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的孩子!》 章节目录 1.世界上最可爱的少女 穿过隧道,沿途的电线杆便被抛之身后。 隆隆作响的火车在信号所前缓缓停下,灰暗的云朵将太阳遮的密不透风。 车窗外,捏着报纸等待列车进站的乘客已经拿上行李站起身,几个身穿制服的车辆乘务员下车负责引导。 白茫茫的天空,十一月的冷风钻不进车厢。 第三节车厢,在靠近窗户的某个座位,牧村拓望着窗外,叹了口气。 重生到岛国的第十七年,刚从神川私塾毕业的牧村拓,在十一月的第二周伊始,下定决心出门远足。 和其他人的重生不同。 没有觉醒系统之类的金手指,也没有好用的经验面板。 唯一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只是牧村拓有个特殊的、难以派上用场的能力: 只要在心里重复一遍对方说过的话,便能知道那句话是不是谎言。 放在军事、政治领域,或许称得上了不得。 但前提是别人会相信他能力确实存在,否则只会被当做开玩笑,或者中二过头了。 六岁那一年,父亲在建筑工地意外丧生,母亲不久也病倒离世,牧村拓没有其他可以依靠的任何亲戚。 勉强靠社会资助完成了义务教育,不准备继续念大学。 这次出门,牧村拓手里只剩可以维持半年生计的一些现金,行李也只有用来更换的另一套衣服。 他决定去越后汤泽放松一下。 在春天来临的时候,也同样是在他正式找工作之前。 合上德语杂志,牧村拓靠在软软的靠背上,用手揉着眼皮放松。 四下传来交谈声,仿佛将车厢闷进了玻璃瓶里,声音忽远忽近。 行李箱的滚轮压过地板,发出清晰的吱吱声。 火车停靠很长时间,乘客大都上了车。 外面的乘务员正要收起方便残障人士进入的踏板,一个急匆匆的女声突然透过玻璃窗灌进来: “等等,等等!我还没上车!” 被这声音惊扰的牧村拓,不怎么感兴趣地抬起半只眼睛瞄去。 只是一瞬间,能见的空气里,如同电影中一闪而过的某个画面。 久违的阳光穿透云层,温柔的金色闪现在少女的眼里。 秋日凄清荡然无存,凝眸望去,长空寥廓,白鸽掠过低空。 无论经过一年,三年,还是二十年,一辈子。 那副闯进灵魂的画面,牧村拓永远记得真真切切。 吹进站台的风扬起少女的深蓝色长发。 她一手压低帽檐,一手拉着白色行李箱,碎花的连衣裙和羊绒围巾因风飘浮。 “下次要早点在这等着哦。”短发女乘务员像是责怪孩子一样说她,顺手接过她的行李箱。 “嗯嗯,谢谢!”少女漾出甜甜的笑,那笑容让人心情愉悦。 不一会儿,火车缓缓启动,少女钻进车厢里,和牧村拓在同一节。 她对着座位上的序号挨個查看过去,像是检查座位损坏程度似的,最后停在牧村拓身边。 她眯细的眼睛终于舒展开,脸上挂着惊喜的表情:“找到了。” 听见声音,牧村拓支着手臂看过去。 那是一双仿佛藏着星星的双眼。 光是对视一眼,就让人仿若置身大山里的深空之下,想到皎洁的月光,又想到闪亮的舞台。 即使没有阳光的点缀,那眼睛也美得让人失神,像是要把牧村拓的气息全部夺走。 少女没有立刻坐下,反而望了一眼头顶的行李架,又刻意拖动行李箱的滚轮。 “要帮忙吗?”他犹豫了下问。 “谢谢!”少女好看的笑着,直接将行李箱交给他,然后整理好裙子在他正对面的位置坐下。 “……” 行李摆上架子,牧村拓拍了拍手,重新坐好。 “谢谢,”少女的脸上很适合挂着笑容,“你叫什么呢?” “牧村拓。” “星野爱。” 她把帽子摘下来,撩了下搭在脖颈和羊绒围巾交界处的长发。 一股淡淡的清香弥散到空气中,如同刚摘下的樱桃一般。 牧村拓看愣神似的望着她。 “看什么呢?”被盯了一阵子,星野爱才语调婉转地说。 “抱歉。”牧村拓为自己不够绅士的表现道歉,“星野小姐太好看了,一不小心就。” “你这人才是吧。”她完全没有生气,反倒前倾上半身,兴趣盎然地盯着牧村拓的眼睛,“长那么好看,莫非职业是演员?” “谬赞了。” “多大?” “十七。”说完他又补充,“上个月刚满。” “是高中生啊?” “已经高中毕业。” “哦,我比你大一岁。”她仿佛在说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把手搭在发育良好的胸前,“我十八,算是你姐姐。” “谎言。”这种简单的谎言,牧村拓一下便能轻松识破。 “怎么可能是谎言嘛,”她说,“这种事情哪有撒谎的必要。” 牧村拓没在意她解释了什么,径自问:“十七?” “十八!” “不过看长相又像是十六……”他托起下巴。 “真的是十八啦。” 火车开进住宅区,绿色的房子一闪而过,每隔几米便有塔台,电缆呈乱糟糟的直线。 “星野小姐,”牧村拓把手里合上的德语杂志搭在桌面上,凝视星野爱的眼睛,“你骗不了我,我可是能识破所有谎言的。” “识破谎言?”星野爱眼睛都瞪的更大了。 “具体的原因,”牧村拓思考片刻,“我想你高中没毕业,现在又是十一月八号……逃学出来的?” “才不是!” “奇怪,这次没有撒谎。” “你这能力还真是好用啊。”她赌气似的鼓起脸颊朝外看去,牧村拓也眼望远方。 风景变换到大桥之上。 脆弱的薄云像是被冻僵一样凝滞在天空,外面竟是白茫茫一片,连湖面都泛着冰冷的微光。 有人起身将车窗打开,十一月的北风从不大的缝隙涌进来。 冷倒是不冷,倒不如说,车厢内的空气还因此清新起来。 将视线从窗外拉回来,过了大约十几秒,星野爱边整理围巾边若无其事地说:“我其实十六。” “猜到了。”牧村拓仍看着窗外,思考海天交接的地方泛白的原因。 “不过没有逃学。”星野爱说。 “嗯。”牧村拓知道这不是谎言。 他把手支在窗边,摸着不存在胡须的下巴,等待对方继续往下说。 “我要是说我是个孤儿,”她抬起头,“这你也相信吗?” 牧村拓听了,有点意外地扭头望着她。 他在心里将这句话重复一遍:“我信。” 星野爱又问:“那我要是说我是离家出走的,你也信吗?” “这大概是谎言。” “有趣!”她笑了。 这是牧村拓在世界上见过的最美的笑容。 “不能实话实说?” “这个嘛……”她沉吟一下,仿佛把微笑用笔描了一遍,还娇俏地吐出舌头,样子可爱极了,“是秘密!” “是秘密啊……” “嘻嘻。” 牧村拓装出忧伤的样子叹了口气:“我可是连最宝贵的秘密都告诉你了,这样一点都不公平。” “啊,你别难过呀,”她看起来有些自责,“你那不是逗我玩的吗?” “是真的。” “那简直是超能力了吧?” “所以我只和伱一个人说过。” “怕被抓去做研究?” “别转移话题。” “嘿嘿。”她用小粉拳砸在自己的脑袋上。 这是牧村拓在世界上见过的最可爱的少女。 “说吧。” “勉为其难告诉你哦。”她对着车窗玻璃哈了口气,在上面写上“星野爱”的字样,然后重新坐正身体。 “我的名字是星野爱,”她说,“不是没毕业的高中生,也不是离家出走的任性少女。 “因为家里的监护人想让我当偶像出道,可我还没做好决定,就想着一个人出来旅行放松放松,回去再给他答复。就这么简单。” “嗯。”牧村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过刚开始为什么要撒谎呢?” “你问为什么……”星野爱摸了摸下唇,看着窗玻璃中倒影的影子,“为什么……这我也说不清啦。” “笨蛋少女?” “保持神秘!” “可爱。” “可恨的帅哥!” “头发吃进嘴里了哦。” “哪里哪里?” 十一月的秋色中,黑色的火车驶向前方,闯进未知的土地。 窗外的世界,山棱线模糊不清,鸟叫声由远及近。 章节目录 2.世界上最最贪婪的少女 穿过县界,霏霏细雨飘下空漠,附上车窗,抬眼不见晚霞。 临近黄昏,火车在沿站靠停。 下次发车大约是十五分钟后,牧村拓合上翻了七遍的杂志,从包里取出宝特瓶喝水。 沉闷的车厢有乘客上来,周围响起零碎的对话声,一个妇女在安抚哭泣的小孩。 星野爱好奇地望向窗外,乘务员用温柔的声音提醒大家车内的灯光即将打开。 灯一亮,外面的世界好像突然暗了一分。 窗玻璃上倒影着星野爱的侧脸,在牧村拓眼里,那双眼睛变得格外柔和、透明。 她站起身,把胸前的围巾拨到脖子后面,用手推开车窗。 冷空气席卷进来,带着两三颗踪迹鲜明的雨点,但不足以打湿桌面。 和出发时相比,空气的温度降了不少。 星野爱把下巴缩进羊绒围巾之中,只露出鼻子和眼睛。 一口白气从柔软的布料钻出来,她将身子探到外边,好看的脸颊眺望远方。 似有似无的雾霭之中,乌鸦落在交错的电线上,灰色的橘猫从低矮的屋舍跳下来,转瞬消失不见。 “真美。”她说。 但这交谈没有对象,像是在自言自语。 视线从她微微泛红的脸上移开,牧村拓将目光投向被雨水涂黑的大地,并行的铁轨生了锈:“是高崎。” “高崎?”她回身。 “之后是越后汤泽。” “这我倒是知道。” “你要去哪?”他随口问,把宝特瓶收好,一手搭着桌子,一手托起下颚,眼睛凝视星野爱。 “越后汤泽吧……”星野爱将食指抵在唇上,“其实去哪都一样,我只是想去一个可以放松的地方休息。”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牧村拓点头:“温泉,赏雪,滑雪,吃草莓村的‘越后姬’,体验手打荞麦面,享受热腾腾的炸天妇罗。我为这个来的。” “你很了解这一带嘛。” 他晃了晃上车前买的旅行攻略。 “喔,竟然还有这种东西!”星野爱眼睛一亮。 牧村拓把册子递给她,她很自然地接过。 为了防止毛毛雨打湿纸张,她把窗户严严实实地关好,然后坐回位置翻了几页。 “喔,喔~”她对着小册子时不时发出惊叹,偶尔还象征性地点头。 “还不错吧。” “东京外面还有这种地方,”星野爱啪的一声把册子合上,抬起头说,“东京,真厉害!” “这和东京没关系了吧。” “日本那么小,全算进东京里也没问题啦。” “正常才不会这么想吧。” “这不就说明我和谁都不一样?”她露出有些得意,又有些搞怪的笑容。 牧村拓想了想:“算是。” 在制服里面添了件厚衣服的乘务员从过道经过,被座位上的少年和少女吸引了视线。 但也只是匆匆看一眼,身影很快离开。 星野爱继续打开册子翻阅。 “这个地方,”过了一会儿,她用那修长的手指对准攻略上的一幅插图,“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牧村拓盯过去:“轻井泽。” “也在那?” “你说越后汤泽?”他调整了下坐姿,“离那不远,应该说是周边吧……东京的周边的周边?” “这个说法真有趣。”她声音让人安心。 牧村拓揶揄她:“这样子,我也是和谁都不一样的人了。” “不愧是你!” “过奖。” “但我们就一样了呢。” “总会有点相似的地方。” “去完越后汤泽,就去轻井泽吧!”星野爱突然站起来说。 她脸上挂着期待的表情,连眼角都漾着笑意。 牧村拓看着她,总感觉她像是天真的十岁小孩。 她也定定地注视牧村拓,双手支在桌面,旅行攻略被她压在手心下面。 “嗯?” “我和你!” “怎么突然说这個。”他问。 “反正我们的目的地都一样,”星野爱说,“你不也是来旅行放松的吗,干脆一起玩个彻底!” “我倒是没问题,”牧村拓回答,“不过你不怕?我们才刚认识。” “你才十七岁,我怕什么?” “十七怎么了。” “花一样的年龄,”她说,“这种年龄怎么会犯罪嘛。” “犯罪者怎么能从年龄判断。” “怎么不行?毕竟那么年轻。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人可以去见,还有那么多地方可以去玩,还有那么多……” 她停下来,像是在寻找合适的词汇,牧村拓顺着她说:“还有那么多?” 仿佛在怀念某种逝去东西一样,星野爱的眼神难得显得有些落寞。 她轻轻开阖樱花色的双唇,将声音放低: “各种各样的爱。” “爱?” “是。”落寞之色转瞬即逝。 “不管怎么说,总之看得出来……”没等牧村拓先张口,星野爱突然把身子压上来,眯起眼睛和他对视,“你,绝对是个好人!” 一股比刚才更加强烈的香味钻进鼻尖,渗入牧村拓的每一个毛孔,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花海之中。 “谢谢。” “看吧,连这也要道谢。”星野爱坐回位置,像是有了新发现似的满面春风。 “我想你也一样。”牧村拓笑着说。 “错!” 塔台的远光闪在星野爱脸上。 窗外边,天色逐渐变暗,沿线的路灯像是早就准备好似的全部亮起。 星野爱了不起地回答: “我是星野爱,是这个世界上,最坏最坏,最最贪婪的少女!” 这一刻,连迷人暮色也化作了背景。 她目不转睛地盯视牧村拓。 那是一双拥有一切美好的眼睛。 在瞳仁的深处,流淌着一种近乎不可思议的彩色液体,旋转出难以置信的图形。 “了不起。”牧村拓收回失神的目光。 “是吧!”星野爱温柔地拨开耳边的长发。 “那我就是世界上最礼貌的十七岁少年。” “好。”她点头,“牧村君是世界上最礼貌的十七岁少年!” “谢谢你认可。” “对了,”星野爱忽然想起似的开口,“饿了吗?带吃的了?” “带了巧克力,饼干,面包。” “都是我爱吃的!” “是你饿了啊?” “我只买到一份便当。”她将用塑料盒和保鲜膜包装的即食便当从包里拿出来,放到桌面。 里面有白米饭,炸鸡块,章鱼烧,胡萝卜和几朵新鲜的西兰花。 “很丰盛嘛。” “那我和伱交换。” “交换?” “用便当换你的巧克力。” “当然可以,送你也没问题。”牧村拓将巧克力从包里取出来递给她,“这么喜欢吃甜的?” 星野爱接过一起送来的巧克力,苏打饼干,点了下头:“嗯。” 牧村拓沉吟似的望着她。 “怎么了?” “谎言。” “什么谎言呀?”她若无其事地说。 牧村拓看着她手里的巧克力包装:“你不喜欢甜食,或者没那么喜欢?” “什么是喜欢呢?”她来回拨弄锡纸包装,“不讨厌就算喜欢吧?” “哪有这样定义的……” “总而言之,是无关紧要的谎言。” “这倒是。”牧村拓没再开口。 两人解决完晚饭的时候,火车已经启动很久。 正值十一月的天空早就黑成一片,抬眼望去,远方山体却泛着可爱的白色。 夜晚,用围巾枕着手臂的星野爱,趴在桌上乖巧地睡着了。 路途遥远,车身摇摇晃晃,在一片岑寂之中,火车运行的咣当声愈发明显。 车厢里的灯是不太耀眼的淡黄色,窗玻璃像块显示屏幕一样展现着外面的北国风光。 仔细看去时,这块玻璃又仿佛成了清晰的镜面,始终浮现出星野爱那淡淡的睡颜。 她是世界上最最贪婪的少女。 对少女而言,这句话不是谎言。 心里想着明天旅行的事情,牧村拓收回视线。 他将有线耳机接上手机,用免费试听的音乐器播放了一首《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选择单曲循环。 闭上眼睛,困意逐渐袭来,他靠在软垫上入睡。 章节目录 3.越后汤泽的温泉旅馆 临晨的时候,火车穿过隧道,开进山里,周围已经完全亮了起来。 窗外的景物像是蒙上了一层轻薄的白纱。 穿着深色风衣的扫雪工、点缀雪地的低矮木楼、路边三三两两的嫩绿青葱。 无论看到什么,心里总有一种跟着蓝天白云浮起来的梦幻之意,整个人都无比轻松。 车厢里,从睡梦中苏醒的星野爱呻吟一声,搓着眼睛抬起头,望着白色的冰天雪地,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到了?”她用软软糯糯的声音问。 “三十分钟。”牧村拓说。 他从包里拿出剩下半包的低糖苏打饼递过去:“将就一下。早饭。” “谢谢。”星野爱轻声说,摊开双手接过,然后又忽然想起似的问,“你自己呢,还有别的吃的吗?” “我不太饿。” “不饿?”她歪了下脑袋。 牧村拓用不清不楚的音量嗯了一句。 他把背包的拉链拉上,抬起头,一只如白玉般洁净的手指点上他的鼻尖。 “干嘛呢。” “谎言!”星野爱笑嘻嘻地说。那是一种类似恶作剧般顽皮的笑。 “是真的。”牧村拓将她的手指移开,又若无其事地说,“况且,能看破谎言的只有我一个,并且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你不行。” “哪有这种赖皮的能力嘛。”星野爱嘟着嘴。 “很神奇吧。” “没人会信啦。” “当我开玩笑也没问题。” 说着,他拿出昨天看过的旅行攻略,利用桌面竖着敲了敲,准备到站前再温习一遍。 这时,旁边传来咔嚓一声,像是把什么东西掰断了一样。 牧村拓疑惑着抬头,紧接着半块饼干递到他嘴边。 “给。”星野爱说。 “谢谢。”放弃了一口咬上去的打算,牧村拓拿手接过。 两人吃完早餐,一起看了会儿攻略上的各种插画和文案。 因为纸张只能朝着一个方向,星野爱让他坐到自己旁边,说这样方便些。 牧村拓没拒绝,两人坐在一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间距。 星野爱主要是看插画,但看的很仔细,这让牧村拓有时间把文案阅读完。 其中有一组摄影照片相当精致,两人专门看了下后面摄影师,名字是四宫辉夜。 “牧村君,”星野爱问他,“你说,能拍出这么有趣的照片的人,绝对也是個很有意思的家伙吧?” “也是?”牧村拓注意到别的点。 “你也是。”星野爱转向他一个楚楚动人的笑脸。 他微笑着不置可否。 到站前,牧村拓去过道尽头上了个厕所,星野爱帮他保管背包、行李、宝特瓶之类的东西。 回来之后,两人整理好东西,收拾了一下垃圾,默契地盯着窗户外面。 阳光从雪山的尽头攀升上来,世界银装素裹,却带着些许温馨。 风的轻柔,草的嫩绿,火车清晰的声音:无论经历多少度春秋,这都将成为一段令人记忆犹新的回忆,那一天是十一月九日。 他们用不咸不淡的沉默来填补到站前的这段时光。 直到火车开到信号所后,两人前后下了车。 出了站口,尽管早有预料,但牧村拓还是没想到这里的秋天已经如此寒冷了,说是深冬也不为过。 他紧了紧有些单薄的衣服,踱了几个碎步。 星野爱瞥他一眼,把缠在脖子上的白色围巾取下来:“需要吗?” “谢谢,不过还是算了。”牧村拓摆手回绝。 “感冒了怎么办?” “不会,我没事就锻炼身体,体质还不错。” “经常运动的人才容易感冒。” “是吗。” “好啦……”她像是不愿意再解释了一样,把围巾折成一半拿在手里,“蹲下。” “……蹲下?”牧村拓像是机器人一样重复道。 星野爱想了想:“难道要说‘听话’才行?” “我自己来吧。”牧村拓说。 “那就麻烦你了。”她可爱地笑一下,把围巾递给牧村拓。 两人等了大约二十五分钟,从离站台外不远的公交站乘车离开。 根据旅行攻略上说的,他们找到一家名为hatagoisen的温泉旅馆住下。 客人不多,但只剩下单人间,其他都被家庭旅游团给住满了,他们准备开两间房间。 “一间会不会比较好呢,”开房的时候,星野爱在旁边问他,“开两间的话,每晚要多花两万多呢。” 一间的价格是两万四千三百七十円。 牧村拓愣了下:“我一个男生倒无所谓,你没关系?和我住一起,不怕我对你怎么样?” “对我怎么样?”星野爱摆出一个奇怪的表情。 前台负责登记旅客信息的年轻和服女子看向两人笑着说: “情侣的话,登记一间其实也足够用了,虽然是单人间,但我们客栈的床都蛮大的,枕头也够两个人睡。” “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情侣。”牧村拓回答。 “抱歉,”那和服女子有些惋惜,“看两位长相如此般配,气质也很搭,说是郎才女貌也完全合适……竟然不是情侣呢。” 牧村拓沉吟片刻:“可能有些地方相似吧。” 他正要从包的暗层里取出足够的现金,一个声音忽然打断他的动作。 “麻烦改成订一间。”星野爱面朝和服女子道。 “星野小姐?” “听我的。”她目光带着些不容置疑的坚毅望向牧村拓。 牧村拓舔舐牙尖没有回答。 前台的和服女子则来回打量他们:“这位客人,最后决定是几间呢?” “一间。”星野爱又对他说。 一个穿着大衣,戴了一顶用来御寒的黑色毛线帽的中年男子从旅馆外走进来,脚下的胶底鞋踩得地板吱呀乱响。 经过牧村拓二人身后的时候,一股独特的日本清酒的香味从他身上难以掩盖地散发出来。。 “好吧……”牧村拓抽着鼻子,点了下头,“麻烦订一间。” “好的。” 他们先付了五天的房费,倒不用交押金,钱是两人五五开支付。 回到房间整顿之后,牧村拓这才想起似的把围巾脱下来。 回头望去,星野爱正一脸享受地倒在铺了厚被子的榻榻米上。 “真舒服!”她情不自禁地发出感叹。 牧村拓随意将围巾铺在她身上,正好盖在起伏的胸口的上面。 她呆愣愣地盯过去:“用不上了吗?” “是。” “好。”她一动不动,感受着被子传来的温暖。 这时候,风完全停了下来,即使窗户没关,屋子里也没感觉太冷。 牧村拓去包里拿出书来看坐着,不太厚,是英语原文的《了不起的盖茨比》。 和先前不是同一个,但同样也穿着和服的女子,敲门给他们送来热茶。 两人道了句谢,和服女子便留下茶碟,端着茶托离开。 之后的一段时间,虽然呆在同一间房间,但两人却做着完全不相干的两件事: 一个边喝茶边看书,另一个则心无旁焉地躺在榻榻米上。 虽然氛围还算和谐就是了。 看了木制的天花板有一会儿,连哪里有道微小的缝隙,哪里有没清理完全的一点点蜘蛛网,哪里会发出吱吱的响声,星野爱全都了如指掌。 她没有任何征兆地直起身子,茫然地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 “牧村君,”她用不大,但足以传达到房间里每个角落的声音说,“下午,我们去登山吧。” 章节目录 4.从初冬漫步而来的春色 “登山?”牧村拓说。 转头看去时,星野爱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她跪坐在榻榻米上,羊绒围巾搭着大腿。 清晨的阳光溜进屋子,光线延绵在她的侧脸,旋即拉出好看的虚影,消失在未沾染多少灰尘的地板之上。 金色的光柱旋转着近乎透明的颗粒,旭日东升时,少女连指尖都泛着神秘的色彩。 “可以吗?” “没问题。” “太好了!”星野爱笑着把围巾举过头顶,做出振臂高呼的动作。 面对这样的少女,牧村拓总会产生亲切的好感——她从不吝啬自己的笑容。 一直到中午之前,牧村拓继续看书,看《了不起的盖茨比》,把英语翻译过来。 翻译成中文,翻译成日语,最后碾碎了丢进思想的大海里。 这是一本无论看几遍都不会厌倦的书。 鲜活优美的文字,引人入胜的剧情,丝滑如抛光打磨后镜面一样的情节流畅程度,还有那个永远充满决心、生来便了不起的盖茨比。 每每翻开书页,牧村拓总要再三阅读它的开篇,并且次次心怀澎湃。 “那就戴上金帽子吧,如果能让她心怡;如果能蹦高,蹦给她看又何妨,直到她大喊:‘情郎,戴金帽子蹦高的情郎,我一定要得到你!’” 为了充实自己,他也曾写下类似“计划表”的东西: 每天: 蹲起x100 伏地挺撑x80 仰卧起坐x100 长跑五公里[后来注:下雨则改用跑步机(办健身房的月卡),实在没法跑就练习哑铃] 长远: 永远努力,永远礼貌 坚持看书,不喝酒,不吸烟 投资自己,为自己花钱 至少学习三种球类运动(暂时选择乒乓球,棒球,高尔夫,20xx.4.2标记) 对母亲更好些——后来划掉。改成: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 了不起的计划,即使在独自生活的今天,牧村拓也从来没懈怠过半次。 “很深奥的书呢。” 不知什么时候,围着围巾的星野爱跪坐到他身边,指尖触摸红唇,眼睛朝书页张望。 “伟大的杰作。”他干咳一声,从榻榻米上站起来,“吃饭?” “嗯嗯,”星野爱古灵精怪地笑笑,“难道你还想再看会儿?” “再看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星野爱也站起来:“真有那么好看?” “毫无疑问。” “信你,”她换上迷人的笑容,“回头也借我看看吧!” 牧村拓点头:“当然可以。这本书,我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去翻上几遍,如果行得通的话,让那些家伙全文背诵最好。” “哈哈,真有那么夸张嘛,”星野爱好笑似的开口,“简直可以拿去做广告词了。” “代言费要多少好呢?” “一千万?” “够住好多好多个夜晚了。” “的确是呢。” “走吧。” “哦!” 两人吃罢旅馆免费提供的鳗鱼盖浇饭、金枪鱼寿司,都没要上一瓶威士忌或是日本清酒,只是喝了两杯温热的开水。 除此之外,饭后甜点也免费提供。 负责管理甜点的和服女子告诉他们拿多少都行,不要浪费就好。 他们点头答应,但只取了一个巴掌大的甜甜圈,上面铺满了彩色的巧克力碎。 两人各掰了一半,但牧村拓到最后也没吃完。 下午一点三十,他们准备出门。 牧村拓将《了不起的盖茨比》收进包里,星野爱则摘下围巾,对他说换套衣服再出去好了。 “好的,那我先出去。”牧村拓抬一下手说。 “不想偷看?” “能克制住。” “哦~”星野爱转了转食指,最后指向他,“诚实!” “礼貌,诚实,”牧村拓叹气说,“我到底还有多少优点。” “很帅!” “谢谢。”牧村拓走出去,门关上,他的声音从走廊传进来,“在门口等你。” “ok!”星野爱大声说。 门庭处,牧村拓换好出门的运动鞋,又把来时路上买来的暖宝宝贴在衣服里。 走到门外,世界一片苍茫。 暖和的阳光撒下来,新葱闪闪发亮,门檐的积雪化成水滴落下来,一下一下敲出冬天的礼歌。 极目远眺,六七岁的顽童在放风筝,脚踏木屐的妇人在不远的地方交谈,男人砍了几捆柴背回来。 山的轮廓,太阳的形状,树叶的低语,风的高呼。 竟然连风都变得有迹可循了。 他靠在木壁上,听见犬吠声融进微寒的空气里。 没过一会儿,身后传来空灵的声音: “牧村君,走吧!” “哦。” 他回头望去,看见上身黑色棉袄,下身深蓝牛仔裤,脚踩一双棕褐色长筒靴的星野爱站在淡黄色的灯光之下。 她一边整理附两只有小兔子玩偶的御寒手套,一边抬眼看过来。 头上没戴帽子,但用了类似的兔子发饰装点秀发。 此刻正将头发拨到后面,露出那令人着迷的白皙耳朵。 那是怎样曼妙的身姿,连一袭白衫的北国风光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整理好手套,星野爱迈着可以说是欢愉的步伐走过来。 直到到了牧村拓身前,她止住脚步,手在身后交叠,脑袋倾斜一个可爱的角度,脸上挂着纯净的、毫无瑕疵的微笑: “有那么好看吗?盯了好久。” “抱歉。” “走啦。” 牧村拓点头,星野爱围好围巾、对着空气呼出口气,两人踩着积雪一起出了门。 一路上,微风和煦,阳光温暖。 如泡沫般的云朵翻涌在湛蓝色的天空之上,呼吸到的空气都染上初冬的色彩。 好像春天近了。其实春天还远着。 是星野爱让他觉得春天快来了。 牧村拓想,那是一种完完全全属于春天的笑容了。 即使在晴空之下,积雪也难以完全消融,二人的脚印从旅馆延伸,一直到了山脚下。 登山有两条线路,一条稍急,一条稍缓。 星野爱左右看了看:“选哪边好呢?” 牧村拓表示都差不多。 星野爱做出决定:“那就左边好了!” “那我走右边,”牧村拓说,“到时候在山顶汇合。” 星野爱眯缝眼睛盯着他,发出一种奇妙的“嘁”的拟声。 “开玩笑的,那就左边吧。” 刚走两步,星野爱拽住他的衣角。 “怎么了?” “改变主意了!”星野爱神秘地扬起嘴角。 牧村拓望着她,她指着一条不是道路的道路: “牧村君,我们要和别人都不一样,自己走一条路出来!” 落了雪的杂木林里,积雪要比其他地方高上许多。 能从树与树,灌木丛和灌木丛之间开辟一条崭新的路出来,搞不好是一次伟大的尝试。 牧村拓对此表示赞叹:“了不起。” “我可是星野爱!”星野爱得意地拍了拍胸脯。 “但是不行。” “为什么啊。”星野爱一脸失望。 “迷路了怎么办,冻死吗,”牧村拓说,“作为世界上最贪婪的少女和最礼貌的少年,我们可不能英年早逝。” “怎么会啦。” “听我的。” “胆小。” “听我的。”牧村拓重复一遍。 “听你的,听你的。” 脚印延伸向左面,路边的杂草被消融的雪水压弯了腰。 章节目录 5.她说,无法成为偶像 风凉浸浸的,白色的松树叶落下水来,摔进雪里,像是沉到大海里的一滴墨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好啊,天气,”星野爱不无欢快地说,“这种时候决定出来登山真是太合适了!” “是啊,”牧村拓把手揣进兜里,落后她两米左右的距离,望着树叶的露水上闪烁的金光,“如果我一个人的话,估计会先去泡泡温泉吧。毕竟坐了那么久火车。” “让你一起出来真是抱歉。” “还好。” “我问你啊。” 她背过身来,动作优雅、灵动到不可思议,就像是精心准备好的一样。 从树梢间倾泻下来的阳光,晃过她精致的侧脸,在她的黑色皮袄上来回跳跃。 她背着手,身子面向牧村拓,一步步向后退:“你喜欢登山吗?” “喜欢看书,锻炼,听歌,出门倒是难得,登山更不用说,但不讨厌。” “喜欢看书,锻炼,听歌,难得出门,”星野爱鹦鹉学舌,“怎么想到出门远足呢,到这里。” “放松。”牧村拓说。 “放松。”她又学了一句,眨了下眼睛,“之前心情很不好?” “为什么这么说。” “不然放松什么。” “不用理由,想做就做了。” “这样啊。”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啊。” 她没再说话,又转身朝前,一步一步踏出脚印,凝眸望向蔚蓝如海湾的天空。 长长的云朵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如同铺出了一条登上仙境的道路。 走在身后,牧村拓默然无语。 看着星野爱那头亮紫色的秀发、自信挺拔的身影、缓缓移动的身姿。 他感觉自己的目光像是被强大的黑洞引力吸引了一般,怎么也挪不开。 消融的雪发出清晰的声音,叮咚叮咚的。 消逝的时间像是被微风吹到树林里,再也回不来。 良久,牧村拓打破沉默:“你呢。” “什么?” “喜欢登山?” “不讨厌。” “具体来说喜欢什么。” 沉吟片刻,星野爱扭动腰肢,露出美好的侧脸,灿烂的笑颜。 她把手放在动人的唇前。 “是秘密!” “又来?” “嘻嘻。”她刻意放慢步调,等牧村拓和她并排,“若隐若现的秘密,这就是女孩子!” “神秘。” “并且完美!” “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你怎么想?”她有些好奇。 牧村拓望着前方,道路出奇的明亮。 “sugarandspice,andeverythingnice。” “说这话我听不懂。”她大概是鼓起嘴嘟囔。 “女孩子是由砂糖、香辛料和一切美好的东西组成的。” 她把食指依附在脸颊上:“嗯……感觉甜甜的。” “是的。” “可是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什么?” “大概,神秘?”她盯着耷拉的树梢,又转向牧村拓,“想不到贴切的了,该怎么形容?” 牧村拓想了想:“谎言?” “没错!”她说,“是这种感觉,既神秘又危险的女孩子,一级棒!” “了不起。” “了不起的星野爱!” “璀璨的星野爱。” “完美的星野爱!” “再说下去就是自负了哦。” 她笑着吐了下舌头。 牧村拓有些愕然:身旁的少女连装糊涂都如此令人怦然心动。 寂静的松树林里,两人继续向前。 牧村拓只顾爬山,手也未从兜里伸出来。 星野爱则时不时跑向前方,触碰偶然飞来红蜻蜓、不知名的小鸟,时不时绕回来,挑逗路边的野花、杂草。 埋进雪里的脚印纵横交错,忽浅忽深,不分彼此,唯有前行的方向明确。 再往前,道路逐渐开阔,鸟叫声愈发清晰。 运动鞋也好,长筒靴也罢,无论是哪一种,踩上积雪的时候,都会发出抚慰心弦的沙沙声。 直到积雪层变厚,阳光变得更加温暖,清风便从山腰处了无踪迹了。 呼出的白气升到太阳里,藏到飘渺的云端。 耳边唯有心跳和脚步声长存,除此之外就空无一物了,视野是清新的白。 登上山顶已近黄昏。 一路上,两个人停停歇歇,休息时便交谈。 从杉树叶聊到芭蕉,从无垠山脉聊到碧蓝之海。 聊了雪,聊了风,聊了鹿儿岛的樱花,聊了电视节目主持人的搞笑着装。 连几分熟的鸡蛋最好吃也聊,聊了很多很多,多到统计不完,多到文字写不下。 “是吧是吧!”站在山巅,星野爱微笑着说,那笑容很像是电影里的某个特写镜头,“那个节目真的很不错呢!” “很难不赞同。”牧村拓说。 “绝对赞同!”星野爱跑到前面,“弘中绫香,田中美奈实啊什么的……你知道那个动作吧?超有名。” 她面朝牧村拓,落了雪的木栏在她之后,橙黄色的落日在木栏之后。 她仿佛背靠着夕阳,歪了下脑袋,手指触及下巴: “‘有点心机又如何呢?’。绝对,绝对听过吧!” “听过。”牧村拓点头。 这之后,他们爬上铺了层薄雪的小土丘,站在很高的地方朝山下俯瞰。 温泉旅馆变成了一個黑点般大小的存在,其他房屋亦是如此,行人已经完全看不清。 日暮笼罩的雪地上,墨黑墨黑的松树星罗棋布。 当斜阳散发出最后的光辉,那一道道阴影便被无限地拉长。 看厌了风景,他们从土丘上下来,星野爱一屁股坐进雪里。 “小心感冒。”牧村拓提醒她。 “就这一次!”她撒娇似的说,一边对牧村拓温和一笑,一边拍了拍身旁的雪地,示意他也坐下。 牧村拓犹豫一下,她又像是催促似的扇动着手掌。 牧村拓叹了口气,坐到她身边。 雪化的不快,但起身之后一定会有潮湿的感觉。 “好轻松。”星野爱说。 “的的确确很轻松。”牧村拓告诉她。 落日西沉,晚霞攀上二人的正脸,闯进他们双眸之中。 过了一会儿,牧村拓突然问:“你想当偶像?” “嗯?” “想当偶像?” “嗯——”她扬起脸,最后一头栽进雪地里。 “干嘛呢?” “舒服!” “不想回答问题?” “还在想嘛!” “好呢。” 她把右手举高,迷起一边眼睛,从分开的指缝间观察绝美的黄昏。 “真漂亮!”她说,“你也躺下来,怎么样?” “很冷吧。” “就这一次!” 牧村拓没办法似的呼出一口气。 两人的身体沉进雪地里,石灰色的云仿佛抬手便能抓进掌心。 他们默默无语,感受着时而飘过的一阵南方,风里全是雪和泥土的清香。 “其实想当偶像吧?” “不想。”星野爱这次没犹豫。 牧村拓长长地嗯了一声:“理由呢?” “我没兴趣。” “没兴趣啊……” “牧村君,”星野爱望向天空,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说过吧,我是孤儿这件事。” “嗯。”牧村拓沉默一下,“抱歉。” “嗯嗯——”她抿着嘴唇,又说,“牧村君,你觉得什么是偶像呢?” “舞蹈,唱功,演技,好看的身材,脸。” “太直白了吧!”她好像被逗笑了。 “文艺点:精神支柱?” “嗯……精神支柱。”她字斟句酌重复道。 牧村拓侧过脸,星野爱仍目视上方。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我,记忆中,从没爱过别人,也从来没被别人爱过。” 从夕阳吹来的晚风掠过雪地,拨动她的刘海,旋即钻进松树林中。 等风停歇,她自嘲似的扬起嘴角,露出前所未有的,近乎可以用凄美来形容的微笑。 “这样的我,怎么能够成为偶像?” 章节目录 6.温泉、赏雪、约会 那天天黑的很快,太阳不经意就掉进了山脉的沟壑里。 黄昏远去,星星一股脑全跑了出来。 牧村拓告诉她:这边是天琴座,那边是仙女座。 天空深蓝至极,如同将五千米下的太平洋翻转过来。风停了好久。 “需要向粉丝倾诉爱意的偶像……” 望着夜空中最亮的那颗织女星,恍若隔世光景的微笑浮现在星野爱脸上。 “我怎么可能办得到嘛。” 回到旅馆已是夜里七点十分,店里灯光微黄,人影攒动。 回头看去,门外恰好飘起雪来,雪势不大,但用一晚上的时间,大概足以淹没白日的足迹了。 二人先在玄关处换鞋。 “……阿秋!” “果然要感冒了吧。” “唔……你绝对也快了!” “那也是托你的福。” “嘿嘿,就这一次!” 他们简单吃过晚饭,又要了一碟花生,半碟兰花豆,半碟葡萄,半碟青提,一瓶手打橙汁。 “可乐要不要?” “算了,”星野爱说,“我不大喜欢喝碳酸饮料。” “好。” 拿着吃的回到房间,他们把湿了一半的衣服挂到火炉边上烤干。 柴烧了不到三分之一,亮红色的火星子不时会从里面冒出来。 关上窗户后,冷风像是野兽一样拼命想往屋子里钻。 除了幽咽的风声、炉壁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此外便万籁俱寂了。 这个时候,葡萄咬碎时的噗噜声音都分外清亮。 “去洗澡吗?”星野爱把围巾也挂到炉壁旁边。 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的牧村拓啜了一口橙汁:“一会儿再去。” “尽快哦,”星野爱说,“小心真的感冒……阿秋!” 燃烧的木柴突然啪地响了,牧村拓盯着她,她露出一副可爱的笑容:“我先去了!” 说完便夹着白色的浴巾离开。 没有其他人的屋子,牧村拓将上衣脱下。 前去洗浴之前,他先做了一百个蹲起,又做了八十个俯卧撑。 仰卧起坐做到第七十二个的时候,门被哐当一下推开。 “牧村君,再晚点的话……”刚带上门的星野爱注意到半裸着的牧村拓,“你、你在干嘛?” “加强身体素质的练习。”牧村拓说,仰卧起坐又做一个。 “这么晚了还做?” “每天都做。” “这样……”她嬉皮笑脸走过来,“不过该说不说,身材不错嘛。” “谢谢。”牧村拓腰部动作不停,“我听过最动听的夸奖。” “是吗?” “毫无疑问。” 做完仰卧起坐,牧村拓深吁一口气。 聚精会神的时候,他才仔细打量起已经进来小半会儿的星野爱。 她用毛巾包住长发,只有几缕蓝紫色的鬓发从其间晃荡出来。 浴巾从膝上一直覆盖到胸口,胸部高高隆起,沟也相对明显。 他礼貌地别开视线,星野爱像是感应到他转头动作似的抬头瞥他一眼,然后浅浅地笑了下。 “再晚点浴场就要关咯。” “现在就去。”牧村拓回复她。 露天的浴场,人数已不过三個,大概是来的太晚的缘故,牧村拓想。 他脱下衣物钻进温泉,一边感受着水池带来的暖意,一边靠在光滑的桑拿石上仰望月亮。 下起雪的时候,云也似乎变多了。 在山顶上看见过的星星如今不剩几个,唯独皎洁的月光依旧皎洁,月影如街灯一般。 从温泉上来,他用毛巾擦干身体,换上旅馆提供的棉质大短裤。 回到房间之后,星野爱已经吹好头发,问他能不能翻一下《了不起的盖茨比》。 “当然没问题。”牧村拓说。 他将书拿出来递过去,星野爱便照着他写在文字边的日语翻译认真阅读起来。 “这是一个爱的幻灭的故事。 “因为在任何时代任何国家,都会有始终抱着爱的梦想并为之不惜一切的人,虽然他们寥若晨星……” 无声的雪飞扬在窗户外面。 灯灭之前,牧村拓出去刷了牙,洗完脸。 重新回来的时候,他看见星野爱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鼾声微弱,《了不起的盖茨比》压在她脸下面。 他轻轻放平对方的身体,给她盖好被褥,自己在另一头侧身入睡。 第二天醒来,月影被暖阳替代,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他穿上衣服,沿着不容易积雪的长道来回跑了十公里,之后又擦干汗水冲了个澡。 九点多的时候,星野爱总算醒来,牧村拓给她带了早餐: 抹了蓝莓酱的两块吐司面包,一瓶知名产地的纯牛奶,两节香蕉,用刀切片的半个苹果。 “谢谢。”星野爱有些意外。 “没什么。”牧村拓继续看书。 吃完早饭,星野爱提出出门赏雪,牧村拓点头,合上书,他们换上冬装出发。 这一天,阳光不如昨天强烈,温度也稍微降了一些。 “哈~” “明明还是十一月。” “不过比冬天还冬天!”她望着刚刚吐出的一口白气,看样子似乎很开心。 牧村拓望向白了头的杉树:“大概雪下了一夜吧。” “白天怎么不继续呢?” “那该会有多冷啊。” “管他呢!” 戴着手套的星野爱蹲下身子,双手捧起一股雪,然后猛地起身往天上使劲撒。 “彻彻底底的,彻彻底底的,下一场超大超大的雪吧!” 他们漫步在雪中,像是走进了克劳德·莫奈的油画里。 映入眼帘的皆是难以忘怀的特别景致: 厚厚的积雪覆盖在房顶之上,十几米高榉树像是盛开的一朵巨大白花。 云朵丝丝缕缕,金色的阳光照向残破的木桥、孤零零的树墩,远处的炊烟冉冉而上。 看着不紧不慢的人影,一动不动的红色信箱,牧村拓的身心也完全放松下来。 似乎不知不觉间,他远行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倘若天气更好些,又正好有阵暖暖的微风吹过,这种感觉便会更加清晰了。 中午的时候,他们走进那家旅行攻略提到过的店里,一起体验了一次手打荞麦面。 到了下午,他们又从温泉旅馆出发,乘上价格低廉的公交车,去草莓村吃了“越后姬”。 “哦~好吃!”在草莓村的时候,星野爱由衷地赞叹道。 牧村拓也点头:“真的很不错,应该没人会不喜欢吃这个吧?” “多亏了你的攻略!” “多亏了卖给我旅行攻略的大叔。” “也是!” 转回温泉旅馆,他们提前下了车,六点多的时候,月光皎白凄清。 “今天很开心。”月色之下,星野爱的身影融进夜幕里。 “我也是。”牧村拓慢慢地跟在她身后。 远处的房屋犹如星星点点,空漠是唯美的克莱因蓝。 “明天要去哪好呢?” “放风筝,滑雪,看麋鹿。” “不错嘛。” “还有很多呢。” “全都要玩个遍!” 她开心地大喊一声,窈窕的身影在夜色下绕动、旋转。 这一刻,连月色都相形失色。 章节目录 7.你比任何人都适合成为偶像 十一月十一日那天,天气晴得温和。 明晃晃的光线从窗户外透进来。 小鸟在树梢上啁啾,又扑腾着翅膀飞走,飞得比山还高。 “这么早就出门?” “稍微锻炼一下。” “不吃早饭吗?” “回来再吃。” “哦,”柔软的身体横坐在被褥上,星野爱用手支着榻榻米,漂亮的眼睛朝窗外望去,“也是呢,锻炼的好天气!” “要不要一起?”牧村拓问。 “一起?在雪地?虽然开了太阳不过应该还是很冷!我就算啦。”她立马抬手拒绝。 牧村拓也没想她会答应,于是微微点头,星野爱则露出不失温度的笑容。 “雪那么大,注意别脚滑了哦!”他离开之前,星野爱这么对他说,“否则我还得一个人去外面找你,绝对很麻烦。” “那我尽量摔在显眼的地方咯。” “那一定要很显眼才行。” “第三十三盏路灯之下怎么样?” “哈?”星野爱想了想,“坏了的那个?一点也不显眼!” “等路灯全亮了,黑暗的地方反倒显眼了吧。” “是哦,好像。” 五公里的来回,身体完全热了起来。 跑完步,牧村拓返回旅馆,像昨天一样冲了澡,擦拭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 他走进提供早餐的地方,头上戴着兔子发卡的星野爱坐在榻榻米上向他招手: “牧村君,这边!” 他点头,星野爱往旁边挪了一个屁股的空位,用手在上面拍了拍,示意他坐下来。 他走过去盘腿坐下。 “我看看……面包、蔬菜沙拉、牛奶、味噌汤,还有香蕉,苹果,橘子拿了两个,够不够吃?” “太多了吧?”牧村拓望着桌上的那些东西。 “不多不多,”星野爱笑着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刚刚锻炼完,又还是十七岁,不多吃点怎么长身体?” “都想那么周到了,”牧村拓叹气说,“唯独没想到有可能会浪费?” “没关系没关系,”星野爱保证道,“吃不完的就全交给我好了,我帮忙解决!” 牧村拓看向她,她只是好看的用微笑回应。 那笑容挥之不去,恬静的脸颊活像一道淡淡的虚影。 牧村拓有种恍惚的错觉:仿佛那笑容要在时间上刻下鲜明的痕迹一样。 直到中午,阳光更灿烂了,树叶嫩绿,鸟叫叽喳,几处飘着炊烟。 他们吃完午饭,又去到附近的咖啡屋要了两杯热咖啡。 侍应生是位年轻的女子,年龄大概也就二十岁上下。 她不紧不慢地将茶托放低,把两杯热咖啡取下来: “需要加糖吗?” 牧村拓用眼神询问星野爱。 “要的!”星野爱说。 “麻烦了。”牧村拓对侍应生致意。 那侍应生点头,白炽灯下的小脸有些泛红,估计难得看到像牧村拓这种长相绝佳的少年。 等砂糖、方糖之类的东西拿上来,星野爱道了声谢谢,牧村拓也是。 侍应生离开,牧村拓把砂糖加进咖啡搅拌,然后一点点地呷了几口。 星野爱则对着杯面上的拉花观察一会儿,对着冒出来的白烟轻轻吹气。 “哦!”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似的抬起一根手指,“拍照拍照!” 这个时候,店里放起歌来,播的是elisa的《eppuresentire》。 那音质听着不像是用现代的电子设备播放的,牧村拓听了一会儿,感觉有点像唱片机。 他一边听歌一边啜口咖啡,面前的星野爱用手机咔擦咔擦连照三四张照片。 “完美!”她得意洋洋地说。 “咖啡都要凉了。” “咦,不会吧。” 她把手机摆在桌面,榉木桌一下子闯进镜头里,画面黑漆漆一片。 左下角刚拍好的那张照片有两杯咖啡,水仙花竖在一边。 她捧着杯子抿了一口,然后惊喜地抬起头,咽下咖啡:“热着呢,而且味道很不错!” “我也挺喜欢的。”牧村拓应道。 那天刻下的第二個笑容,牧村拓想。 从咖啡屋离开,对面是一家酒居,左面邻着烤肉店,右边是便利店,再边上则是转角。 白色的电线杆立在自动贩卖机前面,橘黄色的垃圾桶上有雪悄悄融化。 身后传来的歌曲变化到蒸汽波风格,两人在门口商量。 “放风筝?”牧村拓问。 “现在好像没什么风啊。”星野爱托起一只手,眼睛望向蓝天,像是在感应风的方向。 “那就去滑雪好了。” 她摸着下巴思索着什么,随后跳到两个台阶之下,背过手,面朝牧村拓,上半身稍稍前倾。 她说:“去看麋鹿吧!” “现在?” “嗯!” “好。” 于是他们去看了麋鹿,在一个超大超大的雪场。 那里连树都很少,阳光毫无遮拦地扑向大地,头上的云朵竟一片也没有。 远远望去时,棕褐色的干草从雪地里刺出来,像极了自然生长在那里的麋鹿角。 他们坐上观光车,工作人员为他们介绍起麋鹿的长相、种类,如何区分麋鹿的性别,又说了麋鹿的迁徙路线。 “每年都要迁徙,脖子上的项圈是用来帮助观察和研究的……” 下午四点,他们从雪场离开,公交车坐了三站便下。 “这里有纪念品卖。”路过一条没什么雪的大路时,星野爱指着附近的一家小店说。 “纪念品?” “折扇,手帕之类的。”她扯着套在大拇指上的手套。 之后两人走进店里,收银员亲切地说了一声欢迎光临,他们开始挑选纪念品。 星野爱买了一个sankyo的胡桃木质音乐盒,又买了一张印着兔子图案的粉色手帕。 从店里出来,她看到牧村拓两手空空,一副对什么都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她止住脚步,把手里的东西塞到牧村拓手中。 “帮我拿一下,牧村君。” “东西忘拿了?” “一会儿就好!” 她说完便折回店里,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用来装纪念品的米白色纸袋。 “给。”她将挂在指上的纸袋递到牧村拓胸前。 牧村拓一边把替她保管的东西还给她,一边接过纸袋,用眼神询问:什么东西? “围巾。”星野爱说。 “围巾?” “图案是男孩子用也不会害羞的,放心好啦!” “我倒不是想问这个……” “就当是谢礼收下,可以吧?” 说完,也不等牧村拓回应,星野爱已经背过身去。 她高举胳膊伸了个懒腰,露出短款棉袄下的白皙腰肢。 牧村拓望着她的背影,她则用慵懒的声音呻吟一声。 “今天也很开心呢。”星野爱说。 牧村拓笑了笑:“谢谢,那我收下了。” 黄昏的那阵风吹的悠悠然,将星野爱的围巾和长发吹到下沉的落日里。 夕晖映照到她迷人的侧脸上,远方的山麓笼罩着淡淡的光影。 往后的时间,他们折回旅馆。 黑暗一点点吞噬了山脚,眼望远方,山巅却变得愈发清晰。 直到道路旁的灯光亮起,限速牌的标志折射着类似金属的白光。 有人骑着越野自行车从马路经过,车身是黑还是红,教人根本分不清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牧村拓总感觉天空都是冰凉而透明的。 到越后汤泽的第四天,十一月十二日。 那一天,白天下了些小雨,中午的时候大了一点,下午却突然停了下来。 透过窗户向外看,天空阴沉沉一片,云里好像搅拌了混凝土一样。 傍晚的时候,一道不可思议的光线仿佛从云端劈下来似的。 尽管见不到太阳,但牧村拓想不到比拨云见日更加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了。 那天夜里,没有风,没有雨,雪也没飘落一颗。 听旅馆的几个女孩子聊起,某个私塾的轻音部学生要来附近登台演出。 因为白天没怎么出门而郁闷的星野爱,就向其中一个女孩子仔细打听了一下,之后便拉着牧村拓一起过去看表演。 “没开始吧?” “看样子没开始。” “太好了!” 到了目的地的时候,由于跑的太急,星野爱这才呼出一口气。 附近的空地,有人把积雪扫去,在中间搭了木柴,点燃亮腾腾的篝火。 那群人又在后面立了块几米高的榉木板,盖上红幕,搭了平台和楼梯,造出一个不大不小、但却有模有样的舞台。 凭借可爱的相貌、甜美的笑容,星野爱一路道谢,拽着牧村拓的手腕一直挤到第一排的位置。 过了一会儿,电吉他、架子鼓、贝斯、键盘,所有乐器通通就绪,接着是试音,然后试音结束。 众人望向台上,星野爱也紧盯着前方,几个个子不高的少女从右边楼梯上来。 当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聚光灯之下的时候,唯独牧村拓觑了一眼星野爱的侧脸。 那时,舞台的灯光照在她的脸颊,照上她精致的鼻尖。 她的双眸仿佛成了世间最亮的事物。 不需要任何妆容,她就已经是如此适合舞台的聚光灯了。 那是一幅怎样的画面,牧村拓想了很久,但依旧找不到贴切的形容词。 呼之欲出的是一句话: 这位名叫星野爱的少女,就像是一个天生的偶像一样。 他别过视线,舞台上,几个轻音少女互相对视一眼。 演出开始。 以架子鼓手互击鼓槌,喊出指令为先: “one!two!three!four!one!two!three!” 电吉他声紧随其后。 身兼电吉他手的褐色短发少女负责指弹,作为贝斯手的黑色长发少女则用快速的击掌声来打节奏。 几秒的前奏之后,两名少女同时用上手里的乐器开始表演,键盘手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始演奏。 乐器声,主唱声,赞美声,应援声,心跳声,掌声。 夜晚的越后汤泽像是被赋予了无穷的生命力一般。篝火燃烧向黑色的天幕。 一曲终了,第二首歌不多时便接上,然后是第三曲。 直到演出落幕。 “谢谢大家!” “k-on!!!” “最喜欢了!!!” “喔!!” “最好的轻音!!” 所有的声音,唯独心跳和掌声经久不息。 离场之前,贝斯手兼主唱的黑色长发少女对台下的观众微微鞠躬。 正当少女要迈开步子下台时,贝斯连接音箱的插线忽然将她绊倒。 “……” “啊?” “诶?” 几个队友望着她,台下的观众全都愣在原地。 随后是一声盖过心跳的尖叫。 就连十几米外的松树都难以幸免,树梢上覆盖的积雪啪地一声落到地面。 九点四十的时候,表演正式结束,大家帮忙收整舞台,篝火用雪水熄灭。 返回旅馆的路上,人们聊起“蓝白碗”的事情,交谈氛围和谐融洽,大家都有说有笑的。 如同深海般的静谧夜色下,一头蓝紫色长发的星野爱落在人群后面,牧村拓则跟在她旁边,手插进衣服里。 两人从大路走进小道,踏入雪地,路过村庄,村庄的家家户户亮着微黄的灯光。 他们就这样慢慢地把脚踩进雪里,像是要试探雪的深浅似的,留下一路的脚印。 “轻音部吗?”星野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她忽然向前跑了几步,抬起双臂保持平衡,眼睛望着深蓝色的雪地,试图走出一条长长的的直线。 结果可想而知,东歪西倒。 她耳语一样地轻声说:“她们那样的人,或许才适合成为偶像吧?” 闻言,牧村拓只是静静地抬眼的望向她。 那天夜里,月光拨开重叠的云雾,忽然照在她的背上,把她的身影概括的如此清晰。 牧村拓险些看得失神。 “怎么会呢。”他说。 “观众喜欢她们,她们也喜欢观众,这应该就足够证明了……”星野爱继续向前。 “喜欢还是不喜欢,光靠看是不行的吧?” “嗯……”她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半天没有回应。 夜色渐浓,所见一派冬日之色,路灯和皓月争相发出光亮。 “我觉得,”良久,牧村拓止步原地,望着蓝得发黑的天际线,“或许你比任何人都适合成为一名偶像。” 在那条歪歪扭扭的直线上延伸的脚印,未到旅店便停下了下来。 忽起的凉风吹过星野爱的侧脸。 “谢谢你能这么说,牧村君。” 回过身的时候,少女刘海轻扬,澄澈的眼里闪烁着特别的光点。 “我真的,很高兴!” 她笑了,大概是那天第三个笑容。 连牧村拓都忘了:原来前两个笑是在昨天。 章节目录 8.在越后汤泽的最后那天 留在越后汤泽的最后一天,温柔的雪飘了整夜。 五点多时雪停下来,山野的树木如同披上了一件白色风衣。 坑坑洼洼的雪地像是被水泥匠仔细补满了一样,饱满得和加满驼绒的棉被无异。 白天,两人在旅馆各吃了一块三明治做早餐。 嘴干的时候,星野爱用吸管喝了瓶草莓味的牛奶,牧村拓则喝干两杯温水。 那之后,他们又到之前去过的咖啡屋喝了一杯咖啡,点了没吃过的甜点。 周围的顾客在轻声交谈,有人点了特产的清酒,玻璃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同样的座位,桌面上的水仙花叶嫩绿如初。屋内果然比室外要暖和。 “拍照拍照!”说着,星野爱已经横着手机对准甜点。 “等等。”牧村拓想要靠后一点,防止自己闯进镜头,结果没来得及。 “咔嚓!” 两杯咖啡、用柠檬片装饰的甜点、长长的水仙花、不明不暗的光线、还有少年好看的手指骨节,无一不被留进画面。 出了咖啡屋,他们在附近的一家冒着白色烟气的店里买了一份章鱼小丸子,加了甜酱。 吃完之后,他们又去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瓶矿泉水,把手里用来装小丸子的纸壳塞进垃圾桶里。 “……太好吃了吧。” 嘴里的食物还没咽下去,星野爱如同仓鼠一般鼓着腮帮子不清不楚地说。 “接下来要干嘛?”靠在自动贩卖机边上的牧村拓问她。 “嗯……”星野爱把小丸子吞进胃袋,“还有什么没做过?今天全要玩一遍!” “当然没问题。”牧村拓微笑着点头。 望着眼前的少女,他总觉得对方身上带着一股与生自来的亲和力。 那种奇妙的感觉,让人想要亲近她,喜欢她。说是吸引力也好。 关于接下来要到哪去的问题,星野爱决定边走边想,牧村拓自然没有意见。 他们绕过拐角,踏上雪道。 夹杂着杉树叶和泥土芬芳的清风从左面呼啸而来,将星野爱的羊绒围巾吹得猎猎作响。 附近的灌木丛也簌簌个不停,鸟儿像是受惊了似的从屋檐上高飞。 黑色的家猫竖着尾巴从石墙上优雅地跳下来,它朝牧村拓二人的方向瞥了一眼,又转身离开了。 “起风了。”牧村拓说。 星野爱用双手按住飘飞的围巾,却只能任由发丝随风而舞。 分不清是洗发水的香气,还是身体自然的香味。 总之,那味道就像秋天,还是和掠过的风一起悄然远逝了。 等风小些时,星野爱抬眼注视着他,用比空气还要干净的声音说: “起风了,那就去放风筝好了!” 他们没吃午饭,午休的时候到了距离旅馆三四百米远的空地上。 那里雪不太厚,阳光都被常驻的北风吹斜了身体,树影笔直地在雪中延长。 远远望去,几个七八岁左右的孩子在放长绞盘上的玻璃线,身影在雪地上来回跑动,像是试图追逐风的方向。 天上飞着蝴蝶、鲸鱼、海豚,甚至连哆啦a梦都有。 两人看了一会儿,到附近的店里租了一只深海鱼图样的风筝,找了片空地开始放长引线。 放风筝的过程还算顺利。 随着引线一点点伸出去,深海鱼飞到天边,几乎要和缥缈的云朵绕在一起。 蔚蓝色的天空仿佛化身为东京湾的海面。 当星野爱在下面欢快地奔跑时,深海鱼风筝便游移向前。 跑的累了,她把风筝交给牧村拓,由牧村拓带着大鱼继续徜徉在蓝天。 两人都累了,他们就到小山丘上,将风筝线绑到遮天蔽日的橡树下面,然后一起背靠着树干坐下。 风刮过雪地,压弯了青草。 耳边尽是风声,偶尔会有不知从何而起的犬吠声传来,那声音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 “怎么玩都玩不够呢。”橡树下,星野爱抱着膝盖,望向一缕飘动的云彩。 牧村拓则低着头,拨开脚下的白雪:“那么多事情,如果每件都想做一遍,时间好像突然就紧了。” “嗯……”沉吟片刻,星野爱突然说,“但是全都想要!” 牧村拓看向她,笑道:“太贪婪了吧?” “没错,独一无二的贪婪!” 她也转向牧村拓,用手在下巴处笔出一个勾的手势,露出一张自信满满的可爱的脸。 再次朝蓝天和白云望去时,星野爱的视线追随着风筝那飘忽不定身影。 她说:“别人做过的,别人没做过的。无论哪一个,我都想做一遍。” “的确像是你。” 星野爱吸了口气,笑容和雪景一样别致:“我星野爱,就是这么贪得无厌!” 风声大了些,犬吠声也好像近了点。 看着星野爱那张略显狡猾,却又颇为可爱的侧脸,牧村拓若有所思。 其他人也许不确定,唯独他彻底了解:这句话并非谎言。 从橡树下离开,他们将租来的绞盘、风筝、玻璃线,全都收好还到店里。 下午的时候,他们去了专门的雪场滑雪,又尝了这里远近闻名的炸天妇罗。 赶在黄昏之前,两個人又跑到附近的神社逛了一圈。 那里游客不算太多,空气竟然比外面还要清新不少。 他们祈福之后,买了交通安全御守、健康御守、事业御守和恋爱御守,一共花了不到两千円。 “不要随便买御守送人哦,也不要擅自拆开御守的香囊,否则愿望就不灵验了。”神社里的工作人员这样跟他们说。 两人略感新奇地点头,样子几乎完全同步。 走出神社,一只乌鸦飞到出口的红色柱子上,用黑色的瞳孔注视大地,三只蝴蝶围绕着道路两边的紫花纷飞。 他们脚步不停,通往神社的阶梯逐渐被甩在身后。 薄暮时分,天空被落日的夕晖浸染,看起来就像打翻了某种特制的橘黄色果汁一样,连雪都发黄发亮。 “放风筝、滑雪、逛鸟居、吃你心心念念的炸天妇罗……”回去旅馆的路上,星野爱掰着手指念道,“一样也没漏,这些都做完了!” “话是这么说,”牧村拓纠正她,“不过也不完全是我心心念念,你也喜欢的不得了嘛。” “不过,总感觉还差些什么。” “差些什么?” 她低头沉思起来。 夕阳在她思考的间隙偷偷溜走了,淡淡的白色重新笼罩着大地。 他们路过上次的村庄,却没看到上次留下的足印。 覆雪的人行道两边,路灯滋滋亮起,离坏掉的那盏大概还有不少距离。 “我知道了!”等星星都冒出一两颗,星野爱忽然锤着掌心对他说,“打雪仗!牧村君,我们还没打过雪仗呢!” “打雪仗?” “没错,在全是雪的地方,怎么能不打一次雪仗呢?” “也不是没道理。” “这里雪这么厚,绝对要体验一次才行!” “不过都这么晚了,明天早上还要……” “嚯呀!” 话说到一半,一个软绵绵的小雪球忽然砸到牧村拓外套上。 “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咯!” 不知什么时候,星野爱已经跑到四米开外的地方,手里揉着另一个雪球。 牧村拓望着她,她脸上挂着一个纵使在深夜也能看得清晰的笑容。 她又一次宣告着: “做过的,没做过的。过去的,现在的,将来的。我星野爱,全都要!” 雪球又丢过来,啪嗒一声,把月色都惊醒了。 在柔和的银白月光之下,星野爱的身体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若隐若现的光圈。 那天夜里无风,传来的犬吠声像是狼在嚎叫,雪没飘过一分钟。 两人打起雪仗,毫无顾虑的、极其贪婪的沐浴在皎白的月色里。 直到最后一颗雪球落下,夜幕深沉沉的,山峦仿佛被困在冰冻的星空之中。 他们心满意足地返回旅馆,换了鞋。 星野爱带着浴巾去女性温泉,牧村拓则一如既往坚持锻炼。 等牧村拓也泡完温泉回来,星野爱已经在看他的《了不起的盖茨比》。 “还有什么想做的?”坐到榻榻米上,牧村拓漾着笑意问她。 “什么?”星野爱抬起头。 “还有什么想做的没?”牧村拓开玩笑道,“要是还能想起什么的话,趁我们没睡着,估计还来得及。” “嗯……”星野爱想了想,调皮地说,“凿冰抓鱼?” “恐怕不太合理。” “那就喝一次这里的清酒咯?” “你不还是未成年吗?” “做一个美梦好了!” “今天晚上就可以。” “希望是这样。”她合上书,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旅馆的房间里,炉壁的火光摇摇晃晃。 百叶窗外,天空暗得深邃,山体却泛着可爱的白光。 火和灯都熄灭之后,两人睡在床的两侧,背对着背。 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散射到地板,视野竟有些不可思议地亮了起来。 静谧的空间中,有人发出声音。 “牧村君。” “我在。” “牧村拓。” “我在。” “牧村。” “是。” “你要说我在。” “我在。”牧村拓说。 “我可以叫你牧村吗?”星野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没问题,我不在意这些。” “牧村。” “我在。” 安静了一会儿,星野爱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其实不擅长记人的名字,你信吗?” “这句话不是谎言。” “但我还是记住了你。”星野爱说。 她好像转过身来了。 “我记得你叫牧村,全名叫牧村拓。虽然我一直用牧村君来叫你,但是我就是记得。” 牧村拓望着洒落地面的银辉。 他温柔地应道:“谢谢,我也牢记着你的名字。” “说。” “星野爱。” “你一直都叫我星野小姐。” “但我就是记得。” “谢谢。” 她似乎又转了个身。 “老实说,我连自己监护人的名字都老是叫错。到底是齐藤还是佐藤还是斋藤,我每次都分不清,可笑吧。” “挺可爱的。” 声音仿佛又嗖地一下消失了。 月光将百叶窗木栏投下来的阴影拉的老长。 过了一会儿。 “牧村。” “我在。” “我对有才能的人,或许记得比较深。”星野爱的声音轻轻飘进黑暗里。 牧村拓回应她:“不瞒伱说,我也时常觉得自己是个才华横溢的人。” “一点也不谦虚嘛。” “受你影响了。” “你有什么才能?” “长的帅。” 星野爱好听地笑了:“就算是这样,长相也算不上是个才能。” “那我坚持锻炼,喜欢看书,为人礼貌,平等待人,从不懈怠,高中的时候成绩基本都是年纪前五。这些算不算才能?” “你原来这么厉害?” “是。” “了不起!” “了不起的牧村拓。”牧村拓说。 “了不起的牧村拓!”星野爱重复道,“这么厉害的牧村拓,在我看来,还有更厉害的地方!” “什么?” “秘密!” “我就知道。” “嘻嘻。” 借着月色,他们漫无边际地说了又说,聊了又聊,仿佛真的要把一辈子的事情在今晚干完不可。 “你喜欢什么?”牧村拓问她。 “秘密。”星野爱回答。 “喜欢的书是什么?” “这个也是秘密。” “喜欢吃什么?” “那个也是秘密。” “谈过恋爱?” “秘密。” “喜欢的类型是什么?” “秘密。” “全是秘密?” “全是秘密!”星野爱笑着说,那笑声比歌声都要动听。 牧村拓也不在意,继续问道:“你会唱歌吗?” “唱歌?” “像昨天的那个轻音部那样。” “唱不到那么好吧,”星野爱顿了一下,“我不怎么喜欢唱歌。” “明明声音很好听。” “你的夸奖我很受用。” “可以唱一次吗?” “嗯?” “小声地唱一次。” “不行哦。” “可惜。” “连歌声都是秘密!”星野爱愉悦地告诉他。 那时候,星星闪烁在天边,月亮一动不动。 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没升起,两人早早地醒来,收拾好行李。 他们到附近买了些饼干、面包、巧克力、糖果之类的可以用来补偿能量的吃的,然后装进背包。 吃罢早餐,走出旅馆,旅馆的门外还残留着他们昨夜晚归的脚印。 不过大概很快就会辨认不清了,牧村拓想。 前往越后汤泽站的那一路,阳光温和地如同某个春日一般。 人行道旁边,雪化的几乎找不着痕迹,巨型广告牌上正往下滴水。 除去嫩绿的植被,大地便是黑漆漆一片了。 路上没什么积水,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夏季暴雨之后开了一次热烈的大太阳。 到了车站,他们检票上车,带着行李钻进车厢,找到靠窗的座位,两人又是面对面。 车开到一半,旁边有一对情侣正在对话。 “我在车上摇摇晃晃。” “你把坐车说成‘在车上摇摇晃晃’了哦。” “是哦!” 窗外的风景迅速变换,接下来,他们会去轻井泽。 章节目录 9.冬天之后是秋天 庞大的车身冲破淡淡的雾霭,穿过不算太长的跨河大桥,从北佐久郡驶向御代田町。 北国光景已成身后之物,抬眼瞧去,深秋的阳光穿透云层,射向大地。 山野亮了起来,远处的山峦呈现着模糊的墨绿色,轮廓看不太清。 银灰色的发电站像是漂浮在抽穗的稻田里,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向后远去。 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串联起来的黑色电缆线上面,乌鸦、喜鹊、认不清品种的褐羽小鸟,全都夹着翅膀休憩。 近点,熠熠发光的绿叶从车窗外一闪而过,方方正正的居民楼像是某种糖果一样镶嵌在平地里。 车窗打开时,一股新鲜河水和油菜花的香气弥散进吹来的空气里。 “考考你。” “嗯?” “‘比起石山石,秋风色更白。’”车厢里,牧村拓问她,“石山在哪里?” “我怎么会知道嘛。”星野爱把他那本《了不起的盖茨比》合上,鼓着嘴说。 “是小松市那谷町那古寺的山岩。” “哦~”她抬眼看着车顶,随后将手臂支在桌面,摸着头上的兔子发卡,向他莞尔一笑,“没去过,不知道!” 那笑颜让牧村拓想到咖啡屋里那朵插进细高玻璃瓶中的水仙花。 被她注视着,牧村拓突然有一种暖流钻进身体的感觉。 当隐约察觉到深绿的景致从余光晃过、溜走时,牧村拓又不经意地问她: “星野小姐,你觉得秋天是什么颜色?” “秋天?” “现在。” “现在……”星野爱撑着脸转向窗外。 沿途的枫树从她眸中掠过,如同蜻蜓点进波澜不惊的水面。 从越后汤泽离开,秋日光景才逐一显现出来。 浮现在视野里的青草、野花、麦芒、耕作的牛、步履蹒跚的行人、倒影蓝天的湖水、飘零的落叶。 形形色色的事物,仿佛都轻声提醒着她:现在不过是十一月而已。 原来冬天之后是秋天。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从星野爱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又倏地消失了。 她转过头反问:“你呢,觉得是怎么样的?” “不是我先问你?” “让我抄袭一下你的答案。”她双手搭上桌面,托着脸,笑的时候眼里没有一丝杂质。 “好好。” “请说~” “春青、夏赤、秋白、冬黑。” “喔!” 如同在看一件珍贵的宝物一样,星野爱的视线仿佛从座位上跳起来了,其实手和身体都没挪动过。 她有些意外地说:“了不起,一下子把每个季节都说了一遍呢。” “我倒没有那么厉害,”牧村拓解释道,“那是从俳句里引申的一个说法。” “刚刚的俳句?” “是。” “春青、夏赤、秋白、冬黑……”她想了想,“前两个还好,后面的秋冬怎么会是白和黑的呢?” “可能秋风是白的,雪是黑的吧。” “黑的雪?”她笑着摆摆手说,“怎么可能啦,我们才刚见过,那雪比你脸都白!” “那确实,”牧村拓点头,“不过为什么是拿我来比较?” “想到什么就说出来了呗。” “第一個想到我?” “第一个想到你。” “嗯,我想到水仙花。” “水仙花?”星野爱思索半秒,“也是呢。” 反向的列车咣当咣当从车窗外驶过,视野黑了又白。 星野爱望着外面,发现沿路火红的枫树多了起来。 灌进车里的微凉的风吹起她的长发,掀到脖子后面。 没戴围巾时,她锁骨处的肌肤竟如此白皙,让人想到鱼肚白的蓝天。 她收回视线:“所以,牧村,你还没说你怎么想。” “墨绿色、鲜红色。” “为什么是这两个?” “正好看到绿色的山和红色的树叶,所以就说了。” “原来如此。”星野爱点头。 牧村拓望着她:“该说说你的了吧?” 她用舌头舔着右上排的一颗牙齿,沉吟后才说:“彩色!” “彩色?” “乱七八糟的颜色,”星野爱说,“什么颜色都有!我想想……粉红色的太阳,鲜红色的湖水,金色的树叶!” “排列组合吗?”牧村拓叹了口气。 她可爱地笑了:“反正雪也能是黑的,对吧?” “也是。” “嘻嘻。” 火车驶过隧道,连黑暗本身仿佛都染上了一种色彩,寂静正发出声音。 “听歌?”等车身穿出山体,视野重新变亮时,牧村拓把耳机拿出来,接上手机问她。 “听。”星野爱没拒绝。 他们各戴一只耳机,用免费试用的音乐播放器,放了一首日本摇滚乐队radwimps的纯音乐《约会》。 手机被横置在桌面中间,屏幕没有熄灭。 绚烂的流星从布满薄云的星空划过,那竟然只是专辑的封面而已。 两个人一边听歌,一边感受着逐渐温暖的明媚的光线。 偶尔会有直立电线杆投下的黑影闪过他们的侧脸,但他们浑然不觉。 等一首歌放完,下一首又接着续上,歌曲是goosehouse的《若能绽放光芒》。 听着歌,他们眼望远方,看见凛然绽放的花朵和独自飘零的落叶。 十一月的秋风带着暖意掠过湖水,留下肉眼可见的踪迹。 诗人果然是矫情的:秋风不是白的,也不萧瑟。 至少那天的风是彩色的,刮到哪里,哪里便鲜明起来。 “是你,是你,教会了我,若能在黑暗中绽放光芒,便能化作星空……” “……” “嗯?” “这不是唱的挺好吗?” “……”星野爱摘下耳机盯着他,“我唱出来了?” “估计是了。” “哇,一不小心就……” “挺好的。” 火车到站停下,他们带着行李走出车厢,又七拐八拐到巴士站台,乘上下一班公交车,公交车六分钟便来。 车子朝他们预约好的一家林间旅馆所在的方向开去。 车身摇摇晃晃,翻越碓冰岭,路过高尔夫球场和网球场,绕进被浅间山、留夫山、離山和鼻曲山包围的轻井泽。 这里是东京的西北方,位于长野县的东南部。 一年四季,薄雾弥漫山林,落叶松和白桦树展示着墨绿墨绿的繁盛枝叶。 不远处,枫树则如同燃烧的大鸟挥动翅膀。 梧桐满地,连地面都色彩缤纷,景观宛若仙境。 他们在终点站下了车,但还要步行几百米才能到旅馆。 好在路途平缓,行李箱里也没装什么东西。 他们拖着行李漫步在由繁花落叶构成的特别大海之中。 一路上,阳光不时地从叶缝间洒落下来,跳上星野爱的牛仔外套,闪烁于她迷人的肩膀。 无论风的温度如何,光是看着她对一切事物都兴致盎然的身影,森林便显得温暖、充满生气了。 “秋天!”林间道上,星野爱停下脚步,望着漫天的树叶伸出双臂感叹。 “到秋天了。”牧村拓在她身后说。 “诶,伱说,我们是不是就像是从冬天穿越过来的一样!” “的确呢。”牧村拓看着脚下的枫叶,“从雪地一下子到了这里,很难想象。” 火团似的小鸟鸣啭一声,混进枝头。 “原来冬天之后是秋天!” “是春天。” “是秋天!” “是是,是秋天。” 飘到路面的树叶和夏末死去的知了干壳在脚底下发出异常清脆的声响。 他们一边拖着行李向前,一边踢飞脚下的松子或是快要碎裂的落叶。 直到旅馆清晰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办理好入住。 像在越后汤泽那样,他们将行李和未来几天的生活,全都安顿在这里。 距离午餐之前的那段时间,他们从旅馆出来,步行到自行车出租店。 牧村拓租了一辆黑色的越野,星野爱则选了一辆稍微休闲些的白色自行车。 他们从店门口出发,骑上车,听着耳边穿过的风声,感受来自头顶的闪烁着的金色光线。 时而加速超越,时而减速并行。 自行车的车铃声像是上低音号一样徜徉在车道上,飘进幽静的空谷中。 轮胎碾过地面,杂乱散落的树叶如同森林的精灵一般追逐在车身后面。 视野所见,一派秋日之息。 果然冬天之后是秋天,牧村拓突然想起她说的话。 骑的累了,他们把车停在路边。 牧村拓随意地坐在一个阶梯上的地面,星野爱则蹲在附近观察蚂蚁的洞穴。 “你喜欢什么季节?”星野爱突然若无其事地问他。 “夏天。”牧村拓捡起红色的落叶,结果落叶一下就碎了。 “为什么?” “秘密。”牧村拓说。 星野爱回头望他。 “我不能有秘密?” “当然可以,”星野爱笑了笑,“我喜欢冬天。” “理由是秘密。” 星野爱摇头,直起身子,也不管地面脏不脏,径自在牧村拓身边坐下。 她拾起一片红绿各半的树叶,叶片上满是缺孔:“我喜欢那几天,在越后汤泽的那几天。” “因为雪?” 她摇了摇头。 “因为麋鹿?” 她还是否认。 “猜不到。”牧村拓投降。 星野爱把树叶伸向天空,微弱的阳光透过缝隙和小孔照下来。 她迷起眼睛看过去:“我觉得那几天很开心,很幸福!” “有多幸福?” “就像整个人都睡进了蜜糖里一样。又像是飘上了蓝天,钻进了最喜欢的那朵白色的云彩里面。” “果然喜欢甜食?” “笨蛋吗?” “开玩笑的。” “我知道。” 树底下,他们静静地坐在那里,一丝不苟地观察着投下来的树影。 树影偏离了原先的位置。 “从未有过的感觉。”良久,星野爱发出声音,“我也描述不清了,为什么会很开心,很幸福。一想到冬天,我就想到鸟居,想到神社,想到炸天妇罗,想到滑雪和打雪仗,想到草莓村,想到温泉,想到月色,想到咖啡屋……你也记得那支水仙花吧?总之,就好像有一种电流经过身体一样,很喜欢,很幸福,为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一阵强风拂过二人的身体,吹得满地树叶漫天飞舞。 星野爱用手遮挡住风沙,直到风停。风很快就停了。 “很喜欢。”牧村拓告诉她,“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但我连喜欢的理由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都不要紧。” 她扭过头,看见穿过云层、穿过繁茂的树叶、穿过隐约的薄雾,穿过重重阻碍,照到少年面庞的璀璨曙光。 她虽然早已察觉,但还是没想到眼前的少年能如此耀眼。 “不要紧?”她问。 “你还会喜欢上秋天,还会喜欢上夏天,还会喜欢上春天。” “喜欢的太多了吧?” “你不是星野爱吗?” 星野爱望着他。 “你是世界上最最贪婪的少女,多喜欢一点怎么了?” “我……” “了不起的、贪婪的星野爱,不是吗?。” “也是。”星野爱的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笑容。 树影斑驳,路人有其他行人驱车而过,自行车的车铃声依旧悦耳清脆。 “我想,我在越后汤泽喜欢上了冬天!” “其实是秋天。” “冬天!” “冬天。” 星野爱也站起身,用手拨开耳边的长发,残留着的微弱的风只撩动她的发梢。 在牧村拓看来,那样子简直和从仙境纷至沓来的花仙无异了。 “牧村君。”她好看地笑着,笑得比樱花更灿烂,比梧桐还迷人。 “接下来,我想在这个地方,在轻井泽,喜欢上秋天。” “你可是星野爱,喜欢就是。” 她侧了下脑袋,眨着星星般的双眼:“可以吗?” 风声喧嚣个不停,但树叶却没有发出很大的动静,好像是心跳的声音。 “……”牧村拓回过神来,也还以笑容,“可以,请在轻井泽喜欢上秋天。” “要怎么做?” “逛街、漫步河边、泛舟、在不冷不热的时候吃一口冰淇淋、尝一次世界上最美味的苹果派,这些。” “还不够。” “钓鱼、逛书店、路过教堂,在西式风格的建筑面前说一次:我喜欢这里,喜欢轻井泽的秋天。” “还不够!” “还有很多很多。”牧村拓告诉她。 星野爱将微笑直描了一遍。 “牧村君。”她背着手,风将她散发的香气带到了牧村拓身前,她开心地说,“请,让我喜欢上轻井泽的秋天。” “嗯,在冬天之后,喜欢上秋天。”牧村拓笑了,“怪怪的。” “不会。”星野爱说,“因为冬天之后是秋天。” 章节目录 10.祝你生日快乐 走出森林,穿过长满落叶松针的绿色小径,两边溪水潺潺,大理石上沾满青苔。 天空变得毫无遮拦起来,如同被高山上的蔚蓝瀑布冲刷洗净过一样。 步入由三笠大道和银座街围成的旧轻井泽,明治和昭和时期建成的西式历史建筑及繁华购物街便闯进眼帘。 这边是精品店,那边是糖果屋,再往前能看到西式餐厅。 附近有家土特产店,门口排了两条长队,店里卖的是咖喱面包。 周围有女孩子和小孩说笑玩闹的声音。 街上走着各式各样的行人,仿佛要把每个肤色的人种都囊括在内。 一眼扫过,还能发现刻意美黑的穿着松糕鞋的日本女子。 她们上身呢绒秋装,下身热裤,淡泥土色的大腿完全暴露在空气当中,却一点也不觉寒冷,如同将身体装进两个不同的季节。 漫步在这人来人往的古色街道,星野爱就像是一个刚破壳而出的单纯雏鸟。 东边看完,她又向西边张望,恨不得身上多长着一双眼睛。 “烤鱼!” 牧村拓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俄罗斯炸包!” 牧村拓又朝另一个方向瞥。 “牛肉铁板烧!” 牧村拓叹了口气,叫住东跑西窜的星野爱:“我说。” “什么?”星野爱一脸无辜地回过头望着他,嘴角快要留下自然分泌的唾液。 “不如先选一个?” 她戳着红唇想了想,随后面带笑意指着斜对面的一家摩卡冰淇淋店。 “就去那里!” 冰淇淋店不小,一共两层,露台摆了几张小圆桌,可以从上面眺望街道的景致。 下面则是平常的店面,门口摆了新品宣发的招牌,但装修得给人感觉是一家水果店。 “感谢惠顾~”店员微笑着说。 他们买了两杯咖啡果冻配的摩卡冰淇淋,一边吃一边走。 冰冷的感觉从舌尖传到大脑,他们想到雪,想到刚离开的越后汤泽,甜味在味蕾散开。 后来,他们路过了一座白色教堂,看见热恋的情侣在那里举办婚礼。 新娘的婚纱在地上拖了好长好长,水曲柳的木质平台被红色高跟鞋踩的噔噔作响。 随着新郎新娘步出教堂,门德尔松所奏序曲《仲夏夜之梦》的第五幕前奏,一首《婚礼进行曲》,仿佛从桦木林中悠扬响起。 走到那里,星野爱怎么也挪不开步子。 她站在稍远的地方一直看,看到连冰淇淋尖化了都没察觉。 等婚礼会场爆发出掌声,五颜六色的气球全部放飞到天上,缤纷的彩带像烟花一样突然炸开,这时候,一群白色的鸽子咕地一声,从教堂的最高处朝世界尽头飞走,木管乐器奏响的欢快声音如同一只脱兔窜进风中。 空气染上恋爱的味道,世界好像都更幸福了。 歌曲结束,新娘的蕾丝头纱被秋风带到蓝天里,好像要追逐着鸽子远去。 看到这一幕,星野爱也情不自禁地想要鼓掌。 她的确鼓掌了,咖啡果冻在冰淇淋下面晃個不停,奶油粘在杯壁上。 “真幸福啊~”她不无羡慕地说,眼睛仍望着婚礼现场,那是一座白山一样的教堂。 在她身边,牧村拓点头:“光是看上一次,就觉得自己也变得幸福了。” “幸福会传染吗?” “会吧。” “悲伤呢?” “也会。” “恋爱之后是婚礼,婚礼之后大概就会生下健康的小宝宝……”说到这里,她转向牧村拓,“牧村,你说,孩子也会幸福吗?” “会吧。” “可是我怎么没感受到。”她说。 牧村拓盯着她,她的眼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破碎,咔哒一声,那声音比高脚杯摔倒不平整的水泥地时还要刺耳。 上一秒还隐约响起的祝贺声、欢笑声、玻璃瓶碰到一起发出的清脆声音,仿佛一下子都消失不见。 耳边光有风还在吹,鸟还在叫。 树叶也一直响,哗啦啦的,简直吵得要命,经过的自行车铃声闹个不停,明明在森林里还十分动听。 “啊,开玩笑的!”星野爱笑了下,眼中重新被彩色填满。 她淡淡地笑着,张口咬下没了奶油尖的冰淇淋。 那笑容宛若在哭泣,瞳仁的外面像是镀了一层雾霭一样的薄膜。 牧村拓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隐约刺痛着自己,他说不出话来。 两人从教堂外离开,沉默了好久,边上经过了什么店,看到了什么树,秋风是否还在吹,谁也说不上来。 等到了时间,他们自然而然地决定去吃午饭,午饭是在一家特别气派的店里吃的。 星野爱点了好多东西,仿佛这样就能开心起来,她其实没悲伤过,即使有一点,那也丢在了教堂外面。 “下午,”在店里的时候,星野爱对他说,“我们去买个蛋糕来吃,好不好?” “好。”牧村拓点头。 下午,他们去买了蛋糕,一路上聊了风景,聊了河边的柳树,牧村拓告诉她那不是柳树,是龙爪槐,星野爱说管他呢,怎么开心怎么叫,牧村拓笑着说是。 他们到蛋糕店里买了蛋糕,服务员帮他们用蓝色的礼盒包好,又用红丝带在上面打了个蝴蝶结,配上刀叉,配上蜡烛。 “蜡烛不要也行。”牧村拓对服务员说,反正也不是谁的生日。 “不要吗?免费的哦~”服务员告诉他。 “要!”星野爱抢着回答。 牧村拓望着她,她又笑了,那笑容的的确确是在笑,上排牙齿露出来好多颗,牧村拓想,她连牙齿都美得不像话。 傍晚的时候,他们踏着黄昏从林间道上归来,落日被甩在影子后面,风突然变凉了。 回到旅馆,他们用电视机看起棒球赛,甲队先是一比零领先,三十分钟后又落后乙队两分。 观众的喝彩声被封闭在屏幕里,两人觉得没意思,就把电视机关掉。 天色暗了下来,他们把灯打开,落地窗一样的门外,竹林被悄悄照亮,但大部分还是融进了夜色里。 七点左右,他们拆开蛋糕包装,把蝴蝶结丝带和塑料手套都丢到旁边,往巧克力奶油上面插了十六根蜡烛。 “祝你生日快乐。”牧村拓说。 “今天才不是我生日。”星野爱幸福地笑了。 他们没关灯,直接用火柴把蜡烛全部点燃,蜡烛烧到一半的时候,一阵晚风从门缝里钻进来,把火全部吹灭了。 “不用了。”牧村拓还想划燃火柴的时候,星野爱按住他的手说。 他们用刀叉切了一块蛋糕,分成两半,两人浅尝辄止,直到睡觉之前都还剩了三分之二没吃完。 夜里,蛋糕摆在桌子上,仿佛变成了一幅画。 章节目录 11.所有的一切,请记得真切 一觉醒来,牧村拓借着微弱的晨曦出门锻炼。 他在十分平缓的桦木林小路上跑了数个来回,到天亮之前恰好够五公里。 回到旅馆的时候,星野爱似乎早就洗好头发,正用免费提供的松下吹风机对着发梢放出热风。 “又去锻炼了?”呼呼声中,星野爱看着自己的头发随口问了一句。 “是。” “每天跑不累嘛?” “累是累,”牧村拓说,“不过我不讨厌这种坚持的感觉。” “真厉害。” “像你一样了不起。” 星野爱笑了下,这时候头发差不多吹干了。 她把吹风机关上,摆回桌子,站起身,用粉色的橡皮筋将长发扎成一束。 头发垂到左边肩胛前面,她满面春风地望着牧村拓,双手交叠在身前:“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牧村拓看向她,迟迟补上一句。 洗漱、换衣之后,他们骑着租来的自行车去旧轻井泽吃了早餐。 那是一家充满红木香气的小店。 两人坐在店外,点了两杯热咖啡和一大块鸡蛋三明治,一边看着过往的行人,一边感受绵薄的微风,把鸡蛋三明治分着吃。 午饭之前,他们从连接新旧轻井泽的银座街出发,去了奥特莱斯。 那里似乎什么都有卖,吃的有披萨、酪梨起司汉堡、动物拉花的美式咖啡、沾了咸辣酱的鳗鱼寿司。 穿的用的则更多,古驰,耐克,阿迪达斯,巴宝莉,数不胜数,但星野爱唯独看上了优衣库。 “怎么样?”从更衣室出来,换上了一件米黄色卡通海豚图案短袖的星野爱询问牧村拓的看法。 “好看。” “衣服好看还是人好看?” “人比衣服好看一百倍。” “嘁。”星野爱别过脸,“谎言,光会说些别人爱听的话。” “是事实。” “就是谎言。”星野爱说,“我看啊,其实都是因为你太礼貌了吧。” 牧村拓想了想:“礼貌是另一回事。” “不过我也不讨厌。” “嗯?” “就算是谎言也好。”她转过身去,空气里好像残存着她轻微的笑。 他们离开优衣库,最后还是没买下任何一件试过的衣服。 牧村拓问她为什么不买,是不是不喜欢,她说接下来还不想回到旅馆,手里一直提着购物袋实在麻烦,况且现在也不是穿短袖的天气,要是夏天能再来一趟这里就好了。 “那就夏天再来好了。”牧村拓走在她身边。 “也是,”星野爱迈着步子,望向蓝天,好像在研究云朵到地面间的距离似的,思索了很久才又呢喃一句,“夏天吗?” 蝉鸣般的鸟叫声掠过头顶,仿佛夏天真的突然降临了一样。 如歌剧院一般华丽恢宏的奥特莱斯逐渐淡出视野,他们绕过蜿蜒的河水,走在布满小纸片似的白花的草地上面。 一个八岁大的孩子跑过来向他们卖花,玫瑰、康乃馨、郁金香、满天星、勿忘我,还有其他的花束,总之每一朵花都很漂亮。 “受不了~”眼里冒光的星野爱忍不住拽牧村拓的手臂,“牧村牧村,我们买一朵向日葵回去怎么样?到时候插在一个像咖啡屋里见到的那样又细又高的玻璃瓶里!太阳一照,花就闪闪发亮!” “嗯嗯,帅气的大哥哥,就给你的女朋友买一朵,买一朵,送一朵~”那小孩说道。 “你不是嫌拿着麻烦吗?”牧村拓笑说。 “哎呀,花轻的很!”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多轻?” 星野爱打个手势:“八十克!” 牧村拓盯着小孩子手里的花:“虽然是迷你的,但怎么想都不止吧?” “嘿嘿,在我手里就是这个重量~” “好好。” 于是他们付钱买了一朵向日葵,那個小孩递给他们两朵,两人各拿一支。 花瓣小小的,黄黄的,细长嫩绿的茎被星野爱双手抓住。 行走在草地上的时候,她仿佛变成了一个持着花束法杖的仙女,身影在阳光下雀跃。 牧村拓倒没那么兴致盎然的样子,只是普通的拿着,普通地往前走,时不时看一眼手里的花,觉得那无论如何也不止八十克的重量。 “牧村!”快要走出草地的时候,星野爱突然转过身来朝向他,那动作宛若一个象征性的电影慢镜头。 伴随着那个转身,星野爱头发扬起,向日葵被她藏在身体后面,她迷人地漾着笑:“你知道向日葵的花语是什么吗?” “我知道。” “你要说不知道。” “好的。”牧村拓说,“那就不知道。” 她笑容变得得意,歪着头,眯起眼睛,长长的睫毛上面有阳光在游走。 “牧村!”星野爱大声地喊道,仿佛两人之间隔着一百米的距离,“向日葵的花语啊,是沉默的爱、没有说出口的爱、不求回报的爱!” 风从河边跑了过来,草地如海浪般翻涌着,雪一样的花飘了满天,从星野爱的纯白色长裙边拂过,一下就飞走了。 站在这片草地上,牧村拓望着眼前的一切,发觉景物和人都是如此真切,如此和谐。 山像山一样,水也还像水一样,风依旧是那阵风,从黎明吹到黄昏,吹到深夜,唯独少女站在诗里。 那时的他十七岁,却分明感受到星野爱的话语的分量也如此真切,如此和谐。 她仿佛不是在说花语,而是在说某种其他的东西。 “各种各样的爱呢。”牧村拓说。 “是吧。”星野爱微微点头。 “说起来,你也叫爱。” “没错,星野爱!” “有没有这一种爱呢?”牧村拓轻轻地说,经过她身边,把她甩在身后,声音依旧很轻,“名字叫星野的爱。” “什么?”星野爱没听清,只好回头看着他。 “没什么。”牧村拓喊上她,“走吧。” “哦!” 星野爱拿着向日葵追上去。 他们走出草地,从那片饱含回忆的场景离开。 到了中午,他们在街边吃了可丽饼,吃了冷面,后来又去蔬果店买了水果番茄。 “听说过两天可能有雨,”星野爱把番茄塞进嘴里,“系啊唔的时候喔们去……” 牧村拓用眼神告诉她根本没说清。 她把小番茄吃下去,抱歉地挠了挠头:“下午的时候,我们去云场池吧!” 章节目录 12.从画里走进另一幅画里 “没问题。”牧村拓点头。 “耶!”星野爱又吃下一个番茄水果。 那天下午他们前往云场池的路上,空气温和地让人惊讶,如同某人特地将温度调到了最适合人体一般。 阳光金灿灿的,树叶偶尔在头顶闪烁,视野开阔地恰到好处。 房顶、桥梁、矗立道路两边的灰褐色树干,一切的一切,清晰的轮廓就像是用黑笔重描了一遍。 走在路上,他们仰头发现天边的云竟如柳絮般缥缈,仿佛风一吹就会彻底消散。 若是把淡蓝色的苍穹换成星星点缀的夜空,说是某个仲夏夜也不会有人怀疑。 他们路过一家卖小饰品的店时,星野爱眼睛都看直了。 她好像忘了前行的目的一样,晃着长发就跑过去,白色的裙子一摆一摆的。 “牧村你看,”两人到店里,星野爱拿起一顶橘黄色的渔夫帽戴在头上,“这帽子也太可爱了!” “是很可爱,”牧村拓说,“也很适合你。” “没错,的确很适合呢。”店里的老板娘走出来,来回看着如明星般的少年和少女。 那眼神里带着某些逝去的、值得怀念的东西。 “谢谢。”星野爱乖巧地对老板娘说,之后又把满意的笑容留给牧村拓。 她把帽子取下来放回去,又东看西看,挑了一顶差不多的黑色渔夫帽,对着牧村拓比划。 “嗯……这顶很适合你!” “帽子好看。” “你也很好看。”她说。 “谢谢。”牧村拓答道。 最后他们什么也没买,光是试了试。 老板娘好像很喜欢他俩,说想送一条手链给他们,那手链是银色、心型的,价格不贵,但两人都没要,只是又道了声谢谢。 从那里离开,他们直接去了云场池,中途再也没停下。 到云场池之后,虽然早就在车上看见过那名叫四宫辉夜的摄影师拍的景观照片,但牧村拓他们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了: 清澈的河水沿边,如原始森林一样茂盛的枫树群正努力伸展枝叶。 粉红的、嫩绿的、金黄的,覆盖了深秋阳光的五角形树叶在枝头的末端摆荡身躯,似乎尝试着落下。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明灭的树影倒映下来,蓝天也一丝不苟地刻进水中。 已经浮在水上的、铺天盖地的彩色树叶,随着风旋转、飘动,活像大海里飘忽不定的船帆。 从远处观赏被大自然包围的云场池时,总感觉云掉进河里,鱼游在天上。 游客经过这里,大概一不小心就会以为整个世界都只剩下枫树林了。 那精致的画面,总让人联想到俄罗斯现实主义画家希施金执笔创作的风格的油画。 他们沿着河散步,听了会儿风声,看了一会儿树。 这边的树停了八只小鸟,那边的树长了十六根枝干,光秃秃的树一共看见了十一棵,那些温柔又寻常的事物,他们全都装进心里。 走着走着,身旁响起行人交谈的声音,相机咔擦咔擦的,好多人都在拍照,星野爱跑到河边坐下,回头望着牧村拓: “要坐下来和我一起晒太阳吗?” “晒太阳?” “嗯,晒太阳。”她笑着道。 “好。” 除了他们,岸边还坐了不少人,七八十岁的老夫妻絮絮不止,二十来岁的年轻情侣依偎相拥。 专业的摄影师在后面调整拍照角度,白光一闪,估计连牧村拓和星野爱都被定格在风景中。 他们望着水面的光影,阳光好像被落叶剥碎了一样,碎成一块块的大小。 “牧村,”星野爱突然问他,“你还记不记得你和我说过的话?” “我会牢记着你的名字。” 她愣了一下,旋即微笑,树影闪过她的笑颜。 她摇摇头说:“不是这句。” 牧村拓想了想:“请喜欢上轻井泽的秋天?” “也不是。”她依旧微笑着说。 “想不到。” “再想想。” “再想也想不出来。” “再想一个我就告诉你!” 牧村拓思索着嗯了一声,看了眼飘在天上的云:“好。” “好?” “好。”牧村拓解释道,“我好像经常对你说:好。” “是吗?”星野爱看向他,“好像是,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来着。” “那是什么?” 她把手支在地上,眼睛望着一片快要落下来的红色枫叶,藏在裙子里的修长小腿悬空摇晃了三下。 “你说,你能识破所有谎言……”树叶飘下来,荡进水里,她转向牧村拓,“真的?” “诚实是我的优点。” “幽默也是。”她说,“你也老和我开玩笑,我不全信伱。” “但这句话是真的。” “那我考考你。” “请说。” “我的监护人姓斋藤。” “谎言。” “我的监护人姓佐藤。” “谎言。” “我的监护人姓齐木。” “谎言。” “厉害!”她倾佩地问,“怎么做到的?” “只要是说出来的话,我都能知道是不是谎言。” “脑电波?” “超能力。” “了不起!” “谢谢。” 他们再没往下说。 星野爱似乎也只是一时兴起问了一句,直到最后也全当玩笑来听,对于这种事情,牧村拓早就习惯了。 他们在云场池待了好久,仿佛要待到树叶全部落下,呆到河水被太阳蒸干为止。 那数不尽的枫树群,估计再有一百年都不会同时凋零吧,牧村拓想。 他打开手机,发觉原来才不过四点而已。 时间过得如此慢,好像有人把指针往回掰了三十度,只是为了让他们多坐一会儿。 “啊,屁股都麻了。”星野爱说。 “走走?” “我想去有风的地方。” “风啊,”牧村拓抬了下手,“可是这里就有,还要去别的地方吗?” 她伸了個懒腰:“嗯……想去有风,但是人又很少的地方继续发呆。” “好。”牧村拓笑了笑。 他们站起身,离开的时候,枫叶雨在他们身后簌簌落下,浪漫的就像一场秋天的大雪,雪是粉红色的。 一路上,他们感受着秋风,看着行色匆匆的路人,只有他们活在缓慢的世界里。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去哪?” “去哪都好,走丢都行!” “好。” 虽然这样说,他们还是时刻注意着脚下的步伐,维持某种默契的速度,一路沉默前行,那方向至始至终都不变。 直到火红的秋色变淡,他们又走了好远,从别墅群经过,从石桥上跨越。 再后来,啄木鸟飞进视野,他们踏上木质栈道,到了见晴台。 夕阳在他们眼前坠落,天空好像被点燃了一样,云不是白的,而是赤红的、墨黑的。 “什么破夕阳啊!”站在展望台,星野爱用手作喇叭,扯着嗓子大喊道,“为什么美成这样!” 好像他们刚从画里走出来,又闯进了另一副画里。 章节目录 13.请永远微笑着 薄暮时分,晚霞动人的美丽,光线一点也不刺眼。 一道金黄的光晕好像从山尖射过来一样,乍一看,又仿佛来自另一个星系,跨越了几万光年才奔赴到这。 迎着晚风,两人静静地看落日沉进山里。 金黄的光晕突然变成彩色了。 那是一种把世界上所有颜色都混合、洗干净、晾晒才能得到的彩色,就是在梦里也难得一见。 余晖覆盖的展望台边上,一棵需要六七个人同时环抱才能围住的高耸如云的橡树底下,藤木秋千吱呀吱呀地晃荡着。 无人修剪的杂草周围,落叶满地都是,风追着它们跑。 过了一会儿,牧村拓悄悄退后,靠到树旁。 星野爱发觉他从身边消失了,左右张望一眼,最后回眸和他对视。 她笑了,那样子似乎在倾诉着安心,也让看见她的人安心下来。 逆着微光,星野爱从粉色的夕阳走过来,走到秋千上坐下。 她双手抓着藤木条,向日葵夹在手和藤木之间,轻轻晃动时,样子优雅到难以置信,就像是闯进莎士比亚花园里的公主一样。 她望着醉倒的天边,轻声问:“你喜欢晚霞吗?” “喜欢。” “有多喜欢?” “十分喜欢。” “一点也不具体。” “就像夏日的夜晚走在桥边,吹着河岸刮来的清风那样喜欢。” “这样啊……”她说。 “是。” “我也很喜欢。” “有多喜欢?” “嗯……”她看着前方,身体随着秋千摆了几下,“就像布满阳光的下午三点,一边望着窗外屋檐落下来的几滴没干的雨水,一边坐在不太亮的台灯旁边写信那样喜欢。” “超喜欢?” “超超——超喜欢!” 她说完,那秋千一下子荡得很高,好像要荡到日暮里面。 成群的黑色乌鸦掠过山头,浓密的森林长在世界的最底下,颜色和乌鸦一般。 牧村拓望着她,单单望着她的背影,感觉她似乎把空间的规则打破了,他想不明白,那身影究竟是如何融进风景里的。 “喂,牧村。” “我在。” 星野爱从秋千上跳下来,踩到落叶上。 牧村拓想她问什么事,但星野爱却一言不发地向前小跑,直到再也没法向前。 她对着夕阳,对着另一座山的方向大喊:“我——我是星野爱!” 风回复她:“我——我是星野爱!” “我好喜欢这里!”星野爱又喊。 山回复她:“我好喜欢这里!” “请让我……”她深吸一口气,用尽浑身的力气,“喜欢上轻井泽的秋天!” 那声音太嘹亮了,以至于落日都能听见,山谷和溪流帮她把话复述了一遍。 牧村拓告诉她:“喜欢就是。” 他们站成一排,红光染上他们的脸颊。 星野爱扭头对他笑,那笑容如此可爱,就像他们初次见面时的那样。 “太阳落下去之前,”星野爱说,“我想和你玩一次捉迷藏。” “捉迷藏?” “捉迷藏。” “要怎么玩?” “你站在那秋千后面,闭上眼睛对着树,嗯……数六十秒,然后你来找我。” “这周围光秃秃的,一下子就发现了吧?” “你小瞧我?”她嘟起嘴。 “没。”牧村拓否认。 星野爱笑着问:“可以吧?” “好。” 说完,他到树下闭上眼睛,一下一下地数着,星野爱则趁他数数的时候藏起来。 那六十秒相当漫长,竟然够黄昏消失一次了。 睁开眼的时候,天变成了幽蓝色。 牧村拓挪开步子,橡树叶从他眼前掉落,他往前走了两步,绕到那橡树后面,风吹动他的衣角和刘海,他别过脸,看见如星星般夺目的光点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是一双眼睛,到底是谁在临摹那样的双眼? “你找到我了。”站在又蓝又黑的天幕中,星野爱定定地注视着他。 黑暗拥裹着他们,两个人面对面,声音都不自觉地放轻。 “你怎么不躲起来呢?” “我怕你找不到我了。” “怎么会,这里光秃秃的。” “你要是找不到我,会不会一个人走了?” “那我也太玩不起了。” “真不会?” “绝对。” 她略显满足:“现在在想什么?” “水仙花。” “为什么是水仙花啊。” “正好想到了,没有理由的。” “你猜我在想什么?” “不知道。” “猜猜也好。” “猜也猜不到。” “那就不说了。”她嗔怒道。 两人一起离开。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他们路过之前的那座白色教堂,迈进银座街,街道上出奇地没什么人,声音也很少。 道路空旷,只有两辆银灰色的自行车倚靠在电线杆右边,好像很久没人骑过,坐垫上面停了灰,宠物店的店长拉下卷闸门打烊,开着白色的suv离开了。 “口渴吗?”两人并排走着的时候,星野爱问他。 “有点。” “那我去买水。” “我去好了。”牧村拓说。 “谢谢。”星野爱很开心,“那我去那边等你。” 她指着不远处的一条木质长椅,路灯立在椅子旁边,另一盏路灯隔了好远。 “没问题。”牧村拓说完,折回去。 附近有几家房屋亮着光,门却关得很牢,店基本停止营业了,他走了五分钟才看到自动贩卖机,两只白色的虫子在光中飞来飞去。 他没找到三得利,只好买宝矿力矿泉水。 硬币投下去,按了按钮,水瓶咣当两声从下面掉出来。 他拿上水往回走,在最后那个拐弯的地方,一辆白色的货车慢悠悠地从右边开出来,车灯亮的像是从异世界发出来的。 等车开过,他这才拐进路口,眼睛看向前方时,长椅出现不远处。 星野爱一個人坐在那里,路灯照亮一个锥形的狭小范围,像是出演话剧用的聚光灯。 她就像是一朵孤零零的白花盛开在椅子上,娇小又美丽。 牧村拓晃着水瓶走近的时候,发现星野爱正并着双腿,把手撑在裙子下面。 她头压得很低,头发完全垂了下来,挡住脸,她身体好像在抽动着,如同一颗白色的心脏。 “星野小姐?” 星野爱抬起头,望着他,一辆丰田卡罗拉从旁边经过,车灯闪过她的侧脸。 头顶的路灯滋滋两声,像是线路故障一样,变得忽明忽暗的,但牧村拓还是看清了——少女的脸上残留着一道鲜明的泪痕,她眼角未干的泪水仿佛在发光。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光景。 永远微笑着的,善良的,热情的,纯粹的少女啊,怎么就会突然哭了呢,他想不明白,愣了好久。 手里的矿泉水瓶好像愈发沉重起来,向日葵的重量也越来越明显。 路灯闪烁的频率似乎变高了,又好像没变过,说不定是因为一直睁着眼睛的缘故。 那时候,牧村拓忽然有一种错觉:好像少女身体的微小抽动转移到了自己的心脏里。 那是错觉吗?他依旧想不明白,因为心跳实在太吵了,怎么能静下心来思考? 唯独能做的,只是跟着难过起来。 “对不起。”星野爱说。 “怎么了,到底。”他把水递过去,在星野爱旁边坐下。 “对不起。”星野爱重复道,她努力去把眼泪擦干。 路灯还在闪,但天上的星星一颗都没了。月亮躲进云里,光线太少了,周围好安静,身体好吵。 “对不起……”那声音让人心碎。 章节目录 14.从明天开始 他们在椅子上默默地坐着,坐了好一会儿。 谁也没说话,都像是在观察时间流动的痕迹一样,生怕打破这份沉默。 马路上没人经过,光看见几辆上夜班的车隔个几分钟就带着引擎声驶过来。 车灯时不时一晃而过,把他们的脸和身体照亮,又如同浪涛拍在海岸那样悄悄褪去,只留下轮胎碾过地面的轻微噪音。 夜里的云仿佛一层精致的黑色薄纱,把天空布满了。 明明感受不到风,但月亮最后还是一点点从云后面显现出来,露出半个月牙,再变成一块圆饼。 头顶的路灯响过最后的两声滋滋声,之后便像是突然被人修复了一样,再也不闪了。 类似于萤火虫的小虫在视野中胡乱地飞,那轨迹毫无规律可言。 “抱歉。”星野爱用有些干涩的声音说道,大概是整理好情绪了。 “喝口水?” “嗯。” 她把瓶盖扭开,只是呷了一小口,如猫一般。 等喝完水,她又轻咳两声,把瓶子和向日葵全部握在手里,手藏在两腿之间,脸朝向牧村拓,说:“吓到你了?” “没有。” “那就好。” “你怎么了?”牧村拓只是关心地问她这个问题。 她心里咯噔一下:“对不起……我只是太高兴了。” “高兴的时候可不会道歉。” “也是呢。” 她笑了下,随后一直盯着地面的某一处,给人一种是在叹气的感觉,但其实只是笑容太浅了,就仿佛浮在水面一样。 她轻轻开口:“刚刚你走的的时候,这里好安静啊。” 牧村拓看向她,她把手里的瓶盖扭松了,又下意识地扭紧。 “一点声音也没有,”她接着说,“人啊,猫啊,乌鸦啊。车也没有,风也听不见,怎么会呢?”她仿佛是在问自己,“什么都好,乱七八糟的声音都行啊,总得有点什么吧。” 说到这里,手里的向日葵被她摇了两下,花瓣在光亮和黑暗之间来回移动。 “喂,牧村,”她问,“你说,这种感觉是不是很讨厌啊。” “没人喜欢吧。” “嗯……就好像被丢掉了一样。” “大概是这种感觉。” “太讨厌了。” “嗯。” “但仔细想想,好像又没什么,”她说,“只是很黑,很安静而已。” 月亮再次被遮进雾里,路灯把他们的影子在地面拉长。 “可是……”星野爱别过头来。 她的样子还很从容,如同在世界末日前的那一秒钟,站在废墟上看日出一样。 本来她接下来是该笑的——她已经做好微笑的准备了。 但看到牧村拓的时候,看到有人坐在自己身边,用那种无比柔和的眼神望着自己的时候,脸上的坚强便无论如何也挂不住了。 她的瞳仁开始使劲地颤动,好像里面发生了大地震一样,又像是在清晰反映心跳的频率似的。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从她才刚擦干的眼角滑下来,却落不到地面,只是停在脸上,如同被时间禁锢了一般,留下一道长长的泪痕。 “可是……可是……”她用十分颤抖的声音反复地说,却只停于这两个字。 仿佛再说下去,甚至是多说半个音节,她的泪水就会和决堤的洪水一样冲出来。 “可是……可是……” 牧村拓依旧望着她,她顾不得把花放下,直接用手掌去擦拭不知什么时候滑下来的第二道、第三道泪痕。 “可是,可是。” “怎么哭了。”牧村拓说。 周围似乎连黑暗都消失了,只剩下牧村拓坐在那里。 星野爱注视着他,仿佛有一道裂缝突然在自己的胸口划开。 她感觉喉咙酸的异常,有好多话想讲,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那声音太温柔了,温柔地就像被阳光照到了身体,但那声音又十分尖锐,一下子就能把人最坚硬的心理防线击穿。 她慌忙地想把所有的泪水都擦干,但却怎么也擦不完,眼泪就像夏季某场雨的伊始一样,一滴接一滴的往下落。 “我没有,没有。” “怎么了嘛。” “没有,真的。” “谎言。”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我也不想这么难过啊。”她带着哭腔,说的有些着急,“明明是这么不起眼的小事情。” “那就笑好了。” “可是,牧村……” “怎么了?” “可是……” “没关系的,没关系。” “牧村……” “我在。” “……” 她愣在那里,好想大哭一场,但忍住了。 那天晚上,花瓣浸上眼泪,变得和纸一样。 隔天清晨,牧村拓一如既往地早早起了床,到桦木林里锻炼,回来的时候,星野爱已经洗好、吹干头发,坐在位置上等他。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星野爱笑着说。 那天早上,天气很好,风也很轻微,向日葵浪漫地待在阳光下,一共两朵,还没买玻璃瓶装好,只是摆在桌面上。早上非常适合出门一趟,但他们什么也没干。 星野爱说想列一個计划清单,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全部写进去,牧村拓笑着说好,于是留在屋子里陪她。 “早上六点,叫醒牧村拓。早上七点,和牧村拓一起吃饭。早上八点,和牧村拓一起出门。”她用铅笔在纸上写道。 “等等,”牧村拓纠正她,“我起的比你早,应该是我叫醒你。” “谁先醒就叫另外一个人。” “没问题。” 她继续往下写: 八点半,出门散步。 九点,到宠物店逗猫。 九点半,到…… 就这样一直写,写到晚上十点才算停: 晚上十点,回家睡觉。 “大功告成!” “排的太满了吧?” 星野爱朝他调皮地笑笑。 中午,两人随便找了家店吃完午餐,很快从店里出来。 按照计划清单,他们先坐公交车去了白丝瀑布。 瀑布附近的商业街里有老爷爷正在卖烤鱼,他们买了两条,返回瀑布之后,同坐在光滑的石头上,一边吃烤鱼一边看风景。 耳边传来川流不息的声音,偶尔伴随着一声鸟叫,像是百灵。 他们感觉随时可以睡着了一样,就仿佛空气里充满了某种类似安眠药的东西,但风吹得很清爽,他们对着瀑布望眼欲穿。 两点多的时候,两个人从白丝瀑布离开,去了轻井泽千住博美术馆。 中途遇上红绿灯,他们在路口边上一直等,但红灯怎么也不变绿。 车行驶过十几辆,有人把一群小鸭子引导到人行道上,松鼠眨巴眼睛钻进松林,附近传来大型割草机的轰轰声,天上飘的云朵像是泡芙一样,如果能尝上一口,绝对是甜的。 等到了美术馆周边,他们绕过離山房咖啡屋,几栋银灰色的建筑先闯进视野。 两人从一起从正门进去,刚一进入,就仿佛走进了一片纯净的森林一样,到处都是清新的绿色和白色,眼前明亮又开阔。 他们把画一幅幅地看过去,有瀑布,有淡水湖,有黑色的山,还有夜幕下的小镇,哪一幅都很别致,他们在馆里逗留了大约一个小时。 出来之后,星野爱伸了个懒腰,呻吟的声音像是睡梦中的呓语。 “累了?” “好想拍照。”她说。 “拍照?” “拍我们两个。” “那不是随时都行吗。” “去用拍贴机吧。” “也行。” 那拍贴机藏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房子里,好在门口有一块招牌,他们走进去拍照。 “你表情也太淡了吧?” “我都这样。” “笑一下嘛。” “尽量。” 咔嚓一声,照片拍出来了,他们想打印两份,但机器里的胶卷只剩一张,他们只好拿上那一张。 照片里,星野爱露出可爱的笑容对镜头比耶,身体靠的和牧村拓很近,几乎要连在一起,但仅限于此。 牧村拓则浮着一股淡淡的笑意,好像是看见了某种喜欢的东西然后突然会心一笑的那种。 “还行吧~”星野爱拿着照片反复打量,听语气听不出来满意不满意。 “脸拍进去就可以了。”牧村拓安慰她说。 从拍贴区出来,他们又按照计划清单干了好多事情。 租鱼竿钓鱼,在清澈透明的小河边扔石头、吹风,尝一家店的新品甜点,观赏街头艺人的精彩演出,一起去书店看书。 “你喜欢什么书?”书店里,星野爱很小声问他。 “秘密。” “我知道……《了不起的盖茨比》?” “那本最喜欢。” “还有别的?” “有。” “说嘛。” “秘密。” 她略微沉吟一下,说:“我喜欢《小王子》。” 牧村拓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夏目漱石,三岛由纪夫,松尾芭蕉,海明威,罗曼罗兰,弗朗索瓦丝,村上春树,克洛岱尔,芥川龙之介,东野圭吾,渡边淳一,史崔勒基,森鸥外……” “你在说什么……” “最喜欢的还是菲茨拉杰德的书。” 她把手里的一本儿童读物放下,突然感觉看书好没劲。 等太阳落下西山,他们从一座桥上走过,风的方向改变了,从午时的北风到现在从东面吹来。 那阵风把星野爱的头发吹起,她丝毫不在意似的,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盯住地面,踩着影子向前。 橘黄的灯光把黄昏照亮了,到了某一处的时候,身体的虚影变成几个,然后又在某个位置突然交融在一起。 两人走到桥中间时,星野爱在前方止住脚步,牧村拓也停下。 她回过身来,风好像瞬间变大了。 她穿着昨天那条纯白色的吊带长裙,鞋子也是白的,外面穿的是淡蓝色的牛仔外套,没扣纽扣,但胸口被里面的花边布料遮着。 风抚摸过她身上的一切,少女轻飘飘地就像是一朵刚刚出现的云。 他们隔着温暖的空气相望良久,其实也不过两三秒罢了,但牧村拓总觉得时间被无限地拉长,好像度过了几个春秋一样。 “牧村,”星野爱说,“谢谢。” “突然道什么谢。” 她置若罔闻,好像在聆听风声,风向又变了。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他们回到旅馆,星野爱把下午拍的照片压在一支向日葵底下。 他们没有立刻睡觉,只是洗了澡,坐在台灯旁边目睹天色变暗,直到它暗到不能再暗。 “计划清单上面的事情还没做完呢。”星野爱对着竹林的方向喃喃。 “那明天再做好了。”牧村拓说。 星野爱点头,把他那本《了不起的盖茨比》拿出来翻,翻到很晚,牧村拓先去睡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星野爱离开了,只带着行李箱。 台灯关着,书还摆在桌面上。 章节目录 15.没有你的明日和信 发现星野爱离开的时间是凌晨五点四十左右,具体到底是多少,牧村拓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醒来之后,房间静悄悄的,既无呼吸又无心跳。 床板吱呀响了两下,鸟叫声透过不太厚的玻璃门从竹林外传进来,如同住进夏季的农村。 旁边的床单还有一些褶皱的痕迹,大概是星野爱下了床便再没有碰过。 行李箱只剩牧村拓那个,门关的很紧,但她离开那会儿竟然没发出一点声音,不过也可能是牧村拓睡太深没听见。 他望着空荡荡的四周,总感觉内心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霭,话语就在嘴边却说不出来。 外面的天蒙蒙亮,像是做工粗糙的卡纸一样,灰色的云在竹林顶端飘浮,好像随时会下起雨来,但目前还没有。 他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虽然这感觉很轻微,但还是一直游在心底。 他呼出口气,换了鞋,像往常一样到桦树林里跑了好几圈,但肯定不止五公里。 六点四十多,天空落下雨点,一开始只有几滴,但很快便遍布整个白茫茫的世界,那雨下得很快,好像有人在后面催促似的。 大地被涂黑之前,牧村拓小跑着返回旅馆,头发只湿了一点。 门推开,他说了一声我回来了,但房间里除了他没有别人,没人洗好头发坐在那里等他,也没人微笑着和他说一句欢迎回来。 他觉得自己有点蠢,然后脱下衣服,拿着毛巾去浴室洗了澡,顺便把牙也刷了。 淋浴头发出的声音和外面的雨声差不多,听得让人心情不怎么好,他打开手机用歌曲盖过。 手机那时候到底放了哪几首歌,他完全忘了。 洗完澡,换好衣服,他从卧房瞥了一眼门外的雨。 雨突然下的很大,就像是一条条盘龙从天空坠落下来,想要把大地完全捣碎。 竹林在风中摇晃,粗壮的枝干都快要支撑不住一样,外面吵得像是一个充满战争的世界。 被风吹斜的雨水越过门檐,打在破璃窗上,留下分外惹眼的痕迹。 雨声沉沉的,呆在房间里,就仿佛身处水族馆一样,又像是潜进几百米深的大海。 牧村拓收回视线,喝了一杯自来水,嗓子好像总算恢复说话的能力了。 他坐在桌边的榉木凳上,看着桌面上的种种: 前两天吃剩的蛋糕还没丢,粘了奶油的刀叉和没拆封的手套散乱在附近,十六根蜡烛黑了半截,两支向日葵倒在墙体的阴影里,压在绿茎下面的照片反着光。 一切事物都像那张照片一样被定格住了,他油然升起一种莫名的不快的感觉。 雨停了三十分钟左右,他把玻璃门打开,任由风灌进来,空气清新得让人从头愉悦到脚,但牧村拓一点也不觉得。 摆在旁边的《了不起的盖茨比》经风一吹,噼里啪啦地翻着页。 他走过去想收好,看见里面夹了一张折叠了的信纸,展开一看,是星野爱留下来的。 他拿着信歪倒在床边,从头开始读。 “对不起,我说谎了。”星野爱在信中写道。 她的字迹说实话不怎么好看,看着有些费力,但每一个字都尽量写得很清楚。 读到这里,牧村拓感觉风有点大,于是放下信,到床下把玻璃门关严锁好,窗帘的沙沙声一同停下。 不知为什么,他又想去接杯水喝,厨房里的水龙头放出水,冲在水槽上,声音清晰得有些刺耳。 喝完水后,他又重新坐回床沿把信读完。 “说好的明天继续把计划清单里的事情做完,我却不辞而别了,非常抱歉。” 后面接上一个画的像是笑脸的哭脸,然后另起了一行。 “写这封信的时候,我正坐在台灯旁边,窗外没下雨,天暗得吓人,风好大声,台灯的光勉强把纸照亮了,现在是晚上一点多来着,怎么说呢,我还是更喜欢下午三点的时候,开太阳的时候写信,你还记得我说过这句话吗,肯定忘了吧?你说自己喜欢夏天的时候在桥边吹风散步,我可帮你记着呢,我真是了不起。话说回来,你睡得真沉,今天陪我出去有这么累吗?不过多亏了你睡那么早,不然我也没机会把这封信写给你,可能就一声不响的溜了。我也会难过。下笔的时候有点纠结。我在想,写点什么好呢,一下子有好多想写的,等写了第一句话之后,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往下写了。算了,我就写‘夕阳真好看!’吧,你肯定能想起点什么。我一下子就想到这個了。对了,这几天的旅行我还是挺开心的,住旅馆,吃好吃的,泡温泉,登山,滑雪,放风筝,看麋鹿。” 麋鹿的麋字一开始写错了,她用笔涂黑之后,用假名来代替。 “还有好多好多,太多了,一张纸大概都写不下了吧,那就不写了。既然是离开的话,各种各样的东西我就不拿了,带着太麻烦,那朵向日葵也留在这了,我刚刚去拿了一下,花好重啊,果然好像不止八十克,这次你是对的……照片我想拿的,但是只有一张,还是留在这吧,我不喜欢一看到照片就想到在一起,然后又分开的时候,那多难受啊,麻烦你帮我难受好了,嘿嘿。” 另起一行。 “牧村拓(对不起,没写敬语。因为我想写你的全名,我会牢记你的全名。),你很帅,是个很好的人,我一开始就觉得伱这人很好,还真是这样,你太温柔了,相比之下,我感觉自己实在是太恶劣了,不过嘛,我不讨厌这样的自己,我星野爱就是这样一个人,可爱,贪婪,独一无二!写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纸都快不够了,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你书还可以用呢,写不下就写你书里。多嘴一句,这本书太深奥了,我一点都不喜欢,还是全英文的,我几乎都看不懂,只能看你的注释了,你到底喜欢什么啊?要我说,我还是喜欢《小王子》多一点,虽然里面有一句话我不是很赞同,就是‘当一个人情绪低落时,他会格外喜欢看日落’,我喜欢就是真喜欢,看的很开心呀!写远了。我其实还挺遗憾的。我很喜欢越后汤泽的冬天,虽然你说那是秋天,但我非要说那是冬天不可。轻井泽我也很喜欢,可是还没玩够,好多地方都还没去,好多事情都还没做,我恐怕不能和你继续喜欢上轻井泽的秋天了,这点还挺让人难过的。好想知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在想什么,你会怎么回答呢,水仙花?什么是水仙花啊,我根本不懂,下次明说好啦。” 另起一行。 “我要回东京了。其实也不远,毕竟东京那么小。你看到这里的时候,说不定我正晒着太阳,望着东京湾发呆,那感觉绝对很好,你能理解我吗?你肯定理解。写了好多,差不多就写这些吧,最后还有一件事情。你还记得我问你,你是怎么做到识破谎言的吗?你说只要是说出来的话你都能识破。虽然我不信这种超现实的东西,但我还是当真一次吧。你猜猜,写在信里的有多少是谎言?绝对傻了吧?一想到你现在的表情我就很开心,牧村拓被我耍了!太高兴了,你这故作深沉的家伙!不过呢,有句话不是假的。我会牢记你的全名,牧村拓。你会记得我吗?” 另起一行。 “世界上最最贪婪的少女,星野爱。” 信写的很长,字体又小又紧凑,读完之后,牧村拓又重头再读了一遍。 第二遍读罢,他起身去喝了一口水,这次把杯子里的水全部喝完,但还是觉得嗓子很干。 窗外下起雨来,没刚才那么大,风也小了些,竹林没那么混乱了。 他拿着信纸坐在台灯旁,把信读了第三遍,这次读完,他又把信翻了一面,总觉得后面还应该写着些东西,但什么都没有。 信上的字迹就像她离开时那样消失的干干脆脆的,吹风机收纳在旁边,上面还漾着一点点星野爱的头发香气。 他把信折叠好,夹进书里,书弹到星野爱上次翻到的那页,右上角用可以擦去的铅笔写了一行小小的字: 书太难懂了了,想看简单一点的,小王子 后面画了个简略的哭脸,连句号也没有。 牧村拓一边想象她仰望夜色下的竹林写信的样子,一边把东西全部整理好,她到底是怀着何种心情写下这样的文字的呢,开心还是难过? 他摇摇头,把蛋糕、刀叉、蜡烛、手套,全部拿起来丢到外面的垃圾桶,回来之后又拾起向日葵,想插进玻璃瓶里,但没有。 拿着花的时候他依旧觉得,这花无论如何也不止八十克。 底下的照片泛着白光,他捏起来仔细看,好像时间又回到了昨天下午,他们仿佛刚从千住博美术馆出来,但这是不可能的。 他把和星野爱有关的所有东西都塞进抽屉,中午的时候去外面吃了饭。 街上人有几个,但听不见什么对话声,光知道雨敲在伞上。 回到旅馆,他用电视机看了会儿棒球赛。 甲队先是一比零领先,三十分钟后乙队又领先两分,好像是上次的重播。 观众的喝彩声越听越缥缈,他感觉有点困,就倒在床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多,接近五点。 天亮的很微妙,雨早就停了,门檐上掉下水来,但隔着玻璃听不见响声。 他拿出手机听了会儿歌,歌曲正播到《约会》的结尾,下一首是《若能绽放光芒》。 他不禁想到星野爱在火车上唱的那几句,说不上特别好听,但却非常有吸引力。 少女现在在干什么呢,应该到家了吧,东京一点也不小,分开过后,应该是再也见不到了。 旅途这一路,她总说她是个很贪婪的人,却在离开的时候什么都不带走,这点的确太恶劣了,牧村拓想。 她是个很少见的少女,可爱,热情,纯粹,但却充满谎言,仿佛说谎就是她生存的本能一样。 她没有待在阴影中,但本身就像一片巨大的阴影。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她都彻彻底底,是需要被人拯救的。 那天傍晚没有晚霞,竹林湿透了,幽寂一点点侵蚀着空漠,夜幕悄然降临。 章节目录 16.如果能再相见 后面的几天,牧村拓没有立刻返回东京,而是按照原来的计划继续待在外面放松,准备等春天来时再回去找工作。 虽然星野爱离开了,并且离开得如此突然,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留下。 但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一个她在火车上偶然遇到的人而已。 相遇,分别,时有发生的事,从小便习惯了孤独的牧村拓早就明白这点。 即使如此,他还是花了不少时间慢慢适应从两个人出门到一个人旅行的转变过程。 十一月十九日那晚,牧村拓坐在台灯边翻了会儿书,之后又望着门外的竹叶,看它在灯光与黑暗的交界处一寸寸飘落。 窗外传来咕咕叫的声音,分不清是何种动物,但那叫声向空气传达着某种安静。 他合上书,关紧窗户,在房间里锻炼完身体,洗了个澡,倒床上便睡了。 十一月二十日,他八点钟起了床,昨晚睡得很沉,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自己的脑袋一样。 他刷完牙,用湿毛巾清醒之后,到旅馆外面跑了步。 晨曦从林间一点点爬升上来,树干上面的一道道白光就像是画家拿笔刻上去似的,亮的有些不真切。 他一边跑,一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好几個人骑着自行车从车道上呼啸而过,车铃声却没有他第一天到轻井泽时听见的那样悦耳。 两个穿着运动服和小腿袜女生也在跑步,呼吸声格外清晰,其中一个用手机外放着中岛美雪的《骑在银龙的背上》。 鸟的啼鸣从数米高的枝头传来,像是布谷鸟,又像是斑鸠或者乌鸦。 即使牧村拓一直保持着某种速度在路上奔跑,那鸟叫声仍旧不绝于耳。 回到旅馆,他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就去到书店看书。 一个三十来岁的母亲带着小孩在挑选书本,有人用小推车把新到的一批书运进书店,前台的女生告诉那人放到仓库就行,还说了句谢谢,那人应了一声。 牧村拓走进去,那女生朝牧村拓的方向瞥了一眼,又很快的挪开视线,像是怕被发现,牧村拓倒没怎么在意。 他从一个长满胡茬的大叔边上掠过,去了文学读物区,按照五十音的排列顺序找到紫式部的《源氏物语》来看,一看便到中午。 离开书店的时候,一个十五岁大的少女问同伴要不要买《小王子》和《月亮与六便士》,这样两人可以交换着看,另一个女孩说没问题。 牧村拓下意识朝两人扫了一眼,转身离开了。 中午十二点,他准时到外面的店里吃了午餐,一份咖喱鸡翅盖浇饭,外加一杯拿铁咖啡。 盖浇饭的味道不怎么样,咖啡也很一般,可能是他没什么胃口,到最后勉强才吃完。 走出店外,时间没到一点,头顶的太阳光却已经消失了。 周围的天算不上暗沉,起码看起来不会下雨,但总感觉视野中的一切都脏兮兮的。 他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在两个十字路口右拐,不知不觉就走上了和星野爱最后一起跨过的那座石桥。 那里路灯没亮,地上没有影子,风连桥上的小旗帜都吹不动,桥下的河水机械式地流淌着,小草被压弯到泥土地里,麻雀都不愿落到地上。 每一处的景致看起来都如同死物一般,一点生气都没有。 想不到要去哪了,牧村拓就绕到宠物店里逗了会儿猫,猫叫得像是牙牙学语的婴儿。 店长不在店里,一个年轻的女孩帮忙看店,估计是店长的女儿之类的。 她专门向牧村拓介绍了各种猫的品种,什么狸花猫,英国短毛猫,三花猫,布偶猫,牧村拓边听边点头。 离开店里的时候,那女孩问牧村拓是不是来旅游的,要待多久,有没有兴趣经常来逗猫玩,他简单回答完,说了声没问题就走了。 站在街边,牧村拓环顾四周,总觉得身边形形色色的事物都在按某种既定的程序麻木地运行着: 三十来岁的女人提着购物袋边交谈边走,脚底厚厚的松糕鞋或是高跟鞋踩着地面发出异常响亮的噔噔声。 身穿校服的男女学生聊着新发布的游戏或是索菲娜的美妆产品。 上了年纪的长辈在散步,小孩则吵吵闹闹地互相追逐。 不知从哪家店传出宗次郎的《永远同在》,歌声轻微地就像飘在云上面。 以往见到的光景难道也是这样的吗?想到这里,牧村拓叹了口气。 他眼望前方,恍惚间仿佛看见穿着裙子的星野爱回身向他一笑,那笑容终究还是远去了。这到底算什么。 晚上,牧村拓在便利店吃了份关东煮,又买了瓶max咖啡,咖啡味道很不错。 回到旅馆之后,他看了会新闻,看了明天的天气预报。 东京基本是晴天,但轻井泽要连阴三天左右,这点真教人不快。 关上电视,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牧村拓把灯打开,又将《了不起的盖茨比》从包里翻出来。 他没看书,只是把夹在里面的信再一次展开。 那信他已经看过好多遍了,但每次看完都觉得差点什么。 他觉得这封信结束的太干脆了,就好像在某种地方戛然而止了一样,和突然剪断座机的电话线差不多。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总觉得信里的每句话后面都应该还有一段长长的回忆才对,但却什么都没了,让人不吐不快。 这次看完信,他提起笔准备写点什么,仿佛只有把脑海里的想法诉诸文字才能让他平静下来一样。 他望着幽静的暮色,好像要把每棵竹子都挑出来看一遍似的,最后埋下头动笔: 你好,星野爱,我会牢记你的名字。 这句话后面,大概要写夕阳,写月色,写秋天的枫叶,写冬天的白雪,但最后还是没写。 没有对方的地址,这不过是一封寄不出去的信罢了。 算了,牧村拓想,他把刚刚写了字的纸揉成一团,又把所有关于星野爱的东西都收到一起——信、向日葵。 还有什么呢,除了轻盈的回忆,好像也没留下很多东西。 他把这些东西一律都丢掉。 照片其实也该丢的,他觉得自己没办法带着这种东西继续保持轻松的状态,总会有点难过吧。 要是难过的话,这不就和出门旅行的目的背道而驰了吗? 他拿着照片犹豫不定,最后还是摆回桌面上。 十点多的时候,牧村拓准备睡觉,于是把桌面的台灯熄灭。 残留的微光让照片亮了一会儿,仿佛有月色打在上面一样,但今晚连月亮都没有。 第二天一大早,他把垃圾篓里的东西全都扔到外面。 章节目录 17.后来 “辛苦了。”他对运输垃圾的那位和蔼大叔说。 “没什么没什么。”大叔笑着摆手,把垃圾装上车。 旁边传来甜甜的声音:“惠美,有你的信~” “哦!现在就来。” 附近的绿色信箱旁有人来取信,那女生走后,牧村拓又转过去看了一眼,很快便离开。 那天过后,牧村拓对一个人的旅途逐渐适应过来。 白天出门看书,下午去宠物店逗猫。 若是没下雨,临近黄昏的时候就到处走走,看看风景。 累了便坐进咖啡店点一杯摩卡咖啡,一边听歌一边看街头就能买的廉价杂志。 晚上锻炼完就洗澡睡觉,旅途倒算得上悠闲,虽然偶尔会觉得空落落的,但那感觉正一天天地变淡。 十一月二十六日,开太阳的第三天。 天气好转之后,牧村拓的心情也变得更加轻松了些,虽然还谈不上愉悦。 早晨跑完步,中午的时候他去到一家小餐馆,吃了一份芝士披萨和半碗纳豆。 本来想到周围的便利店里买一罐max咖啡,结果路上经过宠物店,他被看店的女孩叫住了。 “牧村!” 牧村拓循声望去,看见那少女向他使劲挥手,随即又改变手势示意他过来。 等牧村拓走到她面前,那女孩朝他说道:“下午好,牧村!” 她留着一头勉强及肩的黑色长发,上身是红色的连帽卫衣,下面穿着一条黑色的百褶短裙,白色的袜子不到膝盖,鞋子是新百伦的运动鞋,看上去挺可爱的。 牧村拓应了一声:“下午好,小仓小姐。” “友希小姐也没问题。” “小仓友希小姐。” “进来咯?” 他点头。 两人走到靠近店内柜台的旋转圆椅上,牧村拓在上面坐下,小仓友希把一只半梦半醒的橙黄色肥猫抱给他。 “今天很早嘛。” “不是被你喊进来的?” “原来准备去哪?” “买咖啡。” “正好我这也有,”小仓友希说,“买当地的咖啡豆自己泡的,你喝不喝?” “谢谢。” “杯子是新的。” “麻烦了。” 对话结束,小仓友希转身钻进一个小房间里,五分钟左右后出来,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杯醇香的咖啡。 她像一个侍应生一样把咖啡递上桌子:“牛奶也有砂糖也有,要的话自己去加。” “多少钱。” “当然免费!”她笑了下,把一只很小的银灰色猫咪揽进怀里,在牧村拓旁边坐下,“有没有什么想听的歌?” “店里能放?” “这是我家开的店,有什么不能的?” “那就放《五百英里》。” “贾斯汀·汀布莱克的?” “是。” 小仓友希用手摸了摸猫脖子上的毛,随后把猫放桌子上,又跑房间里调歌出来放。 歌第一声响的是首摇滚乐,后面一直变,直到变到《五百英里》才停,她再次从里面出来。 “啊,还好有这首歌。” “其实放别的也没问题。” “你喜欢民谣?” “不讨厌。” “《lovestory》,听过没?” “听过。” “我很喜欢,”她说着眨了眨眼睛,“一会儿有这首哦。” 牧村拓点头,大黄猫在他怀里嗷嗷叫了两声。 门外有两个岁数不大的小女孩走进来,挂在门框上的开门铃铛响了几下。 “早上又是去看书?” “运动、看书、欣赏欣赏风景。” “哦,”小仓友希搓着猫的头,“这才叫旅行!” “还行,挺放松的。”牧村拓说。 “今天看了什么书?” “《小王子》。” “小孩子看的。” “‘我要请孩子们原谅将这本书献给一个大人’。”牧村拓告诉她,“书的开篇就这么说了。” “应该看《周刊少年jump》!” “那個也看过。” “那色色的漫画看过?” “色色的漫画?” “那种咯。” 牧村拓顿了一下,小仓友希直接告诉他不用回答了:“犹豫一秒就是看过!” “这算什么。” “一秒定律!” 牧村拓笑了笑,侧身喝了口咖啡,没加糖,味道有点苦。 这时候,店内播放的歌曲变到米津玄师的《打上花火》。 “喂,”两人一边听歌一边照顾猫,过了一会儿,小仓友希突然动动肩膀,神神秘秘地问他,“牧村,之前和你一起的那个女孩子呢?很漂亮很漂亮的那个,跟女明星差不多?你知道我说谁的,怎么没看见过她了。” “她回东京了。”牧村拓头也不抬地揉着猫下巴。 “回东京?” “应该是。” “你们原来不是一起的吗?”小仓友希有些意外地仰了下身体。 咖啡冒着白气,周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明晃晃的灯光从斜上方照下来,视野竟恍惚了一瞬。 原本逐渐淡去的那道身影又一下子变得清晰了。 白裙子,兔子发饰,蓝紫色的长发,还有那双摄人心魄的双眸。 星野爱,牧村拓忘不掉这个名字。 “只是偶然遇到的。”说这句话时,他有一种在谈几年前的事情的错觉,明明分别不过是几天前的事情而已。 “真的?” “我的优点是诚实。” “我还以为你们是情侣来着。”小仓友希没看他,低头盯着猫,“毕竟你也挺帅的。” “什么叫挺帅的。” “很帅,很帅还不行吗?”她红着脸争辩。 “谢谢,”牧村拓淡淡地说,“其实我也不是想让你夸我,是你自己非要说的。” “笨蛋。” “你开心就好。” 店里来了客人,小仓友希前去帮忙。 那人寄放了一只白毛的猫在这里,小仓友希把猫抱进专门的房间里洗澡,忙活了好久才出来。 “累死了。”她还没坐下就对着牧村拓抱怨。 “看得出来。”牧村拓从兜里拿出小包的餐巾纸递给她,“擦擦汗?” “哦,”她愣了下,接过纸巾说道,“谢谢。” 两人继续听歌,歌曲不知道放到哪一首了,听歌词像是俄罗斯的歌,但牧村拓完全没听过。 “伱家在哪?”小仓友希若无其事地问。 “东京。” “准备在轻井泽待多久啊?” “差不多到春天?” 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太贴切,春天之前回去的欲望好像有些上涨,但最后还是没改口。 “春天啊。”小仓友希仰头想了想,随后看着他,“牧村,你要不要来我这打工?” “打工?” “兼职。”她说,“每天就下午来两个小时,晚上来两个小时,不耽误你到处玩的,而且有工资!” “有多少?” “一般人我给时薪一千。”她亮出一根手指。 “那我呢?” “你这么帅的,我给两千!”她亮出第二根手指。 “这是包养?” “这算吗?” “我哪知道。” “那就算。”她得逞似的笑笑,“你要是过意不去,就站在店门口帮我发传单揽客。” “你当我是牛郎?” “不错的想法嘛。” “那我拒绝。” “对不起~”她坐在凳子上鞠躬,那只银灰色的猫被她压进胸里。 他们坐到下午四点,牧村拓把猫放下,说了声要回去了,小仓友希把猫一甩,跳下来说要送他。 “不用。”牧村拓叫停她。 “那明天来啦,”小仓友希可怜地问,“行不行?” “你开的工资那么多,没法拒绝啊。” “说定了!” “再见。” “拜拜~” 两人挥手告别,门框上的铃铛又响了几声。 章节目录 18.双人成行 十一月二十九日,晚上八点的时候,牧村拓结束宠物店的兼职工作,准备从店里离开。 “牧村!”从小房间里出来的小仓友希叫住他,“明天……” “明天会来的。”牧村拓说。 “不是说这个。” “嗯?” “明天,明天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店可以先不开。”她仿佛是下定了很大决心才说。 牧村拓看着她,她有些承受不住似的挪开视线,随后又鼓起勇气抬头问:“行不行?” 店里的小动物大部分都睡了,但还有几只猫不安分地叫了两声。 牧村拓沉吟片刻:“算了。” “为什么算了?” “最近不太想和别人一起出门。”他摸了下耳垂,脸上挂着很轻微的笑,“抱歉。” 小仓友希怔怔地望着他,直到他头也不回地离开,黑暗从敞开半秒的门缝间渗透进来,周围突然陷入死寂。 十二月四日,晚上六点,牧村拓收起伞走进宠物店。 “来啦。” “嗯。” “外面雨很大?” “本来都打算不来了。” “真是辛苦你咯。” “你这话可不像是鼓励啊。”他把雨伞的水在门口甩干,放到专门收纳的小篮子里。 “喝不喝咖啡?” “多少钱?” “当然免费。” “要一杯。” 小仓友希把刚刚泡好的、装进茶壶里的咖啡往杯子里倒了四分之三左右。 “牛奶也有砂糖也有,都放在这了。” “谢谢。” “《五百英里》?” “可以放一首《约会》吗?” “约会?”她愣了下,“莫非你在暗示我明天要是不下雨就和我出去约会?虽然天气预报是说明天天气还不错来着不过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开太阳的时候约会更好一点,你觉得呢。” “是是。”牧村拓啜口咖啡,“所以可以放一下歌吗,小仓小姐?或者放你自己喜欢的也行,我都无所谓。” “这就去。” “辛苦了。” 两分钟后,《约会》的前奏传来,他们坐在柜台边一边喝咖啡一边听歌逗猫。 等咖啡差不多喝干了,他们从位置上离开,去给宠物修毛、洗澡,这之后又去整理傍晚新到的宠物用品,花了不少时间。 “累死了。”干完活,小仓友希大声抱怨道。 “大部分活不是我在干吗?”牧村拓反问她。 “是吗?” “不是?” “时薪两千没白给!” “这倒是。” 两人都放松了似的微微一笑,挪开视线时,橱窗外的大雨正下个不停。 七点四十多左右,坐在凳子上给猫顺毛的小仓友希突然朝他开口:“那个,明天能一起吃个饭吗?” 牧村拓看向她,她举起右手的四根手指强调:“真的只是吃饭!” “我知道。” “所以呢,可以吗?” 牧村拓有些犹豫。 小仓友希没好气地教训他:“婆婆妈妈的,你是没走出失恋的阴影?” “啥?” “是不是被女明星给甩了,一直不好意思跟我承认?”她斜视着某个角落嘟囔,“我又不笨,多少能猜到一点。” “一点也没猜对。” “难不成你把她甩了?” “怎么可能。” “那女孩子叫什么名字?” “谁?” “你前女友咯。” “佐仓绫音。” “谁让你说声优了?” “真没前女友这种东西。” “和你一起的那位超级无敌美少女。”小仓友希瞪他一眼,“这下懂了?” “星野爱。” “星野爱……”她重复道。 牧村拓说:“问这個有什么用?” “只是好奇。” “满足你了。” “还满足不了,”小仓友希摇摇头,“明天,能不能和我一起吃饭?” 牧村拓望着她,她一动不动地盯回来,那眼睛虽然比不上星野爱,但也比一般人要好看许多。 “那就中午吧。”牧村拓叹了口气。 “中午十二点。先来我的店里,”小仓友希兴奋地回复,“我等着你,到时候一起出去。” “好吧。” “说定了!” 八点半的时候雨小了点,牧村拓待到那时候才回去,临走时小仓友希告诉他没有加班工资,他开玩笑地说自己进了家黑店。 第二天是阴天,为了保险起见,牧村拓还是拿上伞才去了宠物店,小仓友希早就在门口蓄势待发。 她今天换了一套白色的内衬,外面是轻纱材质的米黄色披肩,下面穿了一条浅蓝色高腰牛仔裙,露出修长的双腿,再往下是很短的白色棉袜,搭配了一双白色的匡威帆布鞋。 “到的太晚了吧?”牧村拓一走近,小仓友希便开口抱怨道。 “明明还提早到了两分钟。” “伱让女孩子在这等你半个多小时?” “抱歉,”牧村拓说,“虽然抱歉,不过你来那么早干什么?” “等你。”她撇开脸。 牧村拓打量她的侧脸,过了会儿才问:“去哪?” “我想吃冰淇淋。” “你吃过饭了?” “我早饭都没吃。” “干嘛不吃?” “稍微有点兴奋。”她将声音放到很低。 牧村拓没听清,但也不打算再问了。 “随你吧。”他说。 两人先去了冰淇淋店,除了便利店有卖这种东西,剩下专门的店只有一家,他和星野爱刚来不久便去过了。 “麻烦要两份咖啡果冻配的摩卡冰淇淋。”小仓友希对店员点单。 “好的,两份咖啡果冻摩卡冰淇淋。”店员用电脑记上。 “我就不要了。”牧村拓打断她。 “你不喜欢?”小仓友希问。 “等会儿还要吃饭,我就算了。” “改成一份吗?”店员看着他们。 “麻烦了。”牧村拓对她点头。 小仓友希没说话。 吃完冰淇淋用了五分钟不到的时间,小仓友希吃的很快,仿佛在完成一个关乎性命的限时挑战似的。 牧村拓望着她,她使劲把吃完的塑料杯塞进垃圾桶,好像那里面住了一个她的仇人。 “一会儿去哪吃饭?”牧村拓问她。 “吃大餐。” “嗯?” 两人走进一家西式餐厅,小仓友希一口气点了很多东西。 仿佛菜单上的那些吃的对她来说都不要钱一样,连店里的服务员都没见过这架势,还小声劝了两句。 “点这么多没问题?”牧村拓也有些担心。 “没问题。”她赌气似的又勾上一个餐后点心。 章节目录 19.再见 吃完饭,外面下了点小雨,像是一层淡淡的雾蒙在空气中。 “今天就不用去店里兼职了。” “好的。”牧村拓把伞撑开,“那我先回去了?” “别这样。”小仓友希拉了一下他的袖角。 “会先把你送回去。”牧村拓示意她放心。 小仓友希低着头,仿佛在打量鞋尖前落下的雨点:“难得出来,再多陪我一会儿?” “不是吃个饭吗?” “怎么说呢,少女的心思说变就能变!” 他忽然想起星野爱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但那句话到底是什么,究竟是什么时候说的,又是在哪里说的,他几乎快要记不清了。 只有一张扬起嘴角的、可爱又神秘的笑,还隐隐约约飘在记忆里。 “算了。”他说,“还是下次吧,今天下了雨,我想早点回去。” 雨水变多、变大,有人用报纸挡在头顶从他们面前跑过,一边跑还一边说了声糟糕。 牧村拓的那句话融进雨声里,让小仓友希听了,表情有些失落。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抬起头,又是怎么转过头的,再次回过神来,只有眼望雨帘的牧村拓的侧脸占据她的全部视野。 他好像在看某个人,但那人肯定不是自己,因为眼睛不会骗人。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那天早上,天气晴。 “你好,我想要一杯美式咖啡。” “好的,一杯美式咖啡,”一家精致的咖啡屋里,女侍应生用笔在纸上记道,“请问要加糖吗?” “牛奶,麻烦了。” “没问题~” 她走后,牧村拓把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翻来,书名是《光与影》,渡边淳一写的。 他一边晒着从橱窗外照进来的金色暖阳,一边不紧不慢地阅读书里的文字。 九点零几分,女侍应生把咖啡送上来,他说了句谢谢。 “请慢用。” “谢谢。”他又说。 “请~慢~用~”有人从身后开口。 “早上不用开店?” 小仓友希绕到他面前的空位坐下,双手搭在桌子上:“没我的份?” “提前说就有。” “现在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他重新招呼没走远的女侍应生,又点了杯一样的咖啡。 十分钟后,女侍应生把刚泡好的咖啡留在桌面上,转身离开了。 “看什么书?”小仓友希呷了口咖啡后问他。 “《光与影》。”牧村拓把书封翻给她看。 “好看吗?” “我还挺喜欢的。” “下次借漫画来看吧!” “色色的漫画?” “色色的漫画。”她莞尔一笑。 牧村拓看着她的笑脸,阳光正不偏不倚地照在上面,好像偏爱她似的,他也笑笑,把视线挪开,将书往后翻了一页。 “牧村,”过了一会儿,小仓友希一面喝几口咖啡,一面望着橱窗外的行人,忽然想起似的张口说,“今天晚上是平安夜来着。” “十二月二十四日。”牧村拓没抬头,如同在念书上的文字,轻声说道,“确实。” “晚上,和我一起去看电影吧?” 他抬起头。 “和我去看电影。”小仓友希说。 “算了。” “又是算了,”她没好气地白牧村拓一眼,“你明明说过下次可以陪我出来的,今天天气又那么好,为什么不愿意?” “天气太好了,我想早点睡觉。” “借口。” “的确是借口。” “别逼我求你,”她定定地注视过来,嘴唇微张着柔声说,“好吗?” 她说完,周围突然安静下来,静的异常,仅存的细微的声音如同从电话那头传来。仿佛他们不在咖啡厅,而是在某个考试的教室。 唯独牧村拓和她互相望着,两人的眼神活像在眺望远处的光景。 这时砰地一声,有人把玻璃杯打翻,那声音很刺耳,把现实的杂音全都拉了回来,脚步声、翻书声、交谈声、碰杯声,跟调车场无异。 侍应生边道歉边跑过去,边上两个男人在聊越后汤泽下雪的事,听说雪下的很大很大。 “可以吗?”小仓友希说。 如果是遇到星野爱之前,牧村拓肯定会随口答应,但现在他不太喜欢那种相处之后又肯定要分开的感觉,尤其是想到星野爱离开的时候,那感觉挥之不去。 “不行。” “行!” “游荡的孤高灵魂不需要羁绊之地。” “出自《我的青春恋爱物语果然有问题》。” “你知道?” “我知道。” “所以不行。” “怎么不行?” “我比较享受孤独。” “你和星野爱小姐不也能一起?” “那是以前。” “我不管。”她真的什么也不管地说,脸鼓成一个球。 牧村拓盯了她好几秒,最后没办法似的开口:“算了,就这一次。” “你真好!” “谢谢。” 晚上八点一十,他们在宠物店门口汇合,天黑的很早,明明早上还开着太阳,夜里却飘起粗盐般的小雪,雪仿佛是黑色的,街道上没风。 “来了!” “等好久了。”牧村拓说。 他打量起小仓友希,对方上身穿的是一件驼绒的短款棉袄,下面穿着一条过膝裙,里面是黑色的连裤袜,再往下是五厘米跟高的褐色短靴,没戴手套和帽子,但围了白色围巾,妆容淡淡的,夜色下看不太清。 “你应该说刚到。”小仓友希抱怨一声,对着手哈了口气。 “好的,那我刚到。” “临时改口,谁吃你这套?” “怎么成我的问题啦。” “谢谢。”她笑着说,“下次对别的女孩子这样说吧。” “记住了。” 他们也不打伞,就这么走在小雪下面。 街道花花绿绿的,到处都是提前布置好的彩灯和圣诞树。 有一群小孩子在专门的木质台上合唱圣诞歌,旁边有人拉小提琴,围观的家长们又是拍照又是喝彩,明天才是圣诞节,工作人员打扮的圣诞老人就已经咯咯笑着跳出来了,温馨又美好的画面。 “晚上看《花束般的恋爱》。” “《花束般的恋爱》?”牧村拓扭头看她。 “你喜欢吗?” “听着不讨厌。” “那就行。” “几点开始?” “八点半。” 他们八点二十八走进电影院,没买爆米花也没买饮料,两分钟后电影准时开始,正前方的荧幕亮的惊人,大家都自觉保持安静,电影播到后半段,有人开始小声抽泣,牧村拓只是静静地看着,电影结束后,他们两個人从场内出来,室外有股明显的冷气,牧村拓摸了下鼻子,身边的小仓友希还在用纸擦眼泪,哭的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 “呜呜呜……” “还要纸吗?”牧村拓把剩下的纸全都递给她。 小仓友希一边哭一边捻起手接过:“呜呜……谢谢。” “虽然是很感人……” “简直难过死了!” “好吧。” “呜呜……” 后来他们又去街边吃了特色小吃,尝了刚烤好的番薯,到游乐厅玩了一千円的抓娃娃机,一个也没抓着。 十点多的时候,牧村拓把小仓友希送回家,她住的地方不在宠物店。 “再见。”小仓友希家门口,牧村拓退后一步,跟她挥手告别。 小仓友希很满意地笑了:“今天很开心!” 月色配合着灯光映上她的脸颊,牧村拓愣了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拂过他的身体,不是风,是一段快要消失的记忆。 “没什么。”他说。 “虽然很过分……” “什么?” “这一段回忆,勉强就让我占据吧。” “说得意义不明呢。” “拜拜~”她挥舞右手,那笑容染上雪的印记。 十二月三十一日,一年的最后一天,晴。 “准备什么时候回东京?” “明天晚上。” 章节目录 20.四月是你的谎言 “不是说好了春天回去吗?”宠物店里,小仓友希把怀里的猫丢掉,急急忙忙地问他。 “不了,”牧村拓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我还是想早点回去。” “理由呢?” “说不清。” “哪有什么说不清的?” “那就当是秘密好了。”牧村拓呷了口咖啡。 银灰色的那只猫扭着身子到角落趴下,小仓友希毫无来由地一直望着它,最后盯着装了咖啡的白色茶壶久久不语。 “我帮你倒?”牧村拓问她。 “哦!”她回过神来,“谢谢。” 牧村拓为她倒了半杯,还想继续倒的,小仓友希说不用了,他点头,把茶壶摆回去。 “那个,”小仓友希双手握着杯子,也不喝,两个大拇指互相戳来戳去,试探性地抬眼问道,“就不能晚点?一月底啊,二月中旬之类的。” “原本有这个打算。” “原本?” “后来改变主意了。” “别改啊,”她说,“多待待也挺好,这里温度适宜,风景又好,况且我还能让你在这兼职,我也愿意陪你,你有什么不满的嘛。” “也不是有什么不满啦。” 她嘟着嘴说:“那就是东京的女孩子全都比我漂亮咯?” “不至于这么夸张。” “这叫什么话,”小仓友希不高兴地说道,“这时候应该否认,完全否认!” “我比较诚实。” “我喜欢听你说谎。” “那就不是我了。”说完,牧村拓举起杯子啜了口咖啡。 现在是下午两点一十几分,客人没来一个,宠物店静悄悄的,难得没放歌的一天,猫偶尔叫着,喝咖啡时的声音很清晰。 “具体是什么时候回去?” “晚上六点零五的车。” “东西都收拾好了?” “昨天就整理的差不多了。” “太着急了。” “还好吧。” 小仓友希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店里好像暗了一点,她离开座位把灯打开,灯光倒映在咖啡面上,人影也随之晃动,她用食指一直摩挲杯口边缘。 “对了,”良久,小仓友希才想起似的开口,“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牧村。” 牧村拓愣了下,点点头,把手机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 “你id是什么?”小仓友希问。 “直接用我手机操作吧。”他用手指把手机从桌子上滑过去。 “没问题?”小仓友希露出惊讶的表情,“要是有色色的东西在里面,说不定会被我发现!” “无所谓。” “好吧,看来没有。” 她换成有些失望的样子,拾起桌子上的手机,牧村拓直接忽略她这表情,径自又喝了口咖啡,苦涩得适中。 拿起两个手机摆弄着的小仓友希冷不丁地询问道:“电话和line我都加一遍,没问题吧?” “没问题。” “twitter呢?” “没有那东西。” “早点注册一個啊。” “我也用不上吧。” “把你照片挂上面,绝对很吸粉!” “算了吧。” “嗯……”她发出很低沉的思索的声音,“楼下面包店的电话号码,健身房和游泳馆的电话号码,家庭电话,还有高中班主任的联系方式……你是外星人吗?” “怎么了?” “怎么连朋友都没有?” “不过是不喜欢乱交朋友而已。” “这样啊。”她一边用手指灵活地敲打屏幕,一边思维跳跃地继续提问,“迷妹呢,追求者呢?一个都没?” “换过手机。” “谈过恋爱?” “那倒没有。” “难以置信,”她继续若无其事地说,“居然连星野爱的联系方式也没有呢。” 正喝着咖啡的牧村拓被她的话呛了一下,只好再次吞下一口咖啡来缓解,杯底的咖啡都快凉了。 等小仓友希操作完,她把手机还回来:“好了!” 牧村拓也不检查,直接伸手接过,小仓友希微微一笑告诉他:“我家在东京也开了一家店,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回去找工作的时候,就打上面的电话。” “宠物店?” “星巴克。” “你家到底多有钱?” “一点点。”她吐了下舌头。 “谢谢。”牧村拓说。 “没什么。”小仓友希抿着嘴唇摇了摇脑袋,随后抬起头看他,“对了。” “什么?” “明天,我能去送你?” “不用了。” “我想送你。”她不退让地扬起脸,挺着胸口。 “随便吧。” 咖啡的余香飘在空气中,长时间没散去。 第二天早上,一月一日,牧村拓吃完早餐,一如往常去了书店,虽然是新年,但好在这家书店是私立性质的,八点半便开始营业了。 走进书店的时候,二十多岁的店员热切地和他打招呼,他点头回应。 店里人很少,几乎很难同时看见四个身影,他在靠近主过道的第三排书柜最下方,找出昨天没看完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找了个可以晒到阳光的空位坐下。 十分钟后有人找上他,是小仓友希。 “就知道伱在这里。”她在对面的位置坐下。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绿色v领毛衣,里面是白色的打底衫,腿上覆盖着保暖修身的黑色裤袜。 “不知道才奇怪吧?”牧村拓把书倒在桌子上说。 “今天是什么?” “《罪与罚》。” “什么时候才是色色的漫画?” “下次吧。” “下次啊,”她撑着脑袋,“下次是什么时候呢?” “所以有什么事吗?” “没事不能来找你?” “可以。” 她笑了下,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水蓝色的正方形小盒子,盒子好像镶了钻似的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把盒子推过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牧村拓说,“这是什么?” “礼物!” “我没准备,就不收了吧。” “是我想送给你。” 牧村拓看看礼盒,又抬眼看看她,她的眼神充斥着一种特别的澄澈,仿佛躺在夏季的小楼顶上仰望漫天星光的夜空一般。 “谢谢。” “现在就打开吧。” “是什么?” “是什么呢?”她卖了个关子,“打开就知道啦。” 牧村拓将书盖上,把盒子揭开,一条泛着微光的手链躺在里面,不算很华丽,但看样子绝对不便宜。 “喜欢吗?”小仓友希期待地问。 “老实说的话,”牧村拓回答,“我感觉自己用不上。” “哈?” “毕竟是条手链嘛。” “对哦!”她仿佛才刚意识到这点,“我是个笨蛋,早知道就买钢笔了!” “不过还是谢谢了。” “嗯。虽然用不上,”小仓友希说,“不过你喜欢吗?” “不讨厌。” “笨蛋。” “又怎么了?” 她摆出一幅很懂的样子:“这个时候应该要说最喜欢。最喜欢,懂吗?” “最喜欢。”牧村拓附和道。 阳光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照射进来,正好在桌面、地板、书柜上投射出两个人的虚影,虚影面对着面,就像他们此刻的状态一样。 小仓友希望着他,打量他的头发、眼睛、鼻子、嘴唇、喉结,恨不得凑近了再仔细观察一遍。 她情不自禁地咽下一口口水,声音在身体里很重,不知道有没有传到外面,她感觉自己心跳的很快。 “再、再说一遍。” “什么?” “‘最喜欢’” 牧村拓没回应,只是望着她。 小仓友希不敢再对视下去。 她用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喃喃着:“你这笨蛋,凭什么连说谎都说得那么好听,真是的,真是的。” 晚上五点多,他们到了车站,本来小仓友希应该早点回去的,但她非说要送到这里,牧村拓拒绝不了,只好让她跟来。 “东西都带了?” “我就一点点东西而已,忘不了。” “也别忘了我。” 她低下头,整个人又突然蹲下,好像在检查行李箱的拉链,迟迟没站起来。 那天傍晚,她换了身衣服,穿的有点少,裙子看起来很单薄,围巾也不戴,脖颈光溜溜、白皙白皙的,如同一块天然白玉。 牧村拓望着她,仿佛从山尖眺望大海。 两个名字被风吹过来,一个叫小仓友希,一个叫星野爱,他忘不了。 车子离站的时候,小仓友希在窗玻璃外朝他挥手。 她端庄的不像平日里的样子,反倒这下像个有钱的大小姐了。哪个才是真正的她?牧村拓想着,也抬手告别。 那穿着裙子的身影逐渐远去了,宛如来时路上被抛在身后的一支电线杆那样,悄无声息就消失,又像是曾经频繁出现在他面前的某个笑容一样,全都不会回来。 九点多车到站,夜晚的东京都依旧繁华。 高楼上的巨型广告牌变换着画面,街巷里的霓虹灯光不绝于视野。 有人在广场演奏高歌,有人在酒屋畅饮不止。 有人享受深夜,有人忙于生计,但这些都和牧村拓无关。 十点零二分,牧村拓拖着行李箱返回住所,十一点五十八的时候,他洗完澡便睡觉。 一月五日,他在涩谷街头的书店找了份图书管理员的工作。 店长给他开的工资不算低,他也挺满意这份工作,于是干了两个多月。 工作期间,有不少年龄相仿的女生问他是不是某个事务所的明星,能不能要签名,能不能合照,要个联系方式。 他怕有骚扰电话、个人信息泄露之类的事情发生,全都委婉拒绝,每天除了工作就是看书、锻炼,生活很清闲。 三月底,他辞去图书馆的工作,店长挽留他,他十分抱歉地说了一句以后有机会可能会回来。 回到家里,小仓友希给他打了第二通电话。 第一通是辞去工作之前打的,问他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她,找到工作没有,他都如实回答:还行,没怎么想,找到工作了。 小仓友希又问他工资怎么样,他也如实回答。 “太低了。”那次是第一通电话,小仓友希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不低了。”牧村拓说。 “来我家开的星巴克上班怎么样?在涩谷。” “涩谷?”牧村拓重复道。他就住在离涩谷不远的地方,乘电车二十分钟左右就能到。 “那就说好了,我打个电话跟那边说一声。” “没说好啊。” “来嘛。”小仓友希说,“肯定不会亏待你,你长那么帅,说不定还能提高店里的营业额,你要是愿意,我甚至可以把店外面的巨幅广告换成你的写真照片!” “那倒不必啦。” “说定了!”她说。 电话嘟嘟响了三声便挂断。 他辞去工作之后,小仓友希的第二通电话打过来。 “最近怎么样?” “还行。” “有没有想我?” “没想。” “撒个谎也好。” “我准备去你家打工了。”牧村拓转移话题。 “早该这么做了嘛。” “明天就去。” “好,”电话那头传来两声猫叫,“我会跟那边说好的,你到时候直接报我的名字,面试什么的全都不用!” “谢谢。”牧村拓说。 他们又聊了些其他的,什么石之教堂经常有人在举办婚礼,有一只山猪跑到街上被警察抓住,宠物店旁边新开了一家咖啡屋。 话题很多,但大多是小仓友希在讲,牧村拓在听,不过对方也不介意,自顾自说得高兴。 电话挂断前,小仓友希说,下次他再来,两个人就可以一去那家咖啡屋坐了,不用喝自己泡的难喝的咖啡,牧村拓笑着说是。 四月一日,牧村拓七点半从家出发,乘上电车,在车厢里摇摇晃晃二十来分钟,到涩谷站随人流下车。 春日的阳光比想象中的还要明媚温和,天空碧蓝如洗,灰白羽毛的小鸟从头顶处放声高歌,掠过树梢,穿过居民楼。 穿着高中制服的两个女学生携手并行,上班族提着黑色公文包行色匆匆,一个男生骑自行车消失在拐角,车铃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一阵温暖的风从身后吹来,吹动亮闪闪的树叶,吹动牧村拓的衣角。 他扯了扯胸口的领结,风从他身边溜走,奔赴到前方的一个徐缓的坡道。 粉色的樱花在道路旁盛开,蝴蝶轻盈地飞舞着,双层木房排列在两边,像是精致装点的方糖,春光烂漫,花香从四面八方弥漫而来。 站在坡道下方,牧村拓仰头望去。 白嫩的花瓣被微风挟进空气里,卷上蓝天,云朵和花混在一起,他看得愣神,但不是因为如画般的景色,而是因为那位少女。 少女站在坡道上,站在诗里,世间的一切美好都成了她的陪衬。 清风撩拨她的秀发,轻抚她的裙角,少女的裙子仿佛成了世界上最白的一样事物。 那一天是四月的伊始。 那一天,星野爱站在坡道上方,牧村拓站在坡道下面,中间是樱花雨。 章节目录 21.电车驶过 悠扬的车鸣传来,信号灯发出不止三下的咚咚声,树叶迎风而舞,鸟叫清澈透亮。 所有的动静好像很近,又似乎离得很远,仿佛一切声音的尽头在梦里。 樱花在两人视线的交汇处徐徐下落,速度十分缓慢,如同要停在空气里,花落时带着细微的声音。 “牧……村?”星野爱从上方投来视线。 风将她的头发吹至嘴边,刘海快要挡住她的视线,就像他们第一次见到那样。这次星野爱用手撩起头发。 牧村拓用一种很遥远的眼神与她对视着,他想说星野爱,把这个忘不掉的名字说出来,但最后却变成另外的话。 “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星野爱面向他,背着手,她笑了,仿佛身后藏了一朵八十克的向日葵。 那副笑容真是久违了,牧村拓想。 记忆里,过去也曾有过这样的画面,让人觉得心动又真切的经历,但牧村拓险些要忘了。 八点多的时候,两人沿着居民楼漫步。 原本牧村拓是要去星巴克的,但遇到星野爱之后,好像去哪都无所谓了,星野爱也用一种理所应当的步伐和他不紧不慢地走着。 两个人沐浴在阳光下,穿过铁道,路过公园,看见公园里有十个不专业的棒球手打业余棒球赛。 两个小孩在远一点的地方玩滑滑梯和跷跷板,一个少女在悬铃木旁荡秋千,左边坐着和她年龄相仿的男生,两人估计是情侣。 “什么时候到东京的?”拐过一個丁字路口,星野爱突然扭头问他。 “年初就回来了。” “年初?”星野爱有点惊讶,“我还以为是最近来着。” “原本是那个打算。”牧村拓一直走在她身边。 “那怎么改变主意了?” “还是喜欢东京多一点。” “喜欢东京什么?” “大。” “不大吧。” “还喜欢东京人爱撒谎。” “这也喜欢?”她像是被吓到似的觑了牧村拓一眼,牧村拓不置可否地笑笑。 九点不到,他们走进一家人流量不大的咖啡馆。 店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西装,打了领带,头发也打点地相当有型,他亲自为顾客泡咖啡。 “二位请用。” “谢谢!”星野爱说。 牧村拓瞄了她一眼,后知后觉才想起说谢谢,店长已经微笑着走远。 他们各自喝了口咖啡,清晨的太阳光斜射进来,桌面光溜溜的。 上面摆一朵水仙花应该会很合适,星野爱这样调侃道。 牧村拓有一种很缥缈的感觉,好像眼前的少女下一秒就会再次溜走了,他又喝口咖啡。 “之前……”他说。 “之前啊……”星野爱打断他,“之前相处得很开心呢!轻井泽也好,越后汤泽也是,啊,真想一直玩下去。” “为什么提前走了呢,”他觉得这个话题有点严肃,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怎么不多待一会儿再离开。” 星野爱想了想:“嗯……说不定我和你一样,喜欢东京多一点!” “谎言。” “哈,又来?” “讨厌我?” “绝对不是!” 牧村拓淡淡地喝口咖啡才开口:“那到底是什么?” “秘密!” “又来。” “早点习惯~”她露出少女独有的笑容,带着几分调皮和几分欢愉,又用她精致完美的脸颊给微笑打上知性、成熟的标签。 牧村拓看着她的笑,又被她闪烁着的双眸吸引了视线。 他闭上眼品了口咖啡,礼貌地没有追问下去。 九点三十几分,两人总算慢悠悠地把咖啡喝完,牧村拓问她原本是要去干什么,星野爱说天气很好,就想出来走走,没别的原因。 “谎言。” “你呢?”星野爱问他。 牧村拓看了眼橱窗外:“找工作。” “找到了?” “还没有,不过可以有。” “你说的话也太难懂了!” “可能吧。”牧村拓回望她说,“对了,之前拍的那张照片……” “照片?” “在轻井泽用拍贴机拍的那张,”他将照片从包里翻出来,一共两张,全摆上桌面,“我打印了一份,这样你也能留着了。” “哦~”星野爱捻起其中一张,看完正面又看背面,像是在检查上面有没有灰尘似的,最后望向牧村拓,脸上漾着笑,“想的真周到,我收下了,谢谢!” “没什么。”牧村拓收起另外一张。 “说起来,”星野爱忽然想到似的开口说,“上次离开的太匆忙,忘记要你联系方式了,在车上我还一直犯愁呢,喂,牧村,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 说完她掏出手机,激活屏幕,牧村拓注视着她,发现她手里的手机不是旅游时的那台,不仅仅是手机壳换了,手机牌子也不一样。 “可以吗?”星野爱看他一直没动作,于是轻声问。 “可以的,抱歉。”牧村拓回过神,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 两人交换了line的联系方式后,离开咖啡馆,又沿着没长几棵树的沥青路走了很远,不知道要去哪,也没人提出来。 他们仿佛回到了之前旅行时的道路上,只是地上没有雪,没有落叶,阳光有点刺眼。 “回来之后干嘛了?”走过一个停车牌时,牧村拓问她。 “没什么事,”星野爱回答,“天气好的时候,每天都像这样到处乱走,下雨就撑伞走!” “谎言。” “不过这次遇到你了。”她停下来说。 “我是不是不该出现?”牧村拓也停下来,开玩笑道。 “没这回事。” “什么都不愿意说?” “我愿意。” “那说些什么咯。” 她犹豫一下:“也不是什么非说不可的事情。” “我想听。”牧村拓望着她。 “你真想听?” “非常想听。” “那就不告诉你~”她露出恶作剧般的微笑,眨了下半边眼睛,吐出舌头。 牧村拓拿她没办法:“不是,这也太过分了吧?” “还好啦。” “只告诉我也行。” “为什么,”星野爱说,“你有什么特殊的?” “长的帅。” “这个不算。” “很了不起。” “这算什么啊?”她笑笑。 “别什么都当秘密啊。”牧村拓回以微笑说,星野爱没说话。 他们继续往前走,走到电车轨道的信号灯前停下。 绿灯刚过,黄黑色的木栏摆下来,他们站在土堰旁边等待着。 信号所叮叮叮响个不停,他们望着不远处飘落的樱花,直到轰隆隆的电车开过来,遮住他们的视野,两人的头发都随着车的行进轻轻飘荡。 直到电车驶过,微风还留在空漠里,木栏摆上去,红灯快要变绿时,星野爱轻声说: “我决定,要成为偶像了。” 章节目录 22.KIA “哦?” “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恭喜。” “谢谢。” 她没表现得很高兴,只是郑重其事地跨越轨道,一步一步,仿佛踏在雪地里,牧村拓随后跟上,落后她一米多。 他们绕过路口,从一家家居量贩店面前经过,树荫多了些,人也是。 星野爱回头瞥了一眼,放慢脚步,直到牧村拓到她身边,她低着头,一边走,一边微微张口说:“我……其实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自己做不好。” “我倒觉得这点最不用担心。”牧村拓用眼神拂过她的头发。 阳光洒落,斑驳的树影装饰在星野爱的侧脸上,她猛地扬起头,眼中带着点点星光:“为什么?” “你可是星野爱。”牧村拓说,“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可我不够善良,没什么朋友。” “有一个就不少。” “但我讨厌别人,从来没喜欢过谁,没爱过谁。” “只是现在。” “我撒谎成性。” “否则就不是星野爱了。” 她咬着嘴唇,双眸晃过鲜明的色彩,如同有阵风在里面轻轻环绕,又像是有某种难以置信的东西在里面滋生发芽。 树叶落下,树影在她的脸、身体、还有干净的地面上摇摆,她一直注视着牧村拓,牧村拓也看着她。 这个时候笑一下就好了,但她没有,只是静静地望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喂,牧村。” “怎么了?” “谎言……”她问,“你讨厌谎言吗?” “不讨厌。” “为什么?” “我可是能看破谎言的男人。” “果然是这个回答啊。”星野爱说。 牧村拓温和地笑着:“没办法。” “喂,牧村。”她又说。 “我在。” 星野爱避开他的目光,瞥向开着碰碰车招摇过街的小孩,最后又凝视遥远的一个虚无的点:“真的可以吗?” “可以。” “我还没说完。” “无论什么。”牧村拓告诉她说,“你要是决定去做的话,没什么不行的吧?你可是星野爱。” 星野爱被他说笑了,但笑的很勉强,那笑容很快便消失。 她冷静地轻声问:“牧村,就算是谎言,我也可以说我爱他们吗?” “取决于你。” “要怎么做?” “还是取决于你。” “取决于我……”她低声重复道,随后面朝牧村拓,“牧村。” “我在。” “即便是谎言!”她下意识地微微抬高声音,又接着道,“也会在某一天变成事实吗?” 四月的春风携着泥土芬芳吹过来,像是能被看见一样,从两人的眼中热情地离开。 “或许吧。”牧村拓说。 “或许……”星野爱低下头思索。 午餐之前他们分开了,临行的时候,星野爱在涩谷街头对牧村拓招手。 “牧村,遇到你,今天很开心~” “我也一样。”牧村拓摆手说。 “改天再见,”她忽然想到什么,“说起来我们也换了联系方式了,平常在手机上联络也没有问题啦。” “嗯。”牧村拓点头,感觉口袋里的手机分量比平时还要明显。 身边的路人来来往往,车流像是首流淌在东京的歌。只有他们一直面对面站着,高楼的金属板折射着耀眼的光。 “你会联系我吗?”星野爱望着他。 “我不会突然离开。” “抱歉。”她可爱地砸了下脑袋,“这次我先联系你。” “我等着你。” 十二点多,牧村拓在套餐店吃完午饭,走出店里的时候,他接到小仓友希给他打来的第五通电话。 第三通和第四通是早上十点多打来的,中间隔了不到两分钟,他一個没接到。 “喂喂?” “我是牧村。” “我知道你是牧村。” “那就行。” “你在哪啊?” “涩谷。”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喝咖啡的声音。 小仓友希语气平淡地说:“伱这人早上怎么不接电话呀?” 牧村拓沉吟片刻:“各种各样的事情……” “约会是吧?”她问。 “……约会?”这是一个很生涩的字眼,牧村拓几乎没说过。 “喂喂,你不会来真的吧?” “没有。” “算了,”她叹口气说,“早上怎么没去店里?我打电话给你你又不接,我打电话到店里,那边的人又说没人来应聘,你睡过头了?” “现在正准备去。” “这哪是找工作的态度嘛?” “抱歉,”牧村拓说,“实在不行我还是回去当图书管理员好了……” “不——行!”小仓友希打断他。 “怎么了?” “没怎么。”她估计在逗猫,“你下午能去吧?” “过会儿就能到。” “好。”她说,“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想问下你。” “知道了。” “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他拿下手机看了眼时间:“那再见。” “等等!” “嗯?” “我打那么多电话给你,你一点表示也没有?”小仓友希有点生气地说,“我可是在担心你,我还怕你是不是被人拐走了来着……” “谢谢。”牧村拓笑一下回答。 “笨蛋,谁想听这个?” “还想听什么。” “笨蛋。” “你开心就好。” “快点去啦。”小仓友希说,“拜拜!” 牧村拓的再见还没来得及说,电话就嘟一声挂断。 他收起手机,十几分钟后赶到小仓友希家开的那家星巴克店内。 店里装修通透整齐,整体是白色和淡绿色,空位不少,有几个上班族边喝咖啡便操作苹果电脑。 靠近门边的地方,两个女孩子在聊关于偶像的事情,声音悦耳清晰。 “啊~啊,我懂的我懂的!那个组合超棒!” “必须的哇,那可是trickstar!我买了他们全部的专辑!顺带一提,这个组合我单推衣更真绪!” “衣更真绪?是不错啦,不过我推的是冰鹰北斗~” “北斗前辈也很好!” “是吧是吧~” “是呢。” “他简直可以说是究极偶像!” “究极偶像?那加上北斗前辈的名字,就是kih!” “kih是?” “我对究极·偶像·北斗的爱称~” “那真绪前辈就是kim!” “对!” “呼呼~” 她们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牧村拓径直略过她们,将目光投至前方。 墨绿色的塞壬女妖招牌在柜台后面,柜台前的工作人员一共两女一男,穿着围裙,年龄都不大。 他走上前,两个女生立刻注意到他,男生在洗杯子。 “那个,”其中一个女生试探性地问,“你就是牧村拓吗?” 后面的女生扒在她身后,抬眼偷瞄牧村拓同时,小声地凑在前面那人耳边,回了一句: “这么帅,肯定错不了啦~” 章节目录 23.已读 这时,洗完杯子的男生擦着手走过来:“你好,请问喝点什么?” “嗳,他不是客人。”后面那个女生小声朝他呼道。 “啊?”那男生回头发出声音。 牧村拓抬眼扫过他们三人。 前面的女生不确定地用手指了一下身后说:“那个,牧村拓君,我、我们到里面说?” “好。”牧村拓向她点头。 两人走到更小的一个房间里,后面的女生则趁这时间小声把事情和那位男生描述了一遍,他们继续待在外面招待客人。 “你好,我是来应聘的。” 狭小明亮的小房间里,牧村拓在一张整洁的沙发上坐下,和他一起进来的女生坐他斜侧方。 “嗯嗯,好!”那女生看起来有点慌张地确认了一遍手机,“友希姐姐跟我们说过了,牧村拓,对吧。” “是的。” “那个,我叫小泉花海。” “好的,小泉小姐。”牧村拓礼貌回道。 小泉花海红着脸摆摆手,嘴里一直说着不是不是,耳朵也立刻红了,仿佛要滴出血来,她捧着脸蛋羞涩了好一会儿才说: “那个,叫我小泉就行。” 牧村拓应了一声,轻轻点头,小泉花海又突然想起似的说:“对了!外面那個女孩子叫寺本,寺本真姬,那个,男孩子叫西田秀树……” “好的。”牧村拓说,“有没有我能做的,关于应聘之后的事情?” “忘了!抱歉。”她很快地鞠了个躬,然后直起身子,再次查看手机。 “我看下,友希姐姐说了……”她一板一眼地念着手机上的文字,“让牧村拓直接待在店里,什么也不用干,或者你们问问他能干什么,比如说泡咖啡之类的?……咦?难不成是包养?!” 她把手机抵在胸口,讶异地抬起头,牧村拓则委婉地笑了下:“泡咖啡我倒是会一点,不过这家店的咖啡制作步骤应该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那怎么办?”小泉花海有点着急地问。 “你问我的话,我也。” 这时有电话打过来,小泉花海吓得差点把手机丢地上。 她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迅速起身,连说了两声抱歉,这才跑到旁边接通电话。 “友希,友希姐姐。嗯,他到了,”她瞄了眼牧村拓的位置,牧村拓正好也看着她,她立马撇开视线,“好的。是,是。” 她把手机取下,将免提打开,返回沙发之后,又把手机直接摆在桌子上。 “牧村牧村。”从电话的听筒里传出小仓友希的声音。 “什么?”牧村拓微微低下身子说。 “你会不会泡咖啡?” “这家店的泡咖啡流程估计还要学一学。” “那就行,”小仓友希好像早就预料到一样,“我想想啊,你什么都不用干,拿本喜欢的书坐在门边翻一翻,吸引一下客人,这就够了。” 牧村拓没说话,小泉花海先愣住了。 “不是,”牧村拓说,“是不是不太好,这样我什么都没干就拿工资的话,不奇怪吗?” “也不是什么都没干啊。” “看书也算?” “哦,这叫吸引客人的绝佳方法!” “我又不是明星。” “虽然不是,但你比明星更耀眼。” “哇啊?”小泉花海惊讶得发出声音。 “小泉,你赶紧出去。”小仓友希催促道。 “抱歉,抱歉!”小泉花海对着空气鞠躬完便跑开,留下自己的手机和牧村拓一个人在小房间里。 “她走了没?”她走后,小仓友希问。 “走是走了,”牧村拓瞥了眼门口,把手机免提关掉,拿到耳边接听,“不过这是她手机。” “不管那个。”小仓友希清了清嗓子,“交给你的事情能做到吧?” “那简直就是包养了吧?” “具体叫什么无所谓。”她说,“总之能办到?” “不太行。” “你这人。”她叹了口气。 “别闹。”牧村拓学着叹气。 “我认真的啊。” “我先跟他们学几天,可以吗?”牧村拓轻声说。 “简单的活不干,非要挑难的,”猫被她摸得舒服地叫着,“你这人真奇怪。” “不想欠你人情嘛。” “那就去给我到店门口发传单。” “等以后店里没客人的时候再说吧。” “行吧。”听筒里传来小仓友希深吸口气的声音,“那这两天伱先学着,有什么不会的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一直有空。” “为什么是打给你?” “我想听你的声音,不行?” “那好吧。” “笨蛋。”她把电话挂了。 下午两三个小时,店里的客人一直不算很多,学生在上课,上班族又大多返回工位,留在店里的基本是码农。 西田秀树被小泉花海拉到房间里整理餐碟,清洗桌布,又把店内新到的原材料贴上标签储藏好。 寺本真姬则在外面教牧村拓泡咖啡,有客人来就暂时把他晾在一旁,让他当看板帅哥。 “刚刚做的是焦糖玛奇朵,用的食材有12克咖啡豆,30克焦糖味酱,200ml牛奶,另外还要适量焦糖味酱在咖啡面上做装饰。” 客人取走刚刚做好的咖啡后,寺本真姬一边用纸擦手,一边扭头对牧村拓认真解释。 牧村拓点点头:“这家店泡咖啡时的水温要多少?” “93度最好。”她愣了下,“竟然问得这么细致吗?” “算是有点经验。” “那就更好办了。”寺本真姬欣慰地笑着说,“我还以为友希只是找了个帅哥来撑场子的。” “那不至于。” “不不,”寺本真姬偷偷告诉他,“我太了解她了,这种事她真对你干的出来!” “可能吧。”牧村拓苦笑了下,心里想的却是这家伙真是这么干的。 下午四点多,店还没打烊,寺本真姬和西田秀树给逐渐多起来的客人制作咖啡,小泉花海把牧村拓拉到角落。 “那个,友希姐姐说你可以回去了。” “现在?”牧村拓看了眼时间,还早着,于是抬起眼睛问她。 “是,是的。”小泉花海被他盯得有点紧张。 “你们呢?” “我们晚点才下班。” “那我也晚点吧。” “不行。”她使劲摇摇头,“友希姐姐说了让你早点回去休息,你就听她的吧。” 见她眼神一下子带着某种不可名状的坚毅,牧村拓叹口气说:“好吧,辛苦你们了。” “没,没什么。”小泉花海低下头。 离开之前,寺本真姬和西田秀树对他挥手告别,他轻轻点头,抬手示意了一下就走出店外。 外面天还亮着,云朵被太阳漂成金色,街道的行人比早上还要多点,马路上没有风,黄昏估计五点多才能见到。 到五点的那段时间,牧村拓先去纪伊国屋书店买了本《周刊少年jump》。 走出书店,他在涩谷站上了车,一边听歌一边望着对面车窗外的景色。 返回家里,他给自己做了一顿简单的晚餐,九点多时锻炼完身体,他到浴室冲了澡出来。 手机上显示有一条未读信息,是星野爱发来的,他点开查看: “牧村,后天有没有空?能不能陪我出来。” 章节目录 24.联络、工作、日常 “具体什么时间?” 一分多钟后,消息显示已读:“回了!!” 换行:“你决定就行!!” 牧村拓歪在沙发上敲屏幕:“我在涩谷街边的一家星巴克打工,到时候你来找我吧,我把定位发给你。” 他将定位也发出去。 消息立马显示已读,过了三十几秒:“牧村,你找到工作了啊?” “找到了。” “那岂不是每天都会很忙?” “最近还好。” “我还想让你陪我出来来着。” “你想去哪吗?” 过了一分多钟:“不用了,我去找你也行。”后面还发了一个兔子乖巧的表情贴图。 “好。”牧村拓回复。 他刚准备收起手机,看会儿书就睡觉,这时候又收到星野爱的消息。 “对了。”星野爱换行发,“你那工作怎么样?” “还好,还在学习阶段。” “哦~~到时候是不是能为我泡咖啡?” “没问题,来了我请你。” “那提前谢谢你!” “没什么。” “就这样说,我去睡觉啦。” “好。” 星野爱又发了个兔子挥手的表情贴图给他,牧村拓回了个后天见,便直接把手机屏幕熄灭。 他关灯回到卧房,借着台灯的光翻了会儿下午买的《周刊少年jump》,看到十点就睡了。 第二天,四月二日,六点一十五起床的牧村拓沿着外面的巷道跑完步,简单洗了个身体,走到楼下的面包店买早餐。 “一份鲜奶油鸡蛋三明治对吧,”男老板把三明治拿出来装袋子里,“还需要别的吗?” “不用了,谢谢。”牧村拓说。 回到家里,牧村拓将冰箱里的草莓牛奶拿出来加热,一边吃早餐一边看晨间新闻,这时有人打电话给他。 “喂。” “我是牧村。” “我知道你是牧村,”小仓友希咂了下嘴,“怎么那么早就起床啦?” “习惯了。” “莫非猜到我要打电话给你?” “那我必须再睡一会儿才行。” “昨天适应的怎么样?”她问,“是不是有点辛苦?” “辛苦倒不会,”牧村拓坦诚回答,“就是感觉还得再学学,细节太多了。” “实在不行就去当看板娘吧,穿西装在外面发传单,这个很简单的,要是不喜欢可以穿女仆装。” “女仆装?” “对了,我家在新宿也有一家女仆咖啡厅,伱要不要去。” “你家到底多有钱?” “包养你是没问题。” “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等等!”她连忙说。 “又怎么了?”牧村拓问。 “还有一件事。” “什么。” “笨蛋。”说完,她把电话挂了。 八点二十左右,牧村拓把家里的垃圾拎出去丢掉,在车站刷卡上了电车。 车窗外的景致和昨天傍晚没什么两样,无非天空湛蓝一些,云朵清澈一点。 他在涩谷站下车,听着耳边传来各种各样的交谈声、脚步声,天边婉转着的各种鸟鸣,差不多到八点五十,他步行到工作的星巴克店里。 小泉花海在柜台整理东西,他一进店,小泉花海便条件反射似的抬起头,说了一声欢迎光临。 “早上好。”牧村拓抬手招呼。 “牧村君啊,早,早上好。”她松了口气似的继续整理东西,也不知道到底在整理什么。 牧村拓边走过去边问:“只有你一個人吗?” “不是,那个,西田君在上厕所。”她小声解释道。 “寺本小姐呢?” “她……” “早上好~”有人推门进来,两人不约而同看过去,是寺本真姬。 她扎着一个马尾辫,刘海两边的发丝盖住太阳穴,一直垂到下颚的位置。 上身穿了件白色的长袖,下面是紧身的蓝色牛仔裤,没戴帽子,但看起来像是某个私塾出来的高三学生。 “早上好,真姬姐姐。” “早上好。”她摆着手走过来,对牧村拓也打了个招呼,“早上好,牧村君。” “早。”牧村拓回她。 这之后,西田秀树从厕所出来,九点刚到,店里开始营业。 小泉花海勤勤恳恳地制作手冲咖啡,西田秀树忙着收集客人的点单信息,顺便还要帮忙打杂。 寺本真姬倒一幅临时店长的样子,不紧不慢地把每一步的咖啡制作流程说给牧村拓听一遍。 “对了,”她往装了刚做好咖啡的杯子上贴上标签,“除了咖啡,还有一些甜点也是要做的。” “甜点?”牧村拓疑惑地问。 “不过你要是不想学也没问题,友希跟我说了,让你去当个看板娘最好。” “那个就算了。” 寺本真姬笑了笑:“开玩笑的,你就学会泡咖啡就行。” “好的。” 十二点有人来轮班,两女两男,他们工作到下午六点,之后又是牧村拓他们那班的四人工作到晚上九点,每天轮换班次,牧村拓现在才知道。 “一起出去吃饭?”交接好班次,寺本真姬问牧村拓。 “可以的。” 小泉花海说了句今天中午家里有事就提前走了,西田秀树则跟他们一起找了家店吃饭。 三人分别点了鳗鱼饭、乌冬面、炸鸡排套餐,西田秀树还要了一瓶可乐,另外两人只各买了一瓶矿泉水。 “中午的饭钱可以找友希报销哦~”寺本真姬接过侍应生送来的鳗鱼饭。 牧村拓看着她,她又强调似的重复道:“是真的,不骗你。” 西田秀树也说:“确实是可以,不过一般就只有你会这么做吧,寺本?” “那是你不好意思。” “你脸皮太厚了吧!” “我还做过更过分的。”她得意洋洋地说。 “哈?”西田秀树咋舌。 牧村拓没说话,静静地吃了口乌冬面,感觉味道不如轻井泽的一家小面馆。 “说起来,”几分钟后,炸鸡排饭吃了一半的西田秀树突然提道,“最近有个偶像选拔节目还预热得挺火的,你们听过没?” “偶像选拔?”牧村拓看着他。 “那种事不是很寻常吗?”寺本真姬不屑一顾,“我是没怎么关注,最近一直在熬夜追欧美的电影,尤其是莱昂纳多主演的,泰坦尼克号刷了五遍。” “早就看过了。”西田秀树瞥她一眼。 寺本真姬耸耸肩:“看三遍才算看过。” “哪有这样说的。”两个人开始斗嘴。 旁边的牧村拓小心翼翼地张口问了一句:“等等,能跟我说说那个节目吗?” 章节目录 25.于是,星野爱做出决定 下午四点多,牧村拓一个人坐在图书馆看书,看的是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很薄的一本书。 图书馆没什么人,周围安静得可以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 偶尔有人穿胶底鞋踩着地板经过,那声音异常清脆,仿佛要让别人都注意到他。 橱窗外不时有人经过,其中有些女生还特地朝牧村拓所在的位置偷瞄几下,然后恋恋不舍地离开。 下午的阳光不怎么刺眼,带着种别样的柔和,光线照上文字的时候,牧村拓正好把书翻完。 他起身将书还回书架,返回座位,又拿出手机用line把中午西田秀树告诉他的偶像选拔节目的事情,跟星野爱说了一遍。 “你知道这个吗?”他编辑完信息后补上一句。 星野爱没回他,消息也一直是未读,他收起手机,到旁边找了本德语原著书继续看起来,复习了不少词汇和语法。 下午五点半,牧村拓还了书,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发给星野爱的消息还是未读。 他起身走出图书馆,抬眼望去,落日沉在两栋高楼之间,鱼鳞般的云朵被夕阳饰成橘红色。 车流在马路上穿行,信号灯变成绿色,男男女女从斑马线上踏过。 周围有一家电玩店,不少学生背着书包跑进去,旁边的精品店正放着当红偶像的新歌,橱窗上挂着某个男团的合照。 他从店门边掠过,有女生向他投来目光,脸红着和身边的同伴窃窃私语,他基本忽视。 十多分钟后赶到星巴克店里,还没到六点的交班时间,小泉花海早就回来,另外两个人大概还没到,他先进去打了个招呼。 五点五十七,西田秀树推门进来,六点整的时候,寺本真姬踩着时间完成交班,另一班的两男两女鞠了個躬便告辞。 “也到的太晚了吧?”西田秀树边穿制服边吐槽。 寺本真姬没怎么在意:“你不也才到吗?” “你这都完完全全踩点了啊。” “没关系,”她笑嘻嘻地说,“友希会原谅我的!” “……你这家伙。” 七点零几分,小泉花海接完电话从房间里跑出来,对牧村拓说:“牧村君,友希姐姐说让你先回去。” 刚听完寺本真姬泡咖啡指导的牧村拓愣了一下,走到她旁边:“真这么说了?” “真,真的。”小泉花海一被盯着就有点紧张。 牧村拓又问:“她打电话跟你说的?” “是的。” “怎么不直接跟我说呢。” 小泉花海摇摇头:“这我也不知道。” “每天都提前回去吗……” “这有什么不好的。”寺本真姬靠过来,乐呵呵地拍了拍牧村拓的肩膀,“反正友希也没指望你帮忙干活,还不如早点回去休息呢。” “这话也太过分了吧?”牧村拓笑笑说。 “牧村君,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站在这里顾客都多了吗?”寺本真姬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早点回去啦,就当给我们减轻一点工作量。” 刚记上一笔订单的西田秀树头也不抬地插嘴道:“虽然寺本经常乱说话,不过这句话的确是真的。” 他回过身来,双手撑着桌面,像是在保持身体平衡似的,面向牧村拓:“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 “好吧。”说完,牧村拓和他们告别。 晚上九点多,几乎是和昨天一样的时间,星野爱总算发了信息过来。 牧村拓把正在看的的书合上,点开信息看了一眼。 “你也知道这个啊?”星野爱这样回道。 过了两秒,这条信息下面又跳出一个惊讶的兔子的表情贴图。 牧村拓把那句话看了三遍,回了个“也?”给她。 “本来想明天和你说这事的。”星野爱回道。 “难不成你参加了?” “没劲。” “真的啊?” “明天见面再说吧,牧村。”她回了一个打哈欠的兔子贴图,“今天太晚了,我想去休息了。” “好吧。” “晚安。”星野爱发了个表情。 “晚安。”牧村拓用文字回复。 十点多洗完澡,牧村拓忽然想到明天白天不用去上班的事情还没和星野爱提过,于是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但消息一直未读。 他想了想,决定边看书边等,十一点的时候仍是未读,他合上书关灯睡觉。 第二天上午起床之后,牧村拓先看了眼手机,没人发消息或者打电话给他,他跑了步,边吃早餐边听英语广播。 七点四十多的时候,小仓友希打了电话给他日常问候,他们寒暄两句便挂断,依旧是以对方的“笨蛋”作为结束词。 八点左右,星野爱回了信息:抱歉抱歉,现在才看到,那我九点钟在涩谷站等你吧。 牧村拓回了个没问题。 到涩谷站的时候,时间没到九点,星野爱还没来,牧村拓靠在站台外的一根巨大方柱旁等她。 期间有个穿着时尚的年轻少女来找他搭讪,看起来像是个没课的大学生,他婉拒了对方要联系方式的请求。 还差一分钟到九点的时候,星野爱从车站里跑出来。 她穿了一条白色的吊带连衣裙,没披外套之类的东西,露出好看又精致的锁骨和滑嫩的香肩。 裙子长到脚踝处,袜子带着蕾丝花边,脚上穿的是白色的阿迪达斯板鞋。 她喘着气赶到牧村拓身边:“对不起,来晚了!” “没关系,我也刚到。”牧村拓将身体从柱子上挪开。 他们从车站出发,沿着街道边走边聊。 今天依旧是阳光明媚的一个春日,风温暖得沁人心脾。 有人在马路上画画,附近的面包房飘着香气,一家唱片店刚刚营业,高桥优的《吃醋》从店里悠然传出,吸引了不少客人。 “昨天没说完的那件事。” “我参加了。”星野爱说。 牧村拓没太惊讶,昨天他大致也猜到了这个,他们继续往前走,星野爱也接着往下说:“b小町,我们组合的名字。” “b小町。”牧村拓重复道。 “是须藤社长起的,这个偶像组合也是社长的莓pro事务所推出的,一开始只找到三个人来着,”星野爱望着他说,“不过,我决定加入了。” 章节目录 26.谎言 牧村拓边走边思考:“挺好的。” “挺好的?”闻言,星野爱眨着眼睛看向他,“没有别的感想之类的?或者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你估计也不想回答吧?”牧村拓笑道,同时扭头和她对视,“这不是秘密?” 星野爱愣了下,偏过头,失神似的注视着即将踩上去的地面,上面没有落叶也没有石子,树荫和阳光灰金交错。 “这次不是。”她轻轻说。 “真稀奇。” “哪里稀奇。特地找你出来,肯定是想把事情告诉你。”她撩了下耳边的长发,“你愿意听吗?” “肯定愿意。” “刚刚那句不是谎言。”星野爱说,“你知道的吧?” “知道。” 她浅浅地笑了,牧村拓问她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下来说,她说不用了,还是这样一直走下去比较好,既可以晒太阳,又可以吹风,还能欣赏东京街道的景致,没有比这更舒服的了,牧村拓完全赞同。 “高峰,二宫,渡边。”路过一家家庭餐厅时,星野爱掰着手指说道,“除了我,另外三个人的名字好像是这个。” “应该全是女生吧?” “当然了。” “都和你一样大?”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星野爱摸着下巴想了想,“不过大家都是很可爱的女孩子,看起来跟我也差不多是同龄人。大概是的。” 牧村拓点点头:“你们见过面了吗?” “嗯,”星野爱说,“昨天白天就在忙这个事情……”她忽然想到什么,“对不起啊,昨天没回消息也是因为这個,真的,不是说谎!” “这倒无所谓。” “还是解释一下比较放心。”她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这时,前方的信号灯转绿,大大小小的汽车停下来,他们走上斑马线。 对面是一家高档装修的电影院,一对情侣牵着手走进去,一边走还一边聊天说笑。 大楼的宣发板上贴了卡梅罗·克罗导演的《我家买了动物园》的宣传海报,路边有人在发附近咖啡馆的传单。 两个化了妆、睫毛看起来很夸张的女生在到处推广自己的推特账号。牧村拓婉言回绝,星野爱险些被缠住。 他们继续走下去,路过涩谷站另一个出口时,两人看到一尊忠犬八公的雕塑立在那里,有游客在周围拍照。 “对了,”星野爱把视线从忠犬八公的雕像上挪开,“有件事还没说。” “什么?”牧村拓问。 “因为要参加选秀的关系,社长让我们组合的成员有时间要多在一起训练,”她望着远处的一家甜品店,用听不出感情的声音说,“可能之后很少有时间再像这样出来了,今天也是我和社长特别申请的请假。” “很忙吗?” “有一点,”星野爱揉着脸说,“嗯……不过等参加完偶像选秀节目录制之后应该会好些吧。” 牧村拓应了声,因为昨天听西田秀树提到过这个节目,他大致了解一些,而且后来也用手机查了这个节目的相关资料,知道选秀节目现在还在预热阶段,这些天都可以报名。 他淡淡地说:“我很期待,选秀那天我一定去捧场。” “真的?” “如果能请假,并且能拿到入场门票的话。”牧村拓说。 “那不还是不确定吗?”星野爱闷闷地看着他。 “口渴吗?” “啊?还好。” 牧村拓用下巴示意前方:“快到我工作的地方了,不过现在还没到上班时间。要不要去看看?” “不会打扰到吧?” “只是正常的光顾而已,”牧村拓说,他们从一家酒吧前面穿过,“顺便请你喝咖啡。” “真的?”星野爱漾着微笑,“不过我更想喝你做的。” “下次在上班时间来找我就行。” “具体是什么时候呢?” “工作日,周一是……算了,回头我把排班表发给你吧。” “好!”星野爱把大拇指竖在胸前,露出一幅可爱的表情,“只要训练结束,一有空我绝对来找你!” “不会打扰到吗?”牧村拓笑了笑。 “如果是你的话,好像就不怎么担心。” “那随时欢迎。” “请多关照!” 十一点左右,两个人走进星巴克。 值班的四个人认出牧村拓,说要请客,不用他们掏钱,牧村拓想说不用了,星野爱直接抢在他前面说了句谢谢。 她一道谢便露齿微笑,样子美的令人诧异,不光是男生,连女生也看愣了神。 其中一个大胆点的女生问:“牧村君,伱们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另外三人都好奇地望过来。 牧村拓咳了一声,星野爱转动眼睛看他,突然笑盈盈地张口说:“是呢,我很喜欢他,当初就是我追的牧村君。” “啊,真的?”提问的女生好像自己恋爱了一样,一脸娇羞的捂着嘴,音色变得很奇怪。 “我就说是吧!刚进门的时候我就这样感觉了!”另一个女生锤了下旁边男生的手臂。 “我也没说不是啊。”那男生说。 “我不管,打赌输了请我吃饭!”女生回他。 牧村拓不动声色地向他们解释:“没这回事,刚刚那句话是开玩笑的,我们是朋友。” “啊?”四个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他。 牧村拓忽略那些视线,扭头问星野爱:“抹茶星冰乐可以吗?” “啊?”星野爱说,“都可以。” “那就两杯抹茶星冰乐,中杯。”牧村拓付了钱。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阳光透过玻璃折射进来,照上他们的身体,空气暖洋洋的,从这里可以看见街道上的舞蹈表演,但两个人都没去在意外面的街景。 “又说谎了。”牧村拓说。 “偶像要学会表达爱意,”星野爱好看地笑了,“正好在你这先试一下嘛!” “这倒是。” “喜欢啊,爱啊什么的,好像也没那么难说出口。” “对其他人来说可能不是这么回事。” “搞不好我有当偶像的天赋?” “让我说的话,我肯定会说有。” “你觉得是什么?” “说不过来。” “我觉得是谎言。”星野爱看着他。 “不排除这个。”牧村拓想了想。 “喂,牧村,”星野爱问,“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你觉得。” 章节目录 27. “朋友。” “还有吗?” “没了。” “未免也太诚实了。” “如果可以,我想做个诚实的人。” 值班的一个女生把两杯抹茶星冰乐送过来,两人说了声谢谢。 “牧村,”那女生走后,星野爱低着头将吸管插进杯子里,“我还挺喜欢你的。” 她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好像还不错”那样,语气没有半点波动,头也不抬起来,笑容也没一个。 那目光紧紧地停在吸管最上端,仿佛要把内部的材质剖析开,把原子排列都看出来。 牧村拓觑她一眼,有点意外,但星野爱依旧没看他,只是倾斜杯子,用嘴抿着吸管。 过了一秒,牧村拓还是把那句话说了出来:“谎言。” 星野爱的睫毛闪动两下,喝进去的全憋在嘴里,脸鼓起来,她低头抬眼望过去。 “不赖,骗其他人没什么问题。”牧村拓点评道,“不过在我这里一点也行不通,我一下子就能识破了。” “这样。”星野爱咬着吸管嘟哝。 这会儿,刚刚离开的女生又送了一个甜品过来,是店里的招牌草莓冰淇淋圣代,上面用绿色的叶片点缀。 “这份是送的,我请客!”她放下圣代说。 “真的吗?”星野爱感激地答道,“谢谢~” “不客气!”那女生被星野爱开心的笑容感染,“请、请慢慢享用,哦哦,对了,顺便再问一下,你们,你们真不是那种关系?” 两人看着她,都没回答,那女生一拍掌,自顾自地说:“我明白了!原来还在那种阶段吗!肯定是这样……” 她若有所思地来回打量二人,随后又像是确认心中答案似的点了下头,嘴里嗯了几声,后退两步,然后转身快速跑开。 她回到前台,和另外三个人聊了几句什么,大家一起看过来,点头,之后又挪开视线。 牧村拓望着他们犹豫一下:“这种话……” “好啦好啦,”星野爱微笑着打断他,“只是一句话而已,况且还有免费的圣代给我们,就不能默默承受吗?” “我倒还好。” “那不就行咯。”星野爱搅拌着吸管说。 “那就行。”牧村拓应道。 两人品了口星冰乐,过了一会儿,星野爱又淡淡地开口:“牧村。” “嗯?” “你那不可思议的能力……”她停在这里,抬起头。 “还不相信?” “有时候信,有时候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捋了捋垂在阳光中的紫色长发,“我这种想法是理所应当的吧?” “不怎么理所应当,”牧村拓说,“大部分人应该是一点都不相信。” “那是不是说明我比他们了解你。” “有可能。” 星野爱笑了笑:“那你呢?” “什么?” 她问:“有没有更了解我?” “我什么都知道,英语也好,德语也好,连别人说的谎言也能看穿,看的书又多,歌手也了解不少,运动也会,”牧村拓长长地沉吟,“不过,唯独你我不能说很了解。” “这样吗?”星野爱有点惊讶,但刚刚的笑容没有从脸上消失,“老实说,没想到你会这么说。” “不过这是实话。” “太诚实了。” “只是尽可能的诚实吧。” “从不说谎或是尽可能诚实,这些对我而言没什么两样,”她直起身子,迷人深邃的眼里倒映着牧村拓的脸庞,“不过,那句话也没错……毕竟我可是星野爱。” “秘密太多了。”牧村拓说。 “没错!”她表示肯定。 两人待到十一点三十多,抹茶星冰乐都喝完了,草莓圣代归星野爱吃,也吃的一点不剩。 本来应该分着吃的,星野爱也问过他要不要,但牧村拓只说你吃就行了,他想吃的话有的是机会,星野爱说句好吧。 吃完的时候,牧村拓好奇地问她:“说起来,偶像不需要身材管理?” “就一次而已,”星野爱回答,“难得的机会,不会怎么样啦。” “也是。” “你这样一说,”星野爱忽然想到什么,“有件事情一直没问,你听不听?” “听。” “训练的时候,你能不能来?” “嗯?” “参加节目之前的集训。” “我能去?” 她低下头,看着透明杯子被阳光穿过时映在桌上的彩色阴影:“……没什么不可以的吧。” “不会打扰吗?” “我们只是一個小团体,训练的地方都是临时找的,嗯……多个人大概没关系。” “那行。”牧村拓答应下来。 星野爱抬起头,用眼神确认他刚刚说过的话。 “有时间我就去。”牧村拓补充。 星野爱愣了下说:“不不,倒也不用那么经常啦。” “那去的时候联系伱。” “这个没问题!”她说,“你还是很了解我的嘛。” “这算吗?”牧村拓笑。 “嗯……这样一来,不光是手机上,平常也可以互相接触了。” “互相打扰。”牧村拓纠正她。 “到底叫什么都没关系吧。” “是这样。” “好,请多关照!” 阳光洒进来,微小的颗粒在视野中盘旋,星野爱的身体正发着光,她一如既往地露出微笑。 时间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星野爱和他在门口道别,牧村拓要工作,就没把她送到车站。 两人隔着十几米又扬了扬手,星野爱把背影留给他,牧村拓目送她消失。 他转身回到店里,小泉花海和另外四个人站在前台。 他们四人一边聊天一边交班,只有小泉花海老老实实地开始忙里忙外,牧村拓走过去帮她。 等交班结束,另外四人脱下制服离开。 临走时,他们意味深长地对牧村拓笑着,大声说了句再见,牧村拓和小泉花海也和他们道别。 下午六点,星巴克的工作准时结束,牧村拓离开店里,到书店想找找有什么好看的书。 除了文学名著,轻小说他也看,漫画也偶尔会买,但绕了一圈,没有特别想看的,他空手走出来。 天色还泛蓝,带着一点点寡淡的灰,太阳不见踪影,他走进被灯光照亮的车站,乘上电车回家。 晚上十点多,他坐在书桌旁看了一会儿手机,到网上又浏览了一些关于那个偶像选秀节目的相关资料。 那节目以往也开展过,报名的人很多,刷下来的占百分之九十九以上,能在万众瞩目中出道的几乎就那么一个人或者一个团体。 他想到星野爱,总觉得她就是万里挑一的那个人。 ps。 可能有作者看到,说一下,这本书发的是恋爱日常,但推荐是和同人一样上的。 你们都知道是同人,编辑当然也知道,没有所谓的在恋爱日常写同人占便宜的说法。 另外书名的问题,我特地问过了,不用改。 其实改也没问题,我都想好了, 《我推的偶像!》 《我的女友是偶像》 《偶像女友的养成方法》 如果非要改名,就在这三个里面选吧。 章节目录 28.从御茶之水开始 翌日清晨,牧村拓同往常一样起床洗漱,在没什么车也没什么人的沥青路上跑了几圈,浑身出汗。 回家后洗完澡,吃早餐的时候,小仓友希给他打了个电话,他用遥控器将电视声音放小才接。 “喂。” “听得到。” “……嗯?” “怎么了?” 手机对面陷入沉默,牧村拓看了眼屏幕,确定电话没有不小心挂掉,他又放回耳边:“怎么不说话。” 依旧沉默。牧村拓准备把电话挂了,这时才有声音传出来。 “我在想,”电话那边,小仓友希模仿起牧村拓的语气,“你不应该说:‘我是牧村’?”然后又换回平时的声音,“之后再轮到我:‘我知道你是牧村’,这样子?” “你不是听腻了吗?” 她咦了声,随后说:“我没说过啊。” “真不烦?” “好吧,你这么说倒有点。” “那不就是了。”牧村拓喝了口牛奶。 小仓友希说了句不管那个了,擅自转移话题问他:“嗳,牧村,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四月四日。” “错了!”小仓友希说,“今天是第八次给你打电话的纪念日!” 牧村拓咬了口面包:“那算什么纪念日?” “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小仓友希兴致上来,“每次都设一个纪念日的话,连一共打了几次电话都永远不会忘记了。” “这本来也没什么好记的吧?” “我喜欢记,不行?” “行行。” “而且我不仅自己记,每次还要提醒你,强迫你和我一起记!” “那真是麻烦你了。” “没什么,”她一幅真拿你没办法的口气,“谁让我这人就是这么热心呢。” “这个确实。”牧村拓说,“找工作的事情也都是麻烦你这个大小姐的,热心一点都不假。” “你,伱知道就好。”小仓友希清了下嗓子,“不过,有时候也希望你能热心一点,懂吧。” “我现在就挺热心的。” “哈?一点也不。” “你不了解。” “笨蛋。” 通话结束,牧村拓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门,乘上电车上班。 出站台时的那阵春风比平时要热烈不少,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行人和车水马龙。 路边的早樱飘飞,旭日一点点探出大楼,他踩着淡淡的金辉步行到店。 由于没到上班时间,店里只有小泉花海一個人。 只有他们的时候,两个人基本不怎么说话。 除非小泉花海有事拜托他,比如要把某个东西放到最上层的架子上面,她这时候会犹犹豫豫地开口,因为自己实在够不着。 她个子大概一米六差点,但比例很优秀,就算不穿短裙热裤之类的也显得腿很修长。 平时穿着都比较朴素,裤子宽松,衣服也宽松,如果没穿裤子,衣服搞不好也能把屁股遮住。 她脸很精致,年龄和星野爱差不多,因为不适应学校生活,高三的时候休学了一年,后来再没回去过。 听小泉花海自己介绍,小仓友希和她以前就认识,两人从幼稚园到初中毕业都是同学。 不过高中她去了一家东京女校,小仓友希则在一所高级的私塾上课,两人偶尔会联系。 小泉花海休学之后,也是小仓友希让她到自己家开的店来上班,她不胜感激。 时间到九点整的时候,寺本真姬和西田秀树一起从外面进来。 他们虽然每次都踩点,但日常的工作却做的极为勤快。 小泉花海在他们身边就显得笨手笨脚的,只能干些简单的活,顺便用那张楚楚动人的脸吸引一些客人。 牧村拓就更不用说,他现在干的事情是连小泉花海都得心应手的,泡咖啡之类的则还在深度学习中。 倒不是他学的慢,学不会,只是小泉花海不想把手里的活让出去。 她心想,要是自己的工作都拜托给牧村拓了,那不就真是一无是处了?于是只把简单到不能更简单的事情说给他做。 牧村拓说想自己尝试制作咖啡,寺本真姬又不太愿意。 她好像很享受教别人泡咖啡的过程,也不管牧村拓怎么想,硬要把每个单品的制作方法都教一遍。 好在牧村拓完全跟得上进度,他觉得自己再过两天基本上就能全部掌握了,到那时候再尝试也不迟。 中午营业结束,四个人脱下制服围裙离开。 外面的太阳一点也不燥热,气温适宜。 寺本真姬他们在阳光下商量着去哪吃饭比较好,牧村拓说自己没什么胃口,一个人转身朝书店的方向走去。 到了书店,牧村拓在木架上随便抽了本冷门小说,找位置坐下后,他用手机给星野爱发了条信息,问她平时集训的地方都在哪里,下午自己可以过去。 星野爱正好读到他的消息,没过几秒便把定位发了过来,附上一个可爱的兔子表情。 “你下午要来吗?”她在line上问。 “可以过去。”牧村拓回她。 “我现在准备去吃饭,下午休息一会儿就要继续训练,你大概什么时候来?” “都行,你什么时候训练呢?” 过了几秒,星野爱回复:“怕你来早了,你要不两点钟过来吧,那时候我们肯定在。” “没问题。” “今天不用上班吗?”后面有个疑问的兔子。 牧村拓把拍好的排班表发给她。 星野爱花点时间把表看完:“不算很忙嘛。” “和你比不了。” 惊讶的兔子。“你又不知道我。” “毕竟是刚成立的偶像团体。” “这倒也没错。” “下午我会去的,你先去吃饭吧。” “好呢。”可爱的兔子表情。 对话没有下文。 牧村拓将手机收好,看书看到一点二十,之后离开书店,从涩谷站出发,乘电车在御茶之水下。 御茶水站外,位于东京都文京区和千代田区的交界处,发源于三鹰市的井之头池的河流——神田川。 它在流经高田马场、饭田桥之后,汇进隅田川,隔着御茶水之桥和jr铁路线相望。 从车站出来,牧村拓沿河前进,拐进鳞次栉比的高楼之中,穿过号称日本最大的一条乐器街。 街边挂满了各种颜色的吉他,宣传海报也琳琅满目,一家店的门口摆着《孤独摇滚》的角色立牌。 他没有逗留,几分钟后离开。 人烟随着前行的深入而越变越少,他绕过公园,爬上几十级石梯,周围几乎看不到人影。 不远处的树荫底下有一片空地,有少女的声音从那里传来。 章节目录 29.一切因你而起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一,二,三,四……” 循着那声音,牧村拓稍微走近了些。 四个少女在树荫下练习步伐,前面两人,后面两人,星野爱在后方,正好在看不到牧村拓的地方。 右上角的一个女生用余光注意到牧村拓,正好和他对视了一秒,她羞涩地撇开视线,动作慢了一拍。 “一,二……停。”四个人停下来。 后面的一个声音说:“二宫,你怎么了,动作有点不集中呢。” “啊啊,抱歉。”二宫律子回她,“刚刚有点走神了,对不起,能重新来过一遍吗?” “没事,我们重新来过一遍吧,高峰。”星野爱说。 “精神集中一点啦,真是,大家准备一下。”高峰早苗拍拍手。 “等等!还要继续吗?”第四个人说话,“早上练了那么久,中午吃完饭之后我们又就一直练习到现在,不觉得稍微休息一下比较合适吗?” “笨蛋渡边,我们可没有很多时间啊。”高峰早苗有些头疼地按住太阳穴,“连动作都不整齐的话,到时候肯定会被淘汰,谁都不想看到吧。” “不过劳逸结合也很重要吧……”渡边麻衣细声说。 “对不起,都怪我!”二宫律子鞠躬道歉。 “这不是怪谁,”高峰早苗叹口气,“事实就像我说的那样,我们时间没多少,选秀节目一個月之后就差不多开始了,抓紧训练是必要的啦……” “真的一点休息都没有吗?”渡边麻衣不甘心地问。 “嗯,我觉得高峰说的对。”星野爱轻声对她开口。 “小爱,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渡边麻衣的声音好像被高温融化了一样。 “没办法的吧,”星野爱勉为其难地微笑,“毕竟斋藤社长和京子小姐也很希望我们到时候能成功,今天还特地说会给我们租专门的训练室来着。” “也是呢。”渡边麻衣也不好说什么,“话说,小爱你又把齐藤社长的名字给叫错了。” “是吗?”星野爱呆呆地问,“我记得一直都这么叫的啊。” “哈哈哈,”渡边麻衣笑完,朝高峰早苗说道,“早苗,我不是笨蛋,真正的笨蛋是小爱才对啦。” 一旁的二宫律子捂着嘴噗嗤了一声,艰难地不让自己笑出来。 星野爱依旧用一副“刚刚我没叫错吧”的眼神看着大家。 高峰早苗则扶着额头搓了搓眼皮,微不可查地叹口气。 “算了,”高峰早苗对三人说,“看大家的样子应该都累了,还是自由活动休息一下吧。” “真的?”渡边麻衣问。 另外两人也别过头,用眼神向高峰早苗确认。 “嗯。”高峰早苗回应。 “万岁!”渡边麻衣举起手欢呼。 “二宫,”高峰早苗勾了勾手,“我们去那边聊一下吧?” “哦,好。”二宫律子点点头。 渡边麻衣从三人中间跑开,经过牧村拓身边,头也不抬一下,一口气冲下几十级阶梯,不知道干嘛去了。 等三人走开,星野爱从人群当中暴露出来,她穿着一条蓝色的牛仔热裤,上衣是优衣库的黄色短袖,白色的纯棉袜子只高过鞋帮一点,白皙修长的大腿完全显现出来,看起来身材无比完美。 她退到树底下,刚准备拿出手机坐下,牧村拓在醒目的地方向她抬了下手,星野爱浮出微笑,收起手机走到他旁边。 “什么时候来的啊?”星野爱问他。 “刚刚才到。”牧村拓说。 “刚刚?”星野爱狐疑地盯着他,“是不是看到我训练了。” “来晚了,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真可惜~” “有点。” “要不去那边坐下?”她指着身后的树荫,“虽然不是很热,但今天没涂防晒,还是尽量不要晒太阳比较好。” “会打扰你们训练吧?” “没关系,现在是休息时间。” “休息时间很长?” “不管那个,”星野爱说,“正好你来了,大家都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呢。顺便过去亮亮相?” 牧村拓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她,想问这话什么意思。 星野爱神秘一笑,拽着他的手腕走过去,两人到了橡树旁,星野爱松开手。 高峰早苗正好和二宫律子说完话走过来。 一看训练的地方多了个无比俊秀的少年,二宫律子脸立马就红了,旁边的高峰早苗倒还好,只是有点惊讶。 “小爱,这是。” “来了吗?介绍一下,”星野爱面向她们,用手示意牧村拓,“这就是我提过的牧村君,牧村拓。” “你就是牧村拓?”高峰早苗上下打量他。 “我是。”牧村拓点头。 “你就是……”二宫律子有点不敢和他对视。 “你好。”牧村拓朝她微笑。 二宫律子红着脸说了敬语:“你好。” “不管怎么说,”高峰早苗开口,“多亏了你,牧村君,不然b小町也没办法有小爱加入了,谢谢。” 她伸出手,牧村拓一边思考她说的话,一边礼貌地握了一下。 “确实很帅……”握手的时候,高峰早苗一直仔细看他的脸。 “高峰,别这样啦。”二宫律子从旁边小声提醒她注意一点。 “是不是很帅?”星野爱一幅得意洋洋的样子,看起来比自己被夸了还要开心。 “怎么了吗?”牧村拓问。 “少年,有没有兴趣加入莓pro事务所?”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渡边麻衣大声喊道,手里多了一袋子瓶瓶罐罐的饮料。 牧村拓还没说话,她先把一瓶椰子水从白色塑料袋里面拿出来:“早苗,这是给你的。” “刚刚去买水了吗?”高峰早苗接过椰子水。 “是啊,只有下面才有便利店。”说着,渡边麻衣又从袋子里拿出两瓶矿泉水,递一瓶给星野爱,“小爱,这是伱的。” “谢谢。” “律子,这瓶给你。” “辛苦了……” “没关系没关系,”她把最后一瓶无糖绿茶从袋子里掏出来,先看了牧村拓一眼,又看了眼手里仅剩的唯一一瓶饮料,最后再将目光挪到牧村拓脸上,可怜兮兮地说,“给你,我下去再买……” 牧村拓觉得这时候还要的话就有点欺负她了,于是摆摆手:“谢谢,不用了。” “真不用?” 牧村拓想点头,结果渡边麻衣已经拧开绿茶的瓶盖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喝完之后喘口气看着他:“你真是个好人!” “谢谢你的夸奖。”牧村拓微笑说。 “话说他是谁?”喝完水,渡边麻衣回头问高峰早苗。 “牧村拓啦。”二宫律子提醒她。 “哦哦哦~”渡边麻衣明白过来,“你就是小爱说过的那个人呀?” 这回轮到牧村拓不理解了。 他看着星野爱,星野爱歪头一笑。 “因为你的那句话,我才决定成为偶像。” 章节目录 30.一成不变 “因为我?” “嗯,没错。”星野爱回答的很干脆。 牧村拓沉吟片刻,望着她,星野爱也直勾勾地凝视回来,笑容还挂在脸上。 两人对视的时候,风正写意地吹着。 四月的温度恰到好处,不燥热也不冰凉,只让人觉得很舒服,其余什么都无关紧要了。 高峰早苗来回看着他们,想到什么,没说话,二宫律子捂住嘴,但还是发出了模糊细微的声音,听不清说了什么。 “是啊是啊,多亏了你!”只有渡边麻衣从一旁插嘴道,“牧村,你肯定不知道,让小爱答应加入b小町费了齐藤社长多——大功夫,我光是想想就觉得累。” “哈哈……”星野爱不好意思地笑笑,对渡边麻衣说,“那个,抱歉~” “笨蛋渡边,”高峰早苗敲了下渡边麻衣的脑袋,“这个时候说什么呢。” 渡边麻衣立马抱着脑袋挤出眼泪,十分委屈地说:“哈?怎么了吗?说话也不行?!” “现在应该保持安静才对啦。”细声细语地说完这话,二宫律子又觉得不太合适,于是开口否认,“对不起,我的意思是……” “什么?”渡边麻衣凑过去说。 “跟我过来。”叹了口气,高峰早苗捏住她的脸蛋往远处走。 “痛痛痛!” “痛就对了。” 两人的声音飘远了。 留在原地的二宫律子看了眼她们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眼牧村拓和星野爱站的位置。 两人正望着她。 她抬起手弱弱地指了一下:“我也过去好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开。 牧村拓将视线收回,接着之前没说完的话题:“感觉有点意外。” “意外?怎么会,你可是牧村拓。”星野爱换上疑惑的表情,随后又笑着问,“如果是你,你应该要说‘知道’吧。” “那是哪一句话呢?” “你也应该说知道。” “这个真不知道。” “哦~”星野爱用手指碰了碰下巴,像是在思索什么,随即靠近一点,几乎要贴上牧村拓的身体。 她将修长的手指放在唇边,可爱地眨着半边眼睛说:“那就当是秘密咯!” 声音很轻,轻到连牧村拓也只是勉强听清而已。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声音早已褪去。 星野爱后退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但那笑容还漾在脸上,仿佛近在咫尺。 四周只剩下在春风中摇曳着的橡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了。 明明天气还没热到七月那种程度,连鸟都懒得叫了,实在让人惊奇。 站在原地,牧村拓张开嘴,想说些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 那句话是谎言。 一个毫无疑问的、彻彻底底的谎言。 他的能力从没出错过。 但他起初险些要以为那句话是真的了。 倒不如说,无论谁听了都不会怀疑那句话的真实性。 星野爱的声音很干净,就像她脸上挂着的微笑一样透明、纯粹。 明明露出了一个无论谁都愿意相信的表情,但她还是说谎了。 为什么呢,牧村拓想不明白,他有种感觉,仿佛连星野爱自己也以为那是真的了。 但那绝绝对对是谎言没错。 惬意的微风持续穿过叶片,橡树叶在头顶上方簌簌作响。 下一秒,风吹进阳光里,各种各样的声音浮到空气,空旷的树荫底下响起许多杂乱的动静。 有交谈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内容听不太清,地上的落叶被人踩碎,叶片是冬天没掉完的。 直到两点四十多,b小町四人的休息时间结束。 高峰早苗将手举过头顶拍了两下,示意大家集合。 坐在牧村拓身边和他分享舞蹈视频的星野爱收起手机站起来,说了句来了便走过去。 “还没准备走吧?”迈出三步后她回头问。 牧村拓点头:“时间还早。” 渡边麻衣在远处挥手:“小爱,快来快来!” “好!”星野爱对她说完,又笑着转向牧村拓,“要是不嫌无聊,就留下来陪着我们训练,怎么样?” “没问题。” “答应的很爽快呢。” “本来也是因为这個来的。”牧村拓说,“你先去训练吧。” “好的~” 星野爱走过去,四人像先前那样站好。 牧村拓从远一点的地方投去视线,星野爱也正好瞟他一眼,摆手打了个招呼。 二宫律子一直目视前方,脸有些泛红,随着高峰早苗后面说的几句话,她们很快进入练习状态。 临近五点的时候,四人讨论完还有哪些不足之处,高峰早苗又示范了几个大家做的不和谐的动作。 “小爱这里的问题比较大,要多多注意。” “啊,是。”星野爱说。 “还有渡边,第四拍的时候没有跟上,这样动作很容易乱。” “我已经尽力啦。” “那就再尽力一点。”高峰早苗说,“二宫还不错,除了偶尔走神这个缺点之外基本都没问题,保持下去就好。” “抱歉。” “不要老是道歉嘛。”高峰早苗无奈地叹口气,“下午就到这吧,休息一下,到时候一起去吃饭。” “自由咯!”渡边麻衣兴奋地说。 星野爱走到牧村拓旁边:“要不要一起吃饭?” “不用了。”牧村拓解释,“晚上还有工作,现在差不多要回去了。” 星野爱看过他的工作时间表,知道这个情况:“那我送你。” “不必了,你不是还要和她们一起吃饭吗。” “没关系,我没那么饿。” “训练那么久,怎么可能不饿。”牧村拓没用谎言这个字眼,“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他转身离开,星野爱一直望着他离开的那个方向,欲言又止。 直到一声清脆的鸟啼把她拉回现实,牧村拓早就不见了。 她觉得有点失落,今天相处的时间实在太少了。 送他一程是借口,不饿也是谎言,她只是想在路上多说点话而已。 但仔细想想,有这种感觉也太莫名其妙,所以直到牧村拓远去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离开御茶之水,牧村拓提前十分钟回到星巴克。 店里的光景一如往常,六点时他换上制服,工作持续到晚上九点结束。 回到家里,十一点三十多时候,牧村拓才把每天要做的事情做完。 他换上干净的短袖,坐在书桌旁正看书,手机振动一下,有人发消息给他。 他激活屏幕查看,是小仓友希发来的。 这是她第一次发消息过来,平常都是打电话的。 “晚安。” 消息很简单。 章节目录 31.雨后 四月五日,天气没昨天那么好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从窗帘和墙壁缝隙透进来的天光竟然还有些暗沉沉的。 牧村拓看了眼时间,不过是六点零几,闹钟还在响。 他把闹钟关闭,拉开窗帘,电缆线横在视野里,上面停了两只麻雀。 他将窗户打开,鸟被那铝制板摩擦的声音吓到,啁啾一声飞走了。 天上的云像是被人牵拉过的棉花,轮廓快要融到空气里。 前几天的天气太舒适了,无论是温度还是景色,都给人一种介于春天和夏天之间的透明与畅快感。 那应该是不常有的,四月初应该是像今天这样,天亮的很慢。 刷牙洗脸之后,牧村拓坐在饭桌边解决早餐。 电视里播着新闻,新宿御苑和上野公园开了场漂亮的樱花,千鸟之渊的皇居边上飞来了一群鸽子; 某一处在新建铁路,某一处发生火灾,由比滨海滩一夜之间有很多鱼搁浅; 浅草、银座、秋叶原、明治神宫,东京的新闻似乎根本说不完。 他关掉电视,检查冰箱里的东西是否都在保质期内。 大盒特惠装的牛奶是昨天晚上开的,剩下一点,他全部拿出来喝干。 没有工作安排的上午,牧村拓原本准备去图书馆看书,但天气预报说不久后会下雨,他才想起来上次下雨的时候把伞丢了。 于是他到附近的罗森便利店买了把透明雨伞,货架上的自动铅笔买一送一,他买了一支。 回到家里,闹钟的指针不到八字,他坐在沙发上,把《怦然心动》从头看了一遍。 里面有句台词他每次都牢牢记着: 有时落日泛起紫红色的余晖,有时散发出橘红色的火光,燃起地平线上的晚霞,在那无与伦比的日暮之景中,我一点点地领悟了父亲所说的那个道理,整体胜于局部总和。 电影播完,他停下笔,落地窗外的画面定格在八点那一刻,不算很暗,但完全亮不起来了。 十一点钟,他用冰箱里剩下的食材做了顿午餐,胡萝卜、玉米、青豆、小青菜、咖喱,再加上一些调味料,用锅炖汤。 十几分钟后吃完,他拿伞出门,坐了二十分钟电车下车,到了星巴克。 下午一点零三开始下雨,雨一下子就下得很大。 乌云成片,好像要把前几天积攒的水汽全部抖出来。 大地、房顶、电线杆,瞬间全黑了。 汽车碾过水面,红绿灯在雨里闪烁。 溅水声、脚步声、抱怨声、雨声,乱七八糟的声音全混到一起,感觉脑子里都在下雨。 与世隔绝的星巴克店内,牧村拓把灯打开。 有人跑进店里躲雨,小泉花海特地为他们送去擦身体用的纸巾,客人连声道谢,她说不用客气。 前台的西田秀树负责招待客人,寺本真姬从后面的小房间出来,问牧村拓跑哪去了。 “嗯?刚刚还在这的。”西田秀树扫过一眼,抽空回一句。 “怎么了?”刚刚把店门外的灯光点亮的牧村拓从不远处走回来。 寺本真姬看见他,对他打了个手势,让他过来,牧村拓照做。 “看看,这是鹿儿岛的咖啡豆,”寺本真姬把包装好的咖啡豆拿出来给他看,一边拆一边说,“这的咖啡豆可不错了,我一直觉得不管是北海道的还是东京的,生产的咖啡豆都完全比不上这个,要不就是香味不够,要不就是口感差点,还得是鹿儿岛的才好。” 她把咖啡豆倒进一个专门的容器里: “接下来教你做最经典的卡布奇诺,其他的有没有学会都无所谓,只有这个一定得学,给我好好听啊。” “好的。”牧村拓点头。 他原本还想说之前学的都已经掌握了,现做也没问题。 但寺本真姬已经开始下一個制作卡布奇诺的步骤了,于是他安静地跟过去认真观摩。 和之前一样,这次也是学一遍就会了。 直到下午四点多,外面的雨停了。 微弱的阳光从叠在一起的灰云上斜射下来,被涂黑的大地折射着金色的光芒。 店里客人散去不少,寺本真姬和西田秀树在前台悠闲下来,小泉花海依旧忙个不停。 这边擦了桌子,她又要跑到那边去拖地,等到地上一尘不染了,她就绕回来,用冲洗过好几遍的抹布把机器、桌角、各种各样的小东西全都再擦一遍,餐具用专门的餐布擦洗。 寺本真姬看她这么辛苦,让她休息一会儿,她说还不累,没事,牧村拓一开始还帮她忙,后来也闲下来了。 五点多,一个打扮清新,戴着蓝色棒球帽的少女从门外溜进来,牧村拓正在擦桌子。 少女走到他旁边,一动不动地等着他。 感到光线被人遮挡,牧村拓直起身子。 视野里,星野爱站的笔直,双手搭在身前,温和地望着牧村拓微笑。 她笑的很甜,笑容像是在说我回来了,又好像在说欢迎回来。 牧村拓转回去,把工作拜托给西田秀树,在三人疑惑追问的视线中,走到星野爱旁边,两个人找了个位置坐下。 “工作不要紧?”星野爱用眼神示意前台的方向。 牧村拓点了下头:“应该不要紧。” “我还以为店里会很忙呢。”星野爱环顾四周,又面向牧村拓,说,“结果意外的很闲嘛。” “下雨的缘故吧。”牧村拓猜测。 “也是。”她看着窗外回忆起来,“下午雨下的很大,我还以为今天都停不下来了。” “现在还开着太阳呢。” “按道理来说应该会有彩虹吧?”星野爱说,“雨后天晴,然后就冒出来彩虹。” “也不是百分百的。” “这样啊。”她收回目光。 牧村拓换了个话题:“今天也去训练了?” “嗯,上午还是在御茶之水训练,下午下雨了就没去了。社长说这两天应该能租一个室内训练室,到时候就去那训练,今天就让京子小姐给我们放了半天假。” “挺好的,也不能太辛苦了。” “不会,”她摇摇头,“毕竟时间很紧,我们这个组合又磨合的还不够,大家水平也都是刚起步,不比别人努力的话恐怕海选就要失败。”说着她摘下帽子,“我倒还好,但我不希望其他人因为这次失败而难过。” “重在参与咯。”牧村拓说。 “这算什么。”星野爱笑了笑,“我可是因为你才决定成为偶像的,虽然没那么在意,不过我还是希望能有个好的结果。” 谎言,牧村拓想说,但这句话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他抵着下巴思考一会儿,问:“这样一来,成功有我一半的功劳?” “当然~”星野爱笑容更盛。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寺本真姬给他们送了两杯卡布奇诺过来,顺便凑到牧村拓耳边问他这女孩是谁。 牧村拓说是朋友,她说难道不是女朋友?牧村拓回答怎么可能。 她拍拍牧村拓的肩膀,开玩笑说友希可要吃醋了,牧村拓笑笑,没把这话当真。 寺本真姬走后,正对面的星野爱喝了口卡布奇诺,伸着舌头说太苦了。 牧村拓也尝了口,的确有些苦,感觉是咖啡豆的关系,或者说牛奶加少了。 五点半左右,牧村拓起身回去工作,星野爱说坐在这个位置等他下班,牧村拓点头。 他回到前台,寺本真姬让他直接约会去吧,不用等到六点了,西田秀树也很赞同,小泉花海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出来。 牧村拓想着,约会这词是这么用的吗,然后嘴里说了句谢谢,脱下围裙走到星野爱身边,两人一起走出星巴克。 “先去吃饭吗?”牧村拓问她。 “我想吃,金枪鱼寿司!” “都没问题。” 两人沿着街边走,最后星野爱在一家面馆前面停下。 牧村拓问不是想吃寿司吗,她笑着说改变主意了,突然就想吃面,牧村拓都无所谓。 店面装修很简单,看起来就很廉价,进去拿起菜单一看,果然都是些便宜的面条。 两人分别点了荞麦面和乌龙面,吃的都还算开心。 结账之前,星野爱的电话响起来,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跟牧村拓示意一下,走到旁边接听电话。 章节目录 32.喜欢的事 电话讲了七分钟左右,期间牧村拓一边观察墙壁上贴的食物海报一边等她。 星野爱对着听筒又是咦又是哦的,不知道谁给她打了电话,也不知道她们讲了什么。 等电话挂断,星野爱拿着手机坐回来。 “不好意思,久等了。”她说。 “不要紧,”牧村拓随口问,“怎么了吗?” “没事,没什么。” 星野爱说完,牧村拓抬眼看她。 她低下头觑了眼手机屏幕,紫色的头发垂在肩膀上,两人没有对视。 牧村拓沉吟一声,又若无其事地问:“真没什么?” “嗯,是。”星野爱说。 “那行。”牧村拓没有追问,叫来侍应生结账。 两人离开面馆,外面的风吹的凉飕飕的,和屋子里形成极大的反差,不过空气清新到让人忍不住惊叹。 地上的积水大部分流进下水道里,还有一部分被光线照干,水洼不是很多。 若是放在轻井泽,他们肯定要趟着水过,或者挑路线才能走,但这是东京,不会有比这的路面更平整的地方了。 薄暮时分,两个人顺着落日的方向往前一直走。 大楼遮住两边的视野,街边有吉他和钢琴演出,他们混进人群看了一会儿。 六点多时天色暗了,路灯全亮起来,街道上的霓虹灯广告牌愈发显眼,人流和车流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很多。 他们走到附近的小田急百货逛了一大圈,没什么特别想买的,出来之后便去了车站,准备各自回家。 等下一班电车到站的那段时间,星野爱和牧村拓坐在一起,就算一开始没说话,两人也没觉得氛围有些奇怪。 七点二十多左右,又有一通电话往星野爱的手机打进来,她直接点击接听。 “社长,怎么了吗?……是,现在正准备回去。是,之前和你提到过的,不用担心。那件事啊……”说到这,她停顿一下,仰头看着站台的灯光,“嗯……先问问其他人的意见吧。” 电话继续接通,不过后面星野爱只是单纯的在听了,偶尔应上两句,对着空气点点头。 挂断电话之后,她呼出一口气,把手机收起来。 “排练的事情?”牧村拓问她。 “不是。” “那是不是因为跑到这来被训了?” “这怎么可能。”星野爱笑道。 牧村拓想了想,托着下巴自言自语:“看来是不能说的事情啊……” “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啦。”星野爱摆摆手。 “那就是我不配听。” 星野爱被吓到:“更没这回事!” “说起来,吃饭的时候那些话也是谎言。”牧村拓陷入沉思。 “是吗,”她笑了下想糊弄过去,“我都忘了!” “我帮你记着呢。” “无关紧要的事情别记那么牢嘛。” “你说过的话总是让人印象深刻呢。” 她愣了下,这时候电车开进站里,灯光照在她的脸上,把她的肌肤变得比平时还要白皙。 等电车停稳后,自动门全部打开,牧村拓站起身,准备和她一起上车。 但星野爱在长椅上迟迟不动,仿佛身体被粘在上面。 牧村拓回头望她,星野爱用那对比夜幕还深邃、比星空还璀璨的双眸注视回来。 她说:“牧村,我想和你再说说话,可以吗。” “电车就要过了,没关系吗。” “没关系。”她很轻微的开口。 牧村拓点头,重新在她身边坐下。 两人目睹着电车驶进黑暗里,这时候站台上没有第三个人,周围很安静。 星野爱把腿提到椅子上,像一只犯错的小猫一样抱着膝盖收紧身体。 牧村拓静静地等着她先开口。 “牧村,”良久,星野爱低头垂眼发出声音,“你有什么很讨厌的事情吗。” “下雨天把伞弄丢了。” “还有吗?” “正好没赶上下一班公交。” “还有呢?” “吃吐司面包发现忘买牛奶。” “这不算。” “那就分别。” “分别?” “嗯。” “分别有什么嘛。”星野爱说,“分别是为了下一次相遇。” “你呢,讨厌什么,不会想说秘密吧。” “什么啊,对我这么没信心吗,”她把脸侧着搭在膝盖上,朝向牧村拓笑着说,“这次不会。” “那你讨厌什么?” “我讨厌,别人希望我把什么事情都往外说。” “还有呢。” “主要是这个。” “这我早就知道了。” “骗人,你不知道。” “我要是不知道,吃晚饭的时候一定会拆穿你的谎言,然后追问下去。” “那你刚刚还是追问了,不是吗?” “谁让那时候你叹气了。” “叹气?” “像这样。”他模仿起星野爱的模样呼出口气。 “哈哈哈,什么啊,”星野爱指着他笑,“学的一点也不像,况且这也不是叹气。” “不是?” “叹气不应该更沉重一点吗?”星野爱说,“我那时候是这样的,呼……就这样,随便呼出一口气而已。” “那可能是我想多了?” “是啊。” “犯傻了。”牧村拓自嘲。 星野爱问他:“喂,牧村,你知道我讨厌这个,还非要这么做?” “还能是因为什么呢,不就是想让伱讨厌我吗?” “谎言!”她笑道,“你关心我。” “关心别人是我第五讨厌的事情。” “前四个呢?” “刚刚都说过了,你没认真听?” “只记得分别了。” “这记忆力怎么当偶像?” “当一個记忆力不好的偶像也不错。” “确实会有人喜欢。”牧村拓认真地说。 夜风从站台的东侧吹过来,远处看不清轮廓的建筑突然把灯打开。 “牧村,你不是想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事情吗?”长椅上,星野爱把腿伸向地面,伸得笔直,然后用手摸着膝盖,像是在做拉伸运动,“今天可以告诉你。” “不会撒谎吧?” “那就用你的超能力自己判断一下~”她调皮地说。 牧村拓淡淡地笑了一下,说行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事情,”星野爱说,“社长准备从b小町的四个人里面选出一个中心位置,本来是说好给高峰的,就是上次你看到过的那个很认真负责的女生。但后面突然就变成我了,刚刚打过来的那个电话就是专门说这个事情,老实说我觉得自己不太合适。” “我觉得没什么不合适的。” “高峰那么认真的女生,平常还一直主动负责我们的训练,她来当这个中心位置才是合理的吧。” “你也很不错的。”牧村拓思考过后说。 星野爱被他说得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眼睛不知道看哪好了,只能盯着自己的膝盖。 “我没你说的那么好。” “你很好。”牧村拓说,“如果非要在四个人里面选一个的话,你是我推的那个。” 章节目录 33.从一开始便早已败北 明晃晃的灯光之下,星野爱把头抬起。 她的长发滑到两边,眼睛从刘海里露出来,那眼神中带着些不确定,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坚毅。 世界倒映在她清澈明亮的瞳仁里,牧村拓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眼睛。 “是真的。”他下意识地说。 星野爱笑出来,抿着嘴唇摇了摇头,望向没有电车驶过的黑暗轨道,轻声开口: “我又不是你,到底是谎言还是真实,我不知道。” “我告诉你。” “那不重要。”她看着牧村拓,“谎言也好,真实也好,足够让人信服就够了,不是吗?” 牧村拓撩起额前的头发:“或许吧。有时候这种说法我不讨厌。” “哦,这是第六讨厌的事情?” “第七。” “那第六是什么?”她好奇地问,把身体凑近了点,一股淡淡地檀木香飘过来。 牧村拓愣一下:“还没想好,下次再告诉你。” “啊啊,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你不想告诉我,觉得说不说都没关系。” 这话说完,星野爱重新坐正,仰头看着站台顶和夜空的交界处,那天夜里无星。 “我不配听咯。”她轻描淡写地说。 “这话是我说过的吧?”牧村拓看她侧脸。 “你这话很狡猾,所以我决定以后都征用了!” “怎么算狡猾呢?” “说是过分都行吧。” “下次学习一下我的诚实怎么样。” “那也太麻烦了。” “不麻烦,世界上还有你做不到的事吗?”牧村拓看着她说,“你可是星野爱。” 星野爱愣住,像是在思考要说什么好似的,低头停顿了几秒钟,随后朝他微笑。 “有啊。” “能是什么?”牧村拓说。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绕到牧村拓身前。 两人隔着不到半米,但这距离却给牧村拓一种站在坡道下仰望她的错觉。 只可惜周围没有房屋没有樱花,有的只是沉甸甸的岑寂。 白色的灯光从斜上方射下来,把她的虚影投在牧村拓的身上。 站台的冷风持续地吹着,星野爱的发丝被扬进空气里。 那一天她穿着简单廉价的灰白色卫衣,普通的黑色长裤,没化妆,连淡妆都没上,但看起来却美得宛如深夜里最亮的那颗星。 一等星躬下身子,把脸贴近,牧村拓甚至能听见她轻微的呼吸声。 她闭上双眼,嘴角绽放出无可比拟的微笑。 “只有一件事!”一等星说,“我要把你彻彻底底给骗一次。” 那话以一种近乎挑逗的口吻说出来了。 风停下来时,牧村拓还在想,这是绝对办不到的。 只要他愿意,世界上没有谎言能在他面前存活下去。 他准备开口,星野爱挺起身子,亮着明灯的列车从黑暗中驶进视野,站台甜美的广播女声悠然响起。 星野爱侧过身去,电车车门被施了魔法似的通通为二人敞开。 “走吧,牧村。”星野爱轻快地跟他说,“车到站了。” “嗯。”牧村拓点头,两人走进电车。 戛然而止的话题在车上没有延续下去。 车厢里很安静,空位不少,穿着黑色西装的大叔正用手机专心致志阅读当日的新闻; 一对二十岁左右的情侣紧靠在一起窃窃私语,偶尔相视一笑,看上去无比幸福。 摇晃的座位上,牧村拓静静地坐着,星野爱则望着对面的车窗。 她看见居民楼在暮色中快速掠过、消失,但很远的地方总是亮着微弱的光点。 那不是月亮也不是星光,有点像海岸边才有的灯塔的光线,只是没有旋转。 等电车到了御茶水,星野爱打完招呼便离开了,牧村拓在她之后也下了电车。 回到家里,牧村拓把该做的运动全做一遍,将近十一点才洗完澡。 他走进卧室,书桌上摆放着被他重新拿出来翻过的《了不起的盖茨比》。 里面夹着的信早就丢了,但星野爱在上面用铅笔写的字迹还没擦去: 书太难懂了,想看简单一点的,小王子 他忽然想起《小王子》里的一句话:想起你,我会很幸福的,你也知道我看着星星。 下过雨的夜里,今天哪有星星呢。 思索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牧村拓将书收好,爬上床睡觉。 那天晚上梦没做一个,一觉便睡到隔天九点,好在第二天是休息日。 四月六日上午,小仓友希打了电话过来,第一通牧村拓没接到,他那时候还在睡觉,第二通是九点零五打过来的,他那时候刚起床。 “今天怎么回事?”电话刚接,小仓友希便带着怨气发问。 “睡得太舒服,睡过头了。”牧村拓老实回答。 “刚起床?” “牙都没刷。” “一到休息日就偷懒是吧?” “这次真是意外。” “前几天给你发的消息,你没收到?” “哪条?” “笨蛋,我给伱发过几条?”她先是提高声音骂,随后又很小声埋怨,“……不就那一条。” “哪条?” “你故意的?” “刚起床,脑子还不太清醒。” “晚安,晚安!记起来了?” “想起来了。”牧村拓说,“怕你快睡着了被手机吵醒,我只在心里回了一句。” “你这家伙!” “对不起,现在你醒了,我马上回给你。” “不用了,迟了。”小仓友希说。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牧村拓夹着手机接水刷牙。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很重很重的叹气,明显是叹给牧村拓听的,演技不错,牧村拓假装没听见,继续刷牙。 “今天是第十次给你打电话的纪念日。” “好。”牧村拓漱完口,把水吐掉,“等会儿我用本子给你记好。” “那行,我每周突击检查,记错了就把你开掉。” “那我现在辞职。” “你……”小仓友希叹口气,“算了,你记不记都无所谓,反正我不在乎。” “谢谢你,小仓友希大小姐。” “难听。” “谢谢你,大小姐。” “……”小仓友希深吸口气,“不客气呢,牧村拓君,哎呀,非常抱歉叫错你的名字,笨蛋君。笨蛋!” 最后两个字她说的很重,也不给牧村拓说谢谢的机会,她直接就把电话挂断了。 牧村拓收好手机,洗完脸去吃了早餐。 中午的时候,星野爱在line上发了条短信给他,问他下午要不要来看她训练,还拍了一张照片过来。 照片里是一个干净整洁的小房间,地上铺了亮闪闪的瓷砖,看起来有点像健身房,只是没有任何健身器材,桌子椅子也没有。 一面墙被镜子完全覆盖,b小町的三个人在画面角落,星野爱正对着镜子,手机把脸挡住。 她说这是社长特地找的室内训练场所,以后都会在这训练,方便得不得了。 牧村拓回了个还不错,但今天就不去了。 “不来吗?”星野爱发信息给他。 “嗯,我总是去的话,怕影响你们训练。”牧村拓回复。 “你才来过一次而已。”她发了一個表情呆滞的兔子过来。 “明天去吧。”牧村拓保证。 “好吧。”星野爱最后回道。 下午两点多,牧村拓正在图书馆看书,小泉花海从橱窗外面绕进来。 她穿了件黄色的连帽卫衣,下面是白色长裤,头发扎成两个团子。 她长得足够好看,穿成这样便相当显眼。 牧村拓注意到她,她没看到牧村拓,此刻形单影只走进书架之间,十分钟后抱了一大堆书出现在视野,这回她看到牧村拓。 —— 四月五日晚。 电车停靠在御茶之水,车门噗咻一声打开,星野爱从座位上站起来,和牧村拓挥手告别。 她走出车厢,走进黑暗。 风从侧面刮来,她戴上帽子,压低帽檐,视野随着前行逐渐变亮。 旁边传来两三个人的交谈声,有人在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瓶罐装饮料,饮料掉在金属出口时响声异常清晰。 她什么也没听进去。 走出车站,星野爱呆愣愣地望向路灯照亮的地板,心里还想着晚上的事情。 晚上说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话,本来都应该用谎言盖过的,结果却没做到。 她想到牧村拓的话。 他说:如果非要在四个人里面选一个的话,你是我推的那个。 什么啊。她觉得耳朵有点发烫。 章节目录 34.毫无差错的休息日 图书馆里人不多,周围只有脚步声比较重。 橱窗外面没有太阳,沥青路面没全干,但照进来的光线比下雨的时候更亮。 抱着薄厚不一的几本书,小泉花海在远处先是露出一个意外的表情,转身想走。 牧村拓抬手朝她打了个招呼,她想装作没看到也办不到了,只好挤出微笑点头。 两点三十多的时候,两人在图书馆里面对面坐下。 小泉花海把书全藏到桌子底下,只偷偷拿出一本放上桌面,还小心翼翼地把封面遮住。 牧村拓有些莫名其妙地盯着她,心想只是和她打个招呼而已,要是不想坐在这的话,换个位置不就行了么。 他没问出来,小泉花海则刻意躲开他的视线,把目光投到书中的文字里,这时候什么也没看进去。 看她这样子,牧村拓反倒有些好奇了:“小泉小姐,你看的是什么书……” “那个!”他还没说完,小泉花海便猛地扬起脸。 她声音突然大了些,图书馆的管理员小姐用眼神和手势示意她请保持安静。 她双手合十低头认错,像落魄的小狗一样回过身。 “时间很多,慢慢说也行。”牧村拓笑了笑。 小泉花海脸红了:“是,是关于交往的书。” “交往?” “是。” 她难为情地合上书,露出书的封面。 一個打扮干练的职场女性印在上面,露出牙齿微笑着。 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一本下三滥的杂志才会有的封面。 牧村拓瞧了眼书名,上面写着: 你还在因为交不到朋友而烦恼吗?完善你的人际交往!看这本书就够了! 字体像是失业中年大叔冒充书法家写的,一点品味也没有。 牧村拓想到星野爱,她的字也不好看,甚至还不如这个,不知道的情况下可能会以为是小学生或者国中生写的。 “现在还有人看这种书吗?”牧村拓稀罕地说。 “你,你要笑话我吗?”小泉花海红着脸,身体坐的笔直,手夹在双腿之间,“如果是的话,别笑太大声,只有这个请求!” “不会,”牧村拓说,“就像大人也可以看《小王子》,小学生也可以读《了不起的盖茨比》,我的意思是,看书全凭喜好,适合自己就行。” “真的?” “嗯,真的。” 她没回答,也可能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嘴应该是动了的,但牧村拓一点点声音也没听见。 他继续看自己的书,小泉花海则把先前藏到桌底下的另外几本书全部搬出来。 “看这些的话,”为了避免再被训斥,她很小声地开口问,“你也不会笑话我吧?” 她说完,牧村拓把那几本书的书名全扫一遍。 《如何训练自己的仪态——连小学生都能看懂的详细教程!附有全彩插图说明!》 《还在担心尴尬?读不懂氛围的看这本书就行了!》 《高情商沟通方法,微表情全方位研究!》 《女孩子心智不够成熟怎么办?》 《成为偶像要先做什么?》 “前几本我还能理解。”牧村拓指着最底下那本粉红色封面的书问她,“这个是……” “嗯?那不是!”她看一眼,以极快的速度用胳膊把书名遮住,“是上面这些。” “放心,不会笑话你。” “太好了。”她喘口气说。 “你想当偶像?”牧村拓淡淡地问。 一听这话,小泉花海脸比刚才更红了:“那,那本书是不小心拿错的。” “你确定?” “是!” “好吧。”牧村拓点头。 “我现在就放回去!”小泉花海站起来说,抽出那本书就要走。 牧村拓叫住她:“说不定还挺有意思的,随便翻翻也行。” 小泉花海惊讶地回头问:“你也看过?” “那倒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 “猜的。” 她坐回来,脸上的红晕没有完全褪去,牧村拓看她一眼,只是觉得有些好笑,没说什么。 两人看书看到四点三十,牧村拓准备回家。 “你还要继续看吗?”起身离开前,他轻轻合上书向小泉花海确认。 小泉花海以毫米的幅度点了下头:“我六点多回去。” “那我先回家了。” “好。” 两人就此别过。 双休的第二天,牧村拓在上午八点左右给星野爱发去消息,问什么时候过去打扰比较合适。 星野爱一直没回,消息始终是未读状态。 为了及时看见回复,他把手机放在旁边,刚准备从书架里抽出本书来看,小仓友希给他打了个电话,他点击接听。 “今天是第几次打电话给伱?” “第十一次。” 电话挂断。 他看了眼手机屏幕,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还以为是信号不好,电话自动挂断了,于是又找到通话记录打回去。 电话半秒不到就通了。 “干嘛?” “不应该是我问你?”牧村拓说。 “突击检查,已经没事了。”小仓友希回答。 “这算什么。” “你别管那么多。” “谁都会奇怪吧?” “习惯就好。”说到这里,小仓友希顿了下,声音带着些很微妙的揶揄之意,“你是不是想听我说话,才故意找借口打电话给我?” “下次再说。”他把电话挂了,小仓友希瞬间打回来,他犹豫了三秒才接。 “笨蛋!”电话又断了。 中午十一点多,牧村拓吃完午饭,准备坐在沙发上看一会儿《伦敦生活》。 电视机刚一打开,星野爱就发了信息过来,他点开手机查看。 “不好意思,牧村!”一个求饶的兔子表情包发过来,“早上和高峰、二宫还有渡边她们去选打歌服了,手机没带去,这时候才看到消息!非常抱歉~” “没事。”牧村拓回道,“已经选好了吗?” “嗯,本来说是要定制,但是价格真的贵的吓人,而且工期也比较长,买了现成的,应该够选秀的时候用了。” “肯定够的。” 消息过了半分钟才回:“牧村,你要来的话,下午随时都可以来。” “地址呢?” “我没发给你吗?”她发了两个兔子过来,一个呆滞,一个惊恐。 牧村拓回道:“你昨天只发了照片。” “是吗?”等了几秒,“还真是!抱歉抱歉~” 随后她把地址发过来,显示的地方还是在御茶之水附近。 牧村拓回了个知道了,用遥控把电视关上。 十二点半的时候,牧村拓看了眼手机里显示的气温,在白色短袖外面披上一件黑色外套才出门。 章节目录 35.她会成为无与伦比的偶像 离开家,他从车站上车,电车开进御茶之水站,他跟着手机上发来的定位找到星野爱所说的室内训练室。 到那里的时候,b小町的四个成员正在房间里训练。 她们没换上打歌服,只是穿了更透气方便的贴身上衣,内衣肩带露出一边或者两边。 下面穿的是短裙,长度其实不算太短,只要不刻意做一些幅度很大的动作基本不会走光。 但二宫律子还是在裙子里面加了一条瑜伽裤材质的黑色短裤。 牧村拓从门外进来时,四个人凭借面前的镜子看到他身影。 星野爱还没说什么,渡边麻衣先开口来了一句:“哦呀,牧村君来了!” 喊着节拍的高峰早苗抽空说她一句:“集中一点。” 四个人的训练又继续下去,持续了十来分钟,直到高峰早苗喊了句停,大家才把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 尤其是二宫律子,话都说不出来,直接坐在地上。 高峰早苗给她拿来毛巾擦汗,她接过说了声谢谢。 刚训练完的星野爱看起来没那么累,但额头还是出了些汗。 发丝被粘在脸上,她一边拨开,一边走到牧村拓身前,先朝他露出一个笑脸。 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下。 渡边麻衣站在房间的正中间,高高举起手问大家要不要喝饮料。 高峰早苗说你这個笨蛋,都带了水还买什么饮料?渡边麻衣嘿嘿一笑,解释道主要是问牧村君的。 牧村拓一愣,说没必要,渡边麻衣把自己的水拿过去,说不嫌弃的话请喝。 二宫律子直接被吓傻了,一脸震惊地看着她,高峰早苗则一拍额头叹了口气,把她从牧村拓身边拽回来。 听着渡边麻衣的惨叫声越来越远,星野爱轻轻一笑,把自己的粉色水杯抓起来,先喝了一口。 她喝水的时候,头微微扬起,眼睛目视前方,喉咙漂亮的波动着,滑落到脸颊的汗水在灯光下面闪闪发亮。 连这个简单的行为都能做得如此好看,仿佛是特别训练过一样。 牧村拓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好几秒,直到星野爱把水杯递给他,问他口渴吗,他才收回目光,摆手说了句不用,谢谢。 “真不用?” “真不用。” 星野爱盯着他,忽然想到什么,然后一脸平淡地转过头,用很颓废的语气说: “知道了知道了,牧村,你就是嫌弃我咯。” “没。” “谎言!”她说。 牧村拓笑了下:“真没。” “谎言。”她一脸鄙夷地重复嘟囔。 牧村拓直接问她:“间接接吻也没问题?” 不远处的二宫律子悄悄瞥过来,高峰早苗和渡边麻衣两人还在一人一句谈论着什么。 星野爱别开脸,抱着弯起来的膝盖,眼睛盯着地上的某一点,用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说: “如果不特地说出来的话,根本没什么吧。” 休息时间持续了三十多分钟。 前十五分钟的时候,星野爱一直在和牧村拓聊着各种各样的话题,之后渡边麻衣也插进来,三人用手机看了会儿电视综艺。 节目是人间观察:如果在街头遇到石原里美和洼田正孝,路人的反应会是怎样。 看完节目,渡边麻衣憧憬地说,成为偶像之后,说不定她们也有机会上这样的综艺,绝对很有趣。 星野爱笑着说是有可能的,牧村拓让她们加油。 下一次训练开始之前,高峰早苗拍了拍手和大家说:“接下来的训练换上打歌服,找一找登台演出时的感觉。” “没问题!”渡边麻衣第一个站起来回应,她情绪高涨。 “可是,”二宫律子从旁边非常小声来了一句,“我们没有更衣室,在哪换……” “哎呀,都是女孩子,有什么关系嘛。”渡边麻衣从身后抱着她,手不安分地游走在胸口下面。 “这这这……”二宫律子的脸肉眼可见地变红了,头顶几乎快要冒出白色蒸汽。 “牧村君。”觑了那两人一眼,高峰早苗对牧村拓说,“接下来我们要换一下衣服,麻烦你先出去等一会儿。” “好。”牧村拓点头。 渡边麻衣说:“牧村君真想留下来也没问题。” 话音刚落,高峰早苗没好气砸了一下她的脑袋:“不会说话就闭嘴。” “我开个玩笑也不行吗?”渡边麻衣挤出眼泪。 一旁的二宫律子干笑两声,牧村拓也笑了下,没说什么,星野爱把牧村拓送到门外。 “一会儿让你见识一下我们的打歌服!” “我很期待。” “谎言!” 牧村拓无奈地微笑,算是回答。 他从训练室出去,到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瓶500ml的矿泉水,回来的路上特地走慢了点。 折回训练室后,穿好打歌服的渡边麻衣正好推门出来。 她看到牧村拓便问:“怎么样?好不好看?” “好看。”牧村拓说。 “嘿嘿。”她颇为得意地叉腰微笑完,把门打开,冲里面喊道,“各位,牧村君回来了哦。” 一匹毛巾直接砸她脸上,从里面传来高峰早苗的声音:“笨蛋渡边,小爱还没换好衣服。” 二宫律子冲上来探出头,朝牧村拓露出一个十分不好意思的表情,之后便把门关上。 牧村拓和渡边麻衣被锁在外面,两人等了一会儿,门重新打开,星野爱从里面走出来。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泡泡袖上衣,两边的白色香肩完全露出来,领口和立领衬衫很像; 领口下面系了一个白色条纹的鲜红蝴蝶结,胸部完美地隆起; 裙子是高腰短款,外面那层是红色的褶皱布料,里面则是白色的洛丽塔蛋糕裙摆; 大腿上没覆盖长筒袜或者丝袜,但却光滑白皙得如同精心雕琢的陶瓷玩偶; 小腿外面套了一双白色袜子,没到膝盖,脚上踩着比袜子稍短几寸的黑色短靴,显得腿型修长又好看。 换好这身衣服的星野爱刚从里面出来,渡边麻衣就跑上去抱她,蹭着她脸说: “小爱,你真好看!” “谢谢。”星野爱开心地笑着。 渡边麻衣捏住她的肩膀,仔细看过上面,又拉开一米距离,整体打量了一遍。 她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不过感觉鞋子换成高跟鞋更合适。” “是吗?”星野爱看了眼自己的脚说。 “不过都很好看就是了。”渡边麻衣笑笑。 星野爱用鞋尖点了点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渡边麻衣绕过她,跑过去捉弄二宫律子,两人尖叫不断。高峰早苗走过去劝她们消停点。 星野爱还站在门外,她抬头瞄一眼牧村拓,又收回视线,过了三秒钟,又重新抬起头看他。 和刚刚的犹豫不定不同,此时的星野爱,脸上有一种无与伦比的自信和美感。 她把手搭在裙子上,眼睛在微笑:“喜欢吗?” “喜欢。” “一百分满分的话,你打多少分?” “九十分。” “九十分吗?”她用手戳着下巴,“那就是不太喜欢。” “给你打一百分的话,以后更好看的时候就没分可以打了。” “这样啊。”星野爱笑了。 她轻盈地转过身,头发随之摇摆,她把手在身后交叉握着,嘴里喊了声牧村拓的名字。 “怎么了?”牧村拓说。 “你要说我在。”她回过头来提醒。 “我在。”牧村拓照做。 她把头转回去,用很澄澈的声音说:“既然决定成为偶像,那我就要做一个超过满分的偶像!” “超过满分?” “最强,最完美。” k·i·a。牧村拓想到这个。 章节目录 36.请记住我最漂亮的样子 直到舞蹈训练结束,b小町的四人开始发声练习。 唱跳是偶像的基本功,光会跳舞不会唱歌,或者单会唱歌不会跳舞,不管中了哪一条,都很大可能让偶像之路中道崩殂。 训练室里,高峰早苗掏出手机,从歌单里指定了一首曲目让大家自由练习。 二宫律子点点头,把手机拿出来,渡边麻衣凑过去:“aimer的《星尘中的维纳斯》啊。” 离她们一两米远的地方,穿着华丽打歌服的星野爱从手机里翻出歌词,一个人靠着镜子坐下。 她把歌听了几遍,随后清了清嗓子,试着跟上开头。 找到感觉之后,那练习的样子极为认真。 牧村拓时不时抬头看她,时不时用手机看看新闻、漫画。 过了半小时左右,星野爱把练习停下来,站起身子朝牧村拓走去。 两人挨着坐下。 星野爱拿起旁边的水杯猛喝一大口,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等她喝完水,两人刚要就杂七杂八的事情聊些什么。 这时候侧前方传来一个无比空灵的女声,他们不约而同扭头看去。 视野里,b小町的另外三人站的很近。 高峰早苗和渡边麻衣都望着二宫律子,而二宫律子则闭着眼睛,有些忐忑地展示着歌喉。 “我保持着微笑, “并不是在逞强, “你已经不想看到我哭泣的样子了吧? “茫茫人海中,我们相遇了。 “再见? “找不到告别的话语。” 歌词只唱了这一段,二宫律子缓缓睁开眼睛,深出一口气,双手压在胸口上面,像是在平复情绪。 身旁的渡边麻衣换上一幅崇拜的模样,眼里闪着金光搂住她:“不愧是我的律子,唱歌竟然唱的这么好听!我超超超喜欢~” “没这回事……”二宫律子难为情地摸着头,笑说。 高峰早苗看着她:“的确算不错的,至少比我和渡边都厉害。” “没错没错。”渡边麻衣使劲点头。 “小爱呢。”高峰早苗环顾四周。 星野爱举着手站起来:“是,我在。” “你也来试着唱一段吧?” “好。” “哎呀,就算不听我也知道,我的小爱肯定唱的很好!”松开二宫律子的渡边麻衣露出一个我很懂的表情,朝高峰早苗晃了几下手。 高峰早苗满脸无奈对她说:“就算像你说的那样,那也得听听才行。” 两人说话的间隙,星野爱走过来,二宫律子下意识退到旁边,把中间的位置腾出来。 接下来是一段清唱,不会有伴奏。 所有人都自觉保持安静,周围连闹钟指针转动的声音都没有,房间被无声填满。 牧村拓也屏息凝神望过去,星野爱左手握着手机,右手搭在胸前的蝴蝶结上,眼睛看着歌词。 她清了下嗓子,开始试唱,唱的曲目依旧是《星尘中的维纳斯》,也只唱开头那几句歌词。 清唱很快结束,她扬起脸看着大家,渡边麻衣第一个发出声音: “不愧是我的小爱!一点也不差嘛!” “谢谢。”星野爱轻轻说道。 “我觉得很棒。”二宫律子也说。 星野爱朝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和你比起来,我还需要继续努力。” “不不,哪有。”二宫律子连忙摆手。 “虽然这么说有点直白,”高峰早苗伤脑筋地说,“不过小爱唱的的确不能说很好。” “这,还不好吗?”二宫律子弱弱地问。 “怎么可能,我感觉非常有吸引力!”渡边麻衣说完,像猫一样用肩膀蹭着星野爱的身体,表情又坏又可爱,“尤其一想到是小爱唱给我听的……嘿嘿,我就更喜欢了!” “你这家伙……”高峰早苗用“你这样下去没救了”的眼神瞄她。 夹在中间的星野爱为难地笑了下:“的确有不足啦。高峰,你有什么建议吗?” “建议啊?”高峰早苗托着下巴沉吟,“我点评也不是特别专业,不过怎么说呢,”她打量起星野爱的脸,“总感觉唱功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大概是这种感觉?” “这样吗。”星野爱听完,思索着低下头。 “其实已经很不错了,”渡边麻衣半开玩笑地说,“估计是小爱长得太好看,就给人一种歌声没有跟上长相的落差?” “啊?”二宫律子疑惑了一声。 “我是没有这种感觉啦。”渡边麻衣摇一摇手,“我是小爱的粉丝,她唱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你是来b小町追星来了?”高峰早苗没好气地捏她脸。 “唔,”渡边麻衣口齿不清,“律子我也喜欢,早苗你我也喜欢,别捏我了!” 二宫律子一脸羞涩地提起手,像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高峰早苗则叹了口气,把手里的渡边麻衣放生了。 “说不定是因为当局者迷的关系,”渡边麻衣揉着脸说,眼睛瞥向角落里的牧村拓,“这么说起来,正好这里有個旁观者……” 四个人都朝牧村拓看过来,那眼神活像是高空中的猎鹰捕捉到了地面移动的目标,牧村拓被盯得一愣。 “牧村君,可以吗?”二宫律子轻声说。 “牧村君,”渡边麻衣坏笑着开口,“来都来了,快过来感受一下我们的歌声。放心点评,我们不会把你锁在房间里扒了衣服怎么样的!” “你后面这话有点多余吧?”高峰早苗瞪她。 星野爱漾出微笑,迈开匀称修长的双腿走过来。 她停到牧村拓身前,像一个贵族公主一样微微屈身,一手藏在身后,一手伸至牧村拓的面前。 “拜托你了。” 牧村拓望着她,连呼吸忘了。 他毫无来由地想起四月第一天飘落的樱花,又想起坠落天空的燃烧着的落日。 那双蕴含星光的双眸正在注视着他,似乎要把他带进另一个梦幻的世界里。 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每一下都清晰,分不清比平时快还是慢了,只有那张完美的笑靥还浮在他思想的最上端。 “牧村?” 直到星野爱把手收回去,奇怪地看着他,牧村拓才回过神。 他说了句抱歉,从光滑的地面上站起来,五个人围成一圈坐下。 星野爱坐在牧村拓右边,高峰早苗在他左边,渡边麻衣也挨着星野爱坐下,二宫律子等他们全部坐好才挤进去。 她们每个人轮流唱了几段歌词,起初是《星尘中的维纳斯》,后面又挑了一部分《雪融》的片段,再然后是《温柔的理由》。 唱到最后,大家开着伴奏合唱了一首茅野爱衣、户松遥和早见沙织一起唱过的《secretbase~伱所赠予之物~》。 伴奏结束,四位少女睁开眼睛。 训练室安静得异常,如同有人按下了切断某种东西的开关。 渡边麻衣从刚才少见的认真状态恢复过来,迫不及待地对着牧村拓问道: “怎么样怎么样?” 另外三人也一同投来询问的视线。 牧村拓用手握拳,抵着鼻尖沉吟片刻,说:“都还行。” “还有呢。” “没了。”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又全部看着牧村拓,牧村拓重复道:“真没了。” 章节目录 37.无论何时都并非真实 隔天上午开了几小时太阳,但温度一直不高。 牧村拓起床之后,九点去星巴克上了早班,工作期间又学了几种咖啡的做法。 十二点离开店里,和小泉花海那三人一起去吃了街边的定食套餐饭。 饭后大家各自离开,牧村拓准备一个人钻进书店里看书,其他人都决定回家去了。 他沿着人行道往书店的方向走,一路上人流如潮水,红灯遇到两个,剩下的全是绿灯。 路上的积水干了七八成,但还有些路面是湿的。 阳光差不多在十一点多的时候就没了,头顶的云层又白又厚,轮廓看起来就和地图上的大陆板块一样十分清晰。 这一天都没风,连微风都没有,树叶一动不动宛若一幅静止的油画。 偶尔有鸟飞上树梢或是从枝叶间飞走,这时候才会响起轻微的声音。 一早上没接到小仓友希打来的电话,牧村拓还有些奇怪。 等第二个红绿灯的时候,他把手机取出来看了眼,没有未接来电。 不过星野爱倒是在几分钟前给他发了信息,问他下午要不要来御茶之水,可以一起出去吃个甜点什么的。 “下午不用训练吗?”他回。 “社长想见你,你来不来?”星野爱打字发过来。 “见我?” “没错。” “好事还是坏事啊。” “总不能对你怎么样吧?”随后她发了个取笑的表情包。 这时候绿灯亮了,牧村拓先过了马路:“还有其他人吗?” “你要是想的话,也可以把b小町的另外三個人都找来。” “人太多了吧?” “那就我,你,还有社长,三个人!” “算了,我决定看书。” “这时候应该答应了吧……”星野爱又把呆滞兔子的贴图摆上来。 “社长能找我有什么事?”他问。 星野爱过了一会儿回复:“可能是因为我提到过你,他又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就想来见见。” “这样吗?” “毕竟我是因为你才决定成为偶像的。”她接着回,“社长想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牧村拓想了想,觉得这么说好像也没问题。 他问几点过去,到时候去哪?星野爱把时间和地址都发给他,下午三点半,在一家叫做doutor的咖啡馆里。 他说知道了,之后便收起手机,在图书馆里搜刮了两本同一个作家写的推理小说来看。 书的文字风格有点单调,自然是比不了东野圭吾那样的作家,但整体剧情还算有趣。 他一口气把书看完,塞回书架,抬头看了眼图书馆上挂着的电子时钟,两点四十不到。 这时候去御茶之水可能有点早,但他还是离开书店,上了电车。 电车停靠的时间是三点十分左右。 牧村拓从没什么人的车厢里下来,跟着导航一路步行到doutor咖啡馆。 路上行人不算太多,一是因为天气,二是因为时间。 该上班的早就上班去了,该上学的也都全到了学校,打扮好看的女生占行人的大多数。 就算天气并不温暖,她们依旧穿着很短的裙子,笨重的松糕鞋,挎着富有少女感的背包和同伴有说有笑。 看见牧村拓时,她们又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放他身上,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把路上看见帅哥这件事当做和朋友的炫耀资本。 三点二十不到,牧村拓找到咖啡馆。 刚要路过橱窗从正门进去时,坐在窗边的星野爱一下子便注意到他,隔着厚厚的玻璃和他打招呼。 牧村拓朝她微笑一下,星野爱也笑着。 他走进店里望向座位,星野爱站起来朝他挥手,嘴上喊:“这里这里!” 坐她对面的社长齐藤一护也抬头望过来。 他戴着黑色的墨镜,不长的头发被染成黄色,身上穿了整套的西装。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他的身份,牧村拓可能会觉得这人是在家居店售卖家居的工作人员,完全没有事务所社长该有的气质。 他走过去,星野爱将身子挪开,往里面坐了一点,把原先的座位让出来,用手拍着软垫示意牧村拓坐下。 牧村拓很自然地坐她旁边。 “你好。”齐藤一护用略微有些沙哑的嗓音和他问候。 “下午好。”牧村拓说。 “这位是近藤社长~”星野爱介绍,“这是牧村拓,牧村君。” “小爱……”齐藤一护无力地说,“在外人面前就不能叫对一次我的名字吗?” “啊?”星野爱表情一惊,“社长名字难道不是这个?我记错了?” “齐藤,是齐藤,说多少次你才能记住啊……” “抱歉抱歉,齐藤社长~”她可爱地合掌道歉。 齐藤一护也没有真心怪她,只是微微叹气,然后把目光转移到牧村拓身上:“那个,牧村君。” “叫我牧村就行了。” “好。”齐藤一护说,“你喝咖啡吗?” 十几分钟后,侍应生送上来三杯咖啡,三人都啜了一小口,由齐藤一护先开口。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把咖啡放下,“去年小爱趁我和京子不注意,用打工赚来的钱偷偷离开东京,只留了一张纸条告诉我们这件事,这孩子,咳。” 说到这,他朝星野爱瞄了一眼,看不清那副墨镜下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样的,很快又看回来: “这孩子,不仅换了手机,还用那种理由来威胁我们不要报警,我真担心她在外面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非常感谢伱能在路上一直照顾她。” “没什么。”牧村拓说。 他想起当时在火车上星野爱对他说的那番话。 或许有真实的部分,但绝对是谎言没错。 似乎从见面那一刻开始,少女就一直说着谎话。 她很擅长说谎,永远用谎言包裹着自己,为了保护自己,她甚至可以展现出各种不由衷的表情或是情绪。 对于接触到的所有事物,她也都用巧妙的谎言来拉开两者之间的真实距离。 稍不谨慎便会被她完全欺骗。 正因为知道这个,牧村拓过去才会产生那种想法: 她是彻彻底底需要被拯救的,特殊的,独一无二的那位少女。 章节目录 38.最初的,最开始的,最先的 咖啡冒着白气,狭小的店里坐着不到六个客人,周围还算安静。 “齐藤社长,”一旁的星野爱有些坐不住,换上殷勤的笑容,“这个事情都过去了,况且我也好好的回来了,就别再提了嘛。” “真是的,”齐藤一护揉着太阳穴,叹气说,“说这话也是希望你能爱惜自己,别再做这种让我和京子担心的事情了,怎么一点反省的样子都没有呢。” “有在反省有在反省~”星野爱笑着回答,随后又朝齐藤一护竖起大拇指,认真开口,“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 “真希望你能做到……”齐藤一护无力地说。 “那个,齐藤社长,”牧村拓问,“星野小姐说你想见我,应该不只是为了感谢我这件事吧?” 他说完转向星野爱,用眼神和她确认,星野爱也没怎么思考,直接就回答。 “肯定不止。”她露出迷人的笑,“毕竟和你一起喝咖啡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谎……” “咳。”齐藤一护干咳一声,喝了口咖啡才说,“这是一个原因,不过我确实有其他的想法。” “这样?”星野爱也好奇,“社长你怎么没和我说过呢?是什么?” 牧村拓坐正身子等他继续开口,齐藤一护则把墨镜稍微往下拉了一点,仔细打量起牧村拓的脸来。 “齐藤社长,”过了几秒,星野爱从一旁小声提醒道,“就算牧村长得很帅,也没必要一直这样盯着人家吧?” “这是因为……”齐藤一护将前倾的上半身收回去。 “你胡子都没刮,要是把牧村吓跑怎么办?” “喂,小爱,话哪有这么说的。”他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胡茬,“留胡子的男人才有魅力,你一个女孩子懂什么。” “是吗?”星野爱疑惑地思考了几秒,之后又看向牧村拓的侧脸,一副有了新发现似的表情,“这话不对,牧村没有胡子也很帅。” “那是因为年龄段不同比不了,牧村才几岁。” “十七?”星野爱看着他。 “嗯。”牧村拓点头。 “才十七?”说着,齐藤一护又把身体往前倾,眼睛盯着牧村拓。 像是在透过眼镜扫描他的面部毛孔数量似的,他过了一会儿才若有所思地点头。 “年龄很合适。” “什么意思?”星野爱说。 牧村拓大概猜到了,不过齐藤一护也没打算磨蹭,他直接把话问了出来。 “牧村,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成为我们莓pro事务所的演员,我觉得你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 “我也听说了,你现在是在一家咖啡店工作对吧?那工资肯定不算高。 “虽然我们事务所也只是一個小小的公司,不过给你的待遇应该能比那家咖啡店好点,你要是有兴趣,不如加入我们。” 说这话的的时候,齐藤一护的眼睛一直注视着牧村拓,不知何时拿在手里的个人名片也朝他递了过来。 星野爱来回看着这两人,表情有些讶异:“社长,伱想让牧村成为演员?” “是。” 她又定定地注视牧村拓。 牧村拓把手里的名片翻过来看了一遍,齐藤一护则两手呈三角形搭在桌子上,手背托着下巴,静静地等着他。 三人都没发出声音,齐藤一护喝了口咖啡。 星野爱回过神来,而后露出开心的笑。 “这想法不错嘛,我之前就一直觉得牧村你很适合当演员,脸也好看,身材也不错,气质什么的都很好。”她问牧村拓,“要不要加入我们的事务所?” “当演员啊。”牧村拓沉吟着重复了一遍,又随意翻了一面名片,他把名片放到桌面推回来,“不用了,社长,我现在的工作还不错,还没有马上换工作的想法。” “……咳。”齐藤一护把推回来的名片按住,连忙说,“也不用那么快就拒绝我,你回去考虑几天也行吧。” “暂时没什么兴趣。”牧村拓告诉他。 “一点兴趣都没有吗?”星野爱问。 齐藤一护有些失落地僵在位置上。 “也不能这么说,”牧村拓摇了摇头,“只是我现在的工作挺好的,没有辞职的打算。” “嗯……这样啊。”星野爱摸着下唇。 “既然如此!”齐藤一护说,“这名片你就先存着,等哪一天感兴趣了再来找我也没问题。” “这合适吗?” “放心,没什么不合适的。” “说不定哪天就回心转意了呢?”星野爱笑,“就像我决定成为偶像一样突然。” “我们不一样吧。”牧村拓看着她的脸,也不自觉微笑。 “可能有些地方相似?”星野爱用手指碰上鼻翼思考。 “那名片我先收下吧。” “好,你慢慢考虑也可以。”齐藤一护放松下来。 三人喝罢咖啡,又点了一些甜点消磨时间。 本来齐藤一护提议大家晚上再一起去吃个晚饭,但他后来接到电话,说要马上回去,是工作上的事情,一起吃饭的事情只能以后再找机会了,牧村拓自然没什么意见。 挂断电话,齐藤一护把星野爱也叫上。 三人在店门口分开之前,星野爱对着齐藤一护说了句什么,随后走到牧村拓身边。 “我送你到车站。”她说。 “不跟社长一起回去?” “社长那么大的人了,自己回去没问题。”星野爱对他露出非常可爱的表情。 牧村拓摇摇头,苦笑:“你把我当什么了啊?” 星野爱笑容更盛:“走吧。” 五点多时,他们漫步在御茶之水的街道,天黑的比平时要早,黄昏只停留了一会儿便消失。 人行道边上的路灯亮着白光,电车驶过大桥,在城市的楼宇之间穿梭。 商业楼矗立在深邃的黑暗里,抬头能看到两三颗星星,月亮看不清。 他们从一家电话亭经过,路过报社,又看见闪着霓虹灯招牌的小型酒吧,各种气味从里面弥散出来。 两人没多待,一路赶往车站。 靠近车站的那段路紧挨着神田川河流,河床不宽不窄,河水被城市的光照得波光粼粼。 护栏下的绿植延伸到水里,仔细闻的话,能略微感到这的空气带着一股别样清新。 “就送到这里吧。”牧村拓停下来。 “这里就行吗?”星野爱望着他,“我还打算一直送到车站来着。” “你也早点回去吧。” “我什么时候回去都没差啦。” “那就早点回去。”牧村拓扬扬手,转身准备告别。 “牧村。”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侧过一半身子扭头望去,忽起的晚风把两人头发都微微撩动。 “你讨厌我吗?”星野爱轻声说。 “怎么会。” “多少有一点吧?” “不讨厌。” “我是不是很麻烦?” “是。” “那就是讨厌我。” “两者没关系吧。”他温柔地说。 星野爱低下头,路灯照在她的头顶,把她柔顺的紫色长发照得微微发亮。 白天不见踪影的春风,在静谧的夜里持续地吹着。 电车从不远处穿行而过,行人的声音轻微地快要淡出这个世界。 他们面对面站着,星野爱把头抬起,那背光的笑容也依旧如春日般灿烂。 “牧村。” “嗯。” “我讨厌你。” 她笑着开口。 章节目录 39.互关 那天之后,一连几日,牧村拓都是照常上班,只在星期三那天去了御茶之水一次。 周二去了图书馆,周四则到室内游泳馆续了一个月的游泳会员,在馆内的五十米泳池游了十个来回。 周五本打算回家看电影,由彼得·法雷利执导的《绿皮书》。 但由于没有免费的资源,后来还是决定一个人去了影院。 电影下午两点半开播,接近五点结束。 他从影院出来,到周围的商场随便逛了几圈,最后在一家套餐店吃了晚饭,花了八百多円。 六点一到准时走进星巴克,门口正好遇上寺本真姬和西田秀树。这两人没早到过一分钟。 一见牧村拓也这时候才来,两个人边换制服边调侃没想到他也学坏了。 牧村拓解释了一句只是今天。 寺本真姬拍拍他的肩膀: “没事没事,几天都行,反正友希也不指望你正常上班,她老叫我找机会把你放到门外发传单去,就像秋叶原的女仆那样的,你知不知道?” “不是很清楚。” “不可能吧?” “虽然我没去过秋叶原,”擦着桌子的西田秀树头也不抬地插一句,“不过连我都知道秋叶原的女仆是什么样的,牧村君肯定也知道,毫无疑问。” “有那么出名吗?”牧村拓说。 “当然,”他一幅很在行的样子,“只要你是男人,就不可能对一个穿着白色长筒袜的美少女一点兴趣都没有。” “……白色长筒袜?”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小泉花海停下手里的动作,愣愣地看着他。 “你以为牧村君和你一样?”寺本真姬把几個不锈钢的圆柱形容器收起来,用很轻蔑的语气说。 “这是共性。” “我怎么觉得只是你呢。” “本人不是站在这吗?”西田秀树说,“你直接问问牧村君,问他到底喜不喜欢。” “嗳,牧村君,你喜不喜欢?”寺本真姬直接问。 小泉花海也望着牧村拓,十分纠结地等待他接下来的答案,她有点想听,又有点不好意思。 “肯定喜欢。”西田秀树哼了一声,想也不想。 牧村拓清了下嗓子:“老实说,不讨厌。” “不讨厌?”寺本真姬说。 “只是不讨厌?”西田秀树有点惊讶,“不应该是超喜欢?” 小泉花海脸颊微红来回看他们,一个字也没说。 “没到那种程度。”牧村拓想了想。 “大概是什么程度?”西田秀树凑过来问。 “会多看一眼。” “然后就不看了?” “应该是。” “你难不成一直盯着看?”寺本真姬用复杂的眼神瞪他。 “怎么可能?”西田秀树回答,“喜欢归喜欢,我做人还没到这种程度。” “那你问牧村君干嘛?” “只是好奇,”他挡着嘴说,“你难道不想知道牧村君私底下是什么样的?平时都这么礼貌。” “有一点。”思考半秒,寺本真姬点点头,瞥了眼牧村拓。 “那不就行了。” “不过再怎么样也不会有伱恶劣。” “恶劣?我是绅士。” “你真敢说。” 双休那两天,牧村拓依旧没去御茶之水。 周六上午在家一边喝咖啡,一边把《了不起的盖茨比》重读了一遍。 没读到最后,这本书每一页、每一句话都值得看很久,花的时间比较长。 当天下午,他拿上游泳馆办的会员卡去游泳,一去便是几个小时。 回来的时候在小田急百货买了一支牙膏和一些新鲜蔬菜,牛肉也买了几块,水果只选了香蕉和苹果。 晚上洗完澡,看了会儿书就躺床上去了。 星期日早上,小仓友希打电话过来,问他工作习惯的怎么样了,他回答基本没问题。 “还有没有机会让你到店门口站街?” “肯定是没了。” “可惜。” “我先吃饭去了。” “等等,先别把电话挂了。”小仓友希说。 “怎么了?” 过了几秒才有回答:“……没什么。” “没什么就挂了。”牧村拓牙还没刷。 “等等啊。” “怎么了嘛。” “有件事……”她犹豫一会儿才决定开口,“能不能别总是我给你打电话。” “这星期也没打几次吧。” “你也给我打一个,行不行?” “有时候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牧村拓说。 “说什么都行,”小仓友希说,“什么时候起床,吃了什么东西,看了什么书,今天上班遇上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全都可以说。” “这你也想听?” “我都行啊,不挑的。” “两天就得说腻了吧。” “怎么会,”小仓友希问,“我不也每次都问你这是第几次通话纪念日吗?话说这是第几次了。” “第十二次。” “那你听腻了吗?” “多少有点。” 电话的另一边传来犹如冰山一般的沉默。 牧村拓小声问:“还在?” “牧村。”过了一会儿,小仓友希读他名字。 光听声音会以为对面是机器人。 “怎么了。” “还能再见吗?”这声音有些失神,如同被风筝线缠绕着放飞到几百米的高空。 “可以吧,”牧村拓沉吟,“未来发生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 “那下次见面的时候一定要杀了你。” “嗯?” “笨蛋。” 沉默又横在两人之间。 牧村拓以为她把电话挂了,结果没有,只是对面一直没说话,连呼吸声都控制在听不清的那个范围。 牧村拓呼出口气,淡淡地微笑:“来杀死我吧。” 电话这下才结束,小仓友希挂的。 四月中旬,前几天下了场连绵的春雨,十五日的时候停了。 早上八点不到就开了太阳,大地黑金一片,牧村拓乘车去上班。 下午一点多,星野爱问他要不要来御茶之水,他想了想,很久没去了,回了没问题。 电车接近两点到站,他绕进b小町租的训练室,四个成员全都到齐,但没在训练。 牧村拓一进去,渡边麻衣就像站台播报似的说了句:“哦呀,牧村君来了,好久没见了。” 高峰早苗在帮二宫律子下腰,二宫律子则发出可怜的惨叫。 星野爱坐在渡边麻衣旁边,对牧村拓挥了挥手,示意他一起过来坐下。 牧村拓走过去,渡边麻衣举起手机对准他喊:“牧村君,看镜头!”。 他下意识扭头,咔嚓一声,人像被拍进手机里。 “不错不错,表情不错!”渡边麻衣笑嘻嘻地敲击屏幕。 “真的?”星野爱把头靠过去,“让我也看看。” “你看!” “嗯……”她看看照片,又细细打量牧村拓的脸,“很好!” “侵犯肖像权了。”牧村拓边走边说。 “快来,”渡边麻衣叫他,“再来一张近照,大头贴!” “好主意!”星野爱很赞同。 “我有什么好拍的。” “拍近处人像的相机参数要调多少,小爱,”渡边麻衣的手指在手机上滑来滑去,“选大光圈…然后中长焦……光圈调哪个好呢,2.0?” “不太清楚啊。” “我看看……”她对准牧村拓,“1.4好像也不错。” 牧村拓走到星野爱旁边坐下:“今天不用训练?” “怎么可能?” “现在在干嘛呢?”他问。 “律子一个人在受罪!”渡边麻衣抢着回答。 牧村拓扭头看去,星野爱也侧过头,打开相机没关的渡边麻衣横着举起手机,咔嚓:“得手!” “拍到了?” “连你也拍进来了哦,小爱。” “不会吧,”星野爱说,“刚刚表情不太好,能不能重来。” “有什么关系?”渡边麻衣笑着,“这么可爱的脸,什么表情都无所谓!” “那个,我能不能看看。”牧村拓问她。 “我把照片发给你,牧村君。”渡边麻衣打开推特,“你推特id是什么?” “没有推特。” “删了?” “没注册过。” “哈哈,怎么可能啦。”她扇扇手,牧村拓也不说话,她笑容逐渐消失,“……真没用过推特?” “是。” “哇!这真是……白白浪费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说严重点,这是一种社会资源的完全浪费!!对全岛国网民的不负责!!!”声音很大。 正折磨二宫律子的高峰早苗也都看过来:“我说渡边,你声音太大了吧?” “早苗,这家伙竟然不用推特,”她指着牧村拓,然后一脸愤慨地对高峰早苗举报,“快!快来狠狠地批评他!” “不用就不用嘛。”高峰早苗叹气说,“又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喜欢往上面发。” “我这是记录生活!” “tiktok够用了吧?” “两边都用!” “用line或者彩信发我吧。”牧村拓从旁边开口。 “不行,”渡边麻衣回头,“牧村君,我帮你注册推特!” “平常也用不上啊。”牧村拓解释。 他觉得社交软件有一个line就够了,况且现在就是电话联系也很方便。 至于其他的,看书看新闻的软件也可以用,但也不需要太多。 “以后说不定会用上呢?”渡边麻衣露出的孩童般笑,“我先关注你,现在就是你的头号粉丝了,嘿嘿。” “太麻烦了。” “不麻烦,一下就好了。”她伸出手,“我帮你搞,你等着就行。” “好吧。”牧村拓把手机给她。 “line和电话我都先加上,”渡边麻衣按按手机,“推特现在注册!” “随你。” 他说完便静静地等着,星野爱则将上半身凑过去看渡边麻衣操作。 过了一会儿。 “牧村君,你的昵称要起什么?” “都行,你有什么建议。” “了不起的牧村拓!”星野爱举手发言。 “……小爱,”渡边麻衣看她,“谁会把真实姓名放在社交软件上啊?” “也是哦。” “再想想别的。” “我想想。” “随便打一串数字吧,”牧村拓说,“中间再加上几个字母。” “你也太随便了吧?”渡边麻衣嘴角一抽。 “我无所谓。” “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书?” “很多。” “说几本组合一下?” 牧村拓回忆了一下:“《了不起的盖茨比》和《我是猫》。” “嗯……我想想怎么搭配,”渡边麻衣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灵光一闪说,“我知道了,就叫‘了不起的猫!’” “还行。” “了不起的猫啊。”星野爱喃喃。 “不过感觉有点怪怪的,”渡边麻衣问,“牧村君,你有没有喜欢的明星?” “佐仓绫音。” “唔……”她愣了下,“即答?” “是歌手吗?”星野爱问。 “是声优啦。”渡边麻衣回答。 “哦,声优……”星野爱抵着下巴点点头重复。 “佐仓小姐是不错,不过我更喜欢高桥李依!” “她配过什么作品吗?” “那太多了,”渡边麻衣掰着手指对牧村拓举例,“什么爱蜜莉雅碳,高木同学,一之濑双叶,直树美纪,吾妻凛,樱泽墨,惠惠……” “这么多?”星野爱感叹。 “还没举例完呢,超人气声优就是这样的啦。” “嗯,有机会可以了解一下。”牧村拓说。 “不用有机会了,我现在就帮你关注高桥李依!”渡边麻衣看向手机,“哇,扯远了,牧村君,快想个昵称出来!” “不是你帮我想吗?” “那,了不起的佐仓小姐!” “这……” “感觉还不错。”星野爱点赞。 “就决定是你了!”渡边麻衣快速敲上这几个字,“还有生日。” “……十月十四日。” “了解!” “操作好熟练!”星野爱惊讶地盯着她的手。 “作为b小町的一员,我早就为将来成为超人气偶像而练就了一个应对炎上的无敌手速!” “太夸张了~”星野爱笑着说。 十分钟后,手机递回到牧村拓手里,他看了眼推特的正在关注:匿名超级美少女,高桥李依;关注者:匿名超级美少女。 点开匿名美少女的信息: 生日:十二月六日; 地区:东京,御茶之水,xxxx; 个签是——美少女麻衣,堂堂出道!!! 推文发了三十多条,最顶上是一张和路边橘猫的合影照片,文案写:去b小町练习的路上~ 下一张是戴口罩的自拍,眼睛涂了眼影:今天也是匿名超级美少女! 正在关注有五个,关注者有四个,全是b小町的成员。 他正浏览着,右下角有人发私信过来。 “牧村君,”渡边麻衣盯着自己的手机,“我把照片发给你了,收到了吗。” “看到了。” 这时候,星野爱把手机拿出来:“那个,牧村,我们也关注一下。” “嗯。” 正在关注、关注者加一:hoshino。 章节目录 40.永远的B小町 下午五点一十多,b小町的训练提前结束。 齐藤一护社长发消息给小爱,让她们今天吃完饭早点回去休息,毫无理由的。 高峰早苗还特地打电话确认了一下没误会他意思,五个人这才收拾一下,从房间里走出来。 训练室的门是归高峰早苗关的,钥匙在她身上。 “吃饭吃饭!”走在最前面的渡边麻衣兴冲冲地哼着歌,“今天吃什么呢~玉米大骨汤~鱼籽大阪烧~芥末刺身饭~全部都想吃~” “渡边,社长没给我们那么多经费……”她身边,二宫律子小声提醒道。 两人身后四五米的位置,星野爱和牧村拓第三第四个出来,这时候高峰早苗还在把门仔细上锁。 “小爱。”高峰早苗转一下钥匙,锁孔发出咔哒一声,门锁好了。 她抬头看星野爱:“你和我们一起吃饭吗?还是回去和齐藤社长还有京子小姐一起?” “他们有事,今天就不和他们一起了,”星野爱回答,“我和你们一起去就好。” “牧村君呢?” “我晚上还有工作。” “哦,我还以为你要和我们一起。”高峰早苗收好钥匙走过来,对星野爱说,“先出去吧,问问那两个想吃什么。” 星野爱还没回应,高峰早苗已经从她和牧村拓身边掠过。 她个子是b小町的四个人里最高的,虽然身材比例不如星野爱,但严格意义上来说都算得上高挑。 本来这时候星野爱会大步追上去,但牧村拓还没离开,她把身体转向牧村拓问道: “就决定这么走了吗?好不容易来一次。” “六点还有工作,必须回去的呀。” “请個假?” “就因为和你们吃饭特地请假?” 为了不被前面三人甩的太远,两人边走边聊。 星野爱摸着脸笑笑:“也不是不行。” 牧村拓想到小仓友希:“说不定真可以。” “真的?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 “还是算了,”牧村拓看着前方,“你们四个女孩子一起吃饭,我过去能干嘛?” “我们四个女孩子集训,你不还是来了吗?”她漾着笑,看了眼牧村拓,又和他望向同一个地方。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明白了。”牧村拓说,“以后不来了,打扰别人这种事我干不出来。” “啊?”星野爱扭头看他,像是要从他脸上找出什么特别的痕迹来。 但牧村拓只顾走着,什么话也没说。 于是她收回视线,把手拢在身体后面。 以往她的步子应该是很快的,也很大,但这时候却慢了一点。 她瞥向天花板,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开口:“如果是牧村你的话,说出这种话好像也不太奇怪。” “这算讽刺吗?” “不算。” “我还挺喜欢自己这点的。” “这样……”星野爱说,“那我也喜欢。” “谎言。” “你也撒谎!” 两人不知不觉停了下来,似乎都没察觉到自己处于未动的状态。 星野爱面带微笑,那样子看起来既得意又自满,牧村拓盯着她,细细品味这表情。 “对吗,你撒谎了?”星野爱带着温和的笑意追问。 “……或许。” “绝对!” “没那么绝对,你又不能看破谎言。” “我有时候比较懂你。” “这算什么。” “我说伱们两个,”两人对视的时候,渡边麻衣抱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走那么慢,到底想不想吃饭了?” “这就来!”星野爱朝她招手。 “那我就先回去了。”说完牧村拓就要走。 “留下来。”星野爱抓住他的衣角。 牧村拓回头,看见她轻笑着张口:“你撒谎了,惩罚你今天留下来。” “我撒谎的次数还不到你万分之一吧?” “和我比的话就太狡猾了。” “和谁比都一样。” “你要保持诚实才行。” “只是尽可能的。” “那这一次也尽可能诚实一点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她说,“今天晚上和我们一起吃饭!” 这话钻进牧村拓的耳朵,他呼出一口气,说了句稍等,走到一旁给小仓友希打了个电话过去。 “我是牧村。” 没回答。 “我是牧村。” 还是没回答,隐约有一声不真切的猫叫。 他看了下手机,电话没挂:“我是牧村拓。” “咳,这里是友希,请说。” “你手机被猫抢走了?” “在我手里,有什么事?牧村。” “我想请假。” “批准。” “谢谢,再见。” “等等,就这件事?” “是。” “没别的了?” “晚上好。” “……”两秒钟的沉默,之后是温柔的咬牙切齿声,“晚上好啊,牧村拓。” “再见。” 他挂断电话,对星野爱说:“好了。” 接近六点,b小町的四个成员和牧村拓坐在一家家庭餐厅吃晚饭。 “我去接饮料,谁要?” “我想要一杯橙汁~” “那律子呢?” “不用了,谢谢,我喝水就好。” “行,早苗,你喝什么?” “也要橙汁吧。” “了解!”渡边麻衣问牧村拓,“牧村君,你要什么,一起告诉我。” “不用了,我也喝水就行。”牧村拓怕她接不过来。 “了解了解。我看看,两杯橙汁,那我自己喝什么好呢……”她想了想,“决定了,就喝可乐吧!” “那太甜了。”高峰早苗提醒她,“小心长胖哦。” “渡边也不经常喝这个,”二宫律子说话听起来很没底气,“……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星野爱站起来,“我和渡边一起去吧,她一个人接的话估计忙不过来。” “小爱——”渡边麻衣很感动,“你真好。” “走吧!” “出发!”她走之后又回头,“律子律子,别让早苗把我位置抢走了!” “谁要抢你位置啊?”高峰早苗剜她一眼。 “呃……”二宫律子感觉坐立难安。 “出发!”渡边麻衣又喊。 十几分钟后,两人总算回来,因为自助饮料的吧台前队伍排的有点长,这才耽误了一点时间。 “早苗,你的橙汁。” “谢谢了。” “跟我还客气呢。”渡边麻衣坏笑。 “要跟陌生人保持距离。” “太伤人了这句话!” “快进去,”高峰早苗说她,“别演戏了,你不进去,害得小爱还得站在旁边等你。” “嗯嗯……这个没关系。”星野爱摆摆手,喝了口橙汁。 渡边麻衣哦了一声,坐进自己的位置,星野爱随后坐下。 桌子是匚字形,一共三边,这两人坐一块,二宫律子和高峰早苗坐里面,牧村拓一个人占一边,对面是星野爱。 五人点了不同的套餐,不算太贵。 全都吃完之后,星野爱把剩下的橙汁拿起来一点点喝进嘴里,高峰早苗则盯着自己的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吃饱喝足,二宫律子打了个可爱的嗝,说要去上厕所。 她走后,渡边麻衣突然想起似的直起身子,表情严肃问大家:“各位,我想拍一段视频放推特上,你们能不能配合我。” 她扫视另外三人,高峰早苗瞄她一眼,收起手机:“不行不行。” “为什么啊。” “因为你是渡边。” “哈?” “渡边,”星野爱问她,“你要拍什么?” “哼哼,”渡边麻衣抱着不太显著的胸,“自我介绍!” “自我介绍?”牧村拓说。 “b小町成员的自我介绍。” “跟我没关系吧。” “你也很重要。” “嗯?” “嘿嘿,因为我需要把一个超级帅哥置顶在我推特上面撑场子!到时候……” “你也太好色了吧?”高峰早苗吐槽。 “咳。”星野爱差点把嘴里的橙汁喷出来。 渡边麻衣道:“啊嘞,我有说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你最好别在牧村君面前说黄段子。” “哎呀,什么啊,我哪说过。”渡边麻衣托着脸,朝高峰早苗晃晃手,“早苗,你别乱说。” “没关系。”星野爱认真地说,“反正牧村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咳咳咳。”高峰早苗被她这话惊到了。 “真的?”渡边麻衣把身体压在桌子上问。 牧村拓喝了口水:“没这回事。” 闲聊的时候,二宫律子从厕所回来,渡边麻衣重新向大家提议,说要创一个属于b小町的专属账号。 “b小町的……”二宫律子喃喃。 “专属账号?”星野爱把话接下去。 “你又想往上面放什么东西?”只有高峰早苗在质问她。 “别质疑。”渡边麻衣比出一个暂停的手势,高峰早苗啧了一声。 “类似偶像团体的公用账号吧。”牧村拓说。 “没错没错。”渡边麻衣竖起一根手指,“这个账号归整个b小町一起运营,大家都可以在上面发表东西!” “听起来好像不错……”二宫律子大概能想象到。 星野爱一脸崇拜:“渡边,这主意我喜欢!你真聪明。” “嘿嘿。”渡边麻衣被她夸的有点不好意思。 “还行。”高峰早苗淡淡地评价。 “跟我没关系吧?”既然是b小町的账号,牧村拓觉得自己应该和这件事无关。 “不不不。” “嗯?” “你是团宠!” 渡边麻衣一脸认真地说出这句话之后,在场的众人都保持沉默。 过了十几秒。 “听起来,”二宫律子说,“好像还不错?” “渡边,这主意我很喜欢!”星野爱点赞,“你是天才!” “还行。”高峰早苗评价。 “……” “账号名字就叫,b小町official?” “我觉得不怎么样。” “那‘b小町的美少女们和她们的团宠’?” “咳咳。” “永远的b小町!” “好像还可以……”二宫律子说。 “账号的密码就是45510!” “啊?为什么?” “高峰,二宫,爱,渡边!” “那牧村呢?”星野爱问。 “团宠不算!” 章节目录 41.《从今天开始做偶像》 四月十七日,周三,晴,岛国推特趋势排行。 1.#进击的巨人,4.11万推文 2.#快乐周三,3,641推文 3.#被人喜欢是什么感觉,948推文 4.#四月过半,4,553推文 …… 7.#偶像,7,439推文 …… 19.#《从今天开始做偶像》节目临时决定,1.32万推文 …… 上午十点多,星巴克,店里没来新的客人,除了小泉花海的另外三人在前台悠闲。 “你们看了没。”拿着手机刷了很久的西田秀树抬起头问大家: “《今偶》的节目组在选秀活动还有十几天就要开始的情况下,突然宣布了一个临时决定,现在整个节目都冲上热搜了!” 寺本真姬瞥他一眼,收回视线,兴致缺缺地说:“不懂这些。” “呃,我猜你也不懂,”西田秀树抽了下眉毛,往牧村拓这边走了两步,“牧村君,你应该看到了吧?那个话题。” “还没,”话题是早上冲上来的,牧村拓还没看过手机,况且他也很少点进推特,“那个节目怎么了。” “你不知道?”西田秀树问,随后背靠着把手撑在桌面上,慢悠悠解释道: “那节目组犯病了,按照以往的选秀活动流程,本来只重点比拼选手的演唱和舞蹈能力,今天又宣布要考察演技。 “你想想看,大家都是来当偶像的,谁专门训练过演技啊。况且就算要比,也应该很早之前就说,现在还剩十几天突然宣布,话题的转发评论直接都炸了。” “被骂了?” “骂是肯定有人骂,”他摊开手有些感慨,“我一开始和你这反应差不多,甚至都以为这节目组炎上了。结果呢,点开趋势一看,好评没比骂声少。” “这样吗。” “虽然对参加节目的选手们不太友好,但大部分观众都是来看热闹的,越有这种不确定的因素能影响结果,我想就有越多人喜欢。” “……那个,《从今天开始做偶像》?”回到前台的小泉花海听到两人谈话。 西田秀树看向她:“是啊,小泉你也看了?” “嗯……我知道一点。” “不管怎么说,真的很夸张啊,这节目组的决定。” “是啊。”小泉花海点点头。 “这有什么,”离三人稍远一点,正在操作研磨咖啡豆机器的寺本真姬插一嘴,“不这么搞哪来的热度。节目组、偶像、声优、演员,大家都靠这個吃饭呢。” “话是这么说,不过不觉得对一部分选手很不公平吗?”西田秀树说,“假如有人专门训练过演技的话,在这个环节就可以随便碾压其他选手拿高分了吧?” “没办法,竞争本来就是残酷的咯。”她淡淡地说。 “好像难以否认!”小泉花海被吓到似的。 “啊~如果我是普通观众我肯定什么也不会说,说不定还会很高兴,”西田秀树郁闷地扶着额头,“但是这节目里有我推的偶像,要是因为这个导致她没被选上……” “说明她实力不够。” “只是演技差点!” “演技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嗳,”西田秀树叹口气,“就算提前一个月宣布也比现在好吧……” “我也觉得。”小泉花海小声说。 “话说回来,你不是对这个不感兴趣?寺本。” “加上这种夺人眼球的话题的话,说不定值得一看。” “你要看的话,我推荐你先把去年第三位选手的演出回顾一遍,实在是太精彩了。” “哪个?” 两人就这个话题聊起来,小泉花海也凑过去听。 一旁的牧村拓用手机看了眼推特趋势。 只是谈话的功夫,《今偶》的话题已经被冲上排行榜第九了。 他点开话题,里面有好几条节目组的决定通知,点赞有十三万,转发超过两万。 最上方的推文底下有几条高赞评论。 “就应该这样搞,年年都来回比那个舞技和歌技,有什么意思?我反正是看腻了。多来点。” “偶像和演艺圈完全是相通的,这个决定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勿喷” “期待!!!!!!话说要不要再加几个,比如看谁能在最短时间哭出来wwwwwwww” “不太好吧,这对一些专门练习过演技的人来说是不是太方便了?不会节目组有黑幕吧,有没有了解这一块的可以说说。” “说没有黑幕我是不信的” “不想看可以不看,我就喜欢这种,建议节目组加大力度,不要对那些选手手下留情” “啥玩意啊这是。。。” “往演艺圈引流?” “管他的,期待就完事了!!!樱岛小姐给我冲冲冲!!!” “我推的节目组,草ww” 评论还有很多,好评占多数,骂的很难听的也有。 也有不少人在理智分析,说这决定好坏各参半。 不过这样的评论很快就会被下面的回复给带偏了。 牧村拓把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些评论没什么营养,返回主界面。 匿名超级美少女更新了推文: 呜呜呜呜呜呜呜,今天的心情不太美丽π_π。ps:图文无关!! 下面是一张给橘猫拍的大头贴。 以一种十分奇特、从下往上仰视的角度拍摄的,很难想象她当时的拍照姿势。 牧村拓没点赞,直接关闭推特,店里来客人,四个人回到工作。 下午的休息时间,牧村拓准备去图书馆学习德语,星野爱发消息过来。 “下午来吗?” “周末再去吧。” 过了一会儿:“好吧。” 他关上手机,继续朝图书馆的方向前进。 这天阳光很好,温度有二十多度,给人的感觉像是春天要过去了。 其实才四月过半而已,离夏天还很远。 这样的天气,就是单穿一件短袖也没问题,但牧村拓和大部分人一样在外面添了件外套。 去图书馆的路上行人很多,樱花在金灿灿的光线下闪闪发亮。 街边有一家披萨店,似乎是刚开业,店门口放着宣传板,橱窗外面有颜色鲜亮的涂鸦画。 门口站着一个穿熊猫玩偶服的店员在发传单,不少人路过时都会盯着看,有人上去合影。 他想起来小仓友希也让他去发传单。大概也会这样吧? 虽然被人盯着看这件事已经习惯了。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牧村拓到了图书馆。 当天只看了一本德语的原著书,新词汇学了不少。 六点回到店里工作,晚上在家里锻炼完,尽可能早点睡了觉。 时间到四月二十日,那天是周六,不用工作,牧村拓仍旧很早起了床。 上午八点多的时候,太阳从东面爬升上来,窗外有一群鸟扑腾翅膀飞过。 牧村拓吃完早餐,给小仓友希打了个电话。 章节目录 42.表演 “我是牧村。” “是是,我是友希。” “早上吃了鸡蛋夹心三明治,一盒三百毫升的加热过的草莓牛奶,没喝咖啡。” “……”她沉默两秒,“然后?” “就这些。” “再说点什么。” “三明治味道一般,牛奶喝着还不错。” “再说点。” “起床之后去跑了步,洗了澡,今天不用上班,图书馆借的书还没开始看。” “天气怎么样?” 牧村拓朝外望,然后回答:“还行,估计要开太阳。” “接下来要去干什么?” “先看书。” “看什么书?”小仓友希的声音还算有精神,“和我说说。” “什么书都看,准备看一些德语书。” “德语书?” “是。” “你会德语啊?”她有些惊讶地问。 听筒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大概是调整了一下坐姿,比如把脚从盘着的状态抽出来。 “英语也会,汉语也会。”牧村拓说完,然后又问,“你不知道?” “你又没告诉我。”她嘟囔。 “可能我比较谦虚。”牧村拓想了想。 “嗳,牧村,”小仓友希语气懒洋洋的,“用德语说两句话让我听听。” “没什么想说的。” “那我来说,你来翻译。” “说什么?” “我想想……‘只要我活着,天空、云彩和生命的美,都将与我同在。’” “solangeichlebe,himmel,wolken,unddieschnheitdeslebens,immerbeimir。” “哦,还不赖嘛。” “勉强吧。”牧村拓说。 “那‘月色真美’怎么说。” “dermondistsoschn。” “‘我是笨蛋’怎么说。” “这个还没学到。” “没意思……” “再见。” 挂断电话,他回到卧室的书桌旁继续学习德语。 卧室不太亮,他把全部窗帘都拉开,一丝丝暖阳透过玻璃折射进来,把地板都照亮。 他学了两个小时左右,中途放松了二十多分钟,这之后用专门的手机app听了一段德语广播。 本来想看电影的,但一想到一会儿还要把衣服洗了,然后去做午饭,所以那想法没能实现。 中午十二点零几分,牧村拓吃完饭,想起前几天答应过要去御茶之水的事情,于是在line上和星野爱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 扔完垃圾来到电车站,车站内人不多。 按理来说周末应该比平时更热闹才对,结果只有几个要乘下一班车的大叔坐在候车椅上吃小卖店售的炒面面包,年轻人没看到几个。 后面倒是来了一群穿着短裙短袖、露出洁白大腿的女生。 看样子都是高中生,无一不面带笑容元气满满,大概是约好了周末结伴出去玩。 牧村拓只是坐在椅子上看了会手机,全身上下就被一双双眼睛窥了個遍。 电车到站后,他钻进车厢,车上空位随处可见,每一条长椅上最多仅坐三个人,他在靠门的位置坐下。 对面是个头发乌黑的女生,穿着牛仔短裤和黑色长筒袜,腿以一个内八的姿势并拢着,很有日本女性的风格。 车门即将关闭时,牧村拓拿出手机和耳机,准备在到站前听一会儿歌。 有人在最后一秒从外面冲进来,是一个女生,穿着浅蓝色短袖和白色长裤,裤腿把鞋都遮了一些,脚上是圆头的黑底板鞋。 那女生进来之后,便抓着牧村拓边上的扶杆开始大口喘气。 牧村拓还没戴上耳机,听见这近乎是呻吟的喘息,他侧目看去,没想到是小泉花海。 “小泉小姐?” “啊?……”小泉花海抬头看过来。 三十多分钟之后,两人在御茶之水下车。 “那个,我就先走了。”出站后,小泉花海准备和他告辞。 “哦。”牧村拓点头。 他走上平时的那条去路,结果小泉花海落后他几步跟上来。 他回头瞄一眼,小泉花海两只手紧张地摆出各种动作,脸上的笑容像是被人威胁着才露出来的。 “别,别误会,我也正好往这边走!” “我知道。” 两人一前一后步行,车站被甩在身后。 阳光斜着洒落到大地,他们路过乐器街时,小泉花海没再往前,而是在一家吉太店前面停下。 牧村拓又看她一眼,什么话也没问。 过不久,他一个人来到b小町训练的地方,训练室的门虚掩着。 白色的电灯光从缝隙间放射出来,有声音传出,他在门外等了一会儿。 “拍了张不错的照片呢。”渡边麻衣猥琐的声音。 “大叔,你很让人恶心啊……”星野爱说的。 “我的年龄应该是哥哥才对。” “……你愿意买下我吗?” “我可不敢对小女孩动手。” “咔……”高峰早苗说。 “阿嘞?” “不对吗?”星野爱问。 “是不是渡边影响你了,小爱。” “哈?我的问题?” 牧村拓这会儿推门进去:“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哦!牧村君!”渡边麻衣看过来。 “下午好,牧村。”打扮清新朴素的星野爱听见声音,扭头看过来,挥手和牧村拓打招呼。 二宫律子和高峰早苗只是转头看他。 “下午好。”牧村拓回应。 “来的正是时候!”渡边麻衣冲过来,“牧村君,快来点评一下我们的表演。” “点评表演?” “是。” 牧村拓想起之前西田秀树提到的那条热搜。 “正好,牧村君,”高峰早苗望过来,“能不能请你来饰演一下渡边刚刚的那个角色。” “我?”牧村拓指着自己。 高峰早苗点点头,把节目组临时通知的事情说了一遍。 距离选秀开始还有十多天,她们只能抓紧时间研究演技,把其他训练先放一边。 “应该不是渡边的问题,”高峰早苗对刚刚的情形进行解释,“只是这个角色本来就是男性,说不定小爱面对她很难进入状态,我想让你试试。” “这,牧村君应该也不是专业的吧……”二宫律子提出了自己的顾虑。 “我可以试试。”牧村拓说。 “我倒觉得牧村君很有演员的感觉!”渡边麻衣托着下巴打量他。 “有吗?”二宫律子问。 “比如说脸,完全碾压一众明星!” “颜值啊……” “渡边……”站在渡边麻衣身边的星野爱,和她用同一种眼神盯着牧村拓,随后认真开口道,“我觉得,你说的果然很对!” “是吧。” “不愧是牧村!” “唉,你们两个……”高峰早苗按着太阳穴。 牧村拓对三人笑笑,那笑容略显尴尬但又不失风度。 之后的十分钟,牧村拓仔细看完她们拿过来的纸质台本,说了句应该没问题了。 高峰早苗、二宫律子还有渡边麻衣三人退到房间的角落,把中心位置全部腾出来。 明亮的灯光下,牧村拓和星野爱面对面站好,所有人都自觉保持安静,星野爱望着他深呼吸了一次,目光坚毅抬起头。 表演第一轮。 “拍了张很棒的照片呢。”牧村拓微笑。 “大叔,你很让人……哈哈哈。” “咳。”牧村拓提醒她。 “……我说小爱。”高峰早苗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不起,对不起!”星野爱还在笑,“不过,牧村他这张脸真的不够大叔啊。” “什么意思?难道,难道我的脸很像大叔?!”渡边麻衣震惊了。 “诶?”二宫律子开始看着渡边麻衣。 “不,不是。”星野爱合掌道歉,“重来一次!对不起,重来一次!” “重来一次,认真点啊。”高峰早苗叹了口气。 “我保证!”星野爱说。 表演第二轮。 “拍了张很棒的照片呢。”依旧微笑。 众人的目光凝聚在星野爱身上。 “大叔,伱很让人恶心啊。” “我的年龄应该是哥哥才对。” “你愿意买下我吗?” “我可不敢对小女孩动手。” “咔。”高峰早苗喊停,“还是不对劲啊,小爱。” “我好像也看出来了。”渡边麻衣说。 “是不是这里角色的性格不太明显,被小爱的个性遮住了?”二宫律子猜测。 “这样吗?”星野爱问。 高峰早苗想了想:“换下一个片段试试” 第三轮表演。 表演之前,二宫律子举手提议:“这次来个无实物表演吧,会不会好点?” “无实物表演?”渡边麻衣看她。 “嗯,我觉得可以。”高峰早苗用眼神询问牧村拓和星野爱,两人思考一秒同时点头。 第三轮表演开始,两人花了二十多秒酝酿情绪。 “是不是……”看着手里那张不存在的照片,星野爱的神情略显悲怆,“是不是因为我不好看,你才不要我的?牧村?” “哪有。”牧村拓捏着照片的一角,让照片完全展示出来。 像是被这动作触动似的,星野爱抬起头望向他,那眼神不停动摇。 牧村拓温柔开口:“你看,你长的多好看呀。” “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嗯?” “我觉得!”星野爱提高声音直视他。 她的红唇张开,灯光将那对修长睫毛的阴影投在她的瞳孔上,阴影像是蝴蝶翅膀似的闪烁个不停。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牧村拓略显困扰:“你应该搞混了对东京和对我的喜爱了。” “你这是在装成熟!”她焦急地说。 “是吗……”牧村拓低下头。 “让你装!” 星野爱吻了上来。 章节目录 43.本色出演 “咔。” 表演结束。 房间正中央,牧村拓坐在地上,用手支着地面,整个人身体后仰,而星野爱则完全扑了上来。 她的上半身完全压在牧村拓的胸前,两人的脸贴得很近,鼻尖也几乎要碰到。 触摸不到的灯光仿佛化作了某种有形的物体,将他们紧紧地包围。 两人四目相对,各自的呼吸滞重得快要占据了对方的全部大脑。 说是贴近,倒不如说是牧村拓一直站在原地未动,星野爱从稍远一点的距离冲了过来。 他们本来是站着的,但星野爱那动作太过迅速和果断,两人立刻倒在一起。 那是一段无异于强吻的情节。 场下的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有高峰早苗冷静地将他们喊停。 事后,二宫律子才回过神似的跑过去问:“你们没事吧?” 渡边麻衣站在原地先感慨了一句“什么情况?怎么差点就亲上了?”,这才跑过去把星野爱扶起。 “谢谢。”星野爱握着她的手站起来。 牧村拓随后起身。 身上一点不脏,地板很干净。 “好厉害……”二宫律子从一旁感叹星野爱的演技。 “是吗?”星野爱撩了下右边的长发,“刚刚那样没问题吗?” “嗯,我觉得很厉害。” “把牧村君都吓一跳呢,”渡边麻衣看向牧村拓,捂着嘴发出类似取笑的呼呼声,“台本上没写这个动作,你是不是没料到?哈哈,那表情看起来完全就意外的不得了嘛。” “是这样吗?”牧村拓还没回答,星野爱先看过来说道。 “难道不是你看的最清楚吗,小爱。”渡边麻衣朝她咦了一声。 “哈哈哈……也对。” “不至于吓一跳,”牧村拓清了下嗓子,“表情和动作都只是表演出来的而已。” 他说完,四女望向他,星野爱最先愣住,其他人随即都默不作声。 被这几人盯着却完全不脸红的牧村拓随口问了一句:“有问题吗?” “牧村君你……”高峰早苗以手支颐看着他。 话还没说完,就被渡边麻衣用用一声诧异的惊叹打断:“真的假的?!” “是。” “不愧是牧村!”星野爱的眼睛亮了起来。 牧村拓转头看她时,她那双眼睛里仿佛有一对明亮的星星正在闪烁。 整体感觉起来,又如同有一朵紫色的鲜花从她身体中心向外绽开。 那天的星野爱没换上打歌服,只是用一件优衣库的白色短袖和杂牌的军绿色工装裤遮住身体,鞋子也是便宜的纯白运动鞋。 柔顺的紫色长发上面别了一个表情奇怪但可爱十足的兔子发卡。 小巧玲珑的耳朵在发缝间若隐若现,没有挂耳环或是打耳钉。 和之前在越后汤泽、轻井泽时略有不同的是,这次她化了一层淡淡的妆。 那妆容不凑近到三厘米的距离是很难看出来的,说是素颜也不为过了。 至于修长的睫毛,精致的五官,动人的笑靥,这是星野爱本来就具有的,不加修饰就足以让人惊叹。 她张开嘴,双手搭在短袖胸口处的那一只黑线条小猫图案上面,脸上挂着一种完全发自内心的赞叹的表情。 她说:“无敌的长相再加上一流的演技,简直没有比你更适合做演员的了!” 牧村拓谦虚一笑:“你说的太夸张了。” “真的!” 这时候,渡边麻衣突然对二宫律子大喊:“律子,快把训练室的门关起来,别让牧村君出去!” “诶?什么意思?”二宫律子还没反应过来。 “快!”渡边麻衣又说。 “好!”即使不明白她说这话什么意思,二宫律子还是乖巧得像是一头混乱的小鹿一样点头。 她刚要照渡边麻衣说的去做,高峰早苗立马把她拉回来,顺带还鄙夷地看了一眼渡边麻衣:“你搞什么呢?” “得把牧村君留在我们事务所!”渡边麻衣一本正经跟她解释。 “那关门干什么?” “防止他跑出去,然后打电话把齐藤社长喊来!” “……”高峰早苗揉了揉眉心。 “小爱!”渡边麻衣转向星野爱,像是确认盟友一样问她,“你是不是也这样想?把牧村君留下来!” “当然,渡边,完全赞同!”星野爱朝她眨了眨眼睛。 “两票赞同!”说完,渡边麻衣盯着二宫律子。 “我觉得……可以。”二宫律子的手只微微举起一半。 “ok,三票通过!” “笨蛋,人家牧村君都没说愿不愿意,你通过什么啊?” “牧村君,快点头啊。” “就是就是!”星野爱也说。 “别闹了……”高峰早苗叹了口气。 但由于只有渡边麻衣在她旁边,所以她只能拍渡边麻衣的脑袋了。 “好痛!” 选择性忽略渡边麻衣的哀嚎,高峰早苗对星野爱说:“小爱,刚刚那一段表演,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我自己感觉吗?” “是。” “嗯……”星野爱低头沉吟一会儿,随后抬起头,表情像是开玩笑,又仿佛带着点认真,她煞有其事地开口说,“和之前好像没什么两样!” “这样。”高峰早苗抵着下巴,瞄向房间角落,像是在寻找合适的词汇。 训练室突然随着她的思索而陷入沉默。 占据一面墙的光滑镜面上,五个高矮不一的身影完全映照其中。 “不会啊,我觉得比之前要好。”一旁的渡边麻衣可怜兮兮地噙着眼泪,边揉头边看着她们。 “嗯,我也这样想。”二宫律子说。 “那牧村,你觉得呢?”就算两人这样评价,星野爱还是姑且问了牧村拓意见,“你觉得我刚刚表现得怎么样?” 和上次一样,牧村拓只是回答:“还行。” “又是还行啊……”渡边麻衣觑他一眼。 “具体来说呢。”星野爱这次追问。 牧村拓看向天花板的灯光,然后又看回来:“具体来说,完全就是本色出演。” “啊?” “什么意思?”高峰早苗抬起头问。 牧村拓想了想说:“个人的情绪添加得太多了,把角色本身的特点给彻底遮住了……大概是这种感觉?” “和律子之前说得很像呢。”渡边麻衣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二宫律子。 “仔细想想的话,的确是这样……”二宫律子小声说,“不过刚刚确实演的更好了,这也是事实。” 众人互相看一眼,二宫律子被盯得立刻别开视线,高峰早苗则若有所思地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星野爱捧着脸: “完全!完全!更弄不明白了!” 章节目录 44.此间的少女 四月二十七日,距离《从今天开始做偶像》选秀节目开始还有八天时间。 这天是周六,早上七点多,星野爱把牧村拓约出来。 地点不在训练室,而是他们在御茶之水初次碰面的地方。 牧村拓赶到那里的时候,时间差不多正好八点。 他从几十级的阶梯下朝上仰望,道路两边是成荫的绿植,麻雀飞来几只。 丝丝缕缕的云朵游移在天边,太阳冒出来一点。 清晨的阳光很微弱,周围温度始终不高。 似有若无的雾霭之中,一只脖子上挂了铃铛的小白猫从旁边优雅经过,翘着尾巴走了。 阳光抚摸着它身体上的短毛,像是在上面镀了一层薄薄的金膜。 周六的御茶之水不像涩谷那样热闹,但也有单独这一块地方比较清净的原因。 四周人声很少,耳边总能清晰地听见各种有如梦幻般的声响。 当春风掠过树梢,发出撩拨心弦的细微动静。 树底下的落叶便被微风卷走,摩擦着水泥地面发出滋滋的声音。 不知名的小鸟长鸣一声完全飞走。 有时持续很久、有时又间断消失的犬吠声从低矮的居民区所在的那个方向传来。 在这样近乎透明的四月末里,牧村拓爬上御茶之水的那段阶梯。 橡树底下,星野爱一个人坐在那里。 她收着双腿,两手环抱膝盖,双眸正瞭望长空。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点缀在她白皙的手臂和小腿上。 五颜六色的花朵在她周围盛开着,蝴蝶翩飞,一切尽像是画里才能饱览的风景。 褪去了前些天那种有些过时的装扮的星野爱,换上了一条荷叶边的浅蓝色高腰裙裤,上身则换成了与之相配的一字肩白色收腰上衣。 头发没有像平时那样随意地散下来,而是扎成两个马尾,再用红丝带系住,兔子发卡别了两个。 整个人看起来和以往是两种不同的风格,少了几分成熟,似乎显得更灵动可爱了。 四月的微风拂过少女的脸颊,她动作优雅地按住被风撩起的刘海。 目光收回时,少年踏着晨曦的微光向她一点点走来。 “牧村?” “只有你一個人?” 星野爱点头,挪一下身子,两人在同一棵树底下坐好。 “渡边和二宫去买水还没回来。” “怎么光把你留下了。” “我在这等你。” 牧村拓点头:“高峰小姐呢?” “她被社长叫走了,今天应该不会来。” “这样啊。” “吃了早饭吗?” “嗯。” “要是没有的话,我包里还有苏打饼干和牛奶。对了,软糖也有,而且还是蓝莓味的。” “不用了,谢谢。”牧村拓说。 星野爱轻微地嗯了一声,若无其事地整理起自己的裙边:“不好意思啊,一大早就把你喊过来。” “我自己想来的。” 她听完扭头微笑:“早上没有跑步?” “跑了,而且还洗了澡。” “真的?”她将头偏过来,用鼻子闻了闻,说,“好香!看来真是洗了澡。” 牧村拓坐在原地没动,目光却被星野爱那裸露在空气里的光滑细嫩的脖颈和肩膀完全吸引。 视线稍偏一点,便能看见轻飘飘的白色布料完美隆起的胸部。 牧村拓想起前几天飘在东京上空的白云,又想到路过玩具店时看见的白色公仔。 但种种白色,终究还是比不上少女身上任何一处的粉里透白的肌肤。 他控制身体挪开视线,又隐隐约约地闻到星野爱头发的香味。 感觉和淋上草莓酱的樱花花瓣差不多。 正当牧村拓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星野爱在旁边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要不要也换一款沐浴露呢……” “嗯?”牧村拓看她。 “没什么。”星野爱的眼神像刚刚探出洞穴的地鼠一样,抬头看了牧村拓一眼。 牧村拓问她:“今天怎么没去训练室呢?” 星野爱看向半空,将食指搭在上唇上:“一直闷在房间里,偶尔也应该来一次外面吧。” “这倒也是。” “室内更好?” “在哪都一样。” 渡边麻衣和二宫律子回来了。 “早上好啊,牧村君,”渡边麻衣举着透明塑料袋挥手,“今天好早啊!” “也没什么事就来了。” “不错,积极性很高!” “早上好,牧村君。”二宫律子双手抓着矿泉水瓶,一副却生生的乖乖女样子。 “早上好。” “给你也买了水,”说着,渡边麻衣把一瓶水从塑料袋里拿出来,拿到一半时她动作停下问,“只是水,可以吧?” “可以的。”牧村拓说,“谢谢了。” 渡边麻衣嘿嘿一笑,把水递出来。 明明什么都没干,四人先休息了半个小时。 期间星野爱把糖果和饼干拿出来分,牧村拓没吃,二宫律子只要了一颗糖。 大部分都被渡边麻衣要去了,她吃的津津有味,矿泉水灌进肚子大半瓶。 “差不多了吧。”休息结束,二宫律子用眼神问大家是不是该办正事了。 星野爱朝她点头,说了声好,然后从地上站起来。 她拍了拍裙子上沾上的杂草,把矿泉水的瓶盖拧上,然后摆到树底下。 渡边麻衣将嘴里的饼干快速咽下去,又喝了口水,嘿咻一下从地上弹起来:“我也好了!” 三人稍微热身一下,星野爱把特地带来的随身音箱开关打开。 渡边麻衣用自己的手机连接上蓝牙,放了一首乃木坂的《君に叱られた》。 这是她们最初共同决定好的练习的曲目。 因为时间有限,肯定没办法原创作曲编舞,翻跳前辈的单曲的确更方便一些。 况且节目组也允许选手这样做,倒不如说,大部分选手本身是没有原创的能力的。 等音乐前奏响起,众人站成一排,星野爱在中间的位置。 阳光洒满三人的身体,把她们露出的肌肤照得更加雪白明亮。 杂木林中刮来的风吹动少女们的长发:紫色的是小爱,淡黄色的是麻衣,浅桃色的是律子。 空气里混杂着不同牌子洗发水的水果清香,还有淡淡的体香和泥土的芬芳。 每个人都微微低着头,闭上眼睛,双手互握着搭在胸前,像是动漫场景里才会出现的那种沐浴在春光中的少女。 纵使四月的樱花再烂漫,也不及少女们的千分之一。 “huwuu~huwuu—— “电车中人声嘈杂,不知不觉就提高了音量。 “或许有点说过头了~ “‘可我哪里做错了呀?’,在进入隧道前抛下这样一句。 …… 直到欢快的歌词从音箱里飘出,她们迎风而动,像是应邀的公主在花园里翩翩起舞。 “让自己的世界如此狭隘,是为了什么? “我仿佛醍醐灌顶般醒悟。” 晃动双手,交换身位,手如橡树叶般轻盈落下。 下蹲,起身,转动,娇羞似的将手举在身体前方。 “我明白,我明白,这样的我啊……” 脸上的笑容和盛大绽放的玫瑰花无异。 “没有爱也活不下去。” 章节目录 45.是谁闯进了我的花园(今天追读一下吧) 树荫底下,牧村拓百无聊赖地欣赏完她们的舞姿。 虽然高峰早苗没在,但三人训练的认真程度一点没有减少。 音乐播完,她们又挑了几段动作仍有些生疏、容易在表演时出差错的地方重来了几遍。 直到舞蹈部分的训练结束,大概过了将近五十多分钟,三人直接跳过以往会有的发声练习,喊上牧村拓陪她们纠正演技。 “我?”渡边麻衣来喊他时,牧村拓反指着自己。 “没错!” 星野爱也迈着修长匀称的双腿走过来,样子得意,对着牧村拓莞尔一笑,说: “牧村,你以为今天喊你来只是看我们表演那么简单?” 那笑容映在牧村拓的眼中,他微张嘴唇回答:“……也想过有其他事。” 渡边麻衣伸手催促,看样子像是要搭把手:“我说牧村君,你先站起来吧。” “嗯。”牧村拓点头,自己站起来。 他没完全直起身子的时候,星野爱眨着大眼睛,前倾上半身问他:“所以可以吗?牧村。” “……没问题。” “太好了!”她露出一个得逞的表情,和渡边麻衣击了个掌。 旁边的二宫律子对牧村拓浅浅地鞠了一躬:“不好意思!麻烦了!牧村君。” “没事。”牧村拓说。 上午九点五十左右,四个人看完剧本。 “真的没问题吗?”所有人都说没问题之后,二宫律子有些不确定地朝牧村拓问了一句,“剧本比上次长很多,牧村君,你真的这么快就能记住了吗?” “对啊,我们几个提前看过的都还好说,你真的全部记住了?”渡边麻衣也说,她看了看拿在手上的手机,“才过三十多分钟左右而已。” 牧村拓对她们点头:“没问题,我基本都能记住。” “这样吗……”二宫律子说。 “不愧是牧村,记忆力好得很嘛!”星野爱没怀疑,只是毫不吝啬地夸奖他。 “还行吧,这倒不是我自夸。” “嗯嗯!了不起!” “既然牧村君都这样说了,”渡边麻衣收起手机,“那就先试着表演一次!” “嗯,好。”二宫律子小声附和。 “就去那边吧?”星野爱指着一块比较大的树荫地说。 “都听你的,小爱。”渡边麻衣挽住她的手,“早苗不在,你就是我的指挥官~” “别这么说啦。” “出发!” “唔……”二宫律子静静地看着她。 四人来到星野爱所指那片树荫底下。 碎片般的阳光一点点铺在上面,和为数不多的深绿色落叶混杂在一起。 “还需要再看一遍剧本吗,牧村君,”渡边麻衣凑上来,曲着的胳膊顶了顶牧村拓,用非常欠揍的语气开口,“可别一会儿像笨蛋一样把词给忘了哦~” 这个时候要是高峰早苗在旁边,一定会使劲在她脑袋上敲一下,然后说一句“我看笨蛋是你才对吧,渡边”。 可惜这里只有星野爱和二宫律子,两人都不是会做出这种“出格”举动的人。 牧村拓自然也不会。他仅是简单回答:“放心吧,我真的全记住了。” “好!”她认真地竖起大拇指,“那就行。” “渡边,差不多开始了。”星野爱叫她。 “ok~”渡边麻衣回头说。 按照剧本上写的剧情。 故事背景,十名普通人被国王安排的三十個大魔法师召唤到异世界成为勇者。 其中九位勇者都具备强大的作战能力,只有一名勇者很弱。 没有任何枪、炮、剑、斧之类的武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助他人进行治愈。 只是这样倒也不算差,但问题的关键,是释放治愈之术的同时,勇者自己也需要承受完全相同的痛苦。 例如修补残肢断臂,勇者本人也需要遭受被截断身体的巨大痛楚。 这就意味着,这样的治愈术没办法持续使用,勇者本人也十分抗拒。 国王看不上他,下令将他击杀,用腾出的勇者位召唤一个能力更强大的新勇者。 公主对这名勇者抱有怜悯之心,私底下想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勇者答应,但还是要暂时到城外避风头,当天夜里被满世界通缉,犯的是叛逃罪。 第一幕:故事发生在宫殿。 星野爱饰演的公主和牧村拓饰演的勇者暂时退场,由二宫律子饰演的女仆和渡边麻衣饰演的剑士在火炉旁边对话。 “你说……愈之勇者回来了?”剑之勇者在火炉旁背身踱步。 “是,”身后的女仆微微低头,“城门内安排的驻防士兵向国王大人报告了这件事,国王大人希望你能出手将他捉住。”她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历色,“活捉。” “国王大人也真是的,明明有那么多人可以拜托,偏偏要来麻烦我,不知道我最近很忙吗?” “布蕾德大人。”女仆欠身,“国王大人最相信就是您的能力,我也认为只有您能万无一失。” “行了行了,别和我说这种拍马屁的话。” “是。” “具体要怎么做?” “公主大人作为诱饵,在后花园里等愈之勇者前来,您找机会出手就是。” “只是这么简单?” “是。” “话说回来,”剑之勇者好笑似的开口,“公主不是站在那什么愈之勇者那边的?怎么来帮我们了?” “那是不可能的,”女仆说,“公主大人无论做什么事情,一定都是先把国家的利益放在首位,对勇者的各种承诺不过是一种话术罢了。” “是吗?” “请布蕾德大人相信。”女仆坚定地说。 “行吧。” 第二幕:仲夏夜,星野爱饰演的公主在王国后花园的秋千上作为诱饵,周围布置的场景是四个圆形喷泉和很多花圃。 不过场景自然没办法还原,而且因为没有秋千,所以星野爱是站着的。 “公主大人,”女仆退后两步,“按照您说的,后花园里完全由剑之勇者布蕾德一个人驻守,士兵全部撤走,国王那边已经帮您把事情瞒过去。” “干的不错。”饰演公主时的语气和平时的星野爱有些类似,“你也可以退下了。” “是。” 女仆退场。 春风代替仲夏夜的晚风从东面吹来,牧村拓扮演的愈之勇者准备登台。 退场的二宫律子用道具弄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是谁?”公主问。 没人回答。 公主环顾四周: “是谁,竟敢闯进我的花园?” “公主大人,是我。”愈之勇者上场。 “是你?” “愈之勇者,凯亚尔。” 公主呼出口气,从秋千上站起来:“这里只有我们,放心出来就行。” 愈之勇者现身:“公主大人,伱要是喜欢我,就和我一起离开这个国家吧。” “我们不就是为了这个相会的吗?”星野爱笑了,那笑容不是属于公主的。 牧村拓也愣了一下,这反应也不是愈之勇者该有的,不过他很快回到剧情的状态来。 “公主大人,”愈之勇者走上前伸手,“现在周围防御薄弱,我们事不宜迟,趁现在一起离开。” 公主看着他的手,微微点头微笑:“一起离开,我的勇者大人。” 她把手搭上来,这时候,月黑风高,剑之勇者突然杀出,将大剑架在愈之勇者的脖子上。 她极度嘲讽道:“蠢货,这么轻而易举就上当了?哈哈哈,不愧是最废物的勇者呢。” “……公主大人?”愈之勇者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公主。 公主把手撒开,冷笑道:“笨蛋,真以为你一介平民,能和本公主私奔?” “哈哈哈,公主大人,这家伙真是够蠢的。” “啧。” “剑收起来吧,要把他活捉到父亲面前。” “诶?直接杀了不好吗?” “不行,这样是没法召唤下一个勇者的。” “什么啊,还有这种说法。”她很没劲地说完,把剑收好。 愈之勇者被剑之勇者束缚住,三人在静悄悄的夜里走了几步,公主突然回过身:“对了。” “嗯?” 夜幕之中,公主嫣然一笑,指着剑之勇者:“劣化。” “公主大人?”说这话时,剑之勇者已经失去力量。 “蠢货布蕾德,难不成真以为我是公主?”[剑之勇者]说。 第三幕:剑之勇者被杀,公主和愈之勇者把身份换回来。 起因:事先被愈之勇者篡改过记忆的公主完全站在他这边,女仆也同样被篡改过记忆,被骗的只有剑之勇者。 卧室里,火炉噼里啪啦地燃烧。 “公主大人,勇者大人,我先告辞了。”女仆鞠躬说。 “把外面给我看好,别让其他人进来。”愈之勇者命令。 “是。” 女仆退场。 “公主大人,刚刚表演的不错嘛。” “勇者大人过奖了。”公主说。 “上一世,你没少让我吃苦头呢。” “勇者大人,我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是我之前冒犯了您吗?” 公主被推到床边,不过实际上是没有床的——星野爱被壁咚到树底下。 “别在意。”[愈之勇者]牧村拓嘴角上扬,“接下来,就是属于我们的二人时间了,公主大人。” “无论什么事,我都听您的,”[公主]星野爱说,“勇者大人。” 章节目录 46.选秀之前的日常 树叶在两人的头顶随风摇曳,明媚的光线偶尔会晃过他们的脸。 缓缓伸出手的牧村拓,似乎想要捏住星野爱的下巴。 他轻蔑地笑着:“没想到,公主大人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星野爱握住他的手腕,头微微往下低,表情看起来淡淡的,不过却泛着些许红晕。 “只要勇者大人张口,无论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坦诚。” “无论什么?” “是。”说着,她扬起脸,手已经松开,右手捻着自己衣服的一角。 那是一块轻飘飘的、薄如蝉翼的荷叶边绸缎布料。 “什么都可以。” 牧村拓玩味地挪眼看她,星野爱则缩了一下身体,将手压在雪白的胸口前面。 这时候,两人对望着,动作都已经停了。 下一步是什么来着?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那双让人情不自禁想要永远看下去的璀璨双眼,将牧村拓彻底拉回现实。 作为[愈之勇者],他本应该把[公主]的下巴提起来,按照剧本上所写的那样,毫不留情地深深吻下去。 但他意识到这时候的星野爱已经不再是[公主]了。 从她缩了下身体那一刻,她便只是彻头彻尾的星野爱。 透明又沉重的空气夹在两人之间,剧本停了。 但牧村拓还是浅浅地低头,感受着从星野爱那里传来的娇弱而又轻微的呼吸。 “牧村。”直到星野爱轻呼他的名字。 “嗯?” 她把并拢的食指和中指抵在牧村拓嘴唇上,偏头好看地微笑:“已经可以了~” “咳……”牧村拓退后一步,“抱歉。” “道什么歉啊。” “那是因为……”他抬头。 橡树响的更厉害了,风将他们的距离拉开。 仅是一步之遥,牧村拓却能完整地将她和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尽收眼底。 那距离不过半米,甚至只有三十几厘米也未可知。 但眼里的事物就如同数十万光年外的光景,所见皆是神秘,处处都可以细致去品味、观察。 徐徐吹来的春风盖过两人的心跳,周围再没别的异响。 这状况持续了多久,两人都没记清。 后来,直到场下的渡边麻衣突然鼓起掌来,两人才回过神。 “太棒了太棒了,小爱!”渡边麻衣用和平常完全不一样的认真的声调说,“演得很好!” “是吗?真的?”星野爱表情很开心。 “真的!”渡边麻衣左右一看,把旁边的人推上来,“不信你问律子!” “啊?”二宫律子手足无措。 “是不是?” “是,肯定的呀!”她像是被逼着说。 “看吧。”渡边麻衣对星野爱露出一个赞赏的眼神。 “好!”星野爱点头,望回牧村拓,“牧村,我刚刚表演的怎么样?” “我想想。” 她挂着一张类似向家长要零花钱的小孩子的表情,直直地盯过来:“好,快想!” 牧村拓低头思索,又略微抬眼看她一次,星野爱则一直把目光锁在他身上从未离开。 他又低下头,过了会儿才说:“挺好的。” “还有呢?”星野爱亮着眼睛马上问。 “除了有时候演的不像公主外,”他抵着下巴,“大概都还不错?” “不像?” “是。” “意思是很差劲咯?” “那倒也不是。” “真搞不懂你啊,牧村。”星野爱还想继续开口来着。 牧村拓解释:“不好意思,说不定是我的问题。” “嗯?” “我有时候会觉得你不是在扮演谁。”他缓缓道,“因为你身上有种独一无二的气质。” 他们沉默地对看一眼,星野爱仰起头,指尖触碰下巴,如同在观察云朵的形状。 她轻声说:“感觉是夸奖,又像是批评呢。” “似乎是的。”牧村拓点了下头。 “嗯……”她呻吟着,高举双手伸了个懒腰,白嫩的腰肢隐约露出来,“这话很有你的风格嘛,牧村。” “我的风格?” “难道不是?” “不知道。”牧村拓轻哼着笑了下。 “不管怎么说。”星野爱将目光收回来。 她正过身,从万里晴空倾泻下来的和煦阳光,正好穿过一片稍稍稀疏的树叶群,不偏不倚地洒落在她美好的笑容之上。 那对亮紫色的双马尾可爱地跳动了几下。 “不管怎么说,你的意见,我全都听见了,牧村。” “这样……” “连批评也记住了哦。”她笑着讲出这句话。 “完全当夸奖来听吧。”牧村拓说。 “怎么可能办得到?” 无论何时都在微笑,牧村拓想,大概这便是星野爱的风格。 中午十二点多,四人从家庭餐厅出来,外面的温度升高了。 “好热,”渡边麻衣一边吐槽,一边没形象地用手臂擦汗,随后又看着星野爱说,“下午回训练室吧,小爱。” “可以啊。”星野爱顺着说。 “律子,回去吧……” “我没说不可以啊……”二宫律子干笑两声。 “牧村,”星野爱转向牧村拓,“你该不会已经想回去了吧。” “我去哪都一样。” “那就和我们在一起吧!”渡边麻衣绕到星野爱身后,捏着她的肩膀。 她越过星野爱,窥牧村拓的同时,那笑容活像个笨蛋反派系角色。 牧村拓没意见:“都行。” 到了训练室,高峰早苗依旧没来,渡边麻衣跑过去把灯和空调全都打开。 “呜!”她把脸贴在立式空调柜机的出风口上面,“好舒服~” “渡边?”二宫律子担忧地看向她,“你这样会不会被电?!” “你舒服得过头啦,渡边。” “对啊……” “没关系没关系。”渡边麻衣无所谓地开口。 “可惜高峰不在。”星野爱忽然想起似的说。 “什么意思,小爱,”渡边麻衣只移动眼珠,“你想看早苗来收拾我是吧?” “怎么可能啦。” “绝对是,坏小爱。” “只是难得开一次空调。” “原来我们节约到这个地步了吗……”二宫律子说。 “还是太给齐藤社长省钱了。”渡边麻衣宣布,“决定了!以后每天都吃顿好的!” “社长会破产吧?”星野爱提醒她。 “果然还是算了。”二宫律子像播放间断的唱片一样笑着。 “别站在那啦,律子,你也来吹吹!” “我?等等!” 渡边麻衣已经把她拉过去。 两人对着空调外机,渡边麻衣帮二宫律子扮鬼脸,一边调戏她一边笑,二宫律子可怜兮兮地任她摆布。 几分钟后。 “牧村,”走到镜子前面的星野爱顺了顺自己的刘海,“我今天的头发会很奇怪吗?” 牧村拓走过去观摩:“不奇怪,很好看。” “是吗?” “嗯。” 她对着镜子把右边马尾提起来:“扎起来好,还是放下来好?” “差不多吧,都好看。” “是吗?” “嗯。” 她放下头发,又整理了一下一字肩的衣领:“衣服会奇怪吗?” “好看。” “裙子呢?”她往下拉了拉裙摆。 “好看。” 她顿了下,继续问:“鞋子呢?” “好看。” “袜子呢?” “好看。” “牧村呢?” “我在。” 她笑了笑:“没有继续敷衍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 “好,你是牧村,我相信伱。” “谎言。” “这也要拆穿吗?” “因为你是爱。” 星野爱愣了下。 “怎么了?”牧村拓问。 “你叫我什么?” “星野。” “不是这个。” “星野小姐。” “撒谎。” “忘了。” “撒谎!”她笑着走开。 到了一点四十多的时候,训练室基本完全冷却了。 “呜啊,地板也好凉——”渡边麻衣捧着脸,躺在地上,腿弯起来。 “完全没形象了,渡边!”星野爱惊讶地看她。 “裙子,裙子!”二宫律子跑上去帮她整理。 “有什么关系嘛,”渡边麻衣傻笑两声,轻描淡写地说,“反正就牧村君一個男生。” 牧村拓和她眼神交汇,然后点头:“当我不存在也行。” “看吧。” “渡边……”二宫律子不知道说她什么好,只是心里突然有点想念高峰早苗了。 “安心,”渡边麻衣撩起裙子一边,“我穿了安全裤,这是重点!” “什么心态啊。”二宫律子幽幽地开口。 “不愧是渡边!”星野爱说。 “某种意义上,确实厉害。”牧村拓头也不抬。 b小町三人今天的训练,从两点整开始,差不多到四点半结束。 四点没到的时候,空调已经关上,室内现在还飘着很微弱的一股冷气,不过外面也不太热了。 训练过后,渡边麻衣迫不及待把手机拿出来看,有时候举起手机,像是在自拍; 二宫律子举手说了一声,便跑到外面上厕所去了; 星野爱和牧村拓站在镜子面前。 “这样全放到一边会不会好点呢?”把红丝带解开的星野爱一边问,一边将头发全拢到右前侧。 “好像看过。” “是吗?”星野爱若无其事地说道,随后又把头发握成一束,“单马尾好像也还不错。” “嗯。”牧村拓配合点头。 渡边麻衣从身后打招呼:“小爱,牧村君,快来。” “怎么了?”星野爱转过身。 牧村拓也一言不发地回身望去。 渡边麻衣晃了晃手机:“要不要在之前的账号上发点东西?” “发什么?” “自我介绍!” “可是高峰不在啊。”星野爱说。 “可以先保存草稿,等早苗来补全了再一起发送!” “也是。” 二宫律子回来之后,四人编辑了一份草稿。 牧村拓本来不想参与的,但耐不住星野爱和渡边麻衣两人那真诚的表情,他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们是未来会成为究极热门的偶像团体(><)☆b小町!!!!成员一共四人!全是超级美少女哦~—— 首先是高峰早苗!(空着) 然后是二宫律子!柔柔弱弱的美少女,最喜欢的颜色是浅桃色! 最喜欢吃的水果是水蜜桃和青提!被欺负的样子最可爱了(渡边麻衣评价)。 之后是爱!“全是秘密~”(应本人要求写的……) 压轴登场的渡边麻衣!!最喜欢的人是高峰早苗,爱,二宫律子……不不不,喜欢有关b小町的一切! 喜欢的衣服是好看的裙子,喜欢的食物是又好吃又贵的东西,喜欢的声优是高桥李依~(w) 另外还要介绍一下,帮助我们成为偶像的超超超超级帅哥,牧村拓!!(应本人要求,什么也没写) (////)希望大家能记住我们~多多为我们应援!!谢谢(*°°)!!! “怎么全是你在写?”牧村拓问。 “我打字最快!”渡边麻衣笑嘻嘻的。 “莫名其妙的表情符号会不会太多了?” “不觉得很可爱吗?” “我觉得很可爱!”星野爱说。 “我……”二宫律子干巴巴地哈哈一笑,“我没意见。” “好!”渡边麻衣站起来,气势高昂,“等早苗回来,立马发送!” 章节目录 47.五月一日,记 晚上六点多,牧村拓和三位少女吃完饭,一个人从车站回家。 几天后,到五月一日,东京开始下雨了。 雨是在上午七点左右落下的,一开始很小,十点多时突然就像崩溃了的堤坝一样彻底倾泻下水来。 那天牧村拓上完早班,中午被大雨困在店里。 伞其实是带了的,但再好的伞也遮不住狂风之中的骤雨。 只要出门,身体必然会不可避免地被雨水打湿,鞋子踩湿了的话也很难晾干,实在很麻烦。 坐在店里,牧村拓望着窗外被强风吹斜的大雨,一边聆听隔着玻璃传来的混乱的声音,一边想着反正不太饿,等雨小了再走也不迟。 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同样被困住的西田秀树坐在牧村拓身边的位置刷着手机; 小泉花海在两人的对面,扒着玻璃,眼望雨幕下的涩谷街景。 刚刚一直离开的寺本真姬给每个人各泡了杯咖啡送过来,顺便还拿了几块看起来很精致的甜点。 “一人一块。” “啊,谢谢!”小泉花海回头。 牧村拓也道了声谢。 “没事,都是友希请客。”寺本真姬笑着说。 西田秀树一边咬着嘴里的甜点,一边模糊不清地张口:“你这家伙,对店长是一点也不客气啊。” “哪有,友希同意了我才做的。” “是吗?”他随口说,“那店长人还真好。” “你才知道?” 四人喝着咖啡,把甜点慢悠悠吃完,等咖啡差不多也喝干了,寺本真姬又去给大家倒了一些。 一点一十多,倾盆大雨转成中雨,牧村拓起身离开。 另外三人还呆在店里,准备等雨更小点再回去,牧村拓没和他们一起,一个人走了。 他从店里出来,没打算回家,沿路去往图书馆。 中途在一家便利店里买了份关东煮填饱肚子,之后又在一家文具店买了促销的迷你活页本,附赠一支铅笔。 到图书馆时已经临近两点。 馆内人有不少,他找了个光线明亮的座位,一边看德语语法书,一边认真做了笔记。 五点左右把书换成一本有关历史的书籍,完全当作故事书来看。 半小时后离开图书馆,外面的雨停了,可天色却很暗沉。 樱花树被雨水打湿,枝叶在风中轻摇,路上的车辆开着近光灯,把漆黑的地面照亮。 行人穿过马路,踩进水洼的脚步声充斥在每个人耳边。 返回星巴克的路上,牧村拓收到line上发来的消息,是星野爱发的。 他准备点开查看,这时候,小仓友希又打了個电话过来,他先接了。 “牧村。” “怎么了。” 小仓友希深吸口气,长长地嗯了一声,淡淡开口道:“你是不是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 “好像是。”牧村拓想了想。 “我还以为你死了。” “活的好好的。” “那就好。” “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她说,“就是突然想打给你,不行?” “准备去你家店里上班呢。”牧村拓看了看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下起雨了。 听筒里,小仓友希又沉吟着嗯了一遍:“这样啊。” “嗯。” “那晚上请假吧。” “没见过劝员工请假的。” “我是店长,我说了算。” “是,是。” “准备回家吗?” “不用去上班的话就回家。” “那好,你先回家吧。” “先?” “晚点,”小仓友希说,“你给我打电话。” “要干嘛?” “陪我聊天。” 牧村拓以前辈的姿态叹气说:“已经寂寞到需要陪聊了吗?” “是,是。” “这话是?” “喜欢吗?”小仓友希语气不变,“你平时就是这么和我说话的。” “没那么敷衍吧?” “你还知道敷衍啊?”她忍不住提高声音。 牧村拓笑了笑:“我的问题,抱歉抱歉~” “……”小仓友希沉默了几秒,“晚点,给我打电话,记住了?” “多晚?” “回家就打。” “我得先吃饭。” “你自己看着办吧,笨蛋。” 电话挂断后,他把星野爱的消息点开。 “牧村,在不在?”后面还有一个可爱的灰耳兔子表情包。 回消息已经是十分钟后了:“我在。” 星野爱没回他。 他收起手机,趁雨落下来之前抵达涩谷站。 上车后,牧村拓找空位坐好,又把手机掏出来看了一眼,星野爱还是没回。 他抱着手臂,闭上眼睛,车三十分钟左右靠站,他从车上下来,看眼手机,星野爱回了。 “抱歉牧村!刚刚吃饭去了~” 他暂时在出站口的长椅上坐下:“怎么了吗?” “好消息!!”星野爱秒回。 “我听听。” 她瞬间发了一张照片过来:“《从今天开始做偶像》的节目主办方,给每个参赛选手送了好几张观众入场券!” 牧村拓还没想好回什么,星野爱又接连发来几条消息: “这样一来,到时候伱就能来现场了,牧村!” “后天要不要出来?我把入场券给你。” “这两天训练完,社长让我们好好休息,能放假好几天!”开心的兔子表情。 “我也可以去你那里!” 等她发完了,牧村拓才回:“没问题,不过后天是周五,我下午才有时间,或者你来找我?” “我都没问题~” “好,你来的话,我可以请你喝亲手泡的咖啡。” “真的?”星野爱接着发,“好!那我一定早上过去!!” “没问题。”牧村拓回复。 “对了。”星野爱问,“现在没在上班吗?牧村。” “今天晚上没有。” “晚上应该有班吧,我记得。” “有的。”牧村拓回,“不过店长劝我请假,我只好请假了。” “奇怪的店长。” “人很好。” “也是~” “一会儿再聊吧,”牧村拓告诉她,“我还在车站,等会儿估计要下雨了,我回家再给你发信息。” “还没到家吗?” “快了。” “回家之后先吃饭吧。” “好。” 好像没回了,看着对话框不再跳出新的消息,牧村拓熄灭屏幕,把手机揣进兜里。 回到家,他用冰箱里的食材做了一顿晚饭,饭后给星野爱发了消息。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之后星野爱说要训练了,他说好。 七点多时,外面的天光完全黑了,牧村拓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走到卧室。 他想起来答应了小仓友希的事,随后打电话过去。 章节目录 48.通话、点单 “太晚了。”从手机里劈头盖脸传来这么一句。 牧村拓看看时间:“还没到八点呢。” “六点半我就……”她顿了下,“算了,亏你还能记得打给我。” “怎么会忘?” “说的好听,这么多天一通电话也没打过,要不是我打过来,你绝对连我这个人都忘了吧?” “不会的。” “我叫什么?” “小仓友希。” “不好听。” “我觉得挺好听的。” “你这人……”她没办法似的叹口气,“把话说的那么好听,我真的舍不得骂你了,笨蛋。” “你不还是在骂吗?” “说说,最近怎么样?”小仓友希转移话题。 “挺好的。”牧村拓想了下。 小仓友希咬牙道:“具体来说呢?” “具体来说,前几天看到了一棵开得很美的樱花树,上面停了两只红褐色的小鸟,心情还不错。” “这算什么啊。” “还看到了一只摇摇摆摆跑到马路上的鸭子,照片上了推特趋势。” “可爱……”她只说到一半,“这又算什么?” “不过今天下了很大的雨,把那棵樱花树都打湿了,花瓣掉了好多……所以最近过得不能算很好,只是还不错。” “这个问题应该谈论关于你自己的事情吧?”小仓友希小声嘟哝。 牧村拓抬了抬眼睛,把刘海撩上去:“每天都是同一个我,可以说的一下子就会说完了,没什么意思。” “我说过了,重复的也没问题,真的。” “这样啊……” “别再敷衍我了。” 他沉吟片刻,将笔筒里的自动铅笔取出来按了几次,又顶着桌面将笔芯压回去。 “你呢?” “嗯?”小仓友希说,“什么?” “最近怎么样?”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 “不太好。每天都和猫猫狗狗待在一起,不是坐在店里听音乐,就是跑到隔壁咖啡屋喝咖啡,简直无聊死了。” “工作一点也不忙嘛。” “那是因为招了三个女孩子来帮忙,”她解释,“我只是坐在店里玩的。” “不愧是大小姐。” “不想被你这么说。” “当初我在的时候也多招几个人就好了,”牧村拓想起在轻井泽的那段时光,开口抱怨,“一天到晚都是我在干活。” “我不是也有认真工作嘛?”小仓友希反驳道,她的声音变得温柔了。 牧村拓笑笑:“怎么好意思这样说的?” “难道不是吗?” “是,是。” “是,是~”她学着说。 “天气怎么样?” “开太阳。” “羡慕。” “东京一直在下雨?” “今天才下的。” “下雨也挺好的。” “麻烦,”牧村拓说,“不喜欢撑伞。” “怕路人看不见自己帅气的长相?” “这勉强算一個理由吧。” “自恋。” “反正也不是我说的。” “我说的!”小仓友希说。 她轻笑了几声,笑里满是欢喜。 牧村拓把自动铅笔拿在手里转了三圈,直到那笔咔哒一声落在桌子上,他才将笔放回原位。 “嗳,牧村,我最近想看书了。”小仓友希突然提起。 “看什么书?” “想问你。” “我什么书都会看,问我没什么意义。” “最近在看什么?” 牧村拓看了眼书架:“德语语法。” “还有呢?” “《了不起的盖茨比》。” “嗯……”小仓友希想了想说,“我说牧村,这书你应该看了很久了吧,还没看完?” “常看常新,爱不释手。” “太夸张了。” “真的。” “还看了什么别的?” “《奥斯维辛》。” “历史啊……” “你知道?” “你也太小瞧我了。” “我还以为伱只喜欢色情。”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瞎说的,别在意。” “真是的……” 她说完,牧村拓抿着嘴笑了下。 两人电话打到将近八点,牧村拓说要去锻炼了。 “挂我电话的借口也太烂了。” “真的是去锻炼。” “是,是。” “就这样吧,再见。” “嗯,拜拜。” 那天晚上,牧村拓做了个梦,梦里除了一棵开得很漂亮的樱花树,其他什么也没有。 世界是粉色的,花瓣凝固在半空中,一切都毫无逻辑。 第二天一大早,牧村拓就被大雨吵醒了。 因为上午不用上班,他也不准备到外面四处乱跑,于是在电视里随便搜刮了一部没看过的欧美电影消磨时间。 十二点之前,牧村拓撑伞到星巴克,认真工作到晚上六点。 另一轮班的其中一个女生今天生日,他们想邀请牧村拓和寺本真姬四人晚上九点之后一起去卡拉ok唱歌。 牧村拓说自己回家之后还有别的事,抱歉地拒绝了。 五月三日,那天没下雨,但空气很潮湿,地面也完全是湿漉漉的。 云朵不少,可没有一朵是白色的,几乎全灰,带着一点点黑色的也有,看起来随时都能下雨一样。 当天上午,星野爱乘电车从御茶之水到涩谷,一下车便径直赶往牧村拓所在的星巴克店里。 进店的的时候,牧村拓还在工作。 她上前招呼,寺本真姬先看到她,转身对拆着塑料包装袋的牧村拓说了句,牧村,找你的。 牧村拓直起身子,星野爱把手放在脸旁边,可爱地朝他挥动两下。 牧村拓浮出淡淡的笑意,用湿纸巾擦完手,往前走两步:“欢迎光临。” “很有店员的样子啊。” “今天来得很早嘛。” “没事就过来了。” “着急见我?” “没错!” “谎言。” 星野爱改口:“想尝尝你泡的咖啡!” 牧村拓平静地提起纸和笔:“准备点什么?” “我想想。”星野爱思索片刻,竖起一根手指,认真地说,“一份牧村拓!” “是,”牧村拓记上,抬头问,“还有呢。” “再来一杯焦糖玛奇朵。” “一杯焦糖玛吉朵……”牧村拓写完开口,“可以了,马上给您做好,先找个位置坐一下吧。” “是~” 几分钟后,牧村拓把做好的咖啡送过去。 “我点的牧村拓呢?” “这个制作过程比较久。” 小泉花海跑过来:“那个,牧村君,真姬姐姐说暂时不用你去工作了。” 牧村拓朝吧台望一眼,寺本真姬对他眨了几下眼睛。 那眼神像是在说:放心吧,这里有我们三个就够了! “麻烦了。”牧村拓请小泉花海帮他道声谢。 小泉花海连说了两句是,这才抱着托盘离开。 章节目录 49.节目前,日常(1) 两人望着小泉花海的背影,直到她完全走远,牧村拓解下围裙,在星野爱的正对面坐下。 “又翘班了?”支着手臂的星野爱好笑似的问他。 牧村拓点头:“嗯,怎么想都是你的错。” “别乱说,我明明可以坐在这等你下班!” “这句话得分太高了。” “是吧~” “学到了。” 星野爱笑笑,问:“你不喝点什么吗?” “我就不用了,”牧村拓回答,“想喝随时都能喝。”他看了一眼端给星野爱的杯子,“不尝尝我亲手泡的咖啡吗?” “我试试。” 星野爱俯下头抿了一小口,随后扬起脸,眼睛闪闪发光。 “很好喝!”她说,“不算苦又不是很甜!连我这个不太懂咖啡的人都觉得不错!” “那就好。”牧村拓淡淡地笑了下。 来到星巴克工作没多久,他便很快将每种咖啡的制作流程和方法烂熟于心了。 当初正式在吧台处营业的时候,连寺本真姬都相当惊讶。 她问牧村拓是不是私底下找人特训过,不然怎么能掌握得这么快,牧村拓只说以往有点经验。 但他学习的速度和效率的确比大部分人都多很多。 两人东扯西聊五分钟,星野爱忽然想到似的把装在上衣口袋的好几张入场券摆上桌子。 “对了,牧村,”她用很好听的声音开口,“这是《从今天开始做偶像》节目组送给我们的入场券,你全都拿去吧。” 牧村拓简单瞄了一眼,一共五张:“太多了,一张就行,多的我也用不到。” “可以给他们送几张!”星野爱用眼神代指寺本真姬和小泉花海她们。 吧台处的三人像是心电感应似的望向这里。 他们和牧村拓对上视线时,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别开目光。 “那行。”牧村拓对星野爱说道,“那这些我就都收下了。” “没问题!”星野爱朝他微笑。 两个人在星巴克里坐了将近四十分钟,直到星野爱把咖啡喝完,问牧村拓要不要出去走走。 “不知道会不会下雨。”牧村拓看眼橱窗外。 “没事的,”星野爱打消他顾虑,“天气预报说是阴天!” “阴天?” “下雨我们就撑伞!” “这没问题?” “当然咯!” 他点头,到前台处把四张多余的节目入场券全部分享出去,问这样能不能提前走。 西田秀树惊讶地问他怎么弄到手的,自己在节目组的官网上抢都抢不到。 牧村拓只说这不重要,重点是他又要翘班了,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还是要来征求一下三人的同意。 “反正也快到下班时间了,你想走就走呗。”寺本真姬很随意地开口。 “你都把这么宝贝的东西给我们了,我肯定得同意啊,”西田秀树说,“放心走吧,牧村君,你的那份工作我全给你包了!” “麻烦了。”牧村拓对他说。 小泉花海很害羞地鞠了一躬:“谢谢你的入场券!牧村君!” “没什么,麻烦你们了。”牧村拓摆摆手。 他从小房间里面取出自己的透明雨伞,然后招呼星野爱一起离开。 两人沿着人行道步行了三四百米,路面上积水有一些,不过不算太多。 他们没有专门挑干燥的路走,有时候会踩进水里。 但两人都毫不在意似的,仿佛只要没有人拿路障挡在他们前面,他们就会一直这样走下去。 “比赛有信心?”路上,牧村拓问她。 “训练了那么久,”星野爱仰着头停顿了下,转头漾着笑,“肯定有信心!” 牧村拓扫她一眼,没说什么。 两人往前走的时候,星野爱有时候会目视地面,然后将脚后跟郑重其事地点进水里。 但她巧妙地将力度控制在不至于溅出水花的那个范围,那步伐又显得相当温柔了。 他们中午吃完饭,下午去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 本来选了一部英国的片子,但星野爱说想看其他的,牧村拓没意见。 “《情书》?”那时候,星野爱指着电影院外的海报问,“这个怎么样?” “你喜欢的话就看。” “喜不喜欢……”星野爱撅着下唇,随后像小孩子一样朝牧村拓笑着,“对我来说,看外语果然还是太麻烦啦。” 章节目录 50.节目前,日常(2) “这样……”牧村拓没再开口。 除了觉得这个笑容十分可爱之外,他觉得想说的都说完了。 直到电影结束,两人从影院离开。 晚上六点多,他们从一家定食店出来,沿着挂满路灯的人行道一路信步而去。 水汽弥漫的涩谷街道,夜色将一切都静静包围。 清冷的月光从如轻纱般的云层顶端洒下来,把积水的路面照得明亮。 马路上,车流穿行不息,淡黄色的车灯晃过二人的身体。 去往车站的路上,他们登上天桥。 未干的雨水从石质阶梯上颗颗分明地滴落,在耳畔奏响一首好听的歌。 等到了天桥的正中间时,他们止步不前,椅栏远望。 被霓虹灯光装点的城市,即使入夜也别有一番风情。 “真漂亮啊!”望着远方的星野爱发出感叹。 牧村拓瞥她一眼,没有出声。 他只是看着一辆辆天桥下的汽车拖着尾灯远去,直到那灯光逐渐模糊,最后消失在夜幕里。 夜晚的微风总是带着些凉意的,像是初秋,又像是夏末。 在这被雨淋过的东京,连空气都变得冰冰凉了。 “总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呢。”星野爱忽然说。 “不可思议?”牧村拓转头。 “是!”星野爱举起一只手,用深邃的双眸瞭望星空。 宽松的七分袖从她小臂上滑落,浓稠的黑夜里,那露出的肌肤犹如白雪一般。 她轻声说:“遇见你,然后决定成为偶像。” 那声音很悦耳,也很温柔,像是在谈某件逝去的事情。 不仅如此,连她的看不太清的神情也一点点陷入追忆了。 在那个能听见晚风的五月初的夜晚,牧村拓也听见了自己的呼吸。 风拂过他的秀发,将清新的空气也全都带来。 牧村拓目不斜视,把手臂搭在扶栏上,一只脚蹬上下面的横杆。 他语气平淡地开口:“最不可思议的,还是我们能再次见到吧。” 说完他看向星野爱。 星野爱只是肯定似的嗯了一声,不过那声音被她拉长了,话里便带着些沉吟的意味。 她说:“你之前有想过吗?” “什么?” “重逢。”说着,她对着前方,将两根食指交叉在一起,然后眯起一只眼睛盯过去。 看着她那意义不明的动作,牧村拓轻笑了下,说:“没有,没想过。” “真的?” “毕竟分开很久了。” “也就是最开始的时候想过咯?” “也没有。” “为什么?” “只是路人,不是吗?” “只是路人啊……” “是。”牧村拓肯定,“那时候。” “嗯……”星野爱往桥下看去,“我倒是想过这个,牧村。” “重逢?” “重逢。” “最先离开的也是你吧。”牧村拓笑。 “也是呢,”星野爱把头转过来,“不过呢,牧村,你不是能知道我刚刚是不是谎言?” “嗯。” “结果呢?” “不是谎言。”他说。 “你看吧。”星野爱笑盈盈的。 月色隐入云间,夜晚被路灯点亮。 他们下了天桥,又沉默着步行了一段路途。 直到星野爱先开口。 “牧村。” “嗯。” “听我说。” “我听着。” 他们谁也没看谁,牧村拓望着前方,星野爱盯着脚下。 她说:“我没想过会遇见你。” “嗯。”牧村拓等她说下去。 “但遇见你之后,之后的之后,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自己都忘了,我想过很多事情,和你有关的,和我有关的,有时候,走在你旁边,或者是突然想到你,我就会觉得,好像,好像抱着那种想法的自己,变得和过去有点不一样了。”她顿一下说,“不过我一点也不讨厌那样的自己,倒不如说无论如何我都很喜欢!” 牧村拓浅浅地微笑,没说话。 “和你的离别我想过,和你的重逢我也想过……虽然我都想过,但有时候还是觉得:还真是不可思议啊!大概,有这样的想法。”说到这里,她可爱的转过头,“牧村,我这样说,伱能理解吗。” “多少能吧。” 章节目录 51.从明天开始做偶像 “从我们重逢之后,到我决定成为偶像,也不过几天的事情。” “是。”牧村拓微微点头。 星野爱抿了下嘴唇,把手交叠着伸向前方,然后往上伸展: “从决定成为偶像,再到和b小町的大家一起组建偶像团体,竟然又过了快一个月的时间。” “的确有那么久了。” 她放下手臂,微微侧过头,浮现在黑暗里的是一张迷人的笑脸。 “怎么说呢,”她顿了顿,“总感觉做了很多从前不会做的事情。” “不会做也太肯定了。” “但我就是这么想的。”她疑惑道,“难道这句话是谎言?” 牧村拓摇摇头:“这句话不是谎言。” “就是说嘛。”星野爱笑着开口。 天色更暗了,身后吹来的一阵风把路边的树叶吹得簌簌作响。 墨黑色的云层像是按下了快进键一样,在天边飞快移动。 月亮消失后,细丝般的雨点开始从空中斜着落下。 离开不远的天桥底下,行人一面用公文包遮住头顶,一面迈开双腿跨越马路。 维修路灯的工人从梯子上爬下来,暂时到附近的屋檐下避雨。 石砖路面上,牧村拓把伞撑开,和星野爱两人躲进伞里。 “突然就下雨了。”星野爱摊开掌心。 “早点回去吧。”牧村拓仰头。 “嗯。” 两个人加快步伐,一路无言赶往御茶水站。 车到站后,他们走进同一节车厢。 电车停靠在御茶之水前,星野爱一直望着对面车窗外的夜景。 好像外面有什么东西持续吸引着她似的,她连头都没转一次。 直到广播里的女声播报着御茶之水到站的消息,星野爱才回过神。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先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裙子。 随后又低下头,把穿着白色的鞋和黑色裤袜的双脚并拢,像是在观察鞋尖上面有什么明显的污渍一般。那样子过分可爱。 低头的时候,她的长发会轻轻垂落下来,宛若某种很特别的紫色瀑布。 牧村拓只是悄无声息地瞥向她,她便像是察觉了一样,缓缓扬起脸,将耳边的长发撩动一下,嘴角上扬到一个完美的弧度。 星野爱对着牧村拓挥挥手,牧村拓也向她点头。 车门这时候打开了,她从门口出去,牧村拓也很快到站,于是他也站起来。 两人在门关闭之前沉默地对望,星野爱偏了下头,哼哼地笑着,她又一次挥手道别。 电车即将启动之前,电门向中间合拢,噗咻的声音过后,星野爱的容颜被透明玻璃挡在后面。 车子开始往前移动,她还站在原先的位置,只是乖巧地站好。 那笑容依旧,和平时一样纯净而没有瑕疵,如同精雕细琢的少女形玩偶。 当身影快要消失的时候,她樱唇微张,好像说了什么,开头是“我”。 但之后到底是什么,牧村拓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了,听也同样听不见。 后来,电车驶远,在雨里钻进隧道。 五月四日,《从今天开始做偶像》节目开始的前一天。 推特趋势。 1.#lovelive,少女偶像团,11.14万推文。 2.#《从今天开始做偶像》,8.37万推文。 3.#东京不太热,4.37万推文。 4.#lalalai剧团,6.17万推文。 …… 7.#你推的孩子是谁?,4.31万推文。 …… 上午七点多,匿名超级美少女推特更新了,文案是:明天加油!!!!b小町,冲冲冲!! 配图是四只搭在一起的小手,最上面是星野爱的。 当天晚上,星野爱在line上发消息过来:“明天上午九点多,记得来现场哦,牧村!” 后面是第一次看到的兔子-期待表情包。 他回了个没问题。 十分钟以后,渡边麻衣发来消息:“牧村君,快拍一个为b小町祈福的视频给我。” 牧村拓还没回复,渡边麻衣紧接着又发:“快快快,急死我了!!!牧村君,,^,,你在干嘛??” 牧村拓没回,决定明天早上解释说自己睡着了。 章节目录 52.出道吧!我推的少女(1) 那天晚上,雨下了一夜,雨声淅淅沥沥的,一直响到第二天。 隔天上午六点多,牧村拓已经醒了。 他拉开被子,换了件短袖和外套,在淋浴间洗漱完,简单吃了顿早餐。 没有下楼,跑步的事情放在晚上。 坐在沙发上,牧村拓看了眼手机,他先在推特里把渡边麻衣的消息回复了,之后才打开line。 上面有三条未读的星野爱的短信,是四点多发过来的。 他把对话框点开,一条消息写“早上好,牧村~”。 另一条是隔了几分钟发的,“我们已经出发了”。 下面是一张照片,照片是坐在轿车里朝外拍的。 外面的天不太亮,路面还有积水,远处有红绿灯,再远一点是两三栋很高的大厦,全是东京的标志性建筑,虽然牧村拓还没去过。 他回道:“好,我准备过去了”。 刚要收起手机,小仓友希打电话给他,他一边走到玄关处换鞋,一边把电话接通。 “怎么了。” “怎么老是这一句?” 牧村拓穿上鞋:“我是牧村。” “得了吧。”小仓友希好像在喝东西,“今天醒的很早啊,你。” “很少有起晚的时候。” “刷了牙,洗了脸,吃了饭?” “是。” “已经不想再多说几个字了吗?” “谁让你问得太简单了。” “行啊,”她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说,“我的错。” “知错能改就行。” “你这家伙。” “怎么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讨厌。” 牧村拓站起身,在全身镜前面整理了一下外套领口。 睡醒之后,头发看起来会有些杂乱,但这样反倒像特别弄的造型一般,一点也无需打理了。 他在头上随意抓了抓,同时若无其事地对着话筒开口:“可能,见面之后就不会这么想了?” “什么意思?”小仓友希问他。 “毕竟电话只能听见声音,和见到本人还是差距很大的吧。” “……”小仓友希沉默一会儿,清了下嗓子才说,“咳……说的也是。” “是吧。” 牧村拓推门出去,电话还没挂断,小仓友希又试探性地说:“总感觉,像是异地恋?” “异地恋?” 她连忙说:“我不知道,我没谈过……” 牧村拓边走边答:“不像。” “你谈过?” “那倒没有。” “那你说得这么肯定干什么?” “本来就不是吧。” “啊啊,我明白了,”小仓友希说,“你就是故意谈这个话题,想让我去东京见你。” “你可能想多了。” “口是心非!这叫什么,傲娇?” “傲娇?” “傲傲傲傲傲傲傲娇。” “傲的成分太多了吧?” “你应该反思一下自己。” “是,是。” “嗳,牧村。” “想起来要说什么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小仓友希不悦地说完,吐出口气,“算了。” 她停顿后说:“你遇到星野爱了吧?那个很好看的星野小姐。” 牧村拓愣了下,没想到话题跳的这么快,他应道:“是。” “什么时候?” “四月初。” “四月初啊……” “怎么忽然问这个。” “不行吗?” “伱是大小姐,你说了算。” 小仓友希没有反驳,只是轻声说:“稍微有点在意。” “有什么好在意的。” “关心你。不行?不乐意?” “行。” “真敷衍。” “我就这样。” “去死吧。” “是我得寸进尺了,对不起。” “不会原谅你的,”小仓友希的声音比往常还要平静,“永远也不会原谅你的,笨蛋。” 谎言,牧村拓想说。不过小仓友希已经先开口了:“牧村,记得帮我向星野小姐问好。” 牧村拓停了两秒:“她认识你吗?” “哈?” “她又没见过你。” “你不会把我介绍给她吗,你这个无药可救的笨蛋!?” “这样……”话只说到一半,电话就挂断了。 八点多的时候,牧村拓乘车到新宿,跟着导航去了《今偶》节目的录制现场。 眼前是一幢高楼,里面有候客的大厅,也有足以容纳上百号人的专业舞台。 楼里设置了化妆间,采访室,工作人员的办公场所在里面也全都一应俱全。 节目九点半开始,检票进场之后,牧村拓就一直在观众席上等着,顺便用手机和星野爱聊天。 章节目录 53.出道吧!我推的少女(2) 星野爱在line上说,b小町的几个人都化完妆,就等节目开始,导演安排大家进场。 她拍了张化妆台的照片,用后置摄像头拍的。 头顶灯光很亮,桌子上有很多高档的瓶瓶罐罐。 镜子里只有她坐在那里,脸被挡了一半,眼睛倒是完全露出来。 她穿着上次的那身露肩打歌服,裙子是红色的,束腰前面有两个大大的金属扣。 星野爱的腰很细,坐着拍照的时候,她还把双腿乖巧地并在一起。 因为穿着靴子,白皙的小腿就更显得修长了。 除此之外,不知道是谁的裙子从镜头的右下角飘出来一点。 牧村拓好像有些印象,他隐约记得是渡边麻衣的打歌服。 “真的好多人啊,牧村~”星野爱发消息说。 “节目这么火,人多也很正常。” “当初还有面试海选。”她敲出几个字,又接着发,“不过!好在b小町的大家都相当优秀!” 这里有一个竖大拇指点赞的表情包。 她发:“连像我这种没什么一技之长的家伙,也不知不觉就跟着通过了呢,嘿嘿。” 牧村拓盯着对话框,想了下才问:“以前自信的星野爱上哪去了?” 消息已读,但星野爱迟迟不回,牧村拓收回目光,抬眼望向舞台。 他坐在观众席的第六排,位置也靠近正中间,舞台上的表演能看得很清楚。 台上有穿着西装和礼裙的男女主持人,两人在靠近通道口的位置说话。 工作人员在第一排架好摄像机,朝侧边比了个手势,二楼的灯光师开始调整舞台打光的位置。 基本没什么变化,只是微调。 和大部分人一同坐在观众席的牧村拓,低头看眼手机,星野爱的消息正好在这时候跳出来。 “刚刚被社长叫走了,抱歉没看到你信息!”下一条消息过了几十秒才发过来,“错错错!大错特错!!你说的不对,牧村!” 牧村拓仿佛从屏幕里看到她自傲地用手指着自己的画面。 星野爱了不起地敲下:“自信的星野爱不是一直就在你面前吗?” 紧接着又发:“而且一直都在!随时都能看见!” 随后配上了一個得意洋洋的表情。 牧村拓好笑似的摇摇头,回她:“是这样就最好。” “当然啦。难不成刚刚的话是谎言?” “不是谎言。” “就是嘛。” 她发了个可爱的笑脸,牧村拓一时想不到要回什么,只是点开对话框,把上面的假名全扫了一遍。 五秒后,星野爱先说:差不多要开始准备了,过会再说,牧村。 牧村拓回了个好,准备将手机收起来,结果星野爱发来登台前的最后一条消息。 她说:“总感觉,只要有你在台下注视着我,不管结局会是怎样,好像都无所谓了呢。” 消息是一次性发过来的,显得有点长。 之后没有预想中的兔子配图,也没有从渡边麻衣那学来的表情符号,只是很干脆的一段文字。 星野爱的line用自己的照片做头像,是一张侧颜照。 脸上的笑容很完美,但照片其实是渡边麻衣偷拍的,画面甚至有点模糊。 即便如此,也能很明显地感受到星野爱那与生俱来的魅力。 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而又明亮,无论何时都在闪闪发光。 光是看见这一条消息,牧村拓就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她过去的每一张笑脸。 在越后汤泽也好,在轻井泽也罢,包括之后的涩谷、御茶之水。 她在每一个地方都笑过。 纵使那笑容各不相同,却也每一次都足以让人印象深刻了。 牧村拓没再回复。 他把消息往上翻,大拇指按在那句“不是谎言”上面。 他撒谎了:没有从口中说出来的话,是没办法判断真假的。 即使到了现在,牧村拓也依旧不知道,当时的星野爱在那封离别信里究竟说了多少谎。 章节目录 54.出道吧!我推的少女(3) 九点半的时候,节目准时开始,数名评委早已在靠近观众席的舞台边缘落座。 先前的主持人则站在舞台中间,对着镜头把节目的开场白念了一遍。 等他们离场,第一名选手从红色幕帘右后方登台。 那人是名少女,不是像b小町那样的团体,看样子是一个人参赛。 她穿着短款礼裙,裙子是白色的,上面有很多即使离远了看,也会觉得相当华丽的、散发金属光泽的亮片。 评委朝少女示意,少女略一点头。 她握着麦克风,扬起脸的时候,那表情没了先前的一丝恍惚,反而染上些许坚定的意味。 坐在台下,牧村拓也饶有兴趣的往场上盯,少女简单做完自我介绍,紧接着便开始演唱。 和她一身隆重精致的着装不同,她的舞姿显得有些简单。 说是舞姿,不过只是迎着歌曲的节奏抬起胳膊,又缓缓垂落。 有时也会利用手势,穿插几个可爱的动作在里面。 她长得算好看,因为画过妆,看起来也达到了一般偶像的水准。 但没有什么特色,很难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直到演唱结束,少女鞠躬道谢,主持人送去现场随机抽到的剧本,之后是考察演技的环节。 剧本很短,两分钟便能演完,不过节目组却没给选手多少准备的时间,只是让她们大致看一遍,立马拿着剧本表演。 这些流程走完,评委现场打分,但得分的结果并不公布,而是留到节目播完再统一说出。 舞台上,多余亮光消失,仅剩一盏聚光灯打在少女的头顶,她再次鞠躬道谢。 场下的近千名观众不约而同鼓起掌来。 在逐渐消失的掌声里,少女踩着银色高跟鞋走下舞台。 过了一会儿,第二位参赛选手上场,之后是第三位、第四位,一直这样反复下去。 这期间,牧村拓一直望着台上,偶尔低头看眼手机。 每一次表演他全都从头看完。 无论是歌唱、舞蹈还是演技,在他看来,和b小町比起来差一些的有,好上很多的也有几个。 选手既有个人参赛,也有很多像星野爱她们那样的四人团体,多的团体人数甚至达到八人。 从她们的自我介绍来看,很多选手本身都有一定粉丝基础。 其中有一个youtube的万粉博主,还有几人靠发布两三個tiktok的舞蹈视频就小有名气。 有些在推特发展,还有些线下都有粉丝团。 其中一个团体的前身是女仆咖啡馆的服务员,只因为对偶像感兴趣,她们决定报名参赛。 不可否认的是,那些选手也确实有不可小觑的实力。 临近十一点,主持人念出b小町的名字。 牧村拓调整一下坐姿,手肘抵在扶手上,手背托着脸,双眼目视前方。 灯光遍布的舞台上,星野爱第一个上场,第二个是高峰早苗,随后是渡边麻衣和二宫律子。 她们画着精致的妆,却穿着廉价的打歌服,鞋子也都很普通。 和先前的每一位选手比起来,这些少女的穿着都显得格外“土气”了。 戴着携挂式的麦克风的少女们,在舞台中间站成一排。 四人手挽着手,对着台下深深鞠躬,随后又互看一眼,像是在心里确定了什么似的轻轻点头。 她们站开了点,由星野爱开始自我介绍。 “大家……” 这时候,麦克风恶劣地响了一声。 章节目录 55.出道吧!我推的少女(4) 那声音尖锐而刺耳,大约持续了四秒钟,听上去很短的时间,对于站在舞台上的四人来说却有些漫长。 虽然话仅说到一半,但星野爱只能闭上嘴。 b小町的另外三人都微微一怔。 不过台下没有声音,评委也面色如常。 高峰早苗保持着笑容面对评委和观众; 二宫律子则换上一个十分不自然的表情,无论谁都能看出她相当紧张; 星野爱右手边的位置,渡边麻衣朝她看了一眼,小声说:“小爱,没关系吗?” 星野爱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是失神地凝视远处。 直到渡边麻衣用小指勾了一下她的手心,她才扭头看向对方。 “继续。”评委用很沉着的声音开口。 “是,抱歉!”星野爱鞠躬,随后又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一起努力到现在的b小町的大家。 许多个令人难忘的回忆片段闪过她的脑海。 她闭上眼,将面前的空气全部吸入肺中,然后长出一口气。 重新睁开双眸时,那对瞳仁里的星光愈发璀璨起来。 缓慢地扬起头,星野爱将右手搭上胸口。 麦克风被调整到更合适的位置后,她再次开口说: “大家好!我们是b小町,是梦想成为偶像的四人团体!” 话音刚落,黑暗笼罩的观众席里,有人凝眸望去。 那人数越来越多,连不少快要睡着的观众都被同伴叫醒。 大多数人起先对这样一个从未耳闻的偶像团体是并不太感兴趣的,他们基本都有自己单推的对象。 即使是来单纯欣赏节目的,b小町给他们的第一印象也甚至不如之前的很多选手。 她们着装廉价,个子不高,身材很难脱颖而出,连走路姿势都不够优雅。 星野爱的步伐甚至像男孩子一样大大咧咧的。 但只是偶尔抬眼的瞬间,一个接一個的观众便被台上的少女吸引了视线。 是一位少女。说的更准确些,他们是被星野爱的那双眼睛给完全吸引了。 那是一幅他们未曾目睹过的风光。像是黑夜里的星辰,又像是栽满水仙的银河。 有人小声议论。 “这个组合有人了解吗?” “不知道,没听过……” “刚刚说的是b小丁还是什么?” “好像是b小町吧?” “是youtube上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可以观察试试看。” “一开始还没觉得,现在忽然感觉有种很微妙的吸引力啊,那边那个女孩子。” “我懂我懂!” “老实说,我刚刚都准备玩手机了,好险啊,差点错过!” 被各种各样的细微交谈声包围的牧村拓,只是一言不发地抬头望着前方。 舞台上,四位少女依次做完自我介绍,演出开始。 背景音乐响起之前,灯光师将头顶的光亮尽数熄灭。 少女们在前后左右分开,星野爱站在后排,其余三人面朝她蹲下。 直到《君に叱られた》悠悠传出,一道光束率先照亮星野爱的身体。 站在漆黑背景的唯一那道光里,她对着身边的少女轻盈一指。 手所指的方向,光亮依次闪烁,这时候,背后的几盏灯光从下往上逐渐升起。 下一秒,灯光彻底倾泻下来。 金碧辉煌的舞台,星野爱舞落双臂,三位少女退至一边,她像花一般傲然盛开。 章节目录 56.演出中途,无法看见的 “成为大人之后还是第一次呢。” “被一直如此温柔的你责骂着。” “训斥我吧,由你斥责。” “我会好好将你的训斥记在心里~” 歌词唱完,歌曲快要结束。 四名少女微侧着身,挥起手臂悬在头顶,摆出舞蹈的最后一个动作。 她们无不面带微笑,将最好看的一面对准场下的所有观众。 当最后一点点的音乐声也完全消失时,所有的灯便无声亮起。 几秒之后,从观众席里传来带着延迟般稀稀拉拉的掌声,并不十分强烈。 到了这时,她们才敢出一口气,暂时放松身体。 “谢谢大家!” 星野爱和其他三人站成一排,手拉着手朝台下鞠躬。 俯身的时候,反光的台面映照出她们的脸庞。 难以察觉的汗水从额上滴落下来,落到地上才看的清晰。 “拜托了,各位!请喜欢上我们,请喜欢上b小町吧!”站在星野爱和二宫律子中间的渡边麻衣,此刻紧闭双眼,在心里如此恳求。 即使被高峰早苗说教了最多次,被敲脑袋无数下,每天都表现得对训练的事情一幅嫌弃不已的样子。 但她也依旧是四人当中最期望成为偶像,最期望能让b小町以当红偶像团体走进所有人视野的那一个。 那个亲自运营的博客账号—— 虽然只发了一段掺杂了大量表情符号的、没有经过运营方确认的自我介绍,和各种对喜欢的艺人评头论足什么的,毫无营养的东西。 即便如此,渡边麻衣也依旧把它视作是b小町带给她的最珍贵的一样礼物。 她将握着的手攥得更紧,紧到连星野爱和二宫律子都明显察觉她的心情。 她们没有对视,而是用同样的动作来给予回应。 心里怀揣着各种期许,少女们直起身子,望向前方。 可目光所及之处,没有很特别的回应。 响起的掌声仍旧微弱,大多数观众只是平淡地注视着她们。 有人将身体探到旁边,不知道和同伴说了些什么。 有人则仰头打着哈欠,搓了搓看得疲劳的双眼。 还有人已经低头玩起手机,似乎对整场表演都完全不感兴趣。 短暂的沉默像是被无限拉长了。 明明耳边还是能听见一些声音的,但四人却觉得,仿佛没有比这一刻的剧场更安静的地方了。 笑容凝固在二宫律子的脸上,她本就紧张,看到现场的反应,表情更变得难以控制地僵硬。 作为b小町某种意义上的领导人物,高峰早苗只是愣了半秒,便尽可能地保持着营业式微笑面向大家。 渡边麻衣想要说话,想说大家都在干嘛呢,为什么不能再热情一点呀,但星野爱拉住了她。 她不甘心地朝星野爱瞄了一眼,星野爱只是轻声说:“没关系,渡边,还没结束呢。” 也对,明明还没结束,她想,自己实在是是太着急了,笨蛋渡边! 渡边麻衣调整完呼吸,用同样的话去安慰二宫律子。 星野爱则挺起胸部,睁着明亮而闪烁的眼睛,在上千个观众席上寻找某一个人。 那個自称能识破谎言的,即温柔又嚣张的家伙。 她记住了每一张入场券的座位号,所以只要一个个找过去,一下子就能找到。 说到底,面对观众反应的如此落差,她也会有些不甘心。 不过,只要牧村拓还坐在那里,只要他还在那里看着自己,只要他还在给予自己鼓励。 无论怎样的结果,无论什么样的结局,星野爱觉得,她似乎都能接受。 这句话不是谎言。 遗憾的是,时间太短了,她既没有找到那个座位,也没有看到她想看见的人。 片刻的时间,主持人将抽中的剧本送上来,她们按照流程进到下一个环节。 剧本都是单人的。即使是团体,也要挨个考察每一位成员的演技水平。 她们抽中的是《小王子》,每个人从其中演出不同的片段,由专业的评委来和他们进行对白。 第一个表演的是高峰早苗,她以日常的水准完成了演出,之后轮到星野爱。 在台下把剧本看完后,星野爱踩上登向舞台的四级阶梯,走到聚光灯底下。 负责对白的评委站在那里,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性。 “准备好了吗?”她问。 “是。”星野爱点头。 评委应了一声,闭上眼睛,只是星野爱喘口气的功夫,她的眼神已变得格外认真和专业。 两人开口之前,有其他人专门负责念旁白: “就这样,我一点点知道了你那段忧郁的生活。 “过去很长的时间里,你唯一的乐趣就是观赏夕阳沉落的温柔晚景。 “这个新的细节,我是在第四天早晨知道的,当时你对我说……” 旁白念到这里,扮演小王子的星野爱接下去,她说:“我们去看日落吧!” “看日落?”跳出原剧情的对白。 星野爱愣住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是!我们、我们去看一回日落吧!” “可是得等……” “等什么?” “等太阳下山呀。” “我还以为在家乡呢……”她表达出失落。 评委凝视着她,似乎对这句话不太满意,但演出还在继续。 旁白念道:“大家都知道,美国的中午,在法国正是黄昏。要是能在一分钟之内赶到法国,就可以看到日落。可惜法国实在太远了。而在你那小小的星球上,你只要把椅子挪动几步就行了。那样,你就可以随时看到你想看的夕阳余晖。” “有一天,我看了三十三次日落……”到这里,星野爱意识到自己把台词说错了,应该是四十三次。 但改口给人的突兀感远超过按照错误的台词读下去。 她继续说:“你知道,一个人感到十分悲伤的时候,她就喜欢看日落。” 评委看出她的失误,索性将手里的台本合上,稍微走近了些: “可是,带着愉悦的心情去欣赏天边的落日余晖,不是更能欣赏她的美吗?” 台本上没有这一句,星野爱一时间想不到要说什么了。 评委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这么说,看三十三次日落的那天,你感到非常忧伤咯?” “是……”星野爱愣愣地说。但这时候应该没有台词。 章节目录 57. 时间过去一半,第二幕开始。 绵羊、灌木、玫瑰花、钉子,星野爱只是念着台词。 该脸色发白的时候,她只是淡淡地瞥向地面。 该脸红心跳的时候,她仅仅遮住挂着不太自然的表情的侧脸。 后来,灯光熄灭,星野爱本应该在这夜色般的舞台上抽噎,但她却没能做到。 剧本演完,评委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星野爱眼神动摇着,缓缓垂下脑袋,整个人瘫跪在地板上,低声说了句抱歉。 台下传来轻微的声音,不知道是唏嘘还是鼓励。 但在这个时候,无论是哪一种,星野爱都一点也听不见了。 她从舞台的另一侧走下去,只有高峰早苗等在那里。 旁白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大概是渡边麻衣在她之后也开始了表演。 可星野爱却失去了回头望的力气。 像是某种提醒她你演的一塌糊涂的宣告,那旁边的声音如同持续不断的雷鸣在星野爱耳边炸开。 但她仿佛感受不到似的,又一幅还没回过神来的样子,只是一点点地往前走着,连步子都比平时小了。 舞台上的灯光从她背后打过来,将她模糊的黑影投在木质地板上。 虚影被一条条拼接的缝隙切的七零八落。 离开了舞台的星野爱,看起来和在大雨里被浇透的流浪猫一模一样。 “小爱。”高峰早苗叫她。 星野爱没听见。 “小爱?” “嗯,咦?”星野爱停住脚步,正好停在高峰早苗面前。 她将身体转过来,双手啪的一声合上,脸上露出十分勉强的笑容:“抱歉抱歉,刚刚有点走神!怎么了?” 高峰早苗用一种难以形容的惊讶的表情的盯着她,那嘴唇微张着,像是要说些什么。 到最后也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笑容在星野爱的脸上肉眼可见地停住了。 她一开始还能勉强自己嘿嘿的笑出声,之后却连轻微扬起的嘴角也完全消失不见。 她看着高峰早苗,那眼神活像是在目睹足够淹没自己的风浪朝这里汹涌袭来。 “抱、抱歉啊……”星野爱不知道说些什么。 “小爱……”高峰早苗又一次叫她名字。 “我好像……”星野爱偏过头,眼神低垂,目光在半米多远的地板缝隙上停下。 她的声音带些悲傖,又仿佛在笑一样。 唯有这样的声音最会让人难过了。 她自嘲说:“什么啊,我简直就一点都不行嘛,完完全全在拖b小町的后腿了。” “……”高峰早苗沉默地眨了下眼睛。 她也不知道刚刚的自己是怎么了。但到了这一刻,她的眼神便不知不觉柔和下来。 她把手伸出去,想要拉住星野爱,耳边突然传来噔噔噔的声音,她扭头看去,渡边麻衣从舞台上走下来。 阶梯被少女不高的鞋跟踩的好响。 “小爱!”渡边麻衣从倒数第二个阶梯上跳下来。 星野爱抬头望向她:“渡边……” 话没说完,渡边麻衣就已经跑过来抱住她,将头埋向她右边的肩膀。 星野爱还没来得及反应,结果半秒不到,渡边麻衣就转换到哭哭啼啼的状态。 “终于!终于结束了!” “笨蛋,还有二宫呢。”高峰早苗走过来揉她头说。 章节目录 58. “我知道,我知道。”渡边麻衣用哽咽的声音说着。 她把星野爱搂进怀里,星野爱先呆在站那,随后才忽然意识到一般缓缓地将手指搭在对方的肩膀上。 两人隔着衣物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星野爱保持那姿势不动,渡边麻衣则用手抹了一把眼睛,然后松开围住星野爱脖子的手,两人拉开几十厘米的距离。 “小爱,你怎么样?”渡边麻衣开口问。她们互相看着。 白色灯光从拉开的幕帘边上射过来,以一道明显的界限将星野爱的脸分成黑和白的两块。 她避开目光,将微微蜷缩着的手抬到胸口附近的高度,垂眉的时候目露沉吟:“我……” “你搞错了,我不是问那个。”渡边麻衣说。 “啊?”星野爱抬头看她。 “比起其他事情。”渡边麻衣不自觉就提高声音,“我是在担心你!” 星野爱愣住,旋即熟练地微笑,摆摆手:“不用啦,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骗人!”渡边麻衣打断她,“骗人,明明刚刚你在台上还那副样子。” 那副样子?像一只灰头土脸的流浪猫被遗弃在大雨里…… 站在期待已久的舞台上,演着自己口口声声说过最喜欢的《小王子》,却不堪地溃败。 星野爱发出滞重的呼吸声:“那、那是因为……” “什么都好!” “嗯?” 渡边麻衣又抱住她:“不管怎样,”她的声音像是隔着耳膜传过来,“不要自责好不好,我们b小町,我们这个完整的b小町,进退都应该是一起的!” 星野爱觉得自己被抱得真的太紧了,但她又不想挣脱开。 “……渡边。”高峰早苗在一旁喃喃。 视野里,光芒闪烁一下,二宫律子揭起半开着的红色幕布,从阶梯上下来。 渡边麻衣回过头,高峰早苗也看过去,星野爱面向那边,最先说出二宫律子的名字。 被叫到的二宫律子只是一个劲地将手搭在心脏的位置,仿佛刚从某个绝境中逃离出来。 她此刻左顾右盼一下,像是在确认自己现在的位置。 随后才将视线依次扫过面前三人的脸,来回扫了两遍,但什么话也不说。 渡边麻衣疑惑地望着她:“律子?” “……”二宫律子沉默地看过去。 高峰早苗叹口气,提醒道:“二宫,已经结束了。” “律子,结束啦!” “结束了……”她重复。 “还没反应过来吗?”高峰早苗说。 “二宫?”星野爱看着她的眼睛。 渡边麻衣一边说了声好,一边走到二宫律子面前。 在三人齐齐的注视下,她措不及防地用手捏起二宫律子两边的脸蛋。 “哈呀,这样就和平时的表情一样了!” 刚刚还怀着沉重心情的星野爱,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高峰早苗扶着额头,一幅拿渡边麻衣没办法似的表情微微叹息。 被捉弄的二宫律子咦了一声,随后从呆滞的眼神恢复过来,担惊受怕的眼泪后知后觉摇晃在眼眶里。 她的眼睛和嘴巴像动漫人物一样夸张地波动着:“小爱,渡边,高峰,我,我刚刚实在是的太紧张了……” “呼……好了好了。” “说到底,大家都多少会有点紧张啦。” “但实在太恐怖了……” “这样成为当红偶像之后会很麻烦哦!” “你也想的太远了吧?不要做白日梦比较好。” “想想怎么啦,笨蛋早苗。” “啧。” 四人聊了一会儿,工作人员过来,将她们从舞台侧边引到后台。 “请。” 一个小房间外,工作人员把门推开,洁白的灯光从里面散射出来,四位少女依次进入。 里面布置的很简洁,一個方形榉木茶几摆在中间,周围是三张银灰色的沙发。 最长的沙发前面放置了一台大屏幕电视,除此之外便没什么了。 她们在沙发上坐下,工作人员说可以在这里先休息一下,一会儿会有人送来午饭。 渡边麻衣高兴地点头,工作人员退出去。 章节目录 59.失败 午饭送来之前,她们把电视打开。 电视里放的是舞台上的直播,镜头正切到选手身上,给了场上的选手一个面部特写。 无论是从皮肤里渗出来的汗水,还是紧张的神态,在镜头的暴露下全都一览无余。 “我们刚刚,也是这样的吗?”二宫律子盯着电视机问大家。 “应该是。”坐在沙发上的高峰早苗,用茶几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水从半空浇进杯中,发出格外清晰的响声,仿佛要把四人的心事全都反映出来。 “要吗?”倒完自己这杯,她提着茶壶问二宫律子。 “我不用了。” “渡边呢。” “好啊,帮我倒一杯,谢谢!” 高峰早苗点头,倒完又看着星野爱,用眼神询问她要不要喝茶。 星野爱摆摆手,从沙发上站起来。 社长给她打了个电话,她到房间的角落里接通。 渡边麻衣喝了口茶,歪在沙发上,她没看电视,只是双手捧着手机,聚精会神地操控屏幕。 电视发出的声音像白噪音一样在房间传开。 没过多久,选手表演结束,主持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没有一个人在听。 二宫律子不知何时走到窗户旁边朝外眺望。 高峰早苗则煞有其事地盯着装了水的茶杯面,偶尔用手去摇晃一下。 挂断电话的星野爱,依旧拿着手机靠在墙角。 莫名沉默的房间里,渡边麻衣忽然像是自言自语般开口道:“不好了,推特!” “推特?”二宫律子望向她。 “现在的热搜……” 高峰早苗还没打开手机便问:“是这节目?”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 星野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b小町也在上面。” “真,真的?”二宫律子的音调都变了,语气中透露的满是期待。 “嗯。”星野爱朝她点头,“不过……” “不过?” 高峰早苗想到什么似的放下茶杯,手搭在沙发上,她叹口气,接下去说:“看来,内容不太好吧。” 星野爱没说话,大概是默认的意思。 “内容不太好吗……”看着这两人,二宫律子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她其实已经把手机拿出来了,但听完高峰早苗的话,她又没了打开手机自己看一遍的勇气。 “这群家伙,”一旁的渡边麻衣生气道,“说什么b小町不行,我看他们根本就是自己没有眼光!” “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吗?”高峰早苗问。 “超过分的都有!” “像是什么?” “‘演技垃圾’、‘难看’、‘完全就是流水线的量产偶像嘛,亏我刚开始还稍微期待了一下’之类的。” 渡边麻衣很不满的样子:“气死我啦,这些人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偶像!随便一句话就想否定我们那么久的努力,实在太坏了!” 闻言,二宫律子不确定地说:“会不会,其实他们说的也有点道理……” “笨蛋律子!说什么啊!”渡边麻衣起身要捉弄她。 “我不是那个意思!”二宫律子说,“我是说我自己……啊哈哈,别抓我痒了!对不起,对不起!!” 高峰早苗看她们一眼,又看了一次星野爱,随后闭上眼睛,一边长吁一口气,一边用手揉搓两边的太阳穴。 “不好意思,”星野爱拿着手机说,“我出去一下。” “啊?”渡边麻衣停下手里的动作,朝星野爱看去,“小爱,现在还要去哪吗?” “很快回来。”星野爱拉开门出去。 二宫律子望着她离开的方向,高峰早苗则把目光转回电视,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小口。 出了房间,星野爱便沿着明亮的通道一路向前小跑。 空旷的长廊里回荡着她清脆的脚步声。 就算穿的不是高跟鞋,在这硬质的瓷砖地板上,几厘米的短靴的鞋跟也足够踩得噔噔响了。 摇晃在空漠里的裙摆,像是宁静的傍晚才能遇见的绯红晚霞。 那白皙的,露出半截以上的修长双腿,即使没有丝袜的紧致包裹,也很容易发觉其曲线的优美和柔和。 若是有人站在身后望去,绝对会被少女摆动的长发和绝美的背影完全吸引。 “对不起,抱歉!” 跑过拐角的时候,星野爱差点和一位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撞上。 工作人员摆摆手,体贴地告诉她没事,她再次说了声抱歉。 两人分开,星野爱沿着长廊继续往前跑。 安全通道的标志在视野里微微发亮。 穿过下個拐角,就可以看见牧村拓了。 章节目录 60.请好好的注视着我 廊道和出口连接的地方,雪白的灯光从上面铺下来,让地面的虚影变得更加不可见。 站在打开的门前,牧村拓抱着胸口,时而低头望向一尘不染的地板,时而盯着百无聊赖晃动着的脚尖。 无声的长廊仅有他微弱的呼吸,他掏出手机,再次确认星野爱已读消息。 下一秒钟,仿佛从某个十分遥远的地方忽然传来了噔噔的脚踏声。 声音很急促,毫无规律,和平常的从容不迫差异不小,但牧村拓太熟悉了,是星野爱。 那脚步声一点点靠近,他将身体从门上移开,扭头循声望去。 无风的过道上掀起一阵难以忘怀的香气,化了妆、穿着打歌服的星野爱从拐角冲出来。 紫色的长发随着惯性而飘到一边,蝴蝶结丝带在空气中轻盈地摇摆。 星野爱停下下来,直勾勾地望向牧村拓这里。 她太漂亮了,以至于汗水即使浸透了她的眼妆,也依旧遮不住她目中的光芒。 “牧村……”星野爱手扶着墙,身体还在控制不住的喘息,但已经先喊出牧村拓的名字。 看着她的眼睛,牧村拓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几步走过去:“太急了。” “那是因为……”星野爱还在喘气,可目光却锁在牧村拓的脸上。 牧村拓瞥她一眼,无奈似的摇摇头,走到她跟前的位置,用手弹了下对方的额头。 “痛。”星野爱双手挡在额头上面,从垂下来的发缝间窥探牧村拓的表情。 “消息都没回。” “啊,没回?” “不然呢?” 星野爱将拿在手里的手机举起来,只是象征性地看了一下:“是,好像的确被我忘了。” “太急了。”牧村拓说。 “抱歉。” “怎么了,道歉可不像你。” 星野爱抬头看他,微微开阖着嘴唇,想说些什么。 “这不算道歉啦!”“跟你学的咯,牧村!”“哎呀,我可是星野爱,礼貌一点是应该的!” 可话到嘴边,她又不由得想起舞台上那段失败的演出,想到下舞台时高峰早苗那难以掩盖的失望的表情。 明明大家都很努力了,明明只差最后一步就是了,要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一个人的关系,让所有人只能走到这里…… 想到这些,星野爱的目光暗淡下来。要是这样,她无法原谅自己。 “这副表情……”牧村拓轻轻说道。 “……”星野爱不知该看向哪里,只好盯向角落,咬着下唇。 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人,敞开的门后面是楼梯,顺着楼梯下去,离远了才到观众席。 隔音效果很好的墙壁,完全透不过来一点场上的动静。 略显刺眼的光线像阳光一样洒在星野爱的头顶,折射出微光的发丝,让人忍不住想在上面温柔地轻抚一遍。 星野爱的呼吸声不知何时起便消失了。 在她面前,牧村拓却只是轻出一口气,他退后两步。 星野爱受惊似的完全抬起头来,表情带着些迷茫,看向牧村拓。 “你已经很努力了。”牧村拓轻声说。 星野爱先是一愣,旋即苦笑着张口道:“什么啊,这种安慰的话,我才不想听。” “其实很受用吧?” “不。”星野爱说,“一点也不。” “演出很出色。” “糟透了才是……” “所有人都喜欢你们。” “……”星野爱低头,她想起在房间里看到的推特热搜—— “不好看”、“失望”、“果然是不知名的小团体,抱太多期待是我的错”、“出场还给我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没想到完全就很普通嘛” …… 如果重来一次,会不会比上次好些?她想。 不过很快又有个声音从脑海里冒出来:没救了,表演成这样,真是浪费大家时间啊。 也许结果会变成这样。 她凝视地板上的光影,在长长的花纹里碎裂成两块。 “又在胡思乱想?” “嗯嗯……”星野爱摇摇头,脸上浮出微笑,“是在回忆。” “热搜我看过了。”牧村拓下意识瞄一眼她的手机。 星野爱眨了下眼睛,说:“那你应该也看到了吧。” “不管那些人怎么说,”牧村拓认真道,“总之,你们的表演我很喜欢。” 星野爱脸红了一瞬,别开看向牧村拓的目光:“可是无论你怎么说,牧村。”说到这里,她快速偷瞄一眼牧村拓,继续看向别处,“不管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事实,难道不是吗?” 牧村拓沉吟零点几秒:“是。” “那这种话还有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 星野爱明显地顿了下身体。 她紧闭嘴唇,从下往上盯着牧村拓,修长浓密的睫毛上投下来的阴影映在她的眸中。 那双眼睛美得太过耀眼,牧村拓险些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他清一下嗓子:“就像明知我能识破一切谎言,你也依旧会选择对我撒谎那样。” 牧村拓走到她面前停下,星野爱将脸抬高了些,依旧望着他。 牧村拓情不自禁就抬起手来,手悬在星野爱头顶的时候,他自己先愣住了。 星野爱缩了缩身体,但没有避开。 她的头像之前那样低下,甚至比之前还要低点,仿佛在配合牧村拓的动作一样。 她的手也抬了起来,只不过是抵在下巴和胸口之间,另一只手有些不知所措地藏在身后。 从头到尾,星野爱没发出一丁点声音,牧村拓看向她,她就瞥往其他地方,不过下一刻又看回来。 牧村拓好笑似的哼出口气,手触碰星野爱的头顶。 和想象中的一样,柔顺、光滑,带着些身体的温度,让人想要一直摸下去。 牧村拓用一贯的语气说:“不管有没有意义,但我想让你知道,这就够了。” 星野爱一动不动,头低着,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也不说话。 牧村拓只摸了一会儿,他把手取下来:“不好意思,不小心的。” “不,没什么。”星野爱还没醒似的。 “其他三个人呢?” 她这会儿才有点反应:“你说渡边她们?” “嗯。” “她们都在房间里。”星野爱问,“要一起过去吗?” “可以的话,”牧村拓想了想说,“晚点再过去吧。” “晚点?” “是。” 星野爱想到什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摆头微笑说:“我可是牺牲掉我的午饭来陪你啊,牧村。” “这下公平了,”牧村拓淡淡地开口,“我也没吃。” “好。”星野爱又笑了笑。 午饭时间,两人没去休息室。 渡边麻衣给星野爱发了条消息,问她去哪了,星野爱还在想理由,渡边麻衣又说,齐藤社长到休息室里来找她们,大概有话要说。 星野爱看了眼旁边的牧村拓,索性在对话框里敲道:肚子疼,要在外面待一会儿才能回去! “有必要撒谎吗?”牧村拓问。 “想说就说了。”星野爱若无其事地点击发送。 过了几秒,渡边麻衣回消息过来:“没事吧,小爱?≥﹏≤要不要我过去照顾你?!” “不用了!不用了!”星野爱发送。 “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就发消息给我,我们大家都在!!ヽ(w)” “伱们先吃饭吧,别等我了!”星野爱说。 “ok!”渡边麻衣回。 星野爱熄灭手机屏幕。 因为衣服上衣和裙子都没有口袋,她只好把手机攥在手里。 她和牧村拓两人其实是不认路的,两個人记下原先的位置,顺着长廊拐了几圈,没乘电梯,从楼梯通道往上爬了不知道多少层,之后从密闭空间里出来。 他们所在的地方,巨大的落地窗前,正午的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 云朵漂浮在无数建筑物之上,二百四十多米的东京都厅在遥远的视界中心。 他们站在高楼里,倚在窗边的栏杆上,看着远方的浅草,又望向在低矮的楼宇里穿行的电车。 “要是能吹到风就好了。”星野爱头搭在栏杆上,突然来一句。 “有风的地方多的是。”牧村拓在她旁边。 “但换了个地方就没这感觉了。” “什么感觉?” “嗯……”阳光缓缓移动,星野爱用手遮在头顶,她眯细眼睛,“大概,想和风一起飘走的感觉。” “这样。”牧村拓能明白那种感觉。 星野爱扭头看他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转回去。 两人看着天边的白云悠悠飘浮,一直没人说话。 “好烦啊。”过了一会儿,星野爱说。 “还烦?”牧村拓瞥向她。 “肯定的。” “说什么能让你舒服点?” 星野爱咦了一声,随后朝他笑道:“你这样问我,原先管用的现在也不行了。” “那就什么也不说?” “什么也不说……”星野爱思索着开口,“你想要这样沉默着待到天黑啊?牧村。” “也不是不行。” “我只是‘肚子疼’。” “看来一开始就应该撒个大点的谎。” “你不是很诚实吗?这话算什么。” “反正撒谎的也不是我。” “也是。”星野爱支着脸说。 “况且,”牧村拓望着蓝天,“我不讨厌谎言,诚实的只有我就够了。” 星野爱笑了一下:“又说这种话。” “怎么了?” 她回过身去,长发轻舞,小手在身后交叉,乖巧地迈步向前:“谎言!” “真的。”牧村拓转身,身体靠在栏杆上。 星野爱止住脚步,抬头望向高高的天花,她语气变得很淡,但话语却带着复杂而汹涌的个人情感:“我就觉得是谎言。” 牧村拓说:“那就是谎言。” 星野爱又重新面向他,得逞似的微笑。 金色的阳光像锡箔纸一样铺在两人中间,牧村拓的影子长长地延伸到星野爱跟前一米远的位置。 “不过。”牧村拓说。 星野爱轻咦一声,目不转睛盯着他。 “要是b小町只走到这里,接下来……” “具体我也不知道。”星野爱用放低过的声音打断他。 “这样啊。”牧村拓沉吟说,“齐藤社长呢,他一开始应该也有其他准备吧?” “社长那边……”星野爱没什么底气,“我没听他说过。” “这样。” “嗯。”她很快应声。 “也不用想那么多。”牧村拓告诉她,“现在结果还没出来,机会还是有的。” “我也如此希望……”星野爱喃喃。 牧村拓摇摇头,面带微笑。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了:“你可是星野爱啊。” 那个一次次说着自己很了不起,自己全都要,自己是世界上最最贪婪的少女。 到现在却一次又一次地暴露着自己脆弱而又动摇的那一面。 她连自信都是谎言。 这句话听完,星野爱只是愣愣地望向他。 好像只有那双眼睛是她的了,至于身体的别处,全都动弹不得。 “不管结局会是怎样,如果是你的话,应该都能坦然的接受吧。” 星野爱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当时,当时要是看到你就好了,牧村。 钻进楼里的暖阳,拂过星野爱的眼睛。 她深吸口气,被白色布料覆盖的胸口上下起伏着,明亮的双眸折射出璀璨的光。 “是的,我都能接受。”她漾出微笑。 因为那双眼睛在看着我,星野爱想。 从今往后,也请好好的注视着我。 章节目录 61.想要再努力、再努力一点 一点之前,他们沿路返回,依旧没乘电梯。 两人步子很刻意,走的很慢,楼梯其实足够长了,慢慢爬也要好久。 但他们还是不紧不慢地走着,像是在花园里闲逛一样。 他们谁也不说话,该说的话在阳光下都说完了。 天上的云朵,人间的暖阳,吹不到的春风。 他们看过了,说过了,现在只需要安静地走一会儿,这样就已经足够。 周围的墙壁全被涂白,扶梯是木质的,扶手的转角平台上面放了乌龟,中间是兔子。 地板干净的像是每十分钟就会有人来打扫一次,耳边只有脚步声最响。 那双硬底的黑色靴子,即使跟不高,走起路来也绝对不舒服,可少女还是跑着来的。 她一点也不爱惜自己,冲动的时候真的冲动的不得了,仿佛谁也拦不住了。 楼道的声控开关不停地亮起来,旋转着往下,像是舞会里公主登场的场景一样。 有一盏灯不太灵敏,牧村拓拍了拍手,想让它打开,没成功。 星野爱停住脚,从二级阶梯上跳下来,清脆的一声,灯马上就好了。 蝴蝶翅膀般红色的裙子在光亮下轻轻飘着。 少女华丽地转了个身,像一个好好吃了午饭、想要被老师夸奖的小孩子一样,朝牧村拓笑着,牧村拓也笑了。 他们返回最初的楼层,星野爱领先两步,走在前面。 按理来说,牧村拓是不能到专门为选手准备的休息室的。 不过星野爱只是略施小计,朝工作人员求了个情,那人便脸红着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问题只有一个,午饭没法临时多准备一份。 牧村拓想了想,觉得没关系。星野爱望着他,咧嘴一笑,歪着头。 她说,真饿的话,就把我的那份给吃掉吧。 牧村拓睁着眼睛,好像要从少女的笑容里找出点什么东西。 他忽然觉得对方实在太可爱了。 虽然以往也一直很可爱,但有时候冒出来这样一句体贴的话,还是让他难以自禁地想着: 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微笑着,别再垂头丧气了。 休息室里,牧村拓跟在星野爱后面走进去,齐藤社长也在里面,他正好出来,有电话打给他。 其他三位少女同时朝门口看过来,渡边麻衣喊他名字,牧村拓挥挥手。 二宫律子自言自语似的问了一句,牧村君也在这里吗,牧村拓说是。 高峰早苗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从沙发上站起来,用遥控把电视关上,周围安静下来。 桌子上有两份吃了一半的便当,还有一份吃完的,那是社长的。 渡边麻衣从旁边取出两份没拆开的便当盒,递给星野爱一份,另一盒是她自己的。 她看了看牧村拓,又看看手里的便当,最后又看向牧村拓,走到他旁边。 她十分不舍地扭过头去,平摊出捧着便当盒的双手,做出极大挣扎似的说,这份给你吧!仿佛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一旁的星野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高峰早苗则朝这里略视一眼。 牧村拓微笑一下,拒绝了,渡边麻衣也不难过,反而一幅感激的样子。 星野爱没开口。她蹲到桌子旁边,把便当打开,里面的米饭,蔬菜,鸡块,玉子烧和章鱼小丸子全都暴露出来。 她只吃了一個花菜,便说肚子疼,再也吃不下了。 “现在还不舒服吗?小爱?”渡边麻衣转向她。 “还是有一点,没那快好啦。”星野爱看着便当,“只是这些,吃不完就要浪费了。” 渡边麻衣左看右看:“牧村君不是在这嘛,交给他就ok!。” 牧村拓朝星野爱瞥去,知道她在撒谎。 连高峰早苗和二宫律子都明白这是借口,哪有什么肚子疼? 只有渡边麻衣蠢蠢地相信了,她实在太好骗了。 牧村拓无奈地笑笑,蹲在地上的星野爱和他对视,也莞尔一笑。 笑容总是在他们之间像病毒一样传播着,牧村拓这样想,星野爱也这样觉得。 这样最好了,她想。便当全吃完了。 社长回来的时候,大家把垃圾都收拾好,路过的工作人员拎着垃圾走出去。 房间虽然不大,但容纳六个人不成问题。 四个少女在最长的沙发上坐下,她们身体娇小,甚至还能腾出一个人的空位。 齐藤一护和牧村拓坐在两边的单人座上。 牧村拓其实是想离开的,社长把他留住了。 星野爱也希望他留在这里,等今天的结果出来也不迟,牧村拓略略思索,答应下来。 社长推了下墨镜,想给自己点根烟,不过动作只到一半便停住了。 他干咳一声,望了眼窗外。 天空如深海般蓝,鸟从天边飞过,高楼在金色的阳光下耸立,树叶闪烁,摩天轮缓慢转动。 云朵在摩天轮之后,白的像件刚从洗衣房里拿出来的裙子。 五月就是这个样子,春天不像春天,夏天不像夏天,但这样也很美。 “关于b小町……”他收回视线。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连牧村拓也凝重地看过去。 齐藤一护缓缓呼出口气,手机被他捏在手里,他低下头,看着地面。 墨镜下面是他有些年长的脸,他又叹息,声音比较沙哑:“如果这次不行的话,b小町……” 他抬头扫视一眼,四个少女都看着他,他有些不忍心了,但是这话总要说出口的,他说:“不行的话,就这么算了吧。” 没人能说出话来。 如铁石般的沉默降临在这个房间。 有人倒吸口气,有人发出微小的、惊叹的声音,但再小的动静都能很轻易的捕捉到。 周围的事物都静止了,唯独摩天轮还远远地在窗外转着。 社长轻叹一声,把身体坐直,渡边麻衣突然站起来,所有人都抬头看她。 她挣扎着,像是下定了决心: “怎么能算了?这才刚开始吧,先不说结果还没出来,一次失败就要说算了吗?我,我才不同意!” “渡边……”二宫律子仰着头,轻声说。 高峰早苗露出一副伤脑筋似的表情,站起来,想和社长单独说点什么,社长摆摆手,说就在这里讲吧。 在她身边,星野爱还吃惊地坐在沙发上。 她用空洞的眼神看着高高站起的渡边麻衣,看着她的表情,看着她的侧脸。 那眼神消失了。 算了?怎么行啊。 她朝牧村拓望去,牧村拓也正好注视着她,她的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明明说好了,什么样的结果都能接受的,可还是想要争取一下。 星野爱缓缓低下头,思索着。 章节目录 62.到此为止 “总而言之,”社长摸了下耳垂,瞄向旁边,面色为难,“做出这个决定也是考虑了很多事情的……” “可是!”渡边麻衣抢着开口,可手指被人拉住了,她立刻扭头,一双眼睛从侧后方注视着她。 “渡边,”高峰早苗对她说,“等社长说完吧。” 渡边麻衣愣在那里,嘴唇翕动着,吸进身体的空气比平时还要冰冷。 她眉眼低垂,还是坐下了。 沙发将她的裙子弄得褶皱不堪,她双手搭在腿上,大拇指碰在一起。 一只白皙的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比前一分钟更加温暖,更加柔软。 她抬起头,喉咙发出干涩的声音,星野爱握紧了她。 两人的手都很小,谁也无法包住谁。 “小爱……”渡边麻衣轻声道。 我在。星野爱用眼神回应着她。 齐藤一护揉揉额头,有些尴尬: “那个,也不用在我面前搞得这么伤感吧……好好听人把话说完也行。” “什么意思?!”二宫律子急着问。 “刚刚说的……”渡边麻衣本来朝星野爱侧了点身体的,这下头转过来了,她擦去不存在的眼泪,说,“都是骗人的?” “社长?”星野爱抬头。 高峰早苗依旧是最冷静的那个。 她就像b小町的节拍器一样,每个人都信任她,她也一直发挥着自己的作用。 只有一个瞬间,她觉得自己最不像自己了。她看了眼星野爱,默默收回视线。 社长缓缓说: “最主要的问题,还是事务所的经济状况不太好,这一次没出道的话,下一次有机会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他顿了顿,来回搓着手机边缘,上面连手机壳都没有:“要是没有出道,就没法盈利,事务所也很难办啊……。” “我们可以把经费省着点用。”渡边麻衣说。 大家都望着她,她又试探性补上一句,“不,不花钱也可以?” “怎么可能,”齐藤一护一幅老练的模样,“本来就没法出道,未来又要减少投入,哪还会有出头的日子。” “说的也是……”二宫律子想到那种情况。 齐藤一护朝她瞥一眼,又将视线从牧村拓身上扫过。 他深吸口气,用叹气一样的声音开口: “事务所也不是做慈善的,没有希望的投资,即使止损是最好的选择。” 窗外掠过的乌鸦怪叫一声,把每個人的视线都吸引了。 齐藤一护仰着头,从墨镜里观察天空,他说: “虽然我知道你们都很舍不得,但现实就是这样残酷。总有人在出头,也总有人会垫底。 “从这个方向看不到未来,与其把自己的一切透支,还不如换条路走。这就是事务所目前的状况。” 大家都沉默了,渡边麻衣用尽脑子去思考那句话的含义,星野爱突然提高声音:“社长!” 齐藤一护扭头,星野爱问他:“只要资金足够,就可以让b小町继续存在下去,是吗?” “理论上是……”齐藤一护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不过说到底,现在的选秀结果还没出来呢,我只是提前把事情提前告诉你们,希望你们到时候不会觉得很突然。” 他说:“不用太在意。”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怎么可能不在意。”星野爱说。 “也是。”齐藤一护搔搔后脑勺,笑笑。 “……就算,就算这次失败,我也想坚持下去。” “嗯?” “我想b小町能永远存在下去。” 齐藤一护沉默一下,感叹道:“你也应该长大了,小爱。” “所以我才说。” “这不是过家家。” “我知道。” “你到底知道什么呢。”齐藤一护叹口气,取下墨镜。 “小爱。”渡边麻衣把手搭在星野爱裙子上。 “只要资金足够就行了吧。”星野爱是低着头说这句话的。 “社会比你想的复杂多了。”齐藤一护告诫她,“钱没那么好赚。” 星野爱依旧没抬头,只是很平淡,很安静,不带任何感情地开口:“我才不管。” 齐藤一护摇摇头,站起来:“告辞一下,去厕所抽根烟。” 没人应声,他直接推门出去了。房间里只剩静物和空气,好像没人在里面似的。 星野爱并拢双腿,手蜷在腿上,高峰早苗左右看一眼,起身将窗户打开。 风从外面灌进来,今天是有风的,空气也很清新,不过阳光弱了。 “你准备怎么做?”牧村拓问。 高峰早苗站在窗边回头,渡边麻衣和二宫律子也都看着他,星野爱过了一下才回答:“不知道。” “先逞能了?” “总会有办法的吧。”她风轻云淡地说。 “不愧是你。” 星野爱笑:“平时的我!” “说起来,结果还没出来呢,”二宫律子说,“大家,先别想那么多,好吗?” 高峰早苗从窗户边上退回来:“虽然有点打击人,但大家心里应该都有结果了吧。” 二宫律子沉默了。 渡边麻衣朝牧村拓说:“牧村君,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什么办法?” “快速赚钱的办法。” “哪有那么简单?” “那该怎么办……”她头疼地抱住脑袋,“实在不行,只能去做那种事了。” “那种事?!”二宫律子说。 渡边麻衣使劲点头:“只能把签名照拿出去卖了!” “谁会要那种东西啊……”二宫律子简直不想说话了。 “那还能怎么办嘛!”渡边麻衣哇哇乱叫。 星野爱笔直坐在沙发上,好看地笑了下:“总会有办法的!” 这句话只有牧村拓和高峰早苗听见了,两人都望她一眼,不过谁也没有质疑。 傍晚五点多,选秀结束。 节目组从当天的五十位选手里选出三人参加之后的决赛,b小町排在十几名之后,完全落选。 “到此为止了。” “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吧,社长!” “名义上存在也没有问题,只是事务所没办法再提供经费给你们了。” 离开大楼的时候,夕阳早已落满街道,世界一片昏黄。 齐藤一护拉开轿车车门:“御茶之水的训练室,再过三天就会退掉了,要是有东西落在那里,记得收好。” “三天,太快了……” “是啊。”齐藤一护摸摸鼻尖,“租那样一个房子,支出多的吓人呢。实在没办法,我们只是一个小事务所。” 他钻进驾驶座,高峰早苗坐入副驾,二宫律子和渡边麻衣一声不吭拉开后排车门进去。车开走了。 星野爱借口肚子疼,还呆在一楼大厅的卫生间里,牧村拓靠在大楼门口等她。 “走了?”没过多久,星野爱从楼里悄咪咪的探出脸。 “走了。”牧村拓答道。 星野爱从门后面走出来:“那,我们也走吧?牧村。” “为什么不和她们一起走呢。” “秘密。” “原来如此。” “你应该说‘真不愧是你’!” “走吧。” “嗯。” 章节目录 63.想要的,是真实 河岸的花开了,一路尽是芳草的清香。 汽车在落日余晖中行进,歪斜的大楼阴影一点点变长。 六点三十左右,天色渐沉,路灯发亮。 从河边经过时,他们望着街道的霓虹灯招牌。 从天桥下去后,他们盯着远处驶过的电车,目送它一寸寸消失。 七点多,他们钻进小巷。 路边的便利店在黑暗里放出白光,星野爱饿了,两人到店里吃了一千多円的关东煮,水是免费提供的。 离开的时候,天色更暗了,月亮探出云间,星星在天幕中闪耀。 八点过后,两人沉默地走进电车,车厢里人少的出奇,车门发出声音后关上,他们找空位坐下。 直到车驶出一站,牧村拓打破沉默:“怎么了?” “什么。” 没一会儿,车身摇晃着前行,牧村拓望向对面车窗,抱着胳膊,身体靠在座位上:“准备一直不说话?” 星野爱也不抬头,只是两个拇指碰在一起,上下来回拨弄,她嘴上幽幽地说:“这不也挺好?” “好是好。” “牧村。”她说得很快。 牧村拓看向她:“说吧。” 星野爱上身坐正,紫色的长发随之晃动一下。 她扭过头,朝牧村拓认真道:“我还是想成为偶像。” “你说过了。” “我决定了!” “你不是说过了嘛。” 星野爱摇摇头,仍旧盯着他:“不对,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牧村拓问。 “原先……”星野爱顿一下,又把目光移开,“原先,我只是为了我自己才这样决定。” 电车穿过隧道,耳边传来隆隆的声响。 只是几秒,沿线的房屋重新闯进视野,天空很暗,街灯比月色更白。 明亮的车厢里,星野爱低声说:“后来,我觉得自己是为了b小町。” 牧村拓略一沉吟,星野爱又面向他:“可是,我以为我是为了b小町,但又好像不是那样。” “是吗?”牧村拓咀嚼着她的话。 只是一瞬间,毫无征兆地,星野爱用一种恳求般的眼神望着他,语气无比轻柔:“喂,牧村。” 牧村拓愣住了。 星野爱说:“这句话不是谎言,对吗。” 那个眼神让牧村拓犹豫了,他想了好久:“不是谎言。” “太好了。”星野爱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淡的快要看不见。 牧村拓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不解地注视着她。 “虽然这个说法很奇怪,”星野爱自嘲似的开口,“但我真的很想要一个答案。” “答案?” “果然很奇怪吧?” “不清不楚的。” “可能是把谎言化作真实的答案,也可能是其他的……” 星野爱眺望远方,山脉藏在月色里,她淡淡地说着,像在讲其他人的故事一样。 “老实说,我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只是,”她撇过头,笑的比暮色还好看,“有一种模糊的感觉一直浮在心里,我觉得那就是我想要的答案。” “语言都无法说明啊。”牧村拓揶揄她。 “也可能是我太笨了,”星野爱喃喃,“说不定,我想要的是某种真实。” “真实……”牧村拓说道,“作为一个满嘴谎言的人来说?” “是啊,”星野爱笑着,“即使像我这样的人,有时候也盼望着会有人真诚相待。” “怎么想都很不公平吧。” “不过,这就是我想要的。” “了不起,”牧村拓也笑笑,“各种意义上的。” “是吧。” 电车开到御茶之水前一站,星野爱已经把窗外的风景看腻了。 车子停靠时,她收回目光,朝牧村拓轻呼一声:“牧村。” 牧村拓同样轻声回应她:“怎么?” 星野爱看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又看了看牧村拓的脸。 她稍微坐近了些,然后仰着头说:“今天……” 距离太近了,除了闻到空气里更加浓郁的体香,牧村拓连她睫毛的根数都能数清。 他上半身稍微往后退了一点点:“今天?” “今天,完全失败了。”像播报天气的主持人一样,星野爱语气平淡说着。 “已经从阴影里走出来了?”牧村拓问她。 “嗯,走出来了。” “那就好。” “多亏了你。” “和我关系不大。” “绝对和你有关。” “我……”牧村拓停住了。 星野爱的脸靠的很近,大概是化了妆的缘故,她的脸比平时还要精致不少。 嘴唇上面抹了淡淡的唇釉,颜色是淡粉色的,如花瓣一般,看起来很软。 “牧村。” “嗯。” 星野爱撩起头发,眼神闪躲:“今天,那個,今天,你一直在看着我吧?” “是。” “不是谎言?” “不是谎言。” “这样……”她的手停在耳边。 牧村拓问:“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什么,”星野爱否定道,“只是确认一下。” “现在清楚了?” “嗯。”她小声说。 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是车门关上了。 原本的一个大叔从电车离开,没人再上来,车厢里仅有他们两人。 车往前开了一段距离,仍在行驶着。 “牧村。” “是。” “牧村。” “我在。” “牧村……” “喊的次数太多了。” “我……”星野爱低下头,心跳的很厉害。 牧村拓也被搞得有点紧张了,他尽量冷静地说:“太扭捏了吧。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你。” “平时的我……” “是啊。” 星野爱双手夹在腿间,从下方抬眼,做出偷瞄的动作:“牧村,在你眼里,平时的我是什么样的?” “自信又任性?” “奇怪的说法。” “但的确是这样。” “那么,现在的我呢?” “怎么说呢……”牧村拓面露为难,摸摸耳垂,“更少女了?或者说看起来更不成熟?” “这样吗?” “大概……”牧村拓说,“想不到更贴切的了。” “这句话是谎言吧?” “这……”牧村拓犹豫了。 星野爱面向他,认真地说:“不管是什么,我变成这样,都是你的错。” “不不,这种说法才是谎……” 话说到一半,柔软的触感突然从脸上肆虐地蔓延开,带着难以察觉的温热和湿润,以及扑面而来的花香。 牧村拓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的身体已经迅速分开。 车这时到站了,星野爱从位置上起身,退后着移到门口。 灯光照在她的身体,她的脸上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这下,是平时的我吗?” 章节目录 64.只要有你在 星野爱离开了,电车开走的时候,牧村拓还愣愣地盯着她消失的地方,好像她还在车上,好像她还在身边一样。 他无意识的抬起手,去触碰被亲吻过的脸颊,那种湿热的感觉很清晰,香气萦绕不停。 那吻很轻,明明只是一刹那的事情,却给人一种在上面存在了一个世纪之久的错觉。 皎白的月色从车窗外面流淌进来,和车内的灯光融在一起。 牧村拓仰着头,看向摇摆不定的拉环,直到电车晃荡进隧道里,他想起去年的旅行。 从越后汤泽离开的那一天,他们坐上了去往轻井泽的火车,当时有人说:我在车上摇摇晃晃。 只是坐车而已,为什么要说成在车上摇摇晃晃呢。 那时的他没想过,这会儿突然就理解了。 连普通的事情都能说得如此温柔,再也不会有比这更浪漫的事情了。 他闭上眼睛,呼吸着夜里的空气。 睁开眼时,车将进站,拉环静止,身体也停息。 窗外的光景悄然变换,灯光忽明忽暗,月色若隐若现。 他忽然想起世界上存在着的几个事实: 珠穆朗玛峰会长高,叶尼塞河会结冰,七里滨的海浪会翻涌,新岛的海岸线一直在变化。 唯独你。唯独你永远闪耀着,星野爱。 只是,平时的你究竟是什么样的,我好像从未看清过。 自信或是贪婪,迷茫或是悲伤,高傲或是虚伪,热情或是纯粹……哪个都是你,哪个都不是你。 如此想着,电车停了,牧村拓从车站离开。 深夜,将近十二点,星野爱发消息给他,牧村拓刷完牙了,正坐在卧室的床沿上。 空荡荡的对话框里,她只说了一句话。 “晚安。” “晚安。”牧村拓说。 隔天上午,牧村拓照常去工作,那天天气不错,他只穿了件短袖就出门。 下午的休息时间,星野爱没找他,他也没去御茶之水。 两人在line上简单地聊了会儿天,之后牧村拓在图书馆消磨时间。 夜里回去星巴克,工作持续到九点,一天平淡的过去,接下来的好几天亦是如此。 周四晚上,星野爱拍了张照片过来,内容是她的晚餐,一碗很普通的面条,上面用鸡蛋、香葱和海苔点缀。 “看起来很不错吧?”她附上一个得意洋洋的表情。 “你做的?” “跟着美食节目学的!” “你还挺厉害的。” “毕竟在家闲着没事干。” 她又发来一张对着客厅电视机拍的照片。 照片下面是不小心拍进来的一双白皙修长的腿。 可能是围着浴巾拍的,也可能是裤子太短被上衣遮住了。 牧村拓看完照片,问她:“b小町不用管了?” 星野爱很快便回:“当然要管!” “准备说服社长?” “这方法渡边已经试过了,不行……” “那要怎么办?” “这個嘛。”星野爱回道,“这个事情,大家倒是商量过了。” “结果呢。” “两票赞成两票弃权!” 牧村拓嘴角一抽:“没问这个。” “开玩笑啦开玩笑。”星野爱发了个可爱的兔子过来。 她过了一分多钟才说:“其实是决定去做地下偶像!” 牧村拓把这条更像是开玩笑的信息来回看了几遍:“你说真的?” “是啊。”她简单回道。 透过文字,牧村拓仿佛看见她一脸平静而又理所应当的表情。 他想了想发送:“还是加入有成年人管理的正规事务所比较好吧。” “要是有事务所要的话,我们也不至于想到去做地下偶像啦……” “其他三个人都决定了?” “嗯……”星野爱说,“应该说还在商量。高峰和二宫那边不知道怎么说,总之我和渡边都想好了。” “地下偶像,怎么说呢……” “只要能穿着好看的裙子上台表演,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牧村拓看完消息,到厨房把泡好的咖啡端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回复:“一点也不像你会说的话,从哪学的。” “有这么明显吗?!” “一眼就看穿了。” “其实是渡边说的。”星野爱回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真的帅呆了!我偷偷拿来用一下啦,嘿嘿。” 后面配上一个兔子摸头的傻笑表情,紧接着又发了一个渡边麻衣常用的颜文字。 牧村拓喝了口咖啡:“就算是地下偶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你知道?” “知道哦。” “我看你其实什么也不懂。” “干嘛用一幅社长的口气来教训我……” “好像多少能理解社长的良苦用心了。” “这话太过分啦。” “谁让大家都很担心你。” “不用管我也没关系。” 牧村拓伤脑筋似的叹口气,发送消息:“不管伱?怎么可能办得到。” 屏幕的另一边,星野爱呆呆地看着这条信息,俏脸微红,她手指灵活地敲下:“帅呆了!牧村!” “啊?” “这句话我很喜欢!” “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吧。” “不对!” 牧村拓笑笑:“是吗?” “帅呆了!” “这种话,无论几次都可以说给你。” 星野爱倒吸一口气,紧紧地盯着屏幕,脸比刚才更红。 “这句话也帅呆了?” “……是。” 牧村拓觉得有些好笑:“也只有你会这样觉得了吧。” 还不是因为说的人是你,星野爱想。 “我决定了!”她发。 “嗯?” “一定要成为地下偶像!” “你说过了。” “不管多困难。” “是吗?” “只要有你在,好像什么样的困难,都无所谓了。” 章节目录 65.可恶的人是你 她总是说些漂亮话呢。 牧村拓摇摇头,关上手机,手里的咖啡飘着悠然的白气,灯光倒映在里面,光线摇曳不停。 五月十二日,周日,地下偶像团b小町成立了,成员四个,经费为零。 “晚上有一场演出,牧村君,你也来吧。” “在哪?” “御茶之水,下车之后我们来接你。” “嗯……”牧村拓一边听电话,一边整理书柜,“正规场所?” 渡边麻衣沉吟一下:“对于地下偶像来说,应该就是很普通的活动场所吧。” “去那种地方真的没问题吗?” “哎呀,没问题,放心好了!” 牧村拓也沉吟一下,用湿纸巾擦拭书柜:“希望吧。” “有什么担心的,”渡边麻衣说,“不是有你在吗?牧村君。” “要我负责安保啊。” “没错没错!” “饶了我吧。” “不好好利用怎么行呢?”她说,“况且你还是b小町的团宠。你会来的吧?” “团宠就算了,”牧村拓说,“几点?” “晚上十点多,你早点来,到时候给我们打电话。” “我自己过去就行。” “那我一会儿把定位发给你。” “行。”擦完柜子,牧村拓瞄了眼墙上的挂钟,不过上午八点而已。 “白天什么打算?”他问渡边麻衣。 “白天啊……为了多赚点钱,白天也要打工!” “你们四个人一起?” “嗯,一起。” “是正规场所吧?” “打工还能到哪去?”她发出鄙夷的声音,随后说,“餐厅啦。” “这比做地下偶像好多了吧。”牧村拓笑了笑。 渡边麻衣立马答道:“这根本没法相提并论!只要能穿着好看的裙子上台表演,对我来说,这比什么都强!” “也只有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我只是在追逐梦想!” “好,好。” “b小町一天不出道,都是全岛国人,不不,”她改口,“是全世界,是全世界人的损失!” “会有那么一天的。”牧村拓说道。 “就在今天!” “今天?”他用鼓励般的口气说,“今天呀,请继续努力吧。” “别瞧不起人了,牧村君……” “是,是。” 下午一点多,整理厨房的时候,牧村拓手被划伤了。 伤口流了些血,用不上包扎,但还得买个止血的创可贴才行。 他从家离开,在附近的药店买完东西,简单贴在流血的刀口上,顺路去了图书馆。 两点二十左右,小仓友希突然打电话过来。 坐在图书馆二层的牧村拓四下观察一下,人有点多,不太方便讲话,他扭头去店外接通。 “怎么现在才接?” “刚刚不太方便。” “约会?” “在图书馆。” “没有骗我吧?” “不会骗你的。” “那好,”小仓友希说,“看来你现在有时间,来接我吧。” 牧村拓拿下电话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只是确认了一遍通话人的名字:“接你?” “接我——”小仓友希拉长声音,不耐烦地重复。 “是什么暗号?被绑架了伱就点头。” “笨蛋,点头你也看不见吧!” “在哪被绑架了?” “机场。”她吐口气说,然后又反应过来,不悦地开口,“笨蛋牧村,被绑架是几个意思?!” “机场啊……”牧村拓仰着头,思索片刻,“你说被绑架了我还更相信……” 小仓友希打断他:“能不能来?” “现在还在图书馆。” “正好,”她的声音给人一种得意的感觉,“我刚下飞机,你快来吧。” “确认一下。”牧村拓问,“东京?” “当然了。”小仓友希答道,“总不能是轻井泽吧?” “这倒是。” “还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完,之后就放下书来机场接我。” “怎么突然来东京了。” “想来就来了。” “宠物店呢,不管了?” “多招几个人打理就行了,根本用不着我。” “不愧是大小姐啊……”牧村拓轻声感叹。 “你说什么?” “问完了。” “问完了的话……”她声音突然放低了,“那就来接我吧,牧村。” 两边都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有十五秒的样子,小仓友希急问:“怎么不说话了?牧村。” “等我一下。”牧村拓说着,点开星野爱在line上发过来的消息。 “打工结束了,牧村!”星野爱在聊天框上说,“下午能来御茶之水吗,我们都在这里!渡边,二宫,高峰。” “抱歉。”牧村拓说。 “什么啊。”一听他说完,小仓友希立刻追问,“你这话,是想说来不了吗?” “嗯……”牧村拓眼望蓝天,上面飘着几朵又白又厚的云,“一会儿有别的事要做,你能自己回来吧?” “你想说来不了吗?” “下次一定。” “你想说来不了吗……”她低声又说。 “是。”牧村拓也轻声道,“今天怕是不行。”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什么啊。” “不好意思。” “别,不用道歉。”她说,“根本没想你来接我,只是试探你而已。你果然是这样。” “你能自己回来吗。”牧村拓只是这样问。 “有专车来接我,根本用不着你。” “那就好。” “一点也不好,一点都不好。” “因为没能使唤我?” “是啊。” “让你失望了。” “是啊。”她说。 “路上注意安全。”牧村拓告诉她。 “要是出车祸,你全责。” “不会的,我保证。” “你都没来,你拿什么保证?” “总之我保证。”牧村拓说。 “可我想听的不是这個啊。”她喃喃,然后又大声骂道,“你真是笨蛋,牧村拓!” 通话到此为止,什么也听不见了。 三点一十多的御茶之水,一家专卖美式咖啡的咖啡店里。 牧村拓坐在角落,渡边麻衣和星野爱在他对面,三人各点了一杯咖啡。 “早苗和律子应该快来了。”渡边麻衣说,“也给她们点一杯吧。” “好。”星野爱叫来侍应生,又要了两杯咖啡,“谢谢。” “稍等。”侍应生离开。 “她们去哪了?”牧村拓随口问道。 “二宫摔伤了,”星野爱解释,“高峰带她去药店买药去了。” 牧村拓瞥了一眼自己手上的伤口:“怎么摔的?” “平地摔!”渡边麻衣说。 “也太不小心了。” “毕竟是律子嘛,”她一幅长辈的样子,耸耸肩,“不管她身上发生什么事,都情有可原啦。” 牧村拓觉得这话在她嘴里好像变了味儿:“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渡边麻衣的眉头皱起来:“说这话的人也太可恶了。” 星野爱好笑似的看向他们。 章节目录 66.渡边麻衣的计划 高峰早苗回来了,二宫律子跟在她旁边。 两人在门口的位置张望,牧村拓的视角正好能看到她们,他抬了下手示意。 渡边麻衣原本在对地下偶像的事情侃侃而谈,此刻也扭头望去。 她从位置上高高站起来,大声地喊她们的昵称,五人围着长方形的榉木桌坐下。 二宫律子果然受伤了。 她穿着朴素的碎花连衣裙,膝盖刚好能露出来,上面用纱布绑着,底下渗了些血。 牧村拓问她严重吗,她不自然地笑了下,说没关系。 “不像是没关系啊,律子。”渡边麻衣说,“真的没事嘛?” 高峰早苗从一旁淡淡地开口:“晚上的演出,我看你就别上台了。今天在台下休息吧。” “是啊。”星野爱也说。 二宫律子踌躇着:“可这是第一次b小町作为地下偶像的演出,我……” “演出的机会又不是不会再有了!”渡边麻衣说着,朝前伸出胳膊,这动作被她当作加油打气的意思。 “话是这么说。” “就当作休整一天吧。”高峰早苗呷了口咖啡。 闻言,二宫律子只是沉默地低下头,像个乖乖女一样坐着。 她将双手压在裙子上,眼睛往裙子上盯,半晌她点头,嘴里轻声答应。 渡边麻衣说就是嘛,受伤了就应该好好休息才行,勉强自己的人最蠢了。 说完她还自顾自的点头,连连发出赞同的声音。 高峰早苗顺着她的话嘲讽了一句,说你之前发烧了还硬着头皮去训练,哪有资格说这种话,渡边麻衣瞬间石化了。 二宫律子原先还有点难过,结果现在倒差点笑出来,星野爱也开玩笑说,渡边早该反省一下了。 渡边麻衣脸上一幅难堪的样子,其实心里对这样的话一点反感也没有。 只要能和b小町的大家呆在一起,只要能有上台演出的机会,她就很满足了。 不大的咖啡店里,五人闲聊一会儿。 橱窗外面升着太阳,估计再有一个多小时就会沉落了。 阳光斜着穿透玻璃,把其中几人的身体照亮,咖啡杯的阴影又细又长。 说完打工的事,渡边麻衣又续上之前中断的地下偶像话题。 “说起来,现在地下偶像的竞争也太激烈了吧,”她抱怨,“连livehouse的演出机会都申请了好久,又不是上电视节目。” “很正常吧,毕竟谁都想用地下偶像当作出道成名的跳板,”高峰早苗觑她一眼,说,“有这种想法的可不止你一个哦,渡边。” “这就是现代社会吗,”渡边麻衣抱着头,“好痛苦!” “放心,以后更有你好受的。” “不过,如果这是成名的代价!”她突然又亢奋起来,身体坐得板正,“干脆一口气来的更猛烈点吧!” “对了,”牧村拓幽幽地打断她,“活动是免费入场?” “啊,这个倒不是,”渡边麻衣恢复到平静的状态,“不过不会收你门票的,安心啦,牧村君。” “我是无所谓。”牧村拓说,“不过想靠这个赚钱,如果没有宣传的话,应该没人会去吧?” “宣传?” “你不知道?” “啊?”二宫律子望着他。 星野爱问道:“不是大家会自己来吗?” 高峰早苗也愣住了:“申请到演出的机会不是就没问题了吗?” “怎么连你也跟她们一起犯蠢了。” “我,咳,我对这個不是很了解。”她看着桌角,难得有点脸红窘迫的样子。 “不好好宣传的话,谁会去看一个陌生人的演出啊。” 牧村拓看看她,又掠过渡边麻衣和二宫律子,把目光放在星野爱身上。 星野爱的脸上仿佛写了“啊?还有这种事吗?”几个大字,这会儿正尴尬的笑着,揉了揉太阳穴。 “还有这种事!?”渡边麻衣帮她把话说了出来,而且还说得很大声,旁边有路人盯着她们。 “身为地下偶像,这种事还要听别人说吗?”牧村拓笑了下,这事在他看来绝对称得上稀奇。 “完全不知道!”渡边麻衣换上一个天塌下来似的的表情。 “那现在怎么办?”二宫律子说。 “距离演出开始还有六个小时就是了。”星野爱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把这个沉重的消息告知大家。 五个人面面相觑,除了牧村拓,其他人都一副呆滞的表情,不知道这短短的时间还能干嘛。 落进屋里的阳光变得更加柔和,如同提醒着她们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溜走。 周围传来其他客人讨论工作的声音,耳边有脚步,外面是不清不楚的鸟叫,这段短暂的沉默时光被衬托得无比安静。 直到最后,高峰早苗喟叹一声,把杯中剩下的咖啡当酒一样一饮而尽。 “算了吧,”她说,“第一次的演出,就当是积累经验了,正好二宫也没法上台不是吗。” “只能这么办了。”星野爱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总感觉挺可惜的。”二宫律子虽然自己没法上台,但还是很惋惜地低下头。 “第一次,就当吸取教训了。” “不行!”渡边麻衣突然说道,大家都不约而同望向她。 她唰地一下从位子上站起来,椅子腿摩擦着大理石地板,发出吱呀的噪音。 “渡边?” “还有时间!” “只剩六个小时就是了,还能怎么宣传?”高峰早苗说,“这么短的时间,我们连宣传的渠道都没有。” “只能那么办了……”渡边麻衣握紧拳头。 “你指的是?” “有什么方法吗?” “线下,”她看着众人,“线下宣传!能找到一个观众就多一份工钱!” “线下宣传?” “是!” “就算是发传单,也得先把宣传海报做出来,并且打印好吧?”高峰早苗说。 “是啊,渡边,现在才想线下宣传,也来不及了吧?” “小爱!”渡边麻衣扭头。 “啊,是。”星野爱疑惑地和她对视。 “相信我!”渡边麻衣说完,又扫视周围的其他人,她肃然开口,“各位,请相信我。” “你又想到什么什么歪点子?”高峰早苗撑着脑袋瞄她一眼。 “什么歪点子。”她反驳,然后又神神秘秘地笑了笑,“这是我的计划。” 章节目录 67.飘啊飘啊,最初的梦想 四点四十多,在人流熙攘的御茶之水街头,阳光覆盖不到的大楼阴影之下,一处不太起眼的角落的位置。 穿着整套黄色兔子玩偶服的牧村拓,把头套夹在手臂和身体之间,满脸无奈朝眼前的四位少女看去。 “所以,”他对渡边麻衣说,“这就是你的计划?为什么连我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噗。”看着牧村拓这副滑稽的打扮,二宫律子在一旁笑出声来。 牧村拓头也不动,只是瞥她一眼,二宫律子把手挡在嘴上,很不诚恳地说了句抱歉。 五个人从咖啡店离开之后,渡边麻衣让大家先去livehouse的现场一趟。 她们把之前放在那里的打歌服换上,渡边麻衣又拜托牧村拓换上玩偶服。 “拜托了,牧村君!”从更衣室出来,她当时是这么说的,“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能不能请你暂时配合我一下!” “我也要?” “是!” 渡边麻衣用可怜的眼神祈求他。 牧村拓撇撇嘴,朝星野爱的方向望了一眼,没想到星野爱也学渡边麻衣摆出一幅让人没法拒绝的表情。 她双手紧扣在一起,动作有点像祈祷,眼里一闪一闪的,仿佛里面有旋转的星光。 不管谁看到这副表情,都很难说一个不字。 牧村拓长吁口气,勉强答应。 渡边麻衣和星野爱则阴谋得逞似的击了个掌,大喊太好了。 那个时候,两人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 “接下来,是计划!” 背靠着大楼的黑色玻璃墙,渡边麻衣清了清嗓子。 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几块黄褐色的、残缺不堪的装货用的纸壳板,又拿出黑色的记号笔。 她在其中一块板上写下“究极无敌地下偶像团,b小町的首次现场活动!”几个歪歪扭扭还大小不一的字样。 随后便一脸沉重地向大家宣布:“六小时……不对,五小时的b小町宣传大作战!从现在就要开始了……” 众人迟疑地看着她,渡边麻衣还在故作高深地垂着脑袋。 高峰早苗不耐烦地来了一句:“别卖关子了,一会儿连五小时都没了。” “怎么感觉渡边突然变得可靠起来了……”星野爱看着渡边麻衣的侧脸感叹。 “是有这种感觉。”二宫律子附和。 “哈?你们两個敢瞧不起我?” “哈哈,抱歉抱歉~” “计划是什么呢。” “不会想说那个吧……”高峰早苗瞟她一眼。 “没错!”她朝高峰早苗竖起食指,情绪高涨。 高峰早苗嫌弃地盯着她的手,往后退了半步,“……” “b小町的全体成员……全都去街头亲自拉人!”渡边麻衣举起手里的纸板,用比平时更稳重的声线,“虽然没有宣传海报,但我们用这个就够了!” “要知道,绝对没人能拒绝偶像的亲自邀请!我们的目标,是尽可能在演出正式开始前多吸引到一些观众! “五十个是基本,一百个不多不少,如果还能更多的话……”她憋了一口气似的抬头,“上不封顶!!” 话说出口,她的视线最后停留在牧村拓身上,那眼神充满智慧。 “就算你不用这种眼神看我……”牧村拓叹气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拿下!” “真不愧是渡边你,”高峰早苗无力地说,“这方法实在是太原始了,根本没人会接受这种推销式的邀请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 “真拿你没办法。” “不,我觉得……”星野爱略带憧憬地抬头,“这方法好像,还不错?” “就是嘛。”渡边麻衣乐呵呵地转向自己的盟友。 “我,我其实也这样想,”二宫律子朝高峰早苗说道,“高峰,要不试试吧。” “行啦。”高峰早苗说,她看向牧村拓,“牧村君,你也要来帮……” 说话的间隙,牧村拓已经把兔子头套拿在手里,旋转半圈,然后稳稳当当地安在头上:“这样可以吗?” “哈哈哈,牧村,你这样子也太搞笑了吧。”星野爱笑个不停。 “很合适,牧村君!”渡边麻衣竖起大拇指,“看来,你是我们b小町的宣传主力!” “你不会早就想试试了吧?”高峰早苗问他。 “怎么可能。”牧村拓淡淡地回答。 “很可爱哦!”星野爱的大拇指和渡边麻衣并列一排。 “差不多可以开始了吧。”牧村拓提醒她们。 “好!” 大家把手都伸了出来,牧村拓穿着玩偶服,手放在最底下,上面依次是星野爱,二宫律子,高峰早苗和渡边麻衣。 “b小町,飘啊飘啊!” “那是什么?” “口号!” “也太意义不明了吧?” “软软呼呼的,就是我们能屈能伸的b小町!” “很不错嘛!”星野爱支持道。 “是这样吗?”高峰早苗说。 “我也想了另外一个,”渡边麻衣把手搭上来重来一次,“b小町,永不毕业!哦!!” 她一个人欢呼起来。 “b小町才刚开始呢,这口号更奇怪了吧。” “啊嘞,是这样吗?” “笨蛋渡边。” “嘿嘿。” 每个人都笑了下。橙红色的夕阳在云间悄悄降临了。春夏交汇的时候,徬晚的微风总是聒噪地吹过这个城市。 人流如潮水般涌过的十字路口,樱花一片片地盘旋而下。 橡树生长的大地上,绿叶永远也飘不到的那个角落,b小町的每位成员都种下了美好的梦想。飘啊飘啊。 “拜托了,请一定来看一下我们的演出吧!” “门票只要两千円!” “名字是b小町,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 “这是我们的初次公演,买一张门票支持一下吧!” “可以来看一下吗。” 七点多的时候,路灯都亮了,宣传的效果却依旧微乎甚微。 “这边怎么样了?”穿着整套兔子玩偶服的牧村拓从远处走过来。 这片区域是由星野爱负责的。 “好像不太行。”星野爱摇摇头。 “这么久了,我那边也拉到几个人而已。” “大家都不太感兴趣呢,对地下偶像这种东西。” 牧村拓不置可否。 旁边有人路过,星野爱拿着纸板上去宣传:“打扰了,我们是新成立的偶像团体b小町,请问能不能……” “别挡道行不行。” 她停在原地。 “谁看你们地下偶像啊,那种质量……随便一个流水线产的小偶像都比伱们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