一串水泡,手脚松弛地张开。 坏了!这是呛水了。郝有富在水里扒拉着,奋力游向吴为。 刘开文见郝有富去救吴为,便带着赵一慧往上游,浮出水面。 两人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赵一慧喘着气,视线在水面上扫过:“筏子……” 刘开文见着前面的筏子已经被撕扯成几块,便带着她朝着最大的一块游过去,让她双手趴浮在上面。他抹了一把脸,深呼吸一口,又沉下水去。 水下的郝有富正带着吴为往上潜,费力地将他带出水下,一手钳住他的肩部,让他的头部露在水面外。 刘开文在水下看到二人行踪,浮出水面,向着他们游去。 两人合力把吴为的上半身推到筏子上躺着。 郝有富一边大口呼吸,一边说着:“他呛水了!” 刘开文双手抱着筏子,大声回应:“怎么办?筏子太小,你人工呼吸吧。” 郝有富着急得皱起脸,盯着吴为那张惨白的小脸,犹犹豫豫的。 “你就在他脸前。你倒是快啊!”刘开文一阵骂声过去,在这争分夺秒的救命时刻,搞不懂郝有富那厮在犹豫什么。 郝有富一激愣,像是被喊回了魂,深吸一口空气,对着吴为的嘴唇渡去。一连渡去几口呼吸,吴为咳嗽着出声,水从口鼻中呛了出来,开始有了呼吸。三人见状,才松了一口气。 赵一慧见身边浮来几根菌子,连忙伸手薅住,一根一根地递给他们。 “抱着这个!安全些!” 几人抱着这个残破的筏子顺水流去,都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郝有富时不时担忧地看看吴为,见他眉头紧皱,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张开,喃喃地说着什么。他凑近一听,“阿婉”。 阿婉是谁? 郝有富心里无端升起了一股委屈,合着他们费劲扒拉地救了他,他还在梦里念着小情人呢!他咋不念念“阿富”呢?气归气,他还是用趴在筏子上的手,牢牢地抓住了吴为的胳膊,防止他翻身掉落水中。 这水道很长,一眼望不到尽头,水流很急,水温很低。几人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泡在水下的部分已开始失去了知觉。 赵一慧开始发抖,连唇瓣都不停地哆嗦,双眼已开始失焦。 一旁的刘开文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活动了下手指,拍了拍赵一慧的脸。 赵一慧转动眼珠,侧眼看过去,见着满脸水珠、双唇乌青的刘开文,扯了扯嘴角,却没力气说话。 郝有富看了看旁边的刘开文,又看看面前的吴为,转头看向前方,瞳孔瞬间变大,正想大吼出声,却已经来不及了。 前方是一个向下的断崖,水流速度变快,带着筏子坠下深渊。 此时的吴为还在昏迷的梦境之中,在他头顶上方是黑色的纱帐,他奄奄一息地躺着,耳边听到门外有争执的吵闹,紧接着有人破门而入,细碎凌乱的脚步声显示出来人的内心焦急。一个身影扑进幔帐,随之而来的是惊呼声和哭泣声。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他在心底悲凉地叹息:“阿婉!此生不复!”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雅县医院 满屋子的药味,身下是一层软垫,手背有些疼,郝有富睁开双眼,眼前是一位白衣护士。 “哟!醒了!”护士正在给他取下输液的针头,见他醒了,语气不善地说道:“你们这些大学生跑那么偏僻的山里去干嘛?还带着女孩子,你们能保护别人吗?要不是被人发现,再晚一天,你们都会没命。你们这么做就没为你们父母着想一下?” “我们得救了?”郝有富消化着护士的话语中信息,“我昏迷了多久?这是哪里的医院?” 护士收拾好治疗托盘,叹了一声,还是告诉他:“这是雅县人民医院,你们来了三天了。” “哦!”郝有富想起其他人,连忙又问:“和我一起的人呢?都好吗?” 护士朝着一旁点点头:“就在你旁边。” 郝有富撑起身子,向旁看去,旁边是刘开文,再旁边是赵一慧。这个病房有四张病床,靠窗那张床是空的,不像睡有病人的样子。 “还有一个人呢?男的,个头不高,长得显小,小脸白嫩白嫩的。”他很急切地问道,难道吴为没有被救出来? 护士奇怪地看着他连说带比划的样子:“你们三个是一起被送来的,你说的人我不晓得。” “怎么就少一个呢?”郝有富歇斯底里地吼着。 “你吵什么?没看到还有别的病人吗?”护士见他大声嚷嚷,蹙眉瞪向他,并出声警告。 郝有富一把掀开搭在身上的薄被,就要下床找人。 “唉!你这人怎么回事?”护士连忙拦住他,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又有些不忍,劝道:“你的身体还需要休息。你还有个同伴没找到吗?我帮你向医院反应,让他们联系当地派出所。你现在能做什么呢?” 郝有富的心拔凉拔凉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是啊!我去哪里找啊?” “郝有富……”隔床的刘开文被闹声吵醒,看到郝有富坐在床上,红眼呆愣着。 郝有富看向刘开文,喏喏道:“老刘,吴为没了。” “吴为?” 刘开文回想起他们一起被卷下水崖时的情景,筏子被水流撕扯开,他和赵一慧只能抱住一颗菌子。吴为当时已经昏迷了,根本没法自救,难道他已经…… “这是医院吗?”他半坐起来,打量这间屋子,看到了一旁病床上沉睡着的赵一慧。 “雅县人民医院”,护士还没离开,见刘开文醒了,让他劝劝郝有富好好休息。 “我们是被谁救起的?”刘开文看起来还有些虚弱,不过俊朗的外貌配着温和儒雅的笑容,很容易让女性破防。 护士忙不迭地回答:“几个男的,说是在野外探险的时候发现你们躺在水潭边上,就连夜把你们几个送医院里来了,还帮你们把治疗费用交了。” “男的?”刘开文觉得有古怪,若说送他们救医出于道德感,也没必要帮他们垫交费用吧。 “那他们有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刘开文看着护士,温和地问道:“我想当面感谢他们,顺便把医治的费用还给他们。” 儒雅俊朗的青年,温润如清风的声音,黑色的瞳仁就这么注视着自己,一抹红晕悄悄爬上了护士的脸庞。 “他们听说你们脱离危险后就离开了,这么些天里,也没再来过。” “他们有什么特征吗?” 护士想了想,乐了:“还真有!你瞧我们雅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下雨。赶上你们被送进来那几天,天天都下雨。那几个男的之中有个带墨镜的,大晚上都一直带着呢。” “墨镜?”郝有富一听,瞬间回神,抓住护士的衣袖,急切地问道:“是不是个子高高的,穿着一身黑衣服?” “对啊!你们认识吗?难怪帮你们交了钱。你们出院后,可得去感谢人家,为了救你们,冒雨开夜车,多危险啦!你们以后也别乱闯了,在那片山里死的人还少吗?” “是他!”郝有富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说不定吴为被他们带走了。 刘开文一边感谢护士,又询问赵一慧的情况,得知并无大碍,只需要休息后,便温柔地笑着目送护士离开。 “对着我挺横的,把我骂一通,对你怎么那么温柔?”郝有富有些不是滋味地看向刘开文,一阵惊艳。 之前他们在墓里,光线黯淡,大家都很狼狈,也没发现谁长得好,谁长得赖。 此刻的刘开文头发比之前长了一些,细碎的额发搭在额际,乌眉黑仁,鼻梁挺直,小胡渣长出来却不显得邋遢,有一种独有的韵味,就像被那种百年名门的书香熏陶过一样。这俊朗的脸、儒雅干净的气质险些闪花郝有富的迷离小眼。摸摸自己的下巴,暗忖自己:“土鳖,没跑!”他连忙起身翻看着床边的小柜子。 “还真有!”他举着一把剃须刀,对刘开文说道:“服务还挺齐全的。我得去捯饬捯饬,看看我这英俊逼人的帅脸上,有没有无法愈合的伤痕。” 刘开文笑骂道:“我很饿,你别把我的胃给整得无法愈合了!” 郝有富从床下扒拉出盆子,拿出抽屉里的洗漱用具出门了。 刘开文无语地摇摇头,也起身收拾洗漱用具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传来一阵五音不全的歌声,进门便见郝有富翘起屁股,对着镜子刮胡子。 “我们住了几天?”刘开文拧开水龙头问道。 “三天吧,那护士说的。” “他们为什么要救我们?” 郝有富转头看向刘开文:“事情没完呗!他们肯定得来人,我们就住着,反正也不花我们的钱。” “嗯。” 郝有富这话说得很对,如果他们没有利用价值了,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们死在野外,外人一看也就把他们当成探险意外的遇难者。连夜冒雨把他们送进医院,就说明那个集团不希望他们死。也是!墓主人还没找到呢。而且刘开文有种感觉,怕是先他们出发的专业团队可能遇到了危险,甚至全军覆没,无人生还。这样一来,他们四人的经历对这个集团来说就非常重要了。 病房里的赵一慧却正处于离奇的梦境中之中。 一个雨夜,她被梦中的雷声惊醒,揉揉眼睛,发现外公不在屋里,顾不得穿鞋,赤脚走出屋,找寻着外公的身影。此时,从资料阅览室里传出人声,她便慢慢走过去,避开了地上毁烂的木板条,透过门缝看了进去。 外公面对着门,坐在三条腿的椅子上,脸上没有表情。昏黄的灯光下,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光而立。 “没想到你靠着装疯卖傻活下来了?听说,你家添了喜,由你一手养大,搁以前,也算是族里的姑奶奶。怎么?你这一支以后是女人当家?” 外公的表情有了变化,平静地看向男子:“她还小,以后的路由她自己决定。别扯什么姑奶奶、大族长了,现在是新社会,人人平等。” “嗤!”男子不以为意地嗤笑着,“东西呢?” “什么东西?” “你们从那里面带出来的东西!” “上交国家了。” “老头,别骗我!” “不然我怎么还能活到现在?还能呆在这里?”外公反问道。 男子两步走到外公面前,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提到眼前。 她推开门,冲了进去,对着那个人的长腿又踢又打,嘴里嘟囔着:“坏……坏……打……” “慧慧!”外公心急地大叫。 男子转头看到背后小小的人,嘴角上扬,扔掉手中的老头,蹲下身,一张邪气的笑脸凑近她:“慧慧?小结巴?” 黑色墨镜中反射出她煞白的小脸,带着惊恐万分的表情。 又是一个雨夜,年幼的人躲在一排书架后面,透过书架间的缝隙,看着屋内说话的两人。其中一个人是外公,另外一个人被书架上的书籍遮挡住了,只依稀看见他穿着灰色的中山装,脚下是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 “闵少,上面通知要修整资料楼。仓库里的东西怎么处理?” “八大监。” “明白了。您的平反资料已经上报了,估计等不了多久。另外,您的信已送到笛楼茶社。” “如果我出了意外,十五年后交给我孙女。” “明白。” 中山装离开了房间,脚步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吱嘎的响声。 还是一个雨夜,她被楼梯上的巨大响声惊醒,看到外公的床上没有人,心里无比恐惧,奔出小屋,跑向楼梯口,看到了最令她痛心的画面。蓝色的闪电中,外公趴在一楼的楼梯下,头下是一片深色的痕迹。她急奔下楼,不小心从二楼的楼梯上滚了下去,摔在外公身旁。 “外公!外公!” 她想扶起外公,却没有力气,双手湿腻,带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侧头看向大门处,只见大门敞开,斜风急雨被灌了进来,淋湿了一片。 “慧慧,照顾好自己……宁夏街……洋房……地下……” 外公用最后一口气交代着她,直到说不出话来,只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着她,一直没有再闭上双眼。 她抱着外公的尸体,呆坐在地上,数着天晴日落,月升星稀。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再见吴为 赵一慧是在郝有富喋喋不休的抱怨中醒过来的。 “老刘,蜀地人不是无辣不欢吗?你瞧这菜弄得,和我学校的食堂有得一拼,稀汤寡水的!” “行了,我们饿了那么久,给你上一大肘子,你吃得消吗?再说医院伙食都清淡,你也没得挑。” “这儿有啥好吃的?等我们出院了,好好大吃一顿。” “荥经的砂锅汉源的坛子,那都好吃实惠。” “你吃过?”郝有富听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越看饭盒里的菜越没食欲。 “我没吃过,听室友说的。不过听说雅县最出名的美食是……”刘开文有些不怀好意地瞅向郝有富,故意吊着后半句不说。 “啥啊?老刘,你变坏了!” 或许是因为死里逃生,刘开文现在也很轻松,看着郝有富皱脸扭捏的模样,想起了《西游记》里的二师兄,噗嗤一声笑出来,说道:“别老刘老刘的,我可比你小。” 郝有富不说话了,就那么直直地盯着他瞧。 刘开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吐出两字:“雅鱼。” 郝有富期待的双眼瞬间失焦,两唇紧抿,努力地遏制住上翻的酸水,冲着刘开文摆手道:“可别提鱼了,我现在想起来都想吐,那鱼嘴一张,一股恶臭。” “那些鱼是自然而成,还是墓主放养的?”刘开文若有所思道。 “也别提那牛鼻子老道了,尽造些怪物出来。” 提起他们遇到的怪物,如果都是墓主制造出来的,除了用来看墓,还有什么其他用途吗? “那具怪尸为什么会在那里?”刘开文琢磨道。 “还能咋滴?只要有人动了夜明珠,怪尸就成怪物了,还不逮谁咬谁?” “怪尸身边的阵型比较简单”,刘开文心里有个想法,谨慎地看了看门外,示意郝有富去关门。 郝有富趴在门上探头探脑,关门带锁。 两个脑袋凑在一起,说起了悄悄话。 刘开文小声地说道:“会不会那怪尸只是一个试验品?” 郝有富一听惊呼出声:“试验品?” 刘开文立眉提醒道:“你小点声!” 郝有富闭嘴点点头。 “试验品?”一个女声从刘开文背后传来。 两人都看向那个女子,只见女子已经自己坐起身来,靠在床栏上看着他们。 “小赵,你终于醒了!饿没?我们替你打了一份病号饭。”郝有富见到赵一慧醒来很高兴。 刘开文走到赵一慧床边,递给她一杯水:“喝点水,温的。” 赵一慧对他俩笑笑,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不时狐疑地看向刘开文。 刘开文摸摸自己的脸,没明白赵一慧的意思,遂问道:“我脸上有什么吗?” 赵一慧笑了笑:“没有,就是觉得你好像变了个人。” 刘开文一听有些赧然。 “小赵,你别光看他啊!我呢?我变没?”郝有富也走过来,对着赵一慧眨巴着眼睛。 看着郝有富期待的眼神,赵一慧只能说:“刮了胡子,变清爽了。” 郝有富脸上笑出一朵花,自己美滋滋地坐在赵一慧对面。 “你们刚才说什么试验品?” 刘开文想了想,分析道:“从怪蛙、怪鱼、怪尸到最后那个奇怪的阵法,我认为都是墓主人的试验品。像这样起死回生的法术,得靠墓主自己摸索,不断实验。他最先在动物、植物身上做实验,然后是人,就是我们遇到的那具怪尸,最后才摆出那个复杂的阵法。我怀疑郝有富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最后那个阵法可能因为某种原因失败了,所以墓主放弃了那个墓址,只带着最关键的东西离开了。” 此言一出,郝有富和赵一慧都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赵一慧才问道:“如果是个弃墓,那墓主人为什么要给自己的后人留下石函线索?” 郝有富也说道:“最关键的机制是黑石,说明其他的夜明珠对于墓主来说很容易得到。那座墓下面就产蓝色的夜明珠,其他颜色的夜明珠产在哪里呢?” “还有两种解释。”刘开文看向赵一慧。 郝有富急问道:“怎么说?” 刘开文的视线转回郝有富脸上,低语道:“墓主没有离开,就在那里。有人比我们先到一步,带走墓主,拿走了黑石。或许,墓主不在那里,先到的人只拿走了黑石。” “比我们先到?”郝有富低头思索着这句话,啧啧两声,细迷眼斜瞥向刘开文,“你是说……” “对了!黑石呢?”刘开文问向郝有富。 赵一慧也看向他,不明白这两人在说什么。 郝有富皱巴着脸,抱怨道:“别提了!那会儿被怪鱼扇飞,挎包掉一边儿去了,后来急着逃命,谁还去注意挎包啊!得亏是掉在洞里了,不然也落在那伙高层手里了。唉?不对!他们拿走黑石,我能理解,带走那牛鼻子老道做什么?” “除非墓主的尸体很特别,比那些干尸还特别?”刘开文试探地看向赵一慧。 赵一慧则垂眼盯着水杯出神。 “闵老去世了,但我们还有一条活着的线索……” 郝有富看着刘开文的眼神,喃喃道:“我叔啊!”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着,这个拥有两千多年历史的小城已经习惯在雨中勾画出烟火的气息,华灯初上,更是为这座雨城增添了奇特的魅力,曲折的灯光在暮天的水帘中涣散,朦胧而宁谧,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蕴含其下,直冲上天漏之处。 他们在医院里住了五天,身体基本已恢复如初。 这天晚上,郝有富把自己裹得像个蚕茧,在病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 赵一慧坐在窗边的病床上看着外面,外面是一个小花坛,花坛周围栽种了几棵梧桐树。白天的骤雨已在此时停歇,稀疏疏地飘斜着雨丝,轻轻拍过梧桐叶,跳到窗檐上,汇成小小的瀑布。 半躺在病床上的刘开文,闭眼深思,脑子不停地思考着生母、闵老、郝泥鳅、集团和墓主之间的关系,而现在他、郝有富和赵一慧似乎又被逼着走上了宿命之路。 一个人走进病房,随手关上了门。 “是你!”郝有富从蚕茧里挣脱出来,看着来人说道。 来人穿着一套合体的纯白西服,见另两人也看过来,扔出一份报纸。 郝有富接住报纸,眼睛还盯在吴为身上。此刻的吴为在白色灯光下,耀眼夺目。皮肤瓷白入骨,巴掌大的脸上,薄唇泛着微粉的色泽,一双猫儿般的眼睛锐利而清冷,眼角略略上挑,浑身散发出一种与生而来的贵气。郝有富搜肠刮肚地想词儿来形容他,脑海里蹦出了一句:“陌上公子贵无双”。 低头看了看报纸,在显眼处有个豆腐块大小的版面,标题是“投资公司履行承诺,全部遇难人员赔付资金已到位”,内容中列出了野外考察遇难人员名单,周学海和李自胜的名字被列在其中。报告最后还重点写道:“公司并不会因本次考察意外,暂缓对当地的投资计划,已与相关部门达成技术合作约定,进一步开发当地的旅游资源”。 郝有富将报纸递给刘开文,神情复杂地看向吴为:“贾晶和薛芳怎么不在名单上?” 吴为唇边泛起一抹冷笑:“他们配吗?有胆子报警吗?” “哟!”郝有富歪着脑袋打量着吴为,有些意外地说道:“我怎么瞧着你越来越顺眼了!” 吴为懒得理他,另一只手拿出三个信封袋,放在郝有富的床边:“你们的报酬。集团从来不会亏欠自己人。” “什么意思?”郝有富盯着几个信封,刚觉得吴为带点人气儿了,怎么一转口又是那个破集团,“你看我像为五斤米折腰的人吗?” 吴为走到赵一慧面前,在她讶异的目光中说道:“新的人生有新的开始,慧而知仪,你值得更好的。” “什么?”赵一慧不明白吴为在说什么,新的开始是什么?慧而知仪,是对她的评价吗? 吴为笑笑,并不搭语,对刘开文点点头说道:“保重!” 说完,吴为没有留恋地开门离去了。 三人在病房内面面相觑。 “咋就这么见色忘友呢?”郝有富一咬牙冲下床,追出门去。 “慧而知仪?”赵一慧还在默默思索。 刘开文见她还在烦恼,便提示道:“吴为不是一个说废话的人。” 赵一慧也明白这点,所以她想不通吴为这句话前后的涵义,是提示,还是警告? 郝有富追到了医院的大门口,见着前面伴风而行的少年。 “吴为!”他大声吼道:“你他娘的就这样走了?那些事情还没说明白呢!” 前方的身影停住脚步,转身回看过来。 郝有富几步赶上,站在他面前,微微喘着气。 “吴为,该不会是个假名吧?你们集团还有哪些计划?不会又找一天,直接把我们仨敲晕后扔进哪个洞子里吧?” “呵!”吴为没有回答,雨滴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唇边绽放出一抹清冷的笑容,“山高水长,后会有期!”说完,便不再理睬郝有富,转身离去。 郝有富怔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中,有些心疼。吴为身上总带着疏冷的气息,像个遗世而立的孤人,不属于任何的时空,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后会有期吗? 郝有富失魂落魄地回到病房,面对两双眼睛,叹道:“他啥也没说!” 早在意料之中,刘开文指指信封,让郝有富拆开。 郝有富撅着嘴,随便打开一个纸袋,眼神一愣,把里面的钱和证件抽出来。两捆厚厚的纸币全是百元大钞,目测一沓有一百张。他咽下口水,对二人说道:“不拿白不拿,这是损失费!” 第二天,三人便坐车离开雅县,返回江市,并约定以赵一慧家为联络点,待他们各自回去打探后,再聚到一起汇总信息。 这三人都明白,从此他们的命运会交织在一起,无法摆脱!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刘开文的身世 刘开文回到了村里,一路走来,并没看到太多的同年人。 “刘大娃!你回来啦?” 他转身看去,原来是老支书,便对着老支书笑道:“刘大伯,我回来看看家里。” 坐在树下乘凉的老人,对着他挥了挥草帽,问道:“城里头生活好不好啊?” 刘开文走到树下,学着老支书的样子,盘腿坐着,打开背包,拿出两包红塔山,递了过去:“城里的生活再好,我也就那样。” 老支书惊讶地看向刘开文:“大娃发财啦?买这么好的烟!” “我哪懂好不好啊!”刘开文把烟放在老支书手里,憨笑着说:“我看城里人抽这个,就买几包带回来孝敬长辈。” 老支书感慨地说道:“大娃不错!还晓得回来看看。村头其他娃娃走出去就不回来了,回来我也认不到了。” 刘开文心里一动,问向老支书:“刘大伯还记得我妈的事情吗?” “哪个妈?” “我的生母。” “哦!” 见老支书从胸口衣袋中掏出一个火柴盒,刘开文赶紧抽出一根香烟递给他。 老支书点上烟,抽了两口,砸吧砸吧嘴,缓缓说道:“那会儿还叫金花公社,我是公社的会计。你妈妈被下放来的时候,我们收到上面的消息,要对那一批知青进行重点改造,不允许他们私自离开公社,有任何奇怪的事情都必须上报。听说你妈妈在城里面是有工作的,因为犯了错误被下放到这里。公社看你妈妈有文化,就让她在公社小学当老师。后头,你妈妈就和你老汉结婚了。那个时候,社员都说你老汉吃到天鹅肉了!” 老支书回忆起当年的事情,好像自己也变年轻了:“后头就生了你。再后头,政策宽松了,大家都说你妈要走。唉!结果连你都不要了。你在城里头遇见过她没有?” 刘开文落寞地笑笑:“没有!遇到也认不到了。” “唉!”老支书看着刘开文直叹气,犹犹豫豫地问:“你现在的妈老汉对你好不好?” “现在的?”刘开文莫名看向老支书:“我不就这个老汉吗?” 老支书把烟头拧进土里,皱着眉,像在挣扎什么。 刘开文心里起疑,便对老支书说道:“刘大伯,我先回家看看。晚上,我再上门陪您喝两杯。” 老支书一听很高兴,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要得!大娃先回去。晚上,我喊你孃孃炒个下酒菜,我们喝几杯。” 刘开文连忙应着,提起背包走了。 老支书看着他的背影长叹一声:“上辈子的孽哦!” 土路边上,一排房舍映入眼帘,还是以前的模样,堂屋是砖房,砖色陈旧,白色的墙粉已被风雨剥蚀得七七八八,这还是他父亲二婚时重修的。堂屋两边是土黄色的土房,墙体有些开裂,露出朽烂的柱子。 两个男孩正坐在屋外小凳上写着作业。 “二娃!三娃!”刘开文情不自禁地呼唤了一声。 大点的男孩一听声音,看到前面的人,高兴地跑过来,边跑边叫道:“大哥!大哥回来了!” 小点的男孩一溜烟地跑进了堂屋。 刘开文摸着二娃的头:“不错!长高了!” 二娃咧嘴笑着:“大哥,你才回来啊!” “大娃回来啦!”一个中年妇女牵着一个小女孩走出来,后面还跟着三娃。 中年妇女揪着三娃的耳朵:“去把你老汉喊回来!” 三娃看了看刘开文鼓鼓囊囊的背包,拔腿跑出去。 “妈!” “哎!大娃回来耍好久呢?乡坝头比不到城里头安逸。” 刘开文随意地笑笑:“就回来看看,住不了几天。” “我去把菜烧起。二娃,陪你大哥说话。” 中年妇女说完就牵着小女孩回了堂屋,小女孩一直转头看着刘开文,眼神里全是陌生。 二娃悄悄说道:“大哥,这也是你的家,你想住好久,就住好久。” 二娃可以说是由他带大的,那会儿背着他做农活,教他写第一个字,所以二娃和他的感情最深。 “二娃,我以前屋头的东西还在吗?” “在……但是现在都堆起杂物了……妈说要再起一间新房子。” “没事,我就找找以前的东西。” 二娃陪着刘开文走进了最小的土房,推开木门便闻到一股发霉的气味。土房顶上破了些小洞,光线穿过小洞照进房内。 二娃在一旁尴尬地说道:“前阵子掉冰雹,砸坏了还没修。” “不妨事!二娃,我自己找找,你去做作业。” 二娃应声离开,刘开文再次打量这间土房,化肥袋、木条堆满了一屋,墙边有两条木板架在垒砌的砖块上,那是他以前的床。走到木板前蹲下,探手摸去,里面有个四方的木箱子。拉出箱子,拂开表面的蛛网和灰尘,慢慢打开箱盖,里面是凌乱的小物件,有他小时候自己做的弹弓、小木人,小木枪,也有她母亲没带走的零碎。 他拿起一张残破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年轻女子笑得腼腆羞涩,最下方有几个白色的小字“九六七年十月”,想来应该缺了个“一”字。放下照片,他发现了一副古董墨镜,少了一条镜腿,这种圆框墨镜不像是女人戴的款式。她母亲怎么会有这种墨镜? 想起自己回来的目的,他继续翻找着东西,终于发现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有十个人,站成了两排,他母亲在第一排最中间。照片左上方有两排白色字体“瓦屋山野外勘查队合影”和“一九六八年”。 他要找的就是这张照片,证实他母亲的确被卷入了那次事件中。她母亲发现了什么,做了什么? 带着满心疑问,他把照片放进衬衣口袋中,突然发现箱盖的一角卡着一片碎片。轻轻抽出碎片,对着光亮看去,他的眼神随之一变,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是他? 这片碎片是一张照片的残片,上面是一个人像的上半身。这个人像和他记忆中的某人重合在一起。他急忙翻出母亲那张残破的照片,将碎片拼接在左上角,撕裂的痕迹严丝合缝地对应起来。 他的大脑迅速运转,心中大呼:不可能!这是一九六七年的照片,他怎么可能完全没变! “大哥,爸回来了!喊你吃饭!”二娃的声音拉回了刘开文的思绪,即使他现在内心翻滚,没有心思吃饭,也不得不跟着二娃去到堂屋。 一顿饭吃得如同嚼蜡。饭后,他把带回来的营养品交给他爸,就急着前往老支书家,想从老支书嘴里打探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刘大伯!” “大娃呀!进来嘛!”黄孃孃热情地招呼着刘开文。 老支书听见刘开文来了,高兴地拿出一瓶白酒,招呼着他坐下。 黄孃孃端出一盘油炸花生米,一盘凉拌黄瓜,就坐在一边编篾条。 刘开文把给老支书带的烟酒放在桌上,礼貌地和两位老人打招呼。 老支书高兴地给他倒酒,两人一边喝着一边聊天。几杯酒下肚,老支书聊得更热络了。 “刘大伯,我生母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老支书还没开口,一旁的黄孃孃抢着说道:“记得到。你妈那会年轻漂亮,又爱干净,多懂礼貌的。” “那你知道她为什么会被下放到这里?和她一起的,还有其他人吗?” 老支书喝了口酒,叹了口气,说道:“我下午的时候就猜到你要问这些事情了。我们不知道你妈来这里之前的事情,有人也找那几个知青打听过,没问出明堂来。那批知青就三个人,两男一女,只有你妈妈还活到。” 刘开文听言,心里一惊,追问道:“那两个男人是怎么死的?” 黄孃孃也叹口气,说道:“一个不晓得吃了啥子,打摆子就死了,还有一个掉进河头淹死了!” 怎么会这么巧?刘开文继续追问道:“哪年死的?” 老支书没好气地说:“来这里没得一年就死了,害得我们公社被上面批评,年底几个公社拉出来排到最后一名。” “以前有没有其他男人来找过我妈?” 老支书和老伴互看一眼,才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刘开文笑了笑:“我回来翻到一张照片,上面有个男人,我不认识,不晓得是不是我妈那边的亲戚。” 黄孃孃一听,用一种难以启齿地眼光看向他。 老支书也沉默了。 刘开文给老支书递了支烟,划了火柴,替他点上。 老支书看着刘开文,重重地吸进一口,慢慢地吐出,才开口道:“大娃!有件事我应该告诉你。你不是你老汉的亲生娃儿,你妈怀孕后才和你老汉结婚的。”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劈在刘开文头顶,让他目瞪口呆,半天回不了神。 黄孃孃放下了手中的篾筐,补充道:“那会儿我是赤脚医生,是我给你妈接的生。之前,你妈就来找过我,帮她编了个谎话,说你是早产的。我看她那么可怜,就帮她隐瞒下来了。在那个时候,要是被别人知道,她就真完了。说不定你的亲生老汉是城里人,你可以去找找看!” 浑浑噩噩地离开老支书家,刘开文心中充满了悲愤,他到底是谁? 站在自己曾经的家门外,听到里面的争吵声。 “你敢给他一分钱,我就不和你过了!他自己的妈都不要他了,你帮她养娃儿养了那么多年,够意思了!” “二娃三娃要上学,我还要起新屋子,哪样不要钱?” …… 回到曾经的小屋,收拾起木箱里的东西,他没有留恋地转身离开。 二娃听见了屋外的动静,开门查看,只见门口放了一个小簸箕,里面躺着一个白色的信封袋。 “大哥!”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殊途同归 赵一慧走进胡同,便发现胡同里的气氛不同以往,小孩子们满地撒欢乱跑,不再像以前那样时刻提防着有不三不四的人出现。 “哎哟,慧慧!你才回来啊?你去哪里了?你家出大事了!”胡同口小卖部的大妈眼尖地看到她,连忙招呼她。 她停下脚步,偏头看向大妈,虽然大妈言语着急,可脸上的轻松感却骗不了人。 “什么事?” “你快回家吧!” 赵一慧狐疑地回头看了看那些小孩,几个小孩瞅着她,眼里是无法忽视的幸灾乐祸。她加快脚步朝家走去,后面尾随了一串孩童。 踏进院子,这里显得很安静,没有打牌声、吵闹声、劝酒声,连屋前的芙蓉花都开得格外舒展。见正屋的门没有关,她喊了声:“妈!” 一个中年女人挽开门上的帘子,冲了出来,对着她一阵急骂。 “你这个死孩子跑哪去了?出那么大的事情,到处都找不到你!” “什么事?” “你爸被车撞死了!到处找不到你,就我一个人,整天和你爸那家人闹,闹得我心累……” 死了?她震惊地看着母亲,那满脸的怒气不像在作假。 怎么突然就死了?她绕过母亲跑进屋里,只见茶水柜上摆放着一张黑白遗照和一盘子水果。那张黑白头像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完全不是后来满脸横肉、斜眉掉腮的模样。 悲?完全没有!如果不是有“生父”这个枷锁捆绑着,她和他之间连陌生人都不如。她之所以感到震惊,是因为想起了吴为的话,“新的生活有新的开始”,所以这是她新的开始吗?说句实话,知道那个男人死了,对她来说的确是一种解脱,可能不仅之于她,对她母亲,甚至是这条胡同里的居民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那个男人活这一辈子,活成了什么?命运是有代价的,该还的总会还的。 “他什么时候被撞死的?被谁撞死的?” 她母亲走进屋里,坐在沙发上,拿起一把扇子给自己扇着,随口回答道:“就在五天前,也是他合该遇上了!半夜三更和一帮二流子去录像厅,好几个人,谁都没撞上,偏偏就撞上他了……撞得血肉呼啦的,把我吐得够呛。” 突然,她母亲像来了精神一样,把扇子往茶几上一扔,直接骂起来:“你奶奶带着她家那帮人,横插在里面,非得让别人赔三十万。呸!见钱眼开的老太婆!要是我,宁可去坐牢也不赔三十万。” 赵一慧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打断她:“司机是什么人?” “就是个跑长途拉货的,能有什么钱!厂里来人帮着谈判协调,最后那边只愿意赔八万。哼!别人说了只赔给我和你。你奶奶这几天都带着人去派出所闹。我才不去,这么热的天气,随他们闹去!” 赵一慧这才仔细打量她母亲,不仅没有戴孝,还化着淡妆,一身的轻松惬意。 “你去哪里了?一走这么多天!” 赵一慧面无表情地答道:“去朋友那里了。不是你让我出去躲躲吗?” 她母亲抬手整理了一番头发,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呀,以后听话点!” 赵一慧眼尖地发现她母亲的耳朵上戴着一朵金色的丁香。从前,她没有看到过母亲戴首饰,一来是他们没钱买那么贵重的首饰,即便母亲买了首饰也会被那个男人一家抢走。她的眼里闪过疑惑。 她母亲得意洋洋地看着她,仿佛很满意她的眼神,连忙拨开耳边的发丝,展示给她看:“好看吧?黄金的。” 估摸着是哪个男人送的,赵一慧没兴趣知道,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落上门锁,隔绝外面的一切。 八大监?宁夏街洋房? 回想起梦中的片段,她打算去实地查探一番。 提起“八大监”,没有一个江市人不知道,就是江市监狱的简称。这座监狱建筑可有些年头了,乃是清朝末年修建,一直就被用作羁押犯人的监狱使用。“八大监”不是说有八个监狱,而是因这座监狱建筑造型奇特而得名。据说,此监狱中的五排监舍以中心岗楼为圆心散射开去,状似王八,旧时也叫“王八楼”。其内部格局也很有特点,由于中心岗楼与周围各监舍筒道相连,因此看押人员只需在岗楼里绕一圈,就可看到各排监舍的情况。从风水学看,这座监狱建筑形成了完美的闭合,传说里面的冤魂被困在里面,永远也走不出去,因此传出了许多灵异诡事,比那“一双绣花鞋”、“人皮灯笼”之流恐怖百倍去了。 但这座监狱仍在使用中,赵一慧没办法进去,只能先从笛楼茶社和洋房入手,她得制定出详细的计划。 另一边的郝有富坐了三天的火车,火车又转汽车,终于回到村里。一路上,他心事重重,满腹疑问,又担心叔叔的安危。看着眼前气派的两层楼小院,大铁门上挂着的三把大锁,他急的满头大汗。在这关键时候,他叔怎么就不在家呢? 看着院墙顶上的玻璃碎渣,他感觉到一阵蛋蛋的忧伤。想当初他叔弄这院墙的时候,他还在一旁蹦跶,感觉贼爽!好吧,现在轮到他犯愁了。 “叔!在不?墩子回来了!” 连喊三遍都没动静,他挫败地靠坐在铁门边。 一个村民骑车路过,见着郝有富,出声提醒道:“胖墩!你叔不在家,走了好些天了。” “啊?说了啥时候回吗?”郝有富站起身,冲着别人跑去。 那人停下车,鬼鬼祟祟地四处打望一番,才对他说道:“他们得了消息,南边出了湿货,有人请你叔去抛光呢,这趟顾问费起码这个数!要是有你叔瞧上的,倒腾回来,还能挣不少呢!” 郝有富一听,原来他叔出去做买卖了。在他们这一片有些黑话,“湿货”就是指刚出土的东西,“抛光”就是给出土的东西做些清洗,让东西卖相好些,顺便帮着估估价。 “南边?过了淮河都叫南边,到底是哪个点啊?”郝有富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那人缩了缩脖子,靠近郝有富,神神秘秘道:“说是往西南方去了。” 西南?郝有富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一把薅住那人的衣领,急切地问道:“是谁联系他的?他和哪些人去的?” 那人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坏水了,还是要沉了?” 郝有富直接给他一脚,不耐烦地吼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哦!”那人被吓得有些结巴,“谁联系郝爷的,我咋会知道!不过郝爷带着刀疤仔和瘸子佬一起走的。” 刀疤和瘸子是他叔最信任的手下,而且两人身上都有真功夫。带着他俩,他叔一时半会儿还出不了事儿。他放开那人,瞧着那人蹬上自行车,就像被鬼追着一样,骑得飞快。 回头望着紧闭的铁门,他只有先回自己的老宅住几天,看能不能等到他叔回来。 老宅就在他叔小院的后面,当初他叔修新院子的时候,还被村里老人劝过,说把老宅都挡住了,不利子孙后代的发展。 他叔邪气一笑,回怼道:“子孙后代?谁给我生呐?您老哪边凉快,哪边歇去吧。以前看我穷嫌弃我,现今我也看不上谁。以后我的东西都归我家墩子,反正他也不是真姓郝!” 祖宅就是个一正两厢的老砖房,数着起码一百来岁了,原有的建筑应该很大,到如今都荒废了,后面全是些残垣断壁。听他爸说过,他的祖爷是个流浪汉,入赘进了他们郝家,带着郝家几房人挣了不少钱,后来遇到国难,他祖爷还去打过侵略者,落下残疾回来后,家运就开始衰落了。 找到砖块下藏着的钥匙,郝有富开门进屋,黑黢黢的堂屋里摆放着祖宗们的牌位。就这祖宅一般人不敢进来,除了一屋子的祖宗外,啥也没有。自从他叔修了新房后,他就跟着他叔住新房了,只有每年清明节的时候会过来给祖宗们问个好,送点烟酒啥的。 “祖宗们,郝泥鳅捡回来的墩子来看你们了!你们记得保佑泥鳅,顺便关爱一下墩子啊!” 郝有富跪在地上,给祖宗们磕着头,嘴里自言自语道。 拜完祖宗,他走进东边厢房,这里面还有铺盖卷,平时是刀疤和瘸子轮流住在这里。郝有富丢下背包,把自己扔上炕,闭眼休息。 突然,他睁开眼,看着周围的摆设,心里有了丝警惕。刀疤非常爱整洁,所有的物件摆放都在他的记忆中,即便有那么一厘米的变动,他都会及时复原。而现在的铺盖卷这么凌乱,说明他们走得非常匆忙。一般情况下,他叔出门只会带他俩其中一人,这次怎么两人都带走呢?难道他叔早已预料到此行危险? 再看炕上,被子被胡乱地卷在边上,枕头躺在炕下。这么热的天还需要盖被子吗?郝有富挠了挠鸡窝头,眼光四处搜寻着可疑之处。 被子原先是放在哪里的? 他回忆了一下刀疤的习惯,刀疤爱收拾爱干净,所有的物品都被归置得井井有条,哪怕是这个阴森破落的祖屋。炕柜!可是眼前所见之处不见炕柜的影子。 他连忙起身到处寻找,终于在荒废已久的西厢房里发现了炕柜,应该说是炕柜的板子。原来的炕柜已被拆成好几块板子,丢落在西厢的门后。 他取出板子,手指滑过门后墙壁,发现了墙底脚下有一个小洞,里面好像有东西。他一点一点地把里面的东西挠出来,见是一截纸卷。纸卷颜色已经泛黄了,纸质有些发脆。他小心地把纸卷展开,里面只有几个字:“三〇三所,闵”。 闵是指闵老吗?这不会就是闵老给他叔的那封回信吧?这个三〇三所是什么单位?这个纸卷到底是信件的全部内容,还是部分内容?他叔为什么要藏在这里,是一直藏在这里,还是故意让他能在此时看到? 想到这些,郝有富坐不住了,飞奔到火车站,买了赶回江市的车票,打算先去找赵一慧对对笔记,再一起分析。 同一时刻,刘开文也寻着赵一慧留下的地址找去。这三人的命运齿轮又开始了运转。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三〇三所 刘开文回到江市后,在市区边上的一处平房区里租了一间房子作为落脚之处。房东是个古怪的老头,六十来岁的年纪,无儿无女,话很少,一条腿有残疾,别人寻常称呼他“王叔”,背后议论时喊“王街长”。 在租下房子的第一天,他就听见旁人谈论这位房东,据说几十年前也算当地的一号人物,含着金汤匙出生,家里有一个码头的经营权,码头沿街的铺面生意都归他家,手下的脚夫挑工无数,家族势力非常庞大。后来他爸吃了虫草乌龟炖老鸭,就把自己送上了西天。老族人一拥而上,把这位少爷排挤出去,拆分了家产。 对于老头的过往,刘开文有些好奇,可不会去打探,谁又没有过去呢?相反,他和老头的相处十分轻松,互不干涉,不用担心过份热心的人来打探自己的事情。 这天,他拿着赵一慧留下的地址找了过去。 胡同口外有个小卖部,里面坐着一位大妈,一边扇着蒲扇,一边磕着瓜子。大妈见着一个眼生的帅小子在胡同口张望,便问道:“小伙子找谁?” 刘开文恭敬地回道:“大妈,赵一慧家是在这里面吗?” 大妈一听,吐掉嘴里的瓜子皮,向他招招手。 刘开文走近小卖部,便见大妈用蒲扇挡住自己的侧脸,极小声地问他:“你是谁啊?” 刘开文笑笑:“我是她同学。” 大妈来了精神,继续问道:“你们也听说他爸被车撞死了?” 刘开文被问得一愣:“撞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你不知道啊?”大妈见他的确不知情,便把赵一慧家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末了还嘱咐他道:“她家乱着呢,你可别呆久了。” 刘开文谢过大妈,向胡同里走去,脑子却在想吴为说过的一句话,“新的人生有新的开始”。 来到赵家门外,他叩响了大门,一阵脚步声从里面传来,在门内问道:“谁?” 听出是赵一慧的声音,刘开文便答道:“刘开文。” 大门被打开了,里面站着的赵一慧身着白色的连衣裙,肩膀上用别针别了小块白色的麻布。 跟着赵一慧走进屋里,看到柜上的黑白遗照,刘开文这才问道:“你还好吗?” 赵一慧正在给他倒水,闻言愣了愣:“没什么不好。” “阿姨呢?”刘开文转了话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她约会去了”,赵一慧不在意这些,“家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 “约会?”刘开文有些意外,他记得大妈说赵一慧的父亲命丧十天前。 “呵!”赵一慧自嘲一笑,“都是没心没肺的人,生下来的我也一样吧?” “你还记得吴为说过的话吗?” 赵一慧看向窗外:“新的开始?” “你认为你父亲的死真是意外吗?”刘开文也看向窗外,那里有颗矮芙蓉树,开得正是妖娆,“如果我猜得不错,你父亲发生车祸之时,就在医生宣布我们脱离危险之后。” 赵一慧转回视线,看向刘开文:“你想说什么?” “我们完全处于他们的控制之下”,刘开文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你,对他们来说,是个特别的存在。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秘密不愿意分享,但我、你和郝有富已经被扯进了老辈的恩怨中。如果我们想破局,必须合作。” 说完,刘开文从包里拿出两张照片,放在茶几上。 赵一慧仔细地看了看,猛然一顿,拿起一张碎片,盯着不放,复震惊地看向他,询问道:“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刘开文将另一张残破的照片递给她,提示道:“这张碎片来源于这张照片。” 赵一慧将两张残片拼接起来:“这是你生母?” 刘开文没有说话,默默地点头承认。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赵一慧追问道。 “你认识他?”刘开文伸手点了点赵一慧手里的残片,“你看第一眼关心的是他们的关系,而不是震惊于他这个人,因为你已经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点变化都没有。在墓里的时候,你提到过‘该死没死的人’,是指他吗?” 赵一慧眼神闪躲着,显得有些狼狈。刘开文则坐直身体,也不催促,等着赵一慧的解释。 窗外的知了凑着热闹,一阵接一阵地高歌,屋内的气氛却如冰窖一般冷刹。 良久,赵一慧才开口说道:“早在他找上我的时候,我就认出他来了。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见过他,可能他以为我不记得了,毕竟那会儿,我才三岁多。我只是没想到,十八年过去,他竟然一点没变。” “他的真实年龄有多大?” 赵一慧蹙眉想了想:“我记得那次见面,我很害怕,打掉了他的墨镜,然后我被吓晕了。迷糊中,我好像听见我外公很生气地责骂他‘四十岁的人还这么不谨慎’。” “在你三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四十岁左右,现在也应该快六十了吧?”刘开文皱紧眉头,感觉这些事情太离奇了,“他的眼睛?你怎么会被他的眼睛吓到。” “他的眼白是血红的,眼珠很大,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睛。” “难怪他必须时刻带着墨镜?吴为说过他们的人直到八年前才知道闵老和郝泥鳅逃出来,吴为在说谎?他和你外公是什么关系?” 赵一慧摇摇头:“不知道。他来逼问我外公,但我感觉外公对他并不排斥,可能知道他不会真的伤害自己。” “逼问?他在找什么?” “他们没说,不过我外公对他说‘已经上交国家了’。” 上交国家?刘开文心想闵老在那次探墓中发现了重大秘密,苦于无力自保,只有交给国家才能保证那个秘密的安全,也为自己换得了一线生机。 赵一慧思索一番,还是把四大监和洋房地下的事情告诉了刘开文,以她个人的力量很难去弄明白,既然现在他们有了共同的目的,结盟才是最好的选择。 “四大监?”刘开文对这个名字还不太了解,不过也在租房那里听到过,每当有孩子皮得不服管教,家里大人就会念叨“再不听话,把你送四大监”,皮孩子一下就老实了。 两人还在思索怎么去查探闵老留下的线索,就听屋外有邮差喊道:“郝有富的信。” 两人一听,俱是一愣,郝有富的信怎么送到赵一慧家来了。赵一慧起身出去应付邮差。 “我还以为地址写错了,这挂号信寄错了就只能退回去。”邮差对她抱怨道。 “是我同学的信,暑假里先寄放我家。” 赵一慧仔细看了这封信,信封上只有收件人信息,里面是厚厚的一沓,再看邮戳,是昨天下午从本地寄出的。 刘开文很好奇,这郝有富人还没到,信先到了,到底是谁寄给他的? “拆吗?”赵一慧看向刘开文。 刘开文笑了笑,眼底全是寒霜:“本就是寄给我们三个人的信。拆吧!” 赵一慧拆开信,里面是一张折叠的报纸,发行日期在半个月前。她把报纸铺开在茶几上,和刘开文一起寻找着有用的信息。 粗粗浏览一遍,主要版面都是很平常的市井消息。赵一慧有些疑惑,那人寄这份报纸的目的是什么。 刘开文开始看起招聘专版,看到这么一条标题,“勇敢者的挑战游戏”,抬眼示意赵一慧一起看。 “野外探险生存游戏,荒山、废墟、鬼怪、未解之谜……将满足你对冒险的所有幻想……最后取得游戏胜利者可获奖金十万元……” 赵一慧诧异地看向刘开文:“这个训练营的报名截止时间已经过了,现在才寄给我们有什么用呢?” “报名时间截止了并不意味着探险结束了”,刘开文思忖着,“上面留了电话号码,我们打去问问。” 两人一同去到小卖部,电话打出,传出一阵忙音。赵一慧反复拨打了三次,没有一次打通。 刘开文叹道:“不用打了,说不定已经注销了。” “可我们还不知道探险地点?” 刘开文突然笑了:“等!” “等什么?” “郝有富!” 郝有富回到江市已是第二天晚上十点来钟,找到赵一慧家门外,又觉得时间太晚,怕惊动她家里人,不敢敲门,站在外面磨蹭,倒是惊醒了邻居家的狗,一声犬叫,惹得整条胡同的狗跟着狂闹。 赵一慧被狗叫声惊醒,披上外套到院子里查看,察觉有人在她家门外,便询问道:“谁?” 郝有富一听,激动万分:“我呀!小赵!” 门从里打开,赵一慧让他进家去。 郝有富站在门外,左瞅瞅右瞧瞧,十分为难:“进去?你家人呢?” “只有我在。” 郝有富一听,连忙跟着进了屋。进屋就看见醒目的遗照,他指着照片问:“这是?” “我爸。” “你爸?”郝有富倏地看向她,“什么时候的事?” “十几天前。” 郝有富觉得这里面有古怪:“怎么死的?” “车祸。” “新的开始?”郝有富喃喃道:“慧而知仪是指什么呢?” 赵一慧笑了笑,不在乎地说道:“现在还不知道。” “老刘联系过你吗?”郝有富也不纠结这个问题了,“我这趟回老家发现了一个线索。” 赵一慧挑眉看向他:“你叔说的?” 郝有富皱着苦瓜脸:“我叔没在家,而且我怕他被骗到这边来了。” “骗?” “哦,对了!你瞧瞧这张字条是不是你外公的笔记?” 赵一慧接过他递来的纸卷,轻轻展开,眉头一锁:“很像!你说我外公给你叔回过信,就是这个?” 郝有富不确定地回答:“我也不清楚。这东西被藏在我家老宅里,我不知道是一直藏在那里,还是最近才特意藏在那里。” 赵一慧转身打开台灯,把纸条放在灯泡下,等了一会儿,才说道:“三〇三所,这是什么地方?”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郝有富打眼 赵一慧和郝有富不敢耽搁,趁着夜色前往刘开文的住处。 两人来到了一片平房区,这里的房子多而杂,再加上住户们自己搭建的屋子,使得中间的小路非常狭窄,期间道道交错相通,犹如走进了一个大型迷宫。 “附134号,是这里!”赵一慧确认了门牌号码,抬手轻轻敲门。 此时的刘开文还没睡着,听到敲门声,估摸着是郝有富他们。走出房间时,他特意看了看隔壁王叔的房间,门缝里没有灯光透出。王叔的生活作息很规律,不看电视,不听收音机,每晚八点关灯就寝。 打开门,门外果然是他们。 “老刘!” “进来说!” 刘开文带着二人走进房间,关上房门,这才问道:“你叔说了些什么?” “我叔不在家”,郝有富拿出那个纸卷,对他说道:“我在老宅里找到这个。” 刘开文一看,皱眉深思。 郝有富见他不说话,有些着急:“你看出什么了?” 刘开文把纸卷放在桌上,拿出纸笔,开始分析道:“我们按时间线推理,六八年我生母所在的地质队去瓦屋山一带考察,发现了那座墓葬;其后的施工队因多方面的原因,没有完成原本计划的任务;六九年,闵老和你叔被他们绑架去了那里,然后他俩从里面带出了某些东西,并通过闵老信任的人,上交给了国家;那个集团势力庞大,怎么可能连闵老和你叔的后续行踪都没打探到呢?” 郝有富听了这个分析,忙不迭地点头道:“不错,来之前小赵和我说了这些事情,我总觉得有哪里被忽略了。怎么消息会那么闭塞呢?” “除非他们必须隐藏起来,断掉一切对外的联系”,赵一慧思忖着,“直到八年前,潜伏在国内的消息点才开始恢复联系,向高层传出了我外公和郝叔未死的信息。” 刘开文在纸上写下三字,银钩铁画,力透纸背。 “三〇三?”郝有富不解地问道。 “直觉告诉我,期间的转折点就是这个‘三〇三’。那群人肯定会不留余力地去打探秘密所在之处,一旦确认,便会采取行动。他们的举动肯定引起了相关方面的注意,对他们采取了反制措施,逼得他们仓皇逃离国内,并对国内残存的消息网下达了潜伏的命令,因此直到八年前他们才得到闵老和郝叔的消息”,刘开文说到此,轻叹一声,“闵老通过这一局,保存下了最核心的秘密。” “你是说闵老上交的秘密就存在‘三〇三’那个地方?”郝有富想通了,随即称赞道:“老姜真辣啊!” “三〇三所,名字听起来像研究机构。当时在国内有很多的秘密机构,不对外公开任何信息,我们根本查不到所在地址。”赵一慧蹙眉说着,像这些研究单位都属于保密单位,就算有档案也不是一般人能看到的,遂想到另外两个地方,“会不会在‘八大监’或洋房那里藏有线索?我们先从这两个地方查起。” 嘭! 房门外传来沉闷的响声。刘开文迅速起身,拉开房门。王叔站在门外,一只手电筒掉在他的脚边。 刘开文诧异道:“王叔?” 往日甚少有表情的王叔,此刻阴沉着脸,看向他们几人,沉声问道:“你们究竟是些什么人?” 三人俱是一愣。 赵一慧连忙解释道:“叔叔,我们在做一份课题报告,是学校安排的,我们的报告主要是研究咱江市的民俗历史文化,所以我们才会收集这方面的素材。” 郝有富随声附和着:“对!我们都是正经的好学生。” 王叔锐利地看向刘开文:“原本以为你是个乖的,没想到内里藏奸,水深得很!” 刘开文连忙解释道:“王叔,您误会我们了。” “误会?”王叔捡起地上的手电筒,扯着嘴角,阴沉沉地干笑两声:“哼哼!‘八大监’还能敷衍说你们搞研究,‘三〇三’就不是你们能知道、该研究的了。” “您知道‘三〇三’?”刘开文一听此言,震惊地脱口而出。 “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知道的不要打探”,王叔深深地看了他们几眼,丢下一句话后,回到自己房间,关上了房门。 “明天从这里搬起走。钱,我一分不少退给你!” 郝有富被这一幕给整懵了:“咋了?翻脸太快了吧?这是赶我们走吗?” “他肯定知道‘三〇三’的秘密。”赵一慧在一旁轻声说道。 “他在害怕!当年的‘三〇三’发生了什么事?” 郝有富看着刘开文一摊手:“怎么办?老头直接赶人了。” 三人进屋后,你看我、我看你,皆是一脸为难。 “对了,那个墨镜男是怎么回事?”郝有富突然想起了,小声问道:“照片给我瞧瞧!” 刘开文把两张残片递给了郝有富,并从抽屉里拿出那副古董墨镜。 郝有富狐疑地看着墨镜,拿起来摆弄了一番,“这是个开门的老物件,合金的。你们看这鎏金,还有这镜片,肯定是定制的,而且是舶来货。前清那会儿还没法做出光学镜片。他到底活了多久?” 刘开文叹道:“目前我们得出的结论是六十岁左右。” “按照吴为所说,再结合我们刚才的分析,他不应该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闵老那里啊?他不知道东西已经上交了吗?”郝有富放下墨镜,专注地看起照片。 刘开文也疑惑不解:“难道以前他和那股势力不是一伙的,或者那时因为某些原因,他和那股势力失去了联系?” “你妈会不会是那个集团的人?”郝有富说着,看向刘开文的眼神里多了一丝道不明的意味。 三人趴在圆桌上对付了一宿,一大早就被敲门声惊醒。郝有富迷迷糊糊地起身开门,一见门外的王叔,吓得一激愣,立马挺直身板:“王叔好!王叔,您吃了吗?” 赵一慧揉揉眼,也看向王叔。 王叔并不理睬郝有富,只盯着刘开文道:“一会儿搬走。” “王叔,你让我搬走,我一时半会儿住哪儿?”刘开文走到门边,对他说着:“您得给我点时间,让我找找房子吧?” “和我耍心眼?”王叔目光巡过他们三人,大喝出声:“现在就给我搬出去!” 刘开文一见老头真动气了,看来拖延这招行不通,只能兵行险招,赌一把了。 “王叔,我可以马上搬出去,保证不会连累你,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三〇三’在哪里?事关紧急,这关系到我这位朋友叔叔的性命。” 郝有富睁大眼看向刘开文,没想到他真说了。 王叔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一旁的郝有富,像要把他看穿一样。 郝有富无奈地说道:“我叔失踪了,只留下一个纸条。” 赵一慧连忙把纸卷交给王叔,三个人老实地站在王叔面前。 王叔展开纸卷,看了两眼,大拇指在纸条上擦过,嘲笑道:“就这么一个八爷货,你也拿来懵我!” 郝有富一听愣了,感情这位是行家啊,怎么他们没看出来呢。他凑近老头:“假的?不像啊!你看这纸色墨色,还有这冲线方向多自然啦,不像是做旧的。” “哼!”老头高傲地哼了一声,鄙视地看着郝有富,教训道:“你说的经验是看宣帛用的,像这种便签纸不一定用得上。这是仿的十几年前的成色,那时候的专用便签纸比一般纸张的浆厚,放到现在会生脆,冲线会自然拉丝起毛。你看这冲线,边缘稍显平滑。这纸是老纸,墨是老墨,缺的是时间,开染不够,墨是浮的。” 郝有富念叨道:“不是我叔留的,那是谁放的?我叔到底去哪儿了,家都被人抄了?” 王叔摩挲着纸张上的某处,抬眼看向他们:“绵县通阳镇,大山坳子里。” 刘开文惊喜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郝有富呆呆地问:“叔,那我们还搬吗?” 王叔沉默了几秒:“等你们活着回来再说!” 看着老头离开的背影,赵一慧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活着回来?什么意思?” “那里很危险!” “那我们去不去?”郝有富在一旁问道。 刘开文坚决地说道:“去!不去就什么都不知道,况且去的人不止我们。” 郝有富摩挲着青胡渣,心里盘算着,对二人说道:“我们得带些防身的装备,不能像上次那样手无寸铁。亏得最后吴为舍得扔那炸弹,不然我们全成鱼食了。” 刘开文也同意这话:“吴为肯定是有高层的命令,不过在那里面的确不适合用烈性炸弹,弄不好山体塌陷,把我们全活埋了。况且,那些高层也舍不得破坏里面的东西,连专门研制的手电筒都不是强光照明。” 郝有富拍了拍大腿,遗憾道:“吴为这小子也不知道在哪里,不然让他顺点那种炸弹给我们多好!” 赵一慧打断他的思念,语气一板一眼:“谁去买?买些什么?” 郝有富刚想说话,便见老头又转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满是尘土的大皮箱。 他用眼神示意另外两人别说话,等着老头走过来。 老头把他们那点小把戏看在眼里,直接把手里的箱子扔在他们脚边。 刘开文蹲下身,拉开皮箱拉链,翻开箱盖。三人差点被里面的物件闪花眼。 郝有富拿起一把短刀,在手里颠了颠,抽开刀鞘,只见利刃寒光闪闪,吞了口口水,看向老头,语气中带上了崇拜:“康巴藏刀,有些年头了。”见老头不语,又拿起另一把短刀:“英吉沙,鹿角刀柄,鹿皮刀鞘,竟然还有阿昌刀……王叔,您祖上是卖刀的?” 王叔指着皮箱道:“用完还给我。” 说完,老头又走了。 赵一慧清点了一下皮箱里的东西,短刀、绳索、飞虎爪样样俱全。 此时她反而皱眉问道:“王叔为何要如此帮我们?” 从一开始的极力撇清到现在的热情相助,这样的转变太突然了。刘开文心里也在想这个问题,刚才为了套出地址,他才说出郝叔失踪的事,其中也半真半假。王叔是从什么时候转变的呢?是那张纸条吗?可他一眼就看出那张纸条是假的。 “管他呢!”郝有富现在心急他叔的安危,巴不得赶紧去绵县,“这下省事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刘开文把那些问题抛在了脑后,对二人说道:“立刻!”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三〇三旧事 三人风尘仆仆地来到通阳镇,碰巧遇到正要返回山区的拖拉机,便搭了个便车。 开车的李老汉朝后面吼着:“你们往山里去做什么?” 郝有富回应道:“去旅游!” “啊?”大叔很不理解,“那片山里有什么好游的!你们千万不要进深山!老猎人端起枪都不敢走进去。” “大叔,那深山里有什么?” “有什么我说不清楚,但是怪事特别多,死的人也特别多。我们这边雨水多,深山里面经常落石头砸断路。你们进得去,一下雨,就找不到原路出来了。” 刘开文也问道:“大叔,这几天还有其他人来旅游吗?” “以前没人来”,大叔想了想,又说道:“前段时间倒是来了很多人。” 三人互看一眼,断定就是那个训练营的人。 通阳镇在绵县北部,是个不起眼的小镇,毗邻山区,有不少羌人定居这里,随处可见羌族特有的文化元素。远远望去,前面是一片山海,路边地势平坦之处都被附近的村民开田种上了庄稼。 “望山跑死马”,等他们来到山下的寨子,也是一个钟头之后的事了,三人帮着李老汉把车上的化肥扛下来。 李老汉看了看天色,对他们说道:“今天太晚了,摸黑上山不安全。我家有空屋子,让给你们住一晚。” 三人连忙道谢。 李老汉挥挥手:“莫客气!我们羌人都是爱交朋友的。我先去把队上的拖拉机还了。” 李老汉唤出自己的老伴,招呼三人进家去。 大叔的老伴热情地给三人安排住处,还邀请他们和家人一起吃饭。 期间,三人帮着阿姨做饭,顺便向他们打听起训练营的事情。 “阿姨,之前来了一群人往山里去了,他们回来没有?”郝有富一边帮着阿姨洗菜,一边问道。 “那帮人有二十来个,就在前面山脚下搭帐篷,说叫‘驴友’,专门到深山老林里面去探险。有几个人没有进山,一直守在帐篷那里。几天前,那些帐篷一夜之间就消失了,估计那些人都走了吧。” 刘开文一听,非常不解,前几天训练营的人就撤走了,为什么还要特意引他们来这里?若想让他们来,为什么不直接提示位置,还要将他们引去王叔那里,绕这么一大圈? “阿姨,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阿姨想了想:“有男有女,不过男的更多。有年轻的看起来二十出头,也有看起来多凶狠的中年人。那帮年轻的晚上在帐篷外面唱唱跳跳,闹到半夜。第二天早上,帐篷那里就只剩下几个戴墨镜的人了。” 郝有富一听,急问道:“戴墨镜的都穿一身黑吗?” 阿姨惊异地看向郝有富:“你怎么知道呢?他们那群人都穿一身黑,但是戴墨镜那几个看起来特别威风。” 赵一慧指向远山处问道:“阿姨,山上那几座建筑是什么?看起来很特别。” 阿姨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笑着对他们说道:“那是我们羌人的碉楼,那三座碉楼有两百多岁了。” 饭桌上有一位老奶奶,是李老汉的母亲。老人家精神很好,还不时和他们聊上几句,当听说他们要进山的时候,脸色一变,提醒他们不要往深山去。 “以前专门修了路通往深山,还从镇上拉了电线,在那里面修了个气象站。后来,气象站的人搬走了,换了一批人搬进去,还在外围砌了很高的围墙。有人偷偷去看过,晚上七点过后,这一片就没电了,只有那里面还亮着灯。每隔几天,就会有大车送东西来,让寨子里的牛马驮进去。跟着去的人回来说,里面有很多穿白大褂戴口罩的人,站岗巡逻的保卫都有枪。有天半夜,山里响枪,闹了一晚上。隔天来了很多人,封山搜林,不准我们出门。我们猜那里面肯定出了大事。再后来,那片房子就荒废了,山里的怪事也越来越多。这些年,我们捡柴火也只敢在附近的山头走走。” 刘开文问道:“老奶奶,您还记得响枪是哪年的事?” “那年我大孙女出生,是六九还是七零呢?”老奶奶踌躇地看向李老汉。 李老汉在一旁补充道:“六九,刚进十月。你说的那个单位从搬进来到荒废就两三个月,奇怪得很!” 时间对上了,他们猜测李老汉一家口中的单位就是他们要寻找的“三〇三”。 刘开文继续问道:“大叔,那一片在山里哪个位置呢?” “你们是去找那个荒楼吗?”李老汉放下碗筷,慎重地说:“千万莫去!那片荒废以后,寨子里有人约好去打猎,进了那附近,就失踪了。大家搜山也只找到一个人,挂在悬崖边上。那个人回去躺了三天才醒来,说在林子里被黑雾迷住了,还说那片林子不干净。我们问他另外几个去哪里了,他说被怪物吃掉了。连续发生几次这种事情后,大家都不敢再进深山。” 郝有富一听说怪物,就联想到古墓里的怪尸怪鱼:“怪物什么样?” 李老汉哈哈大笑:“见过的人都活不了!” 赵一慧笑了笑:“大叔,我们进山是为了采集植物样本,完成暑假作业。既然那里那么危险,我们也好避开那个区域。” 李老汉一听,觉得有道理,便告诉他们:“翻过面前这座山后,朝西北走,就在那处山坳里,一眼就看到了。” 宁静的夜里,刘开文站在窗边,远望着山林深处。此刻的山林非常静谧,可越是静谧越让他胆战心惊。迷人黑雾和吃人怪物听起来和古墓里的东西是那么的相似。不知道闵老从墓里带出了什么东西?当年的枪响声一定和那股势力有关。而枪响之后,那里为什么会被弃而不用了呢? 郝有富则在一旁玩着手里的藏刀,见他深思不语:“老刘,那个训练营的人都撤走了吗?他们是不是已经找到想要的东西了?我就是纳闷,他们为什么还要我们来一趟。你说我叔会不会在那里?” 刘开文叹道:“一切只有到了那里才能知道!” 隔天一早,三人便辞别李老汉一家,往山里走去,仅用了两个小时,就来到了碉楼处。 这三座四角碉楼呈三角形排列,立于崖壁之上,可以将山下景色收入眼中。 碉楼内部已经垮塌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郝有富在其中一座碉楼外壁上发现了一排刻字,“张小刀到此一游”,看这刻痕非常新鲜,他招呼道:“老刘,这里有刻字。” 赵一慧摸了摸刻痕:“刻上去没几天,张小刀是训练营里的人吗?” 刘开文则去检查另外两座碉楼,发现上面也有几处类似的刻痕:“刘阳阳、曲若?我们一会儿注意观察,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留下的痕迹。” 三人不再停留,翻过山脊,往山下走去,走出几公里,便见西北方向有一片地势低洼之处,林子显得特别茂密。 郝有富眼尖地在一丛灌木中发现了一张手帕,手帕上面还有一片血迹。 “他们有人受伤了?” 刘开文看着血迹,分析道:“看这出血量并不多,可能就是磕着了。” 赵一慧抬头看了看天空,警惕地说道:“老刘,太阳没了!鸟叫声也没了!” 刘开文和郝有富也看向天空,只见原本的太阳被厚厚的乌云遮盖,林中的鸟叫虫鸣也消失了,一种压迫感随之而来。 “大叔说山里一下雨会引发落石,我们需要找个地方躲避一下。”郝有富打探周围,全是高大的林子和矮小的灌木丛,根本无法容人藏身。 刘开文看着云色,估算着下雨的时间:“我们加快速度,能找个山洞是最好的。” 这一带,林子茂密,多次滚落的石块早已改变了山形,山路早就消失在灌木荆棘中。眼看大雨如瀑盖头浇下,碎石土块不堪水流冲击,已然形成泥流,由高处排旋而来,三人还没找到安稳的避身之处。 脚下的泥土已松软,一踩一滑,郝有富抱住一棵树,向二人吼道:“我们在山下,根本无法躲。” 刘开文从背包里取出绳子,先在自己腰上绑了一圈,对另外两人道:“我们与其在林子里乱窜,还不如直接去废墟。这场雨也是机会,把绳子绑上,不要走散了。” 郝有富抓过绳子,给自己绑了一圈:“什么机会?” 赵一慧接过郝有富递过来的绳子一端,利落地系在腰间,看着前方的密林,答道:“黑雾!” “对!”刘开文从背包里抽出一把匕首插在腰间,抹掉脸上的雨水,皱眉道:“还记得大叔说的黑雾吗?雨大能稀释黑雾,我们反而不会迷失,而且这里到处都没有躲避的地方,只有那处废墟最安全。” 郝有富摸出怀包里的指南针,看了几眼,很干脆道:“行!” 因为大雨滂沱,三人全身湿透,走起来很费劲,路过一处倾倒的大树前,这棵树不知朝代几何,单看树干需三人合抱,就这么横在前方,三人只能翻身过树。 刘开文先翻过去,稳住自己的重心,反身接应郝有富。郝有富翻爬在树干上,脚一蹬,直接戳进了树干中,急得哇哇叫。 赵一慧连忙帮他拔出陷进去的小腿,却惊见枯干中有只人手的白骨,紧紧地抓住郝有富的小腿。 她举起匕首,将白骨自掌下斩断,一把拖出郝有富的小腿。 “这是什么?”郝有富翻到刘开文身旁,抬脚将那截手骨甩掉,“怎么会在树里面?” 刘开文走近树洞,见着里面白骨的另一只手里拽着什么东西,便伸手进去,把另一截手臂掰下了来。 “枪?”郝有富看着白骨手里的东西,瞪大双眼:“54式,是那个年代的。有枪干嘛躲在这里面?”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幽灵引路 这支枪的保险已拉开,退去弹匣,里面只剩一颗子弹。 树洞里面还有一些腐烂的布条,依稀可分辨出白色的原色。刘开文拾起一根树枝,从里面捞出一只脏旧的大口罩。 郝有富脱口而出:“口罩?这人是以前的工作人员?” “他肯定是在躲避什么?”赵一慧把匕首放进包里,翻过树干,“宁可困死在里面也不敢出来?” 此时,树干上方的山坡上滑下一阵泥石,郝有富一时没站稳,滚下山坡,另外两人被身上的绳子带着摔了下去。 赵一慧在慌忙中掏出匕首,狠狠插进泥地,滑下几米后,才稳住自己。 刘开文则用腿勾住了一根树杈,向下方看去,大喊:“郝有富!” 郝有富上半身趴在陡坡上,肚脐以下陷入了泥沼之中。他借着绳索的力量想爬出臭泥潭,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完全无法抽出来,而且随着他的挣扎,身体越来越往下陷,只能大声求助:“这是沼泽,我出不来!” 陡坡太滑,雨水冲击的泥流在山坡上聚集,顺着地势汇入下方沼泽中。刘开文根本腾不出手去救郝有富,先从背包里摸出飞虎爪,扔向上方一棵大树,固定在露出地面的根系上。 他在雨中找到了赵一慧,朝着那个身影大声询问道:“一慧,还能坚持吗?” 赵一慧转过头,对他吼着:“先救郝有富!” 刘开文割断和郝有富之间联系的绳索,抓着飞虎爪上的绳子慢慢向下滑。 “郝有富,我来了!” 郝有富见他滑到沼泽边上,连忙提醒道:“停!停!停!” 刘开文猜到他的意思,便不再下滑,往郝有富上方移动过去,弯腰伸出手:“抓住我!” 郝有富一手拉住飞虎爪的绳子,一手拉住刘开文的手,两人一起使劲,也没法脱出泥沼。 眼看陡坡上的泥水越发汹涌,刘开文蹬在泥水中的脚数次被冲滑,郝有富吱声道:“你和小赵先走。我等雨停了,自己再爬出来。” 刘开文一听,急骂回去:“你他娘说什么胡话?雨停还有你?早把你淹了!” 风雨太大,赵一慧在上面,听不清楚他二人的交谈,稳住自己后,向斜方伸出手,抱住了一棵树兜,抓紧腰间的绳索,埋头见下面的两人没有进展,心里焦急。 这时从上掉下一根绳索,一个人在陡坡上面向下喊话:“抓住绳子!” 三人同时看向声音处,只见一个穿着白色雨衣的人站在陡坡上,手里的绳索绕过陡坡上的大树。 “是你!”郝有富惊呼出声。 人影掀开了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张肤白高冷的小脸,嘲笑道:“就你那猪叫,鬼都被你吵醒了! 赵一慧则是惊讶吴为怎么在这里,难道这次他们又是被吴为绕进来了? 有了吴为的帮忙,郝有富终于被拖出沼泽,离奇的是在他后面还带出了一个人,或者说一具女尸。 刘开文看着被郝有富鞋子绊住头发的女尸,感叹道:“你瞧瞧你这运气!” 吴为从上面滑下来,翻过女尸的正面,检查着女尸的情况:“死亡时间在48小时以上,眼内充血、五官扭曲、唇色带绀,初步判定是窒息死亡,身上有多处擦伤,可能是从上面摔下来后,陷进沼泽死亡的。” “她应该就是训练营的一员”,刘开文在女尸衣包里翻出一张手绢,与之前他们在灌木丛里发现的一模一样,除了手绢之外,还有一个爱心形状的钥匙扣,上面刻有“张小刀”三个字。 “她就是张小刀?”郝有富嘀咕道:“女生怎么叫这个名字?” 刘开文则有不同的看法:“她不叫这个名字,应该是她男友的名字。” “你们快上来,那里太危险了!”赵一慧已割断绳索,爬上了陡坡,在上面喊话。 四人相汇后,郝有富看向吴为问道:“你怎么来了?又是奉了你高层的命令来监督我们?” 吴为冷笑道:“你想多了!我根本不知道‘三〇三’的具体位置,我是跟着你们来的!” “你不知道?”郝有富皱眉盯着他,“你会不知道!” 吴为重新披上雨衣的兜帽,雨水顺着帽檐滴落下来,模糊了他的表情,只听冷清的声音道:“我确实被排除在这个计划外。” 赵一慧则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来?” “有些疑问我必须弄明白,而我无法从集团那边得到答案”,吴为答道:“所以我只能跟在你们后面,我发现有一股集团以外的力量,在引导着你们一步步靠近谜团中心。” 对于吴为所说,三人都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走吧!天快黑了,山里更危险。”吴为看了看天色,率先走在前方。 四人在雨中快速赶路,很快便见前方有一处非常茂密的竹林,竹高数丈,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让人无法从外面窥探进林子深处。 四人心神稍顿,互看一眼,皆在几人眼中看到了谨慎。 进入竹林中,郝有富首先发现了异常之处:“指南针失灵了!刚才还好好的。” 吴为一看郝有富手里的指南针,那指针完全没有方向的乱晃:“和那座墓里的情况相似。我们一直往前走,不要轻易改变方向。” 竹林中的景致十分单调,因为竹高叶密,雨反而显得没有那么大了,但是光线非常差,四人不得不拿出手电照明。 走到一处残垣断壁前,几人停住了脚步。 “怎么只有一段墙?”郝有富看着眼前倒塌的断垣,砖块散落堆在墙角附近。 吴为站在断垣前,脸色凝重,侧头倾听着:“前面有声音。” 三人一听,也安静心神,收集着各方而来的声音。 赵一慧说道:“好像是风声。” “不!”吴为摇摇头,“除了风声,好像还有哭嚎声……哀鸣声。” 郝有富瞪大眼看向黑暗深处:“里面还有人?训练营的人没撤完?” 四人绕过断墙,向前急急赶去,可走出一段距离后,眼前又是一段残垣,和刚才所见几乎相同,数米远处又见一截断墙。 郝有富领先到下一段残垣处查看,走近残垣,突然听见一个声音来到他耳边呢喃着。他下意识地左右张望,嘴里大喊道:“谁?” 另外三人一同看向郝有富,刘开文关心地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郝有富推开藏刀的刀鞘,握紧刀柄,双眼巡视着周围,语气凝重地答道:“我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话,好像在说‘快离开’。” 刘开文和赵一慧也警惕地看向周围,来到郝有富身边,三人呈品字形站位,各负责一个方向。 一来到郝有富身边,二人敏感地听到了郝有富所描绘的声音。 “哭声!”赵一慧说道。 刘开文皱着眉头,仔细分辨声音,和他们二人听到的声音不太一样,他听到的声音很像清婉的戏曲唱腔,如同小时候听过的女唱清音。怎么会这样? 吴为站在原地,脸色铁青,对着三人喊道:“这里有问题,我们快走!” 郝有富追问道:“你小子听到什么了?” 吴为转头回道:“我听到很多种声音。” 天色全黑,竹林中伸手不见五指,只见四束手电光快速地移动着。 “不对啊!”打头的郝有富突然停下脚步,对后面的人说道:“这竹林有那么大吗?我们已经走了3个多小时了,除了一些断墙,什么也没看到。” 赵一慧想到那些断墙,疑惑起来:“大叔说三〇三外面有一圈高大的围墙,但那些断墙明显不属于一条围墙。这些断墙是些什么建筑,有什么作用?” 刘开文走到最近的一处断墙前,仔细观察了一番。 “这些断墙最长十米,短的只有两三米,呈不规则排列,看不出来有什么规律。我估摸着这些墙原本的高度也不一样,高有超过三米的,矮有不到半米的。我想不出来这些墙原本的用处?” “嘘!”赵一慧突然做出了噤声的手势。 竹林中传来阵阵诡异的声音,低沉的、婉转的、哭泣声、嬉笑声……交织在一起,穿过一段段残壁,向四周扩散开来。 “这是百鬼林吧?”郝有富看着周围,狠狠道:“闹声越来越大了,好像就在我们周围。我们被什么东西包围了吗?” 刘开文眼里搜寻着林子,看见手电光前方有一丝飘荡的白色身影站在一道断墙边。 他向着那边喊道:“谁在那里?” 郝有富一听,打着手电照向刘开文的手电光处,细看之下,什么也没有,不禁问道:“老刘,你看到什么了?” “那里好像有个人”,刘开文看着那边,“他好像穿进那道墙里了。” “幻觉吧?”郝有富担心地看着刘开文,“那里哪有人啊?能穿墙还是人吗?” “我不知道”,刘开文向那面墙走去,手电光在墙面上扫过,“你们快看!” 三人连忙走到他身边,借着光亮看去,只见断墙内侧有一个残缺的掌印和几道血色的抓痕。 吴为伸出手,摸了摸抓痕,沉声道:“这些痕迹起码有十年以上的时间了,不是最近留下的。” “十年?”郝有富将手电打向竹林深处,“那就不是那帮训练营留下的。” 刘开文也抬头看向黑暗深处,觉得右耳发痒,好像有人对着他耳朵吹气,一股冷汗爬上后背,汗毛倒竖起来。他转头向右,迷糊中看到右前方又出现了那个白色的身影。 他碰了碰一旁的郝有富,低声说道:“我又看到他了。” “谁?” “刚才那个白色的影子,就在我们右前方。” 郝有富憋住气,手里的电筒突然转向右前方,只见那里有几棵合抱生长的竹子,却没有人影。 刘开文拉着他走近那几棵竹子,两人照着竹丛,检查着异常。 吴为和赵一慧跟着走过来,也围着这几棵竹子打量。 “老刘!”郝有富好像发现了什么,招呼着几人。 “你们看!”他指着竹株某处说道。 这几棵竹子合抱得很紧密,只在一处漏出了一点缝隙,一只指骨冒了一小截出来,直指前方。 “白骨?” 郝有富错开身子,顺着白骨所指方向望去,意味深长地对刘开文道:“你的运气也不咋地!幽灵白骨来引路!”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竹林魅影 “这些人可真会藏!一个藏树干里,一个藏竹缝里,怎么爬进去的?”郝有富纳闷地看着这一小截指骨,取出匕首,凿开竹隙。 随着郝有富的动作,白骨的上半身逐渐显露出来。整幅骨架只有头颅到胸骨的部分,却不见下半身。 赵一慧奇怪地问出:“怎么只有一半?” 刘开文根据尸骨的形态,推测着此人死亡前的最后动作。 “他应该是想躲藏在里面,可惜只钻到了一半,被卡住了,或者发生了什么事,只留下一半身体在里面。” “他也戴着口罩。另一半骨架呢?”郝有富问道。 刘开文在想当年的三〇三发生了什么事情,里面的人都表现得很诡异,像是在躲避极其恐怖的东西。 四人沿着白骨所指方向走去,迎面吹来一股阴冷的湿风,环绕在他们周围,像在不停地呢喃着:“回去!快回去!” 四人定在原地,感受到湿风拍拂在自己身上,掠过头顶,向后散去。 郝有富咬牙切齿地小声抱怨:“太邪门了!” 刘开文举目前望,又见着那个白色的身影穿过前方的一段残垣后消失不见了。 他举起手电照向前面,对几人道:“跟我来!” 郝有富打趣道:“那位朋友?” 几人绕过那堵废墙,发现竹林变得稀疏起来,里面隐约可见一片废墟。 四人关掉手电,悄悄走到竹林边缘处。此时风雨已歇,朦胧的月亮露了出来,洒下清冷的光辉,笼罩着前方。前方开阔处有一个离地五米的高台,那片废墟便在高台之上,并建有一堵高大的围墙,上面还有铁丝网和探照灯的遗存,想必当年是通了电的。 正对他们的高台处,有一扇大铁门,此时铁门并未完全关闭,中间留有一人多的空间。 郝有富刚想说话,便被刘开文捂住了嘴巴,他侧眼看向一旁,只见赵一慧和吴为瞪着眼看向前方,一言不发。他也转回视线,这一看,差点惊掉了他的下巴。 有六个穿戴旧式武装的人,端着冲锋枪,出现在高台下,月光下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看到依稀的人形轮廓,有序地走上土坡,消失在铁门内。 郝有富指着铁门,嘟嘟囔囔:“鬼……” 刘开文收回捂住郝有富的手,双眼目视前方,并未有任何行动。 此时一个模糊的身影从他们一旁飘过,飘上高台,站在铁门前,回头张望了一下,也消失在门内。 “走!”刘开文率先走出。 几人摸到铁门外,从缝隙中看进去,只见里面一片肃静。 吴为抬头望着夜空,头顶上方没有一丝遮碍,圆形的视界中,可见一轮发毛的月亮挂在一端,几颗若隐若现的星子伴在左右。他若有所思地回看身后的竹林,却见竹林中浮现出一个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面向这个高台而立。 “走啊!”郝有富见吴为没有跟上,转头催促道,一看林中怪景,全身发毛,拉着吴为赶紧走进铁门。 他几步追上刘开文,在他耳边低语:“老刘!外边全是白影子。” 刘开文诧异地看向他,眼神里全是迷惑,他们刚才一路穿过竹林,没看到几个白影。 “真的!”郝有富重重地点头,补充道:“林子里边全是,怪渗人的!” 刘开文历来不信鬼神,可也明白这世间古怪的事情多了去,你不信并不代表它们不存在。此刻,他只能收起心思,不再多想,便对郝有富说道:“就算它们在那里,也没有伤害到我们,不用管它们了。” 铁门内的废墟大概分为三个部分,正前方有一座两层的办公楼,两侧各有一排平房区。三片废墟中间是一个空场,场上一角还有一个简易的篮球架。 “唉?带路的白影子呢?”郝有富挠挠头,问向刘开文。 四人环视周围,想找到关键的线索,这么多屋子一间间查看,要花费多少时间。 突然左边一排平房的窗内闪过一个人影,快速地消失了。 赵一慧指着那处说道:“我看到那里有个影子,月光正好照在那排屋子的窗玻璃上。” 四人前后紧靠着向那处平房走去。 郝有富手提藏刀走在最前面,连赵一慧都紧紧握着一把匕首。 平房的第一间很大,里面凌乱地摆放着长桌和小椅,看起来像个食堂。第二间屋子是和第一间屋子相连的小屋,里面是一排的灶台,锅碗瓢盆散乱了一地,应该是厨房。 四人来到第三间屋外,也就是赵一慧所指的屋子。屋门紧闭,一侧有一扇窗户,窗户上的玻璃已经碎掉,只有四角还有些玻璃残片。 郝有富举着电筒,从窗户照进去,里面有很多木架和大缸子,应该是放置食材的小仓库。这么看进去,里面没有动静。他挑眉看向刘开文,偏头点点屋门。 刘开文站在门侧,做出推门的手势。赵一慧和吴为跟在他身后。 刘开文推了推门,感觉门从里面锁上了,便看向郝有富。 郝有富踮脚看向门后,好像有个东西抵住了门。他对刘开文打了个手势,确定里面肯定有人,也走到刘开文身边。 “一起!” 刘开文听言,点点头。 郝有富嘴里小声念道:“一、二……” 两人同时起脚,一起蹬向那门。霎时间木门被踢开,门后的东西应声而碎。 郝有富一脚踏入门内,扫过门后,只见一堆破碎的瓦片,料想原本是一个瓦缸。 几人打着手电在屋内搜寻着,可这里的架子和大缸子太多,能藏人的地方就多了。 郝有富干脆问道:“谁呢?我都看见你了!快出来!” 话音一落,只见最边上一角的大缸盖子动了动。 郝有富和刘开文走过去,两人对视一眼后,郝有富一下掀开盖子,两人同时举着短刀对准缸子。 “别!别!别!”一叠声的颤音从缸内传来。 两人见着一个头顶慢慢地抬起头,露出一张青白的脸来。 刘开文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看了看他俩,抖着嘴唇说道:“别杀我!” 郝有富哭笑不得地反问:“我们杀你做什么?” 那人只是一个劲地盯着他俩,也不说话。 郝有富拍拍缸沿:“我说你小子蜷在里面不累吗?赶紧出来吧。” 那人还是不动弹,弄得郝有富没有耐心地低吼:“你聋了?” 赵一慧和吴为走过来,看着缸里缩着的人,皱起了眉头。 那人见到赵一慧,只盯着她瞧。 郝有富脸色发黑,敲了敲缸沿:“眼珠子不想要了?” 那人被骂得收回视线,又看向吴为,又瞧傻了,脸上还泛起可疑的红晕。 郝有富火冒三丈地直接敲上那人头顶:“瞎瞅啥呢?挖你眼珠子!” 那人被吓得缩回脖子,求助地看向赵一慧。 赵一慧拍拍郝有富,示意他侧一下身子。 郝有富退到一边,警惕地盯着那小子。 赵一慧凑近缸前,温和地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躲在这里?” 那人小声问道:“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赵一慧心里有个猜测,便笑了笑说道:“我们是来找人的。我朋友前段时间来这里探险,一直没有回去。我是专门来找她的。” 那人一听连忙问道:“你朋友叫什么?” 赵一慧想了想:“曲若。” “若若?你是若若的朋友?”他显得很激动,从缸里蹭出了半个身子,突然又缩了回去,警惕地问道:“我怎么没见过你?” “你是张小刀吗?”赵一慧也不在意他的防备,继续说道:“我在外地读书,但她告诉过我,她有个喜欢的男生叫张小刀。” 那人指了指郝有富,问道:“他们是谁?” 赵一慧笑着告诉他:“我的朋友,我一个人可不敢到这种地方来。你赶紧出来吧!” 听了这番话,那男子才从缸里跨出来。 刘开文再次确认道:“你就是张小刀?你之前是和训练营里的人一起来的?” 张小刀无声地点点头。 “那你怎么还在这里?”郝有富问道:“我们听说你们的营地都撤走了。” 张小刀瘪了瘪嘴,哭着说道:“他们不会管我们的。他们把我们骗到这里来,就不管我们了。我们的人一个个都死了,连若若都死了。我躲在这里好几天了,不敢走出去,我以为我也会和他们一样死在这里。” 赵一慧一听,连忙翻出自己的饼干和水。 张小刀一见食物,眼睛都亮了,吃得狼吞虎咽。 “我说你几天没吃东西了?”郝有富呲牙看着他。 张小刀嘴里全是饼干渣,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赵一慧替他拧开水壶盖子:“你怎么不走出去求救呢?” 他猛喝了几口水,被呛住了,咳嗽几声后,才说道:“我们来到寨子就扎营,本来以为天亮后上山,哪知道后半夜下起了小雨。那帮戴墨镜的就赶着我们上山,说晚了就取消资格,没有奖金。那几个看起来不好惹的男人二话没说就背着包袱上山了,还嘲笑我们三个人,我们也只好跟着上了山。山路又黑又难走,若若就掉进泥潭子里了。我和阳阳拉了半天也没把她拉出来,我就让阳阳去找前面的人帮忙,我守在潭子边上。可是天亮了,还不见阳阳回来,若若她……已经被淹到了胸口,早就没气了。我只能暂时丢下她,往这边来了。跑着跑着,太阳出来了,林子里就升起一片黑雾。我怕有毒,就用湿帕子捂住脸,一路从林子里摸了过来。这铁门里一个人都瞧不见。我到处找,只找到了一些碎尸块,吓得我只敢躲在这里面。到了晚上,这里到处都飘着鬼影,我哪还敢走出去啊?” 刘开文听着他哽噎地说完,问道:“他们要你们找什么东西?” 张小刀吸了吸鼻子,说道:“他们说这里有个秘密的地下室,让我们找到地下室的入口,找到的人就会有奖金。” 地下室?四人眼中闪过了然。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尘封的日记 “趁现在没起黑雾,我们快走吧!”张小刀对他们说道:“太阳出来,怪物就出来了!” 四人一听,还真有怪物,便向他打探起怪物的事情。 “什么怪物?有多少?” 张小刀伸开两臂,对他们比划着:“这么大的四脚蛇,我看到了两只。起雾就出来,什么都吃,蛇鼠虫子、青苔霉蘑菇……舌头伸出来老长了。我怀疑我们的人就是被怪物吃了,只剩下碎尸块。” “它们有什么具体的特征?在哪一块儿区域活动?” “我远远瞧过去,那怪物没有眼珠子,好像没睁眼,有黑雾的话,就从中间那个楼里爬出来,翻墙出去,吃饱了再回来。如果下雨没有雾,就不会出来。” “没有眼珠子?”郝有富料想这怪物和古墓里的怪物同出一家啊,那它们能分泌腐蚀性体液,非常难对付,好在只有两只,而他们有装备,不像上一次赤手空拳地根本拿怪物没办法,想到这里又问道:“你们的人里面有没有三个中年男人,一个壮实扎着小辫儿,一个右脚有点瘸,还有一个人和我一样高眼睛特别大的?” 张小刀皱眉想了想:“中年男人有好几个,看起来就不好惹,不过没有你说的扎小辫、瘸腿、眼睛特别大的。” 没有?郝有富心里的大石落地,看来他叔没来这里,难道真是遇到了生坑,谈买卖去了?可那纸条是怎么回事?是谁算得那么准,知道他叔和手下都不在家,还知道他们的生活习惯? 刘开文看了看手表,离日出大概还有六个小时:“我们现在就去那楼里探探,争取在日出前离开。” “啊?”张小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几人疯了吗?这么好的机会不逃命,还要去送死。他一把抓住赵一慧的手,祈求道:“同学,我们逃吧!那怪物没出门,就在那楼里蹲着呢。你们一去,正好给怪物送荤菜了。” 郝有富看不上他那副没出息的模样,从包里翻出一把匕首,交给他说道:“也不知道你怎么一个人走出林子的……拿着!你不敢去,就呆在这里,回头我们把你稍出去。” 张小刀目瞪口呆地盯着郝有富的背包,接过匕首,抱在怀里。 “你们要找什么?” 郝有富笑了笑:“来都来了,弄明白再走。” “黑雾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直没有说话的吴为问道。 “就从那片楼周围冒出来的。” 吴为点点头,走到窗前,望向那片废墟:“没有夜光植物,也许那里只是被什么物质污染了。” “能有啥植物啊?那怪物一张嘴,刮得只留地皮,绝对的‘周扒皮’!”张小刀歪嘴反驳道。 郝有富瞪了眼他,张小刀连忙闭嘴。 刘开文也走到窗边,对几人道:“我们走吧!” 郝有富赶紧拆开一袋饼干,往嘴里塞了一把,灌了几口水,一抹嘴:“赶快!” 四人放轻脚步往中央走去,走到一半,刘开文眼角瞄到另一侧的平房区,脚下一拐,往旁去了。 郝有富纳闷地一看,只见一个白影走近了平房中间的门洞。 后面三人全部跟着刘开文改变方向,直奔那处门洞。 门洞内是一条过道,两边是宿舍,宿舍的木门斜斜地挎在门框上,有些宿舍连门板都不见了。里面是统一的摆设,几张上下铺的铁床,中间一条长桌,一侧一排放洗漱用具的木架子。 刘开文见着那影子走进了其中一间宿舍,便跟着进去。 这间宿舍和其他房间有些区别,只有四张单层木床,长桌也被四张单人书桌代替。房间比前面的房间大出一倍,多出来的地方都被书柜占满。 四人在房间里翻找着有用的资料。 吴为突然警惕地走到门边,手中高举一把匕首。 郝有富一见这情形,连忙过去挤开吴为,准备挥舞他的宝贝藏刀。 “同学,在吗?” 一声的熟悉的轻呼声传来,郝有富撇撇嘴,朝着门外晃了晃手电。 张小刀哆哆嗦嗦地跑过来,哭丧着脸:“我怕黑!” 郝有富懒得理他,白他一眼就和吴为去翻箱倒柜了。 张小刀尴尬地站在门口,慢慢地蹭到赵一慧身边:“你们在这里找什么?这里一到半夜,好多白影子都往外边跑。” “往外边跑?”赵一慧不懂他在说什么,“什么意思?” “这几天一到半夜的某个时间,这里的白影子就跑出去,跑到中间空地上,就跟放电影一样,一群影子在那里演戏,跑的跑,倒的倒,除了没声音,就像黑白老电影。” 刘开文一听,还有这样离奇的事情,问道:“大概几点?” “一点来钟吧。” 刘开文一看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他的视线瞄到面前书桌的抽屉缝里夹着一小块纸张。 拉开抽屉,里面整洁地摆放着信封、资料、笔记本和文具,唯独一个信封胡乱地丢在抽屉边。 这个未封的信封上没有字迹,里面有一张折叠的信纸。 刘开文展开信纸,仔细看了起来。 “吾妻:安好?来到这里快三个月了,除了不能和外界联系以外,我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这里的事情我不能告诉你,但在最近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如果我出了意外,希望你另外找一个稳妥的” 信写到这里就结束了,结束得很突然,而且在“稳妥的”三字后面,还有一道钢笔划过的痕迹,应该是写信人被什么突发事件打断,不小心划上去的。 刘开文见还有几个信封,连忙一一拆开,逐页看了起来。 这几封信结尾处有了落款—“峰”,应该是写信人的名字。 信里说到,这个人突然被一个命令调到了这个项目,没来得及告诉家人。来到这里后,他才知道他要研究的是一个了不得的项目,如果取得研究成果,会为人类社会做出巨大贡献。不过书信中没有描述项目的内容,而且没发现一封回信。这个人写了三封信,一封都没寄出去,可见当年的保密程度有多高。 吴为走过来,拿过刘开文手里的信纸,快速翻看了一遍:“这是家书,没有太多有用的信息。那些书柜我查了一遍,没有暗格,里面是医学、生物和化学类的专业书籍。” 刘开文翻了翻抽屉里的资料,在最下面找到一本塑料封皮的笔记本,扉页右下角也写了个“峰”字。 这个笔记本是一个日记本,奇怪的是没有写时间,只用顺序的阿拉伯数字做标题。 翻到第一页,上面写着:“1.今天是来到这里的第二天,我认识了许多年轻的朋友。他们都是国内生化领域的顶尖人才,和我一样,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开展什么研究。这里有一道接了电网的高墙,出于保密,我们不能离开那道围墙……” 刘开文见这一页没写什么,就继续往后翻。 “2.今天开会宣布了研究工作的安保制度。我们在此期间不能和外界联系,所以我担心无法给家人写信。明天就要开始研究工作了,现在主要的研究室还不允许我们进去。让我非常奇怪的地方是办公楼外面挂着观测站的牌子,却有一个很大的地下场所,而且这里除了围墙以外,都不像是近几年才修建的。” “6.我无法相信我所见到的一切。他太令人惊叹了!根据玉带内侧提取到的丝织物残片和附着物质的碳十四检测结果看,他已经有一千年五百年以上的历史了。他的存在打破了我所有的科学认知。” “14.今天外面送来了两个人,听说是柳江镇的普通村民,为行动队员带路时被野兽咬伤感染了。可我一看咬痕,分明是属于人类的牙齿痕迹。更糟糕的是,老王和小夏在做检查时不小心被村民咬到了。虽然我们及时做了伤口处理,还为他们注射了抗感染的针剂,我心里有些担忧,偷偷藏起他们的止血棉。希望结果不是我猜测的那样!!!” 日记到此为止,后面再没有文字。 从日记内容看,这里早先绝对不是气象站,之后突然改为某秘密研究所,说明这里原本就有利于秘密研究的场所和基础设备,而且这里身处偏僻山区,山下只有少数的羌人居住,人员结构简单,容易管控,是最好的秘密之地。日记里提到的“他”,是他们主要研究的对象,而且已经有千年以上的历史,这个“他”是保存很好的尸体,还是……难道说闵老带出来的是墓主人?而日记所写的行动是什么行动?柳江镇? “老刘,差不多了。”郝有富出声提醒道。 刘开文收回思绪,把日记本塞进背包里,想想又把那几封信也放了进去。 五人刚走到门洞,就看到无数个白影从两排的宿舍中跑出来。几人大惊,心想也没法躲。 哪知这些白影就像看不见他们几人一样,穿过他们的身体往空场跑去。 一个熟悉的白影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穿过他们而去,刘开文急忙道:“跟过去瞧瞧!” 五人追在白影后,见一些白影不时对着正中废墟做出瞄准和扣动扳机的动作,另一些白影则趴在地上,抱头躲避着什么。时不时有白影倒地不动。 四人奇怪地看向正中那片废墟,有两个白影从办公楼走出来,其中一个白影手里像抱着什么东西,另一个白影头部不自然地仰着。 “每晚都这样?”郝有富呲牙看着眼前的一幕,问向张小刀。 “每晚这个时候都这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 斩杀蛇怪 办公楼下的白影慢慢向前移动,头向后仰着的白影移动得非常缓慢,像被身后的人推着往前走。空场上的白影往两边分开,让出了一条宽敞的通道,注视着那两个往前走的白影。 突然,仰头的白影撞向一旁抱着东西的白影,抢过他手里的东西,往前跑出数步,便倒地不起。一旁最靠近的那个熟悉的身影疾步跑去,扑在了倒地的影子身上,随后好几个白影又叠扑在他身上。场面一时混乱起来,白影的防御分成了两个方向,不仅要应对正面的敌人,还要对付从围墙外冲进来的敌人。 这时,场面又一变,所有白影都看向办公楼方向,似乎有东西从那里出来了。可以看到几个白影被扑倒,几下便被撕扯得四肢分家,或头颈被咬断,剩下的白影都往铁门外退去。 下一刻,白影瞬间消失,四周又恢复了原来的寂静。 “这难道是以前发生过的事情?”郝有富看完这场无声电影,对大概的情节有了基本的了解。如果这是三〇三某天真实事件的重现,应该是那股势力来偷东西的时候被发现,双方交上了火。之后从办公楼里跑出来几只怪物,把所有人逼得退往竹林里躲避。难道他们用古墓中找到的东西做了生物实验? 赵一慧问道:“那些人在抢什么东西?这东西还在这里吗?” 五人走向办公楼,大门的玻璃已经全部碎掉,只剩下两副铁架,正中是几级台阶,走上台阶是一条过道,里面堆着废弃的杂物和满地的垃圾。 手电光往四周探照过去,一间间的办公室像一个个的黑洞,吞噬着光线。 张小刀不小心踩到一堆垃圾上,发出一声“吱嘎”的刮擦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大楼中被无限放大。 郝有富怒其不争地看向他,提示他小心脚下。 刘开文想着地下室的入口肯定在一楼这层,便往里走去。 两边的办公室铁皮门上都有科室的名牌,值班室、保卫股、材料科、杂物间,再往前只有水泥墙面。 走到底后,刘开文又返回最后一间办公室,门上的名牌是杂物间,里面是一排排的铁皮架子,上面放着许多箱子和杂物。 绕过这些架子,刘开文来到侧壁处,挪开一处杂物,敲了敲墙面:“这面墙内还有很大的空间。” 郝有富移开挡在墙前的铁架,站了过去,盯着墙壁:“不可能吧,高档研究就从这面破墙进去?这哪里有缝?” 仔细看去,这面墙在手电光下呈现一种灰黑色,附着着一层微细的霉丝,整个房间散发着一股奇怪又熟悉的味道。 张小刀好奇地看着架子上的杂物,拿起一个造型奇怪的铲子,在手里把玩了一下,又见架子上还有几截铁管,便拿过一截,拼接在铲子手柄上。看着手里变长的铲子,他来了兴致,把几截铁管全部拼接上去,顺着铲子往上看,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眼光从铲顶往上瞄到天花板,他愣住了,拿着铲子向上捅了捅。手里的铲子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卷走,被扔到一侧的架子上,掀倒了整排铁架,撞在对面的铁架上。 墙边四人顿时看向声响处,手电光从铁架处上移到天花板,骇然发现那里倒吊着一只大型蜥蜴,四脚贴在天花板上,长长的舌头在半空中打着卷。 刘开文一脚踢倒最近的铁架,铁架撞向对面的铁架,形成了倾斜的空间。 “跑!”他大喊一声,钻进铁架之间。 四人如法炮制,在铁架间的狭小空间中逃窜,只要逃到外面,就能摆脱掉怪物了。 张小刀躲在被怪物弄倒的铁架下,朝着他们喊道:“这里!” 四人一挤过去,郝有富便劈头盖脸地骂向他:“你别惹祸啊,祖宗!” 张小刀委屈地反驳道:“真不是我,那四脚蛇一直在天花板上趴着呢。” “还四脚蛇?”郝有富喷出一口唾沫星子,“说是鳄鱼也有人信啊!” 天花板上的怪物头部圆滑,眼睛又圆又大,覆盖着一层灰黑色的肉膜,身形细长,全身长着细鳞花纹,尾巴几乎和身子等长,垂在半空中。四个脚爪像吸盘一样,吸在天花板上。此刻,它长着大嘴,露出嘴里一排锋利的细齿,探出长长的舌头在铁架上来回甩动。 看清楚怪物模样,郝有富惊叹道:“这就是常见的四脚蛇,怎么长这么大?” 看着几步外的房门,刘开文给郝有富一个眼神,两人突然起身,将外侧的铁架掀翻,几人趁机逃出杂物间。 跑过过道,眼见拐弯就是大楼大门,只见另一只四脚蛇爬在天花板上,像早就在此等待一样。 几人回头见杂物间里那只怪物已经爬出来,翻身落在地面上,吐着长长的舌头,感觉着空气中的味道。 刘开文出声问道:“套过马吗?” 郝有富紧张地盯着怪物,顺口回答:“我只套过羊。” “一样的!会打结就行。” 郝有富从背包里拿出绳索,快速地打了个活结:“先把大门那只对付了!” 几人一手握紧武器,一手将手电光聚集在怪物身上,背靠背地站着,等着郝有富的套虫时刻。 郝有富深呼吸几口,抛出手中的绳索,前端活结直直飞向天花板的怪物。 那怪物大嘴一张,伸出长长的舌头勾住了活结。 郝有富被这变化一惊,迅速地收紧绳圈,把怪物的舌头扎在结套里。怪物反应过来,想把舌头收回嘴里。 刘开文见此,帮着郝有富拉动绳索,把怪物从天花板上拽了下来。 怪物摔落在地,发出沉重的声响,四脚朝天地扭动着身子,粗长的尾巴在地上来回扫着,像要找到一个支撑点。 刘开文冲上前去,拾起地上的一块铁疙瘩砸向怪头。怪物挣扎得厉害,刘开文的几次砸击只砸中了一次。 郝有富身体后仰,使力地拉住怪物的长舌,让它没法收回嘴里。 “后面!” 在赵一慧的惊叫中,杂物间外的怪物左右摇晃着身体,迅速爬行过来,那速度快得让人眼花,撞开挡在身前的几人,冲着刘开文后背张开了大嘴。 郝有富大叫提示:“老刘!” 刘开文只觉得一股带着恶臭的腥气从后背传来,听见郝有富的叫声,直觉地往前翻去,碰上怪物一下甩起的尾巴,被弹开撞在墙上。 原来那只怪物张嘴没有咬到刘开文,却咬断了被套住的怪物的舌头。断舌怪物吃疼,使劲甩着尾巴。 郝有富扔掉手里的绳索,从地上爬起来,掏出藏刀,冲上前去,一刀斩断了前面怪物的尾巴,只见那截断尾在地上不停地扭动。 那怪物猛转过身,冲着郝有富他们张大嘴,长长的舌头在他们前方半空中绕来绕去。 地上趴着的那只怪物恢复了自由,丝毫不在意断舌之痛,扭头逼近刘开文。 刘开文扶着墙壁站起身,眼光搜寻着可逃的机会,一只手摸进了背包。面前那只怪物突然张嘴冲过来,仅剩的舌头在齿间弹动。这正是他需要的时机,在怪物靠近之时,他迅速将飞虎爪扔进怪物嘴里。待怪物一合嘴,飞虎爪已刺穿怪物口腔的皮肉露了出来。他牵着飞虎爪的绳索跑上阶梯,将绳索从二楼拐角处的扶手缝隙中穿过,带着绳索从二楼纵身跳下。 怪物被拖上了楼梯,头卡在扶手的缝隙里,做着垂死挣扎。 刘开文后仰着身体,拽紧手里绳子,被怪物的力量拖出数米后,一脚蹬在墙壁上,稳住自己的身体。 断尾怪物不再和郝有富几人对峙,转身奔向快要躺到地上的刘开文。 刘开文侧眼见断尾怪物冲他而来,急忙往旁滚去。恰在这时,断舌怪物的身体挤开了扶手铁栏,被刘开文的绳子一带,穿过铁栏,被吊在楼梯边上,长尾像利鞭一样扫过断尾怪物,竟把它一尾扫倒。 看着这两只怪物的互相伤害,郝有富挥舞着藏刀直接扑上断尾怪物,一刀插进它侧颈处,一股黑色的粘稠血液从刀口处渗出。赵一慧和吴为也赶上去,在怪物背上一顿乱扎。 张小刀哪见过这种搏命砍杀的场面,双手交握着匕首,哆哆嗦嗦地跟在几人后面,见这怪物被砍得使劲挣扎,再想到自己好友的惨状,牛心一起,蹭到赵一慧身边,本想捅几刀泄愤,哪知怪物一扭动,他脚下一绊,身体便往前扑去。待他睁眼一看,手里的匕首正好刺进怪物的胸腔。 怪物猛地抖了抖,狰狞的四爪僵硬起来,便不再动弹。 见已解决身下这只怪物,郝有富喘出几口粗气,抬眼看向刘开文,正要起身解决那只吊在半空的怪物,惊见怪物尾巴勾起地上的半扇铁门甩向刘开文。生锈的铁门划破空气,直逼躺在地上的刘开文。 这时从楼梯转角处飞出一条白链,顶端的利刃刺穿铁门,反向一拉,砸中怪物后,重重地落在地上。 一个黑影从二楼落下,稳稳地站在地上,颀长的身形,长腿,宽肩,遮眉的刘海,时刻不离眼的墨镜…… “是你!”郝有富惊诧出声。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 我是莫延迟 那人嘴角上挑,邪魅一笑:“哟!老熟人啊!” 说着,他潇洒地收回铁门上的武器,手臂向后一摆,手中的白链绕过怪物的身体,尖顶准确地刺入怪物胸腹部,任凭怪物如何挣扎,他的身体就像定海神针一样,稳稳站定,不见半丝移动。 几人见他头也不回地就收拾了一只怪物,轻松得好像吃饭喝水那么简单,心知这人绝对不好惹,起码武力值很强大。 郝有富上前几步,握着藏刀,挡在他面前。赵一慧和张小刀趁机跑到刘开文身边,扶他站起来。 吴为来到郝有富旁,看着对面一股邪气的男人,冷静问道:“你来多久了?” 那人视线看向另一边的三人:“好几天吧!” 那边的张小刀听到这个回答,一股怒气冲破胸腔,大吼出声:“你明明能杀死怪物,为什么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死掉?” “嘁!”那人嘴边闪过一抹玩味的笑意,“我为什么要救他们?” 刘开文随即反问:“那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那人点点头:“因为你们的命更值钱。” “我在我生母没带走的东西里发现了你的照片和一副墨镜。” 那人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深吸一口,落寞地说道:“凌依啊?她曾是我的合作者,可是后来闹崩了。她选择嫁人生子,做一个平凡的母亲。” 刘开文盯着他的表情:“只是合作者?” “不然呢?”他挑起一边嘴角,讽刺一笑,“我和她永远都不可能是你猜想的关系。” “为什么?” “因为我姓莫,而她姓凌。” “什么意思?” “我们两个人的家族有千古之孽,水火不容”,他收回九节鞭,绑在腰间,华丽的金属花纹妆点出一身与众不同的贵气,洒脱地对刘开文说道:“男女之情对我这种人来说就是在浪费时间。” 郝有富啧啧嘴,小声嘀咕:“你的时间还不够多吗?姓莫了不起吗?” “集团董事会成员都姓莫,或者说是莫氏家族”,吴为解释着,随即不解地问道:“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叫莫什么?” 那人转身迈向阶梯:“年轻人呐,做人要低调!我叫莫延迟!” “莫延迟?”吴为震惊地瞳孔一缩,嘴里重复地念叨着:“延迟……延……” 郝有富不解地看向吴为:“延迟咋啦?” 望着阶梯上的背影,吴为小声解释道:“据我所知,现在集团的最高负责人叫莫延霆,而其下一代管理者名字的第二字皆为‘怀’字。” “啊?”郝有富反应过来,一拍大脑门子,“那他是忒高的层啊!” 几人连忙跟上莫延迟的脚步,张小刀更是哭着喊道:“你还阳阳的命!” 莫延迟脚步不停,语气轻佻地笑道:“阳阳?那个一见怪物就晕倒,流一裤子马尿的傻瓜?我嫌他碍眼,绑在密室里了,让他自生自灭吧!” 张小刀一听,停止了哭喊,鼻洞里冒出一个鼻涕泡。 那人耳朵一动,笑道:“就和你一样傻!” 郝有富则问道:“密室在哪里?” 莫延迟加快脚步,拐向二楼一侧走道。 刘开文早就推测出密室入口在杂物间上一层的位置,见莫延迟拐向那个方向,便几步跃上阶梯,紧跟在他身后几步的位置。 杂物间正上方是一间不大的房间,房间大门上装有“档案室”的名牌。此刻大门紧闭,门框上有铁水封铸和整齐切割的痕迹,想来以前用铁水封死过,又被人切割开来。 莫延迟对几人笑笑,便退到一边。 张小刀担心刘阳阳的生死,一脚踹开铁门,抢过赵一慧的手电照了进去。 一个人被绑得像个粽子一样,躺在正中地上,不知生死。 “阳阳!”张小刀激动地跑过去,扯掉他嘴里塞着的布团,用匕首割断他身上的绳子,拍打着他的脸。 刘阳阳幽幽转醒,看着眼前的人,痛苦地回了一声:“你也死啦?” 其余几人见人还活着,便仔细打量起这间密室。密室没窗,一侧墙上有一道立顶的金属门,门上有两个警示灯和一个手摇转盘。 郝有富侧头问向倚门而立的莫延迟:“怎么打开?” 莫延迟挑起一边嘴角,并不言语。 得不到答案的郝有富悻悻地转回头,皱眉看向金属门,叹道:“什么提示都没有,怎么开?撬开?” 张小刀在他背后说道:“撬不开的!这门是碳钢做的,放二十年前绝对的牛!” “咦?”郝有富转身看向张小刀,摩挲着下巴问道:“你懂这门?” 赵一慧适时走过去,拿出自己的水壶,接替张小刀照顾刘阳阳。 张小刀这才走到郝有富身边,指着金属门道:“这门很厚,一般的炸药炸不穿,而且门内有电路、电源和感应器,一旦识别到危险,就会切断电源,自动锁死,除非从外面手动开锁,否则里面的人别想再出来。” 吴为问道:“你能开吗?” 哪知张小刀硬着脖子道:“这种门一般用在很危险的地方,里面肯定有极其危险的东西。这门不能开!” 一道寒光逼近张小刀的脖子,一股凉意让他打了个寒颤。他侧头一看,一把黑金匕首抵在他脖颈后面,再后面是一张邪魅的脸。 “能开吗?” 听到这邪气的声音,张小刀差点被吓尿,哆哆嗦嗦道:“我试试……不一定开得了……” 后脖子上的凉意消失,他被一股推力推到了金属门前,不敢向后看,哭丧着脸研究起来。 郝有富在一边对刘开文说道:“你别说,被这个集团招来的都有两把刷子。瞧这小子的怂样,还真看不出来会开这种锁。”说着说着,他忽然想到什么,转头朝着莫延迟不善道:“他们的奖金有十万,凭什么我们的损失费只有两万呢?你们是怎么评估的?” 莫延迟扯扯嘴角,懒得理他,凉凉道:“郝泥鳅,出名的铁公鸡,雁过拔毛。你不愧是他侄子唉!十万,有命花吗?” 张小刀一听,顿时集中精神,不敢再有其他心思,专心研究这锁里的门道。 提起这茬,郝有富问道:“我叔在你们手上?” “不知道!郝爷名声在外,谁敢动他?” 郝有富心里暗自分析着这句话的真实度,阴沉着脸,盯着莫延迟的脸,希望看出他的破绽。可这厮一脸惯是邪笑,让你无法窥探他的真实想法。 刘开文看似专心盯着张小刀的举动,心里也在揣测莫延迟在楼梯间的话语有几分可信。如果说他和凌依只是合作关系,为什么凌依会有二人亲密的合照,还会收藏他的墨镜。要知道收藏古董墨镜这种物件,在以前那个年代是有一定风险的。而且这个男人墨镜从不离眼,肯在一个交往不深的人面前摘下墨镜吗? 轰—— 张小刀尝试着转动手摇转盘,左右来回地试探,凭借着以往的经验,感觉到齿轮咬合点,左转六下,复又右转两下后,停住不动,慢慢地往左回转了一圈,双手抱住摇杆往外一拉,脸上露出喜色,带着骄傲的颤音道:“成了!” 刘开文拉回思绪,凑近摇杆处,见摇杆被拉出的地方刻有从一到九的尺度,侧头对着同样挤在摇杆处的脸问道:“然后呢?” 张小刀吐了吐舌头,皱眉道:“然后就是密码啊?这个格子就是密码,按照密码的顺序关闭,门就开了……” 还没等张小刀说完,郝有富的怒骂声就传来了:“你小子就只会开一半啊?我们能知道密码吗?知道密码的只有那些白影子,你去帮我们问吗?” 张小刀也豁出去了,转身和郝有富杠上了:“我能开第一层锁,你能吗?这锁本来就需要密码,如果不用密码,那得需要特制的工具。你去把工具给我找来,我就能开。你去啊!” 郝有富把背包丢在地上,问道:“就这些,你看能不能用。” 张小刀瘪瘪嘴,蹲下身子,翻看包里的工具,除了饼干和水壶,就是短刀、匕首和面罩。他站起身,对着郝有富吼道:“没有一样能用上!你这些东西只有打劫用!” 莫延迟绕过他们走到转盘前,一手拂过摇杆上的刻度,嘴角挑起,邪邪一笑,握住摇杆往里推去。 刘开文惊诧地看向他,又急忙转回视线,只来得及看清他最后一个动作对应的刻度是9,就听到金属门内传出“咔嚓”一声。 莫延迟双手推开金属门,对着几人说道:“留个人看住门!” 郝有富有些为难,留谁呢?留下这两小子,太不靠谱了!可他们四人都有待解之谜,而下面说不定就有谜底,留谁都不合适。 还是赵一慧笑笑,毛遂自荐:“我留在这里吧!” 刘开文点点头:“你注意安全。” 莫延迟侧头看向两人,神情中有一丝怔忡,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率先走进门内。 门里一片黑暗,莫延迟打着手电照去,只见通向下面的阶梯上趴伏着十来具黑骨架。他连忙抬手制止后面的人,语气有反常态地严肃道:“你们全都戴上面罩!” 三人愣了一下,翻出包里的面罩,戴在脸上。 刘开文包里的面罩有两个,便递出一个给莫延迟。 莫延迟看着手里的面罩,怔愣一瞬,看向刘开文,笑了笑,也戴在脸上,大手一挥,抽出腰间的九节鞭:“各自小心!不要碰那些骨架。”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 神秘地下室 拾阶而下,让人意外的是这里的地下空间很大,台阶下是一个很大的横向通道,正对面是一间办公室,门顶上有焊印的数字“000”。 莫延迟走进这间名为“000”的办公室,满目疮痍。室内被一堵墙隔成了两个部分,左边是办公桌椅和文件柜,右边则是两排操作的机器,有几具骨架躺在地上,身边散落着制式武器,对面是一面玻璃墙,一侧有一道铁门。 刘开文和郝有富走进最右侧的铁门,见里面是一排排特制的保险柜,靠外的保险柜是开着的。他俩挨着看过去,从空柜子里残留的架子和木质空箱可以判断出这里是个存放武器弹药的仓库。两人从小屋里退出来,又去查看摆放的机器。机器上有许多按钮和指示灯,在其中一台机器上有一个明显的闸刀开关,此时闸刀停留在最上面的位置,对应着一旁标注的“高”字。 吴为则在左边的隔间里翻查着柜子里的文件,连散落在地的纸张都不放过。 “你在找什么文件?”隔着厚厚的老式防毒面罩,郝有富的声音听起来发闷。 吴为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目前没发现有用的线索。” 莫延迟负手站在玻璃墙前,凝视着外面。 刘开文走到他身边,也向外望去,黑茫茫的一片,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你在看什么?” 莫延迟挑起一边嘴角:“想起了一个人。” “谁?” “韶华含章,风禾尽起。怀瑾握瑜,岁暮不移。白驹非马,过眼烟云。年光过尽,谁共瓯茶?”莫延迟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见的温和,像是在追忆时光中的一位过客。 这时,郝有富唤二人去其他地方查看。 横向走道的尽头各有两条通道,郝有富建议他们分两路查看。 莫延迟却说道:“没有必要!这里面是五排房舍,每排房舍前有一条走道,和这两条主道相连。即使我们各走一条主道,也会很快相遇。” 郝有富看着莫延迟,总觉得哪里别扭,听他这么一说,疑惑丛生:“你来过?你怎么那么清楚呢?” “直觉!” 郝有富一听,又觉得这句话怎么那么耳熟,心下感叹“直觉”两字真是万能借口,遂又说道:“五排房舍也很多,一间间查起来,到明天也查不完。” “我也不同意。” 郝有富诧异地看向一旁的吴为,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反对呢? 吴为解释道:“如果这里是研究科室,里面肯定会有很多学科的专业资料。” 郝有富无话可说了,只得打着手电走在最前面。 这条通道有一定的坡度,到达第一层屋舍外,形成了一个平台,再是一个坡度后,到达第二层屋舍的平台。屋舍距离顶部有不小的距离,可以看到几排屋舍有高度的落差,依次递减。这么看起来,整个地下建筑很像一个电影院,每一排屋舍就像电影院里的座位。刘开文回头看向000室,发现其在最高的位置,可以透过那面玻璃墙掌握整个内部的情况。他突然想起莫延迟一直站在玻璃墙前,难道他对这里的布局这么清楚是因为他刚才所见。他的眼睛能在黑暗中视物,是因为眼内的奇怪构造吗? 建筑顶上有许多线路和数盏大灯,每隔一段距离还有一个通风口,不仅如此,在他们脚边也隔着等距有一个通风口。刘开文判断在这座地下建筑之上肯定有发电机和通风机械,而且通风道也和地面相接。 四人拐进第一排房舍前,一眼望去有十来间办公室,全都大门紧闭。第一间门上的数字为“101”,第二间为“102”,其余以此类推。 吴为在000室没有收获,显得有些急躁,推了推101室的门,发现落了锁,只能从窗外看进去。这间屋内竟然非常整齐,桌椅书柜丝毫不乱,保持着原来的状态。 郝有富见打不开门,便走到102室,还是推不开,从窗外望进去和101室几乎一模一样。他挠挠头,干脆拿出藏刀,想把锁给撬了。 “这一排屋子不用看了!” 郝有富讶异地看向莫延迟:“为什么?” “以前没人看得上,说明没有什么重要价值,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 莫延迟这么一解释,郝有富明白了:“哦!” 走到第二排房舍前,这里的情况和第一排房舍相同,几人便走过走道,随意打量了一番。 第三排、第四排房舍的情况依然如此。 郝有富挠挠鸡窝头,抱怨道:“咋都没价值呢?” 刘开文却看向莫延迟,说道:“当时你们的人是在凌晨闯入的,所以这些办公室里没有人。但我非常好奇,你们的人怎么知道哪些办公室有价值?你们安排有内鬼吗?” 郝有富一听,联想到那场无声电影里走出办公楼的两个白影,一个像被人挟持,还抢走另一个白影手里抱着的东西,灵机一动:“那个手里抱着东西的白影就是你们的人?” 莫延迟不置可否,耸耸肩:“或许吧!我没有参与那次行动。” “既然你们的人已经来过这里了,为什么还要派人来找地下室?” 对此,郝有富非常不解,明明知道,还要忽悠人来找,这不是扯淡吗。 吴为用一贯清冷的语气分析着:“所以集团的人混在训练营里,只等张小刀之流打开了密室的锁,他们就会再次进来,寻找当年没能带走的东西,是什么东西让集团如此执迷不忘?” 郝有富也说道:“不错!如果是很贵重的东西,肯定会被转移到其他更安全的地方去,怎么还会放在这里呢?” 莫延迟拨弄着手腕上缠绕的九节鞭,并不搭语。 刘开文想了想,试探道:“这里被污染了,当时的处理方式是用铁水封死后废弃。你们之所以还要一探再探,是因为原本被你们抢出来的东西并没有被顺利带出去,而且当时的搜救人员也没有发现这个东西。由此,你们判断这个东西还在三〇三!黑雾和怪蜥就是证据吗?” 莫延迟终于有了反应,打了个响指,玩味地说道:“分析得不错,有进步!最关键的区域在那里。” 刘开文顺着他指出的方向看去,是最里面的一排房舍。 几人疾步走到最后一排房舍前,这里有三个房间是大门洞开。 第一个房间是实验室,里面摆放着各种实验器具,地上有几处玻璃碎片,碎片下是大片的黑色痕迹。 吴为率先走进,在每个化验台前仔细查看,找到了放置化验日记的资料柜,专心查阅起来。 郝有富则被铁架上的玻璃器皿给吸引了,顺着铁架看了过去,瞠目结舌地说道:“他们不会真做了动物实验吧?难怪能养出那么大的四脚蛇。” “不会!”吴为一听,辩解道:“实验室有非常严格的制度,不会那么容易出现漏洞。那两只怪蜥应该不是实验用动物,可能是因为摄取的食物被污染了,才会引发变异。” 郝有富走到吴为身边,看了眼他手里的日记簿,完全看不懂,抬眼看向周围,不见刘开文和莫延迟的人影。 “他俩去哪里了?” 吴为也看了看,放下手中的本子:“我们去找找。” 刘开文在第一间办公室里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就离开了。见第二间房门也是开着的,便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被医用屏风隔成了两个区域,进门这边是几张办公桌和几个文件柜,屏风内是一张病床,病床周围全是医用监测仪器,墙边还有一排氧气瓶。 刘开文在屏风内听到外面有拉动抽屉的声音,便走出屏风,见到了一个背影。 那个背影不时地用手调整着面罩的头带框套。 “既然不舒服,就别戴了!” 莫延迟的身体一顿,转身面对刘开文,取下了头上的面罩,笑得有些无奈:“戴上这个的确不舒服。你怎么发现的?” 刘开文没好气地说道:“你也不摘墨镜,总是趁人不注意就拉开框套。进来这么一会儿了,也没见你有什么事。” “嗤!” 莫延迟自嘲一笑,取下了墨镜,调整着鼻夹和镜架,突然抬头注视着刘开文,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怕吗?” 刘开文没有防备,一眼望去,呆住了。 莫延迟的脸上又挂起了一贯的邪笑:“怕?所以我说男女之情对我们这种人就是在浪费时间。” 刘开文下意识问道:“我们?” 他邪魅一笑,戴上墨镜:“我是指莫家人。” 莫家人!看来这种眼睛是莫延迟家族的遗传特性,那自己应该和莫延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也许他和凌依真的只是合作的关系。 莫延迟看着眼前的刘开文,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在他耳边打了响指,见他回神后,递给他一个本子。 刘开文翻开本子看了起来,见里面是每天的观察记录,而记录对象是一个特殊的人。这个人就是他们在平房找到的日记本中提到的“他”吗? 想到这里,他便仔细翻看起来,越看越震惊,这个被怀疑有上千年历史的“他”,竟然还活着!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墓主还活着? 这本观察记录中详细记录了每一天的监测数据,包括心跳、血压等常规项目,还有心电图、x光片、血常规、肝肾功能的检测结论分析。从记录日期看,每日不间断,在最下面还有记录人员和科室负责人的签名。他在这些签名里,看到了三个名字:周林峰、夏文楠、王守志。周林峰就是那本日记的主人吗?夏文楠和王守志会是被感染的村民咬伤的那两人吗? 从这本记录中可以看出观测对象的身体指征很平稳,只是体温和心跳略低于正常人的数值。 刘开文放下这本,在抽屉里翻找出一本记录簿,封皮上写着“砷化物检测记录”。这本记录簿里的日期间隔皆为两天,里面有详细的表格,记录了头发、血液、胃液、尿液中的砷元素数值,提到了“甲基化衍生物”这个概念。 甲基化衍生物是什么意思? 他刚想找吴为问问,便见郝有富和吴为打着手电步入这个房间。 郝有富见到刘开文,就出声抱怨道:“你们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那边的东西不太擅长”,刘开文挥了挥手里的本子,对吴为说道:“吴为,你来看看这个,有些我不太明白。” 吴为走去,接过本子,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 郝有富没见到莫延迟,左右查看,最后在屏风内的一张床上找到了人,有些幸灾乐祸道:“您老累了?” 莫延迟躺在床上,一双大长腿支出床外,对郝有富晃晃小腿道:“累了!可这床也太小了,睡不开!” “嘁!”郝有富嘲笑道:“您老也不看看你腿有多长?别人屁股下面才是腿,您呐……胸部下面全是腿!” 莫延迟噙着笑,翻身下床,叹道:“你比泥鳅差远了!” “什么意思?” 面对郝有富的发问,他笑道:“你被他保护得太好了,缺少磨练。这样不行!该出鞘的时候,不能藏着,好刀法是拿血养出来的。” 郝有富一听,彻底黑脸了:“你管我叔怎么教我!不要仗着年纪大,就冒充我亲戚指手画脚。” 莫延迟挑挑眉,走出了屏风。 郝有富气呼呼地坐上床边,想着想着,也往病床上一躺,感觉太憋屈了。床不够宽,也不够长,好像比医院里正常的病床要小一些。难不成这是张儿童床? 刘开文见吴为看得很认真,轻声问道:“什么是甲基化衍生物?” 吴为已经快速翻完了这本,又从一旁的柜子里找出另外几本。他头也不抬地回答:“砷被人体吸收后在肝脏进行甲基化,并受体内谷胱甘肽、蛋氨酸和胆碱状态的影响,以甲基化衍生物的形式由尿液排出……这里有治疗方案和用药记录,洗胃、导泻……青霉胺……这是砷化物中毒的常规治疗方案。” “砷化物中毒?” 刘开文思索着,如果这个人是墓主,砷化物中毒似乎也说得过去,之前墓里的文字提到过墓主痴迷炼丹修道,很有可能误食了含有砷化物成份的丹药。 他看向莫延迟问道:“这人就是墓主吗?” 莫延迟没有回答,倒是郝有富一骨碌地从病床上跳下来,大声问道:“你说谁是墓主?” 见郝有富从屏风后跳出来,刘开文沉声道:“我背包里那本日记和几封信的主人在日记里提到过,他的研究对象令人惊叹,打破了常规科学的认知。我和吴为刚刚查阅了这些记录,发现这几个研究医生在对一个活着的人做各种检测,每日监测并记录,其中有个医生叫周林峰。不仅如此,我还发现了两个人的名字,夏文楠和王守志,正好对应了日记中被村民咬伤的工作人员‘老王和小夏’。这些线索合在一起,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郝有富半眯起双眼,眼里闪过一抹不可置信:“我叔他俩真把那牛鼻子老道给弄出来了!那牛鼻子老道还活着?这……不可能吧?会不会是怪尸那种存在方式?” “不是!”刘开文斩钉截铁道:“怪尸,包括后来的贾晶都没有脉搏,而这些观察记录里详细登记了每日的体温、脉搏和血压。” “那人呢?”郝有富接着问道,随即恍然大悟,指着屏风说道:“难怪里面那病床要小一号,墓主不是都瘦成杆了吗?” 吴为大踏步走进屏风,查看里面的布置,复又走到莫延迟的面前,盯着他问道:“人呢?” 莫延迟倚靠在柜子上的身体慢慢站直,低头直视吴为的双眼,突然一笑:“不知道。” 郝有富上前把吴为拉到一边,自己顶着莫延迟的视线,问道:“你那么高的层,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不爱管族里的事情”,莫延迟推推鼻梁上的墨镜,“况且,那段时间我被其他事情绊住了,和他们失去了联系。等我回到家族总部的时候,已经是四年后了。” “被什么事情绊住了?”郝有富继续追问。 莫延迟周身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出乎意料地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喝道:“没大没小!连郝泥鳅都不敢这样对我说话!” 郝有富抱着头,瞄向那人,呆呆地问:“你和我叔到底是什么关系?” “嗤!” 莫延迟嗤笑一声,走出房间。 郝有富和刘开文对视一眼,心想这老辈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复杂了。 “这些资料好像缺了点什么?”刘开文问道。 郝有富不解:“缺什么?” 一个清冷的声音答道:“病人的反馈信息。” “对啊!”刘开文终于想通了关键点,“这里的记录都是医生单方面的检查记录,没有病人口述的病情变化或对药物的生理感受。他是不能说话,还是不被允许开口?” 这时,门外传来莫延迟的召唤。刘开文和郝有富急忙走过去。 两人走进第三个敞开的房间,里面是各种仪器设备,莫延迟正站在一道金属门前。 郝有富拍拍这道金属门,感叹道:“还好是开着的,这和上面那门一样。” 刘开文则走进门内,用手电光把里面探照了一圈,发现在最里边有一个打开的保险柜。 “保险柜?”郝有富在他身后说道。 二人直奔保险柜,只在里面找到了几份文件。 “碳十四是什么?” 刘开文一听,拿过郝有富手里的文件,翻看起来,直到看到结论页“2000年,误差±500年”。 “这里原先存放的是玉带吗?” 郝有富摩挲着下巴:“有可能!那个白影抱着的东西就是装有玉带的盒子?” 刘开文突然睁大双眼,问道:“如果是墓主身上的玉带,除了玉以外,还会有什么?” 郝有富倒吸一口凉气,瞬地看向刘开文,同样看到对方眼里的惊骇。 难怪这里会有黑雾,有变异的四脚蛇,还有那些白影…… 刘开文看看手表,有些着急地说:“时间不多了!我们先去和一慧汇合,再去找那个盒子。盒子不会在这里!” “怎么说?” “怪蜥在外面,而这里只有骨架!” 郝有富恍然大悟,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两人一对眼神,同时瞥向门边的莫延迟。 郝有富凑近刘开文的耳朵,用极小的声音问道:“他是不是你爸爸?” 刘开文使劲摇头否认,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郝有富使劲点头表示明白,无声地说了两字:完蛋! 在他俩看不见的角度,莫延迟对着天花板摇了摇头,抬手敲了敲金属门。 刘开文和郝有富装模作样地走出金属门,对莫延迟说道:“里面有个空的保险柜。” 郝有富也一本正经地问:“是不是你们的人已经把东西拿走了啊?就那些混在训练营里的人。” 莫延迟扫过四周,说道:“既然这里没有,就赶紧离开。” 郝有富连忙表示赞同,这才发现吴为不在这里。 “吴为呢?不会还在看那些记录吧?” 三人折回那间病房,果真见吴为还在那里看着资料。 “有新的发现吗?” 吴为指着几摞放在桌上的记录簿,回道:“我把这些资料大概浏览了一遍,通过里面一些术语和用药记录分析,这个病人的身体很虚弱,很有可能处于长期昏迷的状态。” 刘开文挑眉看向桌上的资料:“有没有脑部x光的片子?” 吴为皱起秀眉:“标注着‘x光片’的柜子是空的。” 郝有富瞄了瞄莫延迟,嘀咕道:“把那些片子带走做什么呢?省钱?” 刘开文也想不出答案,看看表,提醒道:“上去吧!” 四人从一侧主道回到了000室门口,刘开文突然回头,走进000室,站在玻璃墙前,闭上双眼,脑子里迅速勾画出整个地下建筑的布局结构。 郝有富站在阶梯上,转身唤道:“怎么了,老刘?” 刘开文转过身来,没有说话,只用探究的眼神看向莫延迟。 身后的莫延迟挑起嘴角,邪魅一笑,伸出左手,对他打了个手势。 刘开文瞳孔一缩,果然是那个数字!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 消失的盒子 赵一慧侧身站在门间,手持匕首,刀尖向下,双眼不错地盯着门内。 “同学,他们怎么还不回来?一会儿就天亮了!”张小刀在门外问道,两眼滴溜溜地乱转。 靠门半坐的刘阳阳贼溜溜的眼光在头顶上方悬着的匕首和赵一慧身上巡弋着,虚弱地说道:“同学,不!女侠,我可以站起来吗?不是躺着就是半躺着,我的腿真难受!” 赵一慧嘴边泛起冷笑:“砍了,就不难受了!” “我浑身没力气”,刘阳阳翻着白眼,一手扶在额上,一手伸向张小刀,嘴里嘟囔着:“刀娃儿,我头晕!” 张小刀偷偷看向赵一慧,见她没有看向这边,蹭到刘阳阳身边蹲下。 刘阳阳偷偷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并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他。 张小刀看了眼赵一慧,摇了摇头。 刘阳阳又做了个一起走的手势,见张小刀犹豫了。 “把门顶好,我们会带你们出去!” 赵一慧的声音传来,两人彻底安静了。 阶梯下出现两束光线,闷闷的脚步声传来。 赵一慧只见郝有富和吴为,便问道:“老刘呢?” 郝有富几步跃上阶梯,摘下面罩:“后面呢。” “下面……” 郝有富对着赵一慧轻微地摇摇头,眼神扫了一旁傻站着的人。 赵一慧颔首,也不再说话了。 刘阳阳拉着张小刀往角落里挤去,对他耳语道:“这些人见过血,危险!” 张小刀看看手里的匕首,上面还留有怪物的黑血。 最后出来的是莫延迟,关上金属门后,对几人说道:“你们打算怎么找?” 刘开文叹了声:“不知道,既然东西还在三〇三,肯定在这几片废墟某处。” 莫延迟挑起一边嘴角,点点头:“话虽不错,可惜没时间了!实话告诉你们,除了这个地下室,这几片废墟已经被翻遍了。我就不陪你们白费功夫了!” 郝有富一听这话,心里暗自高兴,又不敢表现出来,活活憋出一张苦瓜脸。 莫延迟上挑的嘴角忍不住一抽,大步越过众人,走出房间。 “真走了?” 郝有富跑到门外一看,长长的走道上哪还有人啊! “人呢?忍者神龟啊!” 房内,刘开文凑近赵一慧,把地下室里的发现简单地说了一遍。 赵一慧被这些信息震惊得无以复加,眨眨眼,问道:“那个盒子会在哪里呢?” “莫延迟刚才所说有些道理”,刘开文把面罩塞进背包里,一边说道:“他们的人肯定把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而我们的时间的确不多了。” 郝有富也皱眉道:“怎么办?不可能就这么回去吧?” 刘开文也一筹莫展,背包里的手摸到一个奇怪的东西,顺手提溜出来。 “枪!” 郝有富见刘开文摸出来一个东西,瞪大眼一看,不就是树干藏尸手中的那把枪吗? “你什么时候顺进包里的?” 刘开文自己也摸不着头脑:“我没有啊!当时我和你一起滑下泥坡,枪脱手掉泥水里了,我也没去捡。” “等等!” 赵一慧想起那个白影最后的动作:“最后那个白影扑在了盒子上面……他拿走了盒子?” 郝有富一拍脑门:“不会藏在那个树干里吧?” “不会”,刘开文摩挲着手里的枪,想了想,“盒子是他拿走的,但不会在树干里。他知道那个盒子的危险,不会带出三〇三的范围。” 想到这里,他拔腿跑了出去。后面几人随即跟在他身后。 一口气跑到空场上,刘开文举目四望,瞥到一个白色的影子绕过身后废墟。 “那边!” 几人绕过废墟,来到一片碎砖堆前。 “会在这里吗?”郝有富见到一地的废砖,烦躁不堪。 刘开文也说不上来,随手翻开几块砖头,发现一块木板,上面好像有字。 手电光下,几人看出那块木板上有毛笔字迹“医务室”三字。 “小夏和老王被咬伤了”,赵一慧用匕首把木板周围的砖块撬开,“可能留在医务室里,那人会不会担心他们,跑来这里了?” 郝有富一听,也走到赵一慧身边收拾着砖块。 在几人的努力下,整块木板被清理出来,原来是一扇木门。 “这是什么?”郝有富在木门上发现了几处痕记。 刘开文拂去痕迹上的砖灰,顿觉头皮发麻。这几处痕迹分明是抓痕,入木三分。回想起贾晶尸变后的黑甲,他隐隐约约有个猜测。 “把白影逼进竹林的怪物不是从大楼里出去的,而是从这里出去的。” 郝有富三人听言,脸色一变,唯有张小刀和刘阳阳在一边,偷觑着这几人,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郝有富一想,感觉不对劲:“怪尸追去竹林了,他为什么还跑到这里来呢?” “他不知道”,吴为说道:“被好几个人压在背上,引起短时晕厥。等他恢复意识后,只有一地碎尸……” 郝有富点点头,接过吴为的话:“所以他来这里看他朋友是否安全。” 刘开文心里却有另外的想法,从周林峰最后的书信看,他已经怀疑柳江镇村民的伤口,醒来后看到满地尸体,出于职业素养,一定会去检查,所以才会来这里确认小夏和老王的状态,看看他们有没有变成怪物。 那也说明受伤的柳江镇村民一定有了某种变化,才会让他如此警惕。这样一来,他更不会把那个危险的盒子带出去,应该会放在他所认为的安全之地。 “安全之地……” 郝有富听到刘开文的呢喃,皱眉想了想:“要说安全,肯定是地下室的保险柜。你想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一定会有救援和调察的人来,查看保险柜是必然的事情。” “地下室?”刘开文反应过来,“他进不去了。还记得000室那台设备吗,闸刀被上推到最高位置。如果那是报警装置呢?金属门会自动断电落锁。他不一定知道机械锁的开法和密码。” “张小刀”,赵一慧突然问向一边发呆的人:“你说怪蜥要吃青苔和发霉的蘑菇?” 被问到的人点点头,手指向一个角落。 几人同时看向那里,月光下能辨出几朵细小的蘑菇支楞在地上。 走近一看,这片泥地极其湿润,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青苔,几朵蘑菇从青苔中长出,颜色灰黑。 “就这里”,张小刀不敢靠近,指着那里说道:“我在楼上亲眼看到那两条四脚蛇把这些吃得干干净净,只剩地皮。” 郝有富蹲下身,用藏刀挑起一撮青苔,看了看:“按理说青苔长不了那么快。” “挖!” 刘开文拿出匕首插进青苔中,带出一股熟悉的气味。 吴为动了动鼻子,连忙蹲下挖起来。 赵一慧在他们旁边,手举电筒照着光亮。 郝有富的藏刀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发出“哧”的一声。 “有了!” 很快,一个黑色的金属小箱子被挖了出来。几人清理掉箱子上的泥土,发现这是一个密码箱,密码为六位数字。 四人几乎同时看向张小刀,郝有富更是嚷嚷道:“张小刀,你的活儿来了!” 张小刀心里门清,这几人绝对是冲着这箱子来的,而且这箱子里面有很危险的东西,所以他拼命摇晃着脑袋:“这锁我不会!” 郝有富站起身,让出自己的位置,一皱眉:“你唬谁呢?叫你开锁,又没让你开箱。快点!” 听郝有富这么一说,他才磨磨蹭蹭地走到箱子前,看了几眼,伸手拨弄了几下,右耳朵靠近箱侧,开始拨弄第一个数字,然后是第二个数字。 不到两分钟,就见他站起身退到后面躲着。 郝有富呆呆地问他:“完了?” 赵一慧用手电照过去,只见六位数字依次为303075。 刘开文瞧着数字问道:“075有什么特别的涵义吗?” “75?”赵一慧沉声道:“如果对应八卦,上艮下巽为蛊卦。” “蛊,元亨,利涉大川;先甲三日,后甲三日……”,郝有富突然半眯起眼,沉声说道:“这个地方叫三〇三,还有竹林里的断墙,现在想来应该是奇门之术。我怎么觉得这些巧合里面透着古怪,是出自哪位高人之手?” 刘开文眼神一闪,打断了郝有富的思考,指着箱子说道:“先开箱!” 吴为拦住郝有富鲁莽的举动,从背包里拿出一袋医用手套,分给几人。 一开箱,从里面传出一股浓郁的气味。 箱子的内部空间不大,覆盖着一层绒布。掀开绒布,下面躺着一条巴掌宽的镶白玉黄金腰带,腰带下方放置了一黑一蓝一红三颗石头。此时,蓝色和红色的石头散发出幽冷的荧光。 “哇!”张小刀情不自禁地赞叹出声,却立马被身旁的刘阳阳捂住了嘴。 “找死吗?”刘阳阳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低语。 吴为耳朵一动,示意郝有富看后面。 郝有富一见吴为的动作,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走向那二人,边走边甩着手里的藏刀。 刘阳阳看着郝有富越走越近,两腿打颤,紧紧抱住张小刀大喊:“好汉饶命!” 郝有富揉揉耳朵,不耐烦道:“能闭嘴,就当我们交个朋友,也算患难见真情!要是管不住嘴巴,埋在这里百八十年都不会有人发现。” “管得住!我发誓!”刘阳阳立刻大声保证。 张小刀则说道:“我有个条件!” “你说!” “你们要帮我找到若若的尸体。” 郝有富一听,认真打量了他的神色,干脆道::“行!” 那边的刘开文已经把箱子装进背包里,看了看天色,招呼着郝有富:“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几人以最快的速度向围墙铁门处跑去,刚一跑到空场处,便停住了脚步,骇然地看向周围…… 此刻,大楼废墟顶上,一个身影半蹲在阴影中,见此情景,一手探向了腰间。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 黄雀在后 星子不见,月已开始透明,视界边缘翻出一圈暗灰的微光。 空场上是一条条白色人影,静态地映在一层飘渺的薄雾之中。 郝有富被这阵仗给弄迷糊了,按理说这些白影从没伤害过他们,还一路引导他们发现了当年三〇三的真相,遂问道:“又要放电影了?是不是差了‘全剧终’仨字?” 吴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厮就是神经粗大。 天光突然劈开黑幕,几线红光从东方透出,破晓时刻已来! 白色的影子漂浮到半空,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风旋,朝着几人卷来。 风旋内部是一张张人脸的形状,有男有女,五官清晰可辨。其中一张人脸停留在刘开文的面前,脸形随着风旋变化着,嘴唇开合,反复说着两字。 旋流太强,刘开文被吹得睁不开眼,勉强看了几眼,不确定地问:“家书?” 那张脸上的动作停止了,直直地看着刘开文。 无数个空灵的声音重复地说着:“谢谢!” 风旋从几人身边抽离,升上空中,化烟无影。 几人睁开眼,看向东方的半轮红日,此刻虽为鸿蒙之初,却蕴含着驱离黑暗的力量和无限的生机。 张小刀呆呆地说:“若若,她对我说‘谢谢’!” 刘阳阳扇了自己一耳光,也困惑道:“她也对我说了!我做了什么呢?” 刘开文看着日月同天的剔透,感叹道:“和光同尘,前路渐远。” 他似有所感地回看身后的废墟,恰有一道白光闪过,定睛一看,又没有发现什么。 几人不敢再做停留,速速走出铁门,没入竹海中。 “跟我来!”刘阳阳对他们招招手,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郝有富疑惑地看向刘开文,眼里全是不信任。 张小刀见他们不相信,急急催道:“快走吧!阳阳认方向最厉害了,我之前全靠他留下的记号才走到里边去的。” 几人跟在刘阳阳身后疾奔,不出半小时便出了竹林。 赵一慧回头,突然指着竹林上方说道:“你们看!” 只见从竹林中心冒出一股黑雾,蒸腾至空中,逐渐消散。 “也许这里的诅咒被化解了!” 望向晴空淡云,吴为的心情并不轻松。这次的行程看似解开了三〇三的谜团,却又发现了很多隐藏在后的新谜团,就如这天上的流云一般,变化莫测。 刘阳阳的确有些能耐,片刻就把他们带到了沼泽坡上。 “就是这里!”张小刀心急地捡起一根树棍,和刘阳阳一起滑下陡坡。 后面几人站在陡坡上,往下一望,没见曲若的尸体,只见张小刀蹲在潭边,使着树棍在沼泽里胡乱捞着。 郝有富疑惑出声:“咦?尸体呢?又被冲进沼泽了?” 说着,他也滑向沼泽边。 吴为拿出绳子,固定在陡坡上的大树干上,朝陡坡下扔去。 “拉住绳子!” 郝有富接住绳子,系在自己腰间。刘开文和赵一慧则走向那棵横倒的大树。 刘开文本想和那具骸骨道别,顺便把他取出来,就地安葬了。 俩人一走近,就发现了异常之处。 只见整棵树干被人横向劈开,树干的上半部分被丢弃在一旁,里面的骸骨已不见踪影。 俩人对视一眼,立刻在附近寻找起来。 吴为见他俩奇怪的举动,便走过去,一见空置的树干,警惕地抬眼看向四周,拿出匕首,向郝有富轻呼:“郝有富,带着他们立刻上来!” 郝有富还在和张小刀俩人在沼泽边打捞尸体,一听吴为的语气,顿时绷紧神经,对旁边俩人说道:“有危险,快上去!” 张小刀俩人一听,也明白郝有富他们几人绝对不简单,如果他们说有危险,就一定要听话。俩人迅速顺着绳子爬上陡坡,郝有富紧跟其后。 “怎么回事?”郝有富一上陡坡便询问道。 吴为指指树干,而后闭眼侧耳在各个方向凝神倾听。 郝有富一见树干内空空无物,也摸出自己的藏刀,还不忘顺了一把阿昌刀给刘阳阳。 刘阳阳接过短刀,顿时生出一股勇气,两手举刀,缩头撅腚地在原地转着。 郝有富见吴为睁开眼,便用眼神询问他,只见吴为摇了摇头。 “难道是被山里的动物给叼走了?” 吴为对他翻了个白眼:“什么动物会劈树?” 这时,刘开文招呼几人过去。 刘开文和赵一慧在树干附近寻找了一番,各自发现了奇怪的痕迹。 见几人都靠了过来,刘开文拨开树干一旁的灌木,在被几枝灌木枝条遮掩的地方,有两个脚印。从脚印形态来看,属于一个人的痕迹。 郝有富沉声道:“有人跟在我们后面?是他们把骨架移走了。” “嗯,而且是在雨停之后,不然脚印不会这么完整”,刘开文补充道,“还有,你们看树干附近虽然没有脚印,但有许多碎叶和细细的划痕。” 几人来到树干前方,蹲身一看,果见如此。就算雨大打掉树叶,也会沾上泥水,而这里的树叶是浮在地上的。一条条交叉的细痕刻在地上,且顺着一个方向变化,明显是有人拿着树枝把这里扫了一遍,用来遮盖脚印或其他痕迹。 郝有富突然想起在沼泽坡上也有这种痕迹:“沼泽那里也有这种痕迹!” 赵一慧也说道:“我也发现了几枚脚印,但比起老刘发现的要小一点。” “来人不止一个!是莫家的人吗?他们撤走营地其实是个障眼法,人藏进山里,跟在我们后面?” 几人听着郝有富的分析,一时间没人言语。若说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为什么在他们拿到盒子之后,不现身来抢呢?他们的目的不就是盒子吗? 吴为看向几人说道:“现在这里只有我们!” 刘开文皱眉不语,再次回到灌木处,仔细研究那双脚印。 “不是莫家人!” 其余几人一听,纷纷走过去,围在他身边。 “你们看这双脚印的纹路!” 脚印上的确有着规则的纹路,横纹相交,边缘处有纵向紧密的斜纹。 郝有富摩挲着下巴,说道:“这个鞋底有点奇怪啊,一般鞋子在脚心处都是平滑的。” 刘开文想了想,拾起鞋印中间陷进土里的一截黄色枯杆,放在指尖捏了捏,看向几人:“稻草!是草鞋!走,去沼泽!” 几人又下到沼泽边,见陡坡上有绳索拖曳的痕迹,沼泽边缘还有半个脚印。 郝有富嚷嚷道:“戴墨镜穿草鞋,不搭配啊!那帮假洋鬼子肯定不会穿!再说了,现在还有几个人会穿草鞋?” 赵一慧脸色一变,急忙说道:“山下李大叔,我看到他家门外晾着草鞋。” 刘开文摇了摇头:“不一定。在我老家也有人穿草鞋,特别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还有要下田的人。” 郝有富摸着鼻子道:“这也缩小了范围。” 张小刀大概明白了现在的状况,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们把若若的尸体带去哪里了呢?” 赵一慧看着他,眼里写满不忍,还是说道:“不知道。” 郝有富看着张小刀失望的眼神,说道:“我们下山去问问村民,这几天里有没有其他人进山。” 几人在刘阳阳的带领下,爬上山顶,三座碉楼映入眼帘。 张小刀眼里有些湿润,感觉这几天的经历让他终生难忘,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改变了。 当几人出现在李家门前,李老汉的老伴擦擦眼,一见是他们几个,眼泪婆娑地迎了上去。 “你们这几个娃娃,太让人操心了。你们一走,下好大的雨。我们家没得一个人睡着了,都在担心啊。老头子一早就去大队了,喊人准备进山找你们啊!” 见着这番景象,几人心里流过一丝暖意。赵一慧连忙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我们都没事,倒是让你们担心了。” 李老汉的老伴连连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刘开文不见李老汉,一听说李老汉要进山找他们,问道:“李大叔现在在哪里呢?” “你们看,他回来了!” 几人向后望去,果然见李老汉往这边走来。 李老汉一见他们几个,显然松了一口气,连忙把他们迎进屋里,让他们好好休息。 老奶奶和李嬢嬢端出热汤热饭,让几人赶紧吃。 李老汉原本和队上的人说好了,中午就进山找人,既然人自己回来了,还多出两个,也就不用上山了,所以他又出门去队里了。 几人和老奶奶、李嬢嬢聊着天,得知从他们上山后,再没有陌生人来过。被问起雨天会不会有寨子里的人进山时,两位老人都摇头说不可能,平时没雨都不会去那个山坳,下雨就更不敢去了。 在李老汉家呆了一会儿后,几人向他们辞别,搭着去镇上的拖拉机离开了。 拖拉机上的几人形容狼狈,各个显得心事重重。 郝有富连叹三声,问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刘开文想了想,坚定地说:“柳江镇。” 郝有富接着问:“也对!那什么时候去?” “先回江市休整两天”,刘开文放松地躺下,拿起背包挡住阳光,“有些事情需要捋一捋。有个重要的地方要查一查。” “哪里?” 另外几人异口同声地问。 郝有富瞥向张小刀和刘阳阳:“关你俩啥事啊?堵上耳朵!” 刘阳阳缩了缩头,躲到张小刀背后。 刘开文唇边露出一抹笑来,郝有富见此半眯起小眼,仔细看向他的脸,越看越奇怪,但也没说什么。 “八大监!” “八大监?” 刘阳阳震惊得声音都变了调。 郝有富连忙问:“你知道?” 张小刀见刘阳阳不敢说话,便替他回答:“他家有三代人都在四大监里呆过,两代是看管,一代是被看管。” 见几人都看向他,刘阳阳从张小刀脑后斜支出脑袋,小声地说道:“那里太邪门!你们查什么?” 邪门吗?刘开文心里冷笑着,不邪门的地方还用他们查吗?再邪门,也得啃下来!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 茶楼叙话 回到江市后,吴为以回总部查资料的说法,先行离开了。刘开文三人和张小刀、刘阳阳约定了碰头的时间地点,便跟着赵一慧回了胡同里的住处。 郝有富忐忑地问道:“小赵,我们在这里没事吧?要是被你妈撞上了,十张嘴也说不清!” 赵一慧一边给遗照供上新鲜的水果,一边说道:“她不会回这里,这里对她来说只有不堪的屈辱。” 刘开文拿出包里的箱子,赵一慧连忙关门拉帘。三人坐在沙发上,检查着玉带和彩石。 玉带上除了有白玉片以外,还有五个圆形的嵌格。刘开文试着把黑色的石头依次放进这些嵌格中,在一处嵌格里合上,随后又分别找到了属于另外两颗石头的嵌格。 郝有富拿起黑色的石头,观察石头上的打磨痕迹:“这石头有什么特异之处呢?比不上彩色的夜明珠,像块硬碳一样。” “我们在墓里看到的那个阵型,里面有四种颜色的石头,除了这种黑色的”,赵一慧一手拿一颗彩色石头,做着比较,“腰带上有五个嵌格,说明有五颗石头。这里有三颗,还有两颗在哪里呢?” 郝有富一听,转头说道:“这就有很多种可能了。要么是落在墓里了,要么是被三〇三弄去做化验了,要么是被你外公给藏起来了……” 三人同时想起一件事,前后语道:“八大监!” 刘开文问向赵一慧:“你说闵老托人在十五年后,将重要的东西转交给你?现在到十五年了吗?” 赵一慧将石头放进箱子里,看向窗帘处:“今年正好是第十五年!” “那人没找过你?”郝有富凑近她,好奇地问:“你真没看到那人长相?声音呢?再听到,你还能认出来吗?” 赵一慧迟疑地点点头:“应该可以。” “笛楼茶社、宁夏街洋房、八大监,这三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刘开文的手指轻敲着茶几,反复品味着赵一慧这几段记忆。如果是被闵老藏起来的,为什么只藏起两颗呢?根据赵一慧描述的八大监的情况,特别是它的建筑造型,竟然和三〇三的地下建筑有异曲同工之处,都是利用中心岗楼的特殊位置,可以纵观整个建筑群,差别在于地下室是横向排舍,而四大监是扇形排舍。 见时间不早了,刘开文和郝有富不便多留,便告辞离开了。 “你确定安全?”临行前,刘开文再次问道。 赵一慧莞尔一笑:“放心吧!我有地方藏。” 刘开文带着郝有富回到自己租住的地方,一推门便见王叔坐在客厅,像特意在等他们回来一样。 “王叔!” 王叔沉默地打量二人,突然阴沉一笑:“没想到你们还能回来?” 两人把背包放下,郝有富腆着脸从包里翻出藏刀:“王叔,这把真是好刀啊!” “哼哼”,王叔瞥了藏刀一眼,“你小子有点眼力。这把刀是早年跑茶马道的时候,我从一个康巴土匪头子手里顺来的。这好刀要用血来养,才能养出刀魂。” 两人听他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心里都是一颤。土匪头子的刀好顺么?这王叔早年也是个杀人见血的主,恐怕砍了不少人的魂来养这些刀。 “既然你喜欢,就送你了!” 郝有富一听欢喜得眉开眼笑。 刘开文想王叔这人是老江湖,对江市的旧事应该很清楚,便打探道:“王叔,您对八大监熟悉吗?” “哼!”王叔看了眼他脚下的背包,抬眼注视着他,“早年间,我们这些刀口舔血的人哪个没进过八大监?” “那您知道八大监有什么诡异的地方吗?” “诡异?”王叔一听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指着郝有富说道:“你是指坊间里说的那些闹鬼传闻?” 郝有富呆呆地点点头。 王叔挑起眉毛,叹口气:“我的腿没有折在茶马道上,没有折在雪山草地里,就栽在八大监了。” 说完,他看也不看二人,一拐一拐地回屋了。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按照时间来到了茶楼,远远便见一个显眼的招牌“笛楼茶社”。 便是此刻,茶楼里已坐了不少人,面前一盏茶,几人围坐,聊天侃地好不热闹,自有精明的堂倌一手摞茶碗一手提茶壶在其间穿梭。 一堂倌见三人,便连忙迎上前,热情地询问:“三位,吃茶吗?” 刘开文的视线扫过一楼厅里,便问道:“和朋友有约。” 堂倌打量了三人一眼,凑近道:“刘小哥开了桌。” 刘开文点点头。 “三位,请来!” 堂倌引着三人上了二楼。二楼上只有几张茶桌,刘阳阳和张小刀正坐在一张桌边,见到他们便起身招呼。 堂倌待几人坐定后,将手里摞着的茶碗飞铺在桌上,另一手的茶壶倾嘴点下,水入碗时,带过碗盖覆在碗口,一番动作行云流水,让人眼花缭乱,茶沏好后,还不忘擦干桌上的水渍。 刘阳阳取出茶钱,摆在桌上。堂倌收钱后,笑着对他们说:“今天刘小哥请客,几位下次再请!” 郝有富啧啧称奇:“这手艺、这礼数,有一套!” 堂倌笑称不敢,便退下楼去。 刘阳阳问几人打听四大监做什么,江市人对那里都很熟悉。 要问江市的恶人在哪里?本地人都知道,52号和八大监。刘阳阳却说52号是后来才有的,以前都是文化人和有地位的社会人士聊天联谊的场所,现在就关一些社会上的小偷小摸,不值一提。八大监的历史就有些说道了,恰巧他祖爷在清末留洋,学成归来,就进了八大监做管理。他爷爷子承父业,也在里面捞了差事,所以他小时候听长辈嘴里说过一些里面的诡事。 郝有富一听,连忙催促道:“说来听听!” 刘阳阳抬头望望周围,凑近几人道:“八大监一直都是监狱,里面死的人多了去。在我祖爷和爷爷那会儿,里面有好些规矩。每年逢清明、七月半和腊月二十八到正月初三都会杀鸡祭血、烧黄纸;新人进栏子前,会点灯报空名,就是对着空监室报名字,油灯熄灭,就得换地方;人在栏子里走了,别管怎么走的,里面的人都得回避,由那老看监扯下三根头发,念着名字,送到出口,这人才能被抬走;看监人过了子时不进筒子,只能在岗楼转一圈巡逻叫‘巡哑’,不管看见什么都当成看不见,听到什么都不能搭话!” 刘阳阳说了一阵,端茶润喉。 郝有富喃喃自语:“这规矩是很邪性啊!一直都这样吗?” “嗨!”刘阳阳摆摆手,继续说道:“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哪敢兴这些?不过怪事也特别多。听我爸说,只要栏子里晚上爆灯,肯定死人。” “为什么呢?” 刘阳阳盯着郝有富,神神秘秘地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近点,小声地说:“我祖爷爷说监狱那块地就有问题!” “哦?”刘开文听到这里,才有了好奇。 “那块地下面有东西”,刘阳阳顿了顿,说道:“修监狱的时候就挖出过铁棺材,用很粗的铁锁链绑着的。而且我祖爷爷曾经看到过一副监狱的样式图,地下还有通道和房间。后来,到我爷爷那会儿,监狱长换了人,要看样式图,找出来的却和原来的不一样了。这可千万别说出去!” 有意思!就是不知道刘阳阳所说有几分可信。刘开文遂问道:“两位老人还健在吗?” 刘阳阳一愣,撇撇嘴:“我祖爷早没了,爷爷还在,就是脑子不好使,什么都记不得了。” 三人一听有些遗憾,赵一慧想了想又问:“你知道宁夏街洋房原来的房主是谁吗?” 刘阳阳含在嘴里的茶一口喷了出来,傻看向赵一慧,良久才说道:“赵姐姐,你们怎么专挑那邪门的地方问?” 赵一慧觉得好奇,她也曾经路过那洋房,看到洋房外挂着妇联的牌子,不少人出出入入。 “那里不是办公室吗?” “哎哟,姐姐”,刘阳阳拍着桌子说着:“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早八百年就改成工人活动中心了。那不是怪事太多,怕妇女同志压不住吗?现在一到下午五点,活动中心就关门,晚上只有个守大门的,还是个聋爷爷。” 三人互看一眼,没有说话。 张小刀瞅了瞅三人的神色,心里猜到了什么,碰了碰身旁的人:“有啥怪事啊?” “听说,我也是听说哈!”刘阳阳先摆了个谱,“白天里没事,一到第二天楼里的摆设会变得不一样。有晚上加班的人,能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和拖铁链的声音,偏偏查遍了整个洋楼,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来,被吓疯了几个,还意外坠楼死了一个。你说邪不邪?我跟你们说,就这原来的盛家口一片都邪乎,你们问的八监和洋房都在这一片上面。” 刘开文一听,灵光一闪,脑子里有了一个猜测!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 美人如玉 刘开文又问:“铁棺是什么样的?” 刘阳阳挑眉看看几人,犹豫了下,还是说道:“这事就更离奇了!当年为了修这个‘模范监狱’,工地上的民工都做到很晚。我祖爷爷做着文书,一晚正好在工地值班,快十二点的时候,听说挖出了铁棺,就好奇地去看了一眼。说得也巧,我太祖爷那天发了病,让人把我祖爷叫回了家。隔了几天,他回工地后发现很多新面孔,那晚上的人一个都不见了,所以他压根不敢问铁棺的事情。他说他也只是在人群后面看了几眼,一看就是老物件,而且工地上冒出一股很特别的气味,熏得他不舒服,就跟着下人走了。不仅如此,同年江市建了劝业场,就像现在的商业街一样,商铺、戏楼、剧院、洋餐厅样样齐全,那里也有家茶楼。有一阵从那茶楼里传出了铁棺的秘闻,据说铁棺里还有一个石棺,中间的缝隙全部浇铸了铁水。我祖爷觉得蹊跷,还没等去打听,一场大火就把劝业街烧得干干净净。后来他经常说是老天救了他,从此开始吃斋戒杀生” 三人一听,皱紧眉头,特别是听说铁棺有股奇怪的气味时,都想到了怪尸,而且这铁水浇铸的法子是那么熟悉。难道铁棺里装着和怪尸类似的东西?但是怪尸之所以形成是因为有石脉。 郝有富便问道:“你祖爷有没有说民工挖到奇怪的石头?” 刘阳阳豁然明朗,转了转眼珠:“这个倒没听说过。” 见三人默默思索,刘阳阳不再说话,专心喝茶,眼神贼兮兮地在三人身上扫过。 良久,刘开文笑笑,掀开碗盖,喝了几口茶,斟酌道:“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刘阳阳一听有些忐忑,他总觉得这三人太邪门了,好像正在做一件非常离奇又危险的事,便硬着头皮问道:“什么事?” 刘开文像看穿了刘阳阳,挑起嘴角,浮出一抹笑:“找人!” “什么人?” 刘开文瞄了眼郝有富,说道:“一位姓闵的老人。” “老人?”刘阳阳眨眨眼,不相信就这么简单。 “对,闵怀理!”刘开文坐直身体,敲敲桌面,“我看你在这茶楼里混得很开,茶楼是消息最灵通的来源。我找的这位老人很有可能已不在人世了,找到他的后人也行,就说郝大富有贵重的东西要交还。” 郝有富瞪眼看向刘开文,心里想着这老刘怎么也不先和他商量一下。 赵一慧一听,眼神闪烁几下,便恢复了平静。 “什么东西?” “你只管这样说!”刘开文挑挑眉,“什么时候有消息了,到这个地址找我们。” 随即,他报出自己所租住的地址。 从茶楼里出来,郝有富迫不及待地问:“老刘,你啥意思啊?” 刘开文拍了拍郝有富的肩膀:“别看这茶楼里人多混杂,跑堂的各个都精明,我们真要直接问,肯定问不出来什么。等几天,你就知道了。”各自回去收拾了一番,第二日一早便坐车去了眉县。 郝有富抱着刚买的旅游地图,嘴里念叨着:“柳江镇说是眉县的,其实紧挨着雅县,离瓦屋山很近,这倒可以解释为什么当年要找那里的村民带路。他们也去了瓦屋山,就是不知道除了怪尸还发现了什么?” “反正没去那座古墓”,赵一慧拿过地图看了起来。 “我就纳闷了,瓦屋山是不是被墓主一家打成筛子了,哪哪儿都是墓?”郝有富不停抱怨道:“怎么就没去那座墓呢?” 是啊!怎么就没去那座墓呢?这句话问到刘开文的心底。 “哥哥姐姐们,要去哪里啊?” 马路边上停了一辆红色的奥拓,一个青年热情地探头出窗。 郝有富定睛一看,走上前去,拍拍车门,看向那人:“可以啊,还有四轮呢!不会是‘借’来的吧?” 张小刀嘚瑟得回道:“朋友多,随便用!” 郝有富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你知道我们去哪里吗?” “去哪儿都行!”张小刀豪放一笑,“以后弟弟就是你们的听用了,随叫随到!” 郝有富一听,认真看着他:“我说你至于吗?你一个不相干的人趟这混水做什么?实话告诉你,我们是不得已,能不能活还不好说!” 郝有富本以为这番话会吓到张小刀,哪知他推门下车,体贴地打开后车门:“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但是比起我整天瞎混,三天两头被52号拎去喝茶好,而且我也想给若若一个交代。” 刘开文拍拍张小刀的肩,叹道:“别陷太深!” “放心吧!”张小刀点点头,“真到卖命的时候,我肯定跑得比子弹还快,一定会对你们忘恩负义的!” 赵一慧好笑地摇摇头,看来郝有富是找到知音了。 汽车在土道上一路颠簸,郝有富坐在副驾驶上转头问道:“老刘,我们到了镇上,从哪儿查起呢?” 张小刀在一旁兴奋地补充:“我们是夜探小镇吗?半夜进镇,偷偷把里面查一遍。” 郝有富一听,猛地拍向他后脑勺,笑骂道:“好好看路,开你的车!半夜进镇,你探个鬼啊!饭都没得吃!” 见张小刀老实了,郝有富看向刘开文,等他拿主意。 刘开文一直侧头看着窗外:“我也不知道!” 郝有富又皱眉看向赵一慧,见她只是笑了笑,便没趣地转回了头。 天光渐收,车到小镇的时候,下起了蒙蒙细雨。 因为镇上的路太窄,而且多是青石板路,几人只得把车停在一处路边树下,步行入镇。 顺着石板路,一路沿河而行,入眼的是苍翠的古树和石雕栏桥,两岸是依势而建的木楼、吊脚楼,偶尔从身边路过的自行车成了这景里唯一的动态。飞雨丝丝蒙蒙,落发成霜,却不见嚣张姿态,像最婉约的丽人,为万物洗去纤尘,留下一片净土。 几人耐着性子,往溪流上游走去。 前方有一处溪上的马齿桥,潺潺溪水从石缝中流下。此刻,桥上走着一个绰约的人影,乌黑的发挽在脑后,身着一条浅绿的旗袍裙,脚踝处的一截白色裤脚被溪水溅得有些透明。 对岸有一座古老的水车,无声地轮转着,仿佛每格的滴漏都合上了那人轻轻的脚步。 赵一慧完全陶醉在这水这镇这清灵中,由衷地赞叹:“真美!” 郝有富和张小刀紧靠着站在水边,望着那桥上之人,一唱一和地回应。 “美!” “真美!” “那腰身……” “那裙角……” 刘开文懒得理这两宝器,抬眼望向四周,寻找着住宿之地。对岸远处一幅迎风飘扬的青幡旗映入眼帘,上有白色绣字“悦来客栈”,遂指着那边道:“我们去对面的客栈投住吧!” 郝有富和张小刀急忙踏着水边追去,赶上马齿桥,两人差点被挤下水去。 “前面不是有廊桥吗?”赵一慧看着那两人犹如土匪进山的架势,不解地看向刘开文。 刘开文摇摇头,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和赵一慧并肩走向远处的廊桥。走到客栈门外,两人便见郝有富和张小刀一人扒在一边门上,往里偷看着。 “干什么呢?”刘开文没好气地问两人。 郝有富呆呆地指指门里,张小刀也失魂地指指门里。 赵一慧好奇地朝门内打量去,只见门内有三五张方桌,一排酒柜,一张实木柜台,一个青绿的身影站在柜台里,埋头拨着算盘。 咦,这不是马齿桥上的人吗?赵一慧一脚迈进了门槛。柜台里的人听到动静,抬头含笑,招呼着:“你好,要住店吗?” 灯光下的人脸白如玉,秀眉合宜,长眼明眸,挺鼻樱唇,两束青丝从耳后而来垂在肩上,交领上露出纤细的脖颈,耳上坠着铃铛的耳环,发髻间也点缀着银色的小铃铛。 这人很美,美得如玉雕之仙,又如水晶之母,美得灵秀剔透,连赵一慧在见其真容时,都怔愣了一瞬。 郝有富和张小刀跟在赵一慧身后,早已忘了今夕何夕,分不清人间仙境。 只有刘开文在乍见此女面容时,却瞳孔一缩,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住店吗,几位?”那女子再次问道。 赵一慧笑了笑:“四个人,你看着帮我们分配房间吧!” 女子视线扫过四人,在刘开文身上停了停,又迅速收回视线,问向赵一慧:“大概要住多久?” “我们来这里旅游写生”,赵一慧回答着:“两三天吧!你们这里管饭吗?” “有的!”美人莞尔一笑,眸子若星河,“山珍不缺,活禽自来!” 说着,美人递给她两把钥匙,并指着楼梯道:“二楼最里两间!” 赵一慧眼光一闪,拿起钥匙,笑道:“你戴着铃铛真好看。” 美人轻轻晃了晃头,发间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这是镇魂铃!” 啥?郝有富和张小刀炽热的心被这句话浇个透心凉,这么美的女子一开口竟是这么恐怖的话! 镇魂铃!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五章 祠堂暗影 郝有富半眯起小眼,盯着女子瞧了又瞧,复转头看向刘开文,皱眉深思。 张小刀对着美人吞了吞口水,脚却退后好几步。 “住店!”此时门口传来洪亮的男声。 几人看向门处,便见三个高大的黑衣男子立在门间,皆带着黑色墨镜。 郝有富下意识地将手探进背包,摸到了那把藏刀,眼神在那三人身上徘徊。 “三位吗?”美人也看向那三人,出声询问道。 只见那三人径自走到靠门一桌坐下,连多一眼都没看向柜台处。刚才喊话的那人给背向而坐的男子倒上茶水,这才又道:“两间房,先上点吃的!” 刘开文不急着上楼,看着那桌黑衣人,也道:“既然做吃的,把我们的份也做了。” “稍等!”女子笑笑,便走进了一侧的帘门。 刘开文领着郝有富三人走过那桌黑衣人,来到最里一张桌前坐定。 几人的位置可以看清黑衣人的动作,从他们三人的相处模式判断,背向而坐的黑衣男子在其中处于领导地位。 郝有富手指蘸上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了一字。 黑衣三人身量很高,体型精健,两人留着寸头,只有背向而坐的男子留着遮眉刘海。三人之间也无交谈,视线定在桌面,不知在想什么。 一会儿功夫,从柜台帘门处传来一阵饭菜的香味,美人领着一位驼背老婆婆,各自手里端着托盘走了出来。 老婆婆把饭菜放在黑衣人桌上,便又退了下去。 美人则走到四人桌前,为他们布置饭食。 郝有富盯着她的脸,实在忍不住了,便问道:“同志贵姓?” 美人拿起托盘,好笑地看向他,唇起一字:“凌。” 凌?郝有富一听,这不是刘开文生母的姓氏吗?又晃过刘开文的脸,心里暗叹:可是来对地方了!遂继续打探道:“这里姓凌的多吗?” 凌美人淡淡一笑:“山姑子下山,只余两户凌。” “啥?”郝有富没听明白,“山姑子是什么?” 可惜美人不再理会他,转身离去。 刘开文注意到,当美人报出家门时,背向而坐的黑衣人微微侧脸看向他们。两人的视线交接一瞬,那人又转回脸去。 那人进餐的速度不快,细嚼慢咽,夹菜的动作看似随意,却只夹自己面前的菜肴。 黑衣人吃得很快,饭后上楼,尤其迅速。 郝有富目送三人身影消失在楼梯上,长吁一口:“怎么换人了?忍者神龟呢?” 这时,那驼背老婆婆又出来收拾饭桌,却不见凌美人。 赵一慧问道:“婆婆,您认识一个叫凌依的人吗?” 那婆婆手脚利落地收拾了桌面,对着她摆了摆手,便退下了。 刘开文低声道:“她很像我印象中的生母。” 郝有富撇撇嘴:“别提你生母了!你要换上她那一身,再弄个长发飘飘,简直和她一模一样。” “我们在这里住下”,赵一慧皱起眉头,担忧道:“倒是那几个莫家人,他们来做什么?” “可能是来找咱们抢盒子的!”郝有富瞪大双眼,不善地瞄向张小刀,“是谁走漏了风声?” 张小刀连连摆手:“不是我,也不是阳阳。我俩约好了谁都不说!” “那是谁呢?”郝有富想了半天,一拍桌面,“该不会是忍者神龟吧?你们想,就他知道我们去了那里,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了,他肯定猜到是我们拿到了盒子!” 刘开文听后,笑着摇摇头,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我们的行动可不止他知道!树干边的脚印和沼泽的尸体就是证明。” “莫家一直盯着我们?”郝有富呐呐道:“那为什么当时不抢盒子呢?” 赵一慧提醒道:“知道我们行动的可不止莫家!” “啥?”郝有富脑子里闪过一张脸,看向刘开文道:“难怪你会……老刘,你变坏了,心眼越来越多了,还瞒着我!” 刘开文嘴角一挑,露出一抹淡笑:“你脸上藏不了事,怕你在他面前露馅了。” 郝有富收回一张苦瓜脸,换上一脸奸笑,眉毛灵活地耸动着:“千古之孽碰上头,有好戏看了!” 入夜的小镇宁静非常,雨过水汽不散,氤氲着一层薄雾,缠绕在古树木楼之间。 刘开文和郝有富的屋子早早就熄了灯,二人对坐在窗边,从隙开的缝中,探视着客栈外的景象。 张小刀抱着毯子在床上扭成了麻花,一声接一声的鼻鼾拐着弯儿地吟唱。 客栈一楼也熄了灯,只在门口处挂着两盏白色的灯笼,随风摇摆,颇有一种悚然之感。 子夜时分,一串清脆的铃声响起,勾起了二人的精神,探向楼下,只见一个白色的窈窕身影提着一盏白色灯笼,走出了客栈。 郝有富急忙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贴耳在门,听了一瞬,小声道:“没动静!” 刘开文推开窗户,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想了想,拿起自己的背包,和郝有富追出门去。 赵一慧从窗缝中看到二人身影,便阖上了窗户。 白色的灯笼光在黑夜中尤为显眼,那身影不急不慢地走着,却没有再发出铃铛的声音。 刘开文和郝有富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不敢交流,一边留心周围的环境,一边暗中留下记号。 前面的灯笼顺溪而上,一路拐进了林子中。二人追到林子处,已不见灯笼光影。 “哪儿去了?”郝有富小声问道,从包里拿出了手电筒,心想要是吴为在就好了。 刘开文打探四周,林木遮天,灌木丛生,天上无月,万籁俱寂。 突然,一样东西朝着刘开文射来,擦着他耳侧,落在后面的灌木中。 郝有富转头在那处灌木中寻找着,拣到一颗光滑的金属,打着电筒一照,竟然是颗银色的小铃铛,只是没有中心的铛片。 “她不会想杀你吧?” 刘开文摸摸耳后,摇摇头:“不会。” “那我们朝前?” 两人摸出手电,朝着铃铛射来的方向走去,穿过树林,只见一片水田,水田的那头有一片小山,山下有一排土房,其中一扇院门外还挂着两盏白色的灯笼。 走到院门外,两人才看清门上的匾额,黑底红字在摇晃的白色灯笼光里,透着股股邪性。 “祠”,郝有富看了看周围,没有一户人家,纳闷道:“这是祠堂?太奇怪了!哪有祠堂的匾额这样写的?哪有祠堂不写家姓,不报堂号的?” 刘开文轻轻一推,门便被推开了。两人互看一眼,迈进祠堂。 里面的建筑为一正两厢的格局,进门便是一处宽敞的天井,正中有一个石砌井口。 “哪有前院正中打井的?”郝有富念道:“这简直和风水背着来嘛!” 刘开文走进正屋,一眼望去,十分诧异。祠堂里应该供奉祖宗牌位或族中先人的画像,可这里什么都没有,空旷一片,只有几根梁柱。他急忙退出正堂,正巧碰到郝有富的后背。 “老刘,这里不对劲!”郝有富低沉地说道。 刘开文回答道:“正屋里什么也没有!祠堂里该有的东西,这里都没有!” 郝有富一听,愣了愣:“那我运气比你好点。” 刘开文转身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郝有富指着两边厢房道:“屋里也什么都没有,除了墙上的壁画。” “壁画?” “嗯,从颜料和颜色看,有些年头了。” “走!” 两人一起走进西厢房,只见房内空间很大,但是没有一件摆设。四面墙上都有彩色的绘画,只是画面脱彩严重,依稀能看出原本艳丽的色彩。 “老刘!”郝有富小声招呼着。 刘开文凑近郝有富,和他一起研究着墙面。 郝有富用手指抠下一小块画面,只见里面露出颜料的痕迹,刮下一点颜料粉末,凑近鼻尖闻了闻。 “墙面这层画的下面还有一层壁画,里面用的是朱砂。” 郝有富拍掉手里的墙灰,失望地说:“里面那层看不见,除非先把外面这层壁画给抠下来。” 刘开文用手电光把四面墙的壁画照了一遍,眉头紧锁,这里的壁画内容怎么都是蛇?没听说过这里和蛇有什么渊源,以至于对蛇供奉崇拜。 郝有富在一旁抱怨:“老刘,这些壁画看得我起鸡皮疙瘩,全是蛇的各种姿态。你瞧!” 刘开文顺着郝有富的手电光看去,只见一根根梁柱上也雕刻了蛇的形象,盘绕在上。古怪的是一条蛇的蛇身由梁下盘旋而上,另一条蛇的蛇身从梁顶盘旋而下,两条蛇的腹尾在梁柱中段紧紧交缠在一起。 “这种蛇图,我见过”,郝有富转了转眼珠子,“汉墓里常出这样的画像砖,魏晋墓画里也常见,其实就是伏羲女娲交尾图。” 刘开文一听,撇了他一眼,心想这里和伏羲女娲能扯上什么关系。不过这些壁画倒是很诡异,满屋子不见祖宗,全是蛇,能叫祠堂吗? “这里有没有暗道?” 郝有富摇摇头:“我不知道。摆件越多,暗道越容易被发现。这几间屋子空空的,难不成我们把每片砖都敲一遍,每根梁都爬上去瞅瞅?” “井!”刘开文突然想到进门院中的那口井,那口郝有富认为完全有悖于风水的井。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 调虎离山 二人望向井下,井深处隐约还见蓄水,靠近井口的井壁上全是青苔,再下面就看不清楚了。 郝有富从背包中拿出飞虎爪,将顶端固定在井口石栏上,把剩下的绳子扔进了井里:“我下去看看!” 刘开文一见飞虎爪,错愕地看向他道:“你还留着这个?” 郝有富哈哈两声,贼兮兮道:“那老头资助的,不拿白不拿,大不了以后还他两捆麻绳。” 真不愧是郝泥鳅的侄子啊!刘开文在心里感叹道,想起了莫延迟说过的话。他抢过绳子,把匕首插在腰间,对郝有富说道:“我下去!你看着点上面。” 郝有富耸耸肩,把住爪头,目送刘开文下井。 井内空间没有想象中大,约莫三人并排宽,井壁上的青苔很厚实,刘开文抓了一把,放在鼻尖嗅嗅,没有那种熟悉的怪味,心下一定,继续小心下滑。直到离井口十米处,才发现了一个半人高的通道口,往下看去,离蓄水还有两三米。 脚踩在通道口上,他解开绳子,拉了拉。上面立时传来郝有富的声音:“老刘,发现什么啦?” “有通道!” “通道?那我下来了!” 刘开文朝通道内移动数步,等着接应郝有富,一边打着手电查看通道内的景象。 “老刘!”郝有富挤了进来,打着电筒到处晃。 通道四壁是厚实的石砖,十来米就到了尽头,尽头处又是向上的通道,不过通道的两侧壁上有凸出的小石台。 两人借着小石台,上爬了一段,头顶被一块石板挡住了去路。 刘开文嘴里衔着电筒,双手使力,将石板朝一侧移开,探头望去,外面是一个石室,四壁上插着火把,亮堂堂一片。 他钻出通道,顺手把郝有富拉出来,两人好奇地打探着石室,只见石室一壁上有一道石门。 郝有富奔向石门处,在那里东张西望。 刘开文则看向四壁,见四壁也全是蛇的彩画,其中一壁正是郝有富所说的伏羲女娲交尾图,另外两壁全是密密麻麻的小蛇图画。 “老刘!打不开啊!”郝有富在那里急得团团转,只得招呼刘开文一起想办法。 刘开文走过去一看,这石门上光秃秃的,没有装饰和图案,而四壁除了彩画,什么也没有。这怎么开呢? 两人正想着,石门却自己打开了。 郝有富看向刘开文,眼里满是惊骇,从腰间摸出了藏刀:“有明堂!小心。” 刘开文点点头,走进石门,里面是一条石道,石道两壁可见凿刻的痕迹,且每隔一段距离,石壁上就有一个向内凿刻的石龛,龛里点着一盏青铜油灯。 郝有富跟在他后面,没走几步,石门又自己关上了,吓了他一跳。 看来后退无路,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刘开文也抽出匕首,握在手里。 沿着通道走了一段,前面分出三条岔路,郝有富在三个方向来回观察:“选哪个?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 刘开文的眼睛看到了最左边的岔口石壁下,有一个白色的亮点,拾起一看,还是一颗没有铛片的小铃铛。 郝有富拿过那颗铃铛,取出包里的铃铛比了比,一模一样,遂问道:“她把我们引到这里来做什么?我们这一路留记号,也不见莫家人追上来啊!看来这龟太嫩,没有神龟强!” 刘开文没有言语,走进了最左边的通道。 通道尽头是一扇石门,门上也没有任何可以打开的提示。郝有富双手环抱,抖着肩膀喊道:“郝爷来啦!” 轰! 石门应声而开! 刘开文好笑地看向他:“你这一嗓子,有个性!” 郝有富摇摇头,叹出一口气:“这里面开门的人估计都快等得睡着了,连我们到了都不知道,可不得喊两声叫醒他们吗?我瞧着这些人啊,都和那牛鼻子老道一个德行,神神叨叨的!” 待两人走进石门后,石门果不其然又自己关上了。 郝有富已经见惯不惊了,慢悠悠地打量这个石室,却惊奇地发现这里竟然是间密室,没门没窗。他一楞,连忙在满屋子里找起了机关暗道。 刘开文则看向四壁,研究起壁上图画。 石门正对着的石壁上刻有一个大大的“悔”字,其余石壁上全刻着大大小小的文字。 郝有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机关暗道,这下才开始后怕,蹭到刘开文身边:“老刘,我们惨了!真是‘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我们出不去了,除非她放我们出去。” 刘开文没有回答他,只专心地看着墙上的内容。 郝有富见他看得这么认真,也仔细看过去,一看竟然吓了一跳,这些文字怎么那么像家规呢?虽然这些文字笔画很多,他不太认识,但捡着认识的字,拼拼凑凑,也能明白一二。这一条条、一款款的列出了犯错后如何处罚,特别是有几句话,譬如“泄秘者,逐杀”、“圣女婚者,逐杀”,看得他是心惊肉跳,别是栽进哪个邪教窝里了吧?目光看到另一处墙面,只见那里全是单个的字,有些字被划痕划去了,其中有一个被划去的字是“依”字。 刘开文显然也看到了,走到那处石壁前,抚过那个字:“我生母叫林依,但是我曾经看到过她写错了自己的名字,她写的是“凌依”,写错后她急忙把“凌”字全部抹掉了。” 郝有富见他情绪低落,便说道:“这不一定就是指的你生母。” “无所谓了!”刘开文耸耸肩,“她只在我的生命中只停留了七年。在这七年里,她对我还不如那些学生上心。我小时候很淘气,经常惹祸,其实都是在引起她的注意,想让她骂骂我、打打我,就像村里的那些凶婆娘一样。在我印象中,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看书,特别是医学方面的书。我后妈到家后,就把那筐子书全做柴火用了,我从炉灶里抢出几本没烧完的,天天抱着看,就想知道那些书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唉!哥们!我虽然是被捡回来的,可日子过得比你强多了”,郝有富叹道,“最开始的时候还饿过肚子,可家里人都紧着我,我爹妈疼我,我叔也惯我。这么一说,我想我叔了,还有瘸子和刀疤。刀疤对我可好了,就像我妈一样。” 刘开文一看郝有富的表情,笑着道:“得了,别给我来这一套!大老爷们,哭什么!” 郝有富吸吸鼻子,又道:“如果这上面真是你妈的名字,你妈是因为泄秘被逐出族了吗?可这上面刻的是‘逐杀’,你妈后来不也活着吗?” 刘开文盯着“逐杀”二字,心里也在推测,是什么原因让这一族放过她,只是逐走呢? “她把你引这里来,就为了告诉你,你妈可能是这一族的人,还犯了族规,然后被赶走了”,郝有富实在想不通那美人的意思,“难道是想给你打个招呼,你是漏网之鱼,警告你赶紧走,不然就把你,连我们一起给做了?” 郝有富顺带比了个切菜的动作,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刘开文。 “我们?”刘开文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偏偏一时没有抓住,便坐在地上思考起来。 郝有富也不急,让他慢慢想,自己继续在满屋子里敲敲打打。 刘开文把事情的前前后后捋了一遍,脸色一变,大呼道:“一慧有危险!” 郝有富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 刘开文从地上站起身,拉住郝有富,急道:“他们不是想杀我们,而是想把我们引开。让我们困在这里,他们好对付那几个莫家人。” 郝有富一听,脸色也变了:“小赵和刀子,他们……唉!可我们怎么出去呢?” 刘开文暗自懊恼,自以为可以引出莫家人和凌氏一族,没想到反而中了凌氏一族的算计。他们两姓有宿仇,如果赵一慧和张小刀被牵连在其中,只怕会性命不保。 “咦?”郝有富的小眼睛突然迸发出光彩,“等等!我们出来前,那几间房没有动静,之后我们一路留了记号,可那帮姓莫的并没有跟上来……” 刘开文看向郝有富,心里暗忖但愿郝有富所想是真的。 这边,赵一慧见二人离开后,便注意起走道另一头的房间,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她正纳闷着,怎么那三人会毫无反应。 正想着,一阵铃声传入耳中。这铃声和女子摇晃头铃的声音不同。这铃声很大,而且听起来很有层次感,除了一种闷响,偶尔还有极其尖锐的噪音。她感觉在这一波波的铃声下,神智有些不清明了。 突然想到了隔壁的张小刀,她拉门而出,推开房门,只见一张床上有一团人影。 “张小刀!” 她探向张小刀的鼻下,鼻息急促,有些沉重。转头见桌上的茶壶,起身取过,泼在张小刀脸上。 张小刀犹如从噩梦中醒来一般,突然坐起身,大口地喘着粗气。 “张小刀,你还好吗?” 张小刀满头大汗,看向赵一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点了点头。 赵一慧抓起枕巾塞给他,急道:“这个铃声听不得,把耳朵捂起来!” 张小刀听话的用枕巾裹住头,只留鼻子和嘴巴在外面。 “他们呢?” “他们出去了。” 这时,走道里传来开门的声音。她连忙走到门边,向外窥去,只见三个黑影飞奔下楼。 她拿出匕首,转头对张小刀嘱咐道:“你留在这里,哪儿也别去!” “那你呢?” “我出去看看!” 说完赵一慧跟着黑衣人跑下了楼。 张小刀坐在床上,想了想,咬牙把枕巾扔在一边,拿过自己的背包,跟在后面,狂奔而去!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 绝路迷宫 铃铛的声音突然改变,只剩下沉闷而有规律的震动,渐渐飘远。 赵一慧追出客栈,只见三个黑衣身影消失在前方。 “赵姐姐!”张小刀微喘着招呼她。 “你怎么跟来了?”赵一慧一见他人,便训斥道:“快回去!” 张小刀眨眨眼:“就你一个女人,我不放心!你不用担心,我提前做了很多准备!” 赵一慧好奇地看向他:“什么准备?” 张小刀打开背包,掏出几十根挂坠,得意地说:“各位菩萨都在,连玛利亚祖祖、耶稣爷爷和十字架都有!” 赵一慧皱紧眉头,心里挣扎了一瞬,若是留下他一人乱闯,只怕更糟,便道:“跟着我可以,但必须听我的!” 张小刀连连表示绝对服从:“赵姐,那三人都不见了。我们怎么追啊?” “不用!”赵一慧看着前方道:“我们的速度追不上他们,追也白追。” “那……”张小刀无语了,那不是白费功夫吗? 赵一慧指着地上一处道:“跟着这些记号走。” “这是?” 赵一慧莞尔一笑,并不答话。 话说那三个黑衣人听到镇魂铃后,寻着声源追进茂林中。此时铃声消失,一平头问道:“煦少,声音没有了。我们该往何处寻找?” 墨镜男环视四周,见身旁古树枝繁叶茂,遂跃身攀上半空中的古树斜枝,几次借力,便爬至树顶。视线开阔之下,远方一处孤寂的土房,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土房立于一片起伏的群山之下,似庙非庙,似观非观,一盏白色的灯笼挂在土房斜顶之下。 他跳下古树,接过身旁属下递来的手巾,擦拭了一番:“前面有房,看着不一般。” 另一个平头小声询问:“煦少的意思是……” 墨镜男将手巾交给他,铿锵道:“闯!” 土房仅有一间,形制奇特,并不似一般民居,房内靠墙有一神龛,却无神像供奉。 墨镜男打量这神龛,一脚踢向神龛下方,只见一块石板被踹成两半,漏出里面的黑洞。他猫身钻进洞口,两个平头男跟在其后。 黑洞内是一条石道,尽头处有一扇石门。 两个平头男早已取下墨镜,打开随身的手电筒,在石道内查看。 “煦少,没有发现机关。” 墨镜男沉默地看着石门,伸手覆在门上,慢慢拂下,至中门处有三条断开的缝隙。每条缝隙只有半寸长,也就一个指头的宽度。 “哼!非莫不得进吗?” 冷笑一声,他将右手中间三指的指尖顶在三条缝隙处,只听“咔咔”一声,石门便向内打开了。 石门内有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尽头又有一堵石门,左侧石壁上有一凸出的青铜钮环。 墨镜男一手握住钮环,用力一拉,带出一截锁链,眼前石门轰然打开。 步入石门后,里面又是一条甬道,不过五米后,出现一道石墙,上有三扇石门,此时其中一道石门是开着的。三人走进石门后,见里面又是几条岔路,每条岔路的石墙上皆有几扇石门,或开或关。 墨镜男子停住脚步,抬手示意后两人也停下。 “煦少,这里就像个迷宫,通道太多,我们怎么走呢?” 墨镜男冷声道:“找找每面墙上有没有特殊的痕迹?” “是!” 墨镜男看向通道的拐角处,冷笑道:“米诺斯的王宫?” 赵一慧和张小刀一路跟着记号追到了一座土房前,见记号消失在神龛前,底座下有两块残破的石板。 张小刀蹲下一看:“下面有个洞!” 两人拿出手电,钻进洞内,很快便遇到一扇石门。此刻石门紧闭,且不见有开门的机关按钮。 “他们是怎么进去的?” 张小刀摸不着头脑,难道那三人还会遁地术不成? 赵一慧打着手电仔细观察着石门的每一处,发现了三道微小的细缝。 “这有三条细缝,你来看看!” 张小刀连忙凑过去,摸了摸细缝,拿出自己的专业小手电往里一照。 “缝里有东西!” 说着,他摸出了一根铁丝,对折拧紧后,将前端的小圈探进缝内,来回试探着。 “里面嵌着一个锁芯。” “你能打开吗?” 张小刀又从包里摸出两根铁丝道:“单说一个锁芯,一点不难。可这三条缝里都有锁芯,很有可能需要同时压下里面的弹片,才能打开石门,时间上有一点差别都不行。” 赵一慧听言,好奇道:“他们是怎么开的锁?” 张小刀摇摇头:“缝隙太窄,且锁芯嵌在石门里,开锁人只能靠着手感和经验。他们里面肯定有这行的高手!” “那你呢?” 张小刀犹豫了一下:“我试试!” 他闭上双眼调整呼吸,右手贴在缝隙处,将三根长短相同的铁丝一端各套在食指、拇指和无名指的指尖上,曲起三根手指的第一指节,慢慢将指尖上的铁丝探进缝隙中。 赵一慧站在他旁,屏住呼吸,凝视着他的指尖,几乎看不出指尖的移动。 只听“咔咔”一声,门便打开了。 赵一慧笑赞道:“张小刀,你真行啊!” “嘿嘿!”张小刀晃动着指尖上的铁丝,不停地傻笑。 两人寻着地上的印记,走进了甬道中。 “这里怎么那多墙和门啊?” 赵一慧看着印记消失在一扇关闭的石门前,皱起眉头,转身看向周围。 “这是个迷宫。” “迷宫?”张小刀大惊,心想在迷宫里能找到人吗? 赵一慧看着甬道内的景象,心里有个猜测:“这不是简单的迷宫,而是奇门遁甲之术。” 张小刀摇头表示完全不懂,虚心问道:“你会吗?” “只知皮毛”,赵一慧看向地上的印记道:“奇门遁甲以六十个时辰为一局,循环往复,每局分阴遁九局和阳遁九局两类格局。” “里面的门会有变化吗?” 赵一慧颔首道:“不错。他们在我们之前进去,即使我们要走出去,也和他们的路线不一样了。” “那怎么办?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赵一慧拿出指南针看了看,见指针胡乱转着。 张小刀凑过去一看,唉声叹气道:“连指南针都不管用了,我们怎么办啊?如果我们继续走下去,等刘哥他们找到我们的时候,我们肯定已经成肉干了!” 赵一慧看着张小刀绝望的模样,调皮一笑:“也不一定走不出去!奇门遁甲按照时辰排位,每隔一时辰会有改变。现在是一点零三分,按照今天的天干地支推算,现在正好是阴遁一局,阴遁逆行。你瞧左边石门全部关闭,而右边石门有两扇是开着的。” 张小刀一看,果然如此,但地上印记消失在开着的那扇石门旁边,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他们进的门和我们不一样呢?” 赵一慧垂下眸子,叹道:“他们在子时进入,虽然也是阴遁一局,可我们的值使生门不在同一宫。” “啪!啪!啪!” 一阵掌声从拐角处传来,黑暗中走出三个人影。 “闵怀理把你教得不错!” 张小刀侧身挡在赵一慧前面,有些结巴地质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平头男丢出一双鞋,不屑道:“小把戏!” 墨镜男出声训斥:“黑七,不得无礼!” 平头男连忙应道:“是!” 赵一慧拍拍张小刀,站了出去,直面墨镜男:“你想怎么样?” 她能感受到墨镜后的眼睛如利箭一样刺向她,面前这个人太冷了,和莫延迟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她能感觉出莫延迟对他们完全没有恶意,可面前这人则冰冷得让人心寒。 “你是莫家人?你叫什么名字?” 墨镜男的脸就像一块万年寒冰,从不见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声音也如寒潭一般冷澈。 “莫开煦。” “莫延迟是你什么人?” “那个老头子?我爷爷的弟弟。你们很熟吗?” 赵一慧木然答道:“见过两次而已。” “三〇三?” “对!” 莫开煦点点头,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指着开着的石门道:“你想带路?” 张小刀怀疑地看向他:“你别想阴我们?” 莫开煦仿若没听到一样,站在原地,只看向赵一慧。 张小刀感觉被忽视了:“赵姐,我们不和他们一路走。我们……打不过他们。” 赵一慧看了看两个平头目不斜视地看着莫开煦,再看看莫开煦没有表情的冷脸,突然一笑:“如果这里是开门,值使生门在第三宫,为正西方向。这里的左侧石门全是关着的,仅右侧石门开合,设下迷宫的人希望来人从这里进入,一旦进入就会迷失方向,除非石壁上有‘三奇’之类的提示。可我检查了这里的石壁,没有一个提示。所以……这是一个不可能走出去的迷宫。而你之所以会等在这里,是希望我不要走进去!对吗?” 莫开煦点点头,指向左侧一扇石门道:“这个迷宫只有莫家人才走得出去!” 赵一慧瞳孔一缩,这个迷宫是专门为莫家人设计的,难道是她忽略了什么线索吗?为什么说只有莫家人才能走出去呢?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八章 六爪秘匙 在几人的目光中,莫开煦走到左边远端一扇石门前,伸出右手置于石门右顶角一处,只听“咔咔”的声音传出,石门已开。 难道那里也有锁眼?因为甬道内光线太暗,石门太高,她一时没有发现? 莫开煦走进门内,两个属下自然跟在其后。 张小刀等黑衣人一走,急忙跑到门前,打着自己的专业小手电,踮脚查看。 “赵姐,顶上真有三个锁眼唉!就在门轴线上。他怎么打开的?没看到用了什么工具呢?” 赵一慧暗忖一番,心里有了猜测,便嘱咐道:“别好奇,他不好惹!” 听出她话里的慎重,张小刀点点头:“明白!我们要跟着他们吗?为什么不等刘哥和郝哥来了再说?” “放心吧!他俩没事”,赵一慧沉声道:“我们跟上去,记得不要轻举妄动,我们只是旁观者。” 张小刀一听,眼珠子转了一圈,瞬间明白。 俩人走进石门,见黑衣三人站在通道右边一扇石门前,似乎在等他们。 “女人,太慢!” 张小刀一听,嘴里计较道:“我还在这里呢!” 莫开煦连一个眼神都不施舍他,径自走进开着的石门内。 张小刀连忙走到石门前,蹦跶起来:“这里也有锁眼。” 赵一慧拉住张小刀跟在黑衣人后面:“跟着他们。” 全程只见莫开煦走到石门前,伸手触向右侧顶角,门便开了。 张小刀一直留心着他的动作,可他动作太快,根本看不出来他开门的手法,更不用说开门工具了。 接连走过数条甬道,穿过数扇石门后,几人来到一扇硕大的铁门前,只见铁门上焊有大大的“禁”字,右侧门边有红色字迹“莫非诺,人间鬼”,左侧门边有字迹“回头岸,鬼亦人”。 “黑五、七!”莫开煦吩咐道。 两个平头上前,一人一边将沉重的铁门推开。 莫开煦率先走进铁门内。 “赵姐,我觉得这里有问题。你想,前面要开多少锁才能到这里,这扇门反而不用开锁了,而且上面写的这两句话,不管怎么看,最后还是鬼,感觉太危险了。” 赵一慧对他一笑:“张小刀,你很聪明!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通过的那些石门?” “嘿嘿!”张小刀傻笑两声,又一本正经道:“石门只有一面有锁眼。他们进得来,出不去!” 赵一慧指着大铁门,笑道:“这扇门也是进得去出不来。” “啊?” 赵一慧闭了闭眼,在睁开时,眼里一片清明。 “这里的机关都是单向的。” 张小刀被这话惊得瞪眼双眼。 铁门内传出莫开煦没有温度的声音:“不愧是进过祖坟的人!黑五七,跟着小姐好好学学!” 黑五和黑七站在门边,同时颔首回应:“是!” 张小刀一看这架势,凑到赵一慧耳边嘀咕:“赵姐,这才是资格的黑社会。阳阳那些街娃给别个提鞋子都不配!” 赵一慧镇定走进铁门,站在莫开煦面前。 待黑五、黑七走入门内,铁门果然自行关闭了。 张小刀一听门声,回头望去,果见铁门附近没有任何开门的机关。 铁门内有几级石阶,上有一个宽敞的平台,墙壁的石龛内点着青铜油灯。 几人打量这个平台,见无门无洞,十分诡异。 赵一慧却发现了几处特别,在对面石壁上有五个青铜小圆孔,呈十字排列。 莫开煦收回视线,走到正对石壁前,敲了敲。 “这整扇墙是门!” 黑五问道:“煦少,没有发现开门机关,是否炸开?” 莫开煦摆摆手,没有言语,转身看向赵一慧。 “你确定要进去?”赵一慧挑眉看向他,声音平静,丝毫不受他视线压力所迫,从容道:“‘回头岸,鬼亦人’。” “嗤!”莫开煦表面无情地冷嘲道:“人非鬼,安知鬼之心,以人推鬼,道貌岸然,全是风凉话而已!” 赵一慧不在乎地耸耸肩,指着对面的青铜圆孔:“这五个孔就是锁眼。这种锁名叫‘连芯锁’,其实和我们之前一路所见的石门锁有异曲同工之处。三个锁眼为一字连芯,五个锁眼的为十字连芯,六个锁眼则为梅花连芯,以此类推。” 莫开煦轻哼一声:“哼!闵家人……你一定会开!” 赵一慧挑眉一笑:“我不会!我虽然知道这是什么锁,但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何况开这种锁需要特制的开锁工具。” “闵家人会没有开锁工具?” “以前的家都被抄了,哪来的工具?” 莫开煦盯着面前的女人,忽而转开视线,直射向一旁的张小刀:“最外面的石门是你开的?难怪你还活着!” 张小刀只觉迫人的凌厉向他逼来,心里暗自佩服赵一慧的淡定,遂挺直脖子,气势横横道:“是我!” “你来开!” 张小刀听着莫开煦简洁的三字,很想骂他一句“你谁啊”,又想起赵一慧的嘱咐,便瞄向她。哪知赵一慧只盯着莫开煦,没有看到他的眼神。 “他不开,我只有炸开!到时候,这里面的鬼鬼怪怪跑出去,柳江镇只怕一夜之间就会变成修罗地狱!” 赵一慧皱眉而道:“这种锁本是失传已久的古锁,开锁之技早就不为人知了,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再说,里面的东西跑出去了,我们也会死!” “哈哈哈……” 莫开煦难得大笑出声,手指虚虚点向赵一慧的方向,语气里满是不屑:“你以为只有你们从那座墓里脱身?你们凭借的是运气,而我是一路杀出去的。再多的魄、灵,能奈我何?” 赵一慧瞳孔猛然一缩:“你在先于我们出发的队伍里?” 莫开煦盯着她,嘴里一字一字道:“记住!姓莫的才是主宰。” 赵一慧仔细品味着他这番说辞,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你再威胁我们也没用,没有工具开不了锁。” “赵姐,你说的工具是不是一个铜手柄,上面有六个可以收缩的小爪子?”张小刀在一边小声地问道。 几人同时看向张小刀,见他从背包里翻出一个铜管。 赵一慧一看,愣了一下:“你从哪里得来的?” “这是我在废品站里淘到的”,张小刀将铜管递给赵一慧,“我一看就是古钥匙。” 赵一慧接过铜管,感觉有些重量,细细看来,铜管上有六个小孔,最顶端有个蛇形旋钮,顺向旋转,便见六个小爪从小孔中探出。 “怎么用?” 张小刀捏起一个小爪,带出了后面的细链子。 “我找人问过,这些爪子和链子都是用黑金打制的,非常结实。开锁时,需要先将爪子固定住弹片,顺着一个方向拉动手柄,期间绝不能手抖或发力不继。” 赵一慧看着他的面容,无声问道:“怕吗?” 张小刀一边注视着莫开煦,一边凑到赵一慧耳边:“之前还怕,刚刚不怕了!他就和阳阳他爸一样,当初提刀砍出几条街,后来出了四大监,拐脚就进了380。” “380?” “嗯,疯人院!” 赵一慧莫名想笑,瞥了眼莫开煦的黑脸,便道:“那你试试吧!” 张小刀点点头,走近墙前,用手在墙上测量着距离,一边从铜管中拉出铁爪。 “江湖把戏!”莫开煦不屑道。 赵一慧含笑看着张小刀的背影,一听这话,幽幽接过:“你不也等着这种把戏开门吗?可能你久居国外,不知道一句国产名言。” “愿闻其详!” “甭管黑猫白猫,逮住老鼠的才是好猫!” 莫开煦打量到身着白衣的赵一慧,再看向趴在墙上的白t恤,便不再理会她。 张小刀将每个爪子伸进青铜圆孔内,夹住其中弹片,放出相应长度的链子,尤其是中心圆孔处的锁链。他特别注意五根锁链之间的角度,不然拉动手柄之时,五个爪子受力时间不同,锁芯不能在同时打开,有可能会自动锁死。 汗水从他额头滑下,挂在睫毛上。 他眨眨眼,抬高右手手臂,平行于中心锁孔,慢慢调整着五根锁链的角度,心里默默数着。 只见他突然发力,右手臂往后一拉,手腕微转着一带,门内便传出齿轮转动的声音,石门从左边打开了一条缝。 黑五、黑七上前合力将门推开。 张小刀见门开了,便逆转蛇钮,收回链子。 莫开煦走过他身边时,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数秒。 张小刀一见身边的黑影,侧脸瞄了几眼,连忙背过身,收拾好铜管,小心翼翼地装进背包里。 “我们也走吧!” 听见赵一慧的声音,张小刀愁眉苦脸地看向她:“赵姐,我怕他看上我了!” 赵一慧一时没反应过来:“看上你?” “嗯,阳阳他爸就那么斜眼看他妈的。” “噗嗤!”赵一慧忍不住笑出来,拍着他肩膀安慰道:“放心!他看的不是你,是你手中的六爪秘匙!” “这叫六爪秘匙?赵姐,这是你家家传的吧?” 赵一慧笑了笑:“在你手上才有用,以后就是你的。” 张小刀呆呆地点点头,心里却猜测着赵一慧的身世。她家传下的钥匙怎么能开这里的古锁呢?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 一脉同根 门内是一片宽敞的大厅,除了几根石柱之外,什么也没有。 莫开煦走在最前面,突然停住脚步,蹲下身体,低头望下。 赵一慧连忙走过去,脚下是一个方形小窗口,里面嵌着井字形铁栏,下面黑乎乎的,看不见里面的情形,遂问向莫开煦:“下面有什么?” “自己看。” 赵一慧拿出手电,往下探照,原来下面是个石室,正中有团黑影。 同时,正中的黑影抬头,寻着光线望去。 赵一慧手一抖,心跳加速,看了莫开煦一眼后,对着石室仔细观察起来。 石室中有交错的金属链条,只是已看不出金属原本的颜色,在手电光下泛着乌黑。 黑影四肢被铁锁锁住,由四根粗大的铁链固定在石室正中。此刻,黑影开始摇晃手脚,似乎想从铁锁之中挣脱出来。 一阵熟悉的沉闷铃声响起,随着黑影的动作,带着几声尖锐的金属擦刮声。 镇魂铃? 赵一慧将手电光聚于金属链条上,果然见链条上有许多小铃铛,垂向下方。这些金属链条穿织走线,将黑影围在其中。 她甩甩头,努力忽略那种尖锐的声音,一不留神瞥到莫开煦额侧暴起的青筋,看来这种声音对他的影响很大。 张小刀站在几人身后,看不见石室,便转头看向一旁,见几米外也有个地窗,小心走过去,弯着腰,用自己的专业小手电探看里面。上面部分是绕来绕去的链条,下面中心好像有个人站在那里。他好奇地照在那人头顶上,只见那人垂着的头突然扬起,露出一双没有眼珠的眼睛。 没有眼珠子?他想起了那两只怪蜥,便将光线对准那人的眼睛,怎么是一层黑色的膜?正当他仔细研究之时,那肉膜从中间分开,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黑色的眼珠硕大,几乎占满了眼内,余下的地方一片血红。鼻尖快速地耸动,朝着张小刀张开蓝色的大嘴,几乎咧到了耳际,露出里面锋利的牙齿。 “啊!”张小刀被吓得退后几步,直接坐到地上,手指着那个地窗,哆嗦道:“鬼……鬼……” 赵一慧听到张小刀的惊叫声,连忙过去扶住他:“别怕!它们被栓着呢,出不来的!别怕!” 张小刀的眼神逐渐聚焦在她脸上,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是什么人?” “还记得三〇三的怪蜥吗?” 见张小刀点点头,赵一慧继续说道:“他们和怪蜥一样,被某种病毒感染了,就会变成这样。” “是很久以前的病毒吗?怎么感染的?” 赵一慧轻叹一声:“究竟是不是病毒,是什么病毒,我也不知道。我的祖辈一直在守护这个秘密,不希望被居心叵测、别有用心之徒利用,为害人间。” “你的祖辈也是这里的人?” “不知道!我外公几乎没有向我透露过家族的秘密。” 张小刀抹了抹脸上的冷汗:“你外公呢?” “十五年前就去世了!” “啊?那你家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赵一慧遗憾地摇摇头:“我外公那一代仅剩他一人。” 张小刀突然转头看向黑衣三人,悄声对赵一慧道:“他们有炸药!我们一定不能让这些怪物跑出去!” 赵一慧没有说话,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手将他拉起来。 “没有训练过的乌合之众!闵家到底是没落了!” 赵一慧迎着冰冷的声音看去,也冷冷回道:“没落是必然的!现在有枪有炸药,这些古老的机关算计在热兵器面前不值一提。你那么厉害,为什么还要循规蹈矩地走进来呢?” 莫开煦沉默了,一双墨镜直视对面的女人。 几息之后,他才开口说道:“闵氏余你一人,也不算完全无救。如果你我合作,我可以让你彻底脱离现在的生活,给你财富和地位,甚至可以让你进入莫氏的权利中心。毕竟我们算起来也是一脉同根!” 赵一慧诧异问道:“一脉同根?什么意思?” “即便我再厌恶你们闵氏一门,也不容先祖的血液受到那般侮辱!” “所以我爸爸的死是你们安排的?” 莫开煦没有承认,却说道:“好歹也是闵家唯一像样的后人,怎么能有那么污秽的出身。” 赵一慧垂眼思索,瞬间抬起头:“我们的先祖都是卫氏族人?” “不错!”莫开煦点点头,“所以我们更应该合作,而不是对立!” 赵一慧也不回答,看向他的墨镜,咽下了嘴边的疑问,笑笑道:“我只是个女人,将来还要外嫁别家,不懂你们男人之间的事。我之所以会掺和进来,也是被你们逼的。如今外公早已不在,闵氏一族其实已绝,我最多只是好奇老辈的传奇故事而已。你还是想想怎么从这里走出去吧!” 莫开煦展望室内,转身面对一面石墙,走过去伸手一碰,石墙从中分开,里面是一条石道,尽头是一个黑暗幽深的洞窟。 黑五、黑七并排立于他身后,没有犹豫地跟着他走向黑洞。 张小刀想跟上去,却被赵一慧一把拽住,制止道:“别去!里面不是我们能应付的场面。” “万一……”张小刀十分犹豫。 “他不会轻易使用炸药,这里的一切都是线索,他们舍不得毁掉这里……”,赵一慧的后半句只在心里想着:一如那座古墓一样。 眼前的石门关闭如初,张小刀眨眨眼:“那我们怎么办?” 赵一慧望向四周:“这里应该有其他通道,我们找找。” 两人便在空旷的石厅中寻找起来。一会儿,赵一慧在角落处发现一块石砖颜色与周围不同,敲了几下,招呼张小刀过去。 张小刀耳贴在石板上,听了听:“下面有风声!” “风声?”赵一慧心里默忖,这下面是断崖吗? 想着,她拿出匕首撬开石板,张小刀打着手电照去,见里面就是一条垂直的通道,只是尽头处太黑,看不清楚。一股湿意拍在脸上,凉飕飕的风直冲而上,发出“呼呼”的声音。 下面是地下河吗?赵一慧拿不定主意了,如果下面是激流,他们就无法从这里出去。 “赵姐,你看有铁锁链!” 洞底的确有铁锁链,被风旋吹得摇摇晃晃,拍打在石壁上,发出“哐哐”的声响。锁链之间还有一个个的小铃铛镶嵌在其中。 “你们想从那里下去吗?”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两人转身一看,只见一颗美人头从石顶上方的洞口探下。 张小刀一下站起来,对着那颗头问道:“你会放我们出去?” 只见那颗头消失了,一副绳梯被放了下来。 赵一慧想都不想就顺梯而上,一见美人便问道:“他们呢?” 美人平静地回答:“他们自有他们的去处!” 赵一慧挑眉看向美人:“我不是说莫家人,我是说刘开文和郝有富!” “哦?”美人神色一愣,探究地看向她:“他俩这会儿应该已经被放出来了。” “你和刘开文有什么关系?”赵一慧确定地说:“你们长得很像!” 美人笑了笑:“我叫凌淼,他的生母叫凌依,是我的亲姑姑。” 张小刀一听,心里的担忧也消除了,原来都是一家人! “跟我来!我送你们回客栈。” 赵一慧一时没动,还是问道:“他们三人还会活着吗?黑五和黑七不是莫家人!” 凌淼的眼神透出一股狡黠,和这张清纯无比的脸庞组成了奇异的风情:“放心!只要莫家不过分,我们也只是警告而已,让他看看违背承诺、恣意妄为的下场。” 说着,她俏皮地吐吐舌头:“还好你们没跟进去,不然我可救不了你们!” 三人离开甬道,出了石门,绕到另一边山下,眼前是一条小河,河水汩汩潺潺。 “可以问你那个通道是通下地下河吗? “嗯,因为要时常检查水下的镇魂铃,才开了那个口子,不过莫家人从来对此视而不见。” 赵一慧好奇地问:“莫家还有谁来过?” “我只听说过,十八年前有个莫家人闯过。” 十八年前?那时还留在这边的莫家人就只有他了吧! 赵一慧遂问道:“他们是被里面的石门规律给误导了,只注意石门上的三个锁眼去了。那里面还有什么能够吸引他们全部的注意力?” “一个莫家人!” 赵一慧心下一惊,难怪莫开煦明知里面危险,也义无反顾地走进去了,原来里面有个莫家人。 “你们怎么抓到的?”从莫家人的身手看,除了天赋异禀之外,都接受过专门的训练,想想莫延迟能盲斩怪蜥,莫开煦能从那座墓里杀出来,从几十个人手里逃出是不在话下的。 凌淼一看就知道她想错了,连忙更正:“他是被我们救出来的!” “啊?从哪里救出来的?” 凌淼笑了笑,眼底带上寒霜:“那会儿我还没出生,不过为了救他,我们舍去了两个族人。” 两个族人?莫非就是被送到三〇三的两个村民? 赵一慧望向凌淼:“你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事情?” 凌淼调皮地眨眨眼:“因为闵氏就剩你一个脑瓜子灵活的了,以后你就是闵家族长了。我们凌家和你们闵家有千年之盟,世世代代共同守护这个秘密。” 赵一慧心中哀叹,第一句话不用说那么实在吧,看起来这美女也没那么靠谱啊!不过,闵家和莫家同为卫氏后人,为什么分化为势同水火的不同阵营呢?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 凌家族长 “老刘,快天亮了。她怎么还不放我们出去?”郝有富愁眉苦脸道。 刘开文此刻心里很乱,一方面担心赵一慧两人的安危,一方面还在想生母的事情,盯着壁上的文字出神。 “咔咔”石门自行打开了! 郝有富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着急道:“老刘,门开了!我们快走!” 两人原路返回,出了井口,回到客栈,远远望去,只见赵一慧的房间亮着灯。 郝有富满脸喜色,心里大石落地,迫不及待地和刘开文上楼找人。 赵一慧的门口站着两个高大的中年男人,身着朴素布衣,其中一人推开虚合的房门。 郝有富心急地窜进门内,刘开文则不动声色地瞥了瞥两人脚下的草鞋。 房间内只有一个驼背的老婆婆坐在桌前,闭眼神思着。 郝有富见房内没有赵一慧的身影,便走到桌前,面对着老婆婆而坐,伸长脖子,左右打量着她。这不是刚才送饭擦桌的哑婆吗?头发用青色布巾缠裹住,满脸的褶子,皮肤在昏黄的灯光下越发显得黄褐色,那两只放在桌上的手腕枯瘦如杆,五指细长缩如鸡爪。 “婆婆,您今年贵庚?” 老婆婆突然睁开眼,一双眼睛细长有神,只是眼白已有些浑浊。她盯着刘开文,问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刘开文坐到郝有富一旁:“凌依是我生母。” “凌依?”老婆婆阴沉沉地笑了,“我活了这么久,很多人事都忘记了。” 刘开文问道:“她曾经加入勘察队,找到了古墓的入口,这您也不记得了?” 郝有富在一边暗暗地观察老婆婆的神色,腹诽着:装得挺像啊! “背叛我族的人都会遭到逐杀”,老婆婆看着刘开文道:“她还活着吗?” 刘开文一听,不知道这老婆婆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遂偏头打量老婆婆,忽而勾起一抹笑:“凌婆婆,您不是族长吗?” 老婆婆看着他那一笑,眼睛半眯起来,眼里的厌恶太过于明显,复又垂下眼道:“我是族长。” “那驱逐的命令不是你下的吗?” 老婆婆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从她腹腔中传出一股低沉的笑,而桌上的水壶和茶杯有规律地原地震颤起来,震感从桌面传到了对面两人。 郝有富连忙抬起放在桌面上的双手,诧异地看向她:“您老是蛤蟆功的传人?” “你说她被驱逐了?”老婆婆反问道。 刘开文点了点头。 “既然已不是本族的人,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郝有富插嘴道:“来旅游的。” 老婆婆终于抬眼看向二人:“盒子呢?” “什么盒子?”老婆婆的话转得太快,郝有富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珠子转了转,才瘪瘪嘴道:“我们就背个包来的。不信,你可以查包去!” “三〇三!” “哦!”郝有富做出恍然大悟状,凑近老婆婆,挑眉问道:“您老怎么知道我们去了三〇三?” 老婆婆转向郝有富,一只鸡爪般的手指在桌上划过,敲了敲桌面。 郝有富眼光一扫,吓出一身冷汗,只见暗红色的桌面上出现了五条新鲜的抓痕,那抓痕入木很深,带出长长的黄色木屑。眨巴几下眼睛,他碰了碰刘开文,微张着嘴用气声低语道:“九阴白骨爪!” 刘开文一听,忍不住一笑,感觉只要和郝有富在一起,再艰难的时刻都可以苦中作乐,想了想,干脆和这老婆婆摊牌吧。 “我们在三〇三附近的遗骸旁找到了几枚鞋印,推测是草鞋的鞋印,所以我们前脚进了三〇三,你们后脚就派人去清理了遗骸,因为你想彻底掩盖三〇三的秘密,不希望因为这些遗骸的存在重新引起人们的注意。你认为我们已经拿到了盒子。” “难道不是吗?” 郝有富啧啧嘴:“您老这就没有调查全面了。当时可不止我们在三〇三,还有莫家人呢!您想啊,莫家人能让我们带走盒子?我们是一路被鬼追,狼狈不堪,空手而回啊!可当我们走出三〇三后,就发现那里有一股黑雾升起,飘到空中不见了。” “你是说盒子被莫家人拿走了?” “肯定啊!”郝有富拍了拍桌面,起身单脚踩在凳子上,抖着腿道:“您老听我分析,您看我们和那莫家的,就看这体格、那身手,能比吗?关键是人家有这个啊,什么都买得到!” 郝有富单手做着数钱的姿势,眨着小眯瞪眼,斜瞟向她。 老婆婆放在桌上的另一只手敲了敲桌面,猛然向下按去,整只手陷进了木桌里。 郝有富一激灵,收腿坐好,小声地喃喃:“谁拿你找谁去,不要欺负老实人嘛!” 这时,房间门被推开,赵一慧和张小刀走了进来。 “郝哥!刘哥!”张小刀激动地跑到郝有富身旁,瞄到他老实的表情,疑惑地看向对面的老婆婆,错愕地看到桌面上的手,“嗖”地一下坐在旁边凳子上,缩起脖子,偷觑向对面的人。 赵一慧自然地走到刘开文身边坐下:“您就是凌家族长?” “你就是闵家那个小丫头?” “我外公是闵怀理。” 老婆婆看向他们几人,厉声喝道:“你们几个立刻离开柳江镇,今后也不许再查下去!” “凭什么?”郝有富瞪眼问道。 凌淼原本在门外候着,听到里面的谈话,忍不住冲进屋去,走到老婆婆身侧,低低问着:“阿婆,我们灵族不是和闵家有盟约,一起守护秘密吗?” “闵家?现在还有闵家吗?他们几个已经成了莫家的探路石,还犹不自知!”老婆婆摇摇头,长叹一声,“本就是我族的秘密,自然要依靠本族。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已经安排好了。” 说完,老婆婆自顾自地起身离开。 凌淼叹了叹,看向几人:“阿婆很少会改变主意,你们还是离开吧。” “要是我们不离开会怎样?”张小刀小心翼翼地问。 只见凌淼笑了笑,阴测测地说道:“去和那三个人做伴。” 张小刀倒吸一口冷气,拉住郝有富的手:“郝哥,此地不宜久留,留得青山在,处处是干柴!” “你说的啥玩意儿啊?”郝有富嫌弃地拍开他的手,又问向凌淼:“那三人在哪里?” 张小刀凑近郝有富,趴在他耳边,把迷宫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怪尸!” 郝有富转动着眼珠子,心里想着要不要再偷偷去探一次迷宫,问向凌淼道:“凌妹妹,那里面关着的莫家人是谁啊?” “当年莫家人第一次进墓失败后,又有一个莫家人带着人进去,不过,他的运气更差,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尸变了。我们只有把他带下山,封印在镇魂阵里。为此,我们的两个族人受伤失踪,从此下落不明。” 赵一慧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凌淼坐下,倒了一杯水,推到赵一慧面前,自己也倒了一杯,喝了几口,才道:“好像叫莫开烈。” 莫开烈?莫延霆、莫延迟、闵怀理、莫开煦、莫开烈、刘开文……这些名字展现了一个大家族的三代人。郝有富看了看刘开文,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刘开文的眼睛很正常,和莫家沾不上边。 “你们会让他们带走莫开烈吗?” 凌淼看着刘开文摇摇头:“莫开烈一旦离开镇魂阵,就会尸变。莫开煦又不是傻子,看到他的样子,肯定会自己走的。” 张小刀好奇地问:“姐姐,镇魂阵是什么样子?镇魂铃是做什么用的?” “你想知道?”凌淼见他猛点着头,调皮一笑:“你进去试试就知道了。” 张小刀瞪眼闭嘴,移动着身体靠向郝有富。 凌淼话锋一转,正色道:“这是我族秘辛,不能告知外人。” 刘开文点头表示明白,开口问她:“你们族人还能守护这个秘密多久呢?十年、五十年、一百年……现在的年轻人并不甘愿留在大山里,年轻的族人还有多少人能继续护宝呢?现在不比当年,外面到处修桥修路,小汽车也越来越多。这里山清水秀,以后来旅游的人也会越来越多,总有人误入险境,上面不会不管不顾。到那时候,你们一族又会怎样?” 凌淼神色一滞,端起桌上的茶杯,以喝水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心思。 看来他说的话被她听进去了,刘开文便不再言语。 五人围坐一桌,各怀心思。 次日清晨,便有两村民将四人送到停车处,目送他们驱车离开。 “防贼呢?”郝有富瞅着后视镜,愤愤道:“所以说别入黑社会,一进就得毁终身!唉,那老族长看起来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了吧?” 刘开文没有理睬郝有富,兀自思索着:“我是觉得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郝有富和张小刀异口同声地问。 “凌族长嘴里让我们不许再查下去,为什么又通过凌淼告诉我们那么多事情呢?” 赵一慧也道:“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凌族长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们接下来查哪里?” 刘开文和赵一慧同时说道:“洋房。” “宁夏街的洋房?”张小刀纳闷道:“那里是活动中心,我们怎么查呢?” 郝有富鄙视道:“嗨!守门的是个聋爷爷,你怕啥?” 到了江市,张小刀也不愿意回家,一起回了刘开文的租屋。 三人正拐进平房区的巷子,一个身影突然出现,拦住了他们。 “刀疤!” 只听郝有富亲热地叫道。 刀疤?就是那个在郝有富嘴里像他妈的男人?这么说来,郝有富的叔叔回来了?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 岷山叙事 郝有富亲热地抱住刀疤的胳膊:“刀疤,我叔呢?你们去哪里了?” 刀疤看向后面的两人,对他们点了点头,一掌拍上郝有富的后脑勺,骂道:“你瞎跑啥呢?到处都找不到你。” “嗨!说来话长”,郝有富皱眉道:“我叔呢?” 刀疤嫌弃地看看他,转头对后面两人说道:“两位请跟我走,郝爷想会会二位。郝爷已经亲自去接赵小姐了。” 刘开文自然没有意见,四人出了巷子,坐上了一辆面包车。 远远看见“岷山”二字的招牌,张小刀搓着手高兴道:“岷山?这档次高啊!” 郝有富不相信地趴在车窗上东瞅西望:“这哪有苍蝇馆子呢?” 直到站在饭店门口,郝有富瞠目结舌地问道:“真在这儿吃?我叔什么时候变大方了?” 刀疤又一掌拍上他的后脑勺,小声斥道:“你叔什么时候不大方?别丢人。” 刘开文眼瞧着两人的相处,很怀疑郝有富嘴里的“像他妈”是不是逗他玩的,有这么整天拍后脑勺的妈吗? 待刀疤报上郝大富的名号,四人被引到一个装潢气派的包间里。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江市?” 刀疤先瞪了他一眼,才说道:“我接到郝爷急信,让我去临市找你,翻遍了临市也没有你的消息。我只有动用道上的人,传口信说你和一个黑衣人上了一辆车。这期间,你音信全无,郝爷那边也脱不开身。豫省有消息说你买了到江市的车票,我立刻来到江市打探。昨天我得到消息,说郝爷在道上打听闵怀理一家,正巧郝爷昨天也来了江市。” 正说着,房间门被打开,一个身形高挑、体格偏瘦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只见他侧身让过,后面是一身白衣的赵一慧,在她后面还有一个个子稍矮的中年男人。 郝有富一见那人,站起身就跑过去,挨着那人唤道:“叔,想死我了!” 那人的脸型瘦长,只一双眼睛特别的大,一看就和郝有富不是一家人。 郝大富嫌弃地看着他,嘴里说着:“这么大的人了,就知道惹事!” 刀疤利落地起身为进来的几人拉开座椅。 郝大富站在主位前,侧身对赵一慧说道:“姨婆,请座!” 这一句话犹如石破惊天,把郝有富、刘开文和张小刀震得石化了。 郝有富呆呆地看着郝大富:“叔,你叫小赵啥?” 郝大富怒眉一耸,两眼如铜铃一般,瞪向郝有富,嘴里斥道:“没规矩!她是你姨祖。” “啥?” “什么?” “妈呀?” 三个人被这个称呼惊得呆若木鸡,郝有富随即哭丧道:“叔啊,家里的祖宗够多了,你咋出来这一趟,就给我认个活祖宗啊!” 赵一慧尴尬地笑笑:“郝叔,您就叫我小赵吧。我和郝有富先以朋友相识,辈分什么的就不用管了。” “那可不行!”郝大富严肃地说道:“别的姓我管不着,反正我们郝家和闵家就得按老规矩来。” 几人坐定后,自有服务员端茶送水,一会儿就排上满满一桌酒菜。 郝大富端起一杯酒,敬向赵一慧:“姨婆,这么多年了,我们两家终于又见面了。” 赵一慧也端起酒杯,回敬道:“郝叔,我不会喝酒,我就喝一小口。” 郝大富痛快道:“没事儿,您能喝一口,就是给我面子了。” 一口酒下肚,赵一慧觉得从喉咙一直辣到了胃里,脸上泛出红晕。 一旁的刘开文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她手边。 赵一慧感激地对他笑了笑,拿起水杯,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郝有富瞅了瞅他,低声威胁道:“我已经多个姨祖母了,别再来个姨祖父啊!你收着点!” 刘开文心里憋着笑,小声反问他:“你就不问问?” 郝有富一听,这才是正经事啊! “叔啊,小赵怎么就成我姨祖了?我们郝家和闵家有什么关系啊?对了,还有莫家!” 郝大富没有回答,只是放下酒杯,看了看瘸子。 瘸子立马起身离席,走到门前,听着门外的动静。 郝大富这才抹了抹嘴,慢悠悠说道:“闵非闵,郝非郝,莫非莫,凌非凌。” 刘开文瞳孔一缩,急忙问道:“什么意思?” 郝大富长叹一声,说了一段持续了两千年的故事。 原来,闵家和莫家同是一个卫氏族人之后,郝家则是霍家之后。卫霍两家盛于西汉,衰落于东汉,因为某个原因,这两家后人都选择了隐居于市。 闵家和莫家原本是一家的两房,因避乱而分开,抹去本姓,随了母姓。闵姓一直留在蜀地,莫姓先去了苏扬一带,后来辗转到番禺和南洋,清末之时又去了海外。而郝家在豫省的一个村里存续了上千年,直到几十年前,家道衰落不堪,老族长写信向闵家求救。闵家便从偏房里选了个人入赘郝家,算起来还是闵怀理的侄辈,带着郝家又过上了富足的日子。 只是好景不长,先逢国家动荡,又遇外敌入侵,闵家族长动员全族男女走上战场保家卫国。郝家不少青壮也跟着入赘的女婿参了军,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活下来的没有几个。闵家更是举全族之财力人力支援前线,就只剩下了闵怀理一个年轻的主事人。 后来,到了郝大富父辈那一代就彻底和闵家失去了联系。 “叔,你是不是也被莫家绑去下过墓?” 郝大富点点头:“莫家人找死!竟敢动你和姨婆!真是千年的臭老鼠,越活越王八。” 刘开文一听此言,推翻了先前所想,这叔侄俩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张小刀在一边竖起大拇指:“郝爷,您就是这个!” 刘开文则问道:“郝叔,您当年是怎么和闵老一起逃出莫家人控制的?” 郝大富嗤笑一声:“莫家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自大,以为人多势众,手里有家伙,结果一下墓顶个屁!全靠着闵老和我才走到第三个墓室。闵老和我商量了一下,阴了他们一把。那帮假洋鬼子把老祖宗的东西都丢了,自以为有枪有设备就了不得了,还不是被我们甩掉了,也不知最后活了几个人?莫家那两兄弟走出去没?” 刘开文好奇地问道:“莫家也去了人?” “可不是嘛!”郝大富啐了一口,接着说道:“让我带着人打洞,那莫家两兄弟在上面当监工,牛得不行!他们莫家的子孙根不行,能一次让两个儿子都去了,也是够拼了。” 郝有富猥琐地问道:“啥不行?莫家不是眼睛有问题吗?” “你们也知道了?”郝大富皱了皱眉,“那是他们家的遗传。我听闵老说,莫家只生男,生得还很艰难,很难让女人有孕,且每一代都会遗传红眼病,个个都戴着黑眼镜,比黑社会还像黑社会。” 赵一慧问出了心底的疑问,早在迷宫之时她就想问莫开煦,但又怕被莫开煦误会是莫延迟所说,生生得咽下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我们闵家没有这个遗传呢?”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只听闵老说莫家在几百年前违背承诺,擅自吞下青珠石,逃出了镇魂阵,之后的莫家每代就得了这个毛病。他们一直想解决这个问题,近几十年倒是越来越急迫了。” 几百年前莫家做了什么,违背了什么承诺呢? 刘开文继续问道:“凌家又是什么家族呢?” 郝大富连连摇头:“我对凌家所知不多,她们是一个古老的神族,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她们原本的姓氏也不是凌,而是神灵的‘灵’。” “叔,你在墓里也遇到怪蛙和怪尸了吗?青珠石是什么玩意?还有那个玉牌,上面写的啥?”郝有富插问道。 “看到了,怪蛙让莫家带的好几个人受了点伤。怪尸嘛,闵老说不要碰,直接走人,倒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郝家的玉牌是祖爷入赘时带来的,上面是一些线条,看起来像水脉,又像路径,总之和那墓里的墓道完全不符合,一点儿都用不上。唉?你不也瞅见怪尸了,还问我青珠石是什么?” 郝有富委屈地摸摸脸:“我们就见了蓝、红、黑、黄、白五种颜色的石头。” “你傻啊?”郝大富又嫌弃地看着他,“那蓝色石头就是青珠石。” “那五种石头究竟有什么作用?为什么莫家千方百计也要得到?” 郝大富转向刘开文道:“据说那五种石头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不入轮回。” 郝有富突然想起了一事:“叔,就靠你们两人,怎么把墓主弄出来的?还有那种黑色的石头,我记忆中在小时候看到过呢?” 郝大富的脸色一变,神色中带着一丝尴尬,哈哈笑着:“我哪行啊?要不是闵老把我带出去,我早死在里面了。” 郝有富一听,来了兴致,连忙诉苦道:“叔,你不知道我们差点折在河底怪鱼的嘴里了,那鱼站起来那么高,一张嘴那么大……” 郝有富在那里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说得那是口若悬河。 刘开文却瞧着郝大富的表情很茫然,就像对那里一无所知一般。照理说,那是必经出口,怎么会不知道怪鱼呢!难道还有别的出口?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二章 抽丝剥茧 刘开文举杯敬向郝大富,一饮而尽后笑问道:“郝叔,你们是怎么对付怪鱼的呢?” 郝大富瞅了瞅郝有富:“我不记得了。” “啥?”郝有富真不敢相信。 “唉!”郝大富长叹一声,“我走过藤蔓桥,一不注意从陡坡上跌下去,撞断了两根石锥子,当时还没什么,结果走进石脉洞,头一晕就栽到石花子上,头上被戳了个大窟窿,流出来的血把我眼睛都给糊住了,之后就一直昏昏沉沉的,全靠闵老拿绳子拖着我走。至于你们说的暗河,我也有点印象,感觉像躺在船上,还能听见水流的声音。” “啊?”郝有富失望地说道:“原来你没看到那个阵法。那墓主呢?后来你看到没?” 郝大富摇摇头:“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柳江镇了。我在那里养伤,呆了一个多月,没再见过闵老,也没看到你说的墓主。后来,我在离开柳江镇前写了封信,托人转交闵老,想问问他的情况,这一等就是七年多。想不到,他已经不在了!” “信?”郝有富伸手探进裤腰,摸索半天,拿出了一张折叠的纸条,递给郝大富:“这是我在老宅里找到的。老宅被人动了,这张纸条塞在厢房门后的缝里。” 郝大富拿着纸条,对光一看,脸色一沉:“这是八爷货,真正的信我早就烧了。不过,这张纸上的内容和闵老的回信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那就是说在郝家动手脚的人知道当年信件的内容。闵老被人出卖了?刘开文猛然想到赵一慧说闵老已经预感到自己会有危险,是莫家吗?按照吴为的说法,莫家甚至不知道闵老还活着。可三〇三事件后,莫延迟找过闵老,还闯过柳江镇,莫家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如果这两件事都是真实的,只有一个解释,莫家的势力的确已经蛰伏,没有传出消息,而莫延迟回到莫家并没有将闵老的事情告诉莫家人。莫延迟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郝有富咬牙切齿地问:“是不是莫家干的?” 一时间,整个包房鸦雀无声,气氛凝滞。 “不是!”郝大富肯定地说道:“来的时候,姨婆已经说了你们的经历,你们下墓的时间和训练营的时间很接近,也就是说你们本是被排除在莫家三〇三计划外的。而且凭我对莫家人的了解,既然已经把你们拖下水了,就不会再拐那么多圈子,直接把你们绑去就行。” 郝有富摸了摸胡渣子,迷瞪着小眼:“那是谁呢?还能算到老家没人。” 刘开文心下一凛,想到了一种可能,问道:“郝叔,您这次买卖中有意外吗?为什么你会急着让刀疤叔去找有富呢?” “有人找我去抛光,说是生坑出了湿货,可等我和瘸子到了春城,就被人晾了,一直在等坑主。好不容易等到人了,带了两样湿货,我一看就有问题。倒不是说八爷,而是太真了,可那土色不对,虽是红土,却不是云省的红土,而是蜀地的红壤,里面带着些紫壤。我猜有人想对付我,所以我找了个机会给刀疤带信,确保墩子的安全。” 张小刀插了一问:“墩子?” “有富的小名。” 听郝叔这么一说,刘开文心里已经有了八成的把握,他斟酌一下,对几人说道:“有人在我们被送到医院后,把郝叔引到云省,给我们留下了纸条,引诱我们去三〇三。我们顺着三〇三的线索,自然找到了柳江镇。不是莫家,而是我们不知道的人或组织,他们一直藏在暗处,利用了我们,也利用了莫家。” 郝有富纳了闷:“这个秘密除了我们四大族以外还有谁知道?” “要是闵老还活着就好了!”郝大富带着无限的追思叹道。 郝有富灵光一闪:“王叔很可疑!还有凌家老婆婆肯定知道,她都活那么久了。” 刘开文摇摇头:“王叔是灵族那边的人,至于凌家族长……” “也许她不知道”,赵一慧脸庞还泛着红,眼神却很清明,“她说我们是莫家的探路石。这个组织对我们四族太了解了,甚至是各族隐藏的暗线都有掌握。” 郝有富恍然大悟,瞪圆眼,啧啧几声才道:“娘的!这个组织把我们、莫家和凌家全算计进去了。会不会和闵老的死有关?” 赵一慧眼神放空,努力回想着年幼的记忆。 刘开文则问郝大富:“能查到这次买卖的背后操纵人吗?” “已经查了”,郝大富靠向椅背,“源头说是个南洋华侨,货是他给的,但真实身份还不清楚,我还在继续查。” 刘开文点点头,拿起酒杯,猛灌一口,把玩着空杯,嘴角挑起一抹笑:“他们希望我们能赶在莫家前面解开谜题。” 郝有富急忙看向赵一慧,问道:“东西还安全吗?” 赵一慧颔首道:“安全。” “怪了!”郝有富又摸上了胡渣,“东西在我们这里,莫家知道,这个不明组织知道,凌家族长或许也知道,他们为什么都不来抢呢?” 刘开文也在想这个问题,现在的形势越发迷离,这几个势力的意图是什么?简止无法看透,而唯一的交叉点就是他们。 郝有富看了看刘开文的神色,犹豫地问:“我们还接着查吗?怎么查?我们在明,他们在暗!” “查!”刘开文眼底全是寒霜,冷笑道:“既然有那么多人希望我们查下去,也许会帮我们解决一些麻烦。” 郝有富听言,点头赞同,却没有注意到郝大富瞥向刘开文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惊诧和探究。 刘开文突然看向郝大富,问道:“郝叔,黑色的石头和其他颜色的石头有什么区别吗?” 郝大富连忙调转眼神,想了想:“惭愧!郝家没有把家族的秘密传下来。我在柳江镇醒来后,发现衣服口袋里有颗黑石,我猜是闵老放的。后来我研究了很久,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就说我有印象”,郝有富一拍脑门子,“石头呢?” 哪知郝大富瞪了他一眼,就不吱声了。 郝有富觉得莫名其妙,他叔瞪他做什么,遂追问道:“你弄丢了?” 郝大富一听,深呼吸一口,变了脸色,特别惆怅地问他:“墩子,你知道叔为什么要把奖状贴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吗?” 张小刀一直把自己当成隐形人,一听这话,好奇地问:“谁的奖状?什么奖状?” 郝有富罕见地脸红了,嘟囔道:“我这辈子唯一得过的奖状。” “墩子”,郝大富双眼努力挤出一滴眼泪,苦着脸道:“我就是要让自己永远记住,一定不能再让你过以前的生活了。” 包括郝有富在内的几人一脸迷茫,石头和奖状有什么关系? 张小刀冥思苦想,拍桌道:“郝哥,你捐给国家,还被表扬了?” “瞎扯!”郝有富一听,急得瞪圆了眼,“和那没关系!” “那是什么奖状?”张小刀还不死心。 郝有富东瞅西瞅,极不自在,小声道:“除四害小能手。” “啊?”张小刀更迷茫了,这完全不搭边啊。 郝有富半眯起小眼,神色不善地看向郝大富:“叔!” “那个……”,郝大富收到他的眼神,犹豫一下道:“被你吞了……” “啥?”郝有富一听,联想起怪尸的模样,胃里一阵翻腾。 郝大富连忙安慰他:“这不能怪你!那时候没吃的,你看着脸胖,其实一脸浮肿,啥都往嘴里送。一开始队里人还骂你带着几个孩子祸害庄稼,后来发现你们为队里省下了农药钱,大队还特地发了奖状给你。你看你现在也没事,越来越壮了……” 郝有富摆了摆手,无力道:“行了!要变怪尸早变了。” 刘开文侧头盯着郝有富出了神。莫家先祖吞下青珠石引发了变异,贾晶因为躺在青珠石石脉上也引发了尸变?为什么郝有富吞下黑石却毫发未伤?黑石本身对人体无害吗? 饭后,几人分别。郝大富既要去追查南洋华侨的真实身份,还得顺着这条线索清理门户,一时分不开身,便把刀疤留给了郝有富。 几人商量着如何打探洋房之事,根据刘阳阳的叙述,他们只能下午进入洋房,闭馆的时候躲在里面,趁夜寻找洋房地下室的入口。 “刘阳阳说,洋房以前闹鬼是因为有人听到拖行铁链的声音”,刘开文用笔在纸上画出几个圆圈,并标注了名字,向几人分析道:“四大监在修建时挖出过绑着铁链的铁棺,而洋房和四大监距离很近。你们看,笛楼茶社的位置在哪里?” 张小刀惊诧道:“在它们之间!” 刘开文丢开笔道:“对!也许笛楼茶社才是三者的中枢。刀疤叔,麻烦你找道上的人了解一下,这个茶舍的老板是谁?以前是做什么的?” 刀疤点头同意。 刘开文看向张小刀:“刀子,你找阳阳去了解一下盛家口这片地界的历史,任何诡事怪事都不要放过。” 张小刀也点点头道:“没问题!” 刘开文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弄明白,就是闵老给郝大富的回信。闵老为什么要在七年多后回信,只写了“三〇三”几个字。他是希望郝大富去查三〇三,找到盒子吗?但他那时已经察觉到身边的危险,这封回信真是写给郝大富看的吗?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 闵家祠 刘阳阳和一群狐朋狗友在少城公园里泡着,开了一桌茶玩纸牌。 “阳阳,多久没见到刀娃了。他去哪里混了?” 刘阳阳看着手里的牌,头也不抬:“我知道个屁!” 一边上看热闹的青年放下茶杯:“他昨天才把车还我。我问了几句,他也没说。” 刘阳阳的眼珠子转了转,问那人:“他借车做什么?” “说是带朋友去旅游,借了几天。” “就几天?” “真就几天!” 刘阳阳扔出手里的长牌,大喊:“和了!财神到家,多一番。” 对面的青年唉声叹气道:“你今天踩狗屎啦?” 刘阳阳嘚瑟地摊开手:“给钱!给钱!” 一把块票到手,刘阳阳龇牙咧嘴地捂着肚子,哎哟几声。 “哥们儿,我肚子疼得不行。” 对面青年一瞪眼:“赢了就拉稀摆带啊!” 刘阳阳把包里的一团块票放在桌上,看着几个人道:“今天是我不地道,你们看着分了吧!” 几个青年这才没说什么,换了旁边的青年坐到刘阳阳的位子上,刘阳阳趁机脱身。 走出茶馆,他回头一望,露天坝里十几张茶桌上都是人,花白的老人在喝茶摆故事,调皮的小孩在一旁跑来跑去,年轻的男男女女在联谊聊天,这就是江市的市井生活,几十年来都如此。 出了公园便是车轮滚滚,街头上走着形形色色的人,年轻男人头发蜡得油亮亮的,妙龄女子穿着南边来的时髦衣裙展现着曼妙的身姿,满大街不少人带着蛤蟆镜,连小孩都带着卡通造型的墨镜。 刘阳阳站在路口,不知道去哪里,便找了个树下的阴凉处,蹲着发呆。 “阳阳!” 刘阳阳抬头一见来人,一时有些意外。 “你怎么来了?” 张小刀笑了笑,蹲到他身边:“想你了呗!” 刘阳阳给了他一个白眼仁:“你和他们去柳江镇了,还找黄毛借了车!” “嘿嘿!你怎么知道?” 刘阳阳移动脚步,和张小刀面对面:“你怎么和他们混一起了!他们太邪门了,找的东西也邪门!你看他们在通阳镇干的事,还有那个戴墨镜的,绝对不是好惹的。你可是独苗,你要出了事怎么办?” “我哪会有事?我就是觉得跟着他们混,比我一天瞎混好。你看我以前手痒,不是开这家门,就是撬那家锁,三天两头被抓进去教育。现在我这手艺也有地方使了!他们是不简单,我觉得吧,反正是混,跟着他们混更有前途。” 刘阳阳认真看着眼前的发小,发现他不一样了,眉眼间少了几分桀骜,好像多了一丝稳重。 “说吧!想打听些什么?” 张小刀傻笑一笑:“上次让你打听的人,有结果了吗?” 一提起这茬,刘阳阳脸色一变:“闵怀理吗?你还好意思问我?人家后人不就是那个美女姐姐吗?我说,你们什么意思啊?” 张小刀继续傻笑:“有没有特别的人或消息传给你?” “特别的倒没有”,刘阳阳想了想,“就是这个消息在道上传了两天就销声匿迹了,这算不算特别?” 张小刀点了点头,又继续问:“你知道盛家口那片发生过哪些奇奇怪怪的事?” 刘阳阳奇怪地看向他:“我不是已经说了吗!八大监、铁棺和洋房。” “不是!”张小刀连忙辩解道:“就是在那之前的事。” 刘阳阳铁青着脸:“谁会知道在那之前的事情啊!蜀地本土有几个人啊!‘湖广填蜀’,你不知道吗?你家不也是湖省来的嘛。你还不如去望江的图书馆,找两本历史书看看。” “嗨,这不是暑假嘛!再说了,哪有历史书上写鬼事的?” 张小刀凑近刘阳阳:“之前你不是说盛家口那片都邪门吗?你听谁说的?你不说,我还不知道那片以前叫盛家口。” 刘阳阳耸耸肩:“我就是听耙子说过。” “耙子?” 张小刀知道这个人,因为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人长得矮,鸡胸驼背,两条小腿没劲,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总爱被胡同里的小孩欺负,一般不出门。 “他和我们差不多大,能知道这些?骗你的吧?” 刘阳阳一听不乐意了:“浅了吧!人家虽然有些残疾,但脑子好使,可聪明了。就你那把破管子,我还就问的他,他一眼就看出是把钥匙,而且专门开一种锁,黑金锁链也是他说的。” “哟!他怎么知道呢?” 刘阳阳又摆出了神秘的姿态,小声道:“他家祖上代代都是风水先生。我听他说过,当年为什么要‘湖广填蜀’,因为偌大的江都府只剩二十户人了。你知道这二十户各姓什么吗?” 张小刀听入迷了,摇摇头。 刘阳阳挑起得意的笑:“我也不知道!” 见张小刀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他赶快补充道:“我只知道耙子的祖宗就是那二十户人之一。据说当年他祖宗能掐会算,早就知道有一场浩劫,带着一家老小躲去了雅县的大山里,一直等豪格带兵离开,才回了江都府。不仅如此,他家先人因为能测吉凶,是很有名的算师,所以以前但凡是修宅看墓,都会找上他。比如四大监的选址堪舆和挖址奠基,都有他家先人的参与。” 张小刀脸色一沉,严肃地问:“耙子姓什么?” “姓昝,这个姓倒是很少见。” “他一般都在家吧?” 刘阳阳叹口气:“他能去哪里?他会修电视收音机,自己也能养活自己。” 张小刀也叹了声:“我现在去请教他,你看成吗?” 刘阳阳斜瞥了他一眼,歪歪嘴:“你要是想看他笑话,就别去了。我去问,回头告诉你。” 张小刀眼一瞪:“我有那么肤浅吗?人家残疾还会修电器,养活自己不成问题。我这四肢健全,一天到晚不做正事,我笑话他做什么?” “行!”刘阳阳这才松了口。 两人离开公园大门,急急地往胡同走去。 路过一个小卖部,张小刀停住脚步,转身去小卖部里买了不少东西。 刘阳阳在一旁看着,冷笑道:“你什么时候发财了。” “嘿嘿”,张小刀傻笑两声,“这不是郝哥的叔叔来找他嘛,我认了他叔做爷爷,人家给了个大红包。” 刘阳阳一听,反而皱起了眉头:“无事献殷勤,这钱烫手!” “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诉你,但我觉得我应该去做。以前我就是个小混混,没什么人生目标。现在我好像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刘阳阳见发小难得的认真,便耸耸肩道:“有难来找我,我也没什么本事,把你藏个几十年,还是没问题的。” 张小刀苦脸抱怨:“你就豁我嘛!” 两人回到了胡同里,一路走到底,只见一个小杂院大门开了一条缝。 刘阳阳自然地推门进去,脸上带着笑意,招呼了声:“耙子,哥来找你玩。” 张小刀跟在后面,跨进小院,只见一个男孩坐在小木凳上面,在院子里晒太阳。 那人张开眼,见着来人,也招呼了声:“阳阳,好几天没看到你了。” “外面混去了”,刘阳阳笑着招呼张小刀,“还记得他吗?以前小时候在这个胡同里住过。” 那人打量了几眼张小刀,便笑了笑:“刀子哥,你以前给我吃过糖。” 张小刀想起来了,以前看耙子被几个小孩欺负,他和阳阳把那几个孩子给打了一顿,正巧从那个孩子头包里翻出两颗糖,他顺手递给了耙子。想不到,耙子还记得这件事。 他把买来的东西放在耙子脚边,随便坐在耙子前面的地上:“你还认得我!” 耙子看了看脚边的东西,笑了笑:“认得!对我好的人,我都认得。” 阳光下的少年皮肤苍白,明明眉眼清秀,却身患残疾,眼神中并没有对世间的抱怨和阴鸷,自然而成的乐观通达让他看起来很平和。 一股酸涩感升上张小刀的胸臆,不自觉地握紧手心。 刘阳阳也坐到张小刀身旁:“耙子,刀娃特地来请教你。” 耙子诧异地看向张小刀:“请教?是电器坏了吗?刀子哥尽管拿来,我帮你修修。” “他是找你打听江都府以前的事情。” 耙子更诧异了,现在谁还会对这些旧事感兴趣,更别提阳阳和张小刀这个岁数的人。转念一想,刘阳阳曾经找到他,让他看了一把铜钥匙。 他便站起身,对二人说道:“哥哥们进屋坐着说,外面太晒了。” 张小刀瞅了瞅院子里的门户,各个屋都上着锁,一看就是久没人住了。 “这院子怎么就你一家住啊?” 刘阳阳接过话:“都去南边做生意发了,在南边安了家。” 张小刀心里一动,便问道:“这些屋出租不?” 耙子回头道:“租的。刀子哥有朋友要租吗?那几家人托我看着,有人租就应下,租金不多。他们也不图那点租金,有人住着,还可以帮着看下家。” “那行!回头我问问!” 张小刀想着王叔是灵族的人,他们几个要商量什么也不安全,还不如搬到这里来。这里清净,适合几个人住着,平时还可以帮衬一下耙子。 进了屋,只见虽然没有什么家具摆设,却异常整洁。 两人坐在竹沙发上,耙子拐着去给他们倒水。刘阳阳连忙起身帮着拿杯拿水壶。张小刀把买来的东西提进来,放在墙边的小桌上。 张小刀问道:“耙子,你知道盛家口吗?” 耙子瞳孔一缩,回道:“现在是宁夏街,前清是盛家口,可最早叫‘闵家祠’。” 闵家祠? 张小刀心下一定,看来还真问对人了!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 昝家奇人 张小刀连忙问:“那里以前有个闵家的祠堂吗?后来那祠堂怎么样了,现在没瞧见啊!” 耙子笑了笑:“以前那一片不算中心,连明王府都绕开走。传说那一片地是闵家一族的,闵家是这片地方的老人,在那里修了个祠堂。周围的人自然管那片叫闵家祠了。后来,张献忠来了,到处烧杀。不光他杀,南明的人也杀,凡是顺从张献忠的百姓官员,南明的游击将军也杀,不光杀,还连抢带烧。所以说张献忠灭尽蜀人的说法是不完全准确的。他是杀了不少,可南明的人也杀,豪格带来的清军更杀。总之,江都府被杀成了空城。那时候,闵家早把祠堂推平了,免得祖先受辱,所以后人几乎不知道那里原来有座祠堂。平了蜀乱后,清朝皇帝便从周围调民入蜀,一来是这里的土地肥沃,二来蜀地是入陕入甘的咽喉,要控制西北,就必须拿下蜀地,除了屯民,还驻军,派了八旗军入驻,就在现今的少城,修了城墙,被人称为满城,便是如今的东城根街一带。顶顶有名的大将军年羹尧就曾任川陕总督,驻江都府内。不仅有满八旗,还有汉八旗,各地的都有,有福建来的,也有宁夏来的。宁夏的盛九功带着他的队伍,就安顿在盛家口一带,因为都是宁夏人,后人便改称那一带为‘宁夏街’。” 张小刀一边听,一边点头,纳闷地问他:“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家祖辈就是蜀人”,耙子对他笑了笑,“逃过了那一劫,又因为祖上都是风水师,对江都的奇闻异志都有了解,并做了详细的记录。” “记录呢?” “那些线装书已经腐败虫蛀,早不能看了。不过我曾祖父曾经誊抄过,所以我看过一些,只是被我祖父藏在花盆里,很多也字迹不清了。” “啊!”张小刀有些失望,便问道:“那里发生过诡异的事情吗?比如地底下有什么宝贝?” 耙子歪头看着他:“地下?江都府自古富庶,宝贝肯定多了去。要知道,秦统天下后,楚国贵族大多迁到了江都府安家,在汉代江都府和扬州城是齐名最繁荣的两个城市。” “不是”,张小刀一听这些便脑瓜子疼,摆手阻止道:“停!我想知道地下有没有邪乎的东西。” 耙子深深地看了看他:“别看李冰治水后,得了天府美名。其实,江都府的雨水很多,经常内涝,所以自汉到魏晋,在东南西北四方水岸埋下了石凿的两羊两犀,这才定了之后顺风顺水的格局。” “哦!难怪西有青羊宫,南有石羊场。其他呢?有没有比这更不正常的?比如闹鬼的?” 耙子开怀笑起来:“刀子哥,你还信这些啊?” 张小刀心虚地摸摸鼻子,瞅了瞅一边的刘阳阳,支支吾吾道:“我不是听说八大监曾经很邪门嘛?” 耙子的笑容消失了,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探究:“刀子哥,你直说吧!你究竟想问什么?” 张小刀也不再瞒着了,直接问他:“你知道那片地挖出过铁棺的事吗?那铁棺上还绑着铁锁链,据说里面还有一层石棺,中间用铁水封死。” 耙子吁了一口气,才道:“铁水浇棺说明棺里有极其凶恶的东西,也可能是患了恶疾而亡的人,总之是为了把棺材里的东西锁住。” “这你都知道?你祖辈看风水,有没有看过那片地的风水?” 耙子似乎犹豫了一下:“如果你问的八大监的选址,那是我曾祖父亲自选的。” “啊?” 张小刀和刘阳阳震惊地站了起来。 张小刀脱口问出:“怎么会选在那里呢?” 耙子便把曾经看过的有关曾祖父记录的那部分叙述了一遍。 前清的最后一年,清室已经摇摇欲坠。江都的两司为效仿张之洞在湖省修的模范监狱,便打算在江都也修座现代化监狱。 修建之前,照例找个风水师堪舆地形,便找到了当地有名的昝家人。可修在哪里呢?满城里的八旗家眷已经人满为患,连个犄角旮旯都被占满了,于是只能往城边选。 当时的昝家当家人叫昝无咎,被两司请去看地址。昝无咎装模作样地掐指算算,便定了方位,就在宁夏街。说张献忠当年剥皮斩人头,尸体就堆在那里,本就极凶,后来驻了宁夏军,就没再出过怪事。以凶镇恶,更为稳妥,况且离得近,也不怕监狱闹事,调兵来得快。 两司一听,认为很有道理,便跟着昝无咎去街上巡视了一圈。 昝无咎拿着罗盘,边走边看边掐指,最后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黄旗插在了一块地上,指着说:“就是这里了,这里是极阴煞地。在此处建个监狱,再依靠风水起格成势,保管监狱里的恶鬼全都逃不出去。” 两司采纳了他的建议,还要求他用风水术排一个最优的格局。 昝无咎拿着一根金条,笑得牙不见眼,连连应下,保证在三日后拿出最佳的风水格局。 最后,昝无咎拿出来的是什么,不得而知。可当四大监建好后,把整个江都府的人震惊坏了。这监狱吧,不就是关押犯人的地方,但没见过这么离谱的监狱。 整座监狱从外面看挺气派的,还有特威严的城门楼子。但里边却以岗楼为中心,向外辐射出几排监室,外面还修了一道很高的围墙。一时间,江都府的百姓都搞不明白这是什么监狱了,不过总归不是好地方,平时没人靠近那一块儿,背后里称“王八楼”。 监狱里看监人把监室区叫做“筒子”,把中心岗楼称做“楼子”,刚建好的时候,还选拔有背景的人去做监管。哪知道监狱里怪事多,监管被吓死了好几个,闹得八旗后代不敢再在里面做事。两司无奈,便从汉人里找些身家清白的人填了八旗的缺。 一年后,辫子皇帝倒了台,八大监便被新政接管了,还是用作监狱。可里面的怪事还不少,监狱长让人去翻来了监狱的建筑样式图,自己研究了半天,除了造型怪一点,也没发现什么,便派人找了昝无咎。 昝无咎一身焕新,剪了辫子,换了西装礼帽,眼上架个金边眼镜,拄根文明棍,不像个风水师,倒像个文化人。 监狱长问起修建监狱的情况,昝无咎一一对答。突然,监狱长问起茶楼里传出的秘闻,说当时挖到过铁棺材,棺材不仅绑着铁锁链,锁链上面还有小铃铛,问后来是怎么处理的。 昝无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着分辩,那东西年代太久,自然是被抬走了。 监狱长问抬去哪里了,昝无咎便全推到两司主事人身上。 要问这两人当时在哪里?连监狱长都不知道,或许在新军入城时就跑了,又或许被新军给杀了。总之,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监狱长一合计,前途虽重要,但不能眼看着监狱里总死人吧?死犯人,倒可以不管,死看监的就麻烦了,要知道新选拔出来的看监人都是有功之后,哪家他都得罪不起。 没办法,监狱长只能求助昝无咎,想个法子,改一改监狱里的风水。 昝无咎掐指一算,摇摇头,只道这风水已经定格了,除非把监狱扒掉了重修。如果说只想让怪事变少,倒是有些办法。 昝无咎走后,八大监就兴起了新规矩。 新犯人入监室得由看监的点蜡烛报空名,问问监室里的“老人”愿不愿意新人住进去,蜡烛灭了,就得换一间继续。每晚过了子时,就是监狱里怪事开始的时刻,所以让看监人就在楼子外面转一圈,绝对不能进筒子,且巡视的时候要装聋作哑,听见怪声不出声,看见怪影当空气,不管听到什么声音唤名字,都不能答应,叫做“巡哑”。每到一年中至阴的时间段,比如清明、盂兰节、鬼门开之月和天官回天庭复命之时,都要杀鸡烧黄纸。如果有人老在监室里,所有筒子里的人都得面壁回避,由老看监扯下尸体身上的东西,叫着尸体的名字,送到门口,这才能把尸体全身裹住白布后给抬走,这叫“喊魂”。 诸如之类的规矩,昝无咎列出了十几条。 自从照着昝无咎的规矩来后,监狱里果真平静了不少,监狱长才放下心来。 这规矩一定,就维持了几十年。 几十年后,风雨交替,昝无咎上了西天,四大监也换了青天。 之后,这些规矩有没有延续下来,只有里面的人和鬼知道了! 听完耙子的叙述,张小刀心里那个翻江倒海,那块地怪事多,莫非是里面的魂魄不散。想到他们在通阳镇大山里看到的白影,如果真是类似的情况,说明那里也有那个盒子里的东西。再想到阳阳和耙子都提到过的建筑图,建筑图在新监狱长到任的时候就被换掉了。也许,在那座监狱下面真的有暗道或密室,说不定那个铁棺就在监狱下面。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 初探洋房 刀疤经过各方打探,摸到了笛楼茶社的情况。 笛楼茶社始开于上个世纪30年代末,原来的东家已不可考,50年代初换了个姓尹的老板。76年的时候,尹老板突然退出了茶馆经营,转手让出了。之后又换了好几个老板,如今的老板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76年?这不是闵老去世那一年吗? 想到此,刘开文则问:“那位尹老板去了哪里?” “听说是身体不好,回乡去了,之后再没有消息。洋房的事情,我也打听了。” 几人一听,皆看向刀疤。 “洋房修建于上个世纪20年代,最初是一个私人公馆,之后租给了一个外国洋行做买办所。战争爆发后,洋人撤走,就空置下来,70年被捐给了国家,成了妇女工作办,后来改妇联办,80年代末又改成工人活动中心。传说那里面闹过鬼,有人被吓死、吓疯,现在只有个聋老头看门。” 刘开文点点头:“我们先去洋房那里逛逛,查看里面的地形。” 几人便出门去了如今的工人活动中心。 炎炎夏日,远远便见一幢红白相间的欧式洋房掩映在高树林间。洋房外有一道围墙,正中有一扇铁门,门边挂着工人活动中心的竖匾。 今天不是礼拜天,活动中心也无人来往。几人进了铁门,先围着洋房绕了一圈。 三座洋房呈三进排列,在其两边的空地有后来修建的水泥房。水泥房里的空间很大,里面有篮球室、羽毛球室,还有兵乓球台。 洋房之间有数个小花台,还有原本的喷泉水池,只是喷泉口上的塑像已经被毁了,从残留的底座可以推测出约莫是个外国女子的人像。洋房周围有几棵法国梧桐,但也有很多被砍伐过的树兜,目测皆是树龄颇高的老树。 几人回到第一座洋房门口,进门处便是一个门卫室,那里有个满脸胡子的老头正坐在竹圈椅中,仰着头打瞌睡。 刀疤带着张小刀负责从第三层往下搜索,刘开文、郝有富和赵一慧则重点搜查第一层。 第一层几乎全是阅览室,细分了报纸杂志和工、农两科下的书籍读物。三人便分开走进了各个阅览室。 郝有富装模作样地走进了报刊杂志室,进门处有个借阅台,里面有个在看书的女同志。 郝有富见那人也没反应,便走进了里面的书架间。书架全是落地书架,最下面有一层上锁的柜子,靠墙一边全是报刊架。整个阅览室的地面由深红色地板铺成,里面唯一的摆设就是一尊伟人头像。 郝有富挠挠头,迈着小碎步,把里面的地板都踏了一遍,除了嘎吱响,没发现有能活动的木板。 “同志,请你注意点!不要影响别人。”门边传来那位女同志的警告声。 郝有富心虚地看了看周围,只见整间阅览室里就他一个人,影响个鬼啊!转身出门的时候,瞧见借阅台那位女同志脸色阴沉地斜眼瞥着他。 “同志,你要找什么杂志?” 郝有富这厮的课外阅读量仅限于街边小摊上的各类色彩丰富的民间文学,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故事会。” 哪知女同志一听,脸色上尽是鄙夷:“同志,我们这里全是正规科学读物,没有你说的这一种。” 郝有富瞧着这女同志年纪也不大,摸摸兜里还有几颗刀疤发的外国糖果,便嬉皮笑脸地递过去:“同志,我就是想了解国内外的最新形势,可这满屋子的杂志不知道找哪一本啊。” 女同志看了看面前的漂亮糖果,脸色稍霁,指了指旁边墙壁上的贴纸:“这上面有最新的杂志消息,凡是上面列出的,阅览室里都有。” 郝有富走到墙前,从上往下看,几乎全不认识,唯一亲切点的只有《大众电影》,遂也懒得看了,走回借阅台,试图和女同志搭搭话。 “同志,你们这里几点下班啊?” 女同志指指借阅台上的标签,上面写着:上午8点半到12点,下午1点半到5点半,夏时令下午2点到6点。 “同志,这里就你一个人,你不怕吗?我以前听说过这里面出过事,邪乎着呢?” 只见那女同志抬眼看他:“不要散播封建迷信思想。” “绝对不会!”郝有富义正言辞地反驳,又小声地补充:“我也是听我家亲戚说的。” 女同志见阅览室里没人,便剥开糖纸,塞糖进嘴,一边嚼着糖,有些口齿不清道:“反正我一到点就走,以前出事都在夜里,而且不是这一栋,是中间那一栋。现在那栋房子是被锁着的,出事儿后就被锁了,没人再进去过。我是听说那里面可漂亮了,还有很多外国的画和人像,都是连同房子一起被捐的。唉!都堆在里面多可惜啊。” 郝有富见女同志肯搭话了,又从包里搜出几颗糖果:“我这个人最喜欢听吓人的故事了。我那亲戚也是听别人说的,喝酒的时候瞎吹一通,我才不信能有那么吓人的怪事。他说以前还有个人被吓得从楼上掉下去,给摔死了。” 那女同志瞅瞅门口,对他招了招手,小声附耳说道:“是真的!那事特别怪!那人躺着的上方没有窗户,可全身骨头都断了。不知道那人从哪里跳下来的?最后做出的结论是从旁边的树上掉下来给摔死的。你说,大半夜的爬什么树啊?” 郝有富小眼闪着八卦的光芒,看向同样亮着八卦大灯泡的女同志,震惊地张大嘴:“那不能是在别的地方摔死的,被人把尸体运进来了?” “怎么可能?那人加夜班在里面维修电线和灯泡,怎么可能跑别处去?” “那地上有血迹吗?” 只见那女同志眨了眨暴突大眼,神神秘秘地小声道:“这才是更恐怖的事情呢!听说那人身上的血都被抽干了,整个人软塌塌地躺在地上,就靠一张人皮裹着,里面的骨头全都碎成渣了。” 郝有富被女同志的呼吸撩得脖子痒,不自觉地缩了缩颈子。 那人却以为他被吓住了,更加凑近他,故意坏笑着说:“这算什么啊!我听老几辈的人说,几十年前在四大监里,这种怪事儿多得是,不是断骨头的,就是一滴血都没有的,还有些犯人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自己把自己给活剥了,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把剥下来的人皮丢到对面栏子里去,吓死对面的人,自己还在那里唱大戏呢。” 更加震惊的郝有富无语地看着她,甘拜下风。 “有富!” 女同志一见刘开文几人,连忙缩回身子,换了一副脸色,郑重地敲了敲借阅台:“别乱传啊,我们要相信科学!” 郝有富一脸受教地回道:“那肯定啊!科学之光照亮我的人生之路!” 几人走出第一座洋房,站在门边的梧桐树下交换着信息。 刀疤首先开口道:“三楼是阁楼,有两间房,全部落锁,从门缝里看去,应该是些杂物,不过有些家具被白布遮住,不能看清楚。” “第二层是办公室和棋牌室,办公室就是些书柜、桌椅,棋牌室有靠墙的大立柜,我查了查,墙上没有暗门。”张小刀紧接着说道。 “我查的两间阅览室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除非撬开地板。” 郝有富表情嘚瑟地看着几人,摆摆手:“你们呐,就不会沟通。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 刘开文早知道这厮有收获,一直没有说话,就等着他憋不住,自己交代。 果然,张小刀立马崇拜地赞道:“郝哥就是厉害!” “嘿嘿!”郝有富傻笑两声,正色道:“邪门的是中间那一座,出事后就被锁住了。我还听说当年……” 其余几人听着郝有富的叙述,越听越震惊,尤其是张小刀已经被吓得小脸发白了,紧紧地抱上刀疤的手臂。 刀疤猛拍他的后脑勺,小声斥道:“瞧你那出息!这算啥?真该让你去瞧瞧那些全身没毛、牙尖大口、满身流黑脓水的玩意儿。” 张小刀心里不服气地想:我又不是没见过!转念又一想,他是在柳江怪物展厅里瞧见的,刀疤他们又是在哪里瞧着的呢? 几人迅速来到中间洋房前,根据那位女同志的描述,这里应该有几棵高树,可他们眼前之景却显得十分违和。 洋房周围光秃秃的,倒是有几个树兜。难道出事后,这些树都被砍掉了?洋房大门除了一扇厚重的红漆木门外,还加了一道铁门,挂着三把链子大锁。 郝有富瞅瞅大锁,又瞅瞅张小刀,只见张小刀对他点了点头,确定这些锁对于他来说都是小意思。 眼光往上,洋房的结构就外观来看似乎和另外两座洋房没有太大差别,每间房间的窗户都是关着的,个别窗户还被窗帘遮挡着。 几人对了对眼神,瞧了瞧时间,下午三点多了,遂商量让张小刀和刀疤回去拿工具,另三人在里面等着,顺便再熟悉一下里面的环境,看有没有被忽视的蛛丝马迹。 一切安排好后,刘开文特意绕去前面的门卫室,他需要详细了解看门大爷的生活习惯,以免行动的时候被发现,惹出麻烦就不好了!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 怪鸟图案 门卫室挂着“收发室”的牌子,只有小小的一间,里面就是一张靠窗的柜子,一张墙边折叠的钢丝床,一个热水瓶,还有一套锅碗瓢盆和个小土炉子。钢丝床的一旁有个竹篓子,估计里面装的是老大爷的衣物之类的东西,看来这个老大爷常年住在这间屋子里。除了桌上立着的一把手电筒,没有一样家电,连收音机都没有。 看门大爷还在睡觉,嘴鼻里发出的鼾声很有节奏。这也难怪,这位老大爷的日常生活可能除了晚上巡逻几次,就只剩下睡觉了。 张小刀两人擦着闭馆时间回来了,背上背着两个鼓囊囊的背包,手里还提了一个小包。几人连忙把包裹藏进花坛里,自己分别躲进各个角落,就等着老大爷到点巡逻了。差十五分钟六点的时候,便见老大爷从第一座洋房里走出来,边走边喊:“到点关门了!都回家去啊!” 活动中心里的人陆陆续续走出大楼,直奔大门而去。 老大爷围着房子喊了一圈,又特别站在围墙大门处,一直等到六点过十分才锁上最外面的大门,自己优哉游哉地走回门卫室。 天色变黑后,整个活动中心只有第一座洋房门洞处有着微黄的光亮。几人鬼鬼祟祟地钻出来,聚到一块儿。 “有吃的吗?”郝有富抱着肚子问道。 刀疤连忙从小包里拿出一包油纸,递给几人:“刚才路上买的,大家分分。” 张小刀也从小包里拿出几瓶汽水分给大家。 几人在一隐秘处,边吃边清理着工具。 郝有富眼尖地看到自己的宝贝藏刀和飞虎爪,伸出爪子把这两样刨到面前,嘴里不清楚地囔囔着:“这两样是我的!” 赵一慧和刘开文找出匕首插在腰间,又去翻找手电筒。 “有富,电筒没换电池吗?” 郝有富看着刘开文没能点亮的手电,尴尬道:“忘了!不可能全都不能用了吧?” 他急忙试着其他电筒,三把电筒一把都不亮。 张小刀摸出自己的电筒,塞给赵一慧。 “那你呢?” 张小刀呲呲牙,又摸出了自己的专业小手电。 刀疤叹了声,把自己手里的电筒塞进郝有富手里。 “刀疤叔,你拿着吧。别看我眼睛小,眼神可好了!” 刀疤瞪着他:“让你拿着!” 郝有富缩缩头,不敢再说话了。 刘开文指着洋房的锁,对张小刀说道:“不要把锁弄坏了,等我们进去后,再恢复原样。” 张小刀点头表示没问题,便起身摸到锁前,郝有富跟着过去帮忙举电筒。 张小刀不愧是熟手,几下便开锁退链,连带着打开了木门。 这边三人迅速跑过去,钻进门内,再由张小刀把门锁复原。 电筒打开后,几人发现这座洋房的内部格局和第一座洋房完全不同,只有正中一间稍大的厅室,从摆设看,像是会客厅,里面的家具全用白布罩着,一角上还放置了一架钢琴,也不知哪会儿是谁在弹琴。 客厅两边便是几个小房间,门没有关。 张小刀和刀疤轻车熟路地往楼上走去,木质地板有些毁旧,哪怕他们脚步放得很轻,依然不时地发出吱嘎的响声。 大厅里的三人先把里面的摆设查了一遍,连一人高的大花瓶也被掀开底看了,没有发现什么。三人便分开行动,郝有富找右边房间,刘开文和赵一慧则向左找去。 右边的房间是卧室、茶室、小厨房和厕所,郝有富细心地检查了床底、衣柜、碗柜,甚至连厕所里的坑道都照着细看了一遍,一无所获的他只得回到大厅,站在钢琴前面发着呆。 刀疤和张小刀从楼上下来,就见着郝有富的背影。 “郝哥,你在干嘛?” 郝有富摸着青胡渣道:“我是觉得这琴放在这里,看起来很怪啊!你们瞧,这边就是壁炉子,这弹琴的人烤着不热吗?我看了,这个琴的琴腿都是木头做的,不怕火烤吗?” 张小刀一听,走到壁炉边,回头看了看钢琴,的确距离太近了,弯腰探进壁炉,摸了一把炉壁,对着手电照了照。 “郝哥说得有道理啊!这炉子壁上没烟灰。” 郝有富也凑了过去,对着壁炉内部仔细观察,发现这炉壁虽然满是灰尘,结了些蛛网,却没有被熏过的痕迹。 这时,刘开文和赵一慧也走了过来,见着两人的举动,好奇地问:“怎么了?” 刀疤回道:“壁炉有问题。” 赵一慧对他说道:“我们检查了那边的房间,没有发现。” 刀疤沉声道:“楼上能进去的房间,也没有发现,不过,阁楼被锁着的那间房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里面放置着杂物,但我感觉像有人在里面住过。比如有两个大纸箱被摆放在一起,上面盖着一层白布,还有里面的杂物虽然堆得很乱,但纸箱附近的杂物却被分类放置,摆得不高不低。” 分类放置、摆得不高不低是为了方便里面的人能准确取用,如果是潜伏在内的话,夜里肯定是不敢开灯照明的。 刘开文想起刘阳阳说过,这里以前的传闻中就有房里摆设会变化的一条,如果这个阁楼里曾经藏着一个人,一切就能说通了。这个人或许会趁夜偷偷下楼活动,致使房内的摆设改变了。 再次打量壁炉和钢琴,刘开文不解道:“外国人其实不适应我们这里的冬天。我曾经看过一本外国人的传记,里面就提到过那个外国人因为惧怕没有暖气的湿冷冬天,每天都要生起小炉子,裹着棉被烤火御寒。可是这架钢琴下面铺了地毯,离炉子那么近,就不怕引发火灾吗?” 赵一慧心领神会,翻开脚下的地毯,只见一个彩色花纹的一角,抬头对几人说道:“之前我们看的洋房全是木地板,而这里却是铺的地板砖。” 郝有富从壁炉里收回身子,打着电筒照向地面的花纹,见整个房间全是白色和灰色间隔的斜棱花纹,到了壁炉前却出现一条分界线,这边什么花纹也没有了,只有钢琴下面又有了花纹。 几人合力搬开钢琴,掀起了地毯。 地毯下面是一只怪鸟的形象,只有灿烂的金黄和鲜艳的红色,形象有些像鹰,又没有爪子,有些像凤凰,又没有凤冠。 郝有富看了半天,问道:“这是啥鸟?” 赵一慧摇着头:“不知道。” “唉!”郝有富拍了拍脸,拉着刘开文道:“我差点忘了,这烟囱没用过。” 没用过?不可能啊。 刘开文连忙凑到壁炉里,仔细查看,发现确实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可这里不是租给外国人住过吗?外国人会不用壁炉? 他眼尖地看到在壁炉底的内角侧也有个符号,好像也是一只鸟的形象。 “这里也有鸟的图案。” 郝有富拿着手电照过去,果然见着一个雕刻的鸟形,和钢琴下的图案非常相似,嘀咕道:“你眼神可真好,这么黑都能看见!” 他的视力从小就好,刘开文没有说话,沿着炉底四边敲了敲,没发现什么,仍不死心地探进去,敲着炉壁,意外发现一块砖好像可以活动。 他对着郝有富招招手:“电筒。” 拿着电筒,他用另一手握着匕首,把那块砖头给撬了下来。 “这里有个洞。” “啥?”郝有富急着问。 刘开文从炉子里退了出来,把电筒递给郝有富。 “洞?”赵一慧思索着会不会是锁眼之类的存在,便看向张小刀:“小刀,你看下会不会是个锁眼。” “是,姨祖。” 张小刀听话地走过去,接替了郝有富的位置。 只听得张小刀的声音传来:“嘿!里面居然是个转片锁。” 一会儿,张小刀钻出来,翻找着自己的小工具。 郝有富在一边着急地问:“能开吗?” “没问题!”张小刀拿出一个金属条,条顶被磨平,带着一点倾斜度,“这种锁早就被淘汰了,只需要转动里面的叶片,对准锁舌的缺口,再转开就可以了。问题是这个锁好像是特制的,里面有三个叶片,锁芯又嵌得太深,看不见也听不到声响,只能靠手感了。给我点时间!” “行!”郝有富拍了拍他,给予鼓励。 刘开文脑子里反复在想一件事,为什么当初租用的外国商行不用壁炉呢?如果不能用,完全可以通知房东来修缮,不可能守着一个壁炉而不用。还有这只鸟的造型,很像是国外一些大家族的族徽或者是商行的标志,没道理会把标志刻在壁炉里面那么不起眼的地方,倒像是一种标记。这座洋房里面处处都透露着古怪和不合常理。 张小刀在壁炉里一番折腾,几人刚听见他小声地惊呼,便见炉底的地砖向内缩去,张小刀人直接掉了下去。 离得最近的郝有富没反应过来,打着电筒朝下晃着,嘴里急切地喊道:“刀子,你没事吧?” 随即听到张小刀虚弱的声音回道:“疼啊!我从楼梯上滚下来了。” 众人一听有楼梯,连忙拿上装备,挨着步入黑暗之中。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七章 凤凰密码 几人走下阶梯,下面一片黑暗,唯有张小刀的小手电躺在地上,光束照着前方,在一堵墙上形成了光点。 刀疤站在阶梯上,手持匕首盯着上面的石板。 郝有富和赵一慧把张小刀扶起来,关心他的伤势。 张小刀捏了捏全身关节,苦哈哈道:“没事,估计就是擦破皮了。” 郝有富拍了拍他,拍得他五官皱成一堆,转眼看到刘开文背对着他们立在前面,不禁问道:“老刘,你看啥?” 前面的人甩甩头,又甩了甩头。 郝有富悄悄掏出自己的藏刀,侧着身子,慢步上前,小声问:“有东西?” 直到走到他身边,郝有富拿着电筒往前一照,发现前面不远处只有一堵金属墙,遂看向刘开文:“你怎么了?” 刘开文的声音很低沉:“我刚才好像出现幻觉了!” “幻觉?你看到什么了?” 刘开文没有说话,指着前面:“你把电筒照到墙上面。” 郝有富听话地照过去,在墙体边缘看到了一块很小的凸起。 “那是什么?” “字母。” “字母?”郝有富突然震惊地看向他,“我说你眼神也太好了吧!” “你们来看!”刀疤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几人看过去,只见他和赵一慧半蹲在阶梯下,手电光照着地面。 郝有富好奇地走过去:“有什么?” 刀疤点了点地面,从砖缝处到阶梯上有几条深色的痕迹,像血色又夹杂着黑青色的块状物,已经粘在地上了。 “这是血迹?”赵一慧不太确定。 刀疤一脸莫测道:“不止是血,还有肠子里的东西。” “啊?”三人皆惊诧地张大嘴。 刀疤镇定地说道:“这里面有问题,大家小心点!” 刘开文睁开眼,内心又平静下来了,站在原地等着其余几人走上来。 郝有富照着前面那堵墙,特别是那片凸起的地方,对几人说:“前面是墙,上面有一组字母。” “字母?”赵一慧看过去,只能看到凸起的一片,至于是什么就看不清楚了。 这堵金属墙不知是用什么金属制成的,颜色已不复光泽,在其左上部分有一组突出的转轮格子,此刻七个格子上的字母为“phoenix”。 “phoenix”,赵一慧读出声来:“凤凰!” 几人联想到钢琴和壁炉里的图案,恍然大悟! “哦!那个图案就是凤凰啊!”郝有富皱了皱眉,“可真抽象啊!” 张小刀轻点着金属门,贴耳上门,转头道:“这门太厚实了,但我肯定这个转轮就是密码锁。” “密码是什么?”郝有富看着张小刀,挠着鸡窝头,“这里什么提示都没有。” 赵一慧点点头,非常赞同郝有富的话,回身打探着地下室,皱起眉头:“不仅如此,你们发现没有,这里面不仅没有灯,也没有专门放置烛台和油灯的地方……而且我们下来后,壁炉下的机关没有关闭。” “那和牛鼻子老道不是一个风格”,郝有富也点点头,突然看向赵一慧问道:“凤凰是你们闵家的族徽吗?又扯洋文做什么?” 赵一慧连忙摇头:“我不知道,我从来没看过那个图案。” 见张小刀还贴在墙上,郝有富眨眨眼,奸笑道:“管他什么密码,我们有刀子,那些密码都用不上!” 本以为张小刀会像以前一样自信地回答,却不想见他转头皱着一张脸。 “郝哥,这次有点麻烦。” “啥?”郝有富不信地瞪着他。 张小刀指指墙道:“这锁是从里面嵌入的,要拆也只能从里面拆。用平常的办法听声转锁也不行,这墙太厚了。我刚才听了听墙声,几乎听不到动静,说明这墙里有夹层,而且里面有吸音层。” “吸音层?”郝有富的声音变了调。 “像这种锁一点都不难开,经验丰富的转两三格就知道怎么开了,差一些的就多转两轮也能听出来。若不听声,就靠观察,分辨每格数字的颜色和磨损度,也能看出来。这些方法在这道锁上全行不通,又拆不下来。” “那怎么办?” 张小刀想了想,看着几人道:“有一种方法,但是有危险。” 郝有富连忙问:“什么危险?” 张小刀咬了咬唇瓣,才道:“试错法,就是我随意拨动一个格子当成是正确的格子,如果是错误的格子,自然无法合进齿轮,锁轴一定会有传感,然后趁传感未带动齿轮时,迅速挑拨到下一格,就这样一格一格地试。” 赵一慧沉声道:“太浪费时间了,英语有26个字母,你需要尝试182次。” 站在一边的刘开文一直没有说话,显然也不同意这种笨办法,举目打量四周,突然发现了什么,只听他急促道:“有富,照下面!” 几人皆诧异地看向他,又看向脚下。 刘开文指着地面的缝隙说:“这条缝隙比其他缝隙宽一点。” 听他一说,几人将脚下的缝隙和前面的缝隙比了比,脚下的缝线要显得粗些。 郝有富用短刀探向缝隙,刀尖挑了挑,皱眉道:“活动不了。” 刀疤又在两侧墙下试了试,还是无法挑起石板。他眼神游移到前方,发现阶梯下那处的石板缝隙也要粗些,遂指着那里说道:“那摊子污秽的石缝也是!” 几人皆纳闷了,两处石板相隔一段距离,却有相同的特点,还都撬不开。石板下面会是什么呢? 刘开文瞬间想到一点:“如果不是通道,就是陷阱。只要开门的人输错密码,石板机关就会打开。” 张小刀和郝有富同时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几人几乎全站在这块石板上。 郝有富有些心虚地问:“刀子,你有把握吗?” 张小刀吸吸鼻子,摇摇头:“完全靠反应和手速,没有陷阱还好办!” 赵一慧看着两块石板,若有所思,听到张小刀所说,问道:“为什么门在这里,陷阱在脚下,而血迹在那边呢?” 郝有富竖起两根手指:“两个陷阱!” 两个陷阱?赵一慧总觉得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刀疤看了看几人:“开锁有危险,不要硬试!” “我们都到这里了,又回去?”郝有富无奈道:“闵老这么赶时髦啊?你和闵老有没有英文名儿?” 赵一慧摇头苦笑:“我没有,我也没听外公说过。” 张小刀的声音插了进来:“可能不一定是英文,格子太小,我估摸着这转轮上不仅有英文还有数字。” “啥?”郝有富彻底傻眼了,26个字母还得加上10个数字,那要猜到什么时候去了! “phoenix”,刘开文默道:显然现在格子的字母是错误的,开锁的人极有可能掉进陷阱里。这个人是谁呢?那摊污秽就是这个人留下的吗?他为什么这么笃定密码是凤凰的英文呢? 他问向张小刀:“你有没有工具可以让你站在阶梯上就能开锁?” 张小刀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摸出包里的六爪秘匙:“可以,这里面的爪链应该够长。” “我们退到阶梯上,先看看脚下是什么机关陷阱。” 几人回到阶梯上,张小刀将一个爪头固定在一个锁格上,拉着黑金锁链后退到阶梯上站稳,口中数道:“一、二……拉!” 众人只听见轰隆一声,金属墙下的石板向下打开,里面有两条长条圆石,圆石之间只有很窄的空间。 又是“轰”的一声,两条圆石开始同时向内转动。 郝有富大惊,脱口而出:“这不成碾子了吗?” 几人同时背心发凉,如果有人掉进去了,绝对会被圆石带进去,直接碾碎! 又是“轰”的一声,阶梯下的石板向下打开,可以看到里面同样是两条圆石,不过却是同时向外转。 赵一慧一下反应过来,刚才她的疑惑原来是这样的。金属门下的石板负责把开锁的人卷进去,而阶梯这边的石板负责把碾碎的尸体送出来,所以这边石板处有大量人体污秽的痕迹。 碾碎? 几人同时看向对方,异口同声道:“是他!” 郝有富啧啧两声,摸着青胡渣:“难怪那具尸体骨头全碎了,血流光了,皮还是好的,” 赵一慧喃喃自语道:“他不是电工吗?怎么走到这里来了?他和藏在洋房里的人有关系吗?是谁把他的尸体带出去的呢?” 又是几声“轰轰”,两处石板向上抬起,恢复原状。 郝有富叹了叹道:“还真不能乱开!” 他突然看向赵一慧:“姨祖,你再回忆一下,闵老还有没有教你别的数字游戏?” 赵一慧想了想,眼神一亮,复又摇摇头。 郝有富急得问:“到底是有,还是没?” “我见过外公笔记本上有一组数字,但是只有六位数。” 刘开文问道:“哪六位?” “二二〇二〇三。” “看起来像日期”,刘开文皱眉思考了一下,“一九二二年二月三日,这是什么日子?” 郝有富歪了歪嘴:“闵老的生日?” “不是”,赵一慧立刻反驳道:“我外公是一六年出生的。” “你外婆?” “也不是!” 郝有富长叹一声:“是不是也无所谓了,差一个数啊!” 差一个数?刘开文回想起三〇三的密码“303075”,按照郝有富的解释,这个密码是有特殊含义指代的,遂半眯起眼,看向金属门道:“我们可以试试这组数字!” 郝有富诧异地问:“怎么试?” 六个数字怎么填进七个格子里?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八章 洋房下的墓室 “2200203。” 郝有富疑惑道:“为什么要插个0?” “直觉”,刘开文瞄到郝有富变得阴沉的脸色,连忙补充道:“我是根据三〇三那个盒子的密码推断的。” “303075?” “嗯”,刘开文点了点头,“你说密码中的303对应了75表示的蛊卦。那时我就想过303和75中间的0表示什么?” 郝有富表示:“第75号?” 刘开文摇摇头道:“不一定。如果整个三〇三的保险柜密码按这种方式排序,还能叫做密码吗?‘303075’应该是闵老单独设置的密码,由此可以看出他设置密码的习惯,也许这样便于他记忆。” “怎么试?”郝有富皱眉道:“脚下是陷阱,错了就会掉进去!” “我去!” 郝有富一把拉住他:“不行,谁都不能去!” 刘开文对他笑了笑:“我手脚有劲,可以撑在墙角,躲开陷阱。” “你能撑多久?命只有一条!” 刀疤按住郝有富的肩膀,暗中使了使劲,对刘开文说道:“把绳子系上,关键时候我们能拉你一把。” 几人留在阶梯上,目视着刘开文攀上墙角,便举高绷直手里的绳子。 刘开文嘴里衔着小手电,一脚蹬在侧壁上,一脚蹬在金属墙上,双手支撑在两壁,向上攀爬到转锁的位置。 转锁上的格子非常小,需要人非常注意才不会碰到旁边的锁格。 他稳住重心,身体前倾,慢慢地拨动第一个格子,果然如小刀所说,不仅有字母还夹杂着数字。将格子拨到2后,他停顿了下,往下瞧了瞧,没有反应,说明他的猜测是对的,也定下了心,将第二个格子拨到2停止。 张小刀根据他的动作判断道:“他好像已经拨了两个数了!” “如果22是对的,接下来的0也没有问题”,赵一慧举着电筒照向前方,沉声道:“关键在第四个数。” 郝有富握着电筒的手用力得泛白,一双眼不错地盯着前面的背影。 刀疤默默地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把小铲子和两节铁管,拼接在一起后,握在手里,双眼盯在刘开文身下的石板缝处。 按照刘开文的设想,第三位的数字必然是0,所以他没有思考迅速拨到位置,接下来就是第四位数了,是以年分割还是以月分割,就看这个0了。就在他轻轻地吁出一口气时,小手电从他嘴里掉落到地上。 “搞啥呢?”郝有富大惊,就想上前替他拾起手电,却被刀疤给按住了。 “等等!他的手动了!” 阶梯处的手电光照在金属墙上根本无法帮助刘开文看清字母,更何况他还背对着光线,身体遮挡了身后光线的探射。 “不行”,郝有富想拍掉按在他肩上的大掌,“那里太黑了,他眼神再好也没用!” 刀疤一巴掌拍上郝有富的脑后,低声呵斥:“他已经把格子记在心里了,在脑子里转就行了!” 郝有富看向张小刀,用眼神询问着。 张小刀猛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开锁的最高境界是眼、心、脑、手合一。眼里看到锁形,心里就能对锁芯结构有谱了,在脑子里过一遍开法,手跟着脑子里的想法动作。这个转锁除了第一个数字在刚才被我拨乱了,其余都是固定的。刘哥肯定能盲拨的,只要密码是对的!” 等郝有富半信半疑地转头再看向刘开文时,只听到前方传来“哐哐”两声。 “是陷阱的机关吗?” 他急忙照向刘开文身下的石板。 赵一慧见到那人收回手的动作,心下一轻,脸颊上带出一个酒窝:“他成功了!” 刘开文利落地从墙上落地,单手推开金属门,拾起小手电,照向门内。 郝有富“嗖”地一下就窜过去了,激动地唤着:“老刘,我可担心坏了!还真是那组数字吗?” 刘开文转回头,看着扑面而来的大方脸和后面跟着的几人,嘴角挑起一抹笑:“还真是!就算是错的,刀疤叔也不会让我有事的。” “啥?”郝有富回头看了看刀疤,身形一顿,呐呐地傻笑,尴尬地解释着:“多么敬业啊……可这儿也没土给他刨啊?” 赵一慧也走了过来,看着刘开文,笑道:“没事就好。” 众人走进金属门,刘开文和赵一慧慢慢落在后面。 “那本笔记本里的内容是什么?” “两汉的历史。” “历史为什么要记在笔记本上?” “确切的说是我外公做的推测和考证。” “考证什么?” “汉平帝的生平。” “汉平帝?” “传统意义上的西汉最后一个皇帝。” “也就是最后一个流着卫家血脉的皇帝?” 赵一慧脚步一顿,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你是说……” 刘开文轻叹一声:“不然墓主费那么多心思做什么?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这组数字和汉平帝的生平有联系吗?” “有!” 刘开文本是随便问问,对于在汉代就作古的人,生平年代是很难考证到具体日期的,哪知赵一慧的回答让他大脑一震。 他转头看向赵一慧,只听她接着说道:“0203是他的死期,但年份不一致,平帝死于公元6年。” 的确不一致,难道只是个巧合? “你们俩在后面说什么呢?”郝有富哀怨的声音传了过来,还带着强调的语气补充道:“老刘,姨祖!” 刘开文忽而失笑,错开眼神打量起这里来。 这里还是和门外一样,只是在前面一旁侧壁上有一道铁门,再往前是一个向下的阶梯。 张小刀没花半分钟就把铁门打开了,照光进去,见里面只有一张靠墙的石床。 “这里有床,为什么也没有放灯的地方?”赵一慧非常不解,这个小石室太单调了,除了石床什么也没有。要真有人住在这里,不会疯掉吗? 郝有富摸着青胡渣,思忖道:“这是关人的地方?” “不是人!”张小刀突然说道。 因为他一进来,就习惯性地检查有没有锁眼,却意外发现了墙壁上的痕迹。那些痕迹有些眼熟,想了想,便想起了三〇三砖堆里的那扇破门,再联想到怪物展厅,他吞了口口水,艰难地出声。 几人看向张小刀身旁的墙面,在专业小手电的光照下,一道道抓痕尤为明显。 刀疤反应最快,移身墙前,伸手合了合抓痕的深度,猛然抢过张小刀的手电转身照向石壁和角落。 “这么多爪印!”郝有富看到满墙的抓痕,头皮有些发麻,“这里关过几个怪物?” 刘开文仔细观察了这些痕迹,发现有的抓痕力度轻一些,而有些抓痕入壁很深。 刀疤把小手电丢给张小刀,招呼着几人离开。 往下是一个阶梯,走下几阶是一个转角,往下又是很长的阶梯。从阶梯上往下看去,下面是个宽敞的石室。 “哎!终于有灯了!” 郝有富的电筒闪到了一尊石灯台,再往前照去,还有几尊灯台。 几人跑下阶梯,只见此处有两行对称的灯台,皆是麒麟形象,上面还留着未燃完的蜡烛。 “我滴个娘啊!这造型一看就是汉代的!”郝有富围着灯台转了一圈,小眼扑闪着光芒。 刀疤拿出打火机,点燃了灯台里的蜡烛。 黑室乍现光明! 几人顿时被眼前之景给惊呆了。 整个石室墙面全由石砖砌成,正对阶梯的方向两边各是一排石灯,中间道路延伸向前方有一座高大的方趺竖碑,后面是个石台,上面横置着一具石棺。 棺材! “这是个墓室吧!”郝有富瞠目结舌地看着前方,手有些哆嗦地指着高台上的棺材,“里面会是谁?不会是怪物吧?” 赵一慧先是观察了灯台,又走到墙边摸了摸石砖,看向郝有富道:“这里确实是座汉墓。” 刀疤看到前面的墓碑,扬了扬眉,瞬间来了精神:“我还从来没见过把墓碑立在墓室里的古墓,有意思!可惜郝爷不在这儿!” 郝有富左右瞅瞅,凑近刀疤,小声道:“低调点!” 刀疤看向他,又扬了扬眉,仿佛在说:低调也是要撬的! 郝有富无力地摆摆手:“随你高兴吧!安全第一!” 刘开文抬头望了望,这个墓室应该在洋房正下方,垂直高度有近二十米。好大的手笔!当初修建这几栋洋房就是为了保护下面的墓室吧。 正前方的竖碑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刘开文带头走了过去,身后紧跟着左右手都抄着家伙的刀疤。 石碑有近两米高,其上最显眼的位置写有隶款“卫谏墓”三字,下面是记述生平的小字。 郝有富见赵一慧和刘开文在碑前观察,自己便跟在刀疤后面,上了石台。 这具石棺和墓里那副石棺非常相似,棺体上没有任何花纹装饰,只不过这具石棺显得体量更大一些。 刀疤敲了敲石棺两壁,便趴在高台上,一手用铲柄敲击,一边附耳听声。 “刀疤叔,撬不?”郝有富的声音中带着他自己没有发现的小兴奋。 只见刀疤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两手道:“空棺!” “啥?空的!” 郝有富一听是空棺,内心的火焰熄灭了,遂一想起墓里的石棺其实是个通道口,尚未熄灭的火星又燃起了小火苗,“会不会是个暗道口?” 章节目录 第六十九章 阴阳连芯锁 刀疤见那张大方脸激动得五官乱飞,嫌弃得拍向他额头:“瞧你这傻样!以后怎么骗得来媳妇!” 郝有富抱头哭嚎:“有钱不愁没媳妇,我叔不也没媳妇吗?” 碑前三人没有受到台上两人的影响。赵一慧看完了所有文字,又用电筒仔细查看了整个墓碑,摸着石碑的棱角道:“太奇怪了!这块石碑完全没有自然风化的迹象。它没有曝露在地面上过。” 张小刀问道:“卫谏是谁?” 赵一慧和刘开文对视一眼,两人皆有些诧异。 刘开文问道:“他不是在那座墓里吗?怎么这里会有他的碑!衣冠墓?” 赵一慧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诔文写得很简单,只有墓主修道之前的介绍,之后的事全部被隐去了,根本没有提及。” 三人的眼光同时看向了高台上的石棺。 “石棺肯定是空的!” “嗯!也许是一个暗道口。” “那里会有锁眼吗?” 这时,郝有富站在高台上唤着他们。 “同志们,发现地道口了!” 三人赶上高台,见刀疤站在石棺后,埋头看向地面。 三人连忙看向脚下,什么也没发现。 郝有富拉着赵一慧急忙绕过石棺,指着地上问:“这是不是咱家祖传的啥锁?就听刀子瞎吹,我还没见过呢!” 几人围在一起,盯着脚下的石板。 张小刀瞪眼道:“真是!怎么那么多孔?” 众人见脚下一块石板上有一圈石孔,足足有八个,在其中心处还有两个并排的石孔。 “阴阳连芯!” 郝有富脱口而问:“为啥叫阴阳连芯?哪看出阴阳的?” “这是按照四神八位排演而来,数分阴阳,锁眼自然也分阴阳。” 刘开文听后,皱眉看向张小刀:“你那把钥匙有几个爪子?” “六个!” 郝有富嘟囔着:“六个不够啊!这有十个孔!要不炸了!” 遂问向刀疤:“带炮仗没?” 刀疤嫌弃道:“市中心地下放炮仗,找死吗?” “谁敢炸墓?” 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传来,几人同时看向阶梯上,只见那里站着一个人,乱蓬蓬的白发,乱蓬蓬的腮边胡,一身藏蓝布衣,手里拎着一个大号手电筒。 张小刀指着那人大呼:“聋爷爷他不聋了!” 老头走下阶梯,一步步走到石棺前,看着赵一慧,问道:“你是慧慧?” 几人一惊,听这亲切的称呼,莫非老头是熟人? 郝有富抢着问:“爷爷贵姓?” “现在姓李,之前姓尹,本姓为闵。” 尹?闵?他是闵家人? 赵一慧打量着老人的脸,疑惑道:“闵家不是只有我外公一人了吗?” 郝有富在一旁叹道:“好坎坷!” “你是曾经的茶馆老板?” 老头看向刘开文,点头笑了笑:“不错!” 赵一慧不解道:“您离开茶馆后,就一直在这里吗?” 老头感叹道:“算是吧!” “那您知道我外公给我留了什么东西吗?” 老头的眼光巡过其余几人。 赵一慧连忙道:“他们是郝家人和凌家人。” 老头这才收回视线,从衣服内层摸出了一样东西。 张小刀一看,惊呼:“密匙!” “六爪密匙总共有三把,你外公那把被人抢走了,这把是留在我手里的。” “被谁抢走的?” 老头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赵一慧长叹一声:“没想到你们还能找回来!可惜我废了手,如今是无法开锁了。” 众人看向老头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恍然大悟。 张小刀连忙问:“还有一把呢?” 老头看向刀疤,也没回答,看了眼张小刀手里的密匙,慢慢说道:“天生一为阳,二为阴。先阳后阴,顺生逆死。口诀:一六共宗,为水居北;二七同道,为火居南;三八为朋,为木居东;四九为友,为金居西;五十同途,为土居中。” 张小刀一脸懵地看着老头:“不懂!” 老头的脸色沉了下来。 赵一慧未避免老头被气着,在张小刀耳边解释起来。 “爷爷,你在教我开锁?”张小刀听明白了,有些纳闷地问道。 郝有富简直不忍看他的呆样,一掌拍上他后脑,斥道:“我们这里面除了炸锁的,还有谁会开锁?” 老头横眼瞥向郝有富。 刀疤一把捂住郝有富的嘴,对着老头躬了躬腰。 “一人开锁的话,左手为阳,右手为阴。锁内为逆,所以叫‘阴阳连芯’。” 张小刀接过老头手里的钥匙,傻问道:“这两个,哪个是阳?” “你仔细看看!” 张小刀将手里的两个铜管来回比对,发现两根铜管可以拼接起来,而最下面的铜管内侧还有两个嵌钩。 “三把钥匙为天匙、地匙和人匙。” “哦!”张小刀连连点头,“明白了!最上面的是天匙,为阳;中间这把是地匙,为阴;还有一把是人匙,也为阳。” 老头总算对着他笑了笑。 赵一慧走到老头身边,问道;“我怎么称呼您呢?” 老头摇摇头:“我是闵家开字辈的。至于你怎么称呼我已经不重要了!你们来了,我的使命就完成了。从今往后,就守着这座祖墓,等我守不住的时候,就和它一起埋入尘土之中吧!” 赵一慧没有明白老人说的这句话。 “开?”倒是郝有富在一旁翻着小眼睛数着:“延、怀、开……您比闵老小一辈,和我祖爷是一辈的。” 刘开文则问道:“那个电工是你杀的?” “他不是真电工!”老人眼中带着杀意,回想起了那件事。 闵家世代就守护着蜀地的一个秘密,这是闵家族人皆知的秘密,可真正掌握核心秘密的闵家人只有闵家族长。 清末之时,朝廷腐朽,外强虎视眈眈,偌大的疆土如同肥肉一般被列强分割把持。那时的闵家原本打算借八大监压在祠堂原址之上,可保祠堂的秘密至少百年安全。哪知营建图被人改动,基址向东移动了数丈,且加深了十米,一下打穿了墓顶,挖出了铁棺。虽然闵家和凌家及时控制了局面,可铁棺的消息却不胫而走。 直到闵怀理成了新一任的族长,在一天找到他。彼时他已改姓为尹,在报社里做着记者。 看到堂叔,他有些吃惊,因为战后剩下的闵家人被要求分拆改姓,减少相互之间的联系。 一夜交谈后,第二日他便辞工带着家人去了雅县。 两年后,他摇身一变,成了茶楼的尹老板。 七六年的一天夜里,他接到闵老传信“速来找我”。一想到闵老的传信已经暴露了他们的关系,肯定是十万火急之事。 他不敢怠慢,火速来到闵老的小屋,看到了熟睡中的赵一慧。 闵老把自己的密匙交给他,让他暗中把八大监的东西全部移出,暂时放在洋房下面。 “族长,包括八大监里原有的东西吗?” 闵怀理点了点头:“我可能会遭到意外。以后若是慧慧找你,你就把东西交给她,若她没来,你……” “族长,我明白!” 果然,在他把密匙交还给堂叔半月之后,便听说闵怀理失足跌下楼梯,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他按照族长的计划,辞去茶楼里的事情,谎称回乡,其实偷偷潜入了洋房里。他料定族长一死,害死他的人一定会夜探洋房。 藏在里面一个月后,他终于等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穿着电工的衣服,趁夜打开了壁炉机关。 他偷偷跟在那人身后,准备把他弄死在金属门内。 哪知那人根本不用他动手,直接因为错误的密码,把自己搅进了陷阱里。 呵呵!他在心里冷笑,看来那帮人还不知道他已经奉了族长的命令改变了密码。 只是他到底是大意了! 在他身后出现了一个戴着大口罩的人,手里举枪对着他。 “开门!” 他冷静地转身,看向那人:“我不知道密码。” 那人冷笑着说:“我们一起开门,你就会想起来了!” “我怕死!” 那人笑着说:“闵家人从来不怕死!战场上死了多少人,我该为闵家鼓掌称颂!” 说着,他装模作样地拍掌三下,接着说道: “闵家已经没落了。良禽择木而栖,反正你也改了姓。” 他大惊,脸色一变,大喝出声:“你认识我!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就像我的祖先一样,从来都不重要!打开门,不然你就去陪你的族长吧!” 他突然看向那人身后,惊诧道:“谁?” 那人吃惊,侧头查看,而他趁机扔出手里的镖刀,一刀擦过那人脸上。 那人也开了一枪,打中了他的手臂。 沉闷的枪声引得洋房外的看门犬狂躁大吼。那人消失在出口处,他跟着追了出去,已不见人影。 过了好几天,他才回到地下室,将里面的尸体拖了出来,以做警告。 然后,他便再次消失在人群中,一直等到十年后,才想办法回到了洋房,守着祖墓,守着对先族长的承诺。 听完老头的故事,几人皆感慨万分。赵一慧红了眼眶:“堂叔,幸而有你!” 老头摸摸她的头顶道:“族中秘密,我不知道,如今的我也帮不了你们。待你去了,就会明白的。等你们出来,这里的一切都会结束了!” 老头向他们摆摆手,背过身走了。 “他就走了?”郝有富脸上还挂着泪珠子,赞叹道:“多好的叔叔啊!” 刘开文目送着老人,也说道:“看来他知道的很有限,也许茶楼只是个联络点和哨岗。” 张小刀呲牙道:“靠我能行吗?我从来没有开过这么复杂的古锁!” 其余几人看向他,郝有富嚷嚷着:“你还必须打开,没听祖爷说嘛?这座墓室里有自毁机关!” 张小刀眼睛直了,结结巴巴地重复道:“自毁……机关?” 章节目录 第七十章 进蜀山者逐! 赵一慧心里同意郝有富的说法,面上却不显,温柔地说着:“小刀,你很聪明,又有天赋,还不缺经验,牢记堂叔的口诀,你一定能行!” 刘开文也拍拍他,鼓励着:“我相信你!” 张小刀活动了下手指,看着锁孔运气,闭眼沉思了一瞬,再睁眼时,气势万钧。 突然,他眨了眨眼,问道:“北就是我上手位吗?” 郝有富咬牙切齿道:“祖宗,我替你瞅瞅!” 他拿出口袋里的指南针,一瞅,发现指针乱飞,顿了顿,看向众人道:“下面绝对有那玩意儿!”说着,把指南针展示给众人。 张小刀愁眉苦脸:“那我怎么知道哪是北?” 赵一慧想了想,看到阶梯下的灯台,拉着张小刀面对着石碑方向,指着石碑道:“石碑阳面为北,就是现在你上方为北。” 张小刀点点头,把天地两匙的爪子探入孔洞中,感受到孔中有锁柱,柱上有齿痕,一旦爪子对应进齿痕,就会被吸附上去,卡在齿痕里。第一个孔完成后,他按部就班地把剩下的孔洞都处理了。 赵一慧见他还有两爪未用到,便在一旁提醒道:“锁内为逆,需用阳爪接阴锁,阴爪接阳锁。开锁时,右手不动,左手开锁,自有阳锁带动阴锁。” 张小刀诧异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我虽然没见过,也不会开,但我听外公说起过。” 张小刀把剩下的两个爪子分别固定在中间两根爪子的链芯内,脑子里回想着老爷爷教的步骤和口诀。 众人见他闭眼深思,谁都不敢出言打扰,只见他调整了几番呼吸,左手手腕微微动着,像是在找手感。 郝有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终于能看到传说中的开锁时刻了。 张小刀调整着手腕的力度,像这种古锁的原理其实是和平常的古锁反向而行的。一般的古锁是插入钥匙,压住弹片,推行即开,而眼前的锁孔中已有一根锁柱压着一块弹片,他要做的就是抽出锁柱,放开这块弹片。弹片复位后,会触碰到内部隐藏的匙柱,并推动匙柱压住真正的抵锁弹片,这个锁才能打开。和之前的连芯锁一样,难就难在要同时打开多个锁芯,时间和力度的掌握很关键,而且这次还要用五个阳锁带动五个阴锁。 他不停地调整着手腕的力度和方向,闭眼隔绝外来的所有干扰,脑海里出现了一幅十孔锁内的立体画面。 只见他左手腕猛然一跳,右手持柄不动。 “咔咔咔咔咔” 连连五声微弱的声音从孔中传出后,他右手顺着力道微微倾斜调整。 这一幕看在几人眼里,就只见五根阳锁的链子稍稍震动后,牵着中间阴锁的链子随后震动,最后边上一圈的阴锁链子也开始微微震动起来。 轰! 石棺上的棺盖被弹开了一条缝。 郝有富看呆了,和刀疤一起将棺盖推到一半,直到无法再推动。 “刀子,你已经成神了!”郝有富已心服口服。 连不爱说话的刀疤都称赞道:“你小子不错!” 张小刀睁开眼,兴奋地看着手里的密匙,高兴地湿了眼眶。 赵一慧笑了笑,说道:“收好!以后都是你的!” 张小刀激动得高声感谢:“谢谢姨祖!” 刘开文见张小刀像对待宝贝一样收起了密匙,对赵一慧轻言道:“他不姓闵!” 赵一慧笑了笑,反问道:“难道我姓闵?希望我没看错人!” 刘开文耸耸肩:“你眼光不错!” 郝有富在石棺旁看着那两人眉来眼去、嘀嘀咕咕,无奈地唤着:“我说祖宗们能不能别在墓下搞对象啊!愁死祖宗了!” 刘开文好笑地瞪了瞪他,小声斥道:“管好你那张嘴!” 刀疤已经率先跳进石棺,郝有富接着也爬了进去。 刘开文走在最后,回头望向阶梯顶端,老人已不见身影。 石棺内是一个向下的土夯石阶,两壁是蜀地特有的红土,郝有富听他叔说过,这种红土颗粒较小,古法在里面加入草段,再调以糯米浆液,夯出来的砖特别结实,铲子都未必能打穿。 走下土梯后,岔出两条路,其中的横向通道在拐角处被堵死了。 郝有富好奇地问:“这条道走向哪里?怎么被堵死了?” 刀疤走过去,提起铲子砍上墙面,只听得金属的敲击声,在墙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这墙颜色较新,是后来堵上的。” 刘开文默了默,推测道:“这条通道通向八大监地下?” “哦!”郝有富明白了,“祖爷把八大监下面的东西偷移过来后,就堵上了通道。然后,那帮人去了八大监地下暗室,没有发现东西,这才寻到了洋房。姨祖,你说太祖爷爷让一个穿中山装的人把东西转移到了八大监,之后太祖爷爷又让祖爷把四大监里的东西暗中移到了这里。出卖太祖爷爷的人会不会就是那个中山装?” “不是没可能哦!”张小刀跟在后面,听到郝有富的分析,心里很赞同:“祖爷改了姓,那帮人都能知道,那帮人肯定在太祖爷爷身边安插了眼线。” 他俩说的,赵一慧已经想过了。外公要求闵家人分拆改姓,把一个大家族化整为零,这样就很难从外公的人际网中找到关键的联系人。可那帮人却知道堂叔的身份来历,确实很不简单,也许真如小刀所说,那帮人的暗眼其实一直呆在外公身边。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刘开文挑眉问向几人。 郝有富转了转眼珠子:“什么细节?” “那个大口罩对堂叔说,他和他的祖先一样都不重要。” 郝有富摸着青胡渣,翻着小眼睛,困惑道:“祖先?掺和进这件事的就我们四大姓,还会有谁呢?” “所以一直有一股力量在暗中破坏着闵家的安排,比如营建图被改动、铁棺消息被泄露,或许还有三〇三的秘密……我们之前的推测可能错了!” 听到刘开文话锋一转,郝有富着急问道:“哪个推测错了?” 赵一慧心电一转,瞬间明白了其中关窍:“三〇三!我外公并没有让人传消息给莫家,向莫家泄露消息的是那帮人。” “哦!”郝有富把脑子里的一些事情串联起来一想,也明白了。难怪在莫家人带着闵老和他叔下了墓之后,又去了一支莫家的队伍。感情那时的莫家人不知道闵老和他叔已经逃出来了,又派了人去墓里找寻。 “凌家人找到了受伤的莫开烈,把他锁在镇魂阵里。那帮人便将计就计传了消息给莫家人,让莫家人误会被三〇三带走的人是莫开烈……” 说到这里,郝有富瞪圆双眼,重重地叹了一声:“说不定还算上了我叔或闵老……那帮人还真把四大姓当猴耍啊!还记得那些白影子演戏吗?后来从围墙外又打进了一拨人,当时打劫的有两拨人!” 赵一慧皱眉问道:“从三〇三里带走墓主的人究竟是谁?” “不会是莫家!” 几人皆看向刘开文,见他挑起嘴角笑了笑说道:“他说过‘不知道’。” 赵一慧皱眉沉思一瞬,说道:“这帮人好像只知道有这个秘密,既不通先祖所设机关的解开之法,也不知秘密的核心,应该是四大姓以外的人。” 郝有富眨眨眼,掰着手指数着:“在我们知道的人里边,除了四大姓,就只有去送匣子的死士和家奴两人,还有一个机关高手丙严,可吴为说丙严极有可能被泡进了积尸潭,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送匣子那二人,其中有一个叛变了?” 刀疤用铲子戳了戳墙,提醒道:“瞎推测啥!说不定前面就有答案了。抓紧时间!” 几人掉头向另一条通道走去。 刘开文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心里冷笑着,难怪那几方人都按兵不动,原来他们这几人既是探路石,更是鱼钩上的诱饵。 走到通道尽头,便是一个拐角,其下有石阶数梯,门洞下有一个大石缸。 郝有富探头看了看石缸,挠了挠头,不解道:“我咋觉得这里边和那墓里那么相似呢!” 刀疤见缸里有脂膏,便点燃了麻芯。 张小刀指着石缸上方的墙壁,惊呼:“有字!” 郝有富半眯起小眼,看着墙上的阳刻大字,念了出来:“后世擅进蜀山者逐。” 他一愣,随即不解道:“那牛鼻子……先祖宗不是留下石函玉牌让后人寻去吗?为什么又立下规矩,不让后人进蜀山。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就在他还没想明白的时候,后背被张小刀拉了拉,听到了他哆哆嗦嗦的声音:“郝哥,看头顶!” 他向上看去,头顶上是几根粗粗的铁链子,转头顺着铁链子看去,吃惊地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张小刀又拉了拉他,更加紧张地结巴道:“郝哥,前面……下边……” 郝有富机械地转头看过去,前面有几阶石梯,下面正中挤着两个棺材,一副铁棺,一副木棺。 他背心渗出冷汗,心想:这是怪物开会吗?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一章 石函重现 石室两侧壁上钉有数条粗大的铁链,连接着悬在半空的铁棺。铁棺下面还有一张以镇魂铃编织的密网,无数的铃铛挂在网上。 郝有富的视线看不到棺盖,只能看到网上的棺底和四个侧面。铁棺已生锈,但表面的装饰仍然能够辨别出来,似乎是一个个“禁”字。 刀疤在一旁说道:“看铁色,这棺材差不多二百年岁。” 他指着网上的铃铛,对几人嘱咐道:“千万别动里面的东西,弄不好就触发了自毁机关,尤其是你和你!” 被点到名的郝有富和张小刀同时使劲点头,一个劲儿保证绝不乱碰。 郝有富一脸正色道:“我要乱碰,就把我的手砍了!” 张小刀在一旁豪气地拍拍胸脯。 几人走下石阶,便发现这里的布局非常奇怪。 正中摆放着一大一小两副棺材,右侧石壁上有凿出的石龛,龛内供着一个牌位,牌位上的字迹被划去了,其下摆有长条石案,上置香炉一尊。 这里怎么看都像一个祠堂,与其他祠堂不同的是这里不仅有牌位还有牌位本尊。左侧石壁上也有石龛,不过龛里放的是个石墩。 郝有富皱眉道:“我怎么感觉这两位祖宗躺在这儿这么挤呢?难不成这两位是后来的?” 他仔细看向那副铁棺,体积比较大,棺外的锈迹已经辨别不出外观花纹,地上全是铁棺表面脱落的锈块和锈渣,连绑在铁棺外的铁索都锈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唯有铁锁链上的镇魂铃显得比较新,还能从污黑中发现些银本色。 刀疤捡起地上的锈块,闻了闻道:“棺是老棺,起码上千年!” 郝有富的眼光转到棺盖,他的小眼放出异彩,指着一处道:“你们看,这个是不是黑石?” 其余几人围了过去,见棺盖表面一处锈迹脱落的地方,隐约现出了一颗黑石的轮廓。 郝有富很想上爪子去清理掉那块铁锈,又想起刀疤的嘱咐,一时间手停在半空,看向刀疤。 哪知刀疤没有看他,却在他眼神看去的时候,递来了一双手套和一只镊子。 郝有富奸笑两声,戴上手套,拿起镊子挑开了那处铁锈。一枚鸡蛋大小的黑石映入几人眼里,这枚黑石似乎并未经过打磨就直接被铁水焊进了棺盖之上,尚留棱角凹凸在外。 他的眼神又漂移到了铁棺一旁靠着的木棺上。 “木棺就不用说了,太新了,顶多几十年。” 赵一慧走到木棺旁,仔细辨别了棺木材质:“这棺材用的是金丝楠木。” 张小刀在一旁怪叫道:“金丝楠木?太豪了!” 郝有富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嘚瑟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以前的皇帝,只要是寿终正寝又没破产的,几乎都用金丝楠木做笼子,可不害得金丝楠在本土都绝种了吗?” 张小刀崇拜地看着他,连忙问:“金丝楠木真能千年不腐吗?” 郝有富嘴里叼着笑道:“基本上就没有皇帝能够安心在笼子里呆上二百年的,就算没腐,也得把笼子贡献给别人。你说人都死了,还在乎尸体腐不腐干嘛?没意思透了!” 张小刀顺着木棺的棺盖缝溜了一圈,抬头问道:“那这木棺里面会是谁呢?只有这棺材上没有捆东西,也没有镇魂铃,说明不是违禁品。” 郝有富的眼神游移起来,偷偷观察着赵一慧和刘开文的表情。 刘开文没有出声,只是回望向郝有富。 见他没有反对,郝有富贼贼地跑到木棺旁边,对着木棺三鞠躬,两手合拜,嘴里念道:“里面的祖宗,不肖子孙墩子为查清族中秘密,保护族人,拯救世界,特开棺查看,请祖宗见谅!特请示!批否?” 张小刀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没想过开棺的流程竟是这样的!他一直以为会有一套秘传的仪式,结果现在什么神秘感都没啦。批否?你好歹拔两根头发比下长短吧! 郝有富瞄到他鄙视的眼神,不自在地嘟囔:“都是自家人,不讲究那些虚礼。” 他摸出藏刀,半眯起小眼,对准了棺盖缝。 突然,一只白嫩的小手覆在他眼前的棺缝上。 郝有富诧异地转头看向赵一慧,只见她一脸平静地说:“里面是不相干的人,不用开棺。” “啊?” 刀疤急忙绕到郝有富面前,揪住他的一只耳朵,指着对面墙说道:“眼里看不到实处,仔细瞧瞧,那才是宝贝,别和棺材耗了!” 听刀疤一说,郝有富的视线立即转到对面墙的石龛上,脚步移动过去。 张小刀偷偷觑了觑赵一慧的脸色,紧跟着郝有富的脚步移动过去。 赵一慧轻叹一声,单手拂过棺盖,眼内似有水汽氤氲。 刘开文仔细打量这副棺材,虽是金丝楠木打造的,但和旁边的铁棺一比,显得尤为娇小。抬眼看到赵一慧的神情,他默默地转身走向对面石壁。 郝有富和张小刀两颗人头挤在石龛前,刀疤站在两人背后,像在监督着两人有没有不轨行为。 刘开文顿觉好笑,问向刀疤:“刀疤叔,依你看石墩可以拿下来吗?” 刀疤摇了摇头:“墓下常见平衡机关,只要一取走机关上的东西,就会触发机关。我不确定石墩底部有没有类似的机关。” 郝有富凑近石墩,仔细研究,发现石墩表面好像有浅浅的纹路,像是刀痕,线条杂乱没什么规律。 “这真是石墩?我看这上面顶部好像有条缝。” 郝有富的话引起了刘开文的重视,原本他以为这个长方的石墩是用来摆放祭品或牌位的。如果可以打开的话,那就不是石墩,而是石函! 他两手掰开前面挡着的两颗人头,看向石墩,敏锐地看到了一条很细的线条贯穿了石墩正面顶下一寸的距离。 郝有富又凑过来,指着线条道:“这条线太整齐了,会不会是开合的缝。” “石函!” 郝有富一听,转头看向刘开文:“你说这就是放玉牌的石函?那里面还有玉牌吗?” 赵一慧的头凑到刘开文的另一边,仔细查看着线条,肯定道:“这个线条就是缝线,延长到了侧边。” “哇!”郝有富突然跳起来道:“我们竟然找到石函了!快看看里面有什么?” “不行!” 郝有富看向刘开文,傻眼道:“为啥?” “刀疤叔说有一种依靠平衡力来触发的机关,如果石函下面就是这种机关,一旦我们挪动石函,就会触发机关。” 张小刀在一旁补刀:“自毁装置!” “那我们找个重点的东西替换掉石函?” 刀疤一掌拍向郝有富的后脑:“脑子呢?你连石函里面装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估算重量?” 郝有富抱头道:“我是说我们先隙开一条小缝,看看里面有什么,再试着估估里面东西的分量。然后两个人合作,同时完成拿东西和放东西的操作。” 刘开文看向刀疤,用眼神询问着郝有富的想法是否能行。 刀疤想了想,缓缓地点了点头,又道:“理论上可行,但一定要小心。我来隙盖!” 几人连忙给刀疤让开了空间。 刀疤走到石函前,吹了吹石函表面,上面那根线条显得越发明显。他伸出食指,轻轻触在线条上方,瞬间发力,盒子顶端被推开了两指的宽度。 郝有富借来张小刀的专业小手电,朝着缝里探去,脑袋上下左右地乱晃。 张小刀在他背后心急地问道:“里面到底有啥啊?” “有一个暗黄暗黄的东西,会不会是玉牌啊?下面还有灰白灰白的东西,感觉挺厚实的。” “灰白灰白的究竟是什么?” “诶……看不出来!” 说话间,郝有富下意识用手把盒盖又朝里推了推,听到背后的吸气声,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全身僵硬不敢动作。 两三秒后,发现没事,他长吁一口,探头看去。 盒子里面是一个油纸包,和压着的一个笔记本。 刘开文和赵一慧凑近看去,只听她诧异道:“这是外公的笔记本。” 刘开文询问道:“记录两汉历史的那本?” 赵一慧点点头。 郝有富指着油纸包问:“这里面包着什么?是玉牌吗?看起来玉牌比较薄啊!这些东西有没有三斤重?” “五斤吧?”张小刀瞄着他道:“玉要重一些。” “咱抛点打个折,就四斤半,怎样?” 张小刀无语道:“哥,你高兴就好!” “那咱把家伙多捡几样出来,重了换,轻了添!” 张小刀转头看向刀疤,希望他能制止郝有富的奇葩想法,这可是要命的事! 哪知刀疤只是站在后面,平静地看着前面几人,好像什么都不用操心一样。 张小刀见刀疤这样,心里奇异般的安定下来了。 石室里就见郝有富像只蜜蜂一样来回奔波于背包和石函之间,挑挑拣拣出好几样武器。 张小刀不得不提醒道:“郝哥,阿昌刀就不用考虑了吧,太长了。” 郝有富点点头,继续掂量着手里武器的重量,掂来掂去,好像都不合适,又把武器全扔进背包,一脸心疼地拿出飞虎爪,把上面的绳子割成若干小段。 重重地叹了又叹,他抱着一堆绳子走到石函前:“这些稳妥,还能有添头。” 赵一慧哭笑不得地接过一堆绳子,转头看向刀疤,只见刀疤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刘开文显然也看到了,便对他俩说道:“我和一慧动手,刀子听着点,有富注意盯着石函的变化。” “好勒!” 刘开文心中估算着,取出十几根绳子扭成一股,揉成一团,示意赵一慧动手。 赵一慧的手伸进石函内,探到笔记本下边缘,正想一把拿出油纸和笔记本,突然感受到软软的质地,心中一惊,脱口而出:“不是玉牌!是纸!” 但刘开文的手已经将线团放了进去,两人对视一眼,现在收手是来不及了!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二章 铁棺黑甲 赵一慧一咬牙,把手里的东西抽出来。 刘开文放开手,大吼着:“往后退!退到石阶上去!” 刀疤迅速拉着一旁张小刀,往后一推,又抓住前面的郝有富往后带。 刘开文一边后退,一边注视着石函,退到铁棺前。 郝有富站在石阶下,见石室里没有动静,心里正庆幸着没有机关,就见石函突然向下沉去。与此同时,右边石龛上的牌位也沉了下去。 刘开文一直看着石函,见它沉下去后,在原处露出一个方洞,转头见原牌位处也露出一个方孔。 一股黑色的液体涌上方孔,溢了出来,顺着石壁流下来。 “什么味?”郝有富吸吸鼻子,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窜入喉中,带着苦涩的味道,呛得他咳嗽连连。 刀疤大喊:“是腐水!快走,原路返回!” 郝有富一听,跨步弯腰拾起地上的背包,转身就跑。他的动作太大,背包碰上了铁棺上的铃铛,引起一阵带着金属刮擦音的铃声。 刺耳的声音惊得刘开文回头查看。 接着,悬在半空中的那张网上的铃铛也跟着响了起来,既有沉闷的回旋声,又有节奏的叮当声,还夹杂着刺耳的刮擦声。 赵一慧站在刘开文身旁,皱眉听着这些杂音,眼瞧着石龛里越来越汹涌的黑水,连忙用手捂住嘴鼻。 她转头看向刘开文,见他靠在铁棺上,额上全是汗水,太阳穴凸凸地跳着,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大声唤道:“刘开文!” 刘开文双手用力抱住头部,身体似站不稳一般,摇摇晃晃的。 赵一慧抓住他的两手臂,大吼道:“快走!” 刘开文抬眼看向那张脸庞,使劲地眨了眨,错开视线看到蔓延而来的黑浪,猛然把她推向石阶处,自己却往后仰去,后脑撞上了铁棺的竖边。 赵一慧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石阶上,多亏张小刀一把扶住她。 回头见刘开文昏迷在地,她朝着通道大喊: “刘开文出事了!” 已经跑出岔道口的郝有富好像听到了赵一慧的尖叫声,急急刹住脚步,迅速转身,结果却被一道黑影大力撞开。 “又是你!” 他一边咬牙切齿地抱怨,一边追在黑影身后。 赵一慧和张小刀已经扶起了刘开文,正打算架着他离开,却惊见黑水已逼近脚下。 “上棺材!”赵一慧镇定地说道。 两人将刘开文推上铁棺后,赵一慧也半趴在木棺上,张小刀则蹲跨在两棺上。 黑浪拍上了铁棺,发出“滋滋”声,黑水上浮出一串串的黑泡。 张小刀惊道:“这玩意儿能腐蚀铁棺!” 赵一慧看向木棺底部,金丝楠木已经被咬蚀出一个个窟窿,随着水位的抬升,窟窿变得越来越大。刺鼻的气味和刺耳的噪音使得人头疼欲裂,不知道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老刘、姨祖、刀子!” 郝有富的声音从门洞外传来。 棺材上的两人皆惊喜地看向门洞处。 张小刀大声回应:“在这里!刘哥昏倒了!” 话音一落,一个黑影闪到石阶上。 二人诧异地看向来人,张小刀来不及收回脸上的表情,整个人僵住了。 随后赶来的才是郝有富,他一见三人困境,就要跑下石阶,被前面的背影给拦住了。 “找死吗?”黑影一改往日漫不经心的态度,有些暴躁地斥道:“站在这里,接住他们。” “接住?”郝有富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倒是瞧见了快漫上石阶的黑水。 前面的人伸手推着郝有富转了一圈,转得他莫名其妙,就要开口大骂,回身却看见那人手里拿着他的背包。 只见那人将背包扔在铁棺前的黑水上,飞身跃向铁棺方向,一只脚踏上背包借力,另一条腿直接跨上了铁棺。 郝有富被这身手惊得张大嘴,呐呐道:“腿长了不起啊!真是忍者神龟,哪儿都有你!” 张小刀直面半蹲在铁棺上的人,吓得“喔”了一声,就被那人一把扯过,直接扔了出去,砸在郝有富身上。 郝有富被飞人砸得向后倒去,两人一起眼冒金星。 这时,刀疤及时返回,扶起了倒地的二人组,眼中闪过一抹惊诧,不动声色地看着铁棺上的黑衣人。 赵一慧已经被熏得双眼发红,呼吸困难,只见那人站在铁棺上,弯腰向她伸出双手。她借着他的手站起来,看到他额侧筋脉凸起,突然意识到这人也没那么轻松。 那人出其不意将她拉到身前,转身使劲一推。 赵一慧只觉两眼一花,身体腾空向上,一时失去了重心。 刀疤及时探出上半身,一手抓住赵一慧的小腿,侧身带向自己,另一手顺势握住了她的腰际,将她平稳地立在身侧。 张小刀刚清醒,见此情景,瘪瘪嘴,心道:咋待遇差别就那么大呢? 黑水已经漫上石阶,刀疤带着三人后退至门洞处。 郝有富担忧地看着棺材上的两人,急道:“怎么办?太远了!” 刀疤倒是镇定得很,小声反驳:“你太小看莫家人了!” 莫延迟查看了下刘开文的伤势,拿出一卷纱布,给他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处理完后,他一手架起刘开文,一手抽出腰间的白链射向半空中的铁链。 白链搭上铁链,裹了好几圈。 莫延迟带着刘开文腾空而起,借着白链,摆荡到悬着的铁棺下。 郝有富和赵一慧松了一口气,跑上前接住刘开文。 就在此时,白链裹着的铁链连同旁边的两根铁链的一端从侧壁脱落,使得铁棺的一角倾斜下来。 莫延迟抬头看向铁棺,对几人说道:“你们快走!” 郝有富和赵一慧同时想到什么,急忙扶着刘开文离开。 几人刚走出门洞,便听到一阵声响,忍不住回头望去,见从铁棺的一侧伸出了一只黑漆漆的手来。烛光下,黑色的弯甲变得越来越长。突然,黑手翻掌向上,贴上铁棺,用力地抓挠,五条黑甲几乎陷进铁皮里。 莫延迟收回白链,跃身攀上半空中的铁链,一个翻身便蹲在了棺盖上。他射出白链缠住镇魂铃网子一边,自己抓住网子另一边,翻身落下。剩下的几根铁链纷纷脱落,铁棺在半空中滚了两圈,被网子和白链裹住,还不等落地,便被莫延迟一脚踹进了腐水池中。及时收回的白链尖端旋转着点在水面,如有生命般向上卷起,被莫延迟甩回脚边。 看着黑水没过棺盖上的黑石,莫延迟将铁棺连着的铁链一起丢入水中。沉棺处升起巨大的水泡,一只乌黑的手骨冒出水面,逐渐被腐蚀成黑渣,和黑水融为了一体。 莫延迟潇洒地将白链绕在腰间,转身见到门洞下呆愣的几人,挑起一边嘴角,嘲笑道:“看傻了?” 郝有富点点黑水:“那是祖宗!” 莫延迟一听,阴沉道:“佛来斩佛,魔来斩魔!”盯着那双小眯眼,他语气忽而一转,调笑道:“我也是你祖宗,怎么不见你这么关心我?” 郝有富抹了把脸,悻悻道:“我怕被你斩了。” 莫延迟摇摇头,笑道:“放心!我会代表祖宗们关爱墩子的。” 郝有富一听,眼里满是惊骇。 莫延迟走向二人中间的刘开文,伸手探向他额头。 “快走!把他交给我!” 老头已经等在石棺旁,见几人陆续从石棺中跳出来,见到最后一个身影时,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 郝有富一屁股坐在石台上,累得直喘气,眼睛瞄到了石灯台,发现里面的蜡烛已经被换新了。 赵一慧连忙对老头说道:“堂叔,下面已经被腐水淹没了!” “嗯!”老头点点头,一脚将石棺棺盖踢回原位,“先族长曾经说过,任何人都无法抵抗历史的洪流,保守秘密的最好方法就是没有秘密!” “堂叔,你认识那个负责把东西转移进四大监的人吗?” 老头转身看向赵一慧,点了点头。 “他现在在哪里呢?” 老头长叹一声:“死了。” “啊?”郝有富一听,急忙问道:“什么时候死的?” “就在转移之后没几天,他出差公干时,乘坐的小车翻下山谷,散落一地的尸骸几乎无法辨认。” “意外?” 老头阴笑两声:“怎么会是意外?我潜入过死掉的司机家里,看似很平常,不过他放在门口的两双布鞋却很奇怪,每只右脚的鞋侧边缘有一处凸起,可在我检查尸块的时候,右脚只有五根脚趾。” 赵一慧明白了:“所以我外公才会让你把四大监的东西转移到这里来,并堵上了连通四大监地下暗室的通道。” 老头点点头,对她说道:“现在我还有最后一个任务。” 郝有富和赵一慧异口同声问出:“什么任务?” 老头举目望向头顶,笑了笑:“你们快走,我随后跟来。” 刀疤带着几人朝阶梯上走去,不时地回望老人。 莫延迟架着刘开文和老人一路走到石灯台处,突然看向老人道:“你还欠我一顿小雅菜馆。” 老人没料到他会说起这件事,苦笑一下:“迟少,李老板早已化作死水。” 莫延迟愣了一下,忽而也一笑,喃喃自语道:“‘他日魂飞九天外,不再回头望大千’。我尚在微澜,他倒是轻松了!” 老人不再言语,停下脚步,站在石灯台旁,一手抚上了貔貅的头顶,目送着前面高挑的背影。 老人眼中似有泪光闪烁,低语道:“这次我送你!” 前面的身影脚步一滞,停顿数秒后,继续前行。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三章 难得温馨 待莫延迟架着刘开文走到阶梯拐角处时,赵一慧向着下面挥手唤道:“堂叔!” 老头站在灯台旁,也伸出左手挥了挥,转身面对貔貅,抚摸着它的头顶,念道:“你也守了快两千年了,该休息了!” 他左手环住貔貅的头部,逆时针转动了一圈,便抬头看向室顶。 郝有富奇怪地瞧向老头上方,只见室顶开始掉下碎石,大喊:“不好!要塌了。” 赵一慧和张小刀见此情景想跑下阶梯,却被刀疤一手一个钳制住。 郝有富也被莫延迟的另一只手给扼住了脖子。 碎石之后,从顶端喷出无数股黑水,如飞瀑一般而下。 赵一慧眼看着老人的身影被遮入水幕之中,挣扎不出刀疤的铁腕,泪水溢满脸庞:“堂叔!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墓室陷入一片黑暗。 记忆中的青涩少年曾脚踩草鞋、肩扛鸟枪,跟着族中兄弟在少城公园立下出师血誓。少年弯腰对送行的他道:“等我杀光鬼子回来,就请你去李老板的小雅菜馆!” 彼时的他不舍亲人离去,拉了拉牵着他小手的长衫青年问道:“他们会平安回来吗?” 青年弯腰回答他:“作为亲人,我希望他们平安归来;作为国人,我希望他们杀死更多的敌人。” 如今,记忆中一张张年青热血的面孔都已不复存在,莫延迟喟然长叹道:“他叫闵开悦!” 一阵滂沱黑雨之后,老人、灯台、石碑、石棺都已化作黑泥。 莫延迟急道:“快走!自毁机关启动后,合金门会自动关闭锁死,将无法再打开。” 郝有富反问道:“你咋知道?” “因为那是莫家修的。” 郝有富终于明白为啥门上的密码有洋文了。 刀疤跪地,朝着墓室内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冲上拐角。郝有富几人跟在其后,爬上阶梯后,见金属门已开始关闭,尚留一人宽的缝隙。 刀疤扑向前去,卡在门间,两手用力抵在门上。 郝有富、赵一慧、张小刀陆续钻进门内,用肩膀抵住大门。 门上的密码转轮胡乱地转动着,看得人眼花缭乱。 张小刀扫过乱转的字母和数字,疑惑地定睛一看,瞳孔猛然一缩。 刀疤抵住大门的手被压得弯曲,贴向胸前,满脸通红、青筋绽现的他嘶吼着:“快!” 一股来自金属门的强大推力将他和抵住门的三人弹了出去,渐渐合上了缝隙。 郝有富犹不死心地站起身,冲向金属门,使劲推门,却无法推开,眼瞧着缝隙越来越小,他爆发出一阵吼声。 “咔……吱……” 一阵阵怪声从门缝传来。 他分神看向门缝,吓了一跳,往后退出数步。 …… “刘哥还没醒吗?” “没呐!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我熬了鸡汤。” “小耙还会熬鸡汤啊?真贤惠。有没有多的一口?” 窗外传来熟悉的声音,闲话着家常,这是刘开文许久没有感受过的温馨。 小耙? 他猛然睁开眼,入眼是一个陌生的环境,简单的小房间被布置得很朴素。想起什么,他隔着衣服摸了摸,东西还在,取下吊坠,看着手心里的黑石,黑石顶端被打出一个小洞,穿过了一根红绳。默默把黑石挂回脖子上,他出神地看向窗外。 “醒啦!” 郝有富推门查看,见刘开文正躺在床上发神,便走去坐在床边,替他整理盖在身上的薄毯子。 “这是哪里?” 郝有富笑着回答:“小耙的院子。我们从洋房回来,合计了下,不能再住在王叔那里了。不然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商量什么都麻烦。再说了,我们多少人啊!都挤你那屋,像话嘛?我都多久没睡过床了。” 刘开文被他逗得一笑:“是你自己不睡床的,可别赖我。我可是自愿打地铺,把床让给你俩了。” 郝有富哀怨地看着他:“谁能敌过刀子的降龙十八腿啊!” 刘开文坐起身来:“都住过来了?” “嗯啊”,郝有富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刀疤叔都从旅馆搬过来了。以后我叔来了,也住这儿了。” “一慧呢?” “我给姨祖留了一套。” “他呢?” “谁?” “莫延迟。” 郝有富盯着他,疑惑地问:“你知道啊?” 刘开文摸了摸头上的纱布,皱眉道:“恍惚中听到他声音了。” “哦”,郝有富脸色有些奇怪,似乎想说什么,几次张嘴又合上,最后才说:“我们走出那栋洋房后,他就离开了。” 刘开文知道郝有富藏不住心事,装作不在乎地“哦”了一声。 倒是郝有富坐那里憋不住了,忸怩半天,问道:“我咋觉得他特别在意你呢?只要你出事,他就会‘嗖’得出现。唉,你知道我进这院子的时候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刘开文摇摇头。 “我把犄角旮旯都翻了一遍,就怕下面藏着神龟。” 刘开文失笑道:“不至于。” “你是没瞧见他见你躺在棺材板上面的时候,那个脾气暴得,就像换了一个人。” “可能我们对他们的计划来说很重要吧。” 郝有富摸着下巴上的青胡渣,琢磨道:“你是没瞧见铁棺里的东西,难怪又是铁棺又是黑石,还有镇魂铃……” 刘开文听着郝有富的低语,垂下了眼眸。 “我发现你的胡子长得挺快的。” 刘开文的插话打断了郝有富絮絮叨叨的描述,摸了把下巴,郝有富乐呵呵道:“没办法,天生的!我叔说这是真男人的表现。” “你叔说你小时候身体不好,爱生病,脸大虚胖?” 郝有富皱眉道:“可不是嘛!脸大个矮,所以小名叫墩子。” “后来怎么身体变好了?” “我小时候乱吃东西,有一次吃坏肚子了,发烧烧了三天。退烧后,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后来日子没那么苦,就长高了。” “郝哥,刘哥醒了吗?”门口站着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孩,只是身带残疾,个子显得有些矮小。 “他醒了。给我也来一碗,我也补补。你别拿啊,让刀子动手。” 看着男孩一拐一拐地离开,刘开文问:“他就是耙子?” “嗯,可好的孩子,可惜了!” “对了,石函里的东西呢?” “你不是晕着吗?姨祖就带回去研究了。” 想起耙子的祖父,刘开文突然想到什么,对郝有富说道:“耙子的祖父和闵家大叔提到过一个共同的地方。耙子的先祖为避难去过那里,闵家大叔辞去报社工作后,也携家去了那里。” 郝有富点头回应:“而且我们当初被莫延迟救起来的地方也在那里。” 刘开文想了想:“雅县和眉县有什么联系呢?” “山姑子下山,只余两户凌”,刘开文联想到凌淼曾经说过的这句话。 刀子端来两碗鸡汤,分给两人,自己拉过一张小凳子坐在床前。 “刘哥,阳阳来了。” 刘开文点点头,继续喝着鸡汤。 “刘哥、郝哥!” 刘阳阳进门招呼着大家。 张小刀拉来一张凳子,让刘阳阳坐下。 刘阳阳一坐下就说道:“刘哥想得不错。自打你们进了洋房,就有一辆白色面包车围着洋房外面跑过三次。车里有五个男人,年纪三十左右,没有什么显眼的特征,穿着打扮很平常,没有一个戴墨镜。活动中心关门后,那车又绕过去一次,半夜一点左右,那车又去了,还从上面下来三个人,翻墙进了活动中心,之后除了你们,就没有人出来了。” 郝有富诧异地问道:“三个人?没出来去哪里了?” “我也奇怪啊!还真没人看到他们三人出来。除此之外,有一个行人也很奇怪。” “行人?” “对!个子不高、身材苗条、皮肤特白、眼睛特大、长得特水灵,不知道是男是女,穿着白衬衣和白休闲裤,从你们进去后,到半夜一点,也出现过三次,不过都没靠近活动中心。” 郝有富一听,碗都端不住了,鸡汤洒了一地。 “他回来了!怎么不来找我们呢?” 刘开文继续问道:“面包车能查到吗?” “查了,偷的,车已经还回去了。那车主还自己乐呢!” 张小刀叹了叹:“只有等姨祖的线索了。阳阳说的那三个人到底去哪里了呢?那门不是不能打开了吗?” 刘开文想起那间抓痕累累的暗室,只怕已成了那三人的归宿,出手的不外乎是他们。 “唉?不对啊!阳阳,你的人就没看到一个戴墨镜的人吗?” “戴墨镜的?真没有!我还特意嘱咐他们,一定要看清楚人的特征,尤其是戴没戴墨镜。” 张小刀纳闷了,那个人是怎么钻出来的? 见大家精神萎靡起来,刘开文笑着说:“我们住到耙子这里,晚上大家一起吃顿好的吧!房费是谁给的?” 见张小刀指了指郝有富,他拍着郝有富称赞道:“有富,大方得都不像你了!” 郝有富被拍回了神,挠挠头:“我那损失费全填里面去了,今晚吃饭你们要让着我!” “行!吃什么?” “肯定是吃火锅啊!” “阳阳,把你那些小兄弟也叫上。我们感谢感谢大家!” “要得!” 一时间,房里又恢复了欢声笑语。 院外,一个西服少年站在门前,听着里面谈笑声,敲响了院门。 章节目录 第七十四章 吴为话身世 耙子听见敲门声,一拐一拐地打开了院门,见门外站着一个气质不凡的少年,只是这少年给人的感觉有些冰冷,特别是那双猫儿眼把自己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 “你找谁?” 少年的声音一如他人一样清冷:“郝有富。” “你等一下。” 说着耙子留下一丝门缝,拐到刘开文窗前唤道:“郝哥,有人找你。” 屋内的郝有富和刘开文对视一眼,猜不到是谁找他,起身出屋查看。 “人呢?” 耙子指指门外,便回自己屋去了。 郝有富大步走向门口,嘴里嘟囔着:“谁啊?” 离院门三步之遥的时候,院门被大力推开,一个白衣少年站在门口,挑眉看着他:“我!” 郝有富一见来人,两眼一亮,脸上笑出一朵花,伸手想去拉住他。 那人嫌弃地侧了侧身子,躲开了郝有富的手。 郝有富收回手,笑着问:“你咋来了?” “我不能来吗?” 见着吴为的眼角一挑,郝有富没来由地心颤了颤,搓着双手道:“我还专门给你留了屋呢!” “哪屋?” 郝有富一愣,看到吴为拎着的箱子,连忙抢着提到手上:“我来提,多重啊,勒手!” 吴为“哼”了一声声,抬脚走进院内,郝有富跟在后面,介绍着屋子的安排。 “我那屋是两室一厅,我一间,还给你留了一间。” 刘开文几人在屋里把院内二人的交谈听得一清二楚,特别是张小刀和刘阳阳两人埋头忍笑,哪知道在外面看起来牛哄哄的郝哥还有这副德行。 刘开文咳了声,示意张小刀把那两人叫进来。 张小刀认出了吴为的声音,一下就窜出屋,亲热地喊道:“吴为哥哥!” 吴为看向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郝有富在一边踹了他一脚:“好好叫人!吴哥!” 张小刀恭敬道:“郝哥、吴哥,刘哥让你俩进屋呢。” 说话间,张小刀瞄到郝有富手里拎着个格纹的小箱包,看起来很像儿童书包,想到刚才听见的,连忙垂头掩饰,肚子里早就笑得肠打滚了。 郝有富领着吴为进了刘开文的屋子,瞪向坐着的刘阳阳。 刘阳阳立马起身让位:“哥哥们说话,我和刀子去买菜。” “快坐!” 郝有富擦了擦小凳子,让吴为坐下,自己拉过小凳子,靠着他坐下。 刘开文内心不断嘲笑郝有富没出息,看向吴为温和一笑:“吴为,你还在莫氏集团吗?” 郝有富一听,热情的心迅速冷却,不自在地看向吴为。 床上半躺着的人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脸色带着失血后的苍白,还是一派温和的笑容。 吴为耸耸肩道:“让你失望了!我已经从莫氏辞职,所以我打算在你们这里借住一段时间。” 郝有富猛拍大腿,高声道:“没问题啊!” 刘开文瞥了他一眼,眼里带着警告,看得郝有富悻悻地闭上了嘴。在他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吴为为什么宁愿放弃莫氏集团的高额工作,甘冒风险也要和他们一起调察,他图的是什么? “吴为,之前你是莫氏的人,所以被安排和我们一起下墓。后来在三〇三,你说跟着我们能发现真相。我不明白,你是因为和莫家的个人纠纷才查下去的,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我只想找回我的记忆”,吴为说道:“我是新国人,十四岁时父母在一场车祸中丧命,而我是车祸中唯一幸存下来的人,因为头部受伤失去了全部的记忆。但在墓下,我脑中闪过了一些陌生的片段,不可能是我经历过的,却和你们要找的东西似乎有某种联系。” “怪尸?”郝有富回想起吴为在古墓里说过的话,“除了怪尸,还有什么?” “很零散,我无法拼凑起来。” 刘开文问道:“吴为,你能告诉我们你的真实身份吗?你是怎么进的莫氏集团?” “吴为是我的中文名字。车祸醒来以后,我没有记忆,甚至不会说话。我的叔叔是莫氏集团总部生命科学研究中心的研究人员,把我接到研究中心进行康复治疗。康复后,我便同叔叔一起住,在那边读书生活。医学院毕业后,通过叔叔的关系,我进入了莫氏集团。一进集团,我就被分到一个名为‘不死鸟’的项目组中,接受了短期的培训,之后又被带到甘省的一个小村庄里体验生活,最后来到了江市,在理工学院里上了半年的课。两个月前,我接到任务,冒充另一个‘吴为’和你们一起下墓。” 郝有富问道:“不死鸟是什么东西?” “不死鸟来源于西方神话,传说这种鸟每隔五百年会采集树枝后引火自焚,最后留下来的灰烬中会出现重生的幼鸟。” “这个项目组是研究什么的?培训内容是什么?” “我根本没有接触到研究项目。培训内容是那座墓的基本情况和你们的背景资料。” 郝有富纳闷道:“你问问你叔叔,不就知道了吗?” “他失踪了,莫家也在找他。” 刘开文一听,皱紧了眉头:“什么时候失踪的?他失踪前有没有反常的事情发生?” 吴为回想了一下:“研究中心的人说他在半年前突然失踪,同时研究中心遗失了一批资料。半个月前研究中心的档案室被人纵火,烧毁了大量存档,莫氏集团怀疑和我叔叔失踪有关。” “那你回去查到了什么?” “一无所获!你们呢?在洋房里查到了什么?” “我听阳阳一说,就知道是你!”郝有富哀怨地看着吴为,“你早回来了,怎么不找我们呢?” “我回来没几天。你们后面有尾巴!” 郝有富瞅了瞅床上的人,对吴为道:“我先带你去放行李,洋房里的事儿要等姨祖的消息了。” 吴为站起来对刘开文道:“我在叔叔的书里找到了这个,也许你会感兴趣。” 他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信封,交给了床上的人,随后和郝有富步出屋外。 刘开文打开信封,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中有四个戴着墨镜的西装男人和一个小男孩,几人后面的背景是一幅西洋油画。墨镜老人胡子垂胸,坐在最前面的椅子上,而那个小男孩看起来不过两三岁,被这个男人抱在膝盖上坐着。椅子后面并排站着三个高大的男人,中间那个男人留着整齐的短胡须,看起来比两边的男人要年长些。 这几人都是莫家人吗?里面的小男孩眼睛大大的,眼神活泼地盯着照相机的方向,他是谁呢?吴为的叔叔收藏这张老照片做什么呢? 郝有富带着吴为走到对面屋前,推门说着:“这边两套屋大些,隔壁那套留给我叔。嘿嘿!这间朝外向阳的给你住,我住里边那间。” 吴为看了看房间,被整理得不错,摆设不多,很干净。 “还行吧?”郝有富觑着他的脸色,有些忐忑地问道。 “行!我不挑!” 郝有富这才颠颠地把小箱包放在床边,热切地问:“累了不?你休息会儿,我去帮小耙把桌子支在院子里。” “小耙?叫得真亲热!”吴为眼角上挑,斜斜地暼了他一眼,自顾自地整理行李。 “人家不是比我小嘛!要不,我叫你小为?” 吴为一听,打了个寒颤,指着屋门:“爬开!去支你的桌子!” 郝有富一个口令一个行动,转身向门,走了出去。 弄不明白吴为为啥生气了,看着刘开文扒拉在对面窗户间,对他招着手。 “老刘,啥事?” “你在柳江镇捡到的铃铛呢?” “在我屋里!” “让我看看。” “行!” 郝有富又钻回屋里,从衣柜里摸出一个小盒子,出门的时候见吴为坐在厅里的竹椅上。 “什么铃铛?” 郝有富走到他近前,打开了小盒子。 吴为拾起一颗,对光仔细瞧了瞧,只见这个小铃铛只有指头大小,铛体非常薄,没有铛片,里面是许多没有规律的纹路,看不出是什么花纹,掂在手里,手感却比想象中沉。他稍稍用力捏了捏,不见变形:“这不是纯银,是一种合金。哪儿找到的?” “查柳江镇的时候,美女留的。” 吴为把铃铛放回盒子里,一只手揪上了他的耳朵:“郝有富,你行啊!美女都看上你了?” “疼!”郝有富缩着头,辩解道:“啥叫看上我了?那是老刘他表妹,人家长得美若天仙,能看上我?” 感觉耳朵被揪得更疼了,他连忙转口道:“美若天仙,心如蛇蝎,把我和老刘关密室里,差点出不来了!” 吴为这才放下手,“哼哼”两声,躺回椅子里,闭眼养神了。 郝有富窜到刘开文屋里,把盒子扔给他:“你拿着,别还给我了!” “怎么了?” 郝有富歪头让他看自己的耳朵:“疼啊!” 看着那红红的印子,刘开文不解道:“你撞到了?让吴为给你擦点药。” 郝有富猛然想起:“对啊!吴为回来了,让他给你换药,还能帮你检查一下伤口。刀疤叔说没事,可我始终不放心!还是让吴为仔细检查一下好!” “这两天是刀疤叔给我换的药?” “嗯啊!我说送你去医院,他非说不用,给你换药还不让我们看,屋门关得老紧!” 刘开文的目光飘到了窗下那块刚补上的白灰块上,没有搭话。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五章 蜀山石母(一) 那天,刀疤把赵一慧送回家后就离开了。 赵一慧回到自己房间,迫不及待地打开台灯,坐在书桌前查看起来。 油纸包里是一封信,展开信件只有短短的几行文字。 “慧慧:当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已经长大了。外公很愧疚,不能陪伴你成长。闵家在蜀地历经两千年的风雨,到了外公这一代,已无法保全族中秘密。我已把家族的秘密记在石函的本子里,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把笔记本和木头娃娃交给一个叫做郝大富的人。最后,外公希望你不要对你的母亲心生怨恨,她只是不得已,毕竟她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放下信件,她翻开了笔记本,前面几页记录的都是平常的历史事件,再往下翻,纸页中间有单独的一行数字,突兀地插在文字叙述中,引起了她的注意,“24、32、44、51、67、71、85”。 她翻回首页,往后数到第24页,粗粗浏览了一遍,便明白那行数字的涵义。 对照着数字读完对应的内容后,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有郝大富的地址。 合上笔记本,闵家千年的历史慢慢展开在她眼前。 卫谏对世事心灰意冷,带着家奴和贴身护卫,游历了蜀中山水,最后来到了蜀山。蜀山历来就是神秘之地,几乎有名的仙道都会来蜀山修炼道术,就连始祖轩辕黄帝也屡次到蜀山养气修身。蜀山灵修,蜀地自有精华之气。 卫谏便在蜀山中搭起了茅庐,专心修道。在此期间,他发现在蜀山中隐居着一个神秘的部族,他们自称为“灵族”。这些人分散地居住在蜀山两麓,以狩猎采集为生,有时会派人去山外交换些盐之类的生活品。刚到山中隐居之时,他的护卫还发现有人在监视他们,后来见他们三人衣着简单,只是修道,和山下无甚联系,才放松了对他们的警惕。渐渐地,若在山中遇到,两方人也能寥寥交谈几句。 在灵族人口中,蜀山里有个禁地,连灵族人都被禁止走入那片区域。几乎每个遇到的灵族人都会提醒他离那里远点,千万不要误入禁地,因为连灵族自己人都无法从里面走出来。 卫谏心生好奇,曾专门到所谓的禁地外查看过,只见那片区域云蒸雾绕,根本看不清里面的山水地貌,不过他在禁地外发现了一处诡异的场地。这片场地中心有火把堆积的痕迹,还有五根木质立柱,分别涂上了青、白、黑、红、黄的矿石颜色,上面还有残留的血迹。 这一切让卫谏认为灵族一定有一个秘密,便派护卫一直潜藏在禁区外,偷窥着灵族人的异动。果然在一日夜间,护卫亲眼目睹了一场灵族的祭祀仪式。 场地中心点起了篝火,灵族人朝着五根立柱的方向,跪地而拜,久久不起,似乎在等待什么人。一会儿,一个苍老的女人手持一根蛇仗,穿过众人,走到立柱前,后面还跟着一位年轻女子。 老人的蛇杖非常华丽,蛇头朝下,头顶是一颗圆形黑石,双眼中嵌入了红色宝石,蛇体上还嵌有青、白、黄三色的宝石。这些宝石在昏暗的火光中散发着荧光,特别是那双蛇眼,显得妖异非常。 老人到来后,转身面对立柱,手举蛇杖一挥,就有族人抬上鲜活的猎物,割断猎物颈脉,分别挂在立柱之上。 随后,老人围着篝火,跳起诡异的舞蹈,口中唱着听不懂的语言,跪地的族人则伏地跟唱。跟在老人身后的年轻女子手捧一个木盒,来到老人身旁。 这时,伏拜的族人皆直立起上半身,双手举向天空,嘴里重复地吼着几个字。年轻女子打开盒子,从盒内散发出五色的光芒,随后发生的情景让护卫震惊不已。 待护卫将此事禀告卫谏后,卫谏不相信世上还有如此神迹。如果护卫所说为真,灵族的秘密对他来说就太重要了! 为了摸清灵族的底细,卫谏有意接触灵族老小,试图从他们口中套出秘密的线索。 终于,他从一个醉酒的灵族人口中,获得了重要的信息。原来灵族人是上古神族之后,专门被派到蜀山守护“石母”的秘密。 那“石母”是上古时期自天而降的“火石”,落在蜀山之地,砸断了山脉,一时间天倾地裂,地下热流喷涌而出,万物皆化为焦炭。 山火燃了四十九天后,天上下起了暴雨,一直不见停歇。 巫人占卜后,告诉神女,祸起天倾处。神女便派巫人到此处查看,见地陷中出现了四种彩色的石脉和一些黑色的坚硬碎石。寻着石脉逆行而上,巫人终于在山中一处地下深谷中发现了石脉的源头,其上镇着一块硕大的黑石。 巫人在此地山顶台上祭祀告天,以求上天消除灾祸,让神女的血脉能够延续下去。 祭祀中,巫人得到启示,命人凿下五种彩石,在夜晚摆放在山顶之上,再将活物祭献。五种彩石果然拥有神奇的力量,在祭祀开始后的第四十八日,暴雨逐渐变小。 巫人见此,心急着回复神女,匆忙结束了仪式,带着五色石返回部落。 彼时灾害已过,部落所剩的族人不多,神女已答应了另一个部落提出的合族之请。见到大巫后,神女便让大巫从部族中挑选五对青年男女,随同大巫前往神石之地,永世守护供奉神石,并赐予他们为“灵”的称呼。 巫人带着这十人回到蜀山一带,却惊见山形地貌已不复她初见的模样,便带着这十人在山中寻找石脉。终于,他们在地下山谷中找到了石脉,但因山体内部结构改变,许多地方已被巨石拦路,或被地下河谷隔断,无法溯源到石脉源头。大巫无奈,只得判断“石母”在山中某一带,并设那一带为禁区,“灵”族世代将守护着“石母”,永远对它献祭,保佑神女的部族血脉延绵,永存于世。 卫谏听后,感叹这个古老的部族居然是上古神族之后,又对灵族秘宝五色石产生了敬畏之心。 就在他神思之时,听见那人嘟嘟囔囔道:“五色石可让人起死回生。我们灵族有个传说,最早的几任族长都活了几百岁,只是黑珠石剩下不多了,后来继任的族长才活百岁而终。” 卫谏更加震惊于他所说之言,一个离奇的阴谋浮上心头,以至于他整个人显得有些癫狂。 那日之后,他将自己关在茅庐中,完善自己的计划。 之后,他急切地让贴身护卫召回隐藏于山下的死士,开始实施这个惊天计划。 在他计划中,最关键的就是从灵族人口中得到更多的宝藏信息,尤其是那根蛇杖和那个盒子。 趁一晚夜色,他命十二死士带人血洗蜀山山寨,只留族长、圣女和部分族人,企图用剩下族人的命来逼迫族长和圣女开口。 哪知灵族人忠诚于族长,更忠诚于部族,宁可互杀自杀也不愿族长和圣女被胁迫。 得不到核心秘密的卫谏恼羞成怒,屠光所有族人,一把火烧了山寨,自己根据已掌握的线索在山里寻找起来,还真让他找到了石脉。 之后的事情就是在各地建道场,一则是绑架人来修墓,二则是为了发展忠实的信徒。 在秘密见识过五石的神奇力量后,被选中的信徒变得疯狂起来,由衷地相信卫谏能帮他们打开升仙之门,其中不乏一些官员富商。这些人不仅给卫谏提供了不菲的财富,还暗中替他遮掩,让他得以全力修建墓下工程。奇的是,当卫谏突然消失后,这些人竟不知道五石究竟出于何地,有的派人去东南沿海之滨寻找,有的派人乘舟出海以寻仙山。谁能想到卫谏窝在西南偏僻、人烟罕至之地呢?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经过无数次的实验,卫谏已有几分把握,恰巧外面的世道也迎来了转机。他深思熟虑后,打算用在人的身上。 之前,他利用道场之便,搜集了信徒的生辰八字,此时他便让死士秘密把其中八人带到了蜀山,告诉他们升仙之际已到来,只差一个仪式了。 仪式前,卫谏早命家奴和一死士将石函交到卫家后人手中。 那八人毫不怀疑,跟着卫谏进了墓室,一路被途中之景给惊呆了,心里更确信了卫谏的话,乖乖地跟着他到了最下一层石脉之地。 有一人问:“何时仪式?” 卫谏笑道:“仪式需要转生仙童之灵褪配合。” 八人便问:“转生仙童何处?” 卫谏掐了掐手指道:“不日即来。” 隔日,卫谏便命十一死士炸毁墓门,开启机关。 八人见此举,有些害怕,但见卫谏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也只有跟着等了。 身在墓下,已不知外面时辰如何,焦急盼望中,终于等来了一人带着所谓的“转生仙童”,但见仙童之躯已腐烂,很难让人相信这副腐体可以引领他们踏入仙界。 卫谏料到他们会怀疑,便让手下将玉带缠于腐躯腰间,置于石床石阵之中。 众人围着石床不敢眨眼,不过多时,见腐躯上的腐肉慢慢掉落,黑骨之上似有新肉长出,便大呼惊奇! 卫谏趁机让他们入阵,只言吉时快到,自己也坐到阵法之中,让手下为他缚上双手,点上身后的油灯。 那八人不疑有他,配合卫谏入了阵法,安心等待升仙之际。 可最终,卫谏失望了,怀疑是黑珠石的原因,不得不带着手下进入了那片禁区。 这一去凶险万分,不仅没有找到石母,卫谏还把自己的老命丢了。忠心的手下绑着他已变化的尸体走出禁区,却被一群人拦住了去路。 “还记得灵族吗?”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六章 蜀山石母(二) 手下惊诧地看向领头女子:“你们是灵族人?不可能!灵族已经……” 另一个女子说道:“已经被你们灭族了,对吗?” 手下惊惶不已,只觉大限难逃,遂跪地求饶:“原是吾等小人唆使主公,坐此祸端。恳求仙姑,让小人带主公之体返乡,交由主母安葬后,任仙姑处置。” 女子冷笑道:“你莫把祸事引给他家妇孺。他人虽死,魂锁石母,只留魄在人间。此等凶物,不能下山!” 手下狡辩道:“我会告知主母以铁水浇灌,埋三泉之下,且叮嘱主公后人不得再进蜀山一步!” 领头女子沉默了,思考一度后,便道:“我这里有一串镇魂铃,可镇凶物,你可将此铃挂于封棺铁链之上。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手下喜极而泣:“请仙姑吩咐,小人不敢不从!” “你也知此石非比寻常,若此石消息流于外世,被人觊觎,便会引发天下之难。我灵族本在此地守护几千年,却被你们一朝所屠,虽侥幸逃出二人,终归是人手不够。若他日,再来一个如你主公之人,灵族怕又会经历覆族之难。” 手下闻言,看向女子,问道:“仙姑的意思是?” “前些时日,我已经摸清了你们的底细,你们卫家在蜀地经营多年,资产颇丰。我希望卫家和我灵族结盟,世代守护石母之秘,如何?” 手下一听,看到主公的惨状,叩首道:“此秘害我主公卫氏一门如斯,小人焉能不听从!小人代主公之后与灵族结盟!” 女子点点头,向他伸出手来。 那手下一顿,猛然想起什么,将怀中蛇杖交还女子,并言:“盒中五石已置于山中墓室中,待小人日后……” 女子摆手打断他:“不用了!那座墓室自有灵族人看管。上铁棺!” 女子言后,有数青壮抬着一副铁棺走到近前。 女子摇起双腕上的铃铛手链,吩咐道:“抓住魄尸手脚,置入棺中。” 抬棺青壮的手腕、脖颈处皆有青铜护甲,抓住卫谏尸体,丢进棺中,合上了棺盖。 女子交给那个手下一枚黑石,让他嵌在最外面一层铁棺上。 手下收好黑石,带着镇魂铃,在抬棺青壮的护送下,回到了江都府。 因为怕卫谏之事牵连到自己,卫谏后人已改名换姓,各自奔命。手下只找到了卫谏爱妾,将蜀山之事如实禀告,暗中在地下为卫谏修了一座墓室,并在埋棺之地上面修了一座祠堂。 为了防止迁走的另一支族后按照玉牌所记找来蜀地,卫谏爱妾特地定下规矩,闵家一门永留蜀地,遵循承诺,不得违背。 留在蜀地的闵姓后人遵照先祖遗训,不得擅自踏入蜀山,并世代同灵族一起守护秘密,同时若遇卫氏其他族人,要制止其入蜀山。 时间一晃千年,清朝初年,清廷从周边地方调民入蜀,江都府也引来了一批流民潮。当初江都府仅剩的二十户人家几乎全是闵家姻亲或手下,所以江都府里的各路消息最后都会反馈到闵家,关于几个莫姓男子的消息引起了闵家的注意。 这几人到处打听蜀中卫家的消息,还去了蜀山一带游玩。更听说那几人手里有一块玉牌,上面有些花纹。 当时的闵家族长便派人跟在那几人后面,一旦发现他们进入蜀山,一定要将其拦下。同时,闵家族长派人送信给灵族,希望他们放过那几人,饶他们不死,交由闵家处置。 结果那几人没有找去古墓,反而直奔禁地而去。这一举动让闵家族长着实不解,当初卫谏家奴身怀三块玉牌去找另一房人,约好日后以玉牌为证相认。这几人怎么不去古墓,反而去了禁地呢? 族长立刻带人前往灵族,和灵族人一起等在禁地外,只等来一个受伤的人。闵家族长对他盘问后,确定他就是当初卫谏二房之后,便把他带回了灵族之处。 看在闵家与灵族结盟多年,灵族族长便将莫家男子锁在镇魂阵里。哪知这人吞下了阵中青珠石以自戕,却意外发现青珠石能压制身体尸化,逃出了镇魂阵,因无法面对其他族人,便独自跑到了番禺一带,还娶了一门亲。 可惜,没过多久,他又开始尸化,无奈之下,托人带信给闵家。闵家和凌家的人及时赶到,将他装入铁棺带回了江都府,并将铁棺钉在地下祠堂里,警告后人不可忘了祖训。 可他的妻子并没将已怀孕之事告诉闵家人,以为可以守着孩子过日子,哪知孩子和其父无异,心恐之下,将其父之事告之孩子,就撒手人寰了。 莫家后人不得已背井离乡,辗转南洋各地,消失了踪影。 直到清亡以后,莫家后人才再次找上门来,要求闵家从中说和,让灵族帮他们解除诅咒。闵家族长甚为为难,盖因连灵族都不知如何解除,除非找到石母。 闵家族长只能传话给灵族,恰在此时发生了一系列针对闵家和灵族的事情,让这三大家族都警惕起来。为了保护祖先的秘密,闵家先将那块地转到姻亲名下,在上面修起了洋房,并租给了莫家的洋行。 同时,灵族传来有东洋人伪装成国人潜进蜀山的消息。闵家族长便联手远在豫省的郝家,同莫家、灵族一起破坏了东洋人的计划,只是幕后黑手却一直没有被揪出来。直到三〇三事件后,闵老才确定幕后的势力不仅依然存在,还潜伏到了他们四族身边。 笔记里的记载到此处就结束了,留给赵一慧的疑问却更多了。 外公对久远发生的卫谏和莫家先人之事记述得很详细,对最近几十年前四族联手之事一笔带过,让她感觉非常违和。木头娃娃?她突然想起信里提到的木头娃娃,连忙从抽屉里找出来。 这是外公亲手给她做的,并交代她一定要好好保存,绝对不能弄丢。 从外观看,这个木头娃娃就是一段木头,做工非常粗糙,只在木段中间凿刻了人的五官。可她知道这个娃娃里曾经藏着一样东西,因为在外公尸体旁,躺着断开的木头娃娃,合拢起来,其内部是管状的空心。现在想来,木头娃娃里藏着的肯定是外公手里的秘匙,之后被杀害外公之人抢走了。可是这么重要的秘匙为什么会出现在废品站呢? 还有郝大富,之前他说自己从墓中出来以后,在柳江镇修养了一个多月,就离开了柳江镇。可郝有富曾说过,他叔叔消失了大半年,在郝大富离开柳江镇之后到回到村子里的这段时间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呢?他明明在柳江镇呆了一个多月,连莫家都不知他的去处,可想而知是灵族动用了手段,而他却说对灵族知之甚少。郝大富,此人身上的秘密一定不少啊! 不管怎样,既然外公如此安排,她必须和郝大富摊开谈一谈。 思及此,她打算立刻带着笔记去找郝有富他们,刚打算出门,便见久未露面的妈妈上门了。 赵一慧急着出门,便说道:“我有急事要去找同学。你找我有什么事?” 她妈妈一听,不屑地笑笑:“不用管你那些同学了,我打算带你出国。” “出国?” 她妈妈非常得意地炫耀手上的戒指:“看到没?钻石的!我和你万叔叔商量了,打算带着你一起出国。以前妈妈顾不上你,以后我会补偿你的。” 赵一慧盯着那枚戒指,脑子里却想起了一件往事。 年幼之时,她和外公相依为命,眼前这个女人来看过她两次。她还记得最后一次是在外公出事以前,这个女人来问她愿不愿意跟她回家,她坚决地摇头,还赶这个女人走。当时,她手里就抱着木头娃娃。这个女人抢过木头娃娃看了几眼,嘴里还嫌弃娃娃的丑陋。 赵一慧的目光从戒指移到了女人脸上,脱口问道:“木头娃娃里面的东西是你拿走的吗?” 女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急忙否认:“什么木头娃娃?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赵一慧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呵斥道:“是你杀了外公!” “不是!不是!不是!” 女人惊得大声反驳,眼神游移,不敢看向赵一慧。 赵一慧冷笑着威胁道:“你最好实话实说,不然我找到那个姓万的男人,告诉他你有可能杀死了亲生父亲。你猜猜,他还敢和你在一起吗?有点钱的人都惜命,你亲生女儿说的话,相信他就算不全信,也不敢再送你这些首饰了!” 女人愤恨地看向她,崩溃道:“你们为什么都不放过我!姓赵的死了,你又来威胁我!我是你妈!” 赵一慧冷笑一声,甩开她的手腕,盯着她双眼阴沉道:“你配姓闵吗?闵家先辈为救国难战死沙场,为守承诺孤独终生虽死不悔。你呢?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啊!”女人抱头痛哭。 赵一慧冷眼看着她做戏,心里已经生不出半丝怜悯之心。 “不是我!是……你爸爸!”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七章 蜀山石母(三) “他不可能知道木头娃娃里面有东西!” “真的是他!那个时候风向变了,厂里开始恢复生产,你爸爸被要求进车间。他不想做工人,到处找人送礼。他坏事做得太多,大家心里恨着呢,没人愿意帮他。有一天,他莫名其妙地叫我去接你回家,我还很高兴,以为他变了。” 十五年前 赵志国停下自行车,转头对闵开岚道:“你上去!把你爸叫下来,我有事找他。” 闵开岚跳下车,嗤笑一声道:“他疯了多少年!你还能和他说明白?” 资料楼里依旧冷清,没有人影,她爬上三楼,走到那个小黑屋门口,见着里面坐在床边的女儿。 一年多没见,女儿又长大了,抱着一根木头在自己玩。 “慧慧。” 赵一慧抬眼看向门口,见是那个女人,又收回眼神,不想和这个女人说话。 闵开岚走到小床边坐下,环视了屋内的摆设,皱了皱眉,见女儿不理她,便轻轻说道:“慧慧,妈妈来了!你怎么不理妈妈呢?” 赵一慧转过身子,背对着她。 “妈妈是来接你的!”闵开岚抚上女儿的头顶,“你不想回家和爸爸妈妈一起住吗?” 小女孩摆脱掉头顶的手,倔强道:“不想!” 闵开岚的脾气也上来了,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木头:“你不能一直住在这里啊!瞧瞧这屋子,又小又破!妈妈带你回去,把你送学校去。学校里有很多小朋友!” 赵一慧嘴里说着“我不去”,一边伸手来抢木头。 “你这孩子……” 闵开岚掂了掂手里的木头,转到木头刻有五官的正面,视线顺着五官滑到木段底端,嘴里说道:“什么娃娃?真难看!” 赵一慧站到床上,抱着木头娃娃头顶,对她怒目而视,吼着:“我不回去!你走开!” 看到女儿这样,闵开岚心里有些难受,放开了手里的木头。 赵一慧像是面对陌生人一样,抱着木头跑到床里侧,警惕地看着她。 她有些痛心地问:“慧慧,你不要妈妈了吗?” 赵一慧盯着她:“我没有妈妈。” 闵开岚心里抱怨着父亲,不知道父亲平时是怎么和女儿说的,弄得现在女儿这么排斥她。在这里一刻都呆不下去,她起身冲下楼,看到一楼大厅里的两人,听到赵志国的怒骂声,便收住脚步,隐藏在拐角处。 “老头,钥匙!你听不明白吗?” “不明白。” “就是你家那把祖传的钥匙!” “钥匙?” 赵志国一把拧住老人的衣领,怒道:“你他妈听不懂吗?把你家那把祖传的钥匙交出来!不然我就把小丫头带走,让你永远见不到她!” 老人呆呆地看着他,重复道:“钥匙?丫头?” 赵志国一愣,把老人扔在地上,烦躁地踹了两脚,盯着他不知道怎么办。 闵开岚从楼梯上冲下去,拦在两人中间,吼道:“你做什么?他是个疯子!你打他做什么?你也疯了吗?” 赵志国双眼阴鸷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突然掉头离开了。 闵开岚把地上的老人扶起来,就追了出去。 见赵志国已经骑上自行车,她双手按住车龙头,紧盯着他问:“赵志国,三年了,你对女儿不管不问,怎么会突然想起接女儿回家了?” “我接我女儿回家,有错吗?” “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赵志国拨开她的手,嘲笑道:“我告诉你,你又能做什么?” 看着他骑车远去,闵开岚咬着下唇,压制心中的怒气。一路走回家,进门就听见老太婆的叫骂声:“死哪去了?饭也不做,就等着我老婆子来伺候你们啊?” 赵母坐在院子里,斜眼瞥着闵开岚,转头对着鸡笼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不下蛋有屁用!” 闵开岚早已习惯,低头快步走进自己的房间。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过着有什么意思! 一会儿,赵志国回家了,进屋就躺在床上,双手抱在脑后,盯着天花板出神。 “赵志国,你别骗我!我听到你和他说话了。你在问他要钥匙!” 床上的男人厌烦地转身面对床里。 “你到底想做什么?” 赵志国慢慢转过身,看着闵开岚:“有人愿意帮我换个单位,坐办公室的,那人还说只要我能说服你家老头,还会给你换个轻松的岗位。你也不想一辈子在车间里面做个工人吧?” 闵开岚有些怀疑,前几天看他又是找人又是送礼,没人搭理他,怎么突然冒出来个人要帮他了。 “谁说的?” “你别管是谁。就你家老头那疯疯傻傻的,还能做什么?我寻思着,把你家那把祖传钥匙给那人就行了。” 闵开岚有些动心了,皱眉问道:“那人真能帮你?别是骗你的吧?谁有那么大能耐,能调动两个人的工作?” “嘁!”赵志国不耐烦地反驳,“你知道个屁!你以为你家老头为什么能留在学校?没看老头那些朋友都去了哪里!” “真的只要钥匙?” “废话!跟你说没用!” “我知道钥匙在哪里。” 赵志国一咕噜从床上翻起来,盯着她:“在哪里?” 之后,赵志国急冲冲地走了。 闵开岚神不守舍地等着赵志国回家。一方面,她担心钥匙没在那里;另一方面,她担赵志国和老头发生冲突;她更担心赵志国伤害到女儿。 白光闪在窗外,一道惊雷劈在她头顶。她再也坐不住了,拿起门边的伞,跑出门去。 雨还没下起来,白蓝色的闪电跳在远方的楼尖上。 她往大学的方向跑去,天上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翘了一角的雨伞根本遮不住雨,大雨把她全身浇透了。路面很快全是积水,淹到了她的小腿处。 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不知道走了多久,从胡同里跑出来一个黑影,撞到她身上,两人都摔坐在水里。 她拨开脸上的湿发骂向那人:“谁啊?不长眼睛吗?” 那人没有回答。 她仔细一看,这人不是赵志国吗?他全身湿淋淋的,眼里带着惊惶,嘴里喘着大气。 “赵志国?你是不是去了学校?钥匙呢?” 她双眼在他身上寻找着。 赵志国镇定下来:“屁钥匙!这鬼天气,谁跑那么远去要钥匙?我找呆四喝了一晚上酒。” “真的?” 赵志国站起来,扔下一句话,往家跑去。 “你爱信不信!” 见他身上不像藏了钥匙的样子,闵开岚松了一口气,跟着回了家。 隔天,闵开岚打算去找老头谈谈,把钥匙要过来。一把不知道开哪儿的破钥匙有什么重要的!只要她和赵志国能换个工作,今后不那么累了,工资还多一些,把慧慧接回家,还可以送她上学,对她好一点。她从来就不懂那老头到底在坚持些什么?现在是什么社会了,还在搞老一套,“族长”还不如厂里的小领导管用!真要管用,她母亲也不会落到死活不知的下场。 一下班就看到赵志国萎靡地躺在床上。 “明早上班,你叫醒我!” 她讶异地问:“你厂里出通知了?” “嗯!” “那钥匙的事?” 赵志国烦躁地说:“不管用!我先在厂里干两月,看能不能再找人问问。” 闵开岚一听,有些诧异,先前赵志国说得言之凿凿的,现在怎么又不管用了? 一连几天,她显得心事重重的,总觉得事情不像那么简单。 “闵开岚!传达室有人找!” 车间主任站在车间门口喊着她的名字,她愣了愣,连忙跑向传达室,推门便见两个穿着打扮很正式的男人坐在里面。 那两人立刻看了过来,其中一人还叹了口气。 她内心升起巨大的恐慌,一时间双脚发软,一只手紧紧拉住了门框。 “你是闵同志吗?” 她点点头。 一个男人说道:“你父亲出了意外,人已经没了!” 她的大脑突然嗡嗡响了起来,盯着那人,紧咬着牙齿。 “意外?” “是的。他从楼梯上摔下去,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她想起什么,惊慌地抓住那人,问道:“我女儿呢?” 后面那个男人走来扶住她:“你女儿没事,就是目睹了闵老的死状,不愿意离开那里。学校里安排了一位女老师陪着她。我们来的目的,一是问你怎么安排老人的后事,再就是希望你把孩子接回家。” 随后,她跟着两个男人到了学校,见到了抱着木头娃娃的女儿,也见到了躺在地上盖着白布的老人。 她不敢揭开白布,只抱着女儿痛哭,不知道是哭老人,还是哭自己。 浑浑噩噩地坐在角落里,她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学校里派来的人整理着老人的尸体,又被人叫去清点老人的遗物。 突然,赵母像疯子一样冲了进来,对着她又打又骂,嘴里闹着:“我儿子手断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闵开岚震惊地看向疯婆子,问道:“赵志国手断了?” “你是怎么做他老婆的,他现在躺在医院里,手都保不住了。” 学校的人眼见这场景,便让人送这家人去医院,称闵老的后事有学校安排,让她们不用担心。 赵一慧从她怀理挣脱出来,跑到闵老遗体旁边,死活不走。 闵开岚只得拜托那位女老师再照顾几天,她处理完家里的事就来接孩子。 到了医院,看到病床上的赵志国,只见他那短了一截的右手臂上裹着厚厚的纱布。 赵母骂骂咧咧地回家做饭了。 闵开岚凑到他耳边:“害死我父亲的人是不是你?” 赵志国猛然睁开眼:“老头死了?” “别装了!”闵开岚冷笑着,“那根木头已经被摔成了两半。” “你瞎说什么?关我什么事?我手断了,你看不到?” 闵开岚满脸怒气地盯着他:“你这个杀人凶手!” 赵志国突然笑了:“有本事你去告我啊!我就说你是同谋,我又不知道钥匙在哪里。” “你!不要脸!” “我是凶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一起坐牢,让你的女儿变成要饭的!” “你!” 闵开岚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后,她问道:“钥匙呢?你交给谁了?” “扔了!” “别骗我!” “我傻啊?那老头死了,我拿着钥匙做什么?给公安送证据吗?” “扔哪儿了?” “河沟里。” “联系你的人是谁?” “就老头学校那个姓魏的领导。” “魏解之!”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八章 蜀山石母(四) “魏解之是谁?” 闵开岚哽咽道:“他是你外公的学生,曾经追求过我。那时我嫌弃他长得不好看,后来一想,八成他也是因为那把钥匙,才会追求我的。” 赵一慧问道:“他现在还在学校吗?” 闵开岚摇了摇头:“你信吗?之后我去学校找过他,想问他为什么要害死我父亲。父亲对他那么好,他为什么要恩将仇报?可惜我去晚了!他已经死了!” “死了?” “对!听说是猝死!” 赵一慧觉得这事里透着股邪性,他外公出了意外,那人就猝死了。金蝉脱壳这种事,那帮人也没少做。 “你知道魏解之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没有,他是个孤儿,到死的时候还没娶上老婆!” “他有什么特征?” 闵开岚回忆道:“他长相很普通,塌鼻子大嘴,个子不高,有时候他说话的个别字里带着南方口音。” “南方口音?” “就像南方沿海一带的口音。” “你怎么知道钥匙在木头娃娃里?” “我也是闵家人,小时候也看到过那把钥匙。” 赵一慧一脸平静地看向她:“外公在死前已经预感到会发生意外,他给我留了一封信,信里专门提到让我不要怨恨你。其实之前,我一直告诉自己,在那个年代有太多人不得不向现实低头,所以我从来没有真正恨过你。如今知道这些,我也对你恨不起来了。出国对你来说挺好的,离开这里,离开我的世界,重新做个人吧!” 闵开岚泪眼婆娑地看着她:“慧慧?” “把眼泪留给心疼你的人!” 送走失魂落魄的闵开岚,赵一慧坐在沙发上,直到大门被敲响。 “谁?” “赵小姐。” 听出是刀疤的声音,赵一慧走出去,打开了院门。 刀疤跨进门内,恭敬道:“赵小姐现在方便吗?” 赵一慧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从刀疤身后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姨婆。” 耙子的院子里人声鼎沸,热闹喧哗。 院子当中摆了三个大圆桌,桌上放满了肉类蔬菜,正中间还放着一个酒精炉子,上面架着一口红油滚滚的锅子。 郝有富特意把吴为安排在上风位,对着门口吼道:“刀子呢?这锅都开了,怎么还没把姨祖接来啊?” 阳阳在一旁开着啤酒盖,笑道:“肯定快了!他开着黄毛的车呢!” 刘开文朝郝有富道:“你有那么馋吗?下午还喝了鸡汤。” 郝有富挤眉弄眼地示意他闭嘴,起身道:“我去门口看看。” 刘开文暗笑在心,听到吴为“哼”了一声,好奇地看向他:“吴为,你想好了?” 吴为不自在地挺起背:“什么想好了?” “有富其实很单纯,经不得兄弟的背叛。” “那你呢?你能瞒到什么时候?” 刘开文皱眉看向他:“什么意思?” 吴为把玩着手里的杯子,漫不经心道:“那个孩子会不会是莫延迟?” 刘开文一下明白吴为说的那个孩子是谁,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你是说……他们不是一直那样?” 吴为对着他笑了笑:“我猜的。你不觉得你的恢复能力太强大了吗?我听郝有富说你伤得挺严重,看了你的伤口,估计后天就不用换药了。” 刘开文沉默了,吴为也沉默了。 此时,院门外传来郝有富和张小刀的大嗓门,想来是赵一慧到了。 果然,赵一慧、刀疤和两人前后脚地走进来。 看到裹着纱布的刘开文,赵一慧关心地问道:“开文,伤口好些了吗?” 刘开文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脑,不知道怎么回答。 吴为在一旁,凉凉地解释道:“他伤到了后脑勺,没引发颅内出血都不错了,得坚持换药,再有个十来天才能恢复。” 刘开文错愕地看向他,见他眼里闪着捉弄的狡黠。 “就是!老刘不能喝酒,得好好休息!”郝有富拿走刘开文面前的酒杯,大声说着,拉着赵一慧让他坐在刘开文身边,眼睛抽搐地看着刘开文,“你俩不喝酒,坐一起挺好!” 赵一慧倒是笑了笑,没说什么就坐下了。 张小刀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拉起赵一慧:“郝哥,我今天胃疼,我也不喝酒。我挨着刘哥,帮他涮菜,让姨祖好好吃一顿。” 郝有富皱眉道:“你小子从哪里钻出来的?一边儿去!” 刘开文笑着拍拍张小刀:“行!刀子坐吧!” 张小刀连忙坐下,拉开身旁的凳子,让赵一慧坐在他身边。一旁默不吭声的刀疤提着一个小包坐在了刘开文的另一侧。 赵一慧心里有些奇怪这两人的态度,倒也没多说什么。 人都入座后,刘开文举起茶杯向另外一桌的人说道:“首先,我们几人要感谢耙子小兄弟帮我们租下了房子,其次要感谢阳阳的兄弟们帮我们办了不少事。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今后大家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但凡是我和郝有富能办到的,决不推辞!” 耙子脸红红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热闹一般,应景地举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其余小年轻都笑嘻嘻地举起酒杯,豪放地一口喝下。 刀疤适时地走到另外两桌,从小包里拿出几叠钞票。 不止刘开文,连郝有富都愣住了,刀疤什么时候准备了那么多钱? 刀疤退到一边,平静地看向刘开文。 刘开文回神,连忙笑道:“兄弟们帮我们打探消息也会用到这些,哪有让兄弟们帮我们垫钱的道理。这些钱,兄弟们先拿着,以后不够,再来找我们。” 那些小年轻看着桌上的百元大钞,眼神发直,心想难怪刀娃和阳阳跟着这几人混呢?出手大方,还会说话,顿时心里也热络起来,嘴里一个劲地道着谢,不停地吹着以后就跟着刘哥和郝哥混了。 眼见事情办成,刀疤又默默回到座位上。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末了一群小年轻醉醺醺地走了。几人帮着耙子收拾好院子,便知道是时候解密了,气氛一下显得凝重起来。 耙子便笑着道:“我那屋下面有个地下室,那里安全。” “地下室?” 郝有富和张小刀异口同声道。 “嗯,是我祖父偷偷挖的,藏了些东西,地方有些小,你们不要嫌弃。” “不嫌弃!” “有富,我的屋是哪一间?”赵一慧突然问道。 刘开文这才注意到院子一边有两个行李包:“你这是?” 赵一慧落寞地笑笑:“不想住在那里了。” 郝有富一手一个行李,领着赵一慧去了刘开文隔壁的屋子。 张小刀看着刘阳阳,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刘阳阳苦笑着:“我帮你们办了那么多事情,我走得掉吗?你们这个狼窝子还安全一些。” 耙子带着几人进了自己屋子,走到屋后的杂物间,上手去搬靠墙的大柜子。 张小刀和刘阳阳连忙让他站到一边,两人合力把柜子搬开,地面上露出一个灰白色的四方石砖,石砖的一角有个缺口。 “缺口那里可以拉起来。” 张小刀一听,掰着缺口,使力一提,便见石板下的隐藏空间。 耙子提来一盏油灯,交给刘阳阳。 灯光下,入口下面有个梯子,两人便顺着梯子下去。 下面的空间的确不大,靠墙放着几个大木箱子。 刘阳阳把油灯放在箱子上,凑到木箱前,一边看着箱子上的黄铜旧锁,一边问着:“刀子,这锁有些年月了吧。” 张小刀“嗯”了一声:“有几十年了。” “里面是什么?” 耙子站在入口上,回应道:“就是我祖爷留下的书。” 地下室里的两人对视一眼,心道这就是耙子祖上记录江都府怪事的本子。 见后面几人陆续下到地下室,耙子说道:“我去院子里浇花。” 耙子把石板放下,用一个砖块抵住,留下了缝隙。 郝有富迫不及待地问:“姨祖,你研究得咋样了?” 赵一慧便把信件和笔记本递给他,连同闵开岚的事情都叙述了一遍。 刘开文仔细地听完,又从郝有富手里拿来笔记本,翻看了一遍,提出了一个问题:“后来带着转生童子进入墓室的人是谁?为什么对墓室那么了解。他不仅知道从哪里进墓,还知道那些机关怎么打开。还有,他忠心我可以理解,为什么他能代表卫谏后人结盟,能处置卫谏的后事,他说的话能有如此分量?他是谁?” 郝有富也纳闷道:“让我们捋一捋。卫谏让一个家奴和一个死士带着石函去找他的后人。但他的后人已经分成了两拨,其中一拨离开了蜀地。笔记里说是家奴去找的莫家那一拨,那么是死士找到的闵家这一拨。怎么又钻出来个手下呢?这个手下还知道灵族的事情。” 刘阳阳想了想道:“有没有可能这个人也参与了对灵族的屠杀?” 刘开文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这个人不仅参与了屠杀灵族,还对墓里机关非常了解。闵、丙!难道是他?” 章节目录 第七十九章 蜀山石母(五) 赵一慧补充道:“在汉代,‘丙’、‘闵’二字的发音非常相似,只是‘丙’字的发音重一些。吴为,你从哪里知道丙严这个人的。” “集团的培训资料里提到过这个人”,吴为道:“不过只简单地写了他擅长各种机关的设计营造,被征用去修建皇陵。” 郝有富看看几人,奇怪地问:“你们是说丙严没死,他就是最后那个手下?” 刘开文点点头:“这样就能解释很多问题。卫谏后人皆从母姓,如果卫谏的爱妾其实姓丙,因为丙严从皇陵里逃跑出来,不得不改为闵姓,所以她的后人都跟着姓了闵。” 郝有富感叹道:“老祖宗们可真随便啊!这个闵氏和丙严是一家的,然后闵氏生了卫谏的孩子,就是闵家的祖先,算起来丙严也是我们的祖先,他说的话自然可以代表闵家。难怪我看洋房地下祠堂和古墓里那么相像,都是出于丙严之手!” “不仅如此,还有连芯锁恐怕也是丙严发明的。” 赵一慧听刘开文一说,想起了莫开煦的话,难怪当时他那么笃定她会开锁,莫家知道丙严和闵家的关系。 郝有富奇怪道:“笔记里说闵家手里原先有两块玉牌,其中一块给了我祖爷,那莫家手里应该有三块。为什么莫家抢了我们两家的玉牌,也只有三块半呢?还有,从四大监下面挖出来的铁棺就是卫谏的棺材,洋房下悬着的铁棺是莫家第一个尸变人的棺材,还有一具木棺是谁的呢?” 郝有富说完看向赵一慧,赵一慧却没有答话。 刘开文插过话题道:“莫家先人误吞青珠石,压制了他尸变,为什么贾晶坐在石脉上,反而尸变了呢?” 吴为琢磨道:“或许不是压制了尸变,而是少量的青珠石减缓了他尸变的速度,又阻止了身体肌肉和器官的腐烂,只是时间的问题,最后他也尸化了。” 郝有富点点头:“后来那帮人去了四大监,扑了个空,又转到了洋房,遇到堂祖爷。” “等等!”刘开文突然打断郝有富的话,转头看向刘阳阳,“阳阳,你爸爸在八大监里呆过?” 刘阳阳点点头,补充了一句:“呆是呆过,就是呆在栏子里面的。”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听说你爸爸后来去了380,为什么会去380?” 刘阳阳摸了摸鼻子,长叹一声,对刘开文说道:“就因为我祖爷和爷爷做过八大监的看管,到我爸的时候既当不了兵,又进不了工厂,只能下乡。下乡后在农村找了我妈。后来,我祖爷没了,爷爷又病了,没人照顾,我爸趁探亲,带着我妈回江市,就赖着不走了。一次和人打了一架,打伤了几人,就被送进了四大监。回家后,给我们说过一次,把我妈吓着了,就不再提了。” 郝有富特别好奇:“你爸说的啥?” 阳阳瘪了瘪嘴:“刀子知道,我爸看人是眼珠子往右斜着看,其实这毛病就是在八大监里落下的。” “为啥?” 郝有富不明白斜眼和进栏子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爸睡的靠左墙的床!” 郝有富在脑子里想象着睡靠左墙的床会怎样,想到一个可能性后,小眼睛半眯起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他脖颈朝右,眼随头瞟向后面,只见耳后贴着一张青黑的脸。 十几年前 刘山海坐在押运车里,懊恼地抱头不语,右边脑侧一抽一抽地疼。之前他被板砖伤到头顶,医生检查后说是外伤不严重,可之后他脑侧时常地疼,就像有人挑起他脑门筋一样。胸前挂着一个名牌,上面写有他的名字,还有审判的罪名。一想到之后,家里只有怀孕的老婆和瘫痪的老父亲,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到了地方,他被狱警带着走了一系列检查流程,才被安排进监室。 走在狭长的走廊上,他一路扫过监室里的嘴脸,有麻木的看他几眼就转回了视线,也有更多的人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在猜测着他会被分进哪一间。 一直走到走廊最后面,狱警打开了最后一间监室的门。 他清楚地看到隔壁监室的目光从最开始的不怀好意变成了错愕。 他走进监房,见里面有两张空床,好像只安排了他一个人。 狱警又重复强调了这里的作息时间和规定后,就离开了。 这里较之他看到的隔壁那些监室要干净得多,墙上是干净的白漆,像是后来刷上的。两张床都是空着的,他把自己的铺盖卷铺在了进门的右边床上,脑门子又开始疼起来,只好躺在床上休息。 “唉!新来的?” 一会儿,他听见隔壁有人在小声召唤。 他忍着痛走到门边,回应:“你在叫我?” “废话!就你一个新来的!” 尽管有些不耐烦,一想到要在这里蹲十年,他还是回道:“有事?” “你得罪谁了?” “打架伤了人。” “有孩子没?” 刘山海摸不着头脑:“有。” 隔壁那人叹了声:“有后就好!” “你问这做什么?” 隔壁吞吞吐吐地说:“告诉你啊!熄灯就得睡觉,睡不着也得睡。别发疯,闹着其他人!” “什么意思?” 隔壁的人不搭话了,刘山海反而忐忑起来,推敲着那人的话,走回自己床上躺着,头一疼就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监室里的灯已经黑了,只有走廊上还留有几盏昏黄的灯影。整个监区异常安静,连磨牙声和呼噜声都听不见。 想起之前那人的叮嘱,他侧头看着周围,一室黑暗,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的脑门又开始抽疼起来,只能闭眼忍受。 突然,他感觉周遭气温变凉了,一股股冷气打着旋呼在他身上。虚眼拉起被子,他摸到一股湿意。 收回手,他闻了闻手里的气味,说不上来是什么气味,却很上头。 他坐起身想查看被子,视线余光扫到对面,吓了一跳,连忙转身看向对面。 此刻,对面原本的空床上坐着一个灰白的身影,模糊的五官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一下反应过来,他这是撞着“东西”了。自小听爷爷讲这里面的怪事,没想到他会有进来的这一天,遂想起爷爷说过这老东西也分善恶之说,原是死前有念头,吊着一口气,人走了,那口气还留在这里面,散不出去。 见着那身形只盯着自己,没有其他动作,他沉下心,坐在床边和它对望着。 那身形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抽出一根绳带,套住脖子,把自己绞杀了。 刘山海看着在门边踢腿乱蹬的身形逐渐透明,直至消失不见。 刚喘出口气,又见前方地上冒出一股黑雾,在整个室内扩散开来。 黑雾中似有各种人声叫嚣,一个个灰白的影子从雾中心显现出来,穿过监室铁栏,向各处游荡而去。 角落里,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地面爬起来,站在他面前,伸手从头顶中心往两边拨开,再顺着脸、脖颈往下,一直拉到肚子上,猛然一扯,扯下了一块东西丢给他。 他诧异地看着膝盖上搭着的东西,竟然是一块血肉呼啦的人皮。鼻腔里充斥着一股腐败的腥臭。 脑子里好像有很多声音撞了进来,使得他头部剧烈疼痛,一下晕了过去。 漫长的梦中浮现出了爷爷的身影。 监狱修成了,刘宽留在里面做了书记员一职。原本他可以有更好的去处,却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一开始,他就听说监区里面不干净,但凡是家里有些背景的人都不愿意做看守,所以又找了些汉人来填缺,尤其是丁字号监区。 一年后,监狱被新军接管,他仍然被留下做着书记,到点上职,下职走人,从来不去打探监狱里的事情,听到风言风语从不和人讨论,也不外传。 一天,监狱长找到他,让他把监狱的营造图找出来。刘宽便去了文库里翻找,找出了一个大盒子,上面标注着“图”字。他也没打开,直接把盒子交到了监狱长的办公室。 临到快下职的时候,监狱长又把他叫过去。 “刘书记是监狱的老人了,你来看看这些图和监狱有没有出入?” 刘宽不疑有他,走到监狱长身旁,看了过去。 看着看着,他的视线集中到一张图纸的某处,愣了一下。 监狱长催促道:“有问题吗?” 刘宽掩下心神,恭敬地答着:“没有。” 监狱长愁眉不展,几息后才说道:“我审了几个犯人,说这里的怪事从修好后就有了,你听说过吗?” 刘宽连忙道:“我没有去过监区,一直都在这边办公。” “当初设计监狱的人还找得到吗?” “不清楚。” “那参与过的人呢?” 刘宽脑海里闪过了一个人,便答道:“当初参与选址的人还在。” “谁?” “昝无咎。” 章节目录 第八十章 番外:旧事 监狱长很快叫来了昝无咎。 一年不见,昝无咎像变了个人,不仅剪了辫子,还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礼服,鼻梁上架着副金边眼镜,细细的眼镜链垂在脸颊两边。 看到刘宽,他脱帽一挥,放在胸前,微微点头打着招呼:“刘书记,别来无恙?” 刘宽正在监狱长办公室外候着此人,笑道:“昝神算换这一身,我都认不出来了。” 昝无咎戴上帽子,也笑道:“基督堂把我的生意都快抢走了,我还叫什么‘神算’啊?” 刘宽劝道:“国人好奇,图个新潮。哪家婚丧嫁娶,总不能弄个洋神甫去给谁家吹唢呐吧?” 昝无咎连连点头:“这倒是!听闻刘书记留过洋,昝某有一事不明。” “请说!” “最近江都府里有了好些个东洋人开的商社,昝某瞧着那些个东洋人还要上那基督堂。怎么东洋人也信那西洋人的神?” 刘宽笑笑:“早先东洋人大多信佛教,也是明治后才跟着西洋学的。” 昝无咎拄了拄拐棍道:“听闻刘书记在劝业街上开了绸缎铺子和米铺。” “我留学之时学的经济科目,手痒,投了些钱。” “哦!”昝无咎颔首,又小声问道:“监狱长找我何事?” 刘宽眼神闪了闪,看了看周围,凑近道:“营造图!” 昝无咎愣了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走向监狱长的办公室。 昝无咎和监狱长说了些什么,刘宽不知道,只是从第二日起,监狱里兴起了补充规矩。刘宽一边听监狱长口述,一边记录在纸上,皱眉问道:“监狱长,这样好吗?会不会……” 监狱长放下茶杯,叹口气道:“我能怎么办?监狱里总死人,死犯人倒好说,死看守就不好交代了。你就照着我说的口头传达下去,大家心里明白就行。记住不许外传!” “是!” 自打这些奇怪的规矩传达下去后,监狱里还真平静了不少。 又一日,刘宽趁着休假到了劝业街上的铺子里查账。一个伙计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奇闻,和另一个伙计在外间聊得热络,绘声绘色,就像是亲眼所见一样。 老账房想出去呵斥两伙计,却被东家一个手势阻止了。 听完了伙计的说唱,刘宽笑道:“他从哪里听来的?不去茶楼里说书,还真可惜了!” 老账房见东家没有生气,自己也一乐:“老板说对了,他还真是从茶楼里听来的。最近这条街上的人都在谈论此事,也不知真假,当成坊间传奇来打发时间。” “茶楼?哪家茶楼?” “就是街中心那家‘福运’,生意好的不得了!里面有说书的、有唱曲的,还有跳西洋舞的,客人上门能喝茶,还能喝咖啡,自称是新式茶楼。” “哦?那我什么时候也去瞧瞧!” 刘宽坐着自家拉车路过一个胡同时,突然叫停了车,让车夫自己回家,他要去访个朋友。 车夫走后,刘宽便拐进了胡同里,走到一处大门前,敲响了门。 开门的是一个老妇人:“先生找谁?” “我家铺子米发潮,要找先生看风水。” 老妇人便将他引到堂屋落座,自己去唤人了。 不一会儿,昝无咎一个人走进堂屋。 “我就猜着是刘书记!怎么,米铺出了什么事吗?” 刘宽便道:“铺子仓库不知是不是朝向有问题,还是地下有问题,米总返潮。” 昝无咎迟疑道:“地下?” “不知昝神算是否听闻一个传言,江都府曾经挖出过铁棺?” 昝无咎摸了摸八字胡,笑道:“江都府历史几千年,挖出什么都不稀奇!不知刘书记从哪里听说的?” “我听铺子里的伙计说,最早从劝业街上的茶楼里传出来。” “福运茶楼?” “对!听说是个南方来的老板开的。恰巧有两次,我深夜里看到过一群东洋人从那家出来。” 昝无咎看着刘宽,只见他眼神清亮,便问:“你为什要对我说这些?” 刘宽笑了笑:“不管那东西是好是坏,只要是从江都府这地界里挖出来的,就是咱老祖宗的!” 不久后,劝业街在一晚燃起了大火,烧毁了一条街。刘宽因铺子尽数被烧,损失巨大,不得不变卖掉祖宅来还债,经过牙子的介绍,带着家人住进了一个胡同里,正巧就是昝无咎所住的那条胡同。 劝业街的那场火来得太突然,几乎烧光了所有商家的心血,曾经代表江都府最时尚的文化中心就这样退出了历史舞台。 由于火起于深夜,人员伤亡倒不严重,只除了福运茶楼,里面烧死了不少人。茶楼老板一直没有出面,只交代了管事的人对外说死的都是跳舞唱曲的,找了几个板车,拉着一卷卷草席,也不知埋去了哪里。 迫于生活压力,刘宽便向监狱长提出了换职的请求。监狱长对下面的事心知肚明,知道书记员就是个清水职位,看在刘宽在监狱里做了很久,对这里最熟悉,也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从此,刘宽从刘书记员变成了刘看守,最后一路做到了主任看守,掌管着所有监区的犯人安排和监房钥匙,乃至后来还把自己儿子弄进里面做了个看守。 刘山海醒来,耳边是此起彼伏的鼾声和梦话声,还有阵阵磨牙声。他想起了昨晚的梦,回忆起儿时听的故事,瞬间明白这间监房为何古怪了。 白墙上起了细细的霉丝,散发出一股味道,有些像黑雾的气味,不过要淡很多。 一大早,狱警打开了房门,喊着每个人的编号,抱怨着:“今天是啷个了?一个个都喊不起来!快点起床!马上要出早操了!遵守纪律哈!” 刘山海抹了把脸,收拾起自己的洗漱用品,走到门边,敲了敲门。 狱警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隔壁监房有人从床上掉下地的声音。 “鬼!” 狱警隔着一段距离,打探着最后一间监房,瞧见抱着盆的身影,才走过去打开房门:“站在门口!听口哨排队!” 刘山海看了眼狱警,没有说话,站在门边等待。 洗脸的时候,身边有人碰了碰他。 “兄弟,你居然还活着?” 刘海山的动作停了停,问道:“有什么奇怪?” “我在这里蹲了五年,就只见过里面关过三个人。头两个在当天夜里就被吓死了,只有你还活着。不过,你也是早晚的事!” 刘山海不搭话,把过去爷爷说的那些规矩在心里默了默。 每到夜里总有雷同的怪事发生,渐渐地他也习惯了,除了头痛发作越来越频繁,倒也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其他人看他没事,且从来都沉着一张脸,没有什么言语,独来独往地不和人相交,也不敢去惹他,给他取了个外号“煞神”。 原本规律的生活在一天改变了。 监房里又进了一个人,这人年纪不小,一脸匪气,一进监房就坐到了对面的床上。 刘山海不想招事,便朝那人点点头,就当做打招呼了。 那人打量着刘山海:“进来多久了?” “五年。” “啥罪?” “打人。” 那人嗤笑一声:“打死没?” “没。” 那人又问:“那人该打吗?” 刘山海不知该怎么回答了,一进这里每天都接受思想教育,这老头是想让他背处分吗?一想到这里,他不吭声了。 “你能进这间屋,说明你也算是个人物,能活五年,那是你祖上积了德。” 刘山海看向那人,问道:“你是什么人?你知道些什么?” “早年间,我也算得上个人物,后藏的土匪瞧见我都发愁!现在嘛,就是一个糟老头子。” “你犯了什么事?” “打了几个流氓,出手没控制住,弄断了几条舌头。” 刘山海不敢再和他交谈,便打住了话头。 几天里,他和那人说话不多,心里也提防着那人。奇怪的是,自从那人住进来,他头疼的次数不那么多了,夜里也能睡得好些。本来他还想提醒那人,夜里会有怪事,但见那人好像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便打消了念头。 过了几天,熄灯时刻,那人对他说道:“夜里有鬼,莫管闲事!” 他心里一惊,这老头是在暗示什么吗?遂不敢有动静,装作入睡。 黑雾开始在监房中弥漫,一股熟悉的气味传来,他转身面对监房,虚眼看向对面,只见那人站在监房中心,身边是各种姿态的白影。 那个黑影紧贴在他背后,手里拖着一张人皮。 那人走到门前,从嘴里掏出什么东西,几下打开了监门,随着白影黑影走出了监房。 刘山海猛然从床上坐起身,悄悄走到门边,听到隔壁监房的呼噜声,回头看了看自己监房里,赫然发现自己睡的那张床上竟然有个人影。 是谁在那里?老头已经走出监房,现在自己床上的人是谁? 他捏紧拳头,慢慢走向床边,仔细一看,只觉得背心一凉,心脏都停止了一拍。 床上那人不正是自己吗?他伸手摸向床上的人,手却从那身体中穿了过去。 “夜里有鬼,莫管闲事”! 那老头到底去了哪里?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一章 意外之人 “老刘,你没事吧?” 一开门,郝有富便扑了上去。 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刘开文拍拍他的肩膀:“我能有什么事?” 刘阳阳和张小刀一早就出去买了早饭,搬出圆桌,摆满了一桌子。 吴为眼下同样一片黑青,无精打采地吃着早饭。 刘阳阳带着猥琐的眼神,目光在郝有富和吴为身上来回巡视。 吴为放下碗,猫儿眼冲着刘阳阳一瞪:“昨晚有个傻子,拉着我贴门听了一晚上动静。” 莫开煦冷言道:“这么傻你还看得上?” 郝有富听着这话,哪哪都不对:“他还看不上你呢!” 刘开文、赵一慧和刀疤三人老神在在地吃着早饭,对几人的唇枪舌剑视若无睹。 耙子本来端着碗,埋头吃着早饭,却听见了刘开文的声音。 “小耙同意我们看那些笔记,吴为、阳阳和一慧,你们尽快把笔记看一遍。” 郝有富问道:“我呢?” “我们去见一个人。” 郝有富一下反应过来,他们要去见谁,又指着莫开煦道:“那他呢?” 刘开文没有表情,喝下碗里的豆浆,头也不抬道:“镇宅。” 郝有富痛快了,冲着莫开煦挤眉弄眼地笑着。 莫开煦压根不看向他,只侧头看了看耙子的屋门。 刘开文走进屋里,拿出了那副古董墨镜,墨镜的一条镜腿已经让小耙修好了。戴上墨镜,他走出门外。 郝有富一瞧,乐了。 “老刘啊,戴墨镜是很帅,可是你还没取绷带呢!我还以为看见了阿三哥。” 刀疤惯来一掌拍上了他的后脑勺:“就你话多!” 三人熟悉地在巷子里穿梭,来到了一处平房前。 刘开文上前敲门:“王叔。” 门内没有反应,郝有富在一旁轻轻一推,门就被推开了。 刘开文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连忙走进屋内,只见屋里一片狼藉。 “人呢?那老头那么横,有谁敢惹他?” 刀疤检查了屋内,没有发现血迹。 刘开文跑出屋外,向左邻右舍打听王叔的下落。 隔壁有个小年轻说半夜里见几个戴墨镜的人扶着王叔上了一辆高级轿车,他还在脑补是王叔的后人发达了,回来接他。 “戴墨镜的?高级轿车?不会是莫家吧,难怪莫开煦的黑手下一个没跟来。” “不会!莫家没必要带走王叔。” “那他们有什么理由要带走王叔呢?还要栽赃在莫家身上。” “他们不知道莫开煦来了?” 郝有富点点头道:“只有这个可能了!那我们要把这个消息传给灵族吗?” 刘开文心电一转,突然意识到他们的目的了。 “他们原本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去找灵族。” 郝有富摸着胡渣邪笑道:“我们将计就计?” 三人不做停留,连忙赶往长途汽车站,登上了到雅县的汽车。 这边赵一慧三人一直翻看着这些笔记,全然顾不得吃饭、休息。 很多书册因为时间太久变得发黄发脆,有些书页因为受潮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字迹,但还是保留下了相当多的记载。书册从清初的记录开始,按照年份记录成册,累计有几百册。 赵一慧拿起第一册看起来,这些记录多是江都府里的婚配算命、生子取名、商铺开业和墓址选地之事。一册看下来,她发现这些记录竟然涵盖了这一时段里整个江都府各门各户的人际关系和铺子经营的信息。 其中有处记载:“昝七女配闵八郎,合。” 原来闵家和昝家以前是姻亲关系。 她拿起第二册,却发现在时间上和第一册出现了断层。第一册的末尾时间是崇祯十四年,而第二册的开头记录便到了康熙八年。 她继续往下看,第二册几乎全是为江都府被杀旧民的拾骨安埋之事,并记载有统计不完全的被杀家族族人姓名。 直到几十年后,随着外地人的涌入,江都府才恢复了民生。这些新一代的江府人又形成了各自的人际网络。 “莫姓五男,入江都不过月旬,访卫姓族人于巷陌,问昝家蜀中卫姓姻缘。”再往下,便没有了莫姓五男的记载。 刘阳阳抱着一本书册,靠过来:“姨祖,你看这句话,‘劝业街商家代表共邀昝家卜算吉时’。” 赵一慧接过刘阳阳手里的书册,翻看到商家老板提供的生辰信息,其中便有刘宽的姓名。往下看到了福运茶楼的信息,东家为“徐立寒”,籍贯是“南粤”。 “我们之后重点留意这个叫‘徐立寒’的人,看看有没有记载他的人际关系和最后去向。” 三人在地下室里埋头苦读,期间耙子送了两次饭和水,本想也给那个带墨镜的人送,却发现那人不见了。 “赵姐姐,那个戴墨镜的不见了。” 赵一慧抬头,揉了揉眼睛:“不用管他。” 吴为在一旁补充道:“他又没交房租和伙食费!” 耙子站在院里,看着天边的火烧云,云后星起,大火西流。 鸣蝉不歇,屋里的人还在挑灯夜读。 此时,几个火光擦过院墙,飞入院内。 直到火光逼近脸前,耙子才发现那是几个啤酒瓶,瓶口上燃着火光。 一个黑影自耙子的屋内蹿出,一脚踢飞耙子眼前的瓶子,甩出腰间绳链,抽向空中的几个瓶子。 就在耙子的几个眨眼间,瓶子被悉数赶出小院,飞出院外。 一阵阵犬吠声和人的怒骂声响起。 “哪个死娃娃耍火?要背时!” “哎哟!燃起了,快点打水。” “水来了!” “你拿个漱口杯杯灭个毛啊!” …… 耙子心怀歉意地听着四邻抱怨,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墨镜人。 那人收起绳链,一步步走向耙子。 耙子瞳孔放大,冷汗直流,却见那人走到面前,伸出了手。看着那人手里的一叠钞票,耙子错愕了。 “房租、伙食费。” 那人说完又走进耙子的屋子,消失了踪影。 耙子跟着进了屋,找到赵一慧,告诉她刚才发生的事情。 赵一慧看得头脑发胀,便招呼吴为和阳阳回去休息,明天再看。 下半夜,突然外边有了动静。 院墙外,一个身影利落地翻过院墙,落在院中软泥之上。 身影走到院中,停顿数秒后,直奔对面耙子的屋子,撬门入屋后,走到耙子房门前看了看,转身走向后屋,视线在后屋四处搜寻着。 见着大立柜,仅凭他一人便轻松举起,无声地置放在一边。蹲身摸着地上的石板,摸到石板缺口,往上提起,另一手打开腕环上的微型手电。 一丝紫光射入地下室内,见下是一个木梯。突然,一张人脸出现在他视线内。 张小刀满脸带笑,用半生不熟地英文招呼着:“好啊油,茄子!” 那人身形一顿,放下石板,一道绳链擦过他头顶,逼得他滚向一旁。 站起来后,那人抽出匕首,猛扑向前方的身影。 莫开煦侧身一躲,给那人空出一线生机。 那人趁机跑出后屋,推到身边的茶柜堵住后屋屋门,奔向前院。 此时前院已立有三人,吴为、赵一慧和刘阳阳皆手持匕首侯在院中。 那人不屑地一笑,正想从面前那三人中突围出去。 只见此时,院门被从外推开,几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那人一见其中一人,脸上露出了狰狞的表情,回头便见莫开煦慢悠悠地甩着绳鞭走出屋门,墨镜下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们四大族又联手了?” 郝有富关上门便嚷嚷着:“关门,放墨镜!” 一旁的男人脸上一抽,一巴掌呼上他脑门:“瞎嚷嚷什么!这是啥好事吗?” 说完,他走到门口几人前,开口问道:“瘸子,你到底是谁的人?我一直以为你是莫家的人。” 莫开煦凉凉道:“他的确是莫家派到你身边的人,不过,好像他另有主人。” 瘸子笑了,腿也不瘸了,抱拳对着门前道: “郝爷,见谅啊!”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二章 锁定‘仇’家 郝大富同样抱拳回道:“瘸爷,怎么称呼?” “在您面前,我就是瘸子!郝爷,您是从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从我被骗到云省之后。我身边的人有能力做成这件事的就只有你!更别提还那么了解刀疤的习惯。” 瘸子点头笑着:“郝爷高看了!我也没料到你们会那么快发现我们的手段。” “其实我挺佩服你们,从以前到现在从来不走上台面,不管四大族怎么查,永远有人替你们背黑锅。先有东洋人,后来你们又利用莫家同闵家、凌家之间的嫌隙,把池子搅浑了,在里面挑事。你们是属泥鳅的吗?滑不溜丢的!” 郝有富问道:“你们一族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瘸子笑道:“我的先祖也姓卫。” “啊?”郝有富吃惊道:“你们又是哪房哪妾的?这老婆娶多了也不好啊,都盯着祖宗的碗!” 瘸子摆手道:“只是被赐了主家的姓氏而已,不值一提。” “哦!”郝有富瞪眼指着他惊呼:“是那个送玉牌的家奴!” “族谱是这样记载的!话说先祖忠心于卫谏,带着玉牌和一封书信,苦苦寻找卫氏一支,并在苏扬找到他们。可惜莫氏丧子,只留几个孙子,不敢声张。先祖看到莫氏烧掉书信后,心中忐忑,已起疑心。果然莫氏命人在汤中下毒欲取他性命。卫谏曾让先祖用假死药将丙严救出皇陵,先祖便偷服此药,断舌充死,最后从乱葬岗中爬了出来,乞讨为生,后收留了几个小乞丐,把自己一身本事交给了他们,还留下了宝藏的传说。只是他对墓中之事了解太少,又不懂机关数术,便告诉后人只要看好莫氏一族,就有机会得到宝藏的秘密。” 莫开煦直问:“从那时候起,你的家族就一直跟在莫家身后?” “不错!” 郝有富一愣,冷汗涔涔,心道这个家族可真阴啊!就这么不吭声地监视了莫家一千多年。简直是狗皮膏药的天花板! 莫开煦点点头,依旧面无表情:“莫怀复在哪里?” 刘开文看向莫开煦:“莫怀复?” “我的二叔,莫开烈的父亲,在三〇三事件后消失无踪。” 一提起这茬,郝有富看向瘸子,怒道:“你们可以啊!把莫家骗去三〇三帮着你们打劫,然后又把锅推给莫家,害得莫家不敢冒头了。我说你们还真是‘锅王’啊,只甩不扛!怎么,你们还把莫家给劫了?” 瘸子大笑着说:“莫家人多么与众不同,不能浪费了!煦少放心!他还‘活着’!” 莫开煦甩了甩绳鞭,看得对面的郝有富两眼发直。 “人交出来,你可以活!” “恕难从命!莫家人可不是那么容易捕获的!” 莫开煦握紧拳头,周身散发出冷冽的气息。 “吴永生是你们的人?” 吴为一听,连忙问:“我叔叔在哪里?” 瘸子看向吴为:“去和你父母喝茶了。” “什么?”吴为冲上前,被郝有富抱住,“你们杀了他?” “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活着,只会让莫家找到他!” 郝大富长叹一声:“瘸子,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你对那个家族的事情那么清楚,肯定不是无关轻重的人物,为什么要来这里?” “自从你让我留在粤省继续打听,而你却回到豫省,我就知道自己暴露了。特别是听到虎子说起,刀疤找到了昝家后人,昝家还有记录江都府旧事的书册,我知道很可能是你给我下的套。不过,我还是想探探,昝家是不是真有书册,万一书册中写有五石或闵家的秘密,所以我还是来了。” 郝大富尴尬道:“瘸子,我就是胡说的,你别介意啊!刀疤是告诉我昝家曾经有这玩意,我便利用这个借口,看能不能把你们给钓出来。” 赵一慧和刘开文默契地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瘸子摆手道:“无所谓!反正我已经来了!煦少,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为什么不能合作呢?五石不仅可以让人起死回生,还有巨大的能量。如果对五石进行研究,其成果就能转化为无穷的财富和权利,整个世界都会被我们掌握!” 看着瘸子带着点癫狂的样子,张小刀撇撇嘴,对刘阳阳道:“又来一个神经病!” 莫开煦冷道:“本来就是莫家的,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我们可以一起对付灵族!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他们守着宝藏却不会利用,那些老古板就不该继续活着!” 莫开煦连看也不看他了,收起绳鞭:“我从来没把灵族放在眼里!” “哈哈哈!灵族有镇魂铃!” “莫家人从小就会接受耐力训练,如果你去过莫家训练场,会看到吊顶全是仿制的镇魂铃。” 瘸子阴沉道:“莫怀复?” 莫开煦转身走向刘开文的屋门道:“随你!” 郝有富诧异地看着他道:“你二叔,你不管吗?” “莫家有我就足够了!” 郝有富被刷爆了三观,喃喃自语:“六亲不认,太冷血了。” 郝大富突然转头吩咐张小刀:“开门!” “啊?” “让他走!” “啥?” 这下连郝有富都不明白了,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就这样放了?看着怀里挣扎的吴为,他瞪向张小刀:“不许开门!” 郝大富叹了叹:“墩子,我们目前拿他们没办法。你把他留下有啥用?指望其他人来救他?他不想说的,你能让他说?留着他还费粮食呢!” “他们杀了小为的叔叔!” “你能去告他?你有证据吗?” “我?”郝有富傻眼了。 刀疤已经把门打开了:“你可以走了!” 瘸子看了看院子里的人,大步步出院门。 刘开文走到郝有富身边,对吴为说道:“放他走是为了引他们来。有富,带吴为去休息。” 等郝有富走后,赵一慧贴近郝大富耳边说了一句,只见郝大富圆眼一瞪:“还真有记录啊?你们看了吗?” 赵一慧点了点头。 “有发现吗?” “有!还不少!” “什么记录?” “仇家人的线索。” “仇家?” “他们那一族姓‘仇’。” 郝大富眨眨眼,犹疑道:“确定?以前四大族一直没弄明白这群人是谁,记录里怎么会有记载?” 赵一慧带着几人进了耙子的房间,见耙子坐在竹沙发上,等着他们。 郝大富问道:“你就是昝家后人?” 耙子点点头。 “好孩子!” 赵一慧关上屋门,说道:“我一直在找八大监的记录,可同时期的书册里只字未提,就想起小耙曾经说过,有一些书册被他爷爷藏在花盆里,只是有些字迹已经看不清了。小耙把这几本书册找出来,我们翻看了一遍,全是记录和八大监相关的事情。其中记录了八大监曾接待过一批东洋观摩团。给这个观摩团做翻译的是个姓仇的人,而我们在箱子里的书册中也发现了这个人的痕迹。在当时一个东洋商社中,也有一个姓仇的翻译。巧合的是这个商社在劝业街大火后就神秘消失了,一夜之间人去楼空。” 郝大富双眼一眯,恶狠狠道:“原来是那个王八蛋!”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三章 灵族之陵 杭城仇家在当地有着深厚的根基,同时在海外也有不可小觑的势力。他们在杭城有一条古玩街,并有一帮能人作为私下的支持。利用海外势力的资金,他们已经成立了好几个公司,甚至即将成立集团。 仇家掌门的两兄弟,一个外号叫“仇开山”,如今也是五十岁上下,为人狠辣,一个外号叫“仇算盘”,四十多岁的年纪,精于算计,属于集团的智囊。郝大富和他俩交过几次手,各有胜负。 刘阳阳啧啧嘴:“莫家真惨,被一个团伙盯了上千年,今天才弄明白。” 据闵老所说,清朝以前莫家混得一代不如一代,不管是考学、经商还是做官,都会出现意外,简止是千年的倒霉蛋,所以莫家祖上就把玉牌当掉了一枚半。也是那五个莫家人造化吧,原本想把剩下的玉牌当掉,在当铺前偶然遇到一个落魄的书生。他们让书生帮忙看看值多少钱,免得被当铺骗了。 书生看出其中半枚玉牌是蜀中山水图,而最显眼的三座山中有一座山被标记了,他猜测是蜀山。这五人才想起家族的秘闻,只知家族祖先曾经埋藏了宝藏,却不知埋在何地,如今知道是蜀山,便奔着蜀地去了。结果到了蜀地找不到卫家人,只能往蜀山寻去,听说蜀山有一带为禁区,就直接进了迷魂凼,只有一人生还,还受了伤。 刘开文急忙问:“他可有说迷魂凼里有什么凶险?” 郝大富犹豫了一下,才道:“最早灵族祭祀的是活人。” 赵一慧诧异地问:“灵族人不是没有进入禁区吗?” “早远之时,被选中的灵族人会在仪式后进入禁区。禁区中浓雾蔽日,根本无法辨别方向,只是在灵族的传说中,那里有个隐蔽的入口,可以通向石母所在的地下峡谷。” “那莫家人找到入口了吗?” 郝大富看着刘开文,摇了摇头:“据说禁区里有很多小山,小山其下多有自然裂口,莫家人没有找到石母的入口,却掉进了一个地下河谷,里面全是凶物。” 张小刀听得毛骨悚然,不禁问道:“我们不用去那里吧?” 刘开文深思后,便道:“计划不变,先访灵族!” “什么时候?” “明天!阳阳留下来,和耙子继续寻找手札中仇家的线索。” 赵一慧有些担忧:“光靠阳阳的朋友,可能不够稳妥。” 郝大富接着道:“姨婆不用担心,虎子明日就到。” “您这趟和我们一起吗?” 郝大富半眯起双眼,沉声道:“有些事我不能出面,况且还有仇家的事情要处理。你们照顾一下墩子,他身边那个吴为给我的感觉不大对!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赵一慧笑道:“您放心吧!” 隔天,郝有富一听安排,斜瞅着莫开煦,撅嘴抱怨:“装备呢?不可能又空手去吧?你的绳子有富余没,给我来两根?” 莫开煦没有理睬他,稳稳坐着吃早饭。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整齐的汽车喇叭声。 莫开煦掏出手帕,仔细擦了擦嘴角,面无表情道:“走!” 刘阳阳连忙打开院门,一见门外的排场,便呆愣住了。 门口停着一支由同款黑色越野车组成的车队,一直排到了胡同外的马路边上。 从门口那辆车上走下两名黑衣墨镜男子,直接越过门口的人,走到院子里,向桌上的黑衣人禀告:“煦少,已经准备好了。” “嗯!”莫开煦点点头,对桌上几人道:“装备在车上。” 张小刀诧异道:“黑五、七?” 黑五对他点点头后,便跟在莫开煦身后上车了。 黑七稍微热络地安排其余几人上车。 郝有富和吴为自然被安排在同一辆车上。 当黑七拉开车门邀请刘开文和赵一慧时,刘开文停住了脚步,侧头看向他:“我有事和煦少商量。” 黑七愣了愣,便听从后车飘出莫开煦的声音:“请文少!” 刘开文让赵一慧和张小刀先上车,自己坐进了后车。车队一路向西南驶去。 墨镜后的一双眼带着嘲弄:“你在躲她?” “是!” “为什么?” “我配不上她。” “嗤!你和老头太像了,一样没在莫家长大,一样对女人动了心。” 刘开文急问道:“他没在莫家长大?” “他很小就离开了莫家,是在闵家长大的,直到他戴上墨镜后,才不得不回到莫家。” “为什么?” “为了同闵家结好,结果一点用也没有。” “祖爷还在吗?” “第一个在腐水里跳舞的莫家人就是他!我亲眼看着他化成了一滩黑泥。你现在戴的墨镜就是他的。听说古代男子二十及冠,我们莫家二十行镜礼,只要不出意外,个个长命百岁,不会少活一天,也不会多赖一刻!” 另一辆车上,郝有富不时回头看着后车,嘴里嘟囔着:“他俩咋想的啊?我们这样去能探到什么秘密?老刘会不会有危险啊?” 吴为从昨夜起就显得异常沉默:“不会,你没听别人叫他‘文少’吗?” 郝有富收回视线,陷入了沉思。 张小刀看到路边的界牌,不解地问:“我们不是去雅县吗?怎么到乐县了?” 赵一慧也不知原因,只能按耐不表。 车沿山路行驶,一侧是竖直陡峭的山壁,另一侧是激流滚滚的江水。 “这是大渡河!” “啊?”张小刀惊道:“走错了?” 只听前面开车的墨镜司机肯定道:“没错!目的地是大瓦山。” 赵一慧一直以为灵族起源地在瓦屋山两麓,莫开煦为什么要带他们去大瓦山呢?灵族和大瓦山有什么联系? 直到车转山路,远处一座高耸的桌山映入眼帘,赵一慧才意识到大瓦山和瓦屋山是多么的相似。 车队开进了一个山脚下的小村庄,村里的孩子都好奇地看着这些外来的面孔和清一色的黑越野,一时不敢靠近。 莫开煦当先下车,抬头仰望村后的高山,对后面的刘开文道:“我和你比一次。” “比什么?” 郝有富一下车就急匆匆跑过来,大声嚷着:“你把我们带这里来做啥?虽然都是桌子山,这里又没有五石的秘密。难道你是想打麻将嫌桌小?” “山下前面有片沼泽,沼泽深处有五个深池,被当地人称为五彩池。如果瓦屋山是灵族人的禁地,这里就是他们的圣地。” “圣地?” “卫谏屠族前,灵族的族长和圣女死后皆葬在此山脚下。莫家已经用仪器探过了,可疑之地就是这五池,泉眼下有缝隙。” “这个村子里的人是都灵族人吗?” 莫开煦不屑一笑道:“丙严改造了地下陵寝,并安排了人来此守墓。时过两千年,这些村民有谁还知道此地有墓?” 吴为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莫开烈所囚的洞窟中有壁画提示”,说着他转身看着刘开文道:“明天,我拭目以待!” 章节目录 第八十四章 黑池探冥 周围是丛山叠嶂,黑色的水面如镜面般光滑,反射出周围的景色,像是大自然的一面镜子,展现出无尽的美。 莫家手下很快在一个池边搭起了营帐,安置调试起各种设备。 郝有富在池边看得直皱眉:“这水真黑!这是什么池子?” 黑七回答他:“这是黑池,里面的水看起来黑,打上来却很清透。” 郝有富不信,拉着吴为跑到池边掬起一捧水,讶异道:“嘿,还真是!里面还有很多鱼。黑七,拿网子来!捞点,咱晚上烤着吃。” 黑七认命地给他找网子,和张小刀一起陪着他捞鱼。 刘开文和莫开煦站在池边不远处,身后是刀疤和赵一慧。 赵一慧看向水池周围的群山,即便在下午时分,山上仍是雾气缭绕:“这个水池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莫开煦回头看向她:“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这时,黑五走过来,禀道:“煦少、开少,设备已经调试好了。” 莫开煦带头走了过去,几人坐在设备前,只听黑五对池边人吩咐道:“入水!” 两个黑衣人将一个带着光缆的潜行器放入水中。 设备上黑色的视频画面中,水中景色清晰可见,数不清的鱼儿穿梭在茂盛的水草中。潜行器在水中的行动并不快速,像是模拟鱼类的游行,而水池比想象中深邃,机器后尾的光缆不停地被搅入水中。 郝有富几人不知什么时候也跑到了设备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监视器。 过了半个小时,潜行器已经来到池底,这里是厚厚的淤泥层。 刘开文指着一处被淤泥掩盖着的凸起,提醒道:“等等!这里有问题。” 莫开煦拿起对讲机:“黑五,派个人下去。” 一个身穿潜水服的人跳入池中。 一会儿便见视频中出现了一双手,慢慢将那处淤泥拂开,露出了一块石板,上面是水草和贝壳,隐约有模糊的字迹。那双手试图将石板抬起来,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想来石板应该很重。 “捞上来!” 水下视像继续前行,在离石板不远处呈现出一股旋流,不停有鱼儿被这股旋流给抛出来,中心是密集的水泡向上升腾。 刘开文指着旋流中心问道:“那里就是泉眼?” “不错!” 郝有富看着被从泉眼中抛出的鱼群,琢磨着:“能看看泉眼吗?有多大?” 镜头继续向前,一进入旋流便很难控制住平衡,可以从画面中感受到潜行器克服那股离心力的反推力,整个画面左右摇晃、上下摆动,并时不时被旋流中的鱼群撞开。 奇怪的是在旋流底部中心却没有鱼群的身影,反而形成了一个黑洞,瞬间把潜行器吞噬进去,同一时刻画面中断,满屏的雪花。 “啊!”张小刀见镜头一下不见了,似乎是被洞穴给吸了进去,不禁惊讶出声。 郝有富瞪着小眼,沉声道:“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把机器给吸进去了。能回放吗?” 在慢镜头的回放下,众人见潜行器落入漩涡中心时已经呈现垂直下落的姿态,而接近到那个深黑的洞口时,有个白影快速闪过,把潜行器给拉了进去。可是那白影的动作太快,在慢镜头下也只能看出一团模糊的影子。 黑五走进来,对莫开煦耳语了几句。 “石板打捞起来了。” 说完,莫开煦便起身走向池边,一众人跟在后面。 池边的泥地上躺着一块青黄的石板,此刻正有两个黑衣人在给石板做整理。去除掉上面附着的苔藓和贝类,上面的刻字显现出来。 郝有富不解道:“只有这一个字?会不会还有石板在水下。” 赵一慧和刘开文蹲在石板两侧,仔细观察着,发现石板下端呈现不规则的断裂状。 赵一慧看向黑池:“有可能!这是一块石碑的一部分。” 莫开煦点点头,吩咐手下继续在池里寻找。 池边的缠绕机轰鸣着,把连接潜行器的缆绳收了上来,潜行器已不见踪影。 吴为把线端放在手心,拿出一个放大镜,照在断裂处,沉声道:“是咬痕。” “人的?”郝有富试探地问。 吴为摇摇头:“不是,人类的牙齿没有这么锋利,也没有这么大的咬合力,这段线缆是被一口咬断的。” 张小刀拍拍小胸脯,吁了口气,不停说:“不是人就好!” 刘开文抬头看向莫开煦,问道:“洞窟的壁画还有什么提示?” 莫开煦只回道:“跟我来!” 他走回营帐,拿住纸笔,凭借着脑子里的印象,把壁画内容画在纸上。 纸面最顶上是显眼的方形桌山,山下是五个池子,其中一个池子下有一块竖碑。竖碑下是九条横线和一排排长着尾巴的黑点。 “你画的是蝌蚪?” 郝有富的五官皱在一堆,对眼前这位大爷的画功佩服得五体投地。 “壁画就是这样。” “那下面这团黑漆麻乌的地方是你画错了,不要的?” “壁画就是这样!” 郝有富在心里疯狂吐槽,就莫开煦一人看到了壁画,要怎么画都是凭他高兴,就这比毕卡索还抽象的画,能从里面看出什么门道来! “视觉角度。” 刘开文突然出声。 “什么玩意?” 郝有富惊讶地看向好哥们,要从这堆线线点点里面发现点什么,还真是难为他了。 刘开文抬眼看了看周围的山形,的确和壁画中描绘的几乎一样,关键是要确定灵族的圣地在这片土地的哪一部分。正因为画面线条太过简单,桌山、水池和圣地几乎处于同一平面上,如果是以站在桌山山顶的视线看,圣地可能在水池附近或水池下面,可如果视线角度在水池,圣地的线条便是山体的倒影,那么圣地极有可能在山体中。 经他这么一说,郝有富便问向莫开煦:“你们不是有各种探测仪吗?声波和电磁波。你们有没有探测一下。” “一切正常。” “正常?不会吧!” 不止是郝有富,其余的人都有这个疑问。不管在瓦屋的墓下,还是三〇三和洋房地底,只要有五石的踪影,指南针就会罢工。这里是灵族的圣地,怎么可能没有五石? “地面上一切正常!” 刘开文再次确认道:“山体内部呢?” “不可测!” 看来这里和瓦屋墓下的情况很雷同,下面一定有五石。那九根线条和黑点是指什么呢? 黑五走来,告诉大家仅在池底发现了一个碑座,碑座的边缘和石板是吻合的,整座石碑上只有一个“冥”字。 “冥?就是告诉我们这里有墓?”郝有富挠挠头。 张小刀看了看众人的表情:“我觉得很像国道上的牌子。” “什么牌子?” “界牌。” 郝有富恍然大悟:“那这就是界碑!什么界?水陆界,还是……阴阳界?” “冥河通阴阳”,吴为深叹一口,“世界各地都有冥河的传说,古埃及法老的灵魂乘舟渡过冥河,进入他的下一世。这里呢,有清明遍地的彼岸花,曲曲折折的阴间路,不得不渡的冥河,不能不喝的孟婆汤和叹之奈何的入府桥。说起来,还是这里的灵魂摆渡更浪漫一些。” 说着,他看向远方:“不过几乎所有的死亡神话中都有‘审判’的环节。古代传说中的地狱有十八层吧?” 赵一慧接过话题:“十八层地狱的说法最早见于佛教,并不是自古而来的。在《易》中,‘三、六、九’,这三个数字很特别,被称为‘变数’,而‘九’更是被古人视为极数。《易》是以‘河图洛书’为原理,在《连山》、《归藏》的基础上,视当时的山脉地势改变,重新推演而来。灵族可是上古神族的后人。” 刘开文似有感悟,仔细地看着图画,发现九根线条中的第三、六、九条与其他线条相比要粗一些,并且还有断点在线上。这是如赵一慧所说那样,代表着变化吗? 想到这里,他突然感到头疼欲裂,四肢开始僵硬,这种熟悉的变化又出现了。自从那晚在洋房下听到镇魂铃后,他便开始有了这样的疼痛,且疼痛越发剧烈起来,他知道他必须找个借口暂时躲开众人。 正当他抬头的时候,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刀疤上前对他说道:“开少,能借一步说话吗?” 刘开文讶异地看向他,强忍住疼痛,双手紧握,将五指藏于掌心,点了点头。 随后,他和刀疤便离开莫开煦的营帐,走进了离得最远的帐篷中。 郝有富挑眉看向二人的背影,看着刘开文走路的姿势极不正常,那双手臂绷得笔直垂于身侧,还有那紧握的拳头中隐约可见的一抹灰黑。而刀疤走在他后面,一只手似抬起虚扶向他。刀疤什么时候对刘开文那么好了? “呵!”莫开煦嗤笑一声道:“掩耳盗铃!” 众人皆在沉默中,郝有富一听,不乐意了,嚷嚷道:“你管得着吗?我们乐意!” 吴为在一旁凉凉接道:“他的血不冷。” 张小刀也在一旁猛点头:“就是!” 莫开煦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帮人,叹道:“原来,他的安排是为了这个!跳出莫家的莫家人!” “什么意思?”郝有富不善地盯着莫开煦,只见他越过众人离开了营帐。 跳出莫家的莫家人? 也许莫家老祖对仇家并不是一无所觉,赵一慧不由得看向最远处的帐篷和正走向那顶帐篷的莫开煦。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五章 刘姓开山 刀疤扶着刘开文坐在架子床上,视线在他脖颈处停留了一瞬,便转身关上帐篷的门帘,站在门边垂头神思。 刘开文顾不得刀疤在场,伸长手臂,让那股力量迸发出来。 帐篷外传来莫开煦的声音。 “打开!” 刀疤抬眼看向刘开文,见他颔首,转身拉开了门帘的拉链。 莫开煦大步跨入,见到刘开文此时的模样,把脸上的墨镜摘了下来,头也不回地对刀疤说道:“出去!” 刀疤没有动,还是站在原地,像在等着刘开文的吩咐。 莫开煦好笑道:“莫家人只尊崇强者的意志,但从来没有自相残杀的习惯。” “刀疤叔,没事。你先出去吧!” 刀疤这才走出帐篷,守在外面。 “你看看你这幅模样,就像婴儿一样脆弱。” 莫开煦一步一步走向刘开文,嘴里满是不屑:“你脖子上挂着的是他给你的吧?那是闵家族长世代佩戴的圣物。当初闵怀理不给自己的女儿,反而给了他。如今,他又给了你。难怪你是我叔叔,名字却是‘开文’。” 刘开文震惊地按住石坠,想不到这枚石坠有这样的来历。 “戴上它可以干扰血脉对你的控制,对吧?” “洋房下面的暗室里都是老头子的杰作,壮观吗?” “你没有到过莫家老宅,地下训练场更壮观!” 莫开煦步步逼近,语气也越来越森冷,一如他的人一样。 “你喜欢那个丫头,怕她看到你这模样!” “你知道为什么莫家人很难有后吗?” 莫开煦走到刘开文面前,居高临下地直视着他,伸手欲摘下他的墨镜,低声说道:“因为欢好的时候会控制不住,让女伴变女尸!” 刘开文一把挥开他的手,莫开煦反应极快地挡住他的手。两个人的手并未接触,可指端的延长却紧紧相靠。 莫开煦略带着兴奋道:“我说过,你不如我强。” 说着,他指尖用力,便将对方的指尖掰断了一截。 坚硬的碎片溅到一旁的台灯金属罩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后,又被弹开,落在床脚。 刘开文被激怒了,似乎自残一般弯下五指的前端,扣住莫开煦的手甲,用力一掰,立时听到三声清脆的断裂声。 莫开煦收回自己的手,垂眼看了看泛着血珠的指端,再看向对方光秃秃同样冒着血珠的指端,脸色阴沉。 “不愧是莫家人,狠劲倒是十足。” 刘开文垂下双臂,用力一挥,手甲再次探出,甲尖带着鲜红,盯着他,问道:“什么意思?你这样激怒我是为什么?” 莫开煦起唇说道:“教你怎么做莫家人!你和那群老古板都一样,对这样的血脉感到恐慌,永远都在追求怎么变成正常人。老祖是,祖父也是!而我不觉得这样的血统有什么不好,它赐予了我们常人不及的能力。有多少人能活到一百岁,拥有超常的视力和能力?我们能!” 刘开文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还对瓦屋禁区那么感兴趣?” “因为族规,凡是可以解除莫家诅咒的人就是当之无愧的族长,所以我不得不来。至于灵族禁区,我只是希望它的力量能让我永生!” 刘开文摘下自己的墨镜,偌大的黑仁紧盯着他,冷冷一笑:“我对莫家族长没有兴趣。永生?那个转生仙童过了两千年还不知醒过来没,你的永生有盼头吗?你就不怕我趁你永生之际,把莫家夺过来吗?” 看着刘开文邪魅的笑容,莫开煦还以为看到了老头子,后退一步道:“明日便知!” 莫开煦离开后,刀疤走了进来,还是立在门边。 “刀疤叔,以后在我发作的时候,你不用守着我了。” 刀疤错愕地看向他:“为什么?” 刘开文挑起嘴角,看着自己完全转变成黑色的弯甲:“还得感谢莫开煦!” “你这样护着我,是因为这块坠子吗?” 刀疤点头道:“是的!” “曾经的莫延迟?” “是的!” 刘开文明白了一切,垂眼看向石坠,久久不语。 营帐外,郝有富和张小刀拉着黑七生起火,磨刀霍霍向黑鱼。 “这鱼真肥!老刘好了没?要不一会儿给他送去?” 莫开煦走到几人身边,看着他们,讥笑道:“他现在对熟鱼可没兴趣!” 郝有富瞥向他,直接把手里没烤的鱼递了过去:“估计你也没兴趣!” 莫开煦看着眼前的死鱼,似乎有些动怒,额侧的青筋忽隐忽现。 “我就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那么护着他?” 赵一慧轻笑一声:“因为他是刘开文!我们一起鏖战过怪尸,一起从怪鱼嘴里逃生,一起听过镇魂铃。” 郝有富立马笑眯眯地接嘴:“姨祖说的是!” 随后有马屁响起:“我听姨祖和郝哥的!” 吴为盯着架子上的烤鱼,也来了句:“我相信他。” 莫开煦点点头,转身欲走,却看向赵一慧:“我很欣赏你!他是个懦夫,而我不是!” 张小刀一听,连忙道:“你有遗传病!” 吴为冷冷道:“然后变成尸体吗?” 莫开煦直视赵一慧,仿佛在等她的回答。 赵一慧将手里的干树枝丢进火堆里,抬眼看他:“抱歉!你不是我欣赏的那一款。” “哼!”莫开煦转身离开了。 张小刀见莫开煦走了,才问道:“他会不会因爱生恨?” 赵一慧失笑道:“不会!莫开煦为人其实很骄傲。” 水池边的莫家手下已经在清点明天要用到的装备。 几人看了过去,同时看向黑色的池面,心中思虑纷纷。 郝有富叹道:“难怪听说这个池子里的鱼是捞不完的,下面的泉眼一直在给这个池子补鱼。” 此时,远处走来几个村民,手里都提着篮子。 等村民打开篮子,他们才看到里面装的是香喷喷的菜肴。 一位男村民笑着说:“这些是我们当地的菜,家家户户都爱吃这些。” 郝有富一个劲地道谢,让张小刀去叫刘开文和刀疤叔开饭。 一转眼,见刘开文和刀疤已经走了过来。 几人围坐在火堆边,吃着热菜烤鱼,莫开煦被众人非常有默契地忽视掉了。 郝有富看向刘开文,见他的墨镜上反照的火光,心下叹息,看来他还是变了,不过此刻的他和洋房之后的他又有了不同,不再是惴惴不安,一身忧郁。怎么形容呢?好像之前的刘开文又回来了,而且还多了另外的气质,越发像那位神龟了。 “唉?怎么不见神龟呢?他会不会又突然出现?” 刘开文挑起嘴角:“这次不会!” “为什么不会?”郝有富继续追问。 “他已经安排好了。” 刘开文不再多说,只看向傍晚的远山。 此刻,池上泛起了薄雾。雾气慢慢覆盖过来,几人离池边不过十来米的距离,竟然已看不见池面。 “明天凶险!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万不得已可以撤离。我们没必要折在里面。” 张小刀有个见大人物就腿软的毛病,这时听刘开文的话,被他的气势给震住了,不自觉地站直身体,用力点头保证:“是!” 赵一慧看着刘开文,欲言又止,只是提醒了一句:“泉眼那里有东西。” 刘开文看向众人道:“我和莫开煦先下去,等处理了泉眼那里的东西,你们再下来。” 郝有富有些担心道:“老刘,会不会很危险?我和你一起吧!” 刘开文笑道:“他不是要和我比吗?我给他机会!” 郝有富一听,叹了一声:“老刘,我们只认你是刘开文。干脆我们也不管什么四大姓了,咱单开一家,就是刘姓。我们今后只认刘家。” 刘开文的目光扫过火堆边众人,释然一笑:“我比他幸运!因为有你们!” 郝有富一听,乐道:“咱就这么定了,以后咱都是刘家人了!” 刀疤一掌呼上了他的后脑勺,斥道:“你忘了自己姓啥了?” 郝有富委屈地摸着后脑:“反正我又不是真姓郝!” 刀疤呵斥道:“你不姓郝,郝家怎么办?” 郝有富不敢和刀疤争了,囔囔自语:“再说吧!” 吴为瞅了瞅刀疤,凉凉出声:“已经够傻了,你别拍了。” 刘开文突然问向吴为:“吴为,你有你叔叔的照片吗?” 吴为下意识摇了摇头:“没有,我叔叔重来不拍照。” “凭你的记忆能画出来吗?” “可以”,吴为想了想便同意了,“用来做什么呢?” 刘开文解释道:“我想让郝叔找人去查查,说不定你叔叔没有死。” 凌晨时分,刘开文站在水池边,全身掩进暮色中,盯着池水一动不动。 “这么早?” 赵一慧走到他身边,和他并排凝视着池面。 刘开文苦笑着:“隔壁就是有富,那鼾声震得我一晚没睡。” “你都这样了,不知道吴为怎么办?” 刘开文一想,也止不住笑了起来。 赵一慧轻声问着:“为什么我们要留一手?” 刘开文嘴角泛起一抹邪魅的笑:“直觉!直觉告诉我,这片圣地很诡异,可能会与我们想象的有很大差距。丙严是个机关高手,他修的墓不会简单。而且自丙严改造后就没有灵族的人再埋在里面。这说明什么?” “说明灵族不想让任何人再进去,包括灵族自己人。” “对!圣地里面肯定有很重要的秘密,这个秘密连灵族后人都不能知道。所以,我不觉得我们这样冒失而来会有收获。莫开煦如果过意执着,说不定会有意外。” “然后呢?” “一定要把他活着带出来!”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六章 十二死士之谜 清晨的沼泽被一层白色的雾气所笼罩,仿佛是自然界的神秘面纱。微风吹过,雾气在山间轻盈舞动,像是一位优雅的舞者,跳着迷人的舞蹈。这层雾气使得水光山色变得朦胧而美丽,仿佛是描绘一幅水墨画卷。 黑色的池面在雾气的笼罩下,变得更加柔和而神秘,让人不禁想要靠近,去探寻那雾气背后的奥秘。 所有人已经聚集到池边,自然形成壁垒分明的两堆,一堆是莫开煦及手下,另一堆则是刘开文几人。 莫开煦吩咐道:“黑七,守好营地。” 刘开文一身潜水服,越发显得身形高挑,四肢线条舒展有力。莫开煦亦是同样一身紧身装束,同样的高挑精健。 黑五一手拿着缆绳,将另一手拿着的面罩递给莫开煦,只见莫开煦摇了摇头。 莫开煦接过黑五手中的缆绳扣在腰侧,取下墨镜放进腰侧的口袋中,侧头看了眼刘开文。 刘开文学着他的步骤,依然不戴面罩,摘下了墨镜。 莫开煦当先跃入水中,刘开文紧随其后。 岸上的人则连忙跑到设备前紧张地盯着水中的画面。由于光缆是系在莫开煦身上的,而他此时潜在刘开文前面,所以众人只能看见莫开煦的上半身和他前方的一片水域。 两人已潜到原有石碑处,几米开外便是泉眼水漩。 莫开煦没有迟疑地划向水漩,一进入其中便不由自主地跟着水漩的涡流漂移。 刘开文也进入了水漩中,强大的气流扑在脸上,不由得半眯起双眼。他审视目前二人的处境,如果不能立刻进入旋流中心,他们会一直跟随漩涡旋转,直至被抛出水漩外。 想到这里,他寻着机会与莫开煦打出手势,用力挥出一手,五条黑甲瞬间探出。 莫开煦点点头,也向他伸出一只手臂。 两人的黑甲相触,瞬间纠缠在一起。刘开文借着旋转的水力将对方甩向中心下方的真空地带。 莫开煦的身体开始垂直下落,也使力将刘开文拉了下来。 这一个过程落入岸边监视器前的几人眼中,虽然只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带给他们的震撼却极大。从前他们知道莫家人有非凡的能力,有如同怪尸一般的黑甲和硕大的瞳仁,可当他们亲眼所见后,却更加震惊。 张小刀也明白了,为什么在柳江镇的迷宫里,莫开煦能够轻而易举地凭空打开石门锁,因为莫家人都有收放自如的坚硬黑甲。 马上两人就要面对泉眼处的怪物了,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心眼提到了嗓门处。 莫开煦将刘开文拉近泉眼中心后,便回身直视泉眼下的黑洞,伸出长长的黑甲探向洞口。果不其然,从洞口内突然射出了一条软绵绵的物体,迅速包裹住他一根黑甲,拖向洞内。 刘开文见莫开煦被拖进洞内,抽出腿上绑着的匕首,警惕着洞口。一条长舌向他袭来,缠住了他的双腿,将他拖进洞内。 在身体进入洞内的那一刻,他迅速弯身割断长舌,在水下寻找着莫开煦的踪影。 水下不见莫开煦,水底却有一段被斩断的长舌,刘开文向上浮去,冒出水面。 莫开煦正站在岸边,右手持鞭绳,编绳上缠着灰白的长舌,左手的黑甲被另一条长舌牢牢缠住,见刘开文上岸,对着他点点头后,又看向对面石壁。 “原来是这些东西在作祟!” 刘开文这才转身回望,只见洞口上方的石壁上长出了几只巨型蝾螈。它们头朝下,挂在水面之上,腹部以下到尾巴的部分藏在了石壁的缝隙中,浑身长满深蓝色的荧光纹路,最特别的是那双覆盖着灰黑色肉膜的大眼。他和莫开煦斩掉了三条蝾螈的舌头,还剩下两条蝾螈伸着长舌和莫开煦对峙着。 刘开文准备斩断纠缠在莫开煦黑甲上的长舌,却见他不屑一笑。 莫开煦合拢左手黑甲,自断五甲,随即猛然一甩,探出新生的黑甲,斜斜挥向裹着断落五甲的长舌,右手同时收回绳鞭,在仅剩的长舌贴近他眼前那刻,抬起右手,眨眼间切断长舌。 蓝灰色的体液滴落在他脚下,断掉的长舌还在地上弹动。 莫开煦持鞭指向对面:“它们只有身体的上半部分能活动,这么大的体形应该在千岁以上。” 蝾螈断舌,显得有些暴躁,纷纷在能活动的范围内左右移动着,锋利的灰甲划过岩壁,带起整块的青苔。 “丙严的看墓兽?不过如此!” 莫开煦冷笑一声,将绳鞭绕回右臂,解下腰侧的绳扣,挑眉看向刘开文。 刘开文走到岸边的石锥边,解下腰侧的缆绳缠绕在石锥上。 做完这些后,他开始打量起洞内的情景。 洞内空间很大,地面上到处是凸起竖立的石锥丛,最高的超过两米。不远处一条瀑布垂泄而下,落入下方的深潭之中。深潭一侧形成了一条溪流,又汇入了洞口的潭中。溪水看起来很黑,其上可见鱼群摆尾的涟漪。 瀑布前的场地上立有五根木柱,分别为青、白、黑、红、黄色,上有血迹的残留,视线越过木柱,竟见前方的石壁上有一扇巨大的石门,而上面的文字让他目光一闪。 木柱前面还插着几堆熄灭的火把,刘开文试着点燃,不想还真燃起来了。 岸上的郝有富乍一看到石壁上的怪物,就明白又是瓦屋墓下的怪蛙同款,但见莫开煦眼不带眨地就解决了两只,丝毫不见慌乱,极为冷静,眼尖心黑,忍不住为刘开文捏了把汗。相比之下,老刘显得太温和了! 这时,黑五提醒几人动身,一起走向池边,背上准备好的装备包。 黑五带头跳下水去,顺着水中绷直的缆绳游到水漩前,转身接应后面的人。 即便有缆绳可以借力,几人的行动还是有些吃力。郝有富进入漩涡中心后,一手拉住缆绳,把后面的吴为给拽了下来,带着他游向洞内。 刀疤则护着赵一慧和张小刀紧跟在后。 浮出水面后,看着洞内之景,他吞了吞口水,只见五只蝾螈张着大嘴,伸出残缺的舌根,对着他们垂涎欲滴。 刘开文听见身后的声音,回头张望,见几人纷纷露出水面,便戴上墨镜,走过去接应他们。 黑五和四个莫家手下已经爬上岸,正在分装装备。 郝有富一把扯下面罩,借着刘开文伸过来的手,撑上岸边,又把吴为拉上岸。 刀疤背着两个背包,迅速离水,把其中一个背包交给刘开文。 赵一慧浮在水上,打着手电,好奇地观察着石壁上的蝾螈。 “姨祖,我们快上去吧!” 赵一慧听到张小刀的声音,便转身和他一起游向岸边。 刘开文半蹲在岸边,一直注意着赵一慧的举动,嘴角含笑地弹了弹她的额头,有些亲昵道:“还不上来?” 赵一慧握住他的手,借势攀上岸,嘴里问着:“那是蝾螈吗?” “嗯。它们的下半部分身体被固定在石缝里,依靠捕捉洞口处的鱼群为生。” 张小刀咂舌道:“这么大的蝾螈要长多少年?它们不会死吗?” 郝有富接嘴道:“应该是丙严专门喂养来守门的。” 众人走到神坛处,观察着五色木柱。 “这就是灵族祭祀的地方?” 郝有富抠下一块红漆,捻了捻:“朱砂,估计是用一种植物的汁液混合的,不然不会这么粘性。” 莫开煦走向石门,立在门前,召唤道:“郝有富,该你了!” 被安排的郝有富愣了愣,皱眉走上前,嚷嚷着:“什么叫该我了?我又不会开锁!” 张小刀一见石门,内心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石门由两块门扇组成,上面没有一个锁眼。门扇上段各有两个大字,其下是一个蛇头石辅首,蛇嘴中衔着一个铁环。 “擅入者死!”郝有富念出了四个字,这几字一看就像洋房地下祠堂里的警示,看来这里的确是丙严的杰作。 “门附近有机关没?” 莫开煦只挑了挑眉:“这不是你的事吗?” 郝有富一听,纳闷道:“怎么这成了我的事?” “你们郝家祖传的手艺不就是干这个的?想当初霍光专权、霍家谋反被诛后,也逃出过几个后人。隐姓埋名后,其中一人投靠了卫谏一族,凭着从丙严处学到的手艺,他的后人又被招入了曹家军,官至发丘郎将,也就是现在你们这一支的宗祖。” 郝有富只知道他们郝家是霍家后人,和闵家关系匪浅,共同守护着灵族的秘密,却不知郝家祖上竟然还出过发丘中郎将,难怪家里藏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古书,原来是家学渊源如此。 “投靠卫谏一族?” 刘开文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在瓦屋墓下出现过他的记载,却在送走石函后,完全消失了。 赵一慧脑海中一直有个模糊的想法,总感觉外公笔记里好像漏了点什么,现在听莫开煦这么一说,终于明白了她的迷惑之处。 “第十二死士!”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七章 灵族不死民 第十二死士是霍家后人,也是卫谏留给自己后人的帮手,所以没有被灭口在瓦屋墓下。那他有没有参与到灵族圣地的改造设计中? 郝有富站在石门前,打着手电,从顶到底地仔细观察了一番。 “吴为,你来听听!” 几人这才发现吴为不在门前,连郝有富都回身找人,才看见吴为站在瀑布前一动不动。 刘开文和赵一慧对视一眼,同时走向吴为。 “吴为,你在看什么?” 在靠近他之时,赵一慧轻声试探着。 瀑布水流极速而下,砸在下方深潭水面,飞溅着水珠。吴为像失了魂一样,脸色有些苍白,双眼不眨,视线像被深潭吸了进去。 刘开文的手触到他肩膀之时,他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转头看向身后的二人。 刘开文见他如此模样,也看了看深潭,潭水很黑,黑不见底,难道潭下有东西? “我听到了很奇怪的声音。” 吴为被拍醒,脸色不再那么苍白。 “什么声音?” “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刘开文走到水潭边,凝视着水潭,侧耳倾听着,除了水声以外,他突然后退几步,带着吴为和赵一慧离开了水潭范围。 “开文?”赵一慧不解地看向他。 “危险!” 赵一慧回头看了眼水潭,再看了眼瀑布,心有所想。 郝有富见几人走来,疑惑地扫过他们的表情,小眼睛眨了眨,视线瞟了水潭一眼。 “吴为,你来听听门后面有没有动静?” 吴为恢复了冷静,走到石门前,闭眼倾听,复又睁开眼,摇了摇头。 郝有富对着黑五说道:“拿铁钩!” 黑五拿出铁钩递给他,站在他身侧等候着下一个口令。 郝有富走到石门最左端,趴在地上,将铁钩伸进门底缝隙中,一边向右匍匐,一边移动着手里的铁钩。 移动到门扇一半处,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的目光看向蛇首,起身走到石门左边,又重复了刚才的动作,再次抬头看向左门扇上的辅首。 “这种顶墓石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说罢,他站起身,转向身后众人:“这门后各有两条石柱顶门,位置在蛇头正下方。而且石柱是固定在石门后的柱槽里。这不像是顶墓石,倒像是栓锁。” 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张小刀。 张小刀听到郝有富的描述,脑海里已经有了一副门后栓插的画面,只是他想到的更多。拿出自己的专业小手电,照向蛇头,他头也不回道:“这个门环可以活动,链条连接着门后下方的栓柱。” “拉动门环就可以开门?”莫开煦抬起左手,做了个手势。 后面四个莫家手下,两两分别走到石门前,准备拉动铁环。 “等等!”张小刀出声阻止。 莫开煦沉脸道:“理由!” “你们都说丙严是机关高手,是他发明的连芯锁,为什么这扇石门的打开方式会这么简单?”张小刀举着手电移动到石门边缘,努力寻找着其他线索,“而且如果里面是圣地,想想柳江镇的迷宫,门的机关都是单向的,目的是为了让进去的人出不来。这扇石门如果只有一个石栓插的话,进去的人就可以控制石栓,那石门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莫开煦蹙了蹙眉头,随即又舒展开来:“炸药。” 刘开文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说准备了炸药,无惧所谓的单向机关,打不开炸掉就好了。 张小刀依然不放心,摸遍了石门附近,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看来机关都隐藏在石门之后。 “别找了,我已经找过了,什么都没有。” 郝有富在他身后提醒了一句。 张小刀叹了一口,只得退到一边。 莫家四人两两相对,同时握住门环,向外拉拽。石栓柱的重量很重,四人的手臂上蹦出了纠结的肌肉,手里不断过着被拉出的铁链。 链条到底,那四人不敢放手,牢牢稳住身体,向后退步。 石门被他们拉开了一条缝。 黑五和刀疤上前,一人把住一扇门扉的边缘往外拉动。 随着门扉被打开一人多宽,一阵奇怪的气味扑鼻而来,还夹带着一股冷沁的湿意。 郝有富抱怨道:“这味儿有些上头啊!” 莫开煦则走到门缝间,向内看去,视线从近到远,从左到右,向后招了招手,自己先走入门内。刘开文几人跟在其后,只留黑五站在门缝中间。 张小刀照着石门的厚度,又看了看栓窝和栓石,瞳孔一缩,顺着链子看向头顶,突然一把把黑五拉进门内,嘴里高吼一句:“退后!” 门内所有人被这高呼吸引,看向石门,只听见铁链的哗啦声,紧接着是重重的轰声。 一道金属门隔着石门,从顶上坠落下来,砸在地上,震动着地面,扬起一阵灰尘。 金属门就落在黑五脚边,他全身僵硬地站在那里,有一瞬的后怕,若是张小刀不把他拽进来,差那么丝毫,他就会被这门给砸死。 金属门落地之时,石门门扉自动回弹,惊得门外四人放开了手中的链条,石栓再次落入门内窝槽中。 四人看着仿佛没打开过的石门不知如何是好,这下面又无法使用通讯工具,只能离开此地,赶回营地,向黑七求救。 莫开煦询问道:“怎么回事?” 张小刀解释着:“门后有四个栓窝,两个是石门的栓窝,还有两个是这扇门的栓窝。石门的栓柱上还有一条链子,连接着这扇门的栓柱。当我们提起石门栓柱的同时,就放下了这扇门的栓柱,拴柱又连接着这扇门的启动机关。” “所以?” 张小刀叹口气道:“我们不能从这扇门出去了!就算炸开金属门也会让石门和岩壁崩塌,把门洞埋掉。” 莫开煦沉默了一瞬,才道:“既然是山体,总有薄弱的地方。” 刘开文则四处打探,发现了崖壁下的石缸,便走去点燃了灯芯。 火苗燃起,带着着蓝绿色,在气流中摇摆着。 火光照在每个人的身上,显现出诡异的青蓝色。 郝有富耸了耸鼻头,看向石缸,问道:“怎么火是这个颜色?” 他走到石缸边,那股熟悉的味道传入鼻腔,往里一看,缸内竟是蓝灰色的脂膏,下意识道:“油不对!” 刘开文嘱咐着:“你们戴上面罩!” 除了刘开文和莫开煦以外,众人都翻出面罩戴在脸上。 他们正前方是一道石影壁,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刻字。 赵一慧和吴为站在影壁前,逐字看着。 “不死民?” 吴为看到其中一处文字,诧异出声。 赵一慧也沉吟道:“《山海经·大荒南经》中记载‘有不死之国,阿姓,甘木是食’,是说有个不死国,那里的人都姓阿,用甘木来做食物,吃了它可以长生不死。” 郝有富不解:“甘木是什么?就听过甘蔗。” “这里的甘木原指长生不老树”,赵一慧进一步解释道:“后来也指类似甘蔗这样的甜茎植物,而且甘蔗在周朝时期就开始在南方种植,所以有学者认为这里的甘木就是指的南方的甘蔗。” 刘开文弄不明白了:“灵族是不死民?可他们不是姓‘灵’吗?” 赵一慧摇了摇头:“在上古时期,姓氏还没发展,往往一个部族共用一个代表部族的姓氏。‘灵’只是对他们这一类人的称呼而已,代表他们的职业和地位。‘灵’的地位应该在‘巫’之上。” 这块影壁上写明了此地为灵族圣地,而灵族为上古神族,灵族人被称为“不死民”。丙严为了保护灵族圣地的秘密,改造了圣地。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擅入者必死无疑,所以丙严让他们死得明白。 莫开煦伸出右手,黑色的弯甲瞬间探出,反射着青蓝色的幽光,甲间顶部锋锐可见。 “必死无疑?我倒想试试!‘不死民’、甘木?希望这里都有!” 张小刀看着明晃晃的凶器,皱紧眉头,想起刘开文的吩咐,再联想到这里面的情景,感觉这里和刘开文预想的一样,而且他还有个更离谱的想法,只是目前还无法确定。 刀疤站在刘开文身后,听到莫开煦的狂言后,垂头深思。 郝有富一看笔画多的古体字就头疼,突然看到三个简单的字,大惊:“女丑之尸!这玩意儿真的存在?还就在这里?” 刘开文看向他,问道:“女丑之尸是什么?” “我只知道是有名的上古八大尸体之一,有人说女丑之尸就是‘旱魃’。” “‘女丑’也见于《山海经》,而且提到过三次”,赵一慧解释道:“女丑其实就是上古大巫的统称。最有名的女丑之尸就是‘十日同天’之时,被邀请去做法驱日,最后被晒死在山顶上的那位。而且她也没死,吃了不死药后,又重生了,以身着青衣,以袖掩面为特征。” “青衣?”刘开文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身影。 赵一慧语气变冷:“远古神职大多为女性,其实就是把青衣女子给活祭了。” 吴为冷清地指出一点:“神职不是很重要吗?一个部落舍得把神职给活祭了?” 郝大富曾经说过,灵族最早用活人祭祀! 刘开文和赵一慧同时领悟了,圣女!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八章 必死迷宫 绕过影壁是几阶石阶梯,台阶上有一道石门。 郝有富和张小刀检查了石门附近,只见一侧有一个凸出的石钮,看来就只有这一个机关。 莫开煦上前干脆地按下石钮,石门缓缓向下打开,露出了里面的通道。 向下打开?张小刀蹲下,用手电仔细查看已与地面持平的门顶,心里推敲着如果是向下打开,那下面会不会还有一层。 走进通道,郝有富看了看脚下,又敲了敲石壁:“全是石头。” 石通道有些长,可并行两人,没有拐角,众人似乎在一条直线的通道中行走。 前面的路还不见尽头,张小刀看了眼电子表,皱眉道:“我们已经走了半个小时。” 吴为朝后张望:“后面有声音,像重物在移动。” 几人停下脚步,莫开煦向黑五打出手势,黑五一见便掉头回去查看。 “这条通道直接开凿在岩层中”,刘开文摸着通道岩壁,看向莫开煦道:“如果我们使用炸药,岩壁碎块反而会堵住通道。” 莫开煦的绳鞭轻轻敲打着身侧壁面,冰冷的声音响起:“你是说,这是丙严的伎俩?” 一会儿,黑五跑回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语气中少了以往的沉稳。 “煦少,变了!” 刚才黑五往回查看,路只有这一条,所以他跑得很快,电筒的光束突然映在前方石壁上,并向两边晕开。石门和石厅呢?他们刚才穿过的石门已不见踪影,变成了石壁。更离奇的是,石壁前出现了一条横向通道。他分别跑到两端,前面都各自有一条通道。 “怎么会这样?我们一路走来,没有触动什么机关啊?”郝有富百思不得其解。 刘开文沉声道:“回去!刚才我每隔一段距离在壁上做了记号。” 几人又原路返回,每隔一段距离在壁上发现了划痕。最近一个划痕是箭头和数字5,一直寻找到箭头加数字2。再往前,他们便来到了黑五所说的岔路口。 张小刀和郝有富趴在地上检查着地上,发现了两段痕迹。 “原来两侧的石壁降到下面了。” 莫开煦走到堵住原有通道的石壁前,看向两边:“有几分巧思!利用岩层的自然层次隐藏了机关。” 郝有富不死心地敲着石壁:“这层石壁太厚了!” 赵一慧用手电光扫过两侧,疑惑地问:“怎么那么像三〇三?边上的通道最后也会交汇吗?” 多出两条通道,若通道内再各自分出四通八达的道路,这里面就变成了一个迷宫。 刘开文便说道:“我们已经进入了迷宫部分。” 赵一慧观察了周围石壁:“这个迷宫的原理是什么呢?如果是按照奇门之术来排列,我没发现任何提示,且这里面磁极混乱,只能分上下左右之别,根本不存在阴阳之遁,都是死局。” “原理?”刘开文挑起嘴角,不知是怒是喜,“丙严就没打算让人活着出去,这里的一切只有一个原理——死!” 莫开煦眯了眯眼:“世上没有万无一失!” 吴为突然望向顶壁,脸色突变:“上面有声音!” 黑五愣了:“什么声音?” “链子拖地的声音。” 众人一听,心里俱是一惊。难不成这里面有它?转念一想,丙严能放五只变异蝾螈在泉眼处看守,自然也能在这里面放些怪物来镇墓。 刘开文垂在身侧的双手用力一甩,探出黑色的锋利长甲,对众人道:“恐怕不止那么简单!只怕我们已经踏入了丙严设计的狩猎场。” 狩猎场? 特意关闭的通道大门,四通八达的内部道路和拖行着铁链的怪物,这一切无一不在证实刘开文的判断。 郝有富几人纷纷拿出自己的随身武器,紧握在手,警惕地注视着通道尽头。 莫开煦摘下墨镜,挥出自己的黑甲,挑眉看向刘开文:“数多者胜!” 对方也摘下墨镜:“随你!” 张小刀在一旁猛翻着白眼,话说有病得治,这都什么时候了,一群人被关在里面喂怪物,煦大人还想着比试。这是有多么自大!感情怪物都和他家的宠物一样温顺吗?无奈问道:“三个岔口,我们选哪个?” 刘开文指着左边拐角:“就那边吧!” 莫开煦却同时指着右边拐角:“这边!” 两人说完,同时互看向对方。 郝有富左右瞅瞅,摸着胡渣,皱眉思索,突然指着中间道:“还是这条吧!” 刘开文和莫开煦又同时看向郝有富,周身的冷凝气势压向他。哪想郝有富神经粗大,面对两位大爷的凌厉之势,只是摆摆手:“要不你俩拉个黑甲钩钩,谁赢听谁的?我们走先!” 莫开煦走到几人之前:“我开路!” 刘开文耸耸肩:“我殿后!” 众人再次走向那条熟悉的通道,吴为一直注意着周围的声音:“上面的声音一直跟着我们。” 郝有富握紧藏刀,抬头看向壁顶:“有几只?” “从链子的声音看,有重量的区别,大概有三只”,说着他又偏头听向一旁,“左边也来了一只,隔着石壁在跟着我们移动。” 四只!鬼晓得丙严放了多少怪物在里面,现在就来了四只,而且他们还不知道是怪物还是怪尸。如果怪物数量太多,他们又一直在迷宫里循环,简直就是一场消耗战,最后他们也会被拖死,除非赶紧找到灵族圣地的真实入口。 沿着直线,走过刚才的道路,前方出现了出口。 吴为提示着:“声音消失了!” 众人停住脚步,目光凝视在出口处。 突然,莫开煦硕大的黑瞳缩成了一个小点,再次向外扩张时,外面出现了一片荧光的图案。 郝有富瞪大双眼,转移电筒光束对准荧光处,才发现那是一只巨型蝾螈,和泉眼处那几只非常相似,唯一的区别在于前面这只蝾螈的头顶皮肉之中嵌有一颗拇指大的青珠石,颈上箍着几匝铁链,而周身的皮肉除了有荧光图案的区域以外,全都外翻着腐肉,浓重的腐败味弥漫开来。那灰黑的长舌垂在地上,黑色的肉膜覆盖住两只大眼。 莫开煦已经射出右臂上的绳鞭,将蝾螈舌头缠起来。整个人飞身扑出,擦过蝾螈的头顶,稳稳立在它身后,探出黑甲一挥,直接削断了蝾螈的脖颈。 还未来得及伸出长舌的蝾螈顷刻间就剩下半个头颅,挂在脖颈的皮子上,黑色的甲钩保持着掘土的姿势。 郝有富几人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被莫开煦吓着了。怪物在他面前,竟然活不过一招。 解决完眼前这一只,莫开煦伸出左臂,挥向左侧,右手则迅速收回绳鞭。 只见从右侧伸出两条长舌,分别缠住了他的绳鞭和右手手腕。就在他发力欲自断左甲时,一个身影从洞口窜出,右手一挥,便斩断了纠缠着莫开煦黑甲的长舌,同时飞出一把匕首,双脚踏上壁面,空中侧旋两周,转到莫开煦的右侧,双手长甲一挥,最后稳稳地落在地上。 郝有富几人急切地挤出洞口,只见右边怪物头上插着一把匕首,没入怪物的脑髓,而左边两只怪物的头顶从中分开,慢慢下滑至颈上铁链,耷拉下来。 郝有富眯瞪的小眼里全是崇拜,眨了眨,再看了看手里的藏刀,瞬间感觉自己已经过时了,什么刀啊绳啊,绝对赶不上莫家人的黑甲,简直是居家除虫的好帮手! “老刘,你这身手……绝了!”说着,他脸带笑意地看向莫开煦,感觉到莫开煦的冰山脸温度下降后,更是得意地挑了挑一边眉毛,小声地哼起了“我对你爱爱爱不完”。 吴为和赵一慧蹲在两只怪物尸体旁,特别是吴为从背包里拿出镊子,从怪物身上撕下了一块腐肉,观察腐痕处的皮肉反应:“这些怪物不算活的!” 郝有富也不哼了,大惊:“不算活的,那算什么?舌头伸那么老长。” “这些外翻的腐肉很容易就被撕下来”,吴为将那片腐肉装进一个采样袋,封好口子,才将电筒照在怪物身上道:“你们看,虽然这些腐肉已经坏死,却没自然脱落,再看里面的肌肉组织,已呈黑色渣絮状,这是高度腐败的特征,皮下没有收缩现象,血管已经干结。所以……” 他抬头看着众人,没有继续说下去,手里的镊子滑到了怪物脚下的青珠石,滚落在下的青珠石散发着荧荧蓝光:“动力是这颗青珠石吗?” “黑五,药!”莫开煦突然开口吩咐道。 见黑五放下背包,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盒子,郝有富问道:“什么药?” “集团针对青珠石对人体的影响,专门研究出来的血清抗体,以防万一”,黑五首先取出一支针管,面不改色地扎进胳膊里。 郝有富还想问问用不用做皮试,一看黑五这狠劲,心里抱怨着扎针哪有随便扎的,随即看向吴为,用眼神询问着。 哪知吴为直接从盒子里拿出针管,一下扎在胳膊上:“肌肉注射。” “哦!”郝有富把针管递给另外三人,闭上眼也给自己来了一针。 这时听到刘开文走到一边拐角处,邪魅一笑:“来了!” 莫开煦也转身面对另一边,嘴边泛起了冷笑:“不少!” 章节目录 第八十九章 力斩蓝蟒 赵一慧站起身来:“我们不能一直呆在这里。” “那怎么办?两头都是怪物,难道又走回去?”郝有富也有些急了,眼一横,盯着从左边拐角顶上探出的蓝色青石,“先把这一批杀了,再找出路!” 拐角地面也出现了两只蝾螈,和顶上倒吊的那只正好形成了三角。 刘开文回头一瞥,提醒着郝有富:“有富,注意中间!” 郝有富一听,转身看向来时的通道内,虽不见怪物影子,但凭他的普通听力,都能听出不远处传来的动物游弋而来的滑地声。 一个身影挡在他前面,是刀疤,只见他从背包里抽出了两截铁棍,一手一截。 这边,莫开煦已经向顶上那只蝾螈抽上了绳鞭,将它拉扯下来,砸在地上两只蝾螈身上。身后的黑五掏出腰侧的两把手枪,连开三枪。 郝有富愣了愣,不乐意了,谁有枪还用刀啊! “你们用枪算作弊!” 黑五早知他会这么说,又从腰后掏出两把枪扔给他。 抱着突如其来的手枪,郝有富有那么一刻的幸福感。哪个男人不爱枪啊!正想试试自己的枪法,却被刀疤制止了:“枪的回声太大!你们想把那些东西全吸引过来吗?” 按下郝有富的手,他暗示着:“留到后面。” 后面?后面有什么?郝有富虽然不知刀疤说的后面有什么,但不妨碍他对刀疤叔的信任,遂递给吴为一把,又递给刀疤一把。 刀疤摇摇头:“不好使!” 说话间,两人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蛇头,菱形蛇头额间闪着幽光,在离他们十步之外,昂起蛇头,吐出一条带着三个叉的信子。 “娘的!怪物升级了!” 蛇身下一排蓝色的花纹从鄂下一直延伸往下,随着蛇腹的收缩抬起,展现在几人眼里。 刀疤和郝有富直视着顶壁的蛇头,诧异地发现蛇眼褪去黑膜后,里面竟是蓝色的青珠石。 刘开文这边也有四只蝾螈要对付,听到郝有富的抱怨声,心里一紧,踏上侧边石壁,落在第二只蝾螈身上,挥出右手手甲插入前方蝾螈的后颈,左手长甲迅速斩断脚下的蝾螈头颅。 张小刀见到面前的蝾螈被四甲穿透脖颈,还在左右甩头,便猛扑上去,对着蝾螈的大嘴猛插,一刀插进头颅顶端,刀被卡在了蝾螈的上颌骨中。 抽了两下,没抽刀成功,他直接上脚踹向蝾螈的头部,才把短刀抽了出来。 看着刀上滴落的恶臭腐液,张小刀喘了两下,把赵一慧护在身后。 刘开文立时转身对付后面两只,其中一只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上前一只的背部,向他甩出长舌。 他侧身躲过长舌,将那灰黑的东西踩在脚下,探出左手长甲,利落地从最上面一只蝾螈的头顶插下,只听“噗嗤”的声音,长甲贯穿进下方的蝾螈头顶,穿过下方蝾螈的下颚,然后弯甲回勾,直接从下而上掏出了蝾螈头顶的青珠石。 两只蝾螈一失去青珠石,瞬间开始加速腐烂,青黑色的体液从颅顶和下颚的孔洞中流出,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在黑水中。 刘开文收回长甲,纵身踩上侧壁,落在张小刀面前,又急忙挤到刀疤身边,看到了巨蛇。 莫开煦也走到了刀疤的另一侧,按耐不住的长甲已往上勾起,黑色的瞳仁缩成了一个黑点,眼眶中只见猩红一片。 而黑五则面向一侧的通道,发现了拐角处挤过来的三个蝾螈怪头,轻声提醒道:“煦少!” 刘开文的视线越过莫开煦,看到了对面的情景,对黑五吩咐道:“你慢慢后退!把它们引过来。” 黑五一瞬间便明白了刘开文的意图,脚步缓慢地向几人退去。 “这里空间太狭窄,不要硬拼!”刘开文对身边几人说道:“往后退!” 刀疤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慢慢后退。 刘开文则站上前,和莫开煦并肩而立:“别逞强,找圣地最重要。” 莫开煦听后几不可查地点点头。 两人一起移动脚步,一边注视着拐角处的几只蝾螈,一边注视着直行通道内的巨蟒。 拐角处的三只蝾螈终于挤过了拐角,其中一只左右摇摆着向众人冲来,随后两只也跟在其后。 就在此时,莫开煦和刘开文同时探出黑甲,被蝾螈长舌缠绕住。 “动手!” 在莫开煦的低喊中,两人同时向后一跃,将两只蝾螈往前拖行。 巨蟒一见猎物消失,迅速蹿出洞口,正巧被两只蝾螈扭动的身体吸引住,张大蟒嘴,直接包住一只,吞下咽中。 另一只也没逃过蟒嘴,趁着巨蟒进食的空挡,众人退入拐角的通道中,夺命奔逃。 最前面的郝有富突然刹住脚步,看着侧方出现的通道口,吼道:“这里有条向上的路!” 赵一慧赶来一看:“也许怪物就是从这里下来的。” 其他几人一听,心道向上是怪物窝子,他们还能往上吗? 刀疤沉声道:“只有向上的路。” 莫开煦冷静的声音响起:“秘密一定会藏在最危险的地方。” 刘开文看了眼身后:“它来了!” 远处,青蓝色的三角光斑由远及近地滑来,好像猎物已经被它锁定了一般,漫不经心地游弋着。 郝有富一咬牙,带着众人走上了那条向上的通道。 通道有倾斜度,却没有凿出阶梯,像是专门为这些怪物设计的滑梯一样。 莫开煦没有一丝慌乱,对着黑五伸出了手:“网枪!” 黑五连忙从背包中摸出一把特质的短管手枪。 刘开文不动声色地看着莫开煦,见他丝毫没把巨蟒放在眼里,只得跟在他身后见机行事。 莫开煦接过网枪,对准越来越靠近的巨蟒,开出一枪。 这把网枪的声音并不大,在刘开文的眼里,可以清楚得看分明网团被射出后,如何在空中展开,覆盖在巨蟒上半身上的整个过程。 看着巨蟒止步挣扎,莫开煦跃身踩上岩壁,在巨蟒近前伸出黑甲,企图插进巨蟒正前的额头中。 “咔咔”几声,只有黑甲折断落地的声音。 刘开文心道不好,这蛇头太过坚硬,黑甲无法穿透,莫开煦危险! 巨蟒越挣扎,网子裹得越紧,陷进蛇皮中,透析出青蓝的体液,而网线竟然被这液体腐蚀,顷刻间断开。 莫开煦果断地抽出绳鞭,缠住蟒嘴,另一手迅速拔下小腿上的短刃刺向蛇颚。 巨蟒带着绳鞭猛抬起头,将莫开煦甩开。刘开文敏锐地发现蛇头下颚颈处有一块特殊的菱形荧光纹路。 “牵制住!” 他朝着莫开煦喊道,身体飞扑过去,落地时侧转身子,滑到蛇头下,挥出黑甲,对准菱形部位,由下往上刺入蛇颈。 巨蟒吃痛,整个上半身向后倒去。刘开文被它的力量拉起,悬在半空。 莫开煦见此,连忙收回绳鞭,缠住他的双腿。 背后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将两手的短棍拼接在一起,踩上岩壁,直接飞扑到蛇头上方,对着蛇头从上往下猛是一棍。 蛇头被当头一棒打得垂下了头,刘开文见机不可失,挥出另一手的黑甲抓向蛇额的青珠石。 得手后,刘开文收回两只手的黑甲,拉着刀疤退到后面。 只见怪蛇在空中摆了摆头,便砸向地面,无力地吐着信子。 “没死!” 莫开煦走到蛇头上方,一刃断掉蛇颈,方见圆睁的蛇眼又被那层肉膜完全覆盖住。 郝有富几人冲了过来:“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啊?我们走了一段,没见你们跟上,又折回来了。哇!蛇死了?” 吴为又习惯性地检查起蛇头来:“这蛇是活着的!”想了想,他做出了一个推测:“这些蛇会不会也吃这里的蝾螈?” “会!”赵一慧道:“灵族尚蛇,这里面的一切都是对蛇的献祭,包括我们。” “蛇头很硬,下颚的菱形部位才是它的死穴”,刘开文收回两手长甲,看着手心里的青珠石,邪魅一笑:“这石头不是好东西!” 说完,他将石头扔在蛇头边,转头对大家道:“走!” 队伍反转,刘开文和刀疤走在了最前面,而莫开煦阴沉着脸走在最后。 张小刀凑近赵一慧耳边:“姨祖,我怀疑地下还有一层,说不定出路在下面。” 赵一慧颔首道:“莫开煦一定要往上找去,再上一层,如果很危险,我们就往下退。你做好标记了吗?” 张小刀摸出一只红色蜡笔段,在石壁上划了一个箭头符号。 这段通道并不是直行的,往上十来米出现了一个拐弯,旋转着往上。 同时,拐弯处也出现了一个横向通道。 刘开文迈出通道,见横向两头远远延伸出去,两端的尽头又是一个拐角。 吴为又开口道:“有东西来了!” 刘开文带着众人退回通道内,继续向上十来米后,又见一个出口。 他探出身子,见外面的情况和下面一层完全相同,想到赵一慧曾说过“三”、“六”、“九”为变数,便踏出出口,聆听着两边的动静。 一对红色的荧光乍现在通道的尽头。 刘开文定睛一看,这还是蟒蛇吗? 章节目录 第九十章 八角土堡 黑暗中,下层的蓝蟒头身分离,突然从侧腹破出几只黑爪,勾烂皮肉,两团黑物从中挣扎出来,爬过蛇头,地上已不见了青珠石的踪影。 刘开文注视着前方的大蛇,它已不完全像蛇,长身是蓝蟒的两倍,几乎把通道填满了,蛇眼是妖异的红色,头顶额上有一颗圆润的黑石。最特别之处在它的头顶,那里长出了对称的犄角。 刘开文环视四周,逼仄的空间让大蛇无法施展,想来他们可以及时退回旋转通道内,便左手拦住身后的人,右手挥出黑甲,一步一步退到洞门处。 大蛇却慢慢游来,在离刘开文几步时停了下来,吐出长长的三叉信子,朝着刘开文晃悠。 仿佛感觉到此蛇没有把他当成猎物,他停下脚步,任由大蛇的信子在他脸前探寻。 “嘶——嘶——” 大蛇收回信子,抬头平视刘开文,猩红的眼珠瞬间缩成一个圆点,复又扩成圆,移开头颅,往前方爬去。 郝有富抹了把脸,就这么几息之间,他已是冷汗森森:“它怎么不攻击我们?” 刘开文回想着大蛇的动作,难道是因为黑石? 郝有富拉拉刘开文:“老刘,我们走哪边?” 刘开文回过神来,看着蛇尾转过拐角:“跟着它!” 几人寻着蛇踪而去,转过拐角,便见里侧石壁上开了一个门洞,几根粗链自门洞下方的岩壁延伸至前方,而其外是一座高耸的土堡。 正中的土堡自下起于第二层通道中心,如蚁穴一般层次分明,其上孔洞参差错落,皆有连接的锁链通向对面通道。这些通道也并非他们所设想的四边形,而是八边形,不过土堡之上还有一层,在正对堡顶的上方开了一个三角的口子。 郝有富探头看了一会儿:“怪物是从中间来的?” 从这一层看去,上还有六层,连着下面的三层,总共是九层,倒是合上了莫开煦在洞窟所见的壁画,他画出来的九层是按照倒三角排列。 “我们没有发现人骨!” 刘开文简单地提示了一句。 郝有富一听,眼珠子滴溜转了转,也不搭话。 张小刀想着这一路所见,本想说什么,却看到赵一慧对他摇了摇头。 倒是莫开煦紧盯着刘开文,出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这里是丙严设下的陷阱,并不是真正的灵族圣地!” 难道这里和灵族圣地一点联系也没有?如果丙严没有打算让任何闯入者离开,这里根本就不会存在任何规律。 莫开煦周身温度陡降,左手砸向石壁,有些咬牙切齿:“丙严!” 郝有富豁嘴苦笑:“我们是第一批饲料吗?” 刘开文正在想着,众人却见几只蝾螈从下一层的土堡孔洞中爬出,朝着他们所站之处抬头吐舌,却不敢向他们爬来。再往上看去,红色的龙蟒已穿进第六层土堡的孔洞中,只余红尾勾连着土壁。 莫开煦甩着绳鞭:“那红蟒肯定不是俗物。” 郝有富偷偷翻了个白眼,心想连莫家人进了这里都成俗物了。 刀疤突然沉声道:“我们要去最高一层。” 众人转身往回走,便被两只蝾螈堵在旋梯门洞处。 这两只蝾螈身上披着黑沥沥的黏液,浑身散发着一股逼人的恶臭,其中一只钩爪上还带着几条冰蓝色的蟒皮。 张小刀看瞪了眼,一下想到这两只蝾螈的来处,怕是被下面那条蓝蟒吞噬进肚的两只,突然腿下不稳,一条灰黑的长舌绕上他脚踝,裹了两圈,待他还来不及挥刀,就被拖得人往后倒。 “小刀!”赵一慧一把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砰的一声! 黑五照着蝾螈黑头开了一枪,赵一慧趁机砍断了张小刀脚上的黑舌。 被打中的蝾螈往后退了一步,转回头,张着腥臭的大口,弹着半截舌头。射出的子弹从蝾螈右眼打进,竟嵌在眼眶中,子弹的尾端露在外面。 几人一见愣了一下,之前黑五两枪解决了两只蝾螈,还能将其杀死。现在子弹飞过去,竟然打不穿了。 刀疤越过几人,提棒一桶,插进蝾螈大嘴中,右手滑向棒底一转。蝾螈嘴中的棒端瞬间探出一个三爪刀尖,刺穿头顶。 他双手持棒身猛然向前,将蝾螈逼退到门洞内。 郝有富一刀斩断了欲缠上刀疤的长舌,和黑五一起扑向另外一只蝾螈。 身后一阵哗啦啦的锁链震动声,莫开煦和刘开文同时探出双手长甲,对着爬上来的蝾螈猛挥。 刘开文侧头道:“这样不行!你护着他们从旋梯直接上顶层,我走土堡引开它们。” 莫开煦不屑道:“凭什么?” 刘开文飞身跳出,半蹲在锁链上,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笑道:“凭我是你叔叔!” 莫开煦半眯起眼,额侧青筋露出,一手干脆地斩断一只蝾螈后,将绳鞭扔给锁链上的身影,留下一句话后转身和其他人汇合。 “你得活着才是!” 刘开文挑眉看向莫开煦的背影,手里绳鞭甩出,将一只蝾螈扯下石壁。 旋梯里,几人还在酣战蝾螈。 三叉刀已经将蝾螈头顶的青珠戳出,意外的是这只蝾螈依然不死,大力地晃动着头部,想要摆脱刀疤的力量。 郝有富和黑五几乎趴在蝾螈背上,对着腐肉猛插。 郝有富大叫着:“这东西怎么杀不死?” 一道身影闪到旋梯中,长臂挥过,蝾螈头身分家,瞬间倒下。 郝有富和黑五喘粗气,又转身去帮刀疤,对着蝾螈一阵猛戳。 一阵厉风擦过二人头顶,抬眼一看,十根黑甲已穿透蝾螈脖颈,两人同时缩头后退,刀疤也抽回了长棍。 莫开煦站在蝾螈身前,两手向外一挥,蝾螈整个头部从中爆开,黑色的腐液四溅,众人皆侧头躲避。 郝有富和黑五尴尬地对看一眼,和莫开煦的粗暴比起来,他俩的刀就像痒痒挠。 “走!” 莫开煦转身带头跑上旋梯。 “刘开文呢?” 赵一慧突然问道。 旋梯上的身影一顿,回头说道:“他走土堡,我们在顶上汇合。” 郝有富一听,怒了。 “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去那里呢?” 刀疤几步跨出旋梯门洞,跑回通道石壁口处,顺着锁链看去,已不见刘开文人影。 “老刘!” 郝有富看着下面一层的蝾螈尸块,对着土堡焦急地大喊,却没有刘开文的回音。 刀疤对几人嘱咐道:“你们跟着莫开煦走旋梯,我过去接应他。” 说着,他向前一跃,一手抓住锁链,一手抽出铁棒置于锁链上,借着锁链滑向对面。 几人目送刀疤攀进土堡孔洞中,才退回旋梯,向上跑去。 阳光穿过头顶的密林,挥洒着光点。半山腰的一个山洞前站着一群人。 打头一人看了看手表:“问问唐老六还要多久?” 最边上的人随即跑进洞中。 密林中跑来一个人,对那人道:“三爷,山下的莫家营地乱了。” 被称作三爷的人连忙问:“怎么个乱法?” “水下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黑七都带人下水了。” “领头的除了黑七还有谁?” “没人了。” 三爷眉头一皱:“莫开煦几人没有上岸?” 那人一个劲儿地摇头:“没呐!跟着莫开煦下水的两个人返回来,对黑七说了什么,然后黑七也带着人下水了。现在营地里只有几个手下看设备。” 三爷对着后面的人吩咐道:“你们都进去帮唐老六,快!” 唯独他身后一人没有动。 莫家人的身手没人比得上,所带的装备也绝对先进,能让莫家人困在里面,下面必定十分凶险。这下面到底是什么地方,引得莫家、闵家、郝家全都来了这里?为什么三家同时出动,却单单少了凌家的身影,四大姓不是已经联手了吗? “三叔,这唐老六不是出了名的‘耗子打洞’吗?这都打了一个星期了,怎么还没打穿?”说话之人穿着一件黑t恤,黑色的紧身长裤下是一双及膝马靴,头上戴了一顶黑色贝雷帽,大大的眼睛盯着山洞口,侧耳听着洞里的敲凿声,一边耳廓上有三个小巧的银白耳钉。 三爷笑了笑,叹了声:“耗子能比得上泥鳅吗?若论打洞的老手艺,谁能比得过郝泥鳅!况且为了不引起莫家人和山民的注意,他们用的是土法子,应该快了!” 那人轻哼一声,两手抽出靴筒内的尺长短刀,雀跃道:“莫家人?你们都说莫家人很厉害,我倒想看看他们有多强!” 看着那人手中的短刀,三爷眼光一闪,犹记得这是自己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算是一对不可多得的鸳鸯绣春刀,虽有四百多年的年岁,却依旧削铁如泥。 “这对刀不是用来实战的!” 那人眨眨眼,一边转着花刀,一边笑道:“叔叔给了我,就是我的了!” 三爷脸色一沉:“仇家有家训,女子不得打听、参与家族秘事。你不仅偷听你父亲的电话,还擅自偷跑到这里来,已经违反了族规,等我们回去,我会告诉大哥。至于这下面,你别想下去,老实在上面守着!” “三叔!”那人立马噘起嘴抱怨:“你们都是老封建!凭什么女人不能参与。我也是仇家人!” 任凭此人如何撒娇或装可怜,三爷还是不为所动。 “三爷,已完成!”一个属下来报,打断了那人的喋喋不休。 三爷大步走进山洞内,只见满洞深黑,随处可见垒堆的石块,地上全是焦黑的炭块。 一个黑乎乎的人从洞底的口子爬出来,抹了一把脸,露出黑红的底色,一张嘴满口白牙:“三爷,打通了。下面有一条石缝可过人。再往下打的话,怕会塌掉!” “嗯!”三爷对旁人吩咐:“留三个弟兄看着小姐,其他人带好装备跟我下去。记住了!告诉他们,我没动枪,谁敢开枪,我就把他的脖子扭了喂敖犬!” “属下明白!” 三爷蹲在通道口旁,向下打量,心里念叨着:莫开煦,你们还活着吗?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一章 蜡茧蛹人 黑七一筹莫展地看着眼前的石门,他们也像之前一样拉动门环,可铁链拉出不到指长,就拉不动了。 “刚才你们也是这样拉开的?” 四人也疑惑不解,刚才虽然费力,却也拉开了。 “这石门没变?” 其中两人连忙摇头:“没有!我们一直守在这里。” 黑七不再询问,自己替换了其中一人,和另外三人一起拉起铁链。 一番力气后,他摇了摇手里的链子,感觉到一股阻力,好像有什么东西卡住了里面的链子。 他该怎么办? 一颗人头冒出水面,掀起脸上的氧气面罩,向着岸上的人喊话:“告诉七哥,他来了!” 黑七一听,问向传话人:“在哪里?” “营地里,还绑了几个人!” “什么人?” “不让问!” 黑七一想,让那四人继续守在石门外,自己带着其他人返回营地。 一浮出黑池水面,便见一个黑衣背影站在营地中心,脚边是五个手脚被捆绑的男人,嘴里被塞着五颜六色的袜团。 “七哥!”岸上的人发现了黑七几人,接应他们上岸。 黑七一上岸就疾步跑到背影后,垂首半蹲:“延祖,请救煦少!” 那人转过身来,正是莫延迟。 他嘴边噙着笑,语气却没有笑意:“半山里跑耗子,你们是怎么看营地的?” 黑七不敢抬头,别看莫延迟爱笑,收拾人的时候也在笑,莫家一干人里却没人敢和他顶牛,就算是现任家主也拿他没办法。 “把这几个人看好了!你跟我走。” 黑七诧异地抬头,只看到墨镜中反映的光点。 莫延迟嘴角挑起:“他们不够看,送死就免了!” 刘开文扯下攀附在石壁上的蝾螈,随着蝾螈跳下,挥手斩去其头,甩出绳鞭将其余两只蝾螈拉下来,一一灭掉。转头看向土堡内,两息之后没有动静,甩了甩绳鞭,大步走进孔洞。 洞内为圆形空间,洞口下方有一道新鲜的压痕,其上有一扇石门紧贴着上方土壁。环壁上钉有数根铁链,地上也有铁链断截,其上可见数个牙印。此时洞内空空,想必里面的蝾螈已经全数出动。收起绳鞭,他从孔洞内出去,攀上锁链,跃到上面一层,黑暗中,他瞳孔一缩:“刀疤叔?” 前面半蹲着的身影站起来,正是刀疤。 “你去哪里了?”刀疤有些急切地问道,他过来没看到刘开文,就听见锁链晃动的声音。 “我从下面上来,下面一层已经空了。” 刀疤这才打开电筒,对着脚下一照,对他说道:“你看这是什么?” 地上有一堆白色渐透的薄壳,像是什么动物的外皮。 “蛇蜕?”刘开文用鞭柄挑起一块看了看。 “嗯!是青蟒的”,刀疤看向刘开文道:“我们快去和他们汇合。” “刀疤叔,你怎么知道出路在最顶上一层?” 刀疤没有回答。 “这里的线索恐怕连灵族人都不甚清楚,除非进过那个秘窟。莫开煦知道,因为他才进去过。十八年前还有人闯进去过,他也来过这里,对吗?” 刀疤点了点头。 刘开文摸了摸胸前的石坠,眼神坚定起来,嘴角挑起:“走吧!” 两人步出孔洞,借着侧边的锁链,攀上上一层土堡。这层孔洞中和下面一样,还是满地蛇蜕。 “观这些蛇蜕,蛇形应该比下一层的大。” 刘开文一听,心里同意刀疤的说法,只是蓝蟒会往下寻找猎物,为什么那条龙蟒反而往上去呢?难道上面才有更吸引它的食物? 两人继续往上,发现第四层和第五层土堡的孔洞竟然没有打开,依然被石门紧锁着,到了第六层,他俩从红蟒所进之处踏入堡内。 一入内,便发现此层与下面的不同之处。石门内仅有一圈环形土台,中心处是一个圆形大洞。俩人趴在土台边缘,朝着洞下看去,蟒眼的荧光在黑洞内闪烁,刘开文视力清晰,分明可见有四五条蟒,各着红、白、黄三色皮囊,正在撕扯吞噬着长形茧状物。 刀疤看得不清楚,只能根据蟒眼判断有几条大蟒,却不知道大蟒在做什么。 那是什么东西?刘开文换了个角度,避开蟒躯,专心研究那些茧子,这些长形物体大小各异,形如长卵,颜色偏深,极像琥珀,偏不如琥珀光滑莹润,被挂满在土壁上,或堆置于土台上,待其中一蟒从土壁上撕扯下来一个时,厚厚的外壳脱落,露出了一块缺口,赫然是一张模糊的人脸,那五官几乎糊在了一起,像是被腌制过一样。 这里面或挂或堆放的茧子少说也有上百个,说明被祭祀的人命也有上百条。 大蟒进食中,蟒腹渐渐鼓起来,直到再也塞不进去,其中一条大蟒慢悠悠地朝上爬来。 刘开文的瞳孔一放,拉着刀疤迅速躲出土堡,贴在土堡外侧,偷觑向堡内,见大蟒已攀上堡内上一层土台,视线突然瞥到上一层通道处的半颗脑袋。来不及细想,他甩出绳鞭抽向那颗人头。 郝有富几人上到最高层的土堡外,不见刘开文和刀疤,便二、四为组分开寻找,刚探出脑袋想看看土堡周围的情况,便被一鞭子抽到眼前,差点就抽上他锃光瓦亮的大脑门,一时怒上心来,就差冲过去吼一嗓门,却见斜边黑暗中闪过一双亮点,连忙护着身后的人向旋梯处后退。 蛇身未出,信子探路,长长的三叉晃过郝有富的方向,短暂地停留了几秒,便改变了方向,顺着斜上的锁链爬上了土堡上方的三角口中。 莫开煦在通道对面目观了全程,缩成一点的瞳孔倏地转向郝有富,一脸深思。 刘开文和刀疤趁机爬上通道,和几人汇合。 “刀疤叔、老刘,想死我了!”郝有富满怀情绪上前,被刀疤习惯性一掌拍上脑门:“瞎嚷嚷啥?里面还有!” 几人一听,立时严肃,赶紧关掉手电,退回旋梯内。 一番好等,待五条大蟒爬上三角孔后,郝有富才开口道:“那里面是些什么?” “饲料!” 郝有富一听,变颜变色:“啥?人呐?” 刘开文摇摇头:“不是活人!尸体被裹在一层厚厚的壳里,像蛹,而且头发和脸上有一层湿膜,五官糊在一起,不太正常。” 赵一慧判断道:“蛹人!” 见众人皆看向她,她继续说道:“我曾听外公说过,有一个古老的部族,善将活人泡入碱池中,待尸外成壳,便会捞出,供奉神灵。其蜡尸保存人形,魂魄皆被锁于茧中,被称为‘蛹人’,当‘蛹人’破茧后,可充兵虏,以一敌百,非粉身碎骨不得除,又被称‘失蜡人’。” 回想起怪尸,郝有富打了个冷颤,伸出一手,五指张开,询问着:“老刘,那什么蛹人有几个?” 刘开文失笑道:“加上你的脚趾头都不够数,起码上百。” 众人大惊,连莫开煦也一脸正色。 刘开文把绳鞭抛给他,对众人笑着安抚道:“我看了下,里面全是茧子,没有破茧的迹象,而且大蟒都是将茧子囫囵吞入。” 郝有富大大喘出一口气,眉眼生动地探向土堡:“现在里面安全没有?去瞅瞅?” 刀疤不敢点头,只看向刘开文。 “可以!”刘开文点头同意,但是有补充条件:“不过不能碰里面的任何东西!” “没问题!” 郝有富和张小刀答应得很快,没瞧见莫开煦冷笑地扯了扯嘴角。 站在通道内,莫开煦利落地跃出,几步交替踩在锁链上,便进了土堡内,黑五不敢耽搁,也跳出去,双手交替地攀在锁链上,很快爬上了对面土堡的孔洞。 张小刀看了看下面,蝾螈的尸块堆满了一地,考虑着掉下去会不会垫在蝾螈上,忽然一股力道箍紧他的一侧胳肢窝,整个人被带出通道,煞白的脸看向斜上方,原来是刀疤叔。 到了土堡前,刀疤单臂一抡,把张小刀举到头顶,自有黑五拖起来。 张小刀眨了眨眼,全程没有参与感,感觉自己就像个人形挂件。 对面的赵一慧已经蹲下身,试图牵着锁链过去,刘开文一把拉起她,在她面前转身蹲下,拍了拍自己的后背。 “别怕!” 赵一慧也没有犹豫,贴上他的背部。 刘开文嘴角噙笑,眼带柔意,跃身出外,几步来到土堡中,才将她放下来。 郝有富看着刘开文的身手,啧啧称赞,突然膝盖窝一麻,差点跪下地,转头一看,吴为的猫眼圆瞪,斜挑着眼角看着他,哼了一声。郝有富瞬间明了,连忙脸上堆笑,转身半蹲,本想学着刘开文潇洒跃出,一到沿边,又煞住脚。开玩笑!他又不姓莫,磨磨叽叽地伏地拉住锁链,慢吞吞地探出身子,生怕把背上的仙人给摔了,还想伸出一手护住背后。 吴为揪了揪他的耳朵:“用两只手!两个人那么重!” 郝有富被骂了,也不生气,傻乎乎地反问:“咱俩这样像不像猪八戒背媳妇?” “你想死吗?” 吴为清冷的语气让郝有富集中精神,暂时不敢调笑,却没看到吴为红到耳根的脸色。 黑五打着手电照向下面几层,密密麻麻的蜡茧让人头皮发麻。 刀疤这才看清楚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可他不知道那位是否也清楚这些东西的存在?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二章 实乃皂尸 手电光打在茧子上,其外壳厚实,呈现土黄色,间有黑色纹路,像极了舒张的血管。 张小刀的专用小手电一照,茧内通透,蛹人的轮廓映出,或男或女,身着上下两截的衣裤,只是衣裤紧紧裹住尸体,像是贴在了尸体上。 壁上和土台上到处是空缺,定是被蟒吞噬了。 郝有富皱眉道:“大蛇的胃口不小!” 黑五看着下面,心有余悸:“还好是整吞了!” 从没见过这么多尸体的张小刀探出上半身晃动着手电:“他们是自愿的吗?” 郝有富被他的天真给气笑了,顺手拍上他的后背:“把你泡……”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张小刀被他冷不丁地一拍,直接掉了下去。 郝有富伸手没捞着,眼睁睁看着他穿过下一层的中心,又一手拖着几个茧子往下坠。 “啊!” 张小刀的魔音响彻土堡内。 还是莫开煦甩出绳鞭缠住他一条腿才让他止住下落,被吊在半空中。被他薅下去的茧子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掉到最下面一层,摔得“嘭嘭”几声。 张小刀停止惊呼,还来不及喘气,脚上的绳鞭突然松脱,这次连惊呼声都未能发出,便摔落在最下面的茧堆里。 睁开眼,张小刀发现自己的鼻尖正贴在一个茧子的脸部上面,熏人的气味直冲脑门,抬眼发现小手电正巧落在茧子的头顶,他闭着气,伸手去捡。 上面传来郝有富的呼声:“刀子,你没事吧?” 一把抓住小手电,他嫌弃地离茧脸远点,抬手向上挥了挥。 “刀子,别动!” 郝有富的声音缥缈,语气一变,带着点颤音。 不明所以的张小刀侧脸一看,倒吸一口气,全身汗毛乍起,立时僵硬在那里。 之前他在坠落过程中,双手乱挥,带下来几个茧子。强大的冲击力使得茧子落地而碎,里面的蛹人裸露出来,右边最近那位的头部慢慢地转向了张小刀的方向。 在专业小手电强有力的探照下,那张奇怪的人脸无死角地展现在张小刀眼前。 眼前的蛹人应该是个女人,原本的头发因粘连在茧壳内壁,随着她转头的动作被扯断,露出褶皱干黄的头皮。整张脸的五官几乎挤在一起,斜嘴吊腮,没有眉毛,鼻子塌平,只留两个硕大的鼻孔。五官中最有个性的地方就是双眼,整个眼皮褶皱凹陷进眼眶中糊在一块,根本不见眼珠子。 张小刀眼瞅着那蛹人越来越凑近的脸,脖子梗着往旁退。 突然,自蛹人头顶涌出一股股黑绿色的黏液,流淌向那张怪脸。 本来就一副动人难忘的模样,再被淋上一层霉浆,气味一催,张小刀抑制不住地呕吐出来。 怪脸缩了缩下巴,鼻孔猛张猛闭,突然凑到张小刀脸边,歪嘴一豁,露出了嘴里的黑牙。 张小刀一见,结结巴巴道:“对不起……没忍住……” 蛹人美女张开嘴,下颌骨自然脱位,一张嘴直接张开到了前胸处,硕大的黑口吞下一颗人头没有任何压力。 张小刀一惊,向一旁侧翻,背后顶到了一个物体,转头一看,竟是另一个仰面朝上的蛹人。 右边的蛹人美女一口没咬到,抬起上半身,甩起手肘,伸出双臂,鸡爪般的五指猛然分开,直向张小刀的脖子而去。 张小刀被背后的蛹人汉子一把掐住脖子,眼睛瞪得老大,双手乱挥,侧眼瞥见右边的蛹人美女已朝他爬来。 危急之时,两个人从天而降。 莫开煦一脚踢飞右边的蛹人美女,甩出绳鞭拉住张小刀的左手臂,将他往身前拉,刘开文则挥出双甲斩断蛹人汉子的双手,把张小刀提溜起来,护在身后。 上面的郝有富和黑五拿出绳子,左右瞅瞅,没有可固定绳端的地方,便将绳子系在自己腰间。 “刀子,快!” 绳子放下后,就摆荡在张小刀的背后,郝有富出声招呼他。 一见到绳子,张小刀顿感热泪盈眶,连忙抓住绳子,噌噌往上爬。 郝有富刚站起身,准备往后倒下身子,却被张小刀的重量一带,整个人也扑进了中心空洞内。 刹那间,吴为抓住了郝有富的后腰,也被他一起带了下去。赵一慧站在黑五旁边,根本够不着他们。 “喔!” 张小刀感觉手里的绳子一松,人又往下掉,不仅如此,头顶上还附赠一团黑影。 落地后,他机智地翻身侧滚了两圈,便见郝有富大脸朝下平摔下来,随即一个身影压在他背上。 莫开煦瞅见脚边的两人,冷嘲道:“笨蛋会传染吗?” 郝有富龇牙咧嘴地趴在地上,咬牙切齿地回讽:“起码不会遗传!” “哼!” 莫开煦冷哼一声,回转视线,不再理会二人。 吴为将手电打在蛹人身上,特别是蛹人的大嘴。 “它们的牙龈和牙齿是黑的,会不会有毒?”张小刀连忙起身靠近郝有富,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赵一慧说它们是被泡在碱水里形成的,我看不像”,吴为看着几个蛹人慢慢站起来,做着相同的动作,同样是甩着手肘,踢着膝盖,分析道:“它们应该是尸体的皂化现象。” 郝有富一手拿短刀,一手持枪:“皂化?是不是我们常说的蜡尸?” “对!你看它们没有舌头,应该是被齐根割掉了,而且它们的下颌骨松脱,可能是为了防止它们在生前咬舌自尽,才被外力脱臼的。” 张小刀指着蛹人美女身上的黏液,问道:“那些黏糊糊的东西是什么?” “脂肪”,吴为用手捂住鼻子,之前他们一行人走进通道后就取下了面罩,现在这里的气味非常呛鼻,“这些蛹人在活着的时候被从各个部位灌进了脂肪,再泡在特殊的液体中,隔绝了空气,自然就会皂化,甚至形成外面的茧壳。” “脂肪?”郝有富看着蛹人身上如霉菌颜色的黏液,想起了那缸灯油,脸色一变,脱口而出:“肯定和那缸脂膏差不多,不知道是从什么怪物身上提炼出来的。” 刘开文警惕着几个蛹人,慢慢往后退着,对几人说道:“此地不可久留。” 郝有富反应过来,瞅见莫开煦背后的绳子,让吴为和张小刀先上去。 几个蛹人先后站起来,却直立不起身子,佝偻着背,硬抬着头,面向几人,突然整个身体像不堪其重一般,“咔咔”往下滑,最后趴在地上,全身靠着四肢的力量撑起。 攀在绳子上的吴为一见,观其形态,向几人说道:“它们身上的关节被打断了,无法站起来。” 这话让张小刀咋舌,拔舌、掰嘴,还外带断骨,这是有多残忍啊!不过转念一想,这些蛹人站不起来,全身废了,倒是没啥危险了。 刘开文却心想不会这么简单,如果有蛹人善战的传说,说明这些蛹人应该不会这么不堪一击,仔细观察它们,虽然无法站立,但是它们的肌肉组织并未萎缩,好像还有弹性。 突然,那位蛹人美女抬起头,冲着吴为的方向缩动着鼻孔,下巴往回一缩,整个身体也往后缩去。 刘开文见蛹人四肢肌肉突然鼓起,大喊:“当心!” 说话间,蛹人美女如青蛙一般跃起冲出,目标正是晃动在半空中的吴为。 莫开煦反应极快,一鞭子抽向跃起的蛹人,使得蛹人改变方向。 蛹人美女被抽到了一侧的土壁上,指端探出黑色的钩爪,抓在土壁上,脖子哧溜顺转180度,面朝众人。 郝有富对着蛹人就是一枪,正中蛹人的后背。 蛹人被打中,却显得毫无知觉一般,晃了晃头,又跃到了一旁,正面朝下,脖子又回转了180度。 这一枪的回声在土堡内嗡鸣,引得地上的蛹人全部跃上了土壁,脖子整齐地转动180度,几张黑口对着下面几人。 刘开文见此情形,明白必定得把这几个蛹人给收拾了,不然他们没法从这里出去。 此时耳边传来莫开煦的声音:“右边的归我!” 莫开煦抽出绳鞭甩向那个蛹人美女,一鞭打得美女头颅在脖子上转着圈,转到极限又回转回来。 刘开文则跃向左边土壁,挥出黑甲,刺向土壁上贴着的两个蛹人。 郝有富和张小刀站在绳子下面,背靠背地堤防着蛹人偷袭。 莫家人的身手名不虚传,莫开煦几鞭把蛹人美女抽下土壁,一甲挥去,斩断其头,复又抽向一旁的蛹人,将其拉下土壁。蛹人汉子找准时机,跳向莫开煦,却被他的长甲直接从脑门戳入,甩向地上。 郝有富和张小刀对看一眼,同时出手,戳向前面地上的蛹人汉子,捡漏一样合力消灭一个,俩人还挺有成就感的。 刘开文几个回合也灭掉了壁上的两个蛹人。 吴为趁机爬上去,又甩下一根绳子,和赵一慧一起拉着。 从蛹人的断肢中流出黑绿的液体,空气中的气味越来越浓,熏得张小刀和郝有富咳嗽连连,眼泪直流。 郝有富用手捂着鼻子吼道:“这气味八成有毒!” 刘开文看了看开始变色的长甲,双手猛然用力,十甲铿锵而断,落在地上。 莫开煦也同样如此,看了眼刘开文,朝着黑五道:“钉枪!” 黑五恍然,连忙从背包中摸出钉枪,扔了下去。 莫开煦接到钉枪,朝着上一层石台下方发射几钉,绳鞭顺去,抓住张小刀便跃身上去。 攀在绳子上的郝有富眨眨眼,一时有些羡慕张小刀,轻轻松松就能上去。得!一咬牙,还是自己爬!没一会儿,感觉身体一轻,原来是刘开文借着绳索窜了上来,趴上石台,反手把他拽了上去。 一回到第六层石台,张小刀和郝有富累得坐在地上,直喘着气。 张小刀抱着水壶,猛灌几口,才抱怨道:“那些蛹人太恐怖了!” 郝有富不停点头表示同意。 赵一慧却注意到刘开文一直盯着土堡下面在想什么,脸色阴沉。 “老刘,怎么了?” 几人的视线同时看向刘开文,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刘开文皱眉道:“我在想这些蛹人真的只是大蛇的饲料吗?”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三章 瘸子行三 莫开煦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堡顶上方的三角孔隙,甩了甩绳鞭。 几人顺着莫开煦的视线望去,黑洞洞的三角孔隙中闪烁了一阵刺眼的白光。 郝有富大惊:“上面有人!” 张小刀诧异道:“不可能啊!除非上面还有入口。” 话说仇三爷带着二十个精英手下,随着唐老六在岩层中打出的通道,来到一处狭长的断层处,下面是漆黑一片。 “荧光棒!” 一声吩咐后,手下将两根荧光棒丢进断层中。 荧光棒在断层下的陡壁间跳跃下落,直到落在最下面,滚出一段距离后,方才静止不动。 估摸着得有百米多的高度,三爷吩咐准备登山绳,所有人分为五组,落地后就地警戒。 第一组四人顺着绳索滑到底后,立刻解开绳索,面朝四个方向,持枪半蹲。 仇三爷随后滑下来,站在中心,打开手腕上的表灯,照向四周。 这里的空间很大,他们的落点正好在一个角落上,而远处的中心有三堆荧光彩石,分别是红、黄、白三色。 五石? 三爷大喜,但也明白不能急躁,连那三姓人都在此地遇到了麻烦,此地必为凶险,遂带着手下慢慢靠近荧光处。 行至一半,突见有十几个光点离地晃动。 抬手制止手下前进,三爷拿出夜视镜一望,原来那里是几条巨蟒,看其情形像是在交尾。 难道这里没有其他通道?目光转向荧光的另一边,仿佛看到了一个三角形的洞口。 他朝着手下打出一个手势,一行人悄悄往那处三角门洞而去。 突然,一个黑影掠过头顶,带着一股熏人的作呕气味。 “啊!”一声惨叫响起。 众人大惊,互相对看,没有发现异常,但是队伍中却少了一个人。 一个手下发现地上有倒地的同伴,其头不见了,脖颈处的血液流了一摊。 三爷半蹲在尸体旁,打开腕灯,扫过血迹,只见里面还有一些黑绿色的黏稠液体。 他迅速起身,举枪上膛,面无表情地看向周围,压低声音:“有东西!” 手下们三人成组警戒,还有一人护在三爷身边。 昏暗中,洞内情况看不分明。 三爷的腕灯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巡回,突然定在一处。 只听得身旁之人倒吸冷气的声音:“三爷,那是什么?” 紫色光线中,地上趴伏着一个怪物,大嘴张开几乎垂到地上,五官扭曲,没有眼睛,头上毛发稀疏,一股股黑水从头顶流下,糊了一脸,滴落在地上,特别是嘴中黑牙上还挂着一缕黑色的毛发。 手下的枪口纷纷对准怪物,队形迅速有序地收缩。 “啊!” 又是一声惨叫,随即传出一阵枪响。 仇三爷咬牙看向队伍边缘,询问道:“怎么回事?谁在开枪?” “三爷,有兄弟被咬伤了!” 仇三爷转回头,前面那个怪物不见了,而远处那些离地的光点也消失了。 他大吼:“警戒!” 穿过几人,来到受伤的手下身边。 这个手下伤得很严重,半张脸被撕咬掉,血肉模糊。 三爷拉开他捂在脸上的手,只见血肉中冒着黑绿色的水泡,一股腐味弥漫开来,侧眼不经意地看到那只手的手心也冒着黑绿的水泡,向手肘处蔓延上去。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那人开始全身抽搐,黑绿的霉斑布满全身。 “三爷,他还有救吗?” 仇三爷摇摇头,抽出短刀,刺入他的胸腔。 长叹一声,他低语道:“兄弟,安心去吧!仇家会替你赡养老小,一辈子吃穿不愁。” 他沉声吩咐道:“打灯!” 几盏应急灯亮起,黑室迎来光明,鬼魅无处遁形。 一个手下高呼:“我们被包围了!” 队伍外是一群伏地怪物,得有几十只,把队伍团团围住。 这个洞内空间很大,有数条锁链从侧面石壁延伸向洞顶,顶端的铁链上垂挂着无数土黄色的物体。眼前这些怪物和那些物体有什么联系吗? 此地似乎只有那个三角入口,仇三爷招呼手下:“干掉这些东西!” 一阵枪声响起,十几把卡利科对着怪物一阵扫射,只见怪物高高跃起,左右跳动着躲避子弹。 硝烟弥漫后,满地的弹壳,而周围只有几条怪物的残躯。 枪声停止,仇家手下搜寻着怪物的身影。 一个手下突然高喊:“在上面!” 仇三爷瞥向头顶,原来那些怪物已经窜到了铁链上,倒吊在半空中,张着硕大的黑口。 看着顶端铁链上挂着的土黄物体,他突然想到什么,连忙制止手下:“不要开枪!” 可惜出于恐惧心理,他的手下在发现怪物踪影后,便抬枪扫了过去,将他的话音掩盖在枪声之下。 一些怪物被密集的子弹打落下来,伏在地上,又左右跃起闪过跟随而来的子弹。 “嘭!嘭!” 顶端的土黄物体被打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声声闷响。 仇三爷死盯着其中一个,见其表面的硬壳碎掉,里面是一具尸体,而那具尸体竟和那些怪物一模一样。两息之后,那具尸体从碎壳中抬起头,撑起四肢,慢慢站起来。 仇三爷对着那具尸体扫去一轮。 子弹飞射中,尸体被打退几米远,仰面倒地,突然四肢反向撑地,原地转了一圈,面朝上的脖子转了180度,起身一跃,窜向众人。 越来越多的茧壳破碎,变成越来越多的怪物,子弹就没停过。 “三爷,怪物太多了!” 面对这种情形,跟在三爷身后的手下不得不询问三爷的意见。 “看到前面那个三角洞了吗?冲过去!” 仇三爷带着手下,用子弹开路,朝着那个三角洞跑去。 最后面两个手下朝着紧追的怪物扫射,子弹打完了,其中一人抽出匕首,另一人迅速更换弹夹。哪知正面飞来一只怪物,直接咬断了握着匕首的手。 那人惨叫一声,又被飞来的怪物咬在脸上,不管不顾地冲出队伍,想要摆脱掉脸上的怪物,还没跑出五步,便倒地不起,全身冒着黑绿的水泡,四肢抽搐。 换弹夹的人也没有好下场,被两只怪物咬住了枪管和手,直接扑倒在地。 几盏应急灯被流弹打灭,只剩下一盏还亮着,整个洞内只有那一片区域还可视物。 上面是一阵混战,下面的莫开煦几人正准备爬上斜挂的锁链。 郝有富震惊道:“枪声!” 吴为则迅速看向莫开煦:“是你的人?” “不是!”莫开煦很肯定地回答:“我不知道上面有入口。” 那会是谁呢? 这个问题同时浮现在几人脑里。 听着上面的枪声好像离三角口很近,张小刀缩了缩脖子:“那我们要不要上去?” 莫开煦甩了甩绳鞭,思考一瞬,看着刘开文道:“我和文少先去探探!” 现在上面情况不明,有几帮人也不清楚,而且他们的火力很强,大家都上去肯定很危险,说不定会被误伤,此时由他和莫开煦前去探路是最好的法子。 安排刀疤叔带着剩下几人留在原地后,刘开文和莫开煦飞身攀上两条锁链。 来到三角洞下,火药味夹杂着腐臭味传来,两人动了动鼻翼,硕大的黑仁同时缩为一个黑点。 莫开煦说道:“蛹人!” 刘开文朝上点了点头,突然跃起攀上三角口的一边,一个用力跃出洞口,压低身子,蹲在地上。 莫开煦随即跟上,蹲在他身旁。 前方有一群人正向这里冲来,蛹人群则从四面八方攻击着这群人。 待看清楚领头之人,莫开煦的唇边泛起一抹冷笑:“瘸子!” 刘开文打量着洞内的情况,正对他俩几十米开外有三堆荧光彩石排成品字形,这里只有那群人和蛹人,龙蟒却不见踪影。在那群人身后方向依稀有几根绳索从高处垂下,那里可以出去吗? 顿明顿暗的火光中,仇三爷看到三角洞口处多了两个蹲地的黑影,正想着扫清前路,便见其中一个身影站起来,甩出绳鞭,抽向半空中的怪物。 “煦少!”他显得有些激动,加大火力,朝前冲去。 刘开文也上前加入了混战。 有了这两人的武力值,三角洞口附近的蛹人被灭得干干净净。 刀疤几人在下面等了一阵,担心两人的安全,决定上来和他们汇合。 “老刘!” 郝有富一看见上面的阵仗,抽出手枪,和刀疤一起加入战局。 吴为和张小刀则带着赵一慧在他们身后捡漏,看见没有头身分家的蛹人,就冲上去一阵乱戳。 大战突然结束,地上一片蛹人残肢,仇三爷看着死去的手下,心有戚戚,二十个人只剩下了五个。 忠心的手下看了看莫开煦几人,对仇三爷耳语道:“三爷,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你要是折在这里面,我没法向大爷交代。” “三爷?”莫开煦耳朵一动,冷笑地看向仇三爷:“原来你在仇家行三?” 仇三爷推开手下,转向莫开煦,擎手道:“仇三感谢煦少出手相救!” 莫开煦甩了甩绳鞭,有些漫不经心:“我们在找出路,凑巧!” 出路? 仇三爷的视线在几人身上巡过:“煦少已经探完下面了?” 莫开煦点点头:“你可以自己再去探探!” 仇三爷眼神闪烁了一阵,拿不准莫开煦这话里的意思,这里既然是关乎秘密之地,莫开煦会有那么好心,准许仇家人进入?除非莫开煦已经掌握了秘密,连莫开煦都在找出路,说明下面没有出路,若是自己带人下去后,莫开煦几人把上面的出路一封,那他就会被困在这里,被怪物给活吞了。 “煦少,有句话我再重复一次,仇家一直都希望和莫家结盟。” 郝有富一听,不屑道:“快得了吧!结盟需要等两千年啊?你们仇家阴魂不散地掺和进来,还没嫌够吗?” “哈哈哈!”三爷大笑起来:“富少,话不是这么说的!此一时彼一时。” 一直沉默的刘开文突然出声打断几人交锋。 “有东西来了!” 章节目录 第九十四章 深坑巨蟒 仇三神色复杂地看向刘开文,在刚才的混战中,他一度将刘开文的身影当成了莫延迟,直到看清楚他的脸庞,才惊觉自己认错了人。 一直以来,仇家对刘开文的认知是一个不受承认的凌家人,想不到他的身体里竟然流着莫家的血液。 莫家与灵族对刘开文的身世守口如瓶,不知另外两姓是否也参与其中,那么刘开文的生父究竟是莫家的哪一位?凌依那时已被放逐,根据时间推算,最有可能的莫家人只剩下了莫延迟。 一个念头闪过,仇三震惊地看向刘开文身后几人,赵一慧、郝有富、刀疤和张小刀,再加上不在这里的刘阳阳和耙子,他们似乎都以刘开文马首是瞻。 半个世纪前,仇家也曾想依靠自己的势力将宝藏占为己有,可他们的行动却被四大姓联手破坏了,这也让仇家看到了四大姓的实力和威胁。 所以近几十年来,仇家利用身在暗处的优势,一直致力于削弱四大姓的紧密合作,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仅成功地分裂了四大姓,甚至还将莫家势力赶出了本土。 刘开文,一个他们认为的局外人,一个他们认为可以利用的棋子,却突然变成了莫家和凌家结合的血脉,身边还凝聚了闵家和郝家的势力,这支新势力的崛起让仇三心惊,仇家这么多年的心血不都白费了吗? 如今仇家已暴露,他们以往的优势荡然无存,今后能依仗的只有另三门了,不过他们还有一张最大的底牌—“他”。 刘开文和莫开煦突然朝着一个方向看去,两人的眼珠同时缩成了一个黑点,右耳微动。 其他人全都跟着看过去,视线停留在那三堆亮点间,好像有东西从那里冒了出来。 莫开煦问向仇三:“你们探过那里吗?” “下来的时候,那里有几条大蟒,我们就没有过去查看。”仇三小声回答。 郝有富疑惑道:“刚才那些大蛇在下面吃了蛹人,都爬上来了,在那里吗?怎么没瞧见呢?” “吃蛹人?”仇三不解。 郝有富瞥瞥地上的残肢碎块:“这东西就是蛹人。” 仇三的手下一听,脸都绿了,胃酸泛起,几欲作呕。 这时,刘开文大吼一声:“当心!” 一块巨大的铁板从亮点处疾飞而出,划破空气,重重地砸在了几人身前。 “这是什么?”郝有富被吓了一跳。 几乎所有的光源瞬间汇聚在了铁板上,那块铁板看起来异常厚重,边缘有数根粗黑的断链,链子间还夹杂着大蟒的残块组织,几片蛇皮纠结在链子之间,渗出一摊冒着气泡的黑色液体。 一股熟悉的味道扩散开来,刀疤鼻尖一动,惊道:“是腐水!” 见识过腐水的几人神色一变,郝有富掩鼻问道:“这里怎么会有腐水?” 吴为盯着断链上的残块:“好像是从蛇肉组织里面渗出来的。” 郝有富疑惑地侧头看向刀疤:“难道腐水是从大蛇体内提取出来的?” 莫开煦独自走到铁板前,神色晦暗不明,腐水对于莫家人来说,意味着生命的终结,他不知道莫家的腐水是怎么来的,原来是闵家给的。 “链子是被腐水蚀断的”,刘开文伸出黑甲,挑起断链一端,仔细看了看:“那里有什么?能将大蟒撕碎。” 郝有富护着吴为,双眼紧张地盯着前方:“一物更比一物凶。” 张小刀的小手电照在蛇肉碎片上,吴为用镊子拨下一块,不解地问:“为什么这些组织会夹在链子中?倒像是用力塞进去的。” “如果是那些蛇缠在链子上呢?”赵一慧问道。 吴为点点头:“很有可能。” “等等!”郝有富出声打断他们:“我怎么不明白你们说的。大蛇缠在链子上做什么?又是什么东西把蛇撕碎的?” 吴为沉声解释道:“如果这种蟒体内有腐蚀性液体,只要将缠在链子上的蟒身撕开一个口子,腐液不仅能熔断链子,还能将蟒身腐蚀干净。” 张小刀一听,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煞白:“你是说大蛇用自己的身体去弄断链子?不可能吧?” “过去就知道了!”莫开煦甩出黑甲,提步往前走去。 黑五见主子走了,随即也跟了上去。 郝有富皱紧眉头:“老刘,怎么办?” 刘开文指着另一边道:“先跟上去,一旦有危险,从仇三下来的地方出去。” 仇三的手下也凑近他询问:“三爷,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先撤吧。” 仇三摇摇头:“跟在他们后面。” 一行人渐渐走近那三堆亮点,望过去中心处似乎是一个深陷的大洞。 突然,从洞中冒出一个巨大的蛇头,比之前见过的红色龙蟒还要庞大。蛇头呈三角状,头顶有一对对称的犄角,两只黑色的蛇眼圆鼓鼓的,吐出长长的三叉蛇信,左右摆动着。 郝有富不禁惊呼出声:“这是什么蛇?那么大!” 连打头的莫开煦都止住了脚步,一时不敢动弹。 刘开文眼尖地发现,蛇颈上缠绕着几条粗大的黑锁链,一直延伸进蛇头下方的空间里。 “它好像被链子绑住了。” 听到刘开文的话,几个人仔细观察,也发现了链子。 郝有富连忙说:“趁它还被绑着,我们赶紧撤!” 其余几人皆同意郝有富的提议,只有莫开煦站在那里,没有任何表示。 刘开文拉过郝有富嘱咐道:“你们先撤,我看着他,随后就来。” 郝有富还在犹豫:“不行,我们不能丢下你不管。” “哗啦啦……” 一阵锁链摩擦石壁的声音传来,地面微颤,大蟒开始挣扎,似乎想要摆脱掉身上的束缚。 刘开文瞪眼看向郝有富:“没时间了!你带着他们撤,我和莫开煦殿后。” 郝有富咬着后槽牙,拉起吴为,招呼仇三:“瘸子带路!快!” 仇三抬眼看了看大蟒,向手下吩咐:“原路返回!” 目送几人跑离,刘开文扭头看向身旁:“刀疤叔,你也走!” 刀疤仿若没有听见一般,手持双棍盯着前方:“我不能死在你后面。” 莫开煦嘴里噙着冷笑:“闵怀理教出的人,很不错!刀疤,我很想知道你的本名。” 刘开文盯着前面的背影,沉声道:“等他们上去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看到蛇顶了吗?”莫开煦显得有些兴奋:“黑石!” 大蟒不停地甩动蛇头,头顶上有一块菱形的凸起,与周围的皮肤质感不同。 刘开文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脱口问出:“你想做什么?” 莫开煦已经迅速朝着蟒头的侧边跑去,刘开文见状只好跟在他后面,来到蟒头近处,刘开文才发现蟒身下是一个方形的深坑,深不见底,坑壁上有七八根交错的锁链将大蟒锁在坑里。 莫开煦甩出长甲,刺入蟒头后颈,只听得“滋滋”声,没入蟒身的黑甲竟被腐蚀掉了,腐液吞噬着残余的黑甲,莫开煦随即自断黑甲。 刘开文赶紧拦住他:“它的体内有腐液,会腐蚀掉身上的链子。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此时,莫开煦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也明白刘开文的话是对的,只是他不甘心就这么离开,来了一趟灵族圣地,竟然一无所获。 刘开文拉着他慢慢后撤,和刀疤、黑五会合到一起,转头看了看郝有富他们,见他们已经接近垂下的绳索。 “走!”几人扭身向远处跑去。 此时,地面又是一阵颤动,几人回头望去,只见大蟒已挣脱了颈部的锁链,大幅度地摆动着蛇头。 突然间,蛇头缩回了洞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刘开文立刻停住了脚步,目光紧紧地盯着刚才大蟒消失的地方,脚下的震动仍然在持续,而大蟒却已不见踪影,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更大的危机即将来临。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五章 延祖救场 “蛇呢?”黑五拿出手枪,对准前方。 “你对准点”,刀疤也很警惕:“别浪费了子弹。” 刘开文和莫开煦默不作声,两人眼珠缩成圆点,耳尖微动着。 一阵锁链摩擦声传来,一对犄角冒出地面,然后是蟒眼、蟒头和蟒身,大蟒拖着断链从深坑中缓缓爬出,抬起蛇身,竟有两层楼高。 乍见大蟒全貌,刘开文和莫开煦两人的眼珠放大,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一旁的黑五举着的枪口有些微微颤抖,额头上冷汗直冒,一时间竟忘记了开枪。 刀疤轻呼:“不要轻举妄动!” 大蟒通体黑色,上有红、黄、白、蓝四种颜色的菱形斑块,蛇信吐出,在空气中捕捉敏感信息,随后向着四人滑行而来。 莫开煦垂着的双手已探出长甲,瞳孔外的眼白部分开始充血,猩红一片。 大蟒游弋到四人几米开外,伸出蛇信在四人前方的空气中摇晃,突然垂头对准刘开文的方向,摇头晃脑一番后,又改变方向,绕过几人,向着石壁而去。 莫开煦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刘开文:“你身上有闵家信物。” “闵家养的?”黑五像看怪物一般看着刘开文,又看向刀疤。 刀疤镇定道:“走!” 几人立刻往绳索处跑去,跑到一半时,刘开文听到响动,他回身寻找大蟒身影,在石壁铁链上发现了它。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大惊出声:“它的目标是蛹人!” 黑五转头望去,石壁离得有些远,没有光线,黑乎乎一片,更何况大蟒与石壁的颜色非常接近,很难被发现。 莫开煦接过话来:“它要进食。” 寂静中突然传来连续的重物落地声,刘开文和莫开煦能够清楚地看到那是蜡茧,但是刀疤和黑五却看不见,听声后立刻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几个茧子应声而碎,几个蛹人从地上爬起来,四肢撑地,脑袋在脖子上旋转360度,扁塌的鼻孔猛缩猛张,锁定四人方向后,它们同时缩回下巴,又同时对着四人张开大口。 刘开文猛然甩出黑甲,高声提醒:“不能让这些怪物逃出去!” 黑五脑海中浮现出壁顶上悬挂的那些密密麻麻的蜡茧,他瞬间明白了之前落下的东西是什么。但问题是,蜡茧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他们怎么可能杀得完?更何况,目前他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这时,一股腥风扑面而来,黑五本能地连开两枪。 “砰!砰!” 枪声在洞内回荡,郝有富急忙把吴为推上缝隙,同时朝着另一根绳索上的张小刀喊道:“刀子,把电筒扔给我,照顾好她们!” 张小刀微微一愣,随即从包里掏出电筒扔给他,紧接着反应过来:“你要回去?” 郝有富朝他傻笑一下,指了指上面:“这是大老爷们儿的事情,你们别插手了。还有,别让他们堵住出口。” 吴为把赵一慧拉出缝隙后,又跑到那根绳索处往下张望,哪里还有郝有富的身影。 张小刀爬上来后,对吴为说道:“郝哥又回去了!” 吴为一愣,赶紧钻回缝隙里,却被张小刀一把拉住衣领。 “郝哥不让你们下去了。”张小刀显得有些焦急。 这时,仇三手下走过来,架起两人,向外撤去。 赵一慧悄悄后退几步问道:“三爷什么意思?我们的人还在下面。” 仇三笑道:“赵小姐多虑了!就算是为了郝爷,我也要把你们带去安全的地方。” “你想毁掉通道?” 仇三眉毛一挑,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刘开文、莫开煦、郝有富和刀疤等人让他心生忌惮,如果能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们一举除掉,对仇家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他对手下使了个眼色,又对赵一慧说道:“赵小姐,请吧!” 赵一慧暗忖仇三不会伤害自己,因为她对仇家还有大用处,便想返回洞内,哪知仇三手下看出她的意图,一掌劈向她的侧颈。 仇三无声地笑了笑:“不识好歹!” “啪!” 仇三只觉自己侧脸火辣辣地一疼,转头一看,吓得顿时不敢动弹。 莫延迟甩着绳鞭,邪魅地笑着:“谁不识好歹?” 仇三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低头吞吞吐吐道:“延……祖……” 莫延迟冷哼一声,手中的绳鞭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听说你改姓仇了!” 仇三低垂着头,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身不由己,望延祖恕罪!” 莫延迟点点头,从仇三身边走过,低语道:“等着!” 手下见莫延迟一跃进洞,立刻凑到仇三身边:“三爷,还炸吗?” 仇三缓缓抬起头,瞥了一眼身后深不见底的黑暗,心中不禁感叹:这世上能让他感到恐惧的人不多,而莫延迟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等仇三走出山洞后,只见黑七玩着一把枪,而自己的手下要么被绑在地上,嘴里被塞着袜子,要么抱头蹲在地上。 吴为和张小刀在一旁翻找着仇家手下的背包,整理好后,两人把仇三当空气一样,返回山洞。 仇三环顾四周,视线最后落在黑七身上:“我侄女呢?” “延祖让我给你带话,他活着,你侄女就活着。” 黑七觑向仇三,继续说道:“如果你不管侄女的死活,延祖还有一句话‘你等着!’” 此刻,山林里鸦雀无声,阳光已退去,仇三的心情就如这天色一般,阴云密布。 山体内,郝有富嘴里咬着手电,冲到蛹人包围圈外,对着蛹人一阵射击,直到打光子弹,又抽出藏刀,冲进包围圈里,准确地找到了双手举棍的刀疤。 “你怎么回来了?”刀疤很想把郝有富抽一顿。 郝有富豁嘴一乐:“我乐意!” 黑五一分心,被蛹人咬上左手臂,莫开煦一见,右手一挥,直接插进蛹人后脑,将它甩开。 “黑五?” 黑五被喊回了神,活动下手臂,发现蛹人的牙齿并未刮破潜水衣,幸亏这身潜水服是集团特制的,不然蛹人嘴里的腐蚀性液体能让他化成渣。 “煦少,我没事!” 莫开煦甩甩黑甲,趁着空档,断甲重生。 刘开文也发现了这身衣服的特别之处,蛹人的腐液溅到身上,也没见衣服被灼穿。 收拾完地上的蛹人,几人刚喘息片刻,便见蜡茧又从天而降。 郝有富打着手电寻找大蟒,惊见粗大的铁链从中断开,一整条的链子落在地上,链子上的蜡茧全都碎掉,他破口大骂:“它故意找事儿吧!” 刘开文盯着链条,若有所思:“它身上有伤口,爬过链条时伤口流出的腐液把链条蚀断了。” “那怎么办?这么多蛹人,我们杀得完吗?” 郝有富前面是几位蛹人美女,大嘴一张腥臭扑鼻,他嫌弃地扇扇面前的空气,又瞥见右边是几个蛹人汉子,那几张大嘴比蛹人美女的大上一倍,他顿了顿,挥舞着短刀冲向蛹人美女阵中,还不忘大喊一声:“女士优先!” 蛹人汉子的鼻孔收缩着,追寻着郝有富的气味,一跃而起。 “妈呀!”郝有富回头瞥了一眼,迅速改变方向,转了个直角弯,那几个蛹人汉子刚落地,便迎头碰上了跃过来的蛹人美女,这几个蛹人瞬间撕扯在一起,惨烈的场面看呆了郝有富。 刘开文眼见越来越多的蛹人破茧而出,他的视线迅速扫过洞顶盘踞的大蟒,对郝有富喊道:“我去解决大蟒!” 刘开文朝着山壁突围,莫开煦见状,发狠似地解决掉周围的蛹人,收回右手长甲,执起长鞭,飞身疾奔,赶在刘开文之前攀上山壁。 此时,大蟒绕在两条链子上休息,长长的蛇尾甩在半空中,蛇身下的链条已被腐蚀,当莫开煦的鞭绳缠上铁链时,铁链猛然晃动了几下,惊醒了大蟒,它移动蛇头朝着莫开煦探去。 刘开文大吼:“上面危险!” 话音未落,铁链瞬间断掉,大蟒从链子上掉了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痛苦地扭曲着身体,把周围的蛹人扫出数丈之外。 郝有富滚向山壁,险险避过了大蟒的长尾,可黑五却被蛇尾扫出去,本以为自己凶多吉少,一条金属长鞭绕过他腰间,将他拉向一个方向。 靠着背后的人,黑五转眼一瞅:“延祖!” 莫延迟拍拍黑五的肩膀,收回鞭子,奔向大蟒方向。 莫开煦从壁顶跃下,甩了甩绳鞭,脸色越发冰冷,而刘开文却没有动弹,心中好似有一丝委屈,又瞬间消失了。 “刀疤、墩子、黑五,把铁盖抬到土牢那里去!”莫延迟大声吩咐三人,自己抽出长鞭缠上蟒身上的断链,转头看向莫开煦和刘开文,邪笑道:“过来帮忙!送它回家!” 远远地,两个光团向他们跑来,郝有富揉揉眼,看到了其中一张怒气冲冲的小脸:“小为!刀子!” 吴为和张小刀把仇家人的装备搜罗来,特别是几把枪和应急灯,洞内暂时有了光亮,几人才将局面看清楚。 蛹人被大蟒吓得跳上壁顶的铁链,倒吊在空中,张嘴龇牙地看着下面。 郝有富拉着吴为就跑:“搬东西!” 张小刀跟在后面,傻乎乎问:“有宝藏?” 跑到铁板面前,郝有富刹住脚步,指着地上:“搬这个!” 张小刀瞠目结舌:“这怕有几百斤吧?” 刀疤将双棍拼在一起:“用这个撬!” 那边,莫家三人已将大蟒拉住,用力地往深坑拖去。 刘开文问向莫延迟:“你到底想做什么?” 莫延迟深深地看了眼刘开文:“坑下有腐水池!”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六章 巫人地狱 下面有腐水池? 莫开煦冷声问出:“你来过这里?” 拉着鞭绳向后跃出一大步后,莫延迟笑道:“不要被丙严牵着鼻子走!” 莫开煦听言,沉默了一瞬,突然发力,拉动着挣扎的黑蟒向后退去。 刘开文早知莫延迟来过这里,现在看来,他肯定不是从石门处进入的,但不知他有没有去过真正的圣地。 黑蟒不停地挣扎,被三人合力拖向土牢,似乎心有不甘,张口用锋利的尖牙划破了侧腹,一股黑水喷溅出来,飞落在地上,冒出一串串黑泡。 比蛹人还呛鼻的味道弥漫开来,挂在壁中,圣地就是地狱—巫人地狱!” 仇三思索片刻,便抱拳回道:“兹事体大,仇三需禀告家族。” 莫延迟点点头,示意仇三可以离开了。 “你能代表莫家?”等仇三一行人走后,莫开煦便冷声质疑。 莫延迟脸色不变:“莫延霆没时间了。” 郝有富一听,好奇地问:“他咋了?” 莫延迟嗤笑一声:“百尺竿头就差一寸。” “啥意思?”郝有富挠挠头发,傻乎乎地问。 刀疤看不下去了,一掌拍上他后脑勺:“莫延霆今年九十九了!” “哦!”郝有富明白了,原来莫家的最顶层要活到头了,难怪莫家会再次启动瓦屋计划。 “为什么要和仇家合作呢?你就不怕仇家在圣地把我们阴了?” 莫延迟邪邪地笑了:“我想看看仇家的精英们会有什么样的表现。百年了,是时候收网了!” “哼!”莫开煦冷哼一声,带着黑五向山下走去。 “一慧呢?” 莫延迟转头看向刘开文,久久不语,墨镜遮住了他眼里所有的情绪。 刘开文和他对视片刻后,摸出颈上的石坠,问道:“我是莫家人,还是闵家人?” 眼内有些湿润,莫延迟眨了眨眼,叹道:“你是将来的盟首。” 张小刀惊得“喔”了一声,看向刘开文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什么盟?武林盟主?” 莫延迟移开视线,对几人挥了挥手:“你们好好养伤。墩子,摸摸后面!” 郝有富伸手往后一摸,摸到滑腻的一片,连忙扭头看去,只见连体服后面破开了一个大洞,回想刚才,在莫延迟的九节鞭缠住他的时候,他就感觉后面一凉,想来是被蛹人扯破了,他随即捡起地上的背包,捂在屁股后面,不自在地说:“我们赶紧走吧,姨祖还在山下呢!” 回到营地后,几人憋了满腹疑问,却不见莫延迟踪影,据黑七说延祖没有回营地。 郝有富皱着眉头,小声疑惑道:“神龟又去哪里了?他刚才说什么盟首?我咋没听过呢。” “会不会是四族盟首呢?” 吴为的话震惊了在场几人,包括走来的莫开煦。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七章 魄尸之味 怀四族血脉,欲结四族之盟? 莫开煦与赵一慧的步伐未有停歇,走向众人。 “姨祖!”张小刀热情地唤着。 “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莫开煦紧紧盯着刘开文问道。 “灵族。” “灵族啊……我就不去了”,莫开煦转身看向黑池白雾,“这次未能分出胜负,水下再见分晓。” 莫开煦此人极度自负,自认莫家家主之位非他莫属,才会存心与他一争高下,刘开文淡然道:“下面危机重重,你不要擅自行动。” “你以什么身份说这话?”莫开煦脸色一沉。 “嘿!你……”郝有富立马咋咋呼呼起来,就见刘开文笑了,墨镜下的笑容依旧温和儒雅。 “朋友,一起闯出土牢的朋友。” 听到这,莫开煦脸色稍霁,面无表情地扫视众人,冷哼一声后离去。 郝有富不禁抱怨道:“他那德性这辈子都不会有朋友。” “刘哥,我们去哪里找灵族?”张小刀插话问道,“雅县山多,偏僻的小镇更多。” 赵一慧建议:“不如从眉县入手。” 他们对雅县灵族一无所知,就算去了雅县也不知从哪里找,不如去眉县,也许能从凌淼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行,去眉县。” 郝有富皱眉扭捏道:“我们怎么去?找莫开煦借辆车?” “文少!”黑七走近,恭敬道,“煦少为您准备了两辆车,请随我来。” 众人来到停车处,黑七打开车后厢,里面塞着满满的行李包,黑七微笑着介绍,“这些是食物和装备,煦少吩咐,你们可以随意取用。” 郝有富惊喜得合不拢嘴,突然想起什么,凑近黑七问:“这些要钱不?” 黑七嘴角僵硬起来,保持着笑容,木然地摇摇头。 “黑七,好人呐!” 收获了好人卡的黑七目送着车卷烟尘而去,仍然不解,为何煦少送东西,郝有富却夸他?可能是煦少不爱笑的缘故吧。 张小刀开着车,刀疤坐在他旁边,赵一慧和刘开文坐在后面,他瞄了眼后视镜,“吴哥跟着我们呢。刘哥,你说那个灵族族长知不知道我们去了圣地?” 想起那个恐怖的老婆婆,张小刀心里还阵阵发毛,特别是那白骨爪,真是太恐怖了。 “估计她知道吧。” 张小刀有些疑惑:“那她怎么没派人来?” 要是知道他们去了圣地,却没派人跟着,这似乎不符合灵族人的作风啊。 “也许她不在意。” “为什么?那里可是他们祖宗的墓地啊。”张小刀偷偷瞄了一眼后视镜,见刘开文正在闭目养神,连眼睛都没睁开,但他身上却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 “你还记得我们离开土牢的时候,那个三角形门洞关上了。” 张小刀点了点头,又听刘开文继续说道:“在土堡着,他还伸出手掌比划了一下。 几人边聊边走,一会儿就到了客栈外。 此时的客栈大厅没有人在,张小刀喊了一阵,才见一袭青衣衫裙的凌淼从布帘内走出来。 凌淼一见赵一慧,显得十分高兴:“赵姐姐,你来了。” 赵一慧也笑着问她:“你知道我们要来?” “自然!”凌淼的视线扫过几人后,停留在吴为身上,好看的秀眉微微皱起。 郝有富一见,连忙护住吴为,提醒道:“姓吴,自己人!” 凌淼移开目光,看向刘开文,尤其是他戴着的墨镜,叹了叹:“本以为你们要明天才到,不想你们一天之内就出了土牢。” 灵族果然知道他们的行动,刘开文便问她:“族长婆婆呢?” “阿婆先去山北了,让我等到你们后,带你们同去。” 凌淼说话的时候,发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轻微震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刘开文知道那些铃铛里没有铛片,随即说道:“可以给我一颗能响的镇魂铃吗?” 凌淼的脸色微微一变,点点头后,走入布帘内,不多时便拿着一个小盒子出来,交给了刘开文,并嘱咐他万物相生相克,阴阳相合,同声相应。 刘开文听后眨眨眼,仿佛明白了什么。 “我说凌家表妹,我们刚来,你也不招待一顿饭,还想蹭我们的车吗?”郝有富在一旁黑着脸挖苦道。 “我又不知道你们现在来,没准备饭菜。” 赵一慧笑着挽住她,劝道:“好妹妹,我们真的很饿,我们一起去做饭吧。” 虽然相识不久,可凌淼就是喜欢和赵一慧在一起,两人如同好姐妹一般,手挽手地进了门帘。 洗菜的时候,赵一慧突然问她:“你刚才为什么用那样的眼光看吴为?” “啊?”凌淼提着菜刀的手突然一顿,明白赵一慧说的是谁后,她脸上的笑容尽退,小声答道:“他身上有股气味,很淡很淡,但是我能闻出来。” “什么气味?” “死人的气味。” “死人?”赵一慧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不解地问:“会不会是土牢里的气味,我们刚从土牢里出来。” “不是!”凌淼很肯定地说:“你们身上的确有腐水的气味,可是和吴为身上的气味不同。他身上的气味和魄尸的气味相似,只是很淡而已。他是什么人?” “他最早是莫氏集团的人,我们一起进了瓦屋墓,不过现在他已经离开集团了。” 赵一慧突然想起吴为在遇到第十一死士时说过的话,他的脑海里有魄尸的记忆片段,而且据他所说,他丧失了十四岁以前的全部记忆。如今凌淼闻到了吴为身上有魄尸的气味,她能确定吴为是个活人,而不是魄尸,那吴为身上的这股气味是怎么来的呢?他们都曾与魄尸搏斗过,凌淼也没闻到他们身上有魄尸的气味,可单单是吴为,难道吴为曾经和魄尸长期待在一起过,所以染上了魄尸的气味?再联想吴为说他是新国人,难道仇家的研究地点在新国?吴为的叔叔,吴永生,又和仇家有什么关系呢? 暗盒游戏最新章节列表 第九十八章 灵族之巫 “姨祖,我来帮忙了。” 张小刀的声音传进厨屋,赵一慧和凌淼结束了这个话题。 “就你一个人啊,我们可做了好几个菜呢。” 张小刀连忙向赵一慧解释:“刘哥和刀疤叔单独说话去了,郝哥陪着吴哥去外面赏景了。” 凌淼眼刀一甩,嗔道:“都是一群大老爷!碗在柜子里。” “谁是大老爷?我们这不来了吗。” 人未到声先至,三人看向门口,刘开文含笑走来,后面跟着刀疤。 “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刘开文抢过赵一慧手里的铲子,把她挤开,一边挥舞着铲子,一边对她说:“这里烟大,我来吧!” 凌淼拿手里的铲子敲了敲锅沿,撇撇嘴:“哎哎!你只看得见一口锅吗?还是说你眼里只有赵姐姐一个人?” 刘开文有些尴尬,他侧头示意刀疤接手凌淼的炒锅,哪知刀疤憨厚老实,十分认真地回应:“我只会掀锅!” 说完,刀疤端着两盆菜走了。 刘开文摇摇头,另一手接过凌淼的铲子:“行!你也休息。” 赵一慧掩嘴一笑,想上前帮忙,凌淼挽着她往外走去。 刘开文只听见外面传来凌淼的低语:“别担心,他眼睛好着呢。” 一顿饭吃得众人心满意足,众人见天色已晚,不敢再耽搁,连忙驱车驶向雅县。 凌淼挤在刘开文和赵一慧中间,十分活泼地和赵一慧耳语交谈,看得刘开文颇为吃味,不明白这两个女人也没见过几面,怎么能好成这样。 天黑不见五指,只有两辆车前灯在山中转转绕绕,路况不好,车行十分颠簸。 过了子夜,他们才到达目的地,一个古老的小镇,青石板的道路和沿河栏杆铺入镇内,小河两边是高矮不同的吊脚木楼,步行一段便有一座石拱桥连接两岸,矗立在小河之上,风化剥蚀的雕栏经历了岁月的洗礼,沿河两岸的歪脖古树见证了岁月的沧桑,这个小镇的每一处都透露出悠久厚重的历史气息。 凌淼带着他们穿梭在拱桥两岸,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座二层的吊脚楼下。 此时大门紧闭,门缝间泄出昏黄的光线。 凌淼上前敲了敲门,轻唤:“阿婆,我们到了。” 木门板被从里推开,鸡皮鹤发的老族长站在门下,眼神锐利地扫过门外众人,而后转身向屋内走去。 众人举步入内,只见一楼空旷,沿着墙边有一些矮凳,屋内正中有一张竹桌,正对面的墙上开了一扇小门,想必门帘后还有房间。 老族长坐在墙边的矮凳上,重新拾起地上编织了一半的竹筐,头也不抬地说:“坐吧。” 郝有富有些惊讶,这位威风凛凛的大族长居然住在如此简陋的地方,还在编竹筐,他拉过矮凳,坐在老族长的对面,偷偷观察她的神色。 突然,老族长抬眼看向郝有富一旁的吴为,仔细打量片刻,问道:“你怎么还活着?” 郝有富大惊:“你认识他?” 老族长收回视线:“不知人,识得味。” “什么味?”郝有富凑近吴为闻了闻,不解道:“没什么味啊!” “呵呵!”老族长淡淡一笑,不再理会郝有富,转向刘开文问:“你们要进圣地?” 刘开文恭敬地回答:“是!” “信物呢?” 刘开文想了想,从衣领里摸出黑石坠:“是这个吗?” 老族长盯着石坠看了看,又看向刘开文,眼里满是嫌恶,最终点了点头,继续专注地编着筐子,嘴里低低地吟唱起来:“蛇杖升,冥水退,入虚空,无轮回;天有眼,地无母,阴阳反,庶不分;子不子,午不午,雷不行,火不代。” 众人静静聆听着老族长的唱词,赵一慧待她唱完后,问道:“进入圣地需要蛇杖吗?” “不错!你们跟我来。”老族长提起脚边的油灯,起身走进了门帘。 众人随着她的脚步走进帘后,这里是一个狭长的通道,往上有个木梯,可老族长却站在另一端,挪开角落的木柜,地面露出一个暗格,推开暗格后,那里有一个向下的石梯。 石梯狭窄且延伸至数十阶,通往地下室的最下方,那里隐约可见几点昏黄的灯影,寂静无声。 直到走到底部,他们才看清地下室里摆放着五张石床,五个白发人分别坐在一张石床上,众人只能隐约看到那五人的身形,却看不清他们的容貌。 郝有富的心里开始忐忑不安,那五人是死是活呢? 石床围成了一个圈,圈中心的地面有一个凹陷的四方小坑,老族长走到小坑旁说:“她们就是灵族的巫。” 刘开文一一看过去,发现这五人非常怪异,发白而稀疏,但脸形很小,整个人盘腿坐在那里看起来也是小小的一只,特别是露在外的半只脚掌看似与孩童无异,且他们几人走近,这五人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还是保持着垂头敛目的姿态,这太不正常了。 老族长走到其中一位白发巫人面前,恭敬道:“大巫,他们来了。” 大巫抬头睁眼,脸上的皮肤苍白如雪,满脸褶子,五官却有些稚气未消,她朝着众人伸出了一只手。 凌淼几步上前,把大巫抱下了石床,接着又把另外四巫抱下石床。 郝有富的目光围着巫人转了一圈,脑海里冒出一句歌词来:采蘑菇的小姑娘…… 几人皆震惊地看向身高不到一米的白发巫人,吴为低语道:“这是典型的遗传病病理特征。” 老族长冷笑一声:“巫血必纯!” “这样太残忍了!难道为追求血统纯正,就让这些人带着先天残疾活在这世上?”吴为反驳地怒骂,指着一位巫人说:“她们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 凌淼见状,连忙在一旁解释:“那是以前的规矩,自阿婆做了族长后,已经废除了老规矩,她们是灵族最后的巫人了。” 刘开文长叹一口,蹲下身子,半跪在地,与大巫视线平视,肃然道:“小辈刘开文,见过大巫。” 赵一慧也半跪在地:“闵怀理的外孙女,赵一慧见过大巫。” 其余几人也连忙蹲下,向巫人自报家门。 大巫笑了笑,抬手抚上刘开文的发吴为身上有气味,这个大巫又说吴为身上有湿气,吴为是病了吗? 他连忙追问:“对他身体有害吗?” 大巫淡淡一笑:“无碍。” 郝有富这才放下心来,嘱咐吴为:“没事啊,等我们回去找个老中医看看就得了。” 他们辞别巫人,随老族长返回堂屋,见赵一慧和张小刀已经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 刘开文在心中暗忖,为什么只有张小刀和赵一慧对蛇杖的反应这么大?除了自己的血脉异于常人以及郝有富曾经吞下黑石外,为什么吴为会对蛇杖没有任何反应?也许吴永生也是背后那股势力之一。 “开文,那个信物是从哪里得来的?”赵一慧不清楚石坠的来历,出声问道。 刘开文愣了愣,反问:“这是闵家的信物,你没见过?” 赵一慧努力回忆了一下,从来没见过这颗黑石:“没有见过。” “你没见你外公戴过?”郝有富有些不相信,石坠肯定是莫延迟给老刘的,如果赵一慧没见过,说明闵老很早就将石坠传给莫延迟了,闵老为什么不传孙女,要传给莫家人呢? 暗盒游戏最新章节列表 第九十九章 六角剔红 天黑黑,凌淼提着一盏油灯在前方照路,一时间只有匆匆的脚步声。 刘开文突然转身问向身后沉默的人:“吴为,在新国你还有亲戚或者认识的人吗?” 吴为摇了摇头:“我在新国医院醒来后不久就被送进了莫氏研究中心,而我的亲人只剩下我叔叔。” 背上的蛇杖虽然不重,但总有刺骨的寒气和温暖的热气交替袭来,让刘开文感觉这根蛇杖仿佛是活的一样。 上车后,凌淼向刘开文伸出手:“我是圣女,我的任务是保护蛇杖。” 刘开文和赵一慧同时看向她,疑惑不解:“你要同我们去圣地?” “没错!”凌淼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抹悲戚:“只有纯粹的圣女血脉才能打开圣地大门。灵族没有未来了,希望这一切都能结束,今后大家每个人都能为自己而活。” 两辆车在夜幕中返回江都,到达耙子的小院时正好迎来了破晓时分。 开门的年轻人长得十分壮实,见了刀疤和郝有富恭敬地称呼:“郝少,刀疤叔。” 郝有富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乐呵呵地笑道:“虎子,你来了。” 这个年轻人应该就是郝大富派来保护耙子的大虎,刘开文也和他打了招呼,并自我介绍了一番。 虎子低着头,双手抱拳,声音低沉地回应:“文首。” 其余几人皆有些惊讶,不过也没说什么。 这两天大家都疲惫不堪,陆续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了。 下午,小院的院门被敲响,刘阳阳前去开门,发现外面是一个穿着正装西服的男子,年纪不大,腰板挺直,戴着一副黑墨镜,手里捧着一个雕花盒子。 “莫家的?”刘阳阳问道。 来人并不回答,只是将手中的盒子交给刘阳阳后就离开了。 刘阳阳纳闷地关上门,举高盒子,看了看却找不到从哪里打开。 “什么人?”刘开文的声音传来,刘阳阳回答:“戴墨镜的,一句话也不说,交给我这个奇怪的盒子。” 一会儿工夫,所有人都到了堂屋集合,盒子被放在了竹桌上,郝有富和张小刀站在桌前仔细观察着盒子。 盒子呈六角状,几乎整个盒子都是镂雕的花纹,六条飞龙自下而上盘旋于云纹中,龙形苍劲且五爪狰狞。 郝有富双眼半眯,脸快贴上盒子,“啧啧”两声,叹道:“龙爪大开,传世的好物件,清初剔红龙纹漆盒,老值钱了。可这盒子怎么开呢?” 耙子拿来几把手电筒,大家靠近盒子,一寸寸地找,也没发现缝隙或锁孔,这时耙子灵机一动:“是不是走马锁?” “走马锁?”张小刀没听过这种锁,连忙追问:“什么是走马锁?” 耙子想起小时候父亲给他讲过的故事中提到的一种机关锁——走马锁。这种锁非常隐蔽,借鉴了转经轮的外形,只有当机关转到相符合的位置时才能打开隐蔽的锁,又因原理和走马灯类似,又被称为“走马锁”。 “你是说原理类似走马灯和转经轮?”郝有富想了想,再次捧起盒子,眼睛看向张小刀:“刀子,这个盒子怎么转?横还是竖?” 张小刀挠挠头:“这样看盒子上每个角区的花纹都一模一样,盒子中间没有缝隙,如果可以转动的话应该是按盒道:“这肯定是我叔!” 赵一慧轻呼出声:“外公!” 只见这张照片上有九个人物,年纪稍长的人站在最中间,这个人就是闵老,在照片最左侧有个戴墨镜的高个男子,他的一旁则是一位美貌的年轻女子。 刘开文的手指抚上那个女子的身形,淡淡道:“这是我妈妈。” 郝有富的眼珠子转了几圈:“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你们看这个人!”赵一慧指着闵老右边的男人说道:“塌鼻大嘴,是魏解之吗?” 刘开文沉声道:“九个人里有五个人和我们相关,送盒子的人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呢?” 他拿起彩色照片翻面一看,上有一排小字:晚七点岷山饭店。 郝有富半眯起小眼,看向刘开文:“肯定不是莫家人。” 晚七点不到,刘开文一行人已来到饭店楼下,一个正装男子出现领着他们来到一间包房外。 男子敲了敲门,便推开门,自己站向一侧,邀请几人入内。 刘开文率先步入房内,只见大圆桌上只坐着一个人,房间内还站着四名正装男子。 坐着的那人皮肤白皙,窄脸尖下巴,一双狐狸眼眼角上挑,红唇如朱,上身穿着一件浅粉的衬衣,衣领上是修长的脖颈,端的是一派美艳风流的气质。 那人也不起身,绽开笑容,双手一摊,红唇轻启:“仇应龙请诸位一聚。” 仇应龙?他是仇家人。 刘开文面不改色地拉开仇应龙对面的座位坐下,其余几人挨着刘开文各自入座。 仇应龙眼尾一挑,似笑非笑:“闵家三道六门、郝家、莫家和灵族,再加上仇家,和五石纠缠数千年的家族第一次聚会,可喜!可贺啊!” 刘开文开门见山问:“那些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仇应龙眼中光华闪烁,手指在桌上犹如弹钢琴一般点着,须臾道:“当年莫家为何会逼着闵郝两家进瓦屋墓?起因就在这些照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