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 章节目录 第一章 曹操这人能处,有事儿他真上! 178年,也就是光和元年,这是汉灵帝刘宏在位的第十一个年头。 是年五月,有白衣人入德阳殿门,御林军抓捕时,化为青烟冉冉消逝; 六月,有黑气自天而降,堕入温德殿东庭,化为十丈黑龙,盘踞良久方才散去; 七月,玉堂后殿上,有青蛇出没; 一时间,妖异现象频发,使得这位汉帝国的统治者天子刘宏,神情萧索,黯然神伤! 甚至,天子刘宏一度怀疑,这妖异现象是他在位的这十一年来大汉境内天灾、人祸的缩影! 回首在位的这十一年! 建宁元年,刘宏继位,就遭逢党锢之祸!宫廷内被鲜血染红! 建宁二年夏,大风、雨雹; 建宁三年,河南、河内饥荒,夫妇相食; 建宁四年,二月地震,海水溢,河水清,五月河东地裂,雨雹,山水暴出; 熹平二年,正月大疫; 熹平三年,洛水泛滥; 熹平四年,三辅之地横遭蝗灾; 熹平七年,夏四月,大旱,七州蝗,八月辛丑,京师地震! 就连今年,也在二月、四月两度地震; 呼… 乌云蔽日下,龙楼凤阙的皇宫内,一声长长的叹息自崇德殿传出! 天子刘宏双手握拳猛地砸在桌案上,整个桌案上的笔墨横飞。 他一言不发,眼眸中却写满了八个大字: “——天欲亡汉!” “——朕当如何?” 就在这时… 一名小黄门匆匆步入。 “陛下,十年前,皇长子‘羽’于皇陵灵柩内失踪一案有眉目了!” 此言一出,天子刘宏的眼睛骤然抬起。 小黄门还欲说,天子刘宏却挥手示意。 “去后殿!” 小黄门瞥了眼周遭的宦官,当即低着头,跟着天子往后殿行去。 他提及的皇长子“羽”,是宫廷内的秘闻! 说起来,近年天子刘宏喜得一子,那是在临幸掖庭的何美人后,何美人诞下一子,取名“刘辩”。 而刘辨之前,先后有妃嫔替刘宏生下过五个儿子,可无一例外,全都早夭。 便是为此,他特地将何美人生下的皇子“辨”寄养在民间道人手里,希望以民间相传的方法改变皇子早夭的命术。 他太渴望有一个儿子了。 但,这些年…最让他耿耿于怀,念念不忘的儿子。 却是昔日的皇长子——刘羽! 那是他继位的第一年,九月辛丶亥,恰逢宫廷政变,宦官矫诏诛太傅陈藩、大将军窦武,一时间宦官与士大夫厮杀在了一起,整个宫廷中布满血色。 祸乱之下,皇长子刘羽与母亲不幸殒命! 那是刘宏的第一个儿子,刘宏对他寄予了无限希望。 偏偏,更离奇的还在后面。 皇子葬礼,下葬皇陵之后,天子刘宏亲自检视,可掘开灵柩,却发现其中空无一人。 那一日,天子刘宏震怒,斩杀失责宦官、御林军数千人,下令彻查皇子失踪一案! 终于,历经十年… 这案子有眉目了。 “奏!” 冷冷的一道声音,后殿之内的天子刘宏面色肃然至极,眼眸中含着无限的杀意。 谁若是敢偷他儿子,他要诛其九族! … … 洛阳城东十八里。 与帝都内的繁荣景象不同,这里丝竹环绕,松竹翠柏之中,一座金碧辉煌的千年古刹拔地而起。 山门上金字牌匾,庙宇前,几只巨大的宝鼎铜炉,里面青烟缭绕,漂浮着淡淡幽香。 这是白马寺,于东汉永平十一年兴建。 百年来发展了一大批教徒! 拾阶而上,进入庙门,转过影壁,迎面便是供奉佛祖的一轴三殿。 无数达官显贵正在殿前焚香祭拜,供奉香火钱! 而在白马寺的隔壁,还有一家道观… 与白马寺的金碧辉煌不同,这里显得有些古朴、陈旧,可门前却由百姓排起了长龙。 说是百姓,其实并不准确,应该称呼他们为“流民”,无家可归,且流离失所的流民! 每个流民手中捧着一个碗…井然有序的排着队! 与白马寺赚取达官显贵、富豪贵胄的香火钱不同,这一处道观正在施粥,乱世之中,佛教关门避祸,道教下山救世,亘古不变! “呼…” 轻轻的一声叹息。 一块青色的石阶上,一名身着道袍十岁少年幽幽的叹了口长气。 他叫柳羽,是这家道观的观主。 别看年龄小,却已经是天师道的第三代传人,位列大祭酒。 他的师傅张衡,乃是当今的五斗米教教主,张鲁则是他的师兄! 说起来… 柳羽其实并不属于这个时代,他是一个穿越者,前世是一个学习考古专业的大学生,十年前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可一睁眼发现自己魂穿到了一个襁褓婴儿的身上,还被关在灵柩里,眼瞅着就要被活埋。 那时候的柳羽是绝望的。 人家穿越都是秒天秒地秒空气,可到他这儿,魂穿成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襁褓婴儿也就罢了,关键是被活埋?这是什么节奏? 眼瞅着,这张穿越体验卡直接就到期了,哪曾想,却有一个黑衣人潜入皇陵,撬开石棺,竟通过地道把他给救了出去。 柳羽感觉,他穿越的第一天是真特喵的刺激! 后来,他才知道,救他的… 啊不,准确的说,应该是盗墓、倒斗,顺道把救出去的…乃是天师道的第二代传人,张道陵的儿子——张衡。 至于柳羽穿越到的这个时代,是东汉末年! 人命如草芥的东汉末年! 那时候的柳羽一脸懵逼… 可他只是一个婴儿啊,他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自然而然,柳羽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张衡的关门弟子,就连这个名字,也是师傅赐予的! 说起这天师道,乃是张道陵于蜀郡鹤鸣山创立,原本叫做正一道,可因为于蜀地传道时,提出凡入道者须出五斗米,故而又被百姓们亲切的称为五斗米教。 洛阳郊外的这道观,就是五斗米教试图向中原发展的尝试。 至于为啥派他柳羽来? …柳羽也是一脸懵逼。 诚然,因为前世是从事考古相关专业,这段汉末的历史他比较熟悉。 道教的一系列科目比如方术师学术、阴阳师学术、五行术、星象学…柳羽还是很了解的。 其实说白了,方术师学就是治病; 五行术就是懂化学、会变魔术; 阴阳师是驱鬼… 星相学则是占卜! 还有道教的理论支持《道德经》,柳羽更是如数家珍… 穿越前,百家讲坛不知道讲过多少次了! 莫说是道德经,就是盘古生太极,两仪四象循,一道传三友,二教阐截分,玄门都领袖,一气化三清,柳羽讲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也正是因为这样,小小的年龄,他就被授予了五斗米教内“祭酒”的头衔,负责在中原地区吸引教徒! 而这个任务极难… 与他保持着竞争关系的,不仅仅是隔壁的白马寺,更是那中原地区日益壮大的太平道,同为道门符箓派,至少在中原,太平道几乎能压死天师道! “唉…” 再度叹出口气,有那么一刻,柳羽是真的想“开摆”了。 眼瞅着,要不了几年…就要有人振臂一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然后群雄逐鹿,天下大乱! 反观他柳羽…在中原发展五斗米教,完全没有任何卵用啊! 眼珠子一转,柳羽望着那排起长龙的流民,再度叹出口气。 就在这时。 “怎生又唉声叹气的?” “哈哈,羽弟?告诉你一事儿,用你教的方法,我在顿丘县整顿吏治,打击豪强…我曹操的名字可扬名天下了!哈哈哈…” 魔性的笑声接踵而出。 柳羽不用转头也知道,来人是他的“好大哥”,如今这个年纪尚处于“愣头青”阶段的少年曹操! 而曹孟德,是柳羽在中原结交的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 当然…结交曹操,绝不是单纯的因为想抱大腿,最重要的是曹操这人能处,有事儿他真上! … … 章节目录 第二章 这是病得治,小火慢炖,慢慢调理 柳羽能与曹操结识,是偶然,也是必然。 说是偶然,是因为年轻时期的曹操看起来很不靠谱,任性好侠、放荡不羁,不修品行,不研究学业,简直就是一副纨绔子弟的败家形象! 至于他爹曹嵩,是当朝的大鸿胪,掌管诸侯与藩属国事物。 大汉是郡国并行制,能掌管诸侯与藩属国,这是肥差! 当然,能从司隶校尉一跃成为九卿高官,曹嵩也不单纯是靠自己,说白了,是倚靠着他的派系… 他是宦官一派的! 宦官之首的中常侍曹节与他内外勾结,没少贪墨藩属国进贡的钱财。 对此… 曹操是嗤之以鼻的,所谓的任性好侠,放荡不羁,不修品行,是他对父亲身处的宦官这一派系无声的抗争。 经过了太学的教育,曹操坚定站在了宦官的对立面“士人”这一边。 可偏偏… 士人怎么会接受这个太监养孙呢?士人甚至会怀疑,这个太监养孙是不是官宦派过来的奸细! 在这个大前提下…柳羽与曹操相见!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曹操与袁绍偷新娘时。 那时候,七岁的柳羽一句话就点破了曹操与袁绍的目的! 他们哪里是来偷新娘的! 他们分明是在练习如何于庄园中潜入,且盗取到机密信笺。 至于目的,曹操与袁绍在策划一起潜入十常侍之首张让府邸的行动。 曹操需要这行动,让士人接纳他! 袁绍也需要这行动,摆脱庶子身份对他的束缚! 想不到,却被那时的柳羽一眼识破,并且,柳羽帮他们仔细的部署了一番这个行动,而曹操与袁绍从中受益颇丰! 从那时起… 曹操与袁绍经常来城郊的道观,一来二去,三人竟成为了挚友。 “羽弟,怎生今日唉声叹气的,是谁惹你了?我替你去削他!” 曹操站在了柳羽的身旁… 三年前,他就敢铸五色大棒,棒打权贵… 现在提出替柳羽出头,这事儿,曹操真能做出来。 “阿瞒…先不说我这边,方才听你说顿丘?顿丘那儿怎么了?” 柳羽反问曹操。 要知道,只有很要好的朋友,曹操才会允许他称呼自己的小名——阿瞒。 不过,从曹操笑吟吟的表情来看,柳羽已经是他认定的挚友! 说起来,因为柳羽个子挺高,面容清秀、帅气,就像是屏幕前的诸位观众老爷一般,与黑黝黝,小眼睛,且低、矮、挫的少年曹操站在一处,倒是并无丝毫违和! 要知道,他俩相隔十一岁了…却一般高! 而这一年的曹操二十一岁,也难怪袁术给他起了个外号——“大半截”! “顿丘那边,哈哈…” 提及顿丘,少年曹操爽然笑出声来。 他如今的官衔是顿丘令,一千石的官衔! 大汉在郡以下设县,大县设县令,小县设县长,县令秩六百石至千石不等,县长是三百石至五百石不等! 顿丘是个大县,却也是个极其难管的县,这里地处两河沿岸,人人尚武,个个好勇,民风喜斗!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曹操担任顿丘令之前的三十年,这里一共调任和撤换了四十二任县令,其中四任死于非命,二十二任申请调离,十任被撤换,还有六任半夜挂印逃跑。 俨然,这个顿丘令是个烫手的山芋… “怎么?那群当地的豪强乡绅服你了?” 柳羽反问曹操… “你提及的那五个字是真的好用!”曹操笑着吟出那五个字:“乱世用重典” “乱世用重典,说起来容易,执行起来那是困难重重。”柳羽轻轻摇头。 “哈哈…”曹操却是爽然一笑,嘴角裂开,笑着回道。“这就要提及,你教我的另一招了!” “唔…” 柳羽抬眸。 曹操却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这招果然好使,我写信给我爹,说借‘黄金百斤,钱三十万,否则有性命之忧’!你猜怎么着,我爹竟真有这么多钱?还给我送来了!” 呵呵… 听到这儿,柳羽就“呵呵”了。 他心里嘀咕着,你爹曹嵩是谁?那是大汉第一贪官! 阿瞒哪阿瞒,你爹贪了多少,怕是你这做儿子的都一无所知,别看平素里,曹嵩对你极其严苛…可骨子里,他是极其在意你的! 就如柳羽想的那般。 诚然,曹嵩与中常侍曹节勾结,贪墨钱财无数,曹操要的不过是九牛一毛。 可曹嵩终究不是贪墨的主儿,有钱…他不敢花呀,这些年宅子不敢换,马车不敢换,就连养曹操,也是极尽穷养! 便是为此… 当初柳羽提出,让曹操从父亲曹嵩那儿骗钱时,曹操一度质疑! 可一封信过去,曹嵩直接把金子、钱币全给送来了,曹操感觉他的人生观都颠覆了,我爹跟我摊牌了,不装了,我家原来这么有钱? 而曹操直接拿这些钱招募了一百多个乡勇,还亲自出马教他们搏杀、格斗! 从这一天开始,曹操开始践行柳羽提及的那“乱世用重典” 先是在顿丘县颁布“十罪诛”,声势浩大的开始了严刑峻法! 二十年来的冤假错案被翻了个遍,无数豪门乡绅沦为了罪犯,被曹操当众斩首…这些家族的土地被重新分给农户,顿丘县的老百姓熬出了头。 甚至… 曹操觉得柳羽这招绝了。 先后几次向老爹讨钱,无有例外,信笺中言辞真切——爹,你要不给钱,你儿子就完犊子了! 果然,每次…讨要的钱财分毫不差。 而曹操用这笔钱在顿丘开设学校,兴修水利,赢得了无限美名。 更有甚者,因为粮食丰收,顿丘县竟主动向天子上贡大量的粮食! 这在如今这个地方州郡处处哭穷的时代,足够引起了整个帝国的轰动,曹操本人更是受到了天子的嘉奖,世人的赞许! 曹操将此间的事儿娓娓讲述给柳羽… 一边讲一边不忘拍着柳羽的肩膀,这是打从心底里的感激,当然,也有那么一丢丢的嘚瑟。 “阿瞒,你轻点…拍疼我了!” 柳羽揉揉肩膀… 曹操哪都好,就是下手没轻没重的。 哪曾想,就在这时… 曹操挠挠头。“羽弟,我还有一桩事儿要请教你!” 俨然,这些年…曹操已经习惯了,有问题找柳羽,他总是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且成效斐然! 可以说,曹操已经离不开柳羽了! 这次回洛阳,就是有事要请教! “要不…你陪我去顿丘得了,县承,县尉,县佐,五官郎中…这些你随便挑,我替你去向朝廷请官!” 呃… 这话脱口。 柳羽眼珠子一转,摆了摆手。“得了吧,我若是去了顿丘,谁替我管这玉林观呢?再说了,你见过尚未及冠就为官的么?何况,我们道人可不受朝廷喜欢!” 柳羽说的没错,大汉开国时奉行的是休养生息的政策,故而道家无为的思想占据主流… 可自打武帝朝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家的思想渐渐的占据主导地位,道家一派也渐渐没落! 期间,道家也曾反抗过…试图再度接近天子,步入朝廷核心层! 可最后的结果,无有例外被儒家击败,铩羽而归! 也正是因为这样,上面走不通,道家一派只能选择走下面。 正一道的祖师爷张道陵选择远赴巴蜀传道… 这算是别处求生! 而大名鼎鼎的太平道黄巾起义,也是从下面,走百姓路线! 丫的,你们朝廷不尊道教,那我推翻你,再立一个朝廷! 譬如太平道! 大汉不是信奉东皇太一么?成,我们太平道就信奉中皇太一,大汉不是拜苍天么?太平道就拜黄天! 说到底,无论是五斗米教,还是太平道黄巾起义…这些,本质上都是贯穿着大汉几百年儒道之争的产物! 这点儿柳羽明白的很… 这年头,道人要去做官,得被儒家打压成渣渣… 故而… 柳羽压根就没想过跻身朝堂。 按照他的规划,他且老老实实在中原发展五斗米教,明面上经营着一方道观,暗地里以搞钱为主,以发展底层情报线为主! 然后紧紧的抱着曹操的大腿,等他未来陈留起兵之时,柳羽连人带钱,加上中原地区的五斗米教,一并去投奔,这是雪中送炭哪! 之后嘛,在曹营里看着老曹一步步的做大,柳羽就可以躺平、开摆…娶个美娇娘,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了! 当然… 期间,柳羽需要稍微改造一下老曹,没有人天生就多疑,也没有人天生就愿意当三国第一屠刀! 老曹后期的多疑是因为被背叛的多了,见过的背叛多了! 老曹的屠城,则总是有些不得以的苦衷! 按照柳羽的想法,这特喵的都是病,得治…小火慢炖,慢慢调理! 现在的曹操才二十岁出头,可塑空间还是很大的! 念及此处… 柳羽再度望向眼前的少年曹操。 “阿瞒,别藏着了,说说吧,在顿丘县,又遇到啥难题了?” … … 章节目录 第三章 皇子灵柩失踪案,与五斗米教有关 皇宫之内,崇德殿后宫的气氛十分紧张,天子刘宏跪坐在上位,眼眸中含着震惊到不可思议的目光。 他颤抖的问。“你是说?朕的长子刘羽还活着?” 一旁的小黄门一边安抚刘宏,一边说道:“陛下明鉴…下官彻查皇子‘羽’灵柩失踪一案,已有十年之久。” “今年有重大发现,此案与近年来东、西两川之地兴起的五斗米教有关。” 刘宏的眼眸骤然抬起… 无限精芒自眼眶中爆出! 皇长子刘羽,这是他入洛阳前,以“少君侯”的身份…使侯府中一填房丫鬟怀孕。 这本是一个意外,可他们这种有“身份”的人家,既是婢女有孕,自然是要生下来的。 而先帝刘志就是因为无子而崩,才被外戚窦武霸权,从皇族子嗣中挑选了十余岁的刘宏继位,方便掌控! 刘宏成为皇帝后,定下的第一个小目标,是要夺下这些外戚与权臣的实权!不做傀儡! 第二个小目标,便是他必须得有子嗣继承他的大业! 他不能像先帝刘志一样,他的大业必须由儿孙来继承,他的宗庙必须由儿孙来供奉! 谁知,皇长子刘羽殒命,于灵柩内离奇失踪后,之后接连四子均是早夭,而这也更加深了他对皇长子刘羽的念念不忘! 如今听闻他还活着,自然心情亢奋,情难自已! “若然,若然羽儿还活着,那…那已经十岁了吧?” 心中轻吟一声,嘴上却是不露喜怒。 “蹇硕,你细细的讲,朕要知道十一年前发生的一切。” “喏!”调查此事的小黄门名唤蹇硕,乃是天子刘宏极其信任的一名宦官。 信任程度,遥在以张让、赵忠为首的十常侍之上。 就连党锢之祸后,刘宏从权臣窦武、陈藩手中夺回的兵权,也极其放心的交到了他的手中。 “咳咳…” 轻咳一声,蹇硕细细的说道:“这五斗米教,本是起源于长江以西的龙虎山,乃道人张陵所创,本取名为天师道、正一道,五十余年前西迁至巴蜀之地的鹤鸣山,因为吸纳的教宗需要先交五斗米,故而被人称为‘五斗米教’!” 刘宏的脸上不露喜怒,他取过桌案上的一盏茶,轻抿一口,示意蹇硕继续。 “照理来说,这五斗米教搬入巴蜀,本与皇长子失踪一案毫不相干,可今年,意外之下,我探查到五斗米教符箓治病、医治乡里,救济贫寒百姓,其中…所需的金钱、粮食巨大…远远超出教众所交的五斗米!” “说重点!”刘宏打断一声,他对中原日益壮大的太平道都没兴趣,才没那时间去关注五斗米教的发展。 在这个时代,道家已经没落了! “咳…”蹇硕咳出一声,重新组织了下语言,省却了不少废话。“据属下探查,这五斗米教主要的金钱来源,是盗墓所得!” 唔… 刘宏的眼眸徒然睁开,他骤然想到了什么。 “你是说,朕那皇陵灵柩中的皇儿是被他们所盗!不…所救?” “正是?”蹇硕重重的点头。“道家主张气聚而生,气散而亡,受魂于天,滞魄于地,死后魂魄分离,故而人死升天,灵柩周遭不应有外物陪葬,金钱玉帛会妨碍逝者魂归自然。” “基于如此理论,也基于他们要发展五斗米教的需要,故而五斗米教的天师会令一些祭师带着鬼卒秘密去盗出一些灵柩旁的财物!只盗财物,不惊讨灵柩主人!” “下官顺着这一层去探访,已经能笃定,盗走皇子羽的是天师道第二代传人,张道陵之子张衡,而他抱走的皇子羽,下官寻觅到许多目睹此事的村民,均能佐证,那时的皇子羽并未咽气!且格外的闹腾…沿途哭泣不止!” 当然…哭泣了! 那是一个穿越者魂穿到一个婴儿身上,最无力的抗争! 谁能想到自己一穿越,啥事儿没干,差点儿就被活埋了呢? 呼… 听到这儿,刘宏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宛若重获新生一般,他豁然起身。 “朕不关心五斗米教,朕只想知道,皇子羽现在在哪?” “洛阳城东十八里,毗邻白马寺的一家道观,取名‘玉林观’!” “道观?” 能看出天子刘宏满脸的疑惑,蹇硕连忙解释道。 “下官策反了一名巴蜀之地五斗米教的祭酒后才得知,皇子羽如今已经是五斗米教祭酒之一,且负责在中原地区吸纳教众的事宜!他便是那玉林观的观主!” 咻… 骤然,刘宏浑身一颤。 诚然,此刻他的心情悸动不已。 可…他依旧不露声色,不露半点喜怒。 十余年的帝王生涯,经历过各式各样的天崩地裂,他制衡于宦官、外戚、士人之间,帝王应有的那封隐忍与心术早已潜入灵魂深处。 “蹇硕!你要知道,你说的这些话意味着什么!” 闻言,蹇硕拔出佩剑,起手刺入手臂,鲜血顿时淋漓而下。 “臣一心为主,以血明誓,若方才的话有半句杜撰,臣必黄沙盖脸,被万蚁啃食,不得好死!” 看到这一幕,刘宏才露出了些许满意的神色。 “很好,朕要你再去确定那‘玉林观主’的身份!” “朕的长子后腰处是有一块儿胎记的!明日的此时,你告诉朕,那胎记是何形状!” 言及此处… 刘宏长袖一挥,大步踏出了此崇德殿,尽管心情悸动,可他的脸色始终淡然如纸,眼眸深邃如秋水! “喏!喏!” 蹇硕当即领命! … … 炉子上炙着烤肉,温酒的酒注里冒着热气。 曹操从酒注中拿出热好的酒,为柳羽斟上…又割下一块儿烤肉,送至他的盘中。 此时的柳羽低着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曹操实在忍不住了。 “羽弟,你就教教我吧!” “你在这玉林观施粥,怎么就能分清谁是饥民?谁是流民?谁是来滥竽充数的?” “我在顿丘,凡是施粥,救济百姓…甭管是不是饥民,一窝蜂的全涌来了,真正的百姓反倒是没分到多少!” 曹操要讨教的问题就是这个… 诚然,颁布“十罪疏”可以打压豪强; 诓老爹的钱,可以建设顿丘县。 可…随着天灾人祸不断,周遭县城的饥民越来越多,聚拢到顿丘的流民也越来越多,他曹操倒是想施粥,可十里八乡…甭管是不是饥民,一股脑全凑过来了,根本分不清真假。 这事儿,曹操是真的一筹莫展! 终于… 沉吟了许久,柳羽开口了。“《六韬》中有云,‘操刀必割,执斧必伐!’机会使然,有些事该硬气的时候,就得硬气一些?” 嘶… 曹操一愣,抬眼问道:“对那些滥竽充数者硬气?” 摇头,柳羽直接摇头… “那…” 不等曹操开口,柳羽示意让曹操饮酒,曹操一饮而尽,可…饮到一半儿发现不对劲儿了。 “噗”的一声这酒全盘吐出来了…得亏柳羽反应快,躲到了一旁。 “这酒里怎么有沙子?”曹操一脸问号。 柳羽却微微一笑。 “咱们玉林观不光酒里有沙子,就连那施给饥民的粥里也有沙子…” 呃… 曹操一愣,刚想开口,可豁然…他明悟了什么!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怪不得,羽弟能确保,他施粥的对象必是饥民,这玄机…原来就在这沙子里! … … 章节目录 第四章 这里面水很深,阿瞒你把握不住 说起来,汉末灾害频发,天子刘宏没少下令开设粥铺,向百姓施发白粥,甚至开仓放粮! 可,往往在一片闹哄哄的领粮食,领粥后,当地粮仓很快就没有粮食了,灾民饿死的情况并没有好转。 诚然,这中间少不得一些贪墨,可更多的却是大量冒充灾民的人! 他们身强体壮,精神饱满,往往施粥、发粮能跑到最前面,以至于最后,真正需要救助的灾民无粮可领,无粥可喝! 柳羽对此太懂了… 这就好像是穿越前的经济适用房,本意是让那些住不起房子的穷人买,可…凡是能购买到“经济适用房”的,几乎都是殷实的家庭。 这与古代施粥同理… 经济适用房就那么多名额,那些家境殷实的人动用关系轻而易举的就能拿到,可真正住不起房子的人,从哪去找这些关系呢? 所以… 后世很多专家呼吁经济适用房内不要建有单独的厕所,只建公共厕所! 只有这样,才会让那些家境殷实的人看不上这些房子,真正需要的穷人才有机会能买到。 施粥,也是同理。 想到这儿,柳羽张口道:“阿瞒,只需要两把沙子撒在粥桶当中,搅匀后再正式施粥即可!” “如此一来,那些冒充灾民的人会感觉到自己被侮辱了,不去吃这些被沙土污染的白粥,而真正饥肠辘辘的灾民,已经饿了许久,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这便是我说的‘操刀必割,执斧必伐,’该狠的时候就得狠,你不对灾民狠,他们压根就吃不到!” 讲到这儿,柳羽顿了一下,继续道:“何况…真正的流民因为长久的饥饿,在吃东西的时候会狼吞虎咽,导致胃受损,粥里面掺入沙子,会让这些灾民不得不细嚼慢咽,仔仔细细的把沙子给挑出来再喝粥,这样还可以避免肠胃受损的情况,对他们的身体好!” 别看曹操大柳羽十岁,可他聆听的模样就好像是一个小学生… 不,准确的说,在这个时代没有“大学”、“小学”,只有“学大”、“学小”一说! 15岁以上的男子进入官学或者私学,所谓学大,就是学五经与君子六艺中的“礼”、“乐”“射”、“御”,而八岁以上的男子则去私塾中进行“学小”,学的是君子六艺中的“书”、“数”、“乐”! “学大”与“学小”是学生学习年龄与学习范围,可是学习场所与教学工具的大小! 说起来,曹操与柳羽相识时,正是太学毕业,六年“学小”,“四年”学大,十年寒窗之后! 此时… 曹操那细细的眼睛里迸发出夺萃的精芒,听柳羽的讲解,像是一下子就找到了顿丘县救济灾民的方法… 打从心底里,他佩服这个好兄弟的学识。 “羽弟,这些…你是从哪学的?” 曹操好奇的问。 柳羽摆摆手,故弄玄虚。“阿瞒哪,凡事啊…都要透过现象看到其内在,很多事情可以逆过来去想,你想到的是如何辨别真正的灾民,可实际上,只要把那些滥竽充数的剔除掉,留下的自然便是灾民!” “而,看似我们是在侮辱灾民,可实际上,我们恰恰是在救他们,凡是大吵大闹的都不会是真灾民,而真正的灾民都要感谢咱们的!这便是逆向思维!” 柳羽提出的其实是一种思维模式。 曹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就是为何,凡是来玉林观领粥的流民,对羽弟均是感恩戴德,他们多半是体会到羽弟的良苦用心了!” “嗐!”被曹操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柳羽摆摆手。“阿瞒,这次回来,待多久啊?” “三天吧!”曹操脱口道:“顿丘那边救济灾民一事不安置妥当,我心里实在不踏实。” 听到这儿… 柳羽眼珠子一转! 如此关心灾民的曹操?这还是那个“三国第一屠刀”、“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枭雄么? 不过很快,柳羽就释然了,曹操年轻时候虽然“愣头青”、“不靠谱”,可对百姓是真的没话说! 就前段时间,是顿丘的梅雨季节,曹操还寄信过来,说黄河的堤坝决口了一处… 他一马当先跳入水中用身体堵住决口,无数百姓见他这顿丘令如此,也跳入其中,手挽手…之后才是两岸朝他们抛去沙袋,再度堵住决口! 柳羽犹记得,曹操寄来书信中的最后一句话——“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我曹操不是圣人,却是顿丘之长!” 诶呀… 别说,这话柳羽听着,感觉挺“燃”的! 柳羽抬起眼再度打量着曹操,他突然觉得,还是年轻时、黑化前的曹操更“可爱”一些。 “对了…”骤然,柳羽想到了什么。“阿瞒,我正想跟你说一事儿呢?” “何事?”见柳羽如此的一本正经,曹操再度睁大眼眸。 “你曹家与宋家的关系是不是很密切?”柳羽冷不丁的问出一句。 “宋家?哪个宋家?”曹操挠挠头。 “就是那扶风名门的宋家,族长是执金吾宋酆,他的女儿是当今皇后!” 嘶… 曹操微微一顿,旋即脱口。“我堂妹曹莹嫁于宋皇后的弟弟宋奇为妻,我们两家的关系自然密切!” 不怪曹操这么说… 曹家不止是曹嵩一个,曹嵩有个堂兄名叫曹鼎,有个堂弟名叫曹岳! 且不提曹鼎! 曹岳有个女儿名叫曹莹,是曹操的堂妹。 就在曹操成亲的婚宴上,宋皇后的弟弟宋奇一眼就相中了这位待字闺中的曹莹…还拖中常侍曹节替他说媒。 凭着曹嵩与曹节那一层“狼狈为奸”的关系,自然曹嵩就答应了下来,一、二来去,这门婚事也就定下来了。 曹莹嫁给了当今宋皇后的弟弟宋奇! 曹家也算是与皇亲国戚攀上了关系! 为了感激,宋家还动用关系,三年前…帮曹操在谯沛老家提前抢了个“孝廉”! 两个家族一有钱,一有权,自然往来频繁,互通有无! 当然对曹操来说,他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只知道曹家与宋家关系交好! 哪曾想… 柳羽的眼光一沉。“阿瞒,你附耳过来,有一桩事儿我得提前告诉你,这关乎到你曹家的兴衰存亡!” 啊… 曹操一愣,他感觉周遭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了。 “羽弟?有必要把气氛搞得这么销魂么?” “说正经的!”柳羽一本正经的说道:“这趟回家,你千万得说服你爹,断了和宋家的一切联系!无论是宋皇后,还是宋奇,万不能与宋家有分毫牵连!” 这… 柳羽这话把曹操说晕了。 啥情况啊? 他还想问,柳羽却顾不上解释太多。“你且信我就好,这里面的水很深,就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清楚,阿瞒…你把握不住!” 讲到这儿… 柳羽一把扶起曹操。“快回家去吧,你这一年多没回来,你爹多半想你的紧呢!” “千万记住,万不可再与宋家书信往来,也不可互相收授礼品!这些,会让你们曹家引火上身!” 呃… 柳羽的语气越来越严肃。 曹操还想问,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自打结识柳羽以来,他说过的话,提到的事儿,从没有一件失准过! 这一次…多半,也会如此吧! … … 章节目录 第五章 “羊”县令,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洛阳城。 作为大汉的帝都,这里格外的繁华! 而它的城建格局,保持了战国时代那些大都会的模式,即“左祖右社,前朝后市”。 简单点说,就是天子面南,左为东,东设宗庙,而社稷位于右侧! 再是以中间皇城为中心,前为朝廷,后为集市! 帝王宫殿、皇家林苑,以及多代汉皇宫建的台、观、馆、阁,还有那些各地迁来的显贵、高官、巨富和豪强,都居于城内的南部。 既…穿城而过的洛水南岸。 而那些殷顽百姓、商贾工巧,还有集市里坊,则统统聚集在城北。 洛阳南街,第九栋宅府,这是大鸿胪曹嵩的府邸。 隔壁第八栋,便是四世三公的袁家袁逢的府邸! 曹嵩与袁逢可是老邻居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小时候的曹操没少与袁术在这街巷间打架斗殴,袁术个子高,嗓门大,曹操则是以短小精悍,打架不要命著称! 此刻… 曹府之中,一方书房之内。 曹嵩正凝着眉看着桌案上的三封竹简… “——父亲大人,今借黄金百斤,钱三十万!” “——父亲大人,今借黄金七十斤,钱二十五万!” “——父亲大人,今借黄金一百二十斤,钱四十五万!” 这些字曹嵩再熟悉不过,是儿子曹操的字迹,不是标准的隶书、小篆,而是有些蔡伯喈独创的那“飞白书”的味道! 曹操在太学时,他的授业恩师便是蔡邕,故而…笔墨中也带着三分“飞白书”的味道。 只是…字是好字,可要起钱来,这小子是一点儿也不含糊啊! “呵呵…” 曹嵩冷笑一声,眼眸下移,每一封要钱的信笺落款处总是出奇的一致。 “——借钱保命,落款:不孝儿孟德顿首!” 保命?不孝儿?顿首? 曹嵩真想一拳砸在这儿子的脑袋上,人家去当官都是赚钱贴补家用,曹操倒好,当官一年半,家里面借出去的钱足有百万,黄金三百斤! 这都够几千个家庭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 可儿子曹操这,扔出去,连个响声都没有,至于这“借”…自然是“借”无还! 而曹嵩每次除了把钱全部筹齐外,也会补上一封信——“今如数齐备吾儿保命钱,已是家底朝天,再无下次!” 每次都是再无下次,可一次比一次送过去的钱多。 曹嵩也是醉了… 他感觉,生下曹操这么个儿子,就是他前世欠的债。 “唉…”一声幽幽的叹息,曹嵩望着曹操的字迹感慨道:“摊上你,呵呵,以后爹胆量也得放大些了!” 这个“胆量大些”自然是指贪腐,是权钱交易…不多贪点儿,都不够这个儿子造的,作孽呀! 可偏偏… 曹嵩看着这些字迹,对这个儿子又想念的不行,一年多未见,梦里梦到曹操的次数愈发的频繁了。 “你小子,去顿丘当个‘羊县令’,这是入了狼窝呀?可,呵呵…” 骤然,又想到儿子曹操做出了些许成绩。 上贡粮食给朝廷,帝国轰动! 龙颜大悦之下,竟是赏赐了他曹嵩一块“教子有方”的牌匾,还下诏表彰,要帝国所有的县令、县长向顿丘令曹操学习,这下…儿子成典型了。 只是…这“教子有方”的牌匾,多少让曹嵩有点脸红! “哈哈…” 想到此处,曹嵩又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不过,他想不通,所谓知子莫若父! 儿子什么样?当老子的最了解了! 在曹嵩看来,他对曹操的期望…只是他这老子的死后,这小子别败光家业就不错了,至于…天子封赏,教子有方…这辈子曹嵩都没敢想。 “嘿…孟德这小子,怎么在顿丘?就能做出此番成绩呢?难不成,有高人指点?” 曹嵩敲敲脑门… 还不及细想。 “老爷,孟德回来了…” 门子的声音在书房外响彻… 啥? 曹嵩有点懵,可很快,他反应过来,“啪嗒”一声竟是腿软了,双腿一个踉跄,险些坐倒在地上。 也不知道是听到儿子回来的激动,还是担心儿子亲自登门借钱的惶恐… “咳咳…” 连续的咳出几声,曹嵩方才站起。“回来了?孟德回来了?” “已经进门了。”门子连忙道。 曹嵩下意识的迈起大步出书房门去迎他,眼眸中无比的迫切。 这没良心的小子总算知道回家了! 距离正堂老远就听到仆人在与曹操交谈。 “我的小爷,你可回来了,老爷都快盼瞎了眼了…” 曹操却是挠挠头,反问一句。“我爹?他会盼我回来?不怕…我是来借钱的?” 这话脱口… 原本心情激动,行至门前的曹嵩,脚步顿住了,心凉了一截,他站在大堂的门前,恳切期盼的目光骤然变冷。 一寸来长的胡须迎风飘动。 “你小子还知道回来,这两年的俸禄带回来了没有?” 嘿… 曹操猛地低下了头,很不好意思的说:“孩儿都给花了!” 曹嵩失望、不可思议的瞪着曹操。“说你什么好?你这官是怎么当的?人家当官赚钱,你当官赔本,我养你这么大现在还得倒贴,我已经借了外面一大笔钱,本来还指望着你将俸禄带回来抵挡一阵!这下好了,没指望了!你倒是大方,老的不管、小的不顾,妻妾儿子还要我替你养活!” 曹嵩这话半真半假。 向外借了一大笔钱是假的,开玩笑,大鸿胪掌管地方、诸侯向天子的进贡,怎么可能缺钱? 可他说曹操老的不管、小的不顾却是真的。 毕竟,现在的曹操已经成亲了,正妻丁蕙,妾室刘春,还添了个庶子曹昂…可,从做洛阳北部尉到现在做顿丘令,这小子…往家里拿回过一个大子么? 曹嵩也是服了… “嘿嘿!”哪曾想,曹操再度挠了挠头,笑着说道。“爹藏着那么多,还缺我这点儿,我这趟还琢磨着再向爹借点儿呢!” 曹操想到了羽弟的话,当今天下若论有钱,你爹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这么肥的一只羊,不宰白不宰啊! “你…” 曹嵩哑口了,他不知道,到底是谁向曹操透了他家的底儿! 哪曾想,就在这时… “老爷…”门子看气氛有些冷峻,当即转移话题:“老爷,宋家送来了礼箱…还是老样子!” “噢…”曹嵩本想吩咐收下,还是照例,往中常侍曹节那儿送一份儿,他自己留一份。 哪曾想。 曹操一下子变得极为激动,一把抓住门子的手。 “宋家?哪个宋家?” “能有几个宋家?”曹嵩冷冷的反问。 “宋奇?” “那是隐强侯!”曹嵩提醒道。 曹操整个人更添得了几分激动,他冷冷的吩咐门子,“退回去,凡是宋家的礼箱统统退回去!” 啊…啊… 门子一脸茫然。 “我让你退回去!”曹操的目光犹如浸了千年的寒冰,更像是能杀人。 尽管他也不知道,羽弟为何提出,让曹家与宋家断了联系,可…既是羽弟提及的,他曹操一定要这么做! 这就是兄弟间无条件的信任! “孟德,你疯了?你可知道,这么做会得罪隐强侯与宋皇后!” 曹嵩语调沙哑。 这一刻,见到儿子的惊喜已经全部变成了惊吓! “儿子从小到大得罪的人多了,不差他扶风宋家!” 呃… 曹嵩宛若被噎到了,他罕见的怒目圆瞪…指着曹操…可除了一个“你”字外,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或者说,曹嵩知道…他根本拦不住这个儿子! 这儿子,跟谁学的? 这儿子,从小就是来向他讨债的吧? … … 章节目录 第六章 这世道究竟怎么了? 堂上摆着彩礼箱笼,曹家的仆人正在接待宋家的家奴。 这些礼盒,均是地方郡国国相,托隐强侯宋奇的关系孝敬给大鸿胪曹嵩的,可因为曹操的踏入,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 而曹操的眼眸凝起,态度倨傲,将一封亲笔书写的信笺递给宋家的家奴。“礼箱壁还,从今往后,不要往曹府送这些,我父亲也断不会因为这些财物,就格外照顾某些郡国,让他们都死了这条心!” 言及此处… 曹操大袖一挥。“曹家可不贪这些小利,回去告诉你们公子,就说我曹家攀不起他这个皇亲,礼箱壁还,从此后一别两宽!再来叨扰,就莫怪我取出三年前铸造的那五色大棒,六亲不认!” 呃… 闻言… 宋家的家仆惊到了,他们彼此对视一眼,不知所措! 自然,他们听说过曹嵩之子曹操是个愣头青。 三年前任洛阳北部尉时就铸五色大棒,棒打权贵,就连当今陛下最宠幸的宦官蹇硕,他的叔叔违禁夜行,就时被曹操活活棒杀的! 这两年,任顿丘令,又在顿丘县颁布什么十罪疏! 几乎把能得罪的权贵全都给得罪了个遍! 他对宋家如此态度…看似意料之外,似乎,也是情理之中,谁知道这个“愣头青”哪一天,哪根弦就不对了! “曹公子,敢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曹大鸿胪的意思?我等想拜见下曹大鸿胪!” 有胆大的家仆补上一问… 哪曾想,曹操语气更添冷冽。“退了就退了,哪那么多废话?我的意思自然便是我爹的意思,缘故都在书信里了,门子,送客!” 说到这儿… 曹府的仆人一伸手。“请…” 一干宋家的家仆无奈的带着礼箱转身离去! 曹操看着他们走出曹府,这才长长吁出口气… 唉,羽弟提及的,尽管为难,可他已经照做了! 只希望…羽弟算错吧! 最好,那曹家的大祸临头是子虚乌有! 只不过,曹操顿足沉思。“羽弟那道家阴阳师学术,还有星像占卜之术还从有过纰漏!唉…唉!” 就在这时… “噼里啪啦!” 后堂传来几案被掀翻和物件滚落之声,曹嵩管不住儿子,自己倒是气的不轻,他颤抖着大骂:“好啊,你小子是当官当出本事来了,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呼… 曹操似乎已经习惯了父亲这副模样,一摊手回望向那被许多人搀扶着走出来的父亲。 嘴上丝毫不落下风:“圣人遗训无罪,有罪的是那些虚伪、弄权、贪墨好处的官吏,违背心智,扭曲心灵,背叛为臣之道,粉饰太平!” “你…” 曹嵩都快气炸了,他食指怒指向曹操。“你在说谁?谁…咳,咳…你可知道,你借的那百万钱?那几百斤黄金?有多少是从这些贪墨中出来的?” 噢… 曹操挠挠头,“方才父亲不是说,这些钱都是借来的么?还说用孩儿的俸禄抵挡一阵,呵!孩儿总是说真话,可父亲却习惯了说假话!偏偏,说假话的人赚的盆满钵满,说真话的人却受到无端指责!这世道究竟怎么了?” 这一番话… 有许多是这些年曹操当官后的感悟。 而很多时候,他都会陷入死胡同,若非与柳羽书信往来,经柳羽开导,怕是曹操早已变成了另一幅截然不同的厌世模样! “孩儿告辞了,不送!” 曹操大步走出曹府,回望了一眼那曹府的牌匾下,格外醒目的“教子有方”四个字,呼出口气,再度往东城门外行去! 曹府不留他,他还能去玉林观嘛! 比起这贪墨之地,施粥救济穷人的玉林观更像个家! … … 浴室中四面笼着轻纱,如烟如雾,热水的蒸汽弥漫得屋内缥缈若梦境。 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女道姑领着柳羽进入其中,还有一名五岁左右的女娃正在往浴盆中倾倒花露。 “任姑姑,洗个澡而已,不用这么铺张!” 柳羽看着这浴室,委实有些奢靡! 当然,他并不缺钱… 凭着对这个时期物价的了解,低买高卖一些硬通货,足够维持玉林观的开销。 何况,还有江西龙虎山的天师道分坛、巴蜀之地的鹤鸣山总坛也会时不时的送来一些钱粮,用以招揽教众。 至于这些钱粮哪来的? 呵呵,柳羽心知肚明,看透不说透… 身处这乱世,永恒的只有利益,根本没有啥道德底线是不能突破的! “小道长接济我们这些流民,我们感恩不尽,小道长好干净,自然这玉林观的浴室要细心布置,其实花费倒不是很多!” 说话的这位女子名叫任蔓,是关西临洮人,去年七州发生蝗灾,三辅之地与关外也没能幸免,没了丈夫的任蔓带着女儿往关中避难,走着走着,跟着无数流民就涌入了洛阳。 洛阳城不让她们这些灾民进,她们只要在郊外屯驻。 而她与女儿极其幸运,加入了天师道,在玉林观一住就住了一年,还成为了这玉林观的道姑,负责服侍这里的小观主。 而她的女儿,就是那个五岁正在洒花露的女娃,跟她姓,名唤红昌,当然了…柳羽喜欢称呼她的小名——刁秀儿! “任姑姑,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来就行!”柳羽吩咐一声。 “好!”任姑姑答应道,“我让秀儿守在门外,小道长有事唤她就好!” 与那些富豪贵胄的公子,动辄十几个服侍沐浴的婢女不同,柳羽还是习惯自己洗澡…要知道,他才十一岁,还是个孩子呀! 被人服侍沐浴会有反应,蛮尴尬的… 哪曾想,就在这时。 “有东西,大哥哥的腰上,好像有东西!” 突然,五岁的刁秀儿好像发现了什么。 柳羽还没反应过来,刁秀儿已经跑到他的身后…温热、细嫩的指尖触碰到了柳羽的腰上。 “啊…” 似乎看到了什么,刁秀儿吓了一跳,腿上一个踉跄竟是跌倒在地上。 柳羽会意,“哈哈”一笑,“秀儿是看到我腰上的胎记了吧?” “胎记?” 任姑姑疑惑的问道… 柳羽大大方方的褪去上衣,指着后腰的位置。“小时候,师傅就告诉我,我后腰处有一块儿胎记,像是一条卧着的龙!倒是不曾想,这胎记吓到秀儿了。” 噢… 任姑姑与刁秀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特别是刁秀儿…她低着头,“大哥哥,对不起…” “没事儿,乖,出去玩儿吧!” 刘羽摸摸她的小脑袋… “你这孩子…没大没小的!”任姑姑数落一声,朝柳羽行了个歉礼,这才退去。 “哈欠…” 看她们出门,柳羽这才打了个哈欠,褪下衣服,跳入了木桶中。 ——好舒服啊。 … 半刻钟后! 玉林观后山之处… 任蔓一步三回头,确保无人跟踪后,方才小心翼翼的登到了半山腰上。 而她的面前…一名黑衣人早就守在这里。 “看清楚了么?” “胎记是一条龙…一条盘卧着的龙!” “当真?” “我与女儿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做得好。”黑衣人很爽快的将两粒药丸交到了任蔓的手里…“这是你与你女儿的解药!” 言及此处,黑衣人再度抛给任蔓一袋钱币! “赏你的!” 任蔓小心翼翼的收好药丸,朝他磕了个头,却将钱币递还了回去。 “多谢将军!这钱小女子不敢收!” 黑衣人没有回话,就打算离去…哪曾想,“将军…”任蔓的声音再度吟出。 “怎么?” “将军可否不要…不要为难玉林观,不要为难小道长!”任蔓银牙咬着红唇,有些艰难的开口。 “为难,呵呵!” 黑衣人爽然一笑,伴随着笑声,他翻身上马,消失在了山道之中! … … 章节目录 第七章 冰镇胡瓜,清脆爽口,沁人心脾 洛阳皇宫,经司马门,步入复道,再向前便是千秋万岁殿。 此时,千秋万岁殿的门前守卫森然伫立,看到天子刘宏走来,御林军纷纷单膝跪下,动作整齐,却一言不发。 这些御林军是天子刘宏亲自挑选的,无有例外出身寒门。 而自打十一年前的党锢之祸,血色残阳布满长空,整个皇宫沦为血腥杀戮的战场。 亲政以来,刘宏第一桩大事,便是组建了一支,只听命于他一人的“禁军队伍”,取名“西园校尉军”! 至于这千秋万岁殿,便是刘宏对西园军发号施令的场所! 呼… 轻轻的呼出口气,抬眼看到“千秋万岁”的牌匾,刘宏原本散漫的笑容渐渐收敛,表情变得凌厉肃穆。 他大步进入其中,在龙椅上落位! 门外,早已排队等候十余名御林军,皆是整齐划一的黑色劲装,似有要事禀报。 史书中记载汉灵帝时,往往用“荒淫无度、卖官鬻爵”这样的辞藻! 就连诸葛亮在《出师表》中也提及“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 可以说,汉灵帝刘宏几乎被黑了千年。 可事实上,他从一个无依无靠的藩王,十二岁孤身进京登基,在只手遮天的外戚与权臣的双重重压下夹缝生存! 更是联合宦官搞死了权臣掌握大权,分化太监对抗党人,说白了,就是削弱、制衡世家豪门,这个威胁皇权的庞然大物。 他善于隐忍,用超凡的手段制衡各方势力,哪怕在天灾人祸不断的汉末,愣是凭着一己之力将这就要倾倒的大汉多扶了几年! 要不是接连不断的天灾与黄巾军! 要不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致君尧舜,却一毛不拔的世家豪门! 要不是汉灵帝殒命的早了那么几年,或许他能做的更多! 只是,历史从来没有如果,史书上的记载从来都是——成王败寇! 此刻…千秋万岁殿的龙案上摆放着十三盘菜肴。 在刘宏看来,这代表着大汉的十三州,而四种不同的瓜果,则是代表着四股截然不同的势力。 ——胡桃代表着“宦官”。 ——葡萄代表着“外戚”。 ——胡瓜代表着“世家豪门”。 ——潘石榴则是代表着“将门”。 深谙帝王之道的刘宏知晓,为君者不可有所偏好,若已有,则万万不能为他人所窥。 便是为此,就算他再喜欢吃哪一道菜,也不能超过两羹,至于瓜果,更是不能超过两口。 “嘎嘣!” 刘宏拿起一块儿冰镇胡瓜,一口下去,清脆爽口、沁人心脾! 咽下胡瓜,刘宏整个人变得更加肃然。 ——“奏事!” 一名御林军回禀,“陛下命蔡邕刻熹平石经于太学门外,以便洛阳士人研读,谯县曹氏的永昌太守曹鸾却就此事上书陛下,为先前的党人鸣冤!受到了满朝士人的支持!” 说着,他将一卷手卷放在龙案上,上面有不少士人聚集于一处,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他们还在惦记着为党人平反! “哼…” 天子刘宏一声冷哼。“这群士人!” 他的眼眸中杀机毕露… 曹鸾也是沛国谯郡曹家的一支,与曹嵩算是同辈儿… 只不过,因为是远亲,往来并不频繁。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自打十一年前的党锢之祸后,几乎每年都有人要为党人平反! 殊不知,这些党人支持的是权臣陈藩、外戚窦武! 他刘宏身为天子,若不除掉这些权臣、外戚,皇位如何能够稳固?如何摆脱这傀儡的处境! 可…偏偏,除掉一茬还有一茬! 仿佛…这些豪门氏族生生不息,源源不绝。 “朕的老师似乎来自弘农杨氏吧?”天子刘宏骤然问道。 “是!” “朕的皇后是扶风宋氏的千金!” “是!”御林军如实回答。 “朝中九卿之中,还有颍川杜氏、陈留蔡氏、下邳陈氏!三公中也不乏汝南袁氏这样的庞然大物!” “是!”御林军只能点头。 刘宏缓慢的将龙案上的象征着“世家豪门”的胡瓜给取来,填入口中,“嘎嘣”一声,瞬间咬碎! 他的眼眸也从方才的和缓,变得锋芒毕露! 他知道,大汉得倚靠着这些豪门,不能与他们彻底的翻脸! 可他也知道,倚靠不是卑微的乞讨,而是制衡,敲山震虎的制衡! 为了皇权的稳固,他必须时时刻刻都制衡这些“庞然大物”! 呼… 重重的一声粗气后,刘宏自言自语: “拿谁开刀呢?” “弘农杨氏?汝南袁氏?不!都不行!” 他摇了摇头,在权衡这些士族的能量,突然一下子,刘宏眼眸眯起,口中冷冽的吟出四个字——“扶风宋氏!” “朕的枕边人!她的分量足够了吧?” 言及此处… 御林军会意。“陛下放心,臣知道该如何做!” 枕边人,自然提及的便是宋皇后,这敲山震虎,还真没有人,比她更合适。 “让十常侍去做!”刘宏最后吩咐一声…“张让、赵忠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喏!”这名御林军答应一声,低着头迅速退下。 而就在这时。 “陛下…”一道清脆中带着些许阴柔尖锐的声音骤然传来,这声调,刘宏格外熟悉,是他最器重的小黄门,也是西园校尉军之首的蹇硕。 刘宏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天,十二个时辰已过。 有关玉林观,有关五斗米教,有关十一年前皇长子刘羽灵柩失踪一案的调查,该有结论了吧? “都退下!” “喏!” 一干御林军迅速的退出了千秋万岁殿,此间唯独剩下天子刘宏与他最信任的小黄门蹇硕两人。 “陛下,臣已探明,那玉林观内的小道长,后腰的胎记处是一条盘卧的龙!” 蹇硕的声音方才传出… 天子刘宏的眼珠子徒然瞪大,哪怕是再精于帝王心术,这一刻,他已经有些崩不住了! 他霍然起身。 “随朕去后殿!” 这事儿太大了,究是天子刘宏竟也浑身颤粟,情难自已! … … 章节目录 第八章 以小博大,囤积居奇! 玉制十二旒的黑色冕冠,有节奏的晃动。 玄色上衣,朱色下裳,绘有章纹的冕服,因为连续走动,而发出轻微的声响… 踱步许久的天子刘宏终于脚步停下,凝望着眼前的小黄门蹇硕。 “盘卧青龙,潜龙在渊!” “柳羽,刘羽…五斗米教,挺有心的!” 他喃喃吟出刘羽的名字,也分不清是“柳”,还是“刘”! 显然,蹇硕已经预料到天子刘宏会是这副模样,他低着头,目光下垂不敢直视天子的眼芒,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发问。 从刘宏的表情来看,这盘卧青龙,潜龙在渊的胎记… 几乎已经作实,那玉林观的小道长柳羽便是十一年前灵柩中遗失的大汉皇长子! 呼… 终于,天子刘宏坐回龙椅之上。 此时的他已经遐想连篇… 十一年前,他于宫廷内喜得一子,他曾特地抱了抱这个孩子,便是那一抱,注意到了这孩子后腰上的“卧龙”胎记! 那时的刘宏还夸耀这孩子,盘卧青龙,潜龙在渊,不鸣则已,一飞冲天! 便是为此,刘宏特地给他取名“羽”,寓意冲破桎梏,展翅翱翔! 只是… 谁曾想到,刘羽诞生的第三日,宫廷政变…以外戚窦武、权臣陈藩为首的士人集团要施行剿除宦官的行动,而以曹节、王甫为首的宦官集团先一步出手,双方厮杀于宫廷! 这一战… 皇长子刘羽不幸殒命… 士人集团溃败! 天子刘宏愤怒不已,他接受了大长秋曹节的提议,发起了大汉历史上的第二次党锢之祸,凡是与党人有牵连者,永不录用! 直接参与的党人格杀勿论… 这一次对党人的抓捕,尤胜桓帝时的那一次! 诚然,这中间有刘宏诛权臣党羽的决心,却也有因为皇长子殒命,带来的哀痛! 可是现在… 皇长子刘羽没死,虽然不知道为何灵柩中的他还活着? 可…可胎记做不得假! 种种迹象也表明,柳羽就是刘羽,这位大汉的皇长子不光活着,还就在这皇城之郊! 这一刻… 天子刘宏的内心中悸动不已,可他却也依旧保持着那份特有的沉稳。 帝王是不能轻易露出情绪的! “说说吧,除了这胎记外,还查到什么?” 天子刘宏那低沉的声音再度传出。 他想知道更多的有关“羽儿”的情报! “回禀陛下…” 蹇硕自然不会傻到一整日只是去调查胎记,西园军办事效率极高,半日的时间足够把一个人的情报扒的一清二楚。 “除了昨日讲述的,皇长子是五斗米教的祭酒,教主张衡的亲传弟子,中原分观的观主外。” “这些年,皇长子广施仁义,每一日都会在玉林观前施粥,且会豪掷千金,解决这些饥民、流民、灾民的难处,为他们添衣、取暖!” “便是为此…五斗米教于洛阳周遭广收教徒,单单今年,司隶一代征收的教徒数量就超过两千人,他们自愿夜宿在玉林道观的院落内,白日里协助玉林观施粥,面对来犯的强人,他们也悍然无畏,包围玉林观!而皇长子更是被流民们亲切的称呼为‘呼保义’、‘及时雨’、‘仁义俊柳郎!’,此间名声已经于中原广为流传。” 毕竟… 论及外貌,柳羽的帅气程度与诸位手机屏幕前的观众老爷有的一拼。 故而,被称做“仁、义、俊”这类华美的辞藻,倒也实至名归。 至于…“呼保义”、“及时雨”这类的称呼。 只能说这里面的水很深…一般人把握不住! 而在这个时代里,称号与名声是很重要的。 什么“八俊”、“八顾”、“八及”、“八厨”、“三荀”、“三君”,这些是组团出道。 柳羽没组合,只能学人家王祥“卧冰求鲤”; 学人家孔融“三岁让梨”; 给自己运营出一个“呼保义”、“及时雨”的名声意义非凡! 别小看这个名声,此类“风评”在这个时代格外吃香! 譬如,第一次党锢之祸时,赫赫有名的——望门投止思张俭! “张俭”,一个被朝廷通缉的要犯,就因为是“八及”之一,高风亮节有侠名,人人都愿意收留他。 哪怕是因为收留而家破人亡,百姓、士人也在所不惜。 这就是名声所带来的隐藏好处。 天子刘宏深谙此道,自然知晓这所谓的“及时雨”、“呼保义”、“仁义俊柳郎”意味着什么。 只是… 刘宏关注的是另外一桩事儿,他的眼眸微眯。“每日施粥,豪掷千金替饥民解决难题,他从哪来的这么多钱?难不成,五斗米教这么富庶么?” 此刻,刘宏的心头充满了疑问,对玉林观的疑问,对这个皇长子的疑问,对这施粥所需巨大财帛的疑问。 似乎 蹇硕并不意外,他早就想到陛下会这么问,当即郑重的回道: “回禀陛下,巴蜀之地的五斗米教与江西的五斗米教会送来一些钱粮,可远远顾不得这施粥的开销!” “那…”刘宏接着问。“玉林观的钱是从哪来的?” 这… 蹇硕欲言又止。 “说!”天子刘宏的眼眸骤然变冷。 蹇硕吓了一哆嗦,慌忙如实禀报。“三年之前,玉林观施粥的规模远比不上现在大,那时候每日能施的粥也就几百碗!可今日施粥的数量已经超过三千…这都是源自于三年前,皇长子掷重金将洛阳城的胡器尽数囤了下来!” “胡器?” 刘宏眼眸张开… 提及胡器,他并不陌生! 相反,刘宏特别喜欢胡器,要知道,在大汉是没有凳子、椅子的,议会时要么大家站着,要么大家跪着,无论是哪一样都不舒服。 可自打胡商将胡器卖到中原后,天子刘宏总算找到一个舒服的坐姿,便是为此,他下令大鸿胪曹嵩大肆的添买胡器。 ——胡服、胡帐、胡床、胡坐、胡饭! 一时间整个皇宫都被胡器装扮! 以至于到后来,掖庭的宫女“何莲”瞅准机会,以一曲胡笛下的胡舞…异域风情,扶摇直上,成功的爬上了龙床,并且诞下了皇子“辨”,被封为贵人! 当然,这些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皇子刘羽囤积这些胡器做什么? “继续!”刘宏语气低沉,眼眸微眨,像是很好奇儿子的行为! 蹇硕则郑重其事的回道:“三年前,陛下突然喜好胡器,宫廷内大肆采买胡服、胡帐、胡床、胡坐、胡饭,这消息传到坊间,京都贵族纷纷效仿,胡器的价格一日之间翻了十番不止!” “而那时京都的胡器尽数都被皇长子囤积,皇长子以十余倍的价格抛售,赚到的钱…莫说是三年,便是十年施粥,也有富裕!而这…还只是皇长子一次的货物囤积,三年来…皇长子囤积居奇的次数不下二十次,每次都赚的盆满钵满!小小的一座玉林观,其财库中早已堆满了钱!” 讲到这里时,蹇硕的表情是木讷的… 昨日探查到这点儿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这也太会做生意了吧? 时至今日,再度把此事讲出,蹇硕的表情依旧是错愕不已,满眼中尽显“惊愕”二字。 反观天子刘宏… 他倒吸一口凉气! 这… 这… 他感觉喉咙处哽咽住了一般! 胡器! 囤积居奇! 以小博大! 第一次,这位民间皇长子的行为惊艳到他这个大汉天子了! … … 章节目录 第九章 这世道,本就不是非黑即白! 洛阳城郊,玉林观。 雀莺转啼的午后,阳光洒在静谧的庭院中,一个低矮的公子正往水塘内抛着石子,似乎心情不怎么样。 而他的身后,一个清俊的少年掐着腰。 “阿瞒,别这样,你爹也不容易!” 抛石子的公子正是曹操,而他身后的掐腰少年自然便是柳羽,他正在劝慰着曹操。 说起来,从小到大…曹操与他爹曹嵩的关系就不怎么好。 自打进入太学后,关系更添紧张。 至于缘由,便是曹操看不惯父亲与那些奸佞官宦勾结,而更让曹操心烦的,是他那太监养孙的标签,为了摆脱这个标签,曹操从小到大,每一日都在无声的抗争。 只是… 曹操又如何知道?他抗争的背后,他父亲曹嵩对他付出了多少呢?承受了多少呢? “你说我爹,他何必要与这群阉党为伍!依我看,他已经忘记了何为忠君!” 曹操又用力抛出一块石子。 石头击打在水塘,溅起的水花滴落在他那无奈的面颊上。 如果说,因为退回“隐强侯”宋奇的礼物,父亲对他斥责倒也罢了… 可偏偏,父亲的那句话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 ——“你借的那百万钱?那几百斤黄金?有多少是从这些贪墨中出来的!” 这一句话对曹操是深深的刺痛。 这个世道怎么了? 做好事儿,做善事!难道最终…只能与“恶”妥协么? 作为太学子,作为桥玄、蔡邕教出来的学生,曹操深谙那太学石经上“帝之辅弼,国之栋梁”八个字的意义! 也正是因为太学的缘故,曹操更加坚定的站在了士人这一边,对宦官、阉党嗤之以鼻! 终究,曹嵩把儿子培养成了,最讨厌自己的模样! “唉!” 柳羽叹出口气… 这事儿,没法说,更没法开导。 不过,柳羽心里琢磨着,阿瞒哪,你就偷着乐吧,你爹贪墨的这些钱,最后还不是藏在陈留郡的宅子里。 而这些,在你陈留起兵讨伐董卓时,被你花了个干干净净! 咱不能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就去骂娘啊! “好了…”柳羽劝慰道:“想想你爹从司隶校尉到大鸿胪的这几年,你闯了多少祸,最后不都是他托关系去摆平的!还有那铸五色大棒…帮打蹇硕叔叔那次…” 骤然,柳羽觉得说的有点多了,赶忙闭上嘴巴。 曹操却不依不饶了起来,二十岁出头,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龄。 “五色大棒?五色大棒怎么了?羽弟…你有什么瞒着我?” 呃… 柳羽看瞒不住了,索性说道。“那一次,你打死蹇硕的叔叔,是你爹替你摆平的,若非你爹拿出几十万钱,他们能轻易放过你?” 这事儿…倒不是古籍记载的。 是洛阳城内,五斗米教的信徒告诉柳羽的。 蹇硕那次死了叔叔,曹嵩花了五十万钱摆平! 这并不奇怪… 说到底,在大汉有钱,或者有权的阶层,犯了法,乃至于杀了人都不是啥大事儿,大多会私下和解! 再加上曹嵩是费亭侯曹腾的养子,论起来,如今当权的这些宦官还得叫曹腾一生师爷。 “师爷”的养孙犯错,“师爷”面子还是要给的。 当然,对于那时候…“清廉”的曹嵩,五十万钱,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也正是因为曹操的这次巨额赔偿,曹嵩才答应了与中常侍曹节的深度合作、权钱交易,大肆敛财。 只是…曹操不知道这一层。 一听到是父亲拿钱平的事儿,曹操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面沉如水。 “原来是这样,我说呢!” 曹操气的像是在水下憋了半个时辰突然出水,胸腔剧烈起伏,又气又恼。 “羽弟,你说我爹干嘛要给他钱?棒杀蹇硕的叔父,我那是有法在先!” 唉… 柳羽无奈的摇了摇头。“瞒兄,我告诉你许多次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非黑即白!” “蹇硕是皇帝最看重的宦官,手握西园校尉军,要不是他看在曹节的份儿上,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再说了,他是他叔父一手带大的,情同父子。将心比心,若是有人害死你爹,给你二十万,你会同意么?” 当然不会! 当然不会! 柳羽的话宛若一盆冷水倾倒,将曹操心中燃烧的怒火一下子浇灭。 他似乎多少能体会到父亲的一些苦心。 只是… “好了,不提他了!”曹操倔强的摆摆手,再度把眼眸望向柳羽。“现在,宋家的礼箱也退了,羽弟能告诉我,这么做的原因了么?” 原因… 柳羽抬眸,略微回忆了下。 按照古籍文献中的记载,宋皇后倒台也就是这几天了! 而她的弟弟“隐强侯”宋奇自然也少不了受到株连。 原因嘛,这是帝王心术,是制衡,是敲山震虎,说不清,也道不明。 “过两天你就知道了。”柳羽一本正经的继续说道。“千万记住,这几天不要闯祸。” “哈哈…”曹操笑了。“我且在你这玉林观住上两天就回顿丘去了,想闯祸也没有机会呀!” 柳羽微微一笑… 就在这时。 “大哥哥你的信!” 刁秀儿捧着一卷薄薄的竹简,行至柳羽的面前… 柳羽接过书信,一边展开一边问道。 “谁送来的!” “一位大姐姐!”刁秀儿很乖巧的回答道。 话音落下,书信已经展开,而恰恰这么一展开,柳羽一怔… 书信的内容很简单,就三个字——老地方! 柳羽则是挠挠头。 满眼中尽是疑窦… ——她?她在江西龙虎山不好好的么?怎么来洛阳了? … … 日头洒在九脊之上,重檐巍峨的千秋万岁殿,蹇硕跪坐在大殿的一边,而天子刘宏手中拿着一卷竹简在看。 这是蹇硕命人记录下来的,这些年,皇长子刘羽都做了些什么。 诚然… 会有些纰漏,可大多数的事项,已经调查周全! 而为了这个调查,蹇硕动用了至少百名以上的西园军精锐。 终于… 足足半柱香的时间,天子刘宏才睁开眼眸。 口中吟出了一个名字。 “曹操,曹孟德!” “这个与羽儿走的很近的公子,便是大鸿胪曹嵩之子吧?” “正是!”蹇硕如实回答。 “朕记得,上个月,便是他曹操送来顿丘县的贡品,引起整个大汉的震动!” “正是此人!”蹇硕回禀道,只是语气中多出了一分冷然。 “有趣。”刘宏豁然起身,他向左踱了几步,背对着蹇硕,可突然,他转过身来。 “蹇硕!” “臣在!” “朕记得,你叔父便是死在这曹孟德的手上!” 呃… 刘宏这一问,蹇硕浑身一个哆嗦。 俨然,天子什么都知道! 是啊… 一个能在登基之初就利用宦官诛杀权臣的少年天子; 一个在绝境中能撑起大汉脊梁的帝王; 一个只要他在位,大汉的天就塌不下来的君主;他怎么可能会是一个瞎子? 特别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他了如指掌! … … 章节目录 第十章 从“偷新娘”到“秘密潜入”! 千秋万岁殿中传出天子凌厉的声音,惊起了在房梁下筑巢的雀儿… “臣的叔父罔顾法纪,罪有应得!” 蹇硕把头埋的很低。 天子刘宏眼睛迷成一条缝,他丝毫不关心蹇硕的叔父是不是罪有应得,他在意的唯独皇长子刘羽! “在那之前,这曹操便与羽儿结识了吧?” 刘宏问出一句。 “是!”蹇硕如实道:“在那之前的两年,皇长子便与曹操、袁绍两人相交,关系默契,三人更是多次部署,许多次在达官显贵成亲之时,于庄园中偷盗新娘!” “偷新娘?”刘宏反问。 蹇硕的声音还在继续。“看似,这偷新娘是小孩子间的胡闹,可实际上…他们是在有计划的练习如何潜入庄园、撤离庄园,而他们这么做的目的…” 蹇硕顿了一下,微微抬头,去窥探天子刘宏的脸色。 而刘宏身子前倾,对包括羽儿在内的三人行为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说!” “这就要从曹操、袁绍的身份说起。”蹇硕细细的解释道:“曹操是大鸿胪曹嵩之子,而袁绍是司空袁逢之庶子,曹嵩又是顺帝、桓帝时中常侍曹腾的养子,曹操自然便是宦官养孙…” “可曹操格外厌弃宦官,想要与士人为伍,便是为此他从小到大故意表现的不学无术、四处闯祸,其目的便是掩饰其背叛宦官一派,暗中与士人接洽的事实。” “事实上,从小到大,他也没少与宦官作对,以至于太学毕业后,没有人敢举他为孝廉,更没有人敢安排他担任一官半职。” “可悲的是,哪怕如此,士人因为他那宦官养孙的身份,还是疏远他!至于袁绍,他则是受制于庶子的身份,许多士人更乐于与袁家嫡子袁术相交…他们俩都迫切的需要做出一件大事儿,让士人接纳他们,看到他们的决心与能量!” 蹇硕探出的情报很准确。 可…这些都是表层! 至于内在原因,还要提及这第二次党锢之祸。 在这一次党锢之祸中,宦官大肆迫害党人。 而暗中帮助党人撤出洛阳城,给予盘缠,助其隐居各地的是太傅袁隗,是司空袁逢。 从这点上看,说汝南袁家是当今天下所有党人的恩人,一点也不过分。 如果按照历史的车轮,数年之后,汝南袁氏名望滔天,能雄踞北境四州,可不止是因为他们四世三公的家门! 论家门,弘农杨氏还五世三公呢,可在随后的乱世中,比之袁家,不知道少了多少个量级!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汝南袁氏”在两次党锢之祸中的行为,博得了美名美名与九州的威望! 而袁绍敏锐的窥探到了这点,这是莫大的光环,可他是庶子啊,是丫鬟生的。 而庶子在这个时代地位尴尬,袁家的威望根本加不到他的身上,他也无法在士人间立足! 便是为此,他才打算铤而走险,深入虎穴,立下大功,以此获得天下士人的侧目,摆脱如今这个尴尬的身份! 至于曹操…这个背叛阉党,却又被士人拒之门外的家伙,他的身份…反倒最是合适。 故而袁绍挑选曹操一道行动! 至于柳羽的加入,那是纯粹的意外,却也是巨大的惊喜! 谁能想到,这个小道士心思缜密,部署周祥,究是袁绍也是打从心底里佩服。 嘶… 听到或者二… 刘宏眼眸抖动,曹操与袁绍的心情他能理解。 毕竟这是一个“风评”、“名声”比命都要重要的时代… 只是,羽儿一个道人?或者说,一个五斗米教的分坛祭酒,似乎没必要去争夺这些士人的支持吧? 似乎,儒、道一贯是势不两立! 刚刚想到这儿,蹇硕的声音继续传出。 “曹操为了摆脱这‘宦官养孙’的身份,袁绍为了摆脱‘庶子’身份的桎梏,两人便打算潜入中常侍张让的府邸,去盗取一本能够威胁到他的账目。” “至于那账目,上面记载的是各路人士向其贿赂的金额!若是能偷到这一本账目,士人便可以此要些,让张让不敢在肆意迫害党人,而无论是曹操,还是袁绍亦可以得到士人的认可与支持!还可以赚得极佳的风评!” 提到张让的这本黑账时,蹇硕再度抬头望向天子刘宏,想要看下他的表情。 只可惜,平淡…天子刘宏表现出的是异乎寻常的平淡,就好像张让的这些“黑幕”,他一早就知晓。 “继续!” 平淡中带着冷然的两个字脱口。 蹇硕继续道:“便是为了成功盗取张常侍府邸内的黑账,曹操与袁绍开始练习潜入,潜入的地点便是那些有喜事的庄园,潜入的内容,便是在众目睽睽下,偷走新娘,成功逃离!” “而恰恰,一次行动失败后,皇长子救了他俩,且掩护撤离,并且当即点出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一番攀谈,三人竟是一见如故,成为了挚友!” “皇长子更是亲自为曹操、袁绍部署、谋划,助曹操潜入张常侍的府邸,吸引注意,然后声东击西,袁绍从另外一处潜入,成功的盗出了那本黑账。” 霍… 听到这儿,天子刘宏的眼眸徒然睁开,原本如湖水般平静的眼瞳顷刻间释放出夺萃的精芒。 惊艳… 这是今日里的第二次,这位皇长子惊艳到他了! 要知道,三年前,羽儿才多大年纪? 与曹家子、袁家子打成一片就已经够匪夷所思了! 竟然还…还能做出此番声东击西的部署,于张让的府邸中盗出一本账目。 ——好缜密的心思! 刘宏的眼眸睁的硕大,这是惊讶,也是巨大的惊喜! 说起来,刘宏对张让的府邸并不陌生。 那是源于有一次,刘宏登高远眺,看到了一处仿照宫室营造的私人宅府,正想发问,张让却劝他:“天子不应当登高,登高,老百姓就要虚散。” 刘宏嘴上称是,暗地里却派西园军去调查了一番。 果然,那私人宅府便是这位张常侍的府邸。 至于,刘宏为何没有惩处他! 这就要提及“帝王心术”,说来话长! 而张让的这座琼楼玉宇,刘宏印象极其深刻,据西园军得来的消息,因为每日来张府登门行贿者车水马龙,故而其中戒备森严,莫说是一个人能潜入其中,安全撤离,就是一只猫想要潜入也是万难。 可偏偏…在羽儿的谋划下,曹操与袁绍做到了! 这… “在张让的府邸,羽儿多半有内应吧?” 刘宏下意识的嘀咕一句。 蹇硕连忙回道:“这个不知!” 刘宏浅笑一声,张让遇到刺客这事儿,朝堂上有过议论,可最后,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想来多半是大鸿胪曹嵩打点了一番! 印象中,张让在朝堂上提及,那刺客挥舞着手戟,从庭堂一路打出来,一干卫士竟是束手无策,最后纵身一跳,逾墙而出。 呵呵… 念及此处,刘宏笑了。 纵是羽儿部署,袁绍“击西”,可曹操这“生东”委实有些太刚猛了! 这是明摆着的事儿,张让的府邸中必有羽儿的内应。 或者说…五斗米教早已有人成功潜入了这位中常侍的府邸,里应外合! 所以,整个盗取账目的过程,才会变得如此的顺理成章。 只是… 刘宏还是想不通,羽儿…或者说是五斗米教?干嘛要掺和进这士人与宦官的派系之争? 亦或者是…羽儿的目的并不是卷入这派系之争,而是…看重了曹操和袁绍这两个人? 再或者说…他看重的是这两个人背后的家族? 呵… 骤然一声轻叹,刘宏低声感慨道:“在羽儿的部署下,这中原的五斗米教有些能耐了!” 蹇硕只看到天子开口,却不知他方才说了些什么,当即问道: “陛下…” 哪曾想,还不等他把话脱口,刘宏的话已经抢先打断。 “接着说,这桩事儿之后,羽儿与曹操、袁绍还做了些什么,你慢慢说,有关羽儿的,朕要你一桩一件全部讲述出来,不得有分毫隐瞒!” “喏,喏…” 蹇硕连忙答应,他第一次感觉到,眼前的这位天子认真了,一贯不喜形于色的他,这一次是由内而外的认真了! 难道…这… 这便是皇长子的能量么? … …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帝国承平,神器稳固,陛下勿扰 洛阳皇宫,长秋宫内。 蝉鸣阵阵,秋意正弄,宋皇后容貌娇美,衣着却不显娇贵。 后宫的战场远比沙场残酷万分,可宋皇后举手投足,那与世无争的性子跃然而出,宛若不问俗事的花仙一般。 “皇后娘娘,隐强侯已经到了正殿。” 闻言… 宋皇后抬眼,快速起身…在这后宫,纵是身处这皇后高位,可谁能体会到她的孤独呢? 天子刘宏并不宠幸她,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次。 这漫漫长日里,能让她提起兴趣的也唯独家人的到来。 只是… “之前就告诉过奇弟,让他少进宫,陛下本就痛恨‘外戚’干政,他这么频繁的入宫,让本宫如何自处?” “那…皇宫娘娘不见了?”婢女补上一问。 “唉…”宋皇后无奈的摇摇头。“我亲自去与他说…你下去吧!” 婢女答应一声,徐徐退去。 而宋皇后步入正殿时… 方才那婢女也走出了长秋宫,行至宫门外的一处假山之后… 一名老练的宦官早就等在了这里。 “事儿办妥了么?” “都办妥了,就埋在第三颗槐树下!” 婢女点了点头。 “除了你之外,可还有人知晓?”这宦官再度补上一问。 “回张常侍,只有奴婢一人知晓。” 诚如这婢女所称呼的,眼前的宦官乃是大名鼎鼎的十常侍之首——张让! 是天子刘宏眼前的第一红人、 昔日… 天子刘宏曾提及过——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 足可见,以张让、赵忠为首十常侍地位何其尊崇? 可以说,如今在宫廷中,除了那些老牌宦官,在诛杀外戚窦武、权臣陈藩的过程中立下过赫赫功勋的曹节、王甫之外,整个皇宫,就数张让风头最盛! 甚至,西园军的首领蹇硕都要弱他一筹! 听过婢女的话,张让点了点头。 “事儿办的不错!你父母兄弟的奴籍,咱家会替你解决!” “多谢张常侍!” “哈哈!”张让伸出手摸了下这婢女的面颊,一边笑,一边徐徐离去。 哪曾想,就在张让背影消失在假山前的过道时。 一双粗重的手已经捂住了这婢女的嘴巴… 她的眼瞳瞪得硕大,直到…她的一张脸憋得通红,窒息而亡! 天空中,乌云渐渐的聚拢… 一个鲜活的生命,仅仅只是过了一瞬间,便…死不瞑目! 之后,她被熟练的抛入了宫内的枯井中。 在皇宫里…想要一个人消失的无声无息,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儿! 反观走远的张让,他甚至没有回头看这婢女一眼,只是把眼眸瞟向那长秋宫的方向。 口中轻吟: ——“帝国承平,神器稳固,陛下勿扰!” ——“哈哈…” 这便是… 为何张让为非作歹,大肆敛财,可天子刘宏始终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些皇帝想做却不能做的“脏事儿”,需要有人替他做! 不光做,还得做的干净,做的让人放心。 “爹…” 就在这时,一个医官打扮的年轻男人徐徐走来,他名唤张奉,是张让的养子,如今宫廷内的太医令! 他递给张让一卷上好的丝帕,却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张让用丝啪擦拭了下手掌,眼眸中渐渐的升腾起无限的锥光! “半个时辰后,带人去长秋宫后宫处,仔细搜搜第三颗槐树下!” “是…是…”张奉连忙答应。 可答应过后,却是并不离开… “怎么?还有事儿?”张让眼眸微眯。 “爹…儿子方才打探到一个消息!”张奉压低声音。“陛下今日在…在千秋万岁殿里待了整整三个时辰!其内除了陛下外,唯独蹇硕一人!” “三个时辰?” 骤然,这一句话传出,张让整个人一怔,他的眼珠子连连转动着。 可寻思了许久,还是没有想清楚。 他抬起头,望着那阴云密布的天。 “这不对呀,陛下从未在千秋万岁殿里待这么久!” 嘶… 有那么一瞬间,张让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怖之色。 可…也只是一瞬间,他的心态再度平和。 “蹇硕那小黄门…多半是发现了什么新鲜的事儿吧?” … … 许都城郊,洛水之畔,柳羽来到一处矮山脚下,焦灼的左右寻找。 就在这时,一名二十岁出头,容貌绝美的持剑女子从花木后走出,带着风帽,披着披风。 她轻轻的摘下了风帽,凝望着柳羽。 柳羽那满是疑窦的目光与她那略显忧伤的目光碰到了一起,如此近距离的四目相对…仿佛两人都有话要说。 还是柳羽率先开口打破了此间的沉寂。 “师姐?你不是在龙虎山的天师道分坛么?怎么不远这千里迢迢来到洛阳城了。” 眼前的女子,正是柳羽的师姐,名唤张玉兰。 她亦是第二代天师道的教主张衡的女儿… 史书上对她的记载是“不茹荤血,幼而洁素”! 后世,现存的龙虎山正一观景区中的“仙都睡美”景观,传说就是她的化身! 说起来,张衡有三子一女,其中三子是指张鲁、张卫、张愧,一女则是长姐张玉兰! 自打柳羽被师傅张衡从灵柩中救走以后。 从小到大,他在巴蜀之地的五斗米教总坛学道法、道经,过程中,张玉兰师姐对他极为照顾。 而因为张玉兰年龄大一些,阅历也更丰富一些,作为天师道的“圣女”,她被派往龙虎山天师道,主持分坛事宜! 说起来… 有两、三年柳羽没有见过她了。 而江西与洛阳远隔千里,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教中出大事儿了! “我收到消息,爹病重…娘说是最多还能坚持半年,要我带你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终于,张玉兰把话说出口。 张玉兰的娘姓“卢”,是五斗米教中著名的“鬼婆”,精通医术,她说张衡只能坚持半年,那多半就只有半年了! 听到这儿… 柳羽的眼眸一下子睁大。 “师傅?重病!” 没有给柳羽太多质疑的机会,张玉兰银牙咬住红唇,像是每一句话脱口,都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是!” “何时出发?”索性,柳羽也不细问了… “明早!”张玉兰吟出一句,可仿佛肚子里还有话要说,可每次话到嘴边,喉咙均哽咽住了。 “师姐若是伤心的话,还是哭出来吧!”柳羽宽慰道。 恰恰这么一句,张玉兰有些崩不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滚儿。 可她还是坚强的咬住牙。 “哭也得回去再哭!” 张玉兰抹了把脸,继续道:“鲁弟于书信中提及,此次要你、我回总坛,是关乎天师道的传承,关乎道家一派的隐忍与崛起!” 呃… 柳羽哑口。 天师道的传承,这是要选继任教主啊! 而道家一派的隐忍与崛起… 柳羽清楚,自打武帝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这延绵的几百年。 道门一派的发展说是夹缝求存,绝境求生也不为过! 究其缘由…董仲舒那套孔子都未必承认的、魔改版的儒家思想,于武帝后的这百年来…简直是牢不可破,坚不可摧! 呼… 重重的呼出口气。 有那么一刻,柳羽感觉肩上的担子好重啊! ——不光得抱曹操的大腿! ——还得想方设法振兴道门! … …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皇儿,莫让父皇失望! 方才还是艳阳天,忽的,下起了瓢泼大雨。 似乎上天也着意去遮掩此刻天子刘宏那震撼的心情。 千秋万岁殿内不时传来蹇硕的声音,暴雨拂地也遮不住此间声音的“震耳欲聋”! 终于… 蹇硕的声音落下,紧随而至的是长久的沉积。 过了许久,天子刘宏的声音方才传出。 “依你所言,曹操能担任洛阳北部尉、顿丘令,袁绍能担任濮阳令,均是受益于羽儿的此番谋算。” “正是。”蹇硕细细的解释道:“那汝南平舆古城二龙里‘月旦岛’自诩清雅、高洁,若非曹操敢于刺杀张常侍,月旦评怎么会赠予其评语,还说曹操是什么‘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若无评语?他曹操如何得士人支持,如何能举孝廉?如果得尚书右丞司马防举荐成为洛阳北部尉…又…” 蹇硕本想说,曹操又怎么会铸五色大棒,棒打权贵,也棒杀了抚养他蹇硕长大的叔父呢? 可… 这话到了嘴边,蹇硕又咽了回去。 诚然,他对曹操是怀揣着恨意。 以往不动他,是看在大长秋曹节、大鸿胪曹嵩的面子上。 可现在,他发现。 不动曹操,这已经不是看在谁的面子上,而是不能动,不敢动! 毕竟曹操的身后是皇长子,而皇长子的身后则是当今天子。 这已经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西园校尉首领能得罪起了! “这么说,曹操任洛阳北部尉时,铸五色大棒,震慑京都,任顿丘令时颁布‘十罪诛’,进贡粮食给朝廷,这背后都有羽儿的谋算?” 刘宏眯着眼继续问道。 说起来,他对这位大鸿胪曹嵩之子曹操的印象极其深刻。 三年前的春天! 刘宏在“孝廉”名单中就注意到曹操这个人。 他的推荐辞藻是“孝悌忠敬、和睦乡里”,而推荐他的人,是沛国谯县掌管孝廉工作的主薄、名士——吕廉,吕伯奢! 那时,让刘宏格外惊讶的是…曹操,这位曹腾之孙,曹嵩之子竟能得到这些自诩清廉的士人的支持。 看看与他同时举孝廉的名单——韩遂、华歆、王朗! 这些,不是将门之后,就是士族传承… 宦官养孙能够与之并列,实属罕见。 倒是不曾想,这中间竟是因为羽儿的谋算与部署!愣是把一个宦官之后,推到这般与士人并列的位置! 呵呵…刘宏笑了。 他都不知道,该说是这个儿子机敏、聪慧呢? 还是五斗米教的触手探的够深呢? “诚如陛下所言。”蹇硕如实回道。“若无皇长子的运筹帷幄,他曹操有何能耐?能做出这般成就?能举上孝廉?还有那袁绍…若无皇长子?能有他的今天?” “袁绍?”刘宏吟出这个名字。 蹇硕的声音还在继续。“正是因为皇长子的谋算,声东击西,袁绍成功偷出了张常侍府邸中的那本账目!” “而汝南袁氏一族为了嘉奖袁绍这个庶子,袁司空将其过继给兄长左中郎将、安国亭侯袁成,袁成本无子嗣,袁绍的身份就从袁逢的庶子成为了袁成的嫡长子!” “而袁成去年亡故,其爵位‘安国亭侯’便由这位嫡长子袁绍继承,且在袁家族人的支持下,袁绍再度被过继给袁司空!一来二去,袁绍依旧做回了袁司空的儿子,却平白添了个安国亭侯的头衔,庶子身份的桎梏也荡然无存!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袁家嫡子!” 一口气,蹇硕将此间的细节娓娓道出… 霍! 天子刘宏的眼睛进一步的眯起,说起来,袁家这一番操作可够“骚”的! 一个庶子,一番运营后,愣是变成了一个身份尊贵的嫡子! 而追本索源,一切的源头,都是羽儿替曹操、袁绍部署的这一次‘潜入张让府邸’的行动。 恰恰… 这才是刘宏最想听到的。 想不到,羽儿的一次部署,对这两个年轻人,两个截然不同的家族,造成了如此剧烈的影响! 别说… 听到这儿,刘宏心头是欣慰的,他觉得羽儿无愧于那“盘卧青龙”的胎记,也无愧于皇长子的身份,还真是潜龙在渊! “哈哈…” 罕见的,天子刘宏霍然起身,爽然笑出声来。 蹇硕自然能听出这笑声的含义,当即询问道:“陛下是否要去城东玉林观呢?” “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许多皇长子的惊艳之处,臣笨嘴拙舌…说不好,也说不全!” 这话脱口… 哈哈…天子刘宏抬眸,一边笑,一边瞟向窗子! 而千秋万岁殿外的雨下的正紧,雨声潺潺…可刘宏内心中的悸动,却比这雨来的还要紧,还要急。 作为帝王,他本不缺帮手! 可,若是这帮手的条件中需要再加上一条——值得信赖! 那?放眼朝堂,刘宏找不到任何一个人! 作为帝王,他是孤寂的,他的老师,他的皇后,他的朝臣…每一个人的背后,都有他们的家族,都为各自族群的利益费尽心机。 唯独没有人,真正意义上的站在他这位大汉天子这边! 呼… 长长的呼出口气。 刘宏的额头上已经青筋暴出,心头亢奋的心情,就快遮挡不住! 还有帮手,比自己儿子更值得信赖,更可靠么? 尽管羽儿年龄还不大,可从他这一系列行动中表现出的果敢与睿智,刘宏笃定,他是能够帮到自己的人,他亦是能独当一面的皇长子! “即刻…” 刘宏本想吩咐,即刻微服出宫去玉林观,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这个儿子了! 可…话才刚刚吟出两个字。 “陛下…” 一道尖锐的声调从千秋万岁殿的大门处响起,这个声音刘宏很熟悉,是中常侍张让的声音。 “陛下,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准备妥当,自然是指长秋宫,指“宋皇后”那边。 闯入此千秋万岁殿。 诚然…张让有禀报天子,请旨行动的意思。 更多的却是想看看,陛下在这千秋万岁殿与蹇硕攀谈几个时辰?究竟在聊些什么! 作为生理上有残缺的人,张让的内心是敏感且脆弱的,他十分清楚,他能有今天的地位,所倚仗的唯独天子的宠爱! 事关天子,他不敢分毫大意。 “准备妥当?” 刘宏反问一句,下意识的还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他就琢磨出一丝味道来了,张让这是来请旨,长秋宫,要行动了! 刘宏正想开口吩咐。 等等… 骤然,他想到了什么。 没错,他察觉到了一个极其特别的点。 扶风名门宋氏一族的这位宋皇后,她有一个弟弟——隐强侯宋奇! 而这位隐强侯宋奇的夫人,乃是谯郡曹氏的女子…也就是大鸿胪曹嵩的侄女儿! 既然打算动宋氏一族! 刘宏自然会调查清楚,与扶风宋氏盘根错节的家族、党羽…这种事儿,要么不做,要做就要一网打尽! 从这个角度出发,曹家势必是要被“宋皇后”一案牵连的! 嘶… 想到这儿,刘宏就要脱口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毫不犹豫的下令行动。 可现在…有羽儿与曹操的这层关系在! 刘宏之前可以不顾虑那么多,可现在,却下意识的会考虑到羽儿,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孤家寡人! 那么… “是否动手?还望陛下示下!”张让低着头,再度问道。 刘宏依旧沉默不语… 他的眼眸中暗沉如水,眼珠子在缓慢的转动。 十息,二十息! 整个千秋万岁殿的气氛一下子冷寂了下来,就连张让都感觉到浑身一阵颤粟,期间气氛冷的简直刺骨! 终于…足足过了百息的时间。 刘宏方才开口。 “动手!” “喏!”张让连忙答应,低着头徐徐退下。 反观刘宏,他眯着眼,走到窗前,抬起头望向苍穹。 口中喃喃… ——“宋家、曹家…呵呵!” ——“羽儿…这一次曹家蒙难,你既与曹操交好,那且让父皇看看,你如何相助曹家,如何力挽狂澜! ——“呵呵,皇儿,莫让父皇失望!” … …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错在你只是个顿丘令 窗外,雨声潺潺。 灯下,柳羽聚精会神的阅读着一卷竹简。 明日就要远赴巴蜀。 可偏偏,今夜被赶出曹府大门的曹操,非要拿出自己写的什么《二柄论》,让柳羽品读。 起初,柳羽是一边看一边轻轻点头,可随着越往下看,柳羽觉得节奏有点不对了,完全跑偏了呀! 呼… 轻轻的呼出口气,有那么一瞬间,柳羽生出一抹不祥的预感。 明日,他要去了巴蜀,阿瞒这小子一定不会让人省心。 终于,将最后一个字读过。 柳羽眯着眼凝望着曹操… 曹操则是一副期待满满的表情。 “二柄者,刑德也,古有《韩非子·二柄》,今有我曹孟德的《二柄论》?羽弟觉得,我若是把此《二柄论》呈于天子,会如何?” 呵呵… 听到曹操这话,柳羽当下就“呵呵”了。 他的眼眸再度扫向这《二柄论》。 ——“愚臣对‘赏’与‘罚’的见解,无非赏有功之臣,罚有过之人。赏罚得当,天下一令皆听,赏罚无当,虽令不行!” ——“如果赏无功,令众文武不服,人心生怨,国事不顺,如果罚有功,令天下齐喑,人心背离。” 乍一看这么两句… 似乎还可以,四年太学没白上,肚子里有点儿墨水! 可下面的句子,笔锋就犀利起来了。 ——“皇帝陛下,应该牢牢把握‘二柄’,轻易不授意他人。既使自己亲自操劳,都会发生过错,何况别人代替?‘二柄’执手,令行禁止,上下通顺,政令无差!” 呃… 看到这儿,柳羽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二十岁的曹操简直就是一个标准的理想主义者,就好像是后世那些从高校毕业的大学生,完全没有被社会毒打过一样! 一张口就是要改变世界,就是要剔除天下的不公,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凯太平! 殊不知,这世道从来是残酷的。 一个初出茅庐、一腔热血的大学生,于这个社会,能做的影响与改变,基本上为零! 而曹操这“二柄论”,是要劝天子集权、 可事实上,这个时代皇权受制于总总客官条件,是不能完全集中的。 士族、外戚、宦官、将门手中都握有太大的权利,天子能做的唯有制衡这些权利,使这些权利为他所用! 就比如东汉著名的二元君主制! 简单点说,就是东汉一朝的士人、官吏,他们普遍有两个如君主一般的效忠对象。 一个自然是大汉天子; 另外一个嘛,便是自己的举荐人。 大汉推行的是察举制,谁来举荐你当官,他便是你天大的恩人,甚至…举荐者与被举荐者的关系,更类似于君主、父母、师长! 而这中间就会滋生出许多权利极大,家族的关系网渗透到各个领域的豪门大族! 滋生出,权倾朝野的宦官! 滋生出,一代代传承的将门! 曹操这一卷《二柄论》,是要动他们的权利,这是挖他们的根基。 呵呵… 柳羽也是服了。 别人写一则公文要钱,曹操这一篇《二柄论》,能要他的命! 士人、外戚、宦官、将门,一篇文章,曹操是得罪了一遍儿! 也难怪,历史上记载的,曹操早年的仕途不得意,直到黄巾之乱时,才崭露头角… 这小子,简直太愣头青了。 “羽弟?”看着柳羽古怪的表情,曹操好奇的问道:“你这读了半天,却是一句评价也没有!” “这一篇《二柄论》,是要呈送给天子的,你倒是品评一番哪!” 这话脱口… 柳羽直接把手中的竹简扔入火盆中一把火给点着了。 呃… 这下,曹操吓了一跳,慌忙去救,却被柳羽一把拦住。 “阿瞒,莫救,这一封竹简能要了你的命!” “要我的命?”曹操一怔…连忙反问道:“乱世用重典不还是羽弟教我的么?我效仿韩非子重拾这赏、罚?以一方官员的身份向陛下劝谏,何错之有?” “错在你只是个顿丘令!”柳羽不假思索的回道,他的表情也变得严肃。 这事儿,他必须给曹操讲清楚,讲透彻! 这世上的事儿不止有对错,有赏罚… 还有人情世故! “阿瞒,做官这东西,就像是行走在原始森林,能活着穿越过去的百不存一,森林中隐藏着虎、豹、熊、罴,除此之外还有毒蛇、暗箭!” “想要平安抵达对面,单单凭着你那十二分的胆量与勇气是不够的,还得有智慧,还得有一双能透过现象看到本质的眼睛!” 柳羽把手拍在曹操的肩膀上,试着劝慰他! 紧接着,两人坐了下来… 窗外雨帘悬挂,玉林观厢房内的炉子上正燃着火,仅仅一墙之隔,此间冷暖谬之千里。 柳羽语重心长的话接踵传出。 “瞒兄是否觉得,陛下重用宦官、阉党,是昏庸的表现?是与你心目中的明君背道相驰!” 这… 在曹操的印象中,这还是第一次,羽弟主动与他聊到这么敏感的话题,聊到当今天子。 沉吟了一下。 曹操却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是,许多人都说,当今陛下宠幸宦官,致使宦官为非作歹,大汉民不聊生!难道,当今陛下不是亲小人,远贤臣,迫害忠臣,是非不分么?” “错了!”柳羽当即反驳。“阿瞒只看到了宦官迫害忠臣,贪赃枉法,却没有看到,整个大汉,唯有这些宦官才是陛下最能信得过的人!” “怎么可能!”曹操豁然起身。“羽弟?依你这么说,满朝文武的忠心都比不上这些宦官?我曹操的一片忠心,比不上那十常侍了?” “事实就是这样!” 与曹操的激动截然相反,柳羽显得很淡定。 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做事更不能一拍脑门就做出决定! 要知道…曹操这辈子踩的几个大坑,都是基于此! 年轻时候的愣头青且不提; 成为兖州牧后,杀边让,致使兖州离叛,好同学张邈倒戈; 徐州屠城,致使包括“诸葛瑾”、“诸葛亮”、“鲁肃”、“张昭”等一大票的人才南下避难,更是让他背上了“三国第一屠刀”的恶名! 这些,都是曹操性格的短板与弱点,他太执着于乱世用重典,却忽视了更重要的‘世态炎凉’、‘人情世故’! 在柳羽看来… 明儿就去巴蜀了… 今儿个有必要给这位年轻的曹操上一节大课! “当今朝堂,无论是外戚,还是士族、将门…他们背后都有自己的家门,都有着各式各样的利益驱使,他们忠于的是大汉,是朝廷,却不是皇帝!” “可宦官不同,他们的权利是皇帝赋予的,他们的背后唯有皇帝一人!正是因为这样,唯有宦官与皇帝是深度捆绑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心甘情愿的做皇帝的耳目,助他巩固皇权!除此之外…” 柳羽顿了一下…算是卖了个关子。 今儿他打算给曹操灌输的是一种“底层逻辑”! ——比起清官,为何历史上的皇帝都喜欢用贪官,用奸佞! 甚至许多时候,明明知道这些奸佞、宦官为非作歹,贪墨钱财,可皇帝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其中蕴藏的弯弯道道… 自然,二十岁的曹操还不能明悟! … …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春秋之义,娶先大国! 纵观华夏历史,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凡是皇帝,绝大多数都喜欢用宦官、用贪官、用奸佞。 当然,这与人们固有的意识截然不同。 这是源于“帝王心术”,而“帝王心术”从来与普通百姓想的就不一样。 在天子看来,宦官、贪官他们会贪污、会为非作歹,会大肆敛财,那么…皇帝就握有他们的把柄。 只要握着这份把柄,那么想怎么收拾他们,就怎么收拾他们! 想什么时候收拾他们,就什么时候去收拾他们。 除此之外… 皇帝让宦官去贪,是用另外一件事儿做交换。 那便是用权钱换取这些奸佞、宦官绝对的忠诚与服从! 这样,皇上有什么比较脏的事儿,奸佞就会替他办! 而清官不见得,清官忠于值守,忠于理想,很可能把皇上怼的一愣一愣的。 比如宋高宗赵构,他在位时有几件事儿很担心,头一件就是怕他父皇宋徽宗、哥哥宋钦宗真从金国回来了,与他争皇位怎么办? 他最怕的,就是有能臣真的直捣黄龙,迎回徽、钦二帝! 可岳飞是忠臣,他不会顾虑天子的这些想法,他忠于值守,忠于理想,必须要直捣黄龙,再加上他的军队叫岳家军…没错是岳家军,或许未来是“徽、钦二帝”的军队,却绝不是他赵构的军! 眼瞅着岳家军连战连捷,赵构能不害怕么? 所以…从赵构的角度出发,他必须除掉岳飞。 可…名义上,岳飞是忠臣哪,他赵构要除掉岳飞,他不是成昏君了么?所以他只能假手别人,借谁手呢?借奸佞秦桧之手! 给秦桧权,给秦桧钱,让秦桧替他干了这件脏事儿! 之后,就是震惊天下的“莫须有”罪名。 “莫须有”三个字是秦桧说的,后人对“莫须有”的解读往往是“或许有吧”,猜测是秦桧心虚了! 可事实上,秦桧一点也不心虚,“莫须有”的正确解读,是“还需要有么?” 秦桧想表达的意思是——岳飞有罪,有什么罪证?这还需要有么?我按照皇帝旨意,皇帝说怎么着,就怎么着,皇帝说有罪,那便是有罪! 柳羽细细的把此间的逻辑讲述给曹操。 当然,他没有举岳飞、秦桧的例子,春秋战国、楚汉相争,类似的例子太多了,柳羽是信手拈来。 而曹操听得是一愣一愣… 他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似乎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果然,诚如羽弟说的一样,世间的一切不止是非黑即白,类似于十常侍这种宦官能权倾朝野,能受天子宠幸与信赖,这都是必然的! 沉寂… 柳羽的一番开导后,整个道观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曹操低着头,默不作声,他感觉他的人生观都发生偏差了。 “阿瞒,这便是帝王心术,帝王需要考虑的自然与你考虑的不同…” “而咱们这位天子从小以藩王的身份入洛阳登基,执政之初,又被外戚、权臣环视、压制!他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昔日的质帝便是被‘跋扈将军’梁衡用一个毒饼干死,还有王莽乱权…为了避免大汉出现第二个王莽,也为了能坐稳皇位…联合宦官,这便是陛下唯一的一条出路!” “看似党锢之祸,是宦官在迫害党人,可实际上,真正想要削弱党人的到底是谁?陛下的这盘棋,阿瞒看懂了么?” 诚如柳羽讲述的这样… 当今天子刘宏是于建宁元年正月继位,而党锢之祸是发生在十一月。 根据《后汉书·陈蕃传》的记载,党锢之祸前,刘宏的乳母赵娆与宦官曹节、王甫等人就开始了秘密联络。 那么,问题来了? 有计划的发起这党锢之祸,诛权臣、除外戚,清除党人的究竟是天子刘宏呢?还是宦官曹节、王甫呢? 或许,就像是赵构与秦桧的关系一样! 曹节、王甫不过是这位新晋天子的一柄刀罢了! 他们不过是替这位少年天子干了一件“喜闻乐见”的脏事儿! “咕咚…” 下意识的,曹操咽了一口口水,他眼神迷惘了,呆呆的望着那火盆中烧成一团黑的“二柄论”! 天真,可笑! 他曹操第一次感觉他自己太不成熟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在想当然。 理想化,他就是太理想化了! 等等… 骤然,曹操像是明悟了什么。 “羽弟?这就是为何…你屡次三番的劝我,要与宋家撇清关系!” “没错!”柳羽点了点头。“陛下即位之初就除掉了外戚窦武、权臣陈蕃,可为了避免局势无法控制,他只能娶扶风名门之后宋家的嫡女,也就是如今的宋皇后!更是认弘农杨氏的杨赐为帝师,任汝南袁氏的袁隗为太傅,袁逢为司空,这都是‘党锢之祸’后,陛下不得以对士人的宽慰与妥协。” “可事实上,这只是权宜之计,咱们这位天子太通晓权术了,十一年来,他建立西园校尉军,将兵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兴起鸿都门学笼络寒门子弟,这是提携一大批士人派系下的读书人,更是不断的赋予曹节、王甫等宦官极大的权利,这是韬光养晦,是卧薪藏胆,他要憋一波大的!” “大的?”曹操连忙反问。 柳羽的声音还在继续。“阿瞒,你也读过《汉书》,多半该知晓,光武帝前后的外戚有何不同?” 柳羽没有直接解释,而是询问曹操。 曹操轻敲脑门,略微回忆。“光武帝之前的皇后如卫子夫、赵飞燕等均是起于寒微,外戚如卫青得靠打仗来博取功名!而光武帝之后,凡是皇后,均是出身名门!” “没错!”柳羽颔首。“明帝的马皇后是伏波将军马援之女,章帝的窦皇后是大司空窦融的曾孙女儿,和帝的两位皇后分别来自执金吾阴识,太傅邓禹之家,安帝的阎皇后是尚书阎章的孙女,顺帝的梁皇后则是大将军梁商之女,所谓‘春秋之义,娶先大国’,皇后的出身反映的是光武帝之后门阀士族的崛起!” “这有什么关系呢?”听到这儿,曹操当即问道:“照理来说,外戚与陛下是一家人,是应该帮助陛下巩固皇权的才对!” 柳羽示意让曹操坐下。“阿瞒,你又想当然了!的确,理论上…你说的没错,外戚本该是天子联合门阀巩固皇权的工具!” “可事实上,截然相反…外戚已经严重的威胁到了皇权!因为从章帝起,没有一位天子活过四十岁的,更不乏质帝九岁驾崩,殇帝两岁驾崩,冲帝三岁驾崩!” “皇帝的驾崩,造成的后果,不可避免的…是大汉的权利旁落于外戚!窦皇后、邓皇后、梁皇后,你方唱罢我登场,窦氏、邓氏、梁氏也不可避免的反噬皇权!” “譬如当今的天子,便是窦氏从宗氏子弟中挑选的一个年龄小,好控制的!可陛下自然不甘心,他隐忍不发,利用乳母联络宦官,除掉了权臣与外戚,更对其党羽打压,这便是党锢之祸的真正原因!” 讲到这儿,柳羽顿了一下,话锋一转。 “瞒兄有没有发现,自打汉光武帝之后,近百年的历史,近有陈蕃、窦武,远有邓骘、梁冀,哪一次不是皇帝隐忍不发,暗中召集宦官憋一波大的斗倒外戚,然后,选择另一个门阀的女孩儿当皇后,一切又回到最初的!” “可…之后的故事的,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宦官与外戚争斗的延续、轮回!” 噢… 曹操极其敏锐,听到这儿,他已经豁然明朗了。 “羽弟的意思是,要摆脱这个轮回,只有一种办法…” “那便是当今陛下废除掉门阀的女儿,也就是陛下会废黜掉宋皇后,然后改立一个寒门之女为皇后…如此,方能杜绝外戚之患!” 这话脱口… 陆羽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 曹操啊曹操,你总算是悟了! 这下你知道,为何曹家必须与扶风宋家撇清干系了吧? … …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这案子,是越来越有判头了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十五章 这案子,是越来越有判头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学者,禄在其中 大街上香车宝马络绎不绝,不时传来阵阵少女的笑语,美人与名士暗相顾盼,满路春风。 刁秀儿坐在马车上好奇的左顾右盼,她是跟着母亲任曼来城里采买的,今日观主柳羽就要启程赴巴蜀,特地嘱咐近来洛阳城会动乱…要她们多备一些粮食! 恰好… 隔壁一辆马车内所坐的两姐妹是玉林观的香客! 任曼颇为熟识。 “阿怡,阿香?你们匆匆忙忙,这是要去哪里呀?” 阿怡凑到窗边,用食指比出一个“嘘…”的手势。“出大事儿了,宋皇后因为巫蛊之术被罢黜,其弟隐强侯宋奇的府邸也被查抄,此间牵连的官宦之家足有数百之多,就连大鸿胪曹嵩也被关入了大理寺。” 阿香补上一句。“家父与曹大鸿胪有些往来,担心受到牵连,于是把家中女眷都送出城,避避风声!” 咦… 宋皇后?巫蛊?牵连? 听到这儿,任曼一怔…这难道就是柳羽恩公所说的动乱? 不等任曼细想… 阿怡的话还在继续。“依我看,你也别进城了,你们玉林观的观主不是与曹大鸿胪的儿子交好嘛?保不齐也要受到牵连,快出城避避风声!” 话音刚落… “你们刚刚说什么?” 骤然一道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位英俊公子驱马行至这两驾马车中间,这公子样貌绝好,年龄不算大,十八、九岁模样,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气! 他正是曹操的族弟兼连襟夏侯渊。 夏侯渊从小就是曹操的跟班,因为在端午龙舟一案中,替曹操顶罪,故而被曹嵩收为义子,为他在洛阳城置办宅院,更是替他讨到了丁家的次女丁香为妻。 他是听到马车中传出的,义父曹嵩被关入大理寺,这才行至马车近前,一问究竟。 阿怡、阿香吓了一跳,忙吩咐马夫驱车驶离。 刁秀儿童言无忌,张口吟出一句。“大哥哥,是宋皇后被罢黜,牵连了许多人…其中就包括曹大鸿胪!” 方才听得模糊,这一次却听得真切。 夏侯渊的眉头刹那间凝起… “糟了!” 他口中轻吟一声,策马疾奔往洛阳东南方向的曹府方向疾驰而去! 可行到一半,惊觉不对,这种时候再去曹府已经于事无补,当即调转马头往城东行去。 昨日夏侯渊便听说。 义父曹嵩将大哥曹操赶出家门,而大哥并没有去他的宅府,那么,大哥只会去一个地方,城东十八里的玉林观! ——大哥呀大哥,出大事儿了! … … 山野之中,洛水之畔,风光宜人。 尽管汉帝国的国事尽显蜩螗,可这山水间,依旧溪水潺潺,田垄遍地,野花无主自开。 柳羽与曹操均穿着寻常百姓装束,缓缓行走于此山野间。 山野的尽头是一座马车,还有几名壮汉骑在马上,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这是柳羽赶往巴蜀之地的马队,曹操则是来送行。 却在这时… 山野间的田垄中,曹操注意到了一头老黄牛。 老黄牛似乎已经没有了力气,四肢疲软,趴在地上休息,可他身后的佃农却是一个劲儿的鞭打它。 犁地… 老黄牛尽管已经很疲惫,却依旧得犁地,一刻都不能停歇。 在佃农看来,若是收成时交不上田租,交不上人头税,那时候被鞭打的、甚至坐牢的就是他自己。 看到这一幕,曹操感叹道:“这什么世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老黄牛被佃农欺负,佃农被地主与繁重的税赋欺负,可若有人真想做点事儿,不论是马、人、黄牛、佃农,谁都欺负他!” 话音刚落… 曹操发现那老黄牛圆溜溜的眼睛在看着他,他心头一动,“唉”的一声又叹出口气。 “看起来,阿瞒还是介怀于昨日我的那番话。” 柳羽适时开口。 “唉…”曹操再度叹出一口气。“昨日羽弟提及,古往今来的天子都愿意用宦官、用奸佞,愚兄辗转反侧,思索了一夜!” “最后可想明白了?”柳羽追问。 曹操沉吟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若然有一天,我能够主宰这天下,我一定除奸佞,用能人、贤臣,我一定任天下之智力,让这普天下的黎庶能多出一些希望。” 之所以曹操会如此想,依旧是源于太学… 在曹操太学毕业时,为了完成最后一项考核,他需要写出一篇壮游报告。 正所谓“行万里路,读万卷书。” 当然了,这个所谓的壮游发展到汉末,又有了他独一无二的特点。 那便是借着壮游报告,给某些地方或领域的高官歌功颂德,以便获得被举荐,被认同的机会,得到一封“仕途通行证”,所谓“学者,禄在其中”就是这个意思! 可曹操壮游时看到的是千里饿殍,是瘟疫之下,在病饿中等待着饿死、病死的人。 “羽弟,你知道我五年前壮游时,看到过什么么?” 似乎有所感慨,曹操张口道。 柳羽在距离马车有十步远的地方脚步一顿,打算听听曹操的话。 “什么?” “我曾在一处水源旁,饮马休息,突然发现不远处躺着一个年迈的老者,我上前去看,老者并没有死,原来他是从遥远的地方来找女儿的,已经走了十八天,可到了目的地才知道,女儿一家早就死在瘟疫里了,老人哀痛欲绝,可没钱、没粮、也走不动了,就只能躺在这水源处等死!” “我把我的盘缠都给了他,可…我知道,他还是活不下去!” “还有,当我路过渑池,看到瘟疫之下,那些穷人们绝望的朝我伸手乞讨,我从马背上拿出炒面袋子,递给这数十双瘦骨嶙峋的手,可他们虽很想要粮食,却没有一个靠近我,他们要我把粮食放在脚下,我那时纳闷,可一个老妇人的话,让我铭记终生…” 言及此处,曹操顿了一下。 柳羽却张口问道:“他说什么?” 曹操眼眸微微眯起,“他说…好后生,赶紧走吧,我们身上有瘟气,千万不要传给你!” 霍… 别说,曹操第一次讲述起他壮游的经历,让柳羽浑身都颤抖了一下。 的确,大汉朝的农人、穷苦百姓们…拥有着最淳朴的性格,哪怕是瘟疫,哪怕是危机,他们还有良知,报以善意。 曹操骤然提高了音调。 “羽弟,你说说?这世道怎么了,百姓们就不能有点希望么?” 这,一下子,气氛变得冷峻了起来。 就在这时。 “驾,驾…” 山道之中,远远来了一队人马,马蹄声动地,烟尘蔽日,正在追逐一个身穿信差服色的人。 后面追逐的十几个骑手清一色黑色的软甲,软甲上罩着织锦半臂,这是西园校尉军的装束,而他们奔驰途中还在不断的放箭! 柳羽一惊:“是西园校尉军!” 曹操的眼眸刹那间瞪大。 “那…那被追逐的信差我认得,是…是隐强侯宋奇府邸的仆人!” 没错… 这身穿信差服色,被西园军追逐的,正是昔日向曹府送礼箱的那个宋府仆人。 因为是曹操亲自退的礼箱,他的印象极其深刻! 而下意识的,曹操察觉到一件可怕的事儿,一件意料之中,却情理之外的事儿。 ——扶风名门宋氏一族出事儿! … …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这一回的谋算,朕稍逊羽儿一筹 “得得得…” 随着一声战马的嘶鸣,那位宋府的信使身中数箭滚下马来,追逐的人将他四面包围,一个西园军跳下马,翻动了一下信使的身体。 “没错,是宋家的人!” 西园军头目挥手。“回城!” 说着话,有校事将尸体提到马上,一连串的动作干净利落,一行人则是纵马绝尘而去。 等到惊起的尘嚣渐渐散去,山道似乎也恢复了平静,唯独留下那一缕缕就快干涸的血迹,宛若白日里的修罗场一般。 曹操张口道:“看来,诚如羽弟说的那样,扶风宋家真的出事儿了…” 提及此处,曹操想到的是他与羽弟昨夜聊到的话题,聊到的那有关大汉历史中不断重复的轮回! ——外戚掌权; ——小皇帝隐忍之下,联合宦官扳倒外戚; ——然后立一个新的豪门之女做皇后,一切又回到最初的原点! 自汉光武帝后,宦官与外戚不断厮杀的轮回便是一部鲜红的《后汉书》! 而要摆脱这种轮回,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方法,就是避免豪门的女儿做皇后。 基于此… 宋皇后的罢黜势在必行! 扶风宋氏的灭亡也是情理之中! 说起来,曹操相信羽弟的这番话… 只是没想到,宋家倾倒的这么快! “得亏听了羽弟的话,退回了隐强侯送来的礼箱…”曹操再度感慨。“否则,曹家势必要受到牵连了!” “阿瞒…”柳羽的语气却添了几分意味深长,“我走后,若然曹家真出了什么事儿,千万不要鲁莽,凡事沉下心,再不济…一切等我回来!” 下意识的,柳羽心头升腾起些许不详的预感。 不过。 终究…曹操退回了宋家的礼箱; 这事儿,在五斗米教信徒的推波助澜下,坊间更是遍布曹、宋两家决裂的传言; 还有曹操退给宋家的那封言辞激烈的绝交书信! 这些…应该能助曹家躲过这一劫吧? 多半能吧? 不知道为何,柳羽心里总觉得有些没谱…像是有地方疏忽了一般。 “羽弟放心就好,咱们相识许久,我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只知道‘莽’和‘愣’的曹瞒了!”曹操拍拍柳羽的肩膀,似是宽慰… 柳羽微微一笑,却是从怀中取出一封竹简递到了曹操的手里。 “这是?” “我昨夜写的,下次再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就看看这竹简…”柳羽笑吟吟说道:“不说别的,至少其中的内容,能助你安眠!” 嘿… 曹操登时乐了,看来,就连自己昨夜思绪万千没睡好、辗转反侧难入眠,羽弟也算到了。 他收好竹简。 再度抬起眼,眼神中多出了几许不舍与留恋。 “此行巴蜀,路途遥远,羽弟一路小心…” 话音落下,两人互相行了一个拜别的礼仪,柳羽登上了马车。 马车内。 天师道“圣女”张玉兰早就等在其中。 看到柳羽,面颊上露出一抹嗔怪。 “有这么多话要说么?” “抱歉…”柳羽微微一笑,他知道,张玉兰不会真的怪他,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的性子都很熟络,很了解。 “那个曹家的长子?羽弟似乎很看重…”张玉兰一边隔着窗子望向守在马车外的曹操,一边张口问道。 “瞒不过玉兰姐!”柳羽的回答却添得了几许意味深长。“孟德可不止是曹家的长子,未来,他于咱们天师道的发展意义重大!” 是啊… 别看曹操现在是个愣头青,可…唯独柳羽知晓,这小子日后…可是魏武霸业的开创者?是这乱世之中的一代枭雄? 既然要抱大腿嘛,自然得找根最粗的去抱。 无论是他柳羽,还是五斗米教,都是如此! 除非,能天降一根更粗的“大腿”! “哒哒哒…” 马蹄声攒动,曹操目送柳羽的马车消失在了山道的尽头。 同样的,又是“哒哒哒”…急切的马蹄声再度响起,由远而近。 曹操寻声望去,却见一人一马犹如旋风一般正朝他驶来。 随着距离的缩短… 曹操看得清楚,是夏侯渊… 这小子从小做啥都快,特别是骑马,所过之处,宛若风驰电掣一般! 还不及曹操细想,夏侯渊的声音已经传出。 ——“大哥,出事儿了,曹府出大事儿了!” … … 千秋万岁殿只留下蹇硕与天子刘宏两人。 刘宏问:“曹、宋两家决裂?曹操真的退了那隐强侯的礼箱?还闹得满城尽知?” 蹇硕抬起头看了刘宏一眼,“在隐强侯府搜出了曹操的回信,言辞激烈,曹、宋两家绝交不像是假的!” 呼… 刘宏负手而立,眼眸幽幽的眯起。“你的意思是,曹操一早就料到了扶风宋氏即将倾倒!” 蹇硕正色道:“或许,不是曹操料到的,而是皇长子料到的呢?” “哈哈…” 听到这么一句,刘宏大笑,他转过身,行回龙案前,手掌抬起一掌拍在了一封竹简上。 竹简发出“嘭”的一声,滑落到地上。 蹇硕则急忙拾起竹简,他瞟了一眼,看到落款处的“曹鸾”两个字,再不敢多看…立刻呈回给陛下。 这封竹简,蹇硕印象很深刻。 是永昌太守,谯县曹氏一族曹鸾的上书。 是要替党人翻案!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曹鸾竟还敢提出给勃海王刘悝翻案! 陛下现在还留着这封上书! 可见… “呵呵!” 就在这时,刘宏笑了,他一边笑,一边接过这封曹鸾的上书,口中低吟道:“这一回的谋算,朕稍逊羽儿一筹,谯沛曹氏一门多半族人的性命保住了!” 嘶… 蹇硕距离刘宏很近,他能感受到。 刘宏说出这一句话时内心中是有惋惜的,却也有亢奋与狂喜! 蹇硕丝毫不怀疑,若不是因为曹操退了宋家的礼箱,不是曹操写出那封两家决裂的回信。 怕单单因为这个“曹鸾上书”,陛下足以抹灭整个曹氏一族。 “蹇硕!” “在!” “把那封曹操的回信烧了!严刑拷打,逼问曹大鸿胪,让他招出党羽!” 啊…啊… 刘宏骤然吟出的这么一句,使得蹇硕一惊。 “曹家与宋家撇清关系,陛下不打算放了曹大鸿胪么?” “放了?为何要放了?”刘宏走到殿内的一侧,从架上取下宝剑,忽然手起刀落,木架应声而断。 刘宏的目光充满杀气,只是这杀气中,平添了几许和缓,像是留有余地! “朕有些期待,羽儿接下来会如何接招!” “朕这把中兴剑许久未出,可未必就钝了!” … …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是敲山震虎,也是怀璧其罪 洛阳,一方牢狱。 牢狱的刑室内,火把爆出一个灯花,如今的洛阳令司马防眼中闪过一丝惋惜的色彩。 可仅仅一瞬之间,这一抹色彩就变成了无限的凶戾之气。 他森冷的对着曹嵩说道:“曹大鸿胪,你、我许久未见,竟不想今日你却成为了阶下囚!” 蓬头垢面的曹嵩抬头看清楚来人。 是司马防! 莫名的心头竟是略显宽慰… “三年前,司马公担任尚书右丞时便举荐、提点孟德为洛阳北部尉。碍于身份,曹某一直没能登门致谢,想不到…今日却是在这里碰到了司马公!那索性…昔日之事,曹某这里谢过司马公了!” 说着话,曹嵩向司马防拱手一拜! 司马防“唉”的一声,叹出口气。 他回忆起昔日里举荐曹操时的情景。 那时的曹操刺杀张让,声东击西盗出了张让府邸的黑账,一定程度上,这保全了许多“党人”,算是为士人阵营立下大功! 就连一贯自诩“清流”的月旦评都赠其评语——“治世能臣,乱世奸雄!” 司马防举荐曹操不过是顺水推舟,替那些得以避祸的“党人”,还他一份恩情。 只是… 没想到,世事无常! 新一轮“党人”的平反,竟是牵扯到了曹家! 咳咳… 轻咳一声。 司马防张口道:“大鸿胪以前也做过司隶校尉,知道这刑讯的手段,若然曹家与宋家有所勾结,还望直言,免得伤了你、我间的情面。” “方才的审问,曹某已经说过了,近日,吾儿孟德已经致信宋府,与宋家决裂…我曹家与宋氏一族再无牵连!” 曹嵩的话多了几分坚定。 他做梦也想不到,今日…他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竟是几日前,儿子曹操胡闹似的退去宋家的礼箱,单方面的逼使两个家族彻底决裂! 呵呵… 现在想想,他曹嵩把儿子赶出家门,倒是多了几许讽刺的味道。 “大鸿胪执迷不悟,就不要怪下官替陛下执法了!” 司马防冷冷注视着曹嵩。 “来人,杖二十!” 面无表情的刑吏走过来,要拖曹嵩,曹嵩嫌恶的一甩手。“莫碰我!” 他强忍着内心的耻辱、愤恨,慢慢俯身伏在地上… 两边刑吏掀起他的袍子,举杖便向曹嵩臀腿上打落,曹嵩从小被曹腾收养,不说养尊处优,却也是头一次受这样的肉刑,只痛得额头汗珠滚滚。 他牙齿紧紧的咬住牙关,一声不吭。 终于,二十杖打了下来,曹嵩的身后一片血渍,可待得刑吏走开后,这位将近五旬的老者深深喘息,颤抖的支撑跪起,又艰难的站了起来,冷静的望着司马防,却是一言不发。 “这二十杖,不过是请大鸿胪浅尝辄止,现在,能招了么?” “招什么?” “自然是招认你与隐强侯宋奇的那些勾当!” 曹嵩淡笑:“怕是要让司马公失望了,我曹嵩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司马防一怔,眼眸微微眯起,他似乎有被曹嵩的气概感染。 “踏踏…” 他行至曹嵩的近前,弯下腰,嘴巴凑到了曹嵩的耳边。 “陛下并没有提到过,那封令郎的回执…” 极轻极细的声音传入曹嵩的耳畔,曹嵩的眼眸骤然睁大,而与司马防四目交汇间,他仿似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沉吟了一下,曹嵩喃喃吟道:“总不至于是‘飞鸟尽’…” 不等他把话讲完,司马防当即打断,他依旧是用极轻极细的语调回道:“‘飞鸟尽’有些过了,该是‘敲山震虎’,亦有些‘怀璧其罪’的味道!” “这些年…大鸿胪与曹大长秋贪墨的钱财,可能填补上几年军费的亏空了!” 一番两人间悄声的对话过后。 曹嵩的眼眸瞪得硕大… 宋皇后,扶风宋家… 原来,原来只是个引子罢了! 陛下要做的是…是拔掉一系列的眼中钉。 这其中,有士人一派; 却也有他们宦官一派! 呼… 粗重的喘气声自曹嵩的口中传出。 司马防却是站起身来,故意提高声调:“大鸿胪既然不肯招,那就怪不得人心似铁,国法如炉,来人,吊起来,鞭刑伺候!” 骤然,刑房内响起清脆的的鞭打声。 沉云在天边翻涌,天色暗了下来,闷雷声隐隐传出! … … 雨声潺潺,城北的一处宅子内。 这是夏侯渊的府邸,区别于达官显贵都住在城南,为了掩人耳目,曹嵩特地把夏侯渊的府邸买在了城北,且是一处颇为偏僻的所在! 鲜有人知的是,此间地底…还藏匿着不少这些年曹嵩与曹节贪墨所得! 只是,这些…就连这府邸的主人夏侯渊都不知道! 一盏孤灯下,曹操的妾室刘春愁容满面的拍着三岁多的曹昂,哄他睡觉。 正妻丁蕙则与她的妹妹丁香,一道望着院落中,一棵大树下的夫君曹操、夏侯渊两人。 一对丁家姐妹望向一对族兄弟,眼眸中却添得了许多彷徨与无措! 谁能想到,一日之间,洛阳城的天就变了! 曹家竟受到宋皇后巫蛊一案的牵连,就连族长曹嵩也被关押入牢狱里。 值得庆幸的是… 今日,丁蕙与刘春带着曹昂,来与夏侯渊的养女夏侯涓玩儿…这才躲过了一劫。 此刻…雨夜中。 曹操坐在树根,淅淅沥沥的雨滴不时的滴落,他抱着头喃喃自语。 “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我已经…我已经按着羽弟说的,退了宋家的礼箱,还回信一封,曹、宋两家决裂…为什么,陛下会看不到呢?” 夏侯渊张开嘴,他想开口去宽慰大哥,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宽慰! 曹操的眼眸垂下,眼神尽显迷惘。 “唉…” 无奈的叹出口气… 他突然发现,羽弟不在,他竟是遇事时,连个商量的人,连个帮他出谋划策的人都没有了! 无助、彷徨、绝望,总总的情绪让曹操像是一下子迷失了方向。 羽弟,羽弟… 你若是晚走一日,那该多好? 呼… 倒是丁蕙,她银牙咬着红唇,似是先犹豫了下! 紧接着…还是拳头握紧,快步跑到曹操与夏侯渊的面前。 “明日我回趟娘家,娘家人中也不乏一些汉吏,让他们分头去打听打听,看看爹在牢狱中怎么样?具体是审的什么?若是能用钱摆平…那丁家纵是倾家荡产,也必会救下爹!” 丁蕙的语气坚决… 说起来,她的娘家“丁氏”一族是沛国有名的商贾之家,曹操的母亲也是出身“丁氏”,可以说曹家与丁家几十年来是深度捆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此前,借助曹嵩的关系,再辅以万贯家财,丁家族子中倒是不乏入仕者! 这种关头,曹嵩被关入大理寺,曹府中人尽数就地关押,也只能靠他们丁家了。 当然,这有很大的风险… 丁家或许会被牵连! “夫人…” 曹操望向丁蕙,眼眸中充满了感激。 丁香也快步走来,她提着饭食,可自打她步入这大树下时,整个人都被周遭冷峻的气氛包裹,她咬了咬牙张口道:“姐姐,姐夫,夫君…你们还是先用点饭吧!” 就在这时… “轰”的一声,夏侯府的大门被猛地撞开。 此刻的曹操已经是极度的敏感,或者说是杯弓蛇影! 他惊呼一声。 “谁?” 却见一男子带着遮雨的斗笠,帷幕遮面,迈步而入! ——“孟德、妙才! ——“是我!” … …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朕素来不畏人言!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十九章 朕素来不畏人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颍川荀文若,入局! 日已西垂,小雨渐停,幕霞灼灼。 曹操站在洛阳衙署门前徘徊等候。 那个进去禀报的守卫总算出来,曹操眼中一亮,急忙凑上前去。 却听那守卫冷色说道:“洛阳令不见,你回去吧。” 曹操陪笑道:“烦请大哥再为我通报一次,就说学生曹操真的有要事求见…” 因为二元君主制的缘故。 曹操最初是受司马防举荐,两者间的关系极其亲密,就如同师傅与弟子。 这么算,曹操深夜登门拜访,也不算乱了规矩。 只是…那守卫的话格外冷冽。 “你以为这洛阳官署是什么地方?你想进就进?你有事?呵呵,你一个罪臣之子,洛阳令案牍上哪一件事儿不比你的事儿紧要,快走,否则连你一道关入牢狱,先打一顿板子!” 这… 曹操眉头紧锁,无奈焦灼之下,他看到了衙署门前的一面鼓,那是当地百姓鸣冤叫屈的登闻鼓,只是,如今的鼓上满是灰尘…显然许久未有人敲过了。 曹操的心一横,大步上前,拿起鼓槌… “咚咚咚” 他猛敲了起来。 守卫一惊,连忙追过去夺鼓槌,怒声斥责道“你干什么?” 曹操一把甩开他。 又有其它的守卫去夺,依旧不是曹操的对手! “咚咚咚!” 鼓声如雷,曹操继续旁若无人的击鼓,无限的冤屈伴随着鼓声一直传入衙署之内。 衙署书房内的几人都听到了鼓声。 颍川名士,时任济南相的荀绲眉头一挑。 感慨道:“想不到,这位大鸿胪之子竟敢敲响登闻鼓!” 司马防并不在衙署中,他的父亲,时任颍川太守的司马儁闭上眼睛听着鼓声。意味悠长地说道:“自桓帝起,就再没听过如此铿锵的鼓声了?” 嘶… 荀绲身侧还带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年,他名唤荀彧。 此番前来洛阳,本是荀绲带着儿子向司马防求评的! 此刻,年轻的荀彧也被这擂鼓声震动… 我清楚,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如今已是满城风雨,在荀彧看来,曹操的擂鼓,就像是身处绝望中的人对命运有声的抗争! “说起来,吾儿建公对曹大鸿胪是有些狠辣了!听说已经动大刑了!” 司马儁感叹一声。 他提及的“建公”正是他的儿子洛阳令司马防,也是这桩案子的主审。 别人不知道,他这做父亲的再清楚不过,儿子对曹嵩是用了酷刑! “唉…曹大鸿胪的年龄不小了!这酷刑…能扛得住么?”荀绲感慨一声,想表达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倒是荀彧…他眼珠子一定,语出惊人:“司马大伯是在救大鸿胪!” 啊… 骤然的一句话,惊到所有人。 “文若…”荀绲本想喊停… 司马儁却是张口道:“文若不妨细细说说,这是何故?” “回司马老太爷。”荀彧恭敬的说道。“如今陛下因为宋皇后案,大肆牵连…凡是与扶风宋家有干系者均被押入牢狱,陛下这是下了决心。” “如此关头,只有洛阳令严刑拷打之下,大鸿胪依旧能顶住,才能向陛下证明曹家与宋家真的没有牵连,方有可能逃过这一劫!故而,洛阳令严刑看似狠辣,实则是在救大鸿胪!” 霍… 荀彧的见解惊到父亲荀绲,也惊到了司马府的这位老太爷。 司马儁感慨道:“不愧是何伯求口中的‘王佐之才’,文若方及弱冠,见解已经如此独到了!” 荀绲亦感慨道:“大鸿胪之子是用一种方式救人,令郎则在用另一种方式救人,这次的宋皇后案还不知道要牵扯多少无辜?” 讲到这儿,荀绲回望儿子荀彧,眼神中多出了几分赞许。 司马儁则是再度感慨:“老朽总算知道,为何吾儿建公坚持不见这个曹孟德了!” … … 曹操仍在敲鼓,一抹麝香的味道悠然而出,原来是荀彧走出衙署。 他没有去夺曹操的鼓槌,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曹操擂鼓。 过得片刻,方才张口道。 “再这么敲,大鸿胪就要被你害死了!” 听到这么一句,曹操大惊失色,连忙转身…一把扯住荀彧的袖子。 他以为荀彧是衙署中的文吏。“学生求见洛阳令,若父亲真的有罪,学生愿替父亲受罚!求洛阳令饶过父亲。” 荀彧费了许多力气才甩开了曹操,他凝眉道:“你爹的脑袋能杀一儆百,你的脑袋能干嘛?” 言及此处… 荀彧蹲下身子,一边试着扶起曹操,一边压低声音提醒道:“前些时日,你退了宋家的礼箱?是从哪得到的风声?” 讲到这儿,荀彧顿了一下,继续道:“寻洛阳令有何用?去寻那‘风声’,他既能提点你一次,就能提点你第二次,第三次!” 荀彧的话语调极轻,可传入曹操的耳畔,却犹如五雷轰鸣,字字铿锵! 本是失魂落魄的曹操,登时扶着荀彧站起身来… 他骤然想到的是羽弟! 可羽弟已经远赴巴蜀,他要去哪里找? “他…他不在洛阳。” 曹操颤巍巍的开口… “那…他有没有留下什么?比如信笺?比如物件?”荀彧继续提醒道。“他既已经提点你一次?哪怕不在洛阳,那势必也会留下什么!他若不想救曹家,又何必提点你第一次呢?” 咻… 曹操的眼眸徒然睁大,他骤然想起了什么。 羽弟临行前,是留给他一样东西! 那是一封竹简… 还说什么,夜不能寐、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时,这竹简中的内容能让他安然入睡! “竹简,竹简…” 曹操骤然开口…他当即翻身上马,正打算抖动缰绳。 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还不知道阁下的名讳!” ——“颍川荀彧荀文若!” 咯噔… 曹操心头骤然一紧。 “我知道你!” “我也知道你!”荀彧回了一句。“你是谯沛曹操曹孟德!” “谢了!”曹操缰绳一抖,也顾不得细聊,马尾扬尘,疾驰而去! “哒哒”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荀彧那眯起的眼眸渐渐的张开,他望着曹操远去的背影,心头遐想连篇。 他知道曹操,是因为曹操是宦官养孙; 曹操知道他,是因为,他荀彧娶了宦官唐衡之女! 这种被世人唾弃的身份,只有他们彼此间最能互通心意… 他们是第一次见,可似乎,他们又像是“神交”许久! 只是… “竹简?”荀彧眼眸再度眯起,无数的疑窦涌现而出 …是谁留给曹操这竹简的? 又是谁提前预测到了这洛阳城的风起云涌? 念及此处,荀彧缓缓的张口,像是自言自语。 “曹操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夜色垂暮,阴影笼罩中的洛阳官署更显威严狰狞,深不可测… 冥冥中,似乎又有一抹神秘的、希望的光点,于这如磐的深夜中,悄然点亮,指引者两个少年未来前进的方向! … …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孟德,你敢再敲这登闻鼓么? 静谧的夜里,突然响起擂门声,丁香披着衣服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别敲了,别敲了,大半夜的…这是催魂儿呢?” 她一嘴抱怨的去开门,似乎,是担心这骤然响起的擂门声乱醒了姐姐与熟睡的小曹昂,哪曾想,门一开,曹操跌跌撞撞的大步迈了进来。 似乎是因为跑的太急,又似乎是因为脱力,双腿一个踉跄,竟是跌入了丁香的怀中。 “姐夫,你…” 听到响动的丁蕙与刘春各自从卧房中迎了出来,两人的目光在夜色中一碰,似乎是因为妾室的卑微,刘春忙低下头。 “夫人,是公子回来了!” 丁蕙看清楚了来人,除了曹操还能有谁? “大半夜的,你去哪了?要急死我们呀…” 一路的奔波,曹操已经力竭,他整个人趴在丁香的身上,动弹不得。 “姐…你们快来扶起姐夫啊!”丁香咧嘴抱怨一声。 丁蕙与刘春这才扶起了曹操。 “怎么会这么累?”丁蕙连忙问道。 “别问那么多了,快扶我去马厩!”曹操连忙开口… 送别羽弟后,回到夏侯府,他是换了一匹马的,而羽弟留下的竹简,便在此前那匹马的鞍袋里。 不多时。 马厩中传出曹操亢奋的声音。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他接过刘春递来的竹简,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一脸的兴奋,忙不迭的让两位夫人搀扶着他往书房去,那里有烛火! 只是… 匆忙之中,曹操并没有意识到他的两位族弟夏侯惇、夏侯渊并不在此间府邸内。 … … 洛阳令官署内的西南角是牢房,许多守卫都抱怨着这鬼天气,方才的小雨令得地上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他们的鞋袜尽湿,不自主的浑身哆嗦… 哪曾想,这会儿雨又停了,空气中到处弥漫的是燥热的温度,犹如火烤一般。 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整个大汉的天气就开始反常! 七月下的冰雹,大如鸡子! 雨季时节,却又大旱连绵! 洛水泛滥、蝗灾侵袭、地震…简直就是司空见惯! 似乎所有人都对这狗日的天气习惯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后半夜,想着洛阳令司马府君已经睡熟了,牢狱的守卫便偷偷回到值房里,换身衣服,补个觉! 而就在这时,黑衣蒙面的夏侯惇、夏侯渊从房梁上翻身而下,悄声潜入这官署内,小心翼翼的往牢狱深处行去。 忽的… 夏侯惇手中烛火的火苗一闪,凭他游侠多年的嗅觉,立刻意识到附近有人。 他回身拔刀,一刀寒芒刺向身侧,只是,身侧方向同样也闪出一剑,这剑是司马防挥出的。 “锵啷啷啷…” 金属碰撞的声音响彻而起。 黑暗中,几点火花骤然闪烁… 一连几个回合,刀锋凌厉,招招夺命… 剑势惊人,老练沉稳! 最后… 在“铿锵”的碰撞声中,刀光剑影与烛火交相映衬,灿如飞雪! “你们这,不是在救曹大鸿胪,而是在害他!” “奉劝你们一句,赶紧离去,免得拆穿身份,让本府君与曹大鸿胪都难堪!” 司马防回剑横在胸前,挡住了夏侯惇势大力沉的一击,然后手腕一抖,转守为攻… “踏踏踏…” 周遭已经传来守卫的脚步声,足足有数十人。 夏侯惇猛地一推夏侯渊。 “你走!” 一声冷喝,他却再度与司马防厮杀到了一起,似乎他铁了心一定要救出曹嵩。 耳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元…”夏侯渊话音戛然而止,翩然转身从衙署翻了出去。 不多时,此间的声音归于虚无! 无数刀剑齐齐指向夏侯惇。 “你呀…”司马防心头叹出口气,他感觉眼前这黑衣人脑子真的是被驴踢了,莽了个寂寞! 无奈的吧唧了下嘴巴,司马防冷然道: “押下去!” “喏!”一干狱卒将夏侯惇押入牢狱。 “司马府君…”有狱卒询问道:“跑了一个,是否要动刑,逼这刺客招出同党。” 呼…司马防长呼口气。 “宋皇后案尚未审清,不能横生枝节,且关押起来,待宋皇后之后再行审理!” “喏!” 踏踏踏… 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牢狱内又回归了虚无! 倒是司马防,他独自一人站在原地,眯着眼,无奈叹息… 遥想当年,桓帝朝时,第一次党锢之祸。 时任司隶校尉的曹嵩负责逮捕党人,可曹嵩终究不是一个纯粹的“阉党”,他对党人网开一面,放走了一大部分人! 比如“望门投止思张俭”中的张俭,还有名震天下的何颙何伯求,也是曹嵩故意放走的… 而河内司马家,素来与一干士人交好… 曹嵩放走党人,司马防念着他这份恩情! 三年前举荐曹操,自然也有这一层不为人知的关系! 只是… “唉…” 司马防缓缓走出牢狱的大门,抬眼望向衙署方向。 “那满是尘灰的登闻鼓?曹孟德,你敢再度敲响一次么?” 他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 希望,他司马防没有举荐错人,更没有看错人! … … 后半夜,又下起了雨,天气就宛若曹操的心情一般反复无常。 漏催清夜,月华如水,洛阳城内万瓦清霜,曹操焦虑不安的负手在书房踱步,他手中捧着一封竹简,经过门口时,他抬了起来,看了几眼,又唉的作叹,顿足转身,似乎并不能参透羽弟这竹简中的内容。 他的妾室刘春走了进来,手里捧着几个胡瓜。 “夫君还是吃些东西!” “我是不是很没用?”曹操蹲下甚至,他感受到的是无助…无穷无尽的无助。 以往有什么不懂,他还可以请教羽弟,让羽弟替他解读… 可现在,羽弟不在洛阳,曹操发现,他竟然什么也做不了! “夫君方才一进门就在找竹简,这找到了,怎么又说无助呢?这是怎么了?”刘春一把抓住曹操冰冷的手,焦虑的劝道:“夫君,你别急,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我找到了竹简,可…可羽弟留下的这些文字是什么意思?”曹操凝眉道:“司马府君不见我,又对父亲动了酷刑,父亲这年纪根本撑不了几天,可我…可我…” 讲到这儿,曹操忽然大步冲到院中,似乎被雨淋,已经不能够让他清醒! 他走到院内的水井旁,用力搅上来一桶水,提起来对着自己当头浇下,浇完一桶又是一桶! 刘春震惊的扑过去阻止他,却被曹操推开… 刘春急了。 “夫君…你!” 却在这时,丁蕙怒气冲冲的赶了过来! “阿瞒…” 她猛地用拳头捶向曹操的胸口,紧接着双手用力的压住他肩膀,哪怕曹操再怎么挣脱,丁蕙也死死的压住,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阿瞒,你冷静点!” 曹操终于安静了下来,呆呆的望着自己的这位夫人。 丁蕙看了眼被推倒在地的刘春,痛心的说道:“你看看你现在?还有个夫君的样子嘛?天还没塌!就算塌了,也是我们整个曹家一起扛,再不济,把丁家也算上,一起陪葬!” 这… 曹操心头“咯噔”一响,他咬住嘴唇,苦笑道:“可,可我还是看不懂,看不懂羽弟留给我的这封竹简,明明…明明只是一个寻常的故事!” 刘春已经重新站了起来,她将水盆里的手巾拧干,细细的为曹操擦脸。 丁蕙则是凝着眉,像是在帮曹操想办法。 曹操感受到了眼前两位夫人神情中蕴含的深情以及力量,不由得伸手握住了她们的手。 似乎… 这雨夜里,唯有她们能带给自己一丝温度。 “从成亲起,你便沉不住气,这些年结识了那位柳公子,往来于玉林观,本觉得你长大了不少,成熟了不少,怎生…遇到事儿,还是像个孩子!” 丁蕙拉着曹操走回屋子…要为他换下湿透的衣衫。 “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得想办法救出爹…”曹操沉吟,可他的目光下意识的再度望回手中的竹简。 这下,丁蕙明白了… 让夫君一瞬间崩溃的不是别的,是这封竹简! 是夫君无法解读这封竹简。 当即,她宽慰道:“阿瞒,你若真觉得这竹简能救爹,那你看不懂,可以去请教别人哪,柳公子不在洛阳,你还可以请教桥大公子、请教蔡先生…他们均是你太学的恩师,势必会帮你,在这里发呆?能解决什么问题?” 呼… 丁蕙的话,让曹操那双迷惘的眼睛里又多出了许多希望的色彩。 丁蕙提及的桥大公子是桥玄,如今因为党锢之祸的牵连,被罢黜在家… 而蔡邕,是太学的教学总长,曹操的授业恩师,近来也因为宦官的迫害,被罢官在家,等候发落! 而在曹操眼里,无论是桥玄,还是蔡邕,他们的学识远胜自己。 没错… 他曹操看不懂羽弟的这封竹简,或许…或许…他们两位能揣摩透这故事的真谛! “夫人,你说的对!” “桥大公子…” “蔡先生…” “对,我可以去请教他们!他们多半可以,不…他们一定可以…一定可以窥探出羽弟这字里行间的深意!” … …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陛下要的,你曹孟德给不了! 晨曦微明,日头洒在了黑白色的房梁之上,古朴静谧的洛阳城郊,一处凄清萧瑟的农舍里。 曹操跪在桥玄的面前,而桥玄手中拿着一卷竹简细细的品读,宛若陷入了忘我。 这竹简,是柳羽留给曹操的那封。 从夏侯府出门,曹操先是去了蔡邕的府邸,可门子告知他,蔡邕并不在府中,曹操当即赶来了桥玄的草庐。 说起来,自打赴顿丘上任后,曹操有两年没有来拜见这位“引路人”。 这一次见到这位亦师亦友的“忘年交”,曹操只觉得时光如同落山的太阳,在垂暮的桥玄身上,表现得极为醒目。 没有梳理的头发散乱着,即使曾经令他引以为傲的及胸胡须也显得杂乱无章。 唯独那一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 “昔日太学毕业时,乔子就为我罗列书单,让我闲暇之余去多读书,却不可拘泥于四书五经,要从《墨子》、《孙子兵法》中汲取营养,乔子书读万卷,势必能看懂这篇竹简中字里行间的深意,救我曹家于水火之中!” 曹操称呼桥玄为桥子,这是太学的规矩。 要知道,在那培养“帝之辅弼,国之栋梁”的太学中,教课的老师统称为“子”。 具体称呼某一位时,则是用他的姓加上“子”,比如桥玄就是称呼为“桥子”,蔡邕称呼为“蔡子”,求学的太学生则统称为“学子”。 尽管太学毕业多年,可曹操依旧保持着“学子”对授业恩师的称呼,桥玄如此,蔡邕亦是如此。 呼… 一声轻叹… 桥玄已经完整看过一遍,他反问曹操。 “孟德,你看懂了么?” 曹操摇头,“弟子惭愧,不能参透…可父亲已经下狱,听说又被上了大刑,还望桥子指点迷津!求桥子救救家父吧!” 曹操的语气尽显哀婉之色。 可桥玄的眼眸中露出的确是一抹为难的神色,他像是参透了,却又因为有不得以的苦衷不能告诉曹操。 “陛下要的东西,你曹孟德给不了…孟德,恕我无能为力!” 曹操大吃一惊,膝行上前拼命叩头,额头上都要渗出血来。 原本而言,弟子跪师傅,合情合理,可…曹操这种不要命的叩头法,委实惊到了桥玄。 可… 桥玄的语气依旧坚定,似乎要用冷淡去回应曹操那稽颡之音。 “这里不是太尉府,我也不是太尉,孟德…你的叩首没有任何用!” “可弟子只能来寻桥子,桥子不妨说说,这竹简中到底藏着什么深意?陛下究竟要什么?总得让弟子去尝试着准备一番哪!” 桥玄将竹简交回给曹操,一边摇头,一边走到门前。 “孟德,我累了,你还是回去吧…” 桥玄罕见的表情冷漠,他大袖一挥,农舍里的仆人会意,上前直接把曹操“请”了出去。 “桥子,桥子,求你教教我,教教我!” 曹操的哀求声,响彻这一方村舍,引起了无数人的瞩目! 黄昏时分,夕阳残照在斑驳的洛阳城门上,曹操黯然走过城门,看到城楼下围着大群百姓,人声嘈杂…不禁围了上去。 只见城门上贴着这次与宋皇后案牵连者的名单。 赫然…父亲曹嵩的名字就在其中。 还有…还有族人曹鸾。 这位谯沛曹氏一族中冉冉升起的新星,时任永昌太守,前途无量的才俊,竟是位列珠链的榜首之位。 理由,仅仅是他与隐强侯宋奇有过生意的往来! 还有许多名字,曹操或多或少都认得,均是士人…其中不乏名声响彻九州的人物。 老百姓们莫不胆战心惊的交口私语。 “这算是第三次党锢之祸么?” “珠链的人多是党人,却也不乏大鸿胪曹嵩这样宦官一派的,陛下究竟想要干什么?” “听说宋皇后巫蛊之术,要珠链九族,陛下已经派西园军去扶风平陵,诛杀昔日的执金吾宋酆…可细细的算算,九族中,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陛下似乎也算这九族之一吧?” 窃窃私语声偶有传出… 只是,无人敢应答! 反观曹操,他牙齿紧紧的咬住嘴唇,握紧那竹简的手也变得用力了许多。 他默默昂首聆听周围的话语,不禁喃喃:“陛下要的?我给不了?陛下究竟要干什么?” “桥子的话是什么意思?羽弟这竹简又是什么意思?” 骤然,曹操展开那竹简,就在这宋皇后巫蛊一案牵扯的名单下,曹操的目光再度扫过竹简内他读过无数次的内容。 ——“和珅、纪晓岚,还有这个不知哪朝天子的乾隆?羽弟留下这一篇故事…他…他究竟想要告诉我什么呢?” 没错… 柳羽留给曹操的竹简内,那密密麻麻的字眼中,记载的是一个故事,一个在曹操看来,不知道哪朝哪代出现过的故事! 一个曹操根本无法理解的故事! … … 洛阳郊外的农舍院落,桥玄的家仆正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如今正直八月,秋收已经完成了。 接下来要做的是秋种,秋种的内容是大麦与小麦。 一般而言,到“白露”的时候,可以先种低等田,“秋分”的时候再种中等田,到秋分之后十天,才可以种上等田。 尽管桥玄被罢黜,可他郊外的地均是上等田,便是为此,家仆还能闲暇一段时间。 只是… 与这些家仆的懒散、休闲截然不同,此刻坐在书房内的桥玄正眉头紧锁,如临大敌。 而他对面坐着的乃是同样被罢黜在家的蔡邕。 其实,昨夜蔡邕一晚上都在桥玄的府邸,便是商讨议论此宋皇后案。 曹操的到来,算是一个小插曲… 蔡邕隐于帷幕之后,待得曹操离开,他方才走出。 “桥子可看懂了那封竹简?” 蔡邕当先问道。 曹操走后,桥玄便把竹简的内容详细讲述给蔡邕… 蔡邕懂了三分,却有七分诧异,当即主动询问。“这似乎只是个普通的故事!” “不…这故事可不普通!”桥玄轻轻摆手,感慨道…“书写出此竹简之人,对陛下,对朝廷,对时局可谓通透至极…” “那…”蔡邕接着问,“这竹简内撰写的故事里,乾隆、纪晓岚、和珅,这些名字…又有何深意?” 听到这儿,桥玄闪烁的眼珠子骤然一定,他缓缓起身,行至书架前,面朝书架上摆放着的密密麻麻的书卷。 似乎这些竹简带给桥玄无限的智慧与能量! 人言蔡邕藏书三千卷,殊不知,桥玄藏书更胜于蔡邕,这书房内密密麻麻摆放的藏书何止三千卷? “伯喈呀伯喈…” “你且看这忠贞、敢言的纪晓岚,不恰如你、我这等有理想、宏远的士人?” “那贪墨钱财、权倾朝野,受天子恩宠的和珅不恰如当今宦官之首的曹节、王甫等人么?至于…这位虚构出的皇帝乾隆…” 嘶… 桥玄没有把话讲完。 可蔡邕却倒吸一口凉气,很明显…乾隆便是… 片刻之后,蔡邕缓了缓神儿,连忙接着问道:“那…这故事的深意是?” 桥玄沉吟一下,继而缓缓背出了这故事的最后六个字: ——“和珅倒,朝廷饱!” 言及此处,他加重了语调,整个人变得更加的严肃与认真。 ——“宋皇后一案,陛下看似是在珠链士人,可却将宦官一派的核心人物曹嵩下狱,陛下是在逼着曹操交代出他爹与那人的勾结、贪墨一事,陛下刀锋所指,不止是士人,更多的是…” 讲到这儿,蔡邕豁然明朗。 他的眼眸瞪大,嘴巴也张的硕大,当即…他吟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大长秋,曹节!” 原来… 原来陛下的目的,陛下刀锋所指的是…是他! … …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秋蝉悲鸣,一叶落地而遍地萧瑟。 洛阳城通往巴蜀的官道旁,正午十分,一支骑队正在整顿行囊,他们似乎打算在附近农庄休整一日。 周遭数不尽的男人从后山归来,身后背着的竹篓中空空如也,宛若刚刚经历了某种仪式一般。 柳羽也下了马车,在湖边洗了把脸。 他的身旁天师道的圣女张云兰,正在听几个“鬼卒”报送打探来的情报。 她挥挥手,几个鬼卒退去,张云兰则是行至柳羽身旁。 “今日是社日,官道被祭祀的村民堵住了,会耽搁半日的行程,明日再启程。” 噢… 听到这话,柳羽点了点头。 怪不得,农人们三五成群,原来今天是社日。 所谓社日,就是祭祀土地神的日子,在汉代,这个时间分别是二月和八月。 二月的社日是春耕开始的时候,祈求夏日收成的顺利; 而八月的这一次,则是秋种就要开始,祈求土神保佑农作物高产。 古代农人极其重视社日,在社日的七日前,他们就会开始斋戒,等到社日这一天,用黍米和贡肉祭祀神明。 柳羽转过身,环望村舍… 除了这些参加社日祭祀活动,正三三两两归来的男人外。 村落中,无数女子正在给绢帛染色,至于染色用的材料,大多数来自于植物,比如黄色,就来自地黄! 凭着柳羽对这个时代民间生活习性的了解。 在古代男耕女织的农作关系里,女性一天可以织出二尺五寸,一年大约二十五匹,单单织成的娟帛,一年的收益就超过一万钱,哪怕织的是布,也会超过五千钱。 这份钱加上男人耕种所得,理论上是刚刚好能够顾上一个四口之家的开销! “好一派平静、安恬的景象…” 柳羽感慨一声。 只不过,感慨过头,他的眼眸低垂了下来,因为他知道,要不了多久…乱世将至,这份村野间的平静也将荡然无存。 究其原因,便是今年年底时,天子会开设西邸卖官鬻爵! ——关内侯五百万钱,九卿之位两千万钱! ——地方官比京官贵… 大量买官的人为了捞回本钱,自然一到地方就开始了盘剥百姓,类似于眼前这村舍中静谧与安恬的农人,也将被各种明目的税收挤压的喘不过气来。 ——寒不能衣,饥不敢食,民有斯厄,而莫之恤! 这便是即将到来乱世开端最真实的写照。 可…天子有办法么? 天子能不卖官么? 答案,显然是不能的! 朝廷运作要钱; 边疆防护要钱; 赈济灾民要钱… 就是当今天子效仿大汉历代帝王,修建几个园子乐呵乐呵,也要钱! 说白了,当今皇帝就是个穷逼; 准确的说,不是皇帝是穷逼,是在这个土地被门阀兼并严重的时代,整个朝廷都是穷逼! 但凡还有别的选择? 但凡还能搞出钱来? 谁会卖官呢? “唉…” 想到这儿,柳羽叹出口气,他作为一个天师道分坛的坛主,能做得太少了。 而似乎,他唯有等待! 等待那个能结束乱世的枭雄的人成长起来! 就在这时… “得得得…” 随着一阵战马的嘶鸣,急促的马蹄声响彻而起。 约有百名骑士策马疾奔着往西行去,面对官道上百姓的拥堵,他们毫不留情的挥动马鞭,愣是觅得一条道路,一行人纵马绝尘而去… 良久之后… 惊起的尘嚣渐渐散去,山道上恢复了平静,只留下无数农人的窃窃私语。 “是西园校尉军!” 从装束上,柳羽能判断出他们的身份。 张玉兰会意,“我派鬼卒去探…” 一句话落下,张玉兰已经转身离开… 柳羽的眼眸则渐渐的眯起,有那么一瞬间,他生起了一抹不祥的预感。 他心中喃喃:“西园校尉军,西边…难道是扶风茂陵?是宋家?” 联想到宋皇后的父亲是扶风名门,柳羽“吧唧”下嘴巴,下意识的,他担心的是曹操,是曹家…也不知道曹家能否彻底撇清与宋皇后案的牵连。 念及此处… 柳羽抬眸望向师姐张玉兰的背影,心头竟有几分百转交集! … … 洛阳城东十八里处,玉林观内,靠近洛河的一所草房中,微微似有人声。 曹操的眼前一片黑暗,又感到如芒在背的痛感席卷全身,忽的,隐隐约约有人拉了他一把,在耳边叫着。 “孟德,曹孟德!” 躺在一堆干草上的曹操咳嗽着,艰难地睁眼,他先是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紧接着看到一个二十岁出头、温润如玉的少年。 他忽地坐起,又痛的捂住了胸口处。 待得脑子恢复了意识,他方在响起,昨夜他喝了很多酒… 绝望之际,似乎唯有酒水能让他短暂的逃避,可喝着喝着,他便没有了意识,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他又怎么会出现在玉林观呢? 还有…竹简,羽弟留给他的那竹简呢? 曹操忙趴在地上四处去寻找… 哪曾想,面前这位温润如玉的少年举起了手,晃了晃手中的竹简。“孟德是在找这个么?” 这时候… 曹操才反应过来,“噢,你是那一日夜晚,衙署登闻鼓处的荀彧,荀文若?” “孟德还记得我!”荀彧浅浅一笑…“你于酒肆醉酒,我搀扶着你出来的,醉意之下,你坚持要来这里,还死死的握住这竹简!我担心有事,便将你送来这玉林观!好在这里的道姑认得你,将你安置在这草庐里!” 曹操徒然爬了起来。 “现在什么时候了…”曹操惊问一句。 “你睡了一天一夜!” “啊…”曹操一愣。“我得回去…我爹还在牢里,我得去救他!” 曹操作势就要往门外跑,荀彧却是一把拉住他,只是,曹操力大,一把扯动荀彧的胳膊,荀彧被这股力量牵引,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呃… 曹操赶忙将他扶起。“文若,抱歉…” 尽管只是第二次相见,可两人均有一见如故之感,荀彧称呼曹操为孟德,曹操称呼荀彧为文若。 似乎,曹操与荀彧之间,因为“宦官”赋予他们的特殊身份,而心有灵犀,神交许久! “孟德…” 哪怕是跌倒,荀彧依旧死死的抓住曹操的手,站起身来时,他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尘,似乎他有所洁癖,对这些灰尘颇为厌弃。 他一边张口问道:“孟德能否告诉我,这封竹简是何人所著?” 这… 曹操顿了一下,如实道:“便是这玉林观的观主,与我义结金兰的兄弟,姓柳,单名一个羽字!他离开洛阳前就给我的!” “那…荀某斗胆再问一句。”荀彧接着张口。“昔日,孟德退了宋家的礼箱,回执给宋家一封决裂的书信,此事可与这柳羽有关。” “便是他教我与宋家决裂!”曹操脱口而出。 呼… 荀彧呼出口气,哪怕是早就有此猜想,可真的听到是,眼眸中依旧露出几许惊诧之色。 “文若,现在我心神不宁,恕我不能与你攀谈…我得去救我爹!那洛阳令的牢狱,我爹扛不住的!” 曹操凝着眉,还要走。 荀彧却没有拦他,只是把那竹简提起。 “孟德多半是没有参透这竹简的深意吧?否则,也不会像是个无头苍蝇一般,乱闯乱撞!” 啊… 曹操脚步一顿,他当即转身,“文若,你看懂了这竹简?” 荀彧不置可否,他跪坐到一处草席上,一手触碰下腰间的香囊,一手展开竹简,郎朗开口。“这竹简中的确藏着救你爹的法门!” “孟德,当务之急,你需要冷静下来,先搞清楚一点。为何宋皇后案牵连的朝臣中,唯独你曹操一人,作为家眷没有被关入牢狱,陛下放你在外面,究竟想让你做些什么?” “只有搞清楚这点,你才能参透此竹简中蕴含的深意!” … …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洛阳城通往巴蜀的官道旁,一处静谧的农庄里。 远远就传来了口角之声,惊起了几只正在枝上筑巢的雀… “怎么会这样?”柳羽的表情尽显惊讶之色。“宋皇后一案竟然牵扯到了曹家?还将曹嵩关押入狱,严刑拷打?” 张玉兰盯着柳羽,微微颔首。“鬼卒探来的消息就是这样,宋皇后巫蛊一案牵扯深广,许多与隐强侯有牵连的士大夫满门下狱,倒是唯独曹家,只是下狱了曹嵩一人!” 这… 柳羽眨巴了下眼睛。 他口中喃喃。 “不应该呀!” “阿瞒已经与宋家绝交,这事儿洛阳城传得满城风雨,陛下不应该不知道啊!” 柳羽眼眸低垂,满脑门都是问号。 按照他对这段历史事件的了解,就算曹操没有与宋家绝交,曹家是会受到一定的牵连,乃至于曹家整整没落了两年,曹操也消沉了两年,可远不至于下狱、拷打这般严重。 难道…适得其反了? 嘶… 柳羽有些搞不明白。 哪怕是因为他的存在,一定程度上出现了蝴蝶效应,可这案子的走势有些诡异了吧! 张玉兰适时补充道:“根据鬼卒探来的消息,洛阳令在整个审案的过程中,并没有提及曹操回执给宋家的那封绝交信,更没有提及曹家退去宋家礼箱一事!或许…” 张玉兰顿了一下,继续道:“或许是皇帝知道这事儿,因而才只下狱了曹嵩一人,没有牵连其它,至少羽弟保住了你的那位挚友,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不对… 玉兰姐这话刚一脱口,柳羽就觉得不对了。 当今天子刘宏是谁? 在柳羽看来,这就是一个纸醉金迷表现之下,精通权谋之术的“老六”啊… 回首这些年,为了集权,他的政治秀简直精彩出了天际! 且不说,他年仅十三岁登基为帝的那年,就派乳母联络宦官,以“拱”卫皇权为名,团结起来反杀外戚与权臣,祭出了一副宫廷内的“冥”场面; 七年之后,熹平四年,二十一岁的天子刘宏更是开启了一系列“集权”的操作! 先是让擅长书法的蔡邕把朝廷校正好的《五经》用古文、大篆、隶书这三种字体写下来,刻在石碑上,竖立在太学门外,以便帝国内的寒门子弟去研读! 可以说,一块儿熹平石碑,绕开了世家垄断,在帝国范围内成功普及经书,大大的博了一波寒门子弟的好感; 熹平六年时,刘宏又学汉武帝搞内朝、玩制衡的手段,设心腹近卫军,将总部设在千秋万岁殿… 更把九卿之一少府的下属“侍中曹”升级为“侍中寺”,赋予其监督、审核尚书台的权利! 后世唐朝时期三省六部制中的“门下省”,简直已经提前被他玩明白了! 区别在于,这个“侍中寺”的官员是刘宏的心腹宦官——十常侍之一的张让! 这等于,他刘宏利用宦官制衡满朝群臣,直接操持尚书台,不给这些士族成为权臣的机会。 熹平七年、光和元年,也就是今年,刘宏更绝的操作来了! 他发现世家大族靠垄断对儒学经典的解读来筛选人才。 所以,他干脆在年初设立了一所专科学校——鸿都门学! 这里不教世家最擅长的经义、谶纬,而教诗赋、公文的写作! 这就相当于后世,我拿“鸿都职业技术学校”直接跟你“一本名校”去掰手腕! 自然得到了帝国内所有寒门子弟的青睐。 更骚的操作是“鸿都门学”毕业后还保就业,派到各地当刺史、郡守,甚至入朝为尚书、侍中! 简直就是开辟新赛道,打通“学习——就业”逻辑链,给寒门子弟“赋能”,“卷”死那帮世家子弟… 就说是科举制的“青春版”一点都不为过。 关键是,鸿都门学一经开学,彻底火遍帝国… 几乎,刘宏凭一己之力,一举打破了世家门阀垄断官场的局面,彻底动摇了世家门阀的根基。 再看这十年中,他提拔、重用了许多出身较低的能臣! 比如卢植,他虽然老师是扶风马氏的马融、下邳陈氏的陈球… 一个经学大家,一个当朝太尉。 可卢植自己没啥家世,这种没家世、没背景者最容易把握! 制衡起来也相对轻松! 再比如朱儁,在会稽上虞县…打小就没了爹,一个人奉养老娘,靠着平乱的本事,被刘宏注意到。 简直是活脱脱的底层平民… 索性,刘宏直接提拔他到朝内做谏议大夫,绕过那狗屁的“二元君主制”,让朱儁的效忠唯他天子刘宏一人! 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类似于这样的提拔还有很多! 试想一下… 这么一位政治智慧、权谋之术都要玩出花的帝王。 他的眼中,怎么可能有中间地带? 在柳羽看来… 宋皇后巫蛊一案是必然会发生的,目的自然是削弱世家,彻底消除外戚的隐患,加强皇权的延续… 至于宦门一派的曹嵩牵扯其中! 按这位天子的手段,要么不抓,要么就是抓满门! 留曹操在外?怎么可能没有深意? 柳羽眼珠子连连转动… 他沉思良久! 终于,“咕咚”一声,他猛地咽了一口口水。 他像是一下子想明白了。“留曹操在外的目的不是世家豪门,而是…而是宦官!” 想到这儿,柳羽倒吸一口凉气… 他悟了! 他彻底的想通了! 这些年天子刘宏打压豪门士族是大方略,可这中间,却激起了不少民愤。 出于制衡的考虑! 他需要一个人的牺牲去平息这一股愤怒。 而古时皇帝之所以重用宦官、奸佞的另外一大原因。 便是这些奸佞、宦官均有把柄被握在天子手上。 说白了,在天子眼里,这些奸佞就是一条狗… 只要时局需要,天子可以随时除掉这些“宦官、奸佞”以平民愤,而这些奸佞几十年来盘剥百姓,积攒下来的钱粮,也一股脑都转移到了国库! 这特喵的就是第二国库! 如此这般…只要除掉某几个宦官! 民愤平息了; 豪门氏族权利削弱了; 钱也有了… 这才是当今天子刘宏的权谋,他是捡来的麦子开磨坊,这是无本万利的买卖! 想到这一节,刘羽的眼眸已经眯成了一条缝,他仿佛看到了…当今天子已经布下了一盘珍珑棋局,而他手中盘卧着的黑子,便是曹操! 只等这枚黑死落地,满盘通杀! “阿瞒哪阿瞒,你能体会到这一层么?” 柳羽下意识的口中喃喃… 就在这时,他向外急迈一步。 “羽弟?你去哪?” 张玉兰一把拦住柳羽… “回洛阳!阿瞒那儿要出大事儿!” 哪曾想,就这么一句话,张玉兰脸色一冷。“不许去!” 啊… 柳羽一怔、 张玉兰脸色暗沉。“如今父亲病患,他唯望临死前能见你一面,托付后事,便是有天大的事儿,你也得跟我先去巴蜀!” 这… 柳羽不知道该如何回。 一边是他的救命恩人,如父亲一般的师傅的临终托付。 一边是他的挚友,未来他需要紧紧抱住的“大腿”。 他… 他该如何抉择呢? … …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曹节倒,朝廷饱! 皇宫,千秋万岁殿。 天子刘宏颇为慵懒的倚靠在龙椅上,似有心事! 蹇硕从洛阳衙署匆匆赶来,跪在天子的龙案前,向他禀报。 “陛下,那洛阳令司马防向臣表明,已经动了大刑,只是曹嵩仍未招供,再用刑,怕会要了他的命,之后当如何,请陛下示下。” 闻言,刘宏提起了一分精神。 他笑着问道:“蹇硕,你当了这么久的西园校尉头领,可听懂司马防这话的深意?” “回禀陛下。”蹇硕道:“司马防是要向陛下表明,曹大鸿胪严刑拷打都抗过来了,多半与宋家并无太大的牵连!他是在向陛下,向朝臣表明真相,是想救曹大鸿胪。” “哈哈!”刘宏大笑起来。“素闻司马防教子苛刻,倒不呈想,他却是个外冷内热之人!看来将曹嵩押入洛阳令牢狱审讯,这一步走的妙。” 咳咳… 听到这儿,蹇硕咳出一声。 他想到了宋皇后一案其余的牵连者,连同家眷均被押入大理寺,如今尽数招认,除宋皇后九族之外,尽数被抄家、流放,永不录用! 可奥妙就在这儿! 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招认,唯独曹嵩,他若是被屈打成招,那就没意思了。 “羽儿可否回来了?” 天子刘宏似乎心情不错,缓缓起身,饶有兴致的问出一句。 “回禀陛下。”蹇硕如实道:“已经按照陛下的吩咐,故意将消息散布出去,方便天师道的探子打探清楚。” “可…皇长子依旧一路向西,并无返回洛阳城的打算,臣琢磨着,皇长子应该知晓了这洛阳城内的风波,可…” 呼… 蹇硕的回话,大出刘宏的意料。 他本以为,羽儿既然提点了曹操一次,那么一定会返归洛阳,提点那曹操第二次,可…他却没回来? 这… 刘宏的面颊上闪过几许疑窦。 看到天子脸色的变幻,蹇硕连忙补充道:“不过,那曹操已经注意到了皇长子留给他的竹简,至于这竹简的内容嘛…” 蹇硕从怀中取出一封誊抄过的一模一样的竹简,捧在手上,伸过头顶,递了上去。 刘宏接过,迅速展开… 这竹简上的内容,似乎并不惊艳,讲述的是三个人的故事、 奸佞——和珅; 忠臣——纪晓岚; 还有一个杜撰出来的帝国统治者——乾隆! 第一部分,是和珅贪污,权倾朝野,可乾隆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依旧是委以重任; 这本没什么… 刘宏看的也是漫不经心,觉得索然无味,不过是寻常的朝廷罢了! 不知道羽儿为何编纂出这一则故事? 可第二部分的内容,却让刘宏眼前一亮! 羽儿撰写的内容,是纪晓岚弹劾和珅,可乾隆一番意味深长的话,让纪晓岚明白,之所以和珅受重用的真谛。 ——古往今来,有多少贪官?多少清官? ——清官如凤毛麟角,贪官如黄河之沙! 所以治国,能只倚靠清官么?不能!为君者的一门必修课,便是如何用贪官! 要知道… 贪官虽贪,但是他能替皇帝办事,能给帝国掏来金子; 可清官除了致君尧舜,仁义道德之外? 他们能解决帝国的实际问题,甚至是帝国中最阴暗的一面嘛? 都用类似于“纪晓岚”这样的忠臣、这样的清官,帝国反而会乱! 治理国家本就复杂,什么人都得用,水清无鱼,人察无徒,只要是个官往死里查,九成九都有问题! 而天子更难当,做事更复杂,许多时候,明知道是好事儿,不到时机不能做; 明知道是坏事儿,一时之间当忍,还得忍! 嘶…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刘宏下意识的感慨道。 他的眼眸紧紧的眯起。 起初他只是对这第二部分的内容有些兴趣,却又觉得羽儿写的有些夸张了。 可读到最后,他突然发现,羽儿总结的这一番帝王之术…竟头头是道,极有道理。 甚至,刘宏觉得… 羽儿写的这“乾隆”用“和珅”,不正是如同他刘宏用“宦官”曹节、王甫么? 刘宏的目光一亮。 他目光下移继续去读,这不读还好,一读之下,他的表情骤变! ——“和珅倒,朝廷饱。” 他吟出这么一句,从面颊上看,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极为夸张。 和珅一倒,民愤平息,朝廷国库充盈… 这是乾隆留给儿子的巨大财富! 也可以称之为“第二国库”。 这种做法…简直与他刘宏如今的想法一模一样! 甚至,刘宏想到了桓帝时期的“五侯”——单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 这五个宦官,因协助桓帝铲除外戚梁冀立功,同一天被封侯,世人称之为“五侯”,权倾朝野,为非作歹。 可最后…他们的下场并不好。 桓帝要除掉他们,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更简单! 至于查抄他们的府邸,顺理成章,会收获到堪比大汉几年税赋的钱粮! 呵呵… 想不到,这一层轮回,被羽儿窥探的这般透彻! “那曹操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刘宏的语气更添冷冽。 蹇硕如实禀报。“这曹操先是去求见司马防,之后登门分别拜访蔡邕、桥玄…” “错了!”刘宏当即摇头,眼眸中难掩失望之色。“这曹操完全领会错了!” “陛下…还有一事。”蹇硕回禀道:“昨夜有人劫狱,被司马防擒获,臣探明是曹操的族弟,名唤夏侯惇!他身上本就背着一条人命官司!陛下…这案子要与曹嵩一案并案审理么?” 闻言… 呵呵,刘宏冷笑。 “还审什么审?既本就背着人命官司,还须审么?杀个人而已,难道还缺一纸供状!朕没耐心等这曹操明悟,三日后是望日!就三日后,昭告天下,斩,斩此夏侯惇!” “羽儿不在,这曹操又是个榆木脑袋,朕得帮他开开窍了!” 蹇硕狐疑的抬起头窥视刘宏的容色,感觉他这话,是话里有话。 就在这时… 一名西园军进来禀报。 “陛下,蹇校尉…那曹操离开玉林观,拜访曹节去了!” 此言一出,蹇硕的神情立刻警惕起来… 反观天子刘宏,他豁然起身。 “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刚刚!” “两人说了什么?” “屋中唯他们二人,无法探明!” 听到这儿,刘宏嘴角咧开,总算是露出一抹欣然的笑意。 旋即长袖一甩,意味深长的笑道:“哈哈,说曹操,这曹操便开窍了!” 言及此处… 刘宏心头木然横起六个字——曹节倒,朝廷饱! … …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以往,还小瞧这愣头青了! 晨曦未明,通往巴蜀之地的官道上,一支骑队正在驰骋。 柳羽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块儿玉佩,借着微弱的白光,玉佩上“吉利”二字跃然眼前。 这是曹操的母亲丁氏留给曹操的,那时候的曹操还叫做曹瞒,玉佩上的“吉利”二字,是他的小“字”。 而之所以这块儿玉佩在柳羽身上,是因为三年前,刺杀张让事件后,两人义结金兰,在“金兰谱”上按过手印,互相交换后,曹操将贴身的这块儿玉佩赠给了柳羽! 此时,看着这块儿玉佩上的字眼,柳羽心头多少有些五味杂陈。 在奄奄一息的“养父”与“大难临头”的兄弟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养父。 大汉以孝治天下! 于公于私! 他柳羽都必须第一时间赶到巴蜀,见到养父张衡他老人家的最后一面。 只是… “阿瞒,你得扛住咯!” 口中轻吟一声,柳羽抬眼望向窗外,心头五味杂陈。 诚然… 临行前,他留给曹操一封竹简,可那竹简的本意是…安慰曹操的。 毕竟前一日,柳羽刚向他讲述,历朝历代的皇帝重用宦官、奸佞的原因。 这竹简中的内容是通过一个小故事,讲述天子不仅会重用宦官、奸佞,更会在恰当的时候除掉他们,平民怨,揽钱财! 柳羽的本意是,看到这一条,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曹操多半心里会平衡许多,能够安然入睡了。 可现在… 柳羽多期盼,阿瞒能够体会到这故事中蕴含的道理,能看懂当今天子…他的最终目的! “羽弟似乎很在意那曹操!” 看出柳羽面颊上的焦虑,“圣女”张玉兰询问道。 “好兄弟嘛!”柳羽随口回出这么一句。 张玉兰眼眸眨动。“羽弟眼光甚高,既能被羽弟称为‘兄弟’,那想来不是碌碌之辈!” “何况羽弟不是留给他一封竹简么?若是通过这竹简,都不能窥探出羽弟的深意,那也不值得与他深交了!” 呼… 听到这儿,柳羽呼出口气,他抬眼望向张玉兰。 别说,师姐这一番话,还真让他心情和缓了许多,平静了许多。 “借师姐吉言,希望如此吧!” … … 洛阳城郊的一户农家,家境绝非殷实,但简陋中透出整洁,可见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一个五、六岁的毛头丫头靠在床边好奇的看着陌生人,另一个快周岁的娃娃已经会爬了。 丁蕙领着丁香,刘春抱着曹昂,几人缓缓打量,身后有家仆将几匹绢摆放在床榻上。 农家夫妻赶忙上来迎接,笨拙的躬身。 “几位夫人…” “大哥、大嫂,无需向我们行礼。”丁蕙扶起两人。 农妇起身看着刘春怀中熟睡的曹昂,忍不住笑:“就是这个娃娃吧,一看就听话,比我家那铁蛋好看多了。” 丁蕙朝刘春示意,刘春将曹昂放到农妇的怀中… 曹昂“哇哇”的哭了起来,丁蕙与刘春都犹如被针扎了一般浑身一哆嗦。 农妇却很是熟练的摇晃着他,晃着晃着,曹昂再度进入了梦乡。 呼… 丁蕙呼出口气,她回望了眼身后的丁香、刘春一眼。“大哥、大嫂,你们也知道,我家中出了些事情,若是一切平安,我们日后就来接孩子回去,可若是我们没有来…” 刘春眼中噙着泪,丁蕙眼中也含着泪,她努力的调稳了气息。“若我们没有来,请大哥大嫂,给他一口饭吃,把他养大!” 尽管不是丁蕙所出,尽管她也看不惯曹操更宠幸妾室刘春。 可这份醋意,并没有妨碍她特别喜欢曹昂,几乎是视若己出。 看到这一幕,丁香眨了眨眼,面颊上闪过几许愁容… 农家夫妻连忙道:“几位夫人这么好的人?家里能有啥事儿?要咱帮忙不?” 丁蕙微微说道:“大哥、大嫂肯照顾这孩子,就是我们曹家的恩人了。” 说着话,刘春将背着的包裹,递给了农家夫妻。 “这是昂儿的一些衣裳,就当是娘留给他的吧,若是他问起来,就说娘出远门了,很快回来接他。” 讲到这儿,刘春与丁蕙都情不自禁的上前,颤抖的抚摸了下曹昂的小脸,也许…就真的没有再见之日了。 良久的沉默…到最后,丁蕙与刘春,这一妻一妾商量好了似的…竟是同时吟出一句。 “能给我,再抱抱么?” 农妇诧异,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人家中…一妻一妾两位夫人都对一位公子如此上心。 “能啊,咋不能呢!” 刘春将曹昂抱给丁蕙,丁蕙紧紧的抱了一下,又快速的把孩子塞给了农夫。 “谢谢了!” 一句话脱口,她已经转身而出。 妹妹丁香追上她,“姐,真的要走这一步么?若是动用了咱们丁家的关系,那或许,咱们丁家也会被牵连!” 踏… 丁蕙脚步一顿,她似乎想到了许多自己与曹操的故事。 沉吟了片刻,丁蕙张口道:“他是我夫君,他的族弟就要被问斩,我…必须帮他!不惜一切代价!” 缘何…曹操这辈子都对这位正妻丁夫人尊敬有加! ——是有原因的! “哒哒哒!” 马蹄声攒动,刘春已经哭的麻木了,丁蕙也捂着嘴哭了出来。 … … 因为小冰河期的缘故,本是最热时节的八月,竟是寒风阵阵。 大长秋曹节正围坐在暖炉旁,暖炉一边的桌案上,摆放着的是顿丘豪强送来的“曹阿瞒十罪疏”,手边还放着沛国官员状告王甫养子沛国相王吉的奏折。 曹节不禁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看来,常侍们的子孙在地方上做的确实有点过分了。” 当然… 这些奏折是不可能呈送到天子那边,侍卫将奏折送入皇宫,可曹节的党羽,那些小黄门会再把奏折拿出来,先由曹节过目。 这算是常规操作了! 就在这时,有小黄门递来一封纺织的素色蚕丝布帛,一大卷布帛上,印着几百个早已变得紫黑的血手印。 曹节不禁一阵恶心,这得多少人咬破手指印上去? 可曹节瞥了一眼布帛上的内容,当即吓了一跳… 这上面的内容,竟是罗列了曹操在顿丘令上的三十大功劳… 曹节连忙细加询问,才知道,曹操在顿丘县打击豪强,百姓们惦念着他的恩情。 如今听闻曹家蒙难,以为曹操也被牵扯其中,这是要上“万民书”求陛下对曹操网开一面! “嘿…” 看到最后,曹节乐了,他口中喃喃:“看不出来呀,曹操一个愣头青,竟在地方有如此威望?这还是他么?” 摇了摇头,曹节“吧唧”了下嘴巴。 “难不成,这愣头青的背后有高人指点?” “高人?谁呢?” 连连眨巴着眼睛,曹节正琢磨着。 忽的… “曹大长秋…”一个小黄门闯入了府邸正堂。“顿丘令曹…曹操登门求见大长秋!” 嘿… 曹节眼珠子一定。 这愣头青怎么这时候来了? 要知道,宋皇后一案牵扯甚广,他曹操这时候来拜访自己,这不是给自己添乱么? “不见!” 曹节大手一挥。 “曹大长秋…”小黄门连连道:“这曹操说,他…他说…他手中握着大长秋大肆‘贪墨’的罪证,若是大长秋不见,他就要直接去洛阳衙署,状告大长秋!” 呃… 此言一出,曹节感觉自己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这小子,是要鱼死网破么? 霍,以往还小瞧这愣头青了? 眼珠子一转,联想到方才看到的那封来自顿丘的万民书,曹节“吧唧”了下嘴巴,口中喃喃。 ——“该不会…这愣头青背后真的有什么高人指点吧?” ——“不会吧?” … …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拔出萝卜带出泥,大长秋细品! 炉子上炙着烤肉,酒注里温着酒。 曹节跪坐在锦缎滚边的暖席上,给自己斟酒。 待得斟满一盏,微微抿了一口,抬眼望=向登门拜访的曹操。 说起来,曹节与曹操之间的关系也算是千丝万缕! 这中间绕不开的是“曹腾”这个名字! 曹嵩四岁那年,便被他的生父曹朗以“五千钱”的代价过继给了四叔父——大宦官曹腾! 从此曹嵩背上了宦官养子的身份。 自然,后来的曹操也就成为了“宦官养孙!” 因为曹家祖训“立威于子,怀慈于孙”的缘故,曹腾对养子曹嵩格外严格,可对孙儿曹操却是格外的疼爱。 细细的去讲,曹腾小时候是陪同太子刘保读书的。 刘保称呼他为“小藤子”,后来,他与废太子刘保患难与共,最后联合其它朝臣与宦官,帮助刘保夺回皇位! 可以说,曹腾与顺帝刘保的感情,可以被后者称为“阿兄!” 甚至,刘保不幸早逝后,临去之前,将家事、国事全盘相托。 新皇帝上位后,曹腾更是不惧大将军梁冀的霸道,挺身保护百官,为朝廷举荐贤能。 也正是因为曹腾的存在! 士人与宦官竟罕见的可以和睦相处。 更没有什么“宦官乱国”一说。 曹节便是那时候,曹腾诸多弟子中最杰出的一人,更是曹腾亲自挑选的接班人! 可以说,曹节与曹嵩的交情; 曹节与曹操的牵连;早在曹操刚刚出生时,就已经开始了,打断骨头,连着筋! 突然,曹节将桌案的竹简一股脑的抛给面前的后辈曹操! 语气也格外的冷冽。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是顿丘豪门联名上书,详细罗列的…你曹阿瞒的十罪疏!” “如今你曹家蒙难,要不是咱家压下来这些,你曹操死上一百次也够了!现如今,你反倒是要登门来挟咱家,你还有那么点儿良心么?” 曹操扫过这些抛来的竹简,面色凝重。“这些都是子虚乌有的罪名!” 哼… 曹节冷哼。“你觉得杀个人,一定要铁证么?这世道,杀个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曹操啊曹操,过去你犯错,你父亲与我总觉得你还是个孩子,但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不能总用这个借口逃避!你需知道,这个世上,谁在帮你?谁在害你?” 按照曹节的预想,这么一番话下去,曹操多少该有些惭愧、沮丧! 哪曾想,曹操昂着头,面色如常。 “我来此不是为了与曹大长秋讨论这些个…” 呼… 曹操的气定神闲,委实惊到曹节了。 “你是铁了心,要拉咱家下水是么?” 曹节语气加重,冷然道:“你懂个屁!这天下可不是你、我一手创立的,也不可能按照你、我想要的样子发展,我与你父亲跟所有人都一样,面临的都是继承罢了!无论是好的、坏的、公平、不公平的、贪墨的、不贪墨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绩!这里面有太多外人看不到的黑幕!每朝每代都是如此!” 面对如此冷然的话语,曹操依旧不露悲喜,语态自若。 “的确,每朝每代都是如此,曹大长秋可曾想过,历代的宦官与奸佞,为何均会在一些年份权倾朝野?又为何,他们总是晚景凄凉,甚至不得善终!” 讲到这儿,曹操顿了一下。 “桓帝时期,横行霸道,搜刮美女、民脂民膏的‘五侯’最后一个个落得如何下场?如何平息民愤?如何抄家灭族?历历在目!当今陛下这一朝,这祸事,又该轮到谁呢?” 言及此处,曹操豁然起身,一双眼眸紧紧的盯着曹节。 “曹大长秋!我曹操不是来威胁你的,我曹操是来提醒你,或者说是来救你的!” “所谓帝王心术,那便是要知晓何时用‘奸佞’?何时除‘奸佞’?陛下这次将我爹下狱,他的目的难道真的是我曹家么?拔出萝卜带出泥!曹大长秋对陛下是了解的,大长秋还是细品!” 咯… 咯噔… 曹操的一番话脱口,曹节的眼眸瞪得硕大,他甚至下意识的倒吸一口凉气。 以往都是他在向别人讲述“为官之道”! 可…现在,蓦然被曹操提醒,他整个人有一种五雷轰鸣的感觉。 能做到当今宫廷宦官内的第一把交椅,曹节何其睿智? 曹操话说到这儿,他立时就明悟了。 桓帝时,五侯从“权倾朝野”到“黯然没落”的例子,还不够鲜明么? 桓帝之所以要暗中对五侯动手,不就是因为民怨沸腾、国库空虚,而五侯肥的流油么? 今日…党锢再起,宋皇后一案,陛下是既想收权,又要平息民愤,还得稳住那群士大夫! 就连,岁末,那边关的军费也尚未凑出! 这… 这… 曹操说的没错呀! 今时今日的‘曹节’不恰如昔时昔日的‘五侯’么? 好一个帝王心术! 好一个,何时用“奸佞”?何时除“奸佞”? 此刻的曹节汗毛都快竖起来了,哪怕面颊上依旧做出强制镇定的表情,可内心中早已是波涛汹涌,后背冷汗直流。 他的眼眸凝起,目光如炬,冷冷的觑了曹操一眼。 “曹阿瞒,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似乎是觉得这一问不够具体。 曹节再度补充道:“曹阿瞒,今日你委实让咱家刮目相看,可咱家清楚,凭你那愣头青的性子,怎么可能把事情想的如此通透!” “这番见解,断然不是出自于你,谁教你的?桥玄?蔡邕!” “不!”曹操如实回道:“不是桥子与蔡子!” “那是…” “现如今,曹大长秋该考虑的不应是这桩事儿吧!”曹操朗声道:“我只能这样告诉大长秋,四年前,我有了一位义结金兰的兄弟,他在我‘不敢想’的时候教会我‘如何去想’!而两日前,我又结识了一位兄弟,他在我‘不会做’的时候,告诉我‘如何去做’!” 言及此处,曹操颇为郑重的向曹节行了个礼。 说出了最后一番语重心长的话。 “尽管曹大长秋这些年做了不少恶事,可两位兄弟都告诉我,曹大长秋是一个了不起的宦官!是我曹操该佩服的人!” 呃… 曹节一愣,他慌忙开口。 “你这是何意?甜言蜜语?逼得咱家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换你父亲的命?” 曹节的声音传出,可却再无人回应! 此间只剩下了沉默… 当最后辞别的礼仪完毕后,曹操转过身,毅然决然的踏步走出此亭台楼阁、玉宇琼楼! ——洛阳的风,刮的正紧! … …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何谓,灯下黑! 曹节今日注定不得安宁。 曹操离开后,他一人伏案,眼前闪过的,是方才故意没有拿出来的,那封代表着顿丘民意的承情表,还有顿丘县近年来上缴的税赋。 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狐疑… 可仅仅一瞬之间,这一抹狐疑就变得坚定了许多。 “能将顿丘县那个乱了一百年的烂地方治理出成果!” “这说明,曹操背后的这位‘高人’…” 他没有把话全盘讲出,可意思却再明白不过,这个“高人”不简单哪! 既然不简单… 那么… 今日曹操向他讲述的“帝王心术”,多半也是出自这个高人指点。 就在这时,“踏踏”… 曹节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抬起头来,淡淡的扫了一眼。 “兄长…我觉得方才那曹操说的有些道理!” 说话的是曹节的亲弟弟曹破石,受曹节的庇佑,如今曹破石已经官居越骑校尉… “有道理?什么道理?”曹节反问。 曹破石面色阴沉。“桓帝为平息民怨,会不漏声色的除五侯,当今陛下…或许也会平息‘党锢之祸’的影响,会在罢黜宋皇后之后…选择…选择…” 一句话没有说完,可意思已经跃然纸上,曹破石的脸色更难看了。 “哈哈哈…” 哪曾想,曹节却是大笑了起来… 曹破石不解,连忙问道:“兄长何故发笑?” “我笑你们忽然都担心起咱家的安危来了!” “兄长难道不怕?” “我从小就拜在师傅曹腾手下,两朝天子,历经风浪波折无数,我对当今陛下的了解非旁人所能及,区区一桩‘宋皇后’案,还威胁不到咱家!” 曹节缓缓起身,负手而立…“放宽心,咱家素来不会坐以待毙!” “可…兄长,若是依着那曹操所说,这一次…兄长的对手是…是当今天子啊!”方才兄长与曹操的话,曹破石听得真切,越是真切,心情越是紧张。“古往今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咱们的那些家产得来的本就不正!” 呵呵… 听到这儿,曹节笑了,他行至大堂内屋舍一角处的古琴前,手指拨动琴弦,冷笑道。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 ——“咱家铁了心,一定要渡过这一趟‘公河’!” … … 荀彧再度来到玉林观,便听到了其中一阵疾风骤雨般激烈的编钟敲击声。 循声望去,一处厢房处,曹操正在闭目专注的敲击着大小编钟。 荀彧停住了脚步,在门口静听… 编钟的声音逐渐从低沉转向高昂,宛若雷霆震怒,如江海凝流。 可随着音律步入尾声,在曹操的敲打下,大小编钟发出的声音逐渐从高亢转为舒缓平和、悠扬清冷。 宛若一片轻盈的羽毛飞落,渐渐收于静息,余音袅袅,绕梁不绝。 “啪,啪…” 一曲落下,荀彧拍了下手掌。 口中朗声道:“匹夫逞一时之勇,激烈易,平和难,孟德能有此克制,令荀某佩服…想来,孟德的话,那位大长秋是听进去了!” “文若…” 看到荀彧,曹操那本是眯起的眼眸,刹那间睁大,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光。“我已经把那些话讲述给曹节!似乎…他听进去了!又似乎,他没有全部听进去!” 那些话… 自然是指柳羽留下的那封竹简,曹操与荀彧细细的研读了一晚上,将其中的内容抽丝剥茧,将其中的真谛总结成一系列的话术! 借曹操之口讲述给曹节… 最后的结果,曹操不知道,可…这是集“羽弟”与“文若”两位兄弟的智慧,他觉得…一定,一定能成! “孟德打算之后怎么做?”荀彧凝眉,接着问道。 这… 曹操迟疑了一下。 他没有即刻回答,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想好。 曹操面朝编钟,口中喃喃:“若是…若是羽弟在,他…他会让我怎么做?” 呼… 听到这么一句,荀彧轻呼口气,他的脑海中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尽管…尽管荀彧从未见过柳羽,可听曹操讲述他的故事,品读过他留下的竹简,荀彧有一种感觉,他已经与柳羽神交许久,且相交莫逆! 柳羽会成为他的挚友! 荀彧的眼力、洞悉离过人,他也会想,设身处地,如果他是柳羽,他会让曹操怎么做? “翻出贪墨所得,再度敲响登闻鼓!” 荀彧脱口道。 语气坚定… 霍… 曹操迟疑了一下,他点了点头,眼眸却是望向了手中紧紧握住的那封,羽弟留下的竹简。“若是羽弟在,他…一定也会这么说!” ——“翻出贪墨所得,再度敲响登闻鼓!” … … 白天还是艳阳天,入了夜,却忽的下起了瓢泼大雨。 似乎… 上天也着意让洛阳城那紧张到窒息的气氛稍稍缓和。 用这雨洗去城内那乍现的刀光剑影! 夏侯府中的地窖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道惊愕的声音… 就连暴雨也遮不住这声音中伴随的震动。 “这…” “这…” 曹操木讷了一般,他站在地窖中一处密室的入口处,颤抖着抚摸着森冷的门墙。 荀彧提着防雨水的羊皮灯笼…心头亦是“咯噔”一响。 “孟德?你此前真的不知道…夏侯府的地窖里藏着这么多的金银、珠宝么?” 颤动…荀彧的嗓子都在打着颤。 太多了,眼前的金子、钱币、珍奇古玩、名贵字画…简直太多了,多到哪怕是在经验世界里,他们都不敢想! “我…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儿!” 曹操的语调也有些轻微的颤动。“此前羽弟只说,我曹家富可敌国…或许…这,这便是富可敌国吧?” 曹操感觉他的人生观都震碎了… 彻底麻了! 他担任顿丘令,以一县之力上贡的粮食、钱粮,罗列起来可以装满整个县衙的库房。 可…眼前这些曹家私藏的金银珠宝,怕是一百个县衙的库房也装不下。 还真如羽弟说的那般,一模一样! “柳公子连这个也知道?” 荀彧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愕。 曹操颔首,他语气笃定。“这世上一切,就没有羽弟不知道的!” 霍… 曹操的话,更加深了荀彧对这位玉林观观主柳羽的好奇。 “文若…” 思绪早已飘到九霄云外的荀彧,被曹操这骤然的声音吓了一跳,灯笼掉在了地上,烛火挣扎的摇晃了两下,灭了。 此间密室一片漆黑。 “孟德想说什么?” 荀彧去寻打火石,曹操却是于黑暗中一把抓住荀彧的胳膊。“以往羽弟说我曹家是大汉首富,要我在顿丘县向父亲讨钱时往高处写,那时,我尤自不信!” “可今日我方才知晓,何为灯下黑!” 呼! 灯下黑么? 荀彧眼眸一眯,他觉得曹操口中这“灯下黑”三个字,意味深长! … …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风刮的正紧!雨下的正大! 阴雨夜,千秋万岁殿内,蹇硕在天子刘宏的面前缓缓展开一卷图画。 是曹操与荀彧进入一处密室,看到了数不尽金银珠宝的画面。 蹇硕指了指图画中府邸的牌匾——夏侯府。 当即解释道。 “陛下,这夏侯府是曹嵩替义子夏侯渊购置的。” “想不到,其与曹节这些年贪墨所得竟是均藏匿在这里,若非曹操与这颍川荀氏公子找到了这里!这些贪墨所得,还真不易察觉,正所谓‘灯下黑’呀!” 刘宏扫过那图画,浅笑道。“你太小看大长秋了!这夏侯府藏匿的顶多是曹嵩的那份,曹节的远比这要多的多!” 说起来… 天子刘宏小时候家贫,亲娘董氏更是个贪财的主儿。 便是如此,从小到大,刘宏对金钱极其的敏感,且热衷。 需知,古往今来…他可是第一个在皇宫内开设“商业街”,且亲自下场参与商业活动的帝王! 什么样的府邸能装下多少分量的金钱? 藩属国、诸侯国的赋税、供奉、贿赂…曹节与曹嵩每年能贪墨多少?他心里清楚的很。 这一方宅院… 呵呵,“二曹”贪墨所得的冰山一角而已!差得远呢! 嘶… 蹇硕沉吟了一下,明白了此间深意。 “怪不得,陛下并不在乎曹大鸿胪的‘贪墨’,原是抛砖引玉,引出更大的‘贪墨’,平息更大的民愤,陛下此举真是…真是令臣目眩神迷、五体投地!” “呵…”刘宏浅笑一声。“朕身边不乏巧言令色者。” “蹇硕,你要明白,身处朕的位置,杀一个人容易,可制衡诸多势力,从中斡旋,筹得钱粮军费却是万难!许多时候,朕也是不得以而为之!” “陛下远见,臣佩服!”蹇硕拱手。 言及此处,他骤然又想起了什么。“陛下,还有一事?” “唔?” “就在方才,曹大长秋登门去拜访张常侍!”蹇硕如实禀报。 呼… 曹节拜访张让? 刘宏的眼眸一下子眯起。 要知道… 凭着曹节的资历、地位,让张让给他提鞋,分量都绰绰有余,亲自拜访…曹节这是给他“脸”哪! “有意思!” 刘宏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扬起,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这是一连串的事儿! 先是羽儿留下竹简给曹操; 然后是曹操体会到羽儿这封竹简中的深意,去见曹节; 而此番…曹节又去拜见张让! 牵连的人越来越多了,委实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呵呵…” 深夜中,一抹戛然而止的浅笑自千秋万岁殿悄然升起,又悄然落下。 刘宏负手行至窗子前,仰面朝向虚空。 雨声潺潺,没有繁星,淅淅沥沥的雨水恰是天子刘宏此刻的心境。 他口中喃喃:“羽儿,你这封竹简,究竟要搅动洛阳城多少的风云变幻呢?” 一束光… 当刘宏提到“羽儿”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眼眸中闪烁出一束夺萃的精光! 俨然,哪怕“羽儿”远离洛阳,并不在这暴风雨的中间。 但… 他的表现,依旧惊艳! ——惊艳到这位父亲,也惊艳到这位帝王! … … 晨曦微明,曹节在张让的府邸门前徘徊等候。 “嘎吱”一声,终于,张府的大门打开,曹节眼中一亮,凑上前去,怒斥道:“区区一个禀报,就用了整整一夜?” 依旧是那趾高气昂的语气。 只是…一改往昔… 张府的门子对曹节竟是爱答不理。 “可不是谁都像曹大长秋这么闲暇的,昨夜张常侍当职,要服侍陛下,故而没有回府,今日张常侍多半也不会回来,曹大长秋还是回去吧!” 哼… 曹节冷哼一声。 “咱家昨夜就去司礼监查过,一连几天伺候陛下的都是蹇硕,你家主子早就回府了!” “怎么?昔日他为了见咱家一面,在咱家门前跪一日一夜,今儿…咱家要见他,他也打算让咱家等候着一天一夜不成?” 曹节的语气冷冽,眼眸凝起,宛若一只愤怒的花豹! 可似乎,整个张让的府邸,哪怕是最卑贱的奴仆,也没有一个人害怕! 这与往昔整个张府自上到下对曹节的“谄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家主子真没在,曹大长秋愿意等就继续等吧!” 随着最后一道声音… “咣”的一声,府门掩上,只剩下曹节那怒目圆瞪的眼神。 今时今刻,从张家奴仆对他的这种态度来看,曹节几乎察觉出了什么,他几乎能够完全笃定,曹操背后那位高人…他的判断是准确的… 于他曹节而言! 这是——狂澜即倒! 亦是——大厦将倾! “兄长…”一旁的曹破石面露愁容,一脸的焦灼相。“张让这是藐视兄长…兄长,咱们…咱们还等么?” “等!等!”一连两个等字,曹节眉一凛,心一横。“咱家就不信等不到他张让出这门子!” 咚…的一声,曹节一脚踹在了张府大门上,发出了剧烈的声响。 此时此刻的曹节目眦欲裂! 不夸张的形容,如果这时候…张让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曹节的目光足以让此人泯灭! 夜色垂降,阴影笼罩中的张府更添得了一分小人得志的丑恶嘴脸! 张让放下了手中的一块璞玉,瞅了眼檐外的好月色,随意问了句。 “曹大长秋走了么?” 他的干儿子张奉连忙回答道:“儿子去瞅瞅!” 他出去片刻,回来禀道:“曹大长秋与其弟曹破石在门口檐下避雨,睡着了。 张让“哈哈”笑了两声,口中小声嘀咕着。 “你曹节也有今天!哈哈!” “一朝天子一朝臣,你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之后这天下,该看咱家的了!” 言及此处…张让再度把玩起贪墨得来的“璞玉”,头也没抬的说道:“送咱们的曹大长秋一盆水,让他清醒清醒,引颈待戮!” … … 曹节与曹破石靠着墙根,本在浅睡。 如今时节,在曹节看来,若要避祸…他势必要得到这位,昔日都不会正眼相看的后辈张让的帮助! 怎奈…“哗!”一桶水当头浇下,曹节浑身一激灵,骤然惊醒! “呀…曹大长秋还没走呀!倒水倒的急了,没瞅见,哈哈…” 门子那嚣张至极的嘲讽传来。 曹节愣了愣神儿,恍惚中看到了张让府邸那高耸的城楼。 乌鸦“嘎嘎”而鸣,在城楼上栖息,他打了个冷战,踉踉跄跄的起身。 他深深凝望了眼这座气派的张让府邸。 “哼,是你逼咱家的!” 曹节的拳头骤然握紧… 既然… 既然因为曹操的缘故,因为曹操背后那位高人的提醒,他曹节提前知道了即将发生的一切。 那么…纵不能全身而退,他曹节也会鱼死网破! ——“咱家不好过,你张让也别想好过!” 尖锐、冷冽的声音,这一刻,在风雨中骤然传出! 风刮的正紧! 雨下的正大! … …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锵锵擂动,登闻鼓再度鸣响! 洛阳城,北城内,丁家购置的一处宅府之中。 丁蕙换上了男装,精干洒脱,丝毫不像是一个妇人。 她的身后有足足十箱金银珠宝,这是丁家藏在洛阳城所有的积蓄,若要更多,需从老家谯沛去调,时间上根本不允许。 她打开了一个箱子,一泓金色的光芒映在她的脸上。 身后夏侯渊与夫人丁香匆匆的赶来。 “嫂子…” “姐姐…” 截然不同的两个称呼。 他们看到丁蕙的打扮以及这些装满金银珠宝的箱子,不由一惊,丁香急问道。“姐姐,你这是?” “元让是阿瞒的族弟,也是你夫君的族兄,就算寻不到阿瞒,我也不能让他枉死,午时他要被斩首,现在,我便去见见洛阳令!” 说是见见洛阳令,可丁蕙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哪里是见见,分明是贿赂洛阳令司马防! 拿十箱金银去换夏侯惇的性命! “姐姐不能去啊!”丁香惊痛道:“这司马防为官清廉,素来不收贿赂,何况如今这副境况,万一…万一司马防再治嫂嫂一个行贿之罪,那当如何?” “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吧?”丁蕙的语气坚决。“难道,明日元让被斩首时,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 “嫂嫂,就算是去也该让我去呀!”夏侯渊插口道:“元让被抓,是我的过错,就算是治罪也该我夏侯渊去!这样的话,至少…至少不会牵连到丁家。” 夏侯渊人称“尚义奇男子”,他不仅“义气当前”为曹操顶过杀人的罪,更是在家贫之时,宁可舍弃自己的幼子,也要养活亡弟的孤女! 凡是九死一生之事,他必须去! 丁蕙声音哽咽,语气却愈发坚决。“司马防是阿瞒仕途上的举荐人,我是阿瞒的妻子,必须由我去,谁也替不了!” 夏侯渊怔怔的看着丁蕙眼眸中释放出的那果决的寒芒。 “嫂嫂,你说得对,眼下我们不能束手待毙,兄长不见了,那…我们唯有自救,嫂嫂要去,就让我跟着,曹氏、夏侯氏的族人没有骨头软的!” “夫君去,那我…我也去!”丁香也补上一句。 “连上我。”本在整理那些箱子的刘春也言出一句。“身为小姐的丫鬟、夫君的妾室,总也该做点什么!” 丁蕙望向院落中众人那愈加坚毅的目光,牙齿紧咬,心一横…就打算动身。 哪曾想。 就在这时… ——“咚,咚,咚!” ——“咚,咚,咚!” 洛阳城的上空,一道道“震耳欲聋”的擂鼓声再度响彻。 这… 丁蕙抬眸,面色下意识的沉了下来。 丁香却张口道:“不过短短三日,竟又有人敲响了那登闻鼓!” … … 洛阳令官署外,重兵把守,刀矛剑戟林立森举,气氛凝重。 对面巷子处,隐藏着夏侯渊与穿着男装的丁蕙、丁香、刘春等人,十车金银珠宝都绑在马车上。 衙署的大门打开,先从里面走出的是被押解赴刑场的夏侯惇,他被反绑着,身上没有被鞭打过的痕迹。 背后插着一块儿令箭,上面用血红的朱砂写着——“犯夏侯惇,斩”! 之后走出的则是洛阳令司马防… 除了他之外,还有许多官员从官署中走出,一些丁蕙识得,比如卫尉阳球、太傅袁隗、司空袁逢、帝师杨赐、太尉杨彪! 谁能想到,不过是问斩一个夏侯惇,竟是来了这么许多当世顶级豪门中首屈一指的人物。 丁香面带忧色:“姐姐?这么多人,还怎么行贿?” “跟上去,在半路上想办法告知司马防,借一步说话!” “可是?” “可是什么?” 丁香面露愁容。“会不会是司马防提前预判到姐姐行贿,所有才请了这么多官员,就是为了防止…防止…” 这话脱口,丁蕙的心头“咯噔”一响… 她微微攥起了拳头,短暂的沉吟过后,眼眸中多出了几许果决。“若是元让有事儿,孟德会一世不安的!现如今,也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说着话,丁蕙就打算走出去,想办法混到司马防的身边,夏侯渊也迈出了一大步,他要抢在嫂嫂之前。 哪曾想,忽然…夏侯渊的肩头被人一拍。 神经本就高度紧张的他大吃一惊,下意识的就要拔出腰间佩刀。 哪曾想,一道声音接踵而来。 “你们敢公然行贿洛阳令,好大的胆子啊!” “阁下是?”夏侯渊怒目一横,抽出手腕,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我,荀彧,荀文若!是孟德让我来的!” 来人连忙解释道。 这一句话脱口,此间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下来。 “夫君?让你来的?” 丁蕙急问道… 荀彧眼眸眯起,“看来,姑娘便是孟德时时提起的那位果敢的夫人了,孟德是担心夫人做出傻事儿,故而特地让我在这儿等候,果不其然!” 丁蕙恨道:“那,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元让被押入刑场?午时问斩么?他…他是被牵扯进来的!” “夫人就不想知道你夫君在哪么?”荀彧反问。 啊… 丁蕙震惊的停手。“阿瞒?阿瞒在哪?” “你们跟我来!”荀彧招了招手,可眼眸却转向那十车金银。“这些还是先送回去,会坏了孟德的计划!” “计划?”越听…丁蕙越是觉得云里雾里。 呼… 荀彧点了点头,轻轻的呼出一口浊气。“毕竟,孟德在他那位‘羽弟’的提点下,又一次敲响了登闻鼓!事态会有转机!” 登闻鼓! 霍… 此言一处,丁蕙、刘春、丁香、夏侯渊均是一怔。 方才… 那铿锵的“登闻鼓声”,又是阿瞒敲响的么? … … 刑场上已经搭起一座木台,中间放着一块儿血迹斑斑的木桩。 两名刽子手肩扛大刀,森立左右,周围重兵环伺。 木台的对面搭着一间帷幄,帷幄之下是公案,那是洛阳令司马防的座位,而分坐两旁的还有许多官员,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格外的严肃。 此时… 一干官兵押解着夏侯惇穿过闹事,步入这刑场上。 无数吃瓜百姓远远看到他过来,都畏惧的后退,让出一条道路。 就在吃瓜百姓的窃窃私语中,夏侯惇已经被架在行刑台上,三个官兵合力方才将他按下跪倒。 夏侯惇冷着眼,嚷嚷着。 “来,给老子一刀,老子嚷嚷一声,就不配做夏侯氏的儿郎!” 此时… 司马防已经在帷幄之下站定,一旁杨彪凑近他一步,悄声道。“三天,两次敲响登闻鼓,究竟是什么案子?司马府君特地要在这刑场上审?” 呼… 司马防轻呼口气,微微捋了下胡须,他沉吟片刻,最后淡淡的吟出一句。 ——“这案子若不公开审,那就出大乱子了!” … …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张天师,你委实有心了! 日头洒在九脊之上,重檐巍峨的千秋万岁殿处。 后殿摆放着整套编钟,天子刘宏饶有兴致的亲自手执小锤,悠然的敲击着,他闭着眼睛,口中轻吟:“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蹇硕在一旁和着韵律轻拍着手。 可待得钟声停止,蹇硕不忘提醒一句。 “陛下这曲子敲的绝好,可惜今日的洛阳城内并无女子出嫁,自然也无女子‘灼灼其华’,更无‘宜其室家’,不过倒是有人‘人头落地,雾惨云愁’,此间悲凉,不足为人道啊!” 刘宏自然能听出蹇硕的意思。 方才宫外的“登闻鼓响”还萦绕于耳畔,连绵不绝! 那时起,天子刘宏就意识到今日必有大事要发生。 他放下小锤,走到门口抬头看了看天色。 雨后艳阳,晴空万里… 湛蓝的天穹依旧是那么的明媚清澈。 “蹇硕,你说说看…那曹操的族弟?脑袋能落地么?” 蹇硕狡黠一笑:“陛下既不希望他人头落地,那落地了岂不是索然无味!” 此言一出… 天子刘宏的嘴角裂开,“哈哈哈…”他爽然的笑出声来。 “陛下…” 就在这时,蹇硕从怀中又取出一封竹简,呈于头顶。 “这是?”刘宏显得有些好奇。 蹇硕如实道:“这是陛下让臣调查的有关龙虎山天师道,有关巴蜀五斗米教的情报…臣方才收到,不敢迟疑,即刻就给陛下呈来!” 唔… 听到“五斗米教”,登时刘宏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凡是与“羽儿”有牵扯的宗派,他有着浓郁的兴趣! 缓缓展开竹简,刘宏的目光凝望上其中文字。 首当其冲的便是天师道第一代天师张道陵,他的世袭族谱。 原来,这张道陵是大汉开国功勋“张良”之后。 而从张良开始,到张不疑、张高、张通、张无妄、张里仁、张党、张起、张翳…最后才是这位天师“张陵”,第二代天师“张衡”,以及张衡的子嗣未来的第三代天师——张鲁! 无有例外,这一封族谱中提到的每一个名字都是道门一派,都以“振兴道门”为己任! 刘宏饶有兴致的品读着这一封竹简。 蹇硕则张口提醒道:“陛下,臣已经打听出来!这一趟…五斗米教张天师病危之际,之所以要召皇长子回巴蜀的原因是…” “是什么?”刘宏急问。 蹇硕郑重其事的吟出七个字——“天师道!大事相托!” 这话脱口,天子刘宏心头“咯噔”一响,短暂的沉吟过后。 呼…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呼气,骤然一下子,他像是明悟了什么! 霍… 这位天师道的第二代天师张衡,竟布下了一盘如此精彩的珍珑棋局! 如此方法,中兴道家一派,振兴天师道… ——张天师,你委实有心了! … … 巴蜀之地,鹤鸣山脚下。 五斗米教的道观处,后院祠堂光线幽暗,一排排的灵位上,写着张家祖先的名字,每个牌位下都点着一盏灯。 “咳咳咳…” 连续的咳声传出,第二代天师张衡头上围着病带,身着便服,正提着油壶,在为油灯添油。 他的儿子张鲁进来,吹来一阵风,灯光摇曳,张衡用手护住灯火。 张鲁看到沧桑了许多的父亲,心里难受,嘴上劝道:“父亲,您有病在身,该在房中歇息,娘请来了最好的‘鬼婆’,她必定能医治好父亲。” 张衡淡笑:“我的病,我自己清楚,活不过多久了!” 言及此处,他的眼眸闪躲了几分。“你师弟柳羽走到哪了?” “已经到关中了!”张鲁如实道…“再有月余就能赶来了。” “月余…”张衡口中轻吟,神色萧索。 他真怕自己坚持不了一个月了。 沉吟了片刻,张衡像是下定了决心。 “公祺,明日我便将天师道‘天师’之位传给你,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天师道第三代传人。” “父亲…”张衡骤然的一句话吓了张鲁一跳。 张鲁连忙摆手。“父亲会无恙的,最好的‘鬼婆’已经在路上了。” 张衡对他的话置之不理,他慢慢走过眼前的一排灵位。 每个灵位上的名字都添加着硕大的“道门”二字。 从“道门·张良”延续到“道门·张道陵”,延续到即将新添上的灵位——“道门·张衡”! 要知道…道教是道门、道家的延伸! “老子骑牛过函谷,紫气东来三万里”时,怕是决计想不到,他会被奉为后世一个教派的祖师爷! 他书写的《道德经》,更是被天师道奉为“教义”、“教旨”! 他更不会想到,他的道门所延伸出来的道教,会伴随着大汉四百年的历史与儒家明争暗斗。 以至于到这一代,彻底的被“董仲舒”调教过的儒门给死死压住,在中原大地上几乎喘不过气来。 “咳咳…” 再度扫过眼前的灵牌。 张衡的语调愈发微弱。“我近日卧床,常常想起咱们道家一门的发展,想起了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我的父辈、祖辈、祖父辈夹缝中求存的不易!” “咱们的祖辈,乃大汉开国功勋,被高祖称作‘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张子房!我的父辈,乃是于江西龙虎山创立天师道,建立了正一道盟的张道陵,他将教派迁往这远离中原、儒门不曾涉及的巴蜀之地,这才得以保全天师道,成为百姓口中交口称赞的‘五斗米教’!” “凡我张氏族人,无论是遁隐者治学,出仕者救国,或著作等身,或慷慨赴难,所图唯独振兴道门!如今,父亲把我天师道,把我正一道盟,把整个道门兴起的重担交托于你!” “从今往后,道门的兴衰、存亡与你第三代天师张鲁息息相关!你…你要振兴我道门,重塑高祖朝时,我道门的荣光!” 霍… 这么重的担子一下子压下。 张鲁感觉浑身沉甸甸的,他连忙道:“依父亲与诸位祖辈、先祖辈的通天之能,方维持我天师道立足于世,偏安于蜀,孩儿…孩儿才能不及父亲,不及祖辈万一,如何…如何能重塑道门之荣光呢,孩儿…孩儿做不到啊!” 这话脱口… 张鲁“啪嗒”一声跪地,脑袋磕向地面。 而张衡,似乎早就猜到了儿子的反应,他扶起张鲁。“吾儿,爹知道振兴道门非一夕之功,此间道路千难万险,恢复祖辈荣光更是难于上青天,可…为父今日便告诉你一条方略!一条捷径!一条我天师道中唯‘天师’与‘治头大祭酒’才能知晓的秘闻!” “这条秘闻,就像是咱们道门经历的这万古长夜中的一盏微光,只要你始终追随着这道光明,紧紧的将它与道门捆绑在一起,怀揣着至死方休的决心,那么…我道门的兴起,势在必行!” 感慨到此处… 张衡仿佛脱力了一般,整个身体都颤巍巍的。 可他的语调却依旧无比坚决。 ——“吾儿,天师道之兴,道门之荣光,最关键的人物便是为父那关门弟子,你与玉兰的师弟柳羽!” ——“柳羽!刘羽!他真正的身份是‘大汉皇长子’!” … …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置之死地,绝境求生! 刑场之上,司马防抛下令箭。 “时辰已到,斩!” 血红的令箭落地,刽子手上前,将夏侯惇的脖子按在木桩上,夏侯惇一言不发,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刽子手饮了一口酒,喷在大刀上。 钢刀映着日影,高高扬起。 丁蕙、丁香、刘春已经挣扎的双目充血,撕心裂肺一般紧张的盯着刑台,却不敢轻举妄动。 夏侯渊则在台边赤红着双眼嘶声呐喊。 台下已有胆小的妇人捂住了眼睛,夏侯渊再也按捺不住,一手触碰在怀中的短刀上,一手拨开眼前的人群,就要冲上台去。 忽然,场下响起一声高喊——“刀下留人!” 夏侯惇骤然睁开眼睛,一干监斩的官员露出一抹惊骇,倒是唯独司马防眼睛眨动,眼神中带着一丝意料之中。 听到这一句熟悉的声音… 丁蕙、丁香、刘春等人悲喜交集的转身,只见曹操拨开了人群,一边登上刑台,一边呼喊道:“司马府君,冤枉,我族弟杀人一案冤枉!下官有证据…能证明我族弟的清白。” 守卫的士兵纷纷用刀柄敲在曹操的背上,曹操扛着这些痛踏步上前… 夏侯渊惊怒交加,恨恨的瞪着这些侍卫,甚至就想要踏步上前保护兄长,只是,他的手被一侧的荀彧死死的摁住。 曹操的声音还在继续,“我有铁证,我有铁证!” 一干侍卫就要拔刀… 刑场重地,容不得有人捣乱! 司马防却是抬手。“慢,放他进来!” 一旁有官员轻吟道:“这刑场上若是人人都来鸣冤,那别说午时,便是明日的午时也斩不了。” 这话脱口… 司马防笑了,这一次他表现的很强硬。 “周公会因为流言而惶惶终日,王莽尚未篡汉时,人人都称颂他为忠臣!只要我司马防还是洛阳令一日,就要秉公执法,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走一个坏人!” 言及此处… 司马防伸手指向曹操。“曹孟德,速速亮出证据,若是没有,那休怪本府君治你扰乱刑场之罪!” “元让杀的人便是证据!” 曹操的一句话,直接让司马防与满座群臣都呆住了。 曹操的话还在继续。“元让杀的人是中常侍王甫的养子,沛国相王吉的门客,他替王吉、王甫贪墨钱财,侮辱元让的老师,故而元让才手起刀落将他诛杀!他死不足惜!” 曹氏、夏侯氏的老家在沛国谯郡。 而中常侍王甫的养子王吉恰恰担任的是沛国相。 故双方时有交集,而王吉的性情残忍,他手下的人更是仗着王吉、王甫这些靠山,在当地嚣张跋扈、为非作歹! 贪墨钱财,那是脚指头想想都知道的事儿! 至于侮辱夏侯惇的老师,被“刚猛”的夏侯惇一刀给劈了,那只能说是倒霉,遇到了硬茬。 而说起这王吉,他与曹操也有过交集。 昔日,两人同时被送入太学读书,可因为桥玄那铁血治学的手段,王吉因为成绩不达标被辞退,王甫接他回家时,曹操正巧在那儿。 曹操印象极深的是,结巴的王甫对养子王吉说什么“不…不…不,不让咱上学,咱…咱…咱还可以去做官嘛!” 倒是不曾想,今儿个…昔日的太学生,今日自诩为“帝之辅弼、国之栋梁”的曹操,要于这刑场之上公然控告这弃学做官的王甫父子! “宦官养孙”控告“宦官养子”! 一下子,包括袁隗、袁逢、杨彪、杨赐在内的诸臣均是一怔… 继而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此刻的司马防从容的摇了摇头。“曹孟德,你说这罪犯杀的是王国相的门客,这不难查,可你又说,王国相与其养父贪墨钱财、为非作歹?可有证据?” “有!” 曹操眼中精光一闪,他从怀中取出一封竹简,有文吏取过递给司马防。 借着司马防打开的功夫。 曹操的话接踵而出。“此乃中常侍王甫藏匿贪墨所得之所!共计三处!其中黑账尽数罗列于此竹简之中!” “家父担任大鸿胪,主管藩国事宜,受王甫与隐强侯宋奇胁迫…只能替其收受贿赂,将贿赂送入两人金库之中!故而,下官知悉的一清二楚!” 嘶… 曹操这话脱口。 台下的荀彧一怔… 他心里琢磨着,这不对呀… 按理说,应该呈上的是大长秋“曹节”的罪证! 半日未见…怎生变成了中常侍王甫的罪证。 须知,当今朝堂,死死压制十常侍的宦官唯独两人——大长秋曹节、中常侍王甫! 而荀彧与曹操原本商量的,是通过告发曹节…牵连到王甫,以此洗刷曹氏一族的罪名、 可… 今日,曹操的行为已经与计划的截然不同! “孟德?他是什么时候?修改的计划…难道…” 刹那间,荀彧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是孟德的羽弟?他…他回来了?或者是…他…他托人带给孟德一些话?一些指点?” 这个想法一经生成,荀彧眼珠子连连转动。 而曹操的话还在继续。 “司马府君,不妨按照竹简上的地点去搜,此间藏匿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古玩字画,便是国库都比不上!若非贪墨所得?他王甫从哪赚来的这些?” 此言一出… 所有刑场上众官员面面相觑,特别是司马防,他也很惊讶… 竟然,不是曹节? 而是…王甫? 顷刻间,无数目光交汇,俨然…所有刑场上人都在权衡? 要不要搜? 能不能搜! 这要是搜了,可就是全新的一轮士大夫对宦官的争斗,或许会引起第三次“党锢之祸”! 当然… 作为顶级豪门,这些公卿不怕党锢之祸! 可…圣意难测? 陛下对究竟是何态度呢? ——“你…你…你放屁!” 就在这时… 闻讯赶来的王甫大踏步的迈入刑场之上。 他听到风声当即驾马而来… 看到曹操,他直接一耳光扇了过去,曹操悍然无惧,当即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语气冷冽。 “中常侍,这是狗急跳墙了么?” “就…就…就…就凭你?就…就是你小子说…说…说…说要搜…咱家的府邸?”王甫本就磕巴,此时此刻因为紧张,一句话憋得面红耳赤。 他的眼中更是几欲喷出火焰来,要将曹操焚烬! 曹操一手抓着王甫的胳膊,另一只手却是握在胸口,胸口处似乎,有硬物… 这是一封竹简…准确的说是一封信笺! 就在今早,曹操终于收到了羽弟派人快马寄回的信! 而信笺中提出的是一套全新的方略…比他与荀文若商讨的更缜密、更精彩百倍的方略。 “呵…” 嘴角咧开,曹操意味深长的望向王甫,露出了一抹浅笑。 “中常侍,下官何时说过,要搜你家的府邸了?” 没错… 曹操方才提到的是,搜王甫藏匿贪墨所得的三处,可却从来没有说过是他的府邸。 “呵呵!” 曹操还在笑,一边笑一边把头转向司马防与诸位公卿。 ——“司马府君、诸公,中常侍做贼心虚,已经不打自招了!” … …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假途灭虢,围魏救赵! “曹…曹…曹…曹操!你诈我!” “是中常侍自己说的?否则…你怎知那三处藏匿之所中有一处是中常侍自己的府邸?” 王甫心下骇然,可还在狡辩。“我…我…我…我从洛阳令府邸内听来的!” 司马防“嘿嘿”一笑,“对不住了,中常侍,这一封竹简连我都是刚刚看到,更是不可能提前告诉他人!难道…其它的公卿知晓?” 讲到这儿,司马防询问周遭。“袁太傅,袁司空,杨太尉…你们提前知晓么?” 此时… 所有公卿的心情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均是摇摇头。 “不知道!” “老夫不知!” “老夫也是刚刚看到!” “你…你…你…你们…”王甫紧张到词穷,原本结巴的他,竟因为紧张到极致,一句话说的颇为顺溜。“我记错了,是我于曹府中听你曹操提到过!” “不巧的很!”曹操笑道:“这段时间,曹府被封禁,下官从未回过曹府,且此事如此干系重大,下官既敢两度敲响登闻鼓,如何会散播出消息,让中常侍提前有所准备呢?” 司马防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 曹操则是高声继续道:“这世上除了我曹操外,唯独一人知道中常侍贪墨所得的藏匿之处,那便是中常侍本人!” “你…你…”王甫怒目圆瞪。“司马府君,诸位公卿,你们…你们竟是为了一个曹操,串通起来陷害于我!” “抱歉…”司马防冷着脸。“在下从未与人串通,近日在下也并未会见过曹孟德,可洛阳百姓称我一声府君,我便要还这一方洛阳一片公道!” 讲到这儿,司马防顿了一下,语气更显冰冷。 “来人,将中常侍王甫拿下与夏侯惇一并押入大牢待审,即刻派人去搜中常侍府邸,其余两处贪墨之地,也不可放过!” 此言一出。 曹操那汗流浃背到几乎虚脱的面颊,终于拔云见日,他朝司马防以及一干公卿拱手。 “多谢司马府君,多谢诸位公卿…” 这话脱口… 似乎是因为精力已经达到极点,力竭虚脱了一般,他身子一颤,整个人晕倒在地。 “孟德…”夏侯渊与荀彧赶忙去扶。 丁蕙、丁香、刘春也快步跑到曹操的身侧,发现他浑身的衣衫都是湿透的,可…胸口处却是挺着一处硬物。 “阿瞒,你醒醒…你醒醒。”丁蕙疾呼。 曹操微微睁眼,声音虚弱到极致,却还是努力的回道。“没事儿,我…我没事儿…” 他努力的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荀彧会意,连忙从中取出竹简,迅速的张开。 这不张开还好… 一展开之下,荀彧的一双瞳孔瞪得硕大。 这是…这是那位传说中的玉林观主柳羽寄来的竹简,而囊括其中的文字,唯独八个字“假途灭虢,围魏救赵!” 霍… 荀彧怔在原地,好一个… ——假途灭虢,围魏救赵! … … 两名侍卫架起王甫。 这时,所有人才发现,这位权倾朝野的大宦官,此刻…面对押狱的拘捕竟是毫无办法,无从反抗… 甚至,从始至终,都无一人敢上前相救。 俨然,他的党羽见状不妙,早就有多远躲多远。 所谓兔死狐孙散,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司马府君…在想什么?”看着眼前的一幕,袁隗眯着眼张口问道。 “我在想…”司马防轻叹。“以往是不是咱们士人都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诛杀宦官,似乎…只需要一名狱吏,即可办到!” 呼… 听到这句话,袁隗似乎有所感慨。 可他又摇了摇头。“那有一个大前提…” “什么前提?” “在陛下允准的前提下,哪怕是权倾朝野的宦官,诛杀首恶,胁从不论,的确只用一个狱吏就能办好!” 讲到这儿,袁隗话锋一转,感慨道:“听说这谯沛的曹操曹孟德是司马府君举荐的?司马府君慧眼如炬,这曹操洞悉时局,的确是个人才!” 呵… 司马防轻轻叹了口气,举目望向湛蓝的晴空。 当日在洛阳令府门外,当曹操敲响登闻鼓时,他想到过…曹操或许能力挽狂澜! 可只是一瞬间,司马防就觉得…曹操的眼界看不了这么远! 他根本无从洞悉,天子的所思、所想! 可偏偏,他又联想到,在宋皇后巫蛊一案之前,曹操竟能神奇般的退回宋家的礼箱,与宋家彻底决裂… 这等洞悉力又要如何解释? 简直恐怖! 莫名的,司马防对他多出了许多信心。 “袁太傅…其实,我原本也没想到,曹孟德真的敢两度敲响登闻鼓!” “他的行为惊艳到我了!” 司马防口中喃喃。 此言一出… 两人的目光再度交汇。 彼此心头均下意识的浮现起一句话,准确的说,是一句评语。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 呵呵… 呵呵… 看来,就要瞧瞧…当今这世道,是治世?还是乱世呢? … … 皇宫,千秋万岁殿。 蹇硕将刑场的风波汇报完毕,天子刘宏听完,一双眼眸下意识的睁开,他不可思议的反问道:“是王甫?竟是王甫?” 蹇硕道:“的确是王甫,臣当即就去探查,原来…曹大长秋昨日将自己与曹嵩贪墨所得,尽数悄无声息的转移到了王甫的三处私库,更是将这些年王甫贪墨的账本交给了曹操!如今所有罪状均指名王甫一人!” 呼… 天子刘宏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高明啊! 简直高明啊! 可…前几日,曹操去拜访曹节,两人不是最终不欢而散么? 曹节守在张让府邸前一日一夜,他不是心灰意冷了么?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曹操与曹节再度联合?曹操不是对宦门厌弃么? 究竟是什么…促使他们有了这一次“鬼使神差”、“巧夺天工”的联盟? 此刻,刘宏的眼中遍布四个字——精妙!绝伦! 就在这时。 蹇硕适时禀报道:“陛下,还有一事,昨日一早曹操收到了一封三百里加急的信笺!” “信笺?” “据探查,是皇长子的信笺…”蹇硕如实道:“至于信笺中的内容,曹操看过之后就藏于身上,故而…无从探查!” 霍… 听到这儿,天子刘宏豁然起身。 如果方才,他的意识里满满的是赋予曹操与曹节这“精妙绝伦”四个字! 那么现在,这四个字就转移到了“羽儿”的身上。 羽儿尽管依旧是一路西行,可他没有放弃曹操,没有放弃曹家,依旧寄回了破局之策,而这破局之策,委实——精妙绝伦! 此刻天子刘宏心头悸动不已,既有对羽儿的亢奋,又有对没有搬倒“大长秋曹节”的惋惜… 当然… 表面上,他不漏喜怒,只是轻轻的言道:“你下去吧,朕自有主张!” 蹇硕欲言又止,不敢多说,躬身退了下去。 待得千秋万岁殿的大门再度关闭… 刘宏的脸沉了下来,殿内的气氛骤然凝重,他突然拔出剑来,一剑劈在了龙案上。 ——“羽儿,这次,是父皇小看你了!” 就在这时… “报…” 蹇硕去而复返。“陛下,曹大长秋从司马门跪入皇宫,背负荆条,一步一跪,他说他有罪,要向陛下请罪!” 此言一出… 天子刘宏的眼中,原本那宛若在寒冰中浸了千年的眼芒顷刻间和缓! 咻… 羽儿难道?还有后手? … …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上山的人,下山的神 曹节背负荆条,后背满是鲜血,正一步一跪的进入千秋万岁殿。 看到天子刘宏,“咚”的一声,他的额头猛地磕向地面。 “陛下!” “曹大长秋,朕说过,你无须向朕行礼!昔日里,你为朕除外戚窦武、权臣陈蕃,是朕能稳坐这皇位的首功之臣!你的功劳,朕都记在心里。” “臣自知有罪!” 刘宏调侃:“两度登闻鼓响!洛阳令已经代朕查清疑案,是王甫与隐强侯宋奇勾结,曹大长秋何罪之有啊?” 曹节再度把头磕向地面。“王甫、宋奇之奸佞固然罪大恶极,可臣受其蛊惑,也参与了一些贪墨枉法之事!臣痛定思痛,深感有负陛下信任,有欺主之嫌!特…特来请罪!” 听到这儿,刘宏表情微变,眼眸中也闪过几许别样的色彩。 ——这都是羽儿算计好的么? 可仅仅只是一瞬间… 刘宏“哈哈”大笑,亲自扶起曹节,抓住了曹节的手。 “大长秋就不要说这些哄外人的客套话了!朕将尚书台交给大长秋,这便是对大长秋绝对的信任!” “身居高位,哪里能没有些许诱惑?纵是夫妻,也都互相藏着小心思,只要在大事上,能同甘共苦,肝胆相照,朕就欣慰至极!” 一边说话,刘宏一边吩咐蹇硕。 蹇硕会意,当即解下了曹节背负的荆条。 曹节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状。 可他的语气依旧坚决。 “臣自知有罪,纵使陛下大度饶过臣,可…臣,臣自己也过不去心头那一关。” “臣已经将家产,将贪墨所得尽数的陈列于洛阳城的府邸之中,今日…今日臣来面见陛下,便是请求陛下发落!纵陛下对臣网开一面,臣…臣也无面目再做这大长秋,再执掌这尚书台!” 天子刘宏与曹节均提到了尚书台。 需知,尚书台本隶属“少府”,可自武帝后,开始“与闻政务”; 东汉光武后,更由其“综理政务”。 时至桓帝朝时,说它是唯一连接天子与百官的桥梁一点都不为过。 可以说,外臣上书天子,只要尚书台阻挠,外臣的文书根本无法呈送到天子面前。 有此可见,曹节的权利如何滔天? “这…” 罕见的,刘宏眼珠子转动,他竟是因为曹节的话迟疑了,或者说,他是因为“羽儿”的这一番行动迟疑了。 ——这小子,连朕的心情也算到了么? ——好缜密的心思! 不等刘宏开口,曹节“啪嗒”一声再度跪地,“陛下…罪臣,罪臣恳请陛下许臣辞官隐居,臣愿于洛阳城郊躬耕隆田,日夜为陛下,为大汉的国泰永康焚香祷告,以…以赎臣这滔天重罪!” 呼…刘宏张了下嘴巴,轻呼口气。 是辞官隐居,而不是告老还乡,曹节的意思是将他幽禁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这么一番话术,这么一番心思,抛下大长秋的高位,放弃尚书台的绝对权利,他刘宏没法不答应。 刘宏再度扶起曹节。“大长秋既如此坚决,朕再强留就显得不通人情!” “也罢…宋皇后巫蛊、王甫贪墨两案,无论是否涉及到大长秋,朕都不会继续追究!朕亦会赦免了曹嵩一家!如今,扶风宋家的宋酆、宋奇,谯沛曹氏的曹鸾均已伏诛,再加上王甫,这些人头足以立威!” “威立过了,该加恩了!这昭告天下的诏书如何写?还请曹大长秋归隐之前,再于尚书台中费一次心思!” 闻言,被“感动”的双目发红的曹节连忙拱手。 “陛下恩威并施,百官万民对陛下唯有臣服、敬仰…有罪者忏悔过错,无罪之人感激忠诚!” “罪臣…领旨!” 曹节一边擦拭着用力挤出的眼泪,一边告退。 待得他走出千秋万岁殿! 天子刘宏转过身,闭目冥想,沉吟许久。 他方才问道。“蹇硕,依你之见?曹节主动请罪、辞官,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羽儿’那封三百里加急信笺中谋算、部署的一环?” 这… 蹇硕眼珠子一转,他顺着刘宏的话回道:“大长秋哪有这等缜密的心思?多半有皇长子的提点吧?” 呵呵… 听到这儿,天子刘宏笑了,他微微抬手将方才那因为愤怒而提起的御剑挂回。 口中轻吟。“静水流深,朕竟有些看不透他们了!” 就在这时… “报…” 一名西园校尉匆匆闯入千秋万岁殿。“陛下,司马防于王甫的藏私之所,共计搜出金银珠宝,珍奇古玩无数,折合三万万钱!” 呼… 三万万钱! 这个数字委实吓了刘宏一跳。 需知,哪怕在几年后,天子刘宏开设西邸卖官,一个关内侯也才五百万钱,九卿高位才两千万钱。 最多的,也就是曹嵩,花了一个“小目标”买了个三公之一“太尉”的官衔。 而王甫贪墨的! 不…准确的说,是王甫、曹节、曹嵩等人联合贪墨的,能够包揽整个大汉帝国的“三公”了! 当然,对于天子刘宏而言。 三万万钱! 这笔钱充当边陲军费开支,今年抵御鲜卑南下,那些“将门”的老家伙们不至于再拉胯吧? 就在刘宏尤自畅想之际。 西园校尉又补上一句。“陛下,除了三万万钱,司马府君还搜到一物…” 说着话,他小心翼翼的递上一封信笺。 蹇硕接过,呈于刘宏手中。 迅速的展开,刘宏的眼眸骤然一冷… 这是,中常侍张让的养子张奉与王甫的书信,其中记载的,竟是如何联合,一道贪墨宫廷内的财物! 哼… 刘宏冷哼一声! 张让、张奉,这一对养父子,竟也是如此——胆大妄为! ——他们也活腻了么? … … ——“十五,十六!” ——“十七,十八!” 司礼监响起清脆的板子声。 十常侍之首的张让,与他的养子太医令张奉被摁在地上,有御林军一边重重的敲着板子,一边数着数字! ——每人杖三十! 这还是张让与张奉主动交出了所有贪墨的家财,才得以减刑至三十杖。 否则,依着他们那缺点儿什么的身子骨,怎么可能扛得住这杖刑! 而更让张让、张奉绝望的是,这一次的杖刑所有宦官围观! 堂堂十常侍之首? 被陛下亲切的称呼为“阿父”? 他何时受到过这等侮辱! 而这一切…一切都是源于,那一日,他张让把曹节晾在府门外一整夜! ——“二十九,三十!” 随着最后一声板子落下。 “哎呦,哎呦…” 张让感觉下半身都不是自己的了…锥心的痛感不断传来,用手摸摸,血肉模糊! 周围,没有一个宦官敢上前去扶。 所有人就这么看着…看着这位在他们经验世界里,高高在上的中常侍,仅仅因为陛下的一句话,就落得这副下场! 过得良久… 有人搀起了张让。 张让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曹节。 “你…是你?” “张常侍,别来无恙吧?” “那封信不是吾儿写的?”张让一双眸子凝起,狠狠的瞪向曹节。 “呵呵?”曹节浅笑。“陛下要的是你的家财,至于…那封信的真假?陛下从来就不关心!” “你…”张让伸手去指曹节,怎奈…牵动了浑身的痛感,“哎呦、哎呦”的又叫出声来。 曹节却是拍了拍张让的腰身… 忽的,他猛然用力。 “啊…” 张让发出宛若杀猪一般的哀嚎! 曹节则是拍拍手,云淡风轻的说道。 ——“张常侍,咱家赠你一句话。” ——“上山的人永远不要嘲笑下山的神!” ——“哈哈,哈哈哈!” 言及此处,曹节一脚踹在张让的痛楚,伴随着比杀猪声还要悦耳的哀嚎,曹节扬长而去! 踏踏… 踏踏! 当行至司马门时,他脚步一顿,抬起头仰望着这高耸的宫门! 他口中喃喃… ——“曹瞒哪曹瞒,你这位羽弟的算计,咱家是真的服了!” ——“咱家得谢谢他,让咱家出了这么一口恶气!” … …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卿家不负朕,朕亦不负卿! 牢房之中,火把摇曳,呻吟之声此起彼伏。 天子刘宏在蹇硕的领路下大步进来,身后跟着司马防,他们一道来到关押曹嵩的牢门前。 刘宏打了个手势让司马防开门。 进入牢内,刘宏打量着眼前这位被绑在刑房内,遍体鳞伤的曹嵩曹大鸿胪。 “陛下…” 细若游丝的声音… 似乎曹嵩也认出了来人,想要行礼,可周遭的痛感,与四肢的捆绑,让他无能为力。 刘宏望着曹嵩。 “曹大鸿胪,朕亲自来,就是想给你个机会,你与扶风宋家究竟有多少牵连?是不是,你们提前得到了什么风声,你儿子才故意与宋家绝交!把这些都交代出来,朕恕你死罪!” “臣…臣不知道什么风声!臣与宋家并无牵连…” 曹嵩的声音依旧低微,低微到唯独身前的刘宏能听到。 刘宏没有再说话,而是看着曹嵩,打量着曹嵩,忽然他“哈哈”大笑。“曹大鸿胪,对不住了!” 骤然听到天子这么一个声音,曹嵩一怔,他愕然的看着刘宏,眼眸中露出无限惊恐之色。 刘宏的话还在继续。 “这一次先是你曹家的族人上书替党人翻案,其后又是宋皇后巫蛊一案,最后又到王甫贪墨一案,中间牵扯到了曹大鸿胪,让你受苦了!” “好在令郎已经替你洗刷了冤屈,证明了你们曹家无罪,且助朕肃清了身边的奸佞之人!” 听到这儿,司马防已经解开了曹嵩的枷锁。 曹嵩两腿发软,站立不住,得亏司马防在旁牢牢扶住。 “伤的重不重?”刘宏关切的问道。“还能下地么?” 曹嵩颔首。“能…多谢陛下关心。” 刘宏亲自扶着曹嵩往门外走,“其实,朕知道,你这大鸿胪做的不易,一边是士人的声讨,是儿子的厌弃,一边是宦官的贪墨,是天下百姓的敢怒不敢言,你斡旋于其中委实不易!你是朕的忠臣哪!” “陛下…”曹嵩低声道:“陛下缪赞了,臣…臣愧不敢当!” 刘宏满意的拍了拍曹嵩的手,看着另一扇牢门里呼呼大睡的夏侯惇,“这也是大鸿胪在谯沛的族人子弟吧!既已查明无罪,权且一并放了!” “喏!”司马防连忙答应! 曹嵩的面颊上却是布满了感激涕零之态。 “好好养伤…”刘宏再度安抚道:“大汉九卿中,大司农一职掌管帝国财政,是帝国命脉所在,这等官位唯独交到曹卿手中,朕才放心!朕等你伤愈后上任!” 啊…啊… 大司农? 这个官位一出,曹嵩心头“咯噔”一响,整个人浑身都在发颤! “哈哈!”刘宏却在笑。“卿家不负朕,朕亦不负卿!” 留下这一句,刘宏已经快步先走出了这洛阳牢狱。 登上马车… 蹇硕欢心而敬佩的向刘宏拱手。 “陛下与曹大鸿胪的一番话,在下听在耳中…只觉得目眩神迷、五体投地!” “曹操状告宦官之首的王甫,曹家已经为宦门所不容!宋皇后一案牵扯党人甚多,唯独曹嵩不降反升,曹家亦不为士人所容!” “既得罪了宦门,又得罪了士人,曹家夹缝求存,唯独只能对陛下忠心耿耿,再没有谁比曹嵩担任大司农,掌管帝国财库更让人放心的了!” 闻言… 罕见的,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天子刘宏嘴角咧开,笑了,他笑了。 可这一抹笑,很快便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渐渐的眯起。“国事蜩螗,除掉一些人,就必须提拔起新的一些人!而唯独这谯沛曹氏众叛亲离,方才能与朕同心!” 霍… 蹇硕再度拱手:“陛下此举恩威并施,所得岂止是一个谯沛曹氏?” “扶风宋氏伏诛,外戚势力坠入谷底,党人势必人心惶惶,陛下这敲山震虎的目的也已然达成!” “而自诩功高、权倾朝野的曹节、王甫,一辞官、一枭首,其家产充于国库,这足以平息民愤,也足以解冬季鲜卑寇边的燃眉之急,更足以平复那些士人的心情!” “陛下此举除外戚,灭奸佞,揽钱粮,震氏族…臣只觉目不暇接,佩服的五体投地!” 哈哈哈… 闻言,刘宏大笑。 蹇硕说的很对,也很合他的心意,只不过,却唯独漏了一条。 ——曹操! 在天子刘宏看来,之所以重用曹家… 除了这一门曹氏为士人、宦官所不容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曹操是羽儿选定的人! 如今… 父子间、君臣间,经历了这么一场精彩绝伦的隔空博弈后。 天子刘宏极其相信这位皇长子的眼光。 羽儿决不会平白无故的帮这一门曹氏! 这中间究竟潜藏着什么原因,刘宏不知道。 但… ——谯沛曹氏,绝对当得起这份天子与帝国的信任! … … 巴蜀之地,鹤鸣山脚下。 五斗米教总坛乱成一团,无数女教众端着水盆、毛巾混乱的穿梭着。 无数教内的祭酒、鬼卒焦灼的望眼欲穿… 一个又一个精通医术、蛊术,甚至是毒术的“鬼婆”被匆匆领进一间屋舍,新晋的第三代天师张鲁匆匆赶来,焦急的问:“父亲,父亲怎样了?” 一名祭酒迅速的扯住张鲁:“天师快来,老天师念你半天了!” 此刻… 老天师张衡的床边,几个鬼婆正在忙碌,而张衡紧闭双目。 这位继承父业,将天师道在巴蜀地区发展壮大的老天师,他的生命终于临近了终点。 张鲁扑到床榻边,握住父亲枯槁的手,哭叫着:“父亲,父亲!鲁儿来了,鲁尔来了!您醒醒啊…” 张衡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他先是投给张鲁慈爱的目光,可很快,这一抹目光变得坚毅,变得果决。 “鲁儿,死…爹不怕,可爹那未尽的事,就需要由你来继承!” 张衡努力的伸出手,缓缓的抚了一下张鲁的额头。“鲁儿,你千万要记住,那一日祠堂爹交代你与‘羽儿’的话,千万,记住!” 张衡口中的“羽儿”,自然便是柳羽… 从小到大,作为师傅,他一直是这么称呼柳羽的,甚至许多时候,在张鲁看来,父亲对柳羽…要比对他这个亲生儿子更好,更亲! 以前不懂… 可那一夜与父亲祠堂交谈过后,他终于能理解父亲的苦心。 不是道教,而是道门,为了道门再度振兴…为了道门能够重塑大汉开国时的荣光,张衡竭尽全力了! “爹…您的话,我…我都记着!” “鲁儿…你…你重复一遍!”张衡似乎还有些不放心,不听张鲁亲口讲出来,他不能瞑目。 张鲁用力点头。“第一条,凡天师道、正一盟内,孩儿与柳师弟地位相同!众教众见柳师弟如见天师!” “第二条,待得时机成熟之时,将能证明柳师弟身份的竹片与玉佩呈于当今陛下!凡我天师道、正一盟竭尽全力助其成为大汉太子!与其一道振兴大汉,壮哉我天师道、正一盟!壮哉我道门一脉!” “第三条,我天师道为道门符箓之正宗,不容其余冒名之辈张扬,我与柳师弟当以诛灭‘太平道’,匡扶我天师道正统为己任!” 张鲁的话带着悲戚与沉痛…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张衡用最后一丝力气抓紧了张鲁的手。 “鲁儿,爹大限将至,除此三件事外,心头唯独萦怀着的,便是你姐玉兰…她,为父也想…想将她一并托付给羽儿!让他们…他们…” 一句话没有说完… “啪嗒”一声,张衡的手落在地上,紧随而至的是张鲁骤然爆发出的一声哭号——“父亲!父亲!” … …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似懂非懂! 傍晚时分,夕阳残照在斑驳的洛阳城楼上。 荀彧跟着父亲荀绲走过城门,此时的城楼下围着大群百姓,人声嘈杂,他们俩不禁转头去看。 只见城楼上挂着几只木栏盒子,里面赫然是中常侍王甫、隐强侯宋奇、永昌太守曹鸾的头颅… 天气炎热,头颅上停满了畅饮,一两只野狗昂首望着滴落而下的血迹,望眼欲穿。 而老百姓们莫不欢欣鼓舞的拍手较好。 ——“听说扶风宋家与永昌太守与王甫一道贪墨钱财、为非作歹,陛下竟真的诛杀了他们,真是大快人心!” ——“还有这次牵扯到的官员,许多都已流放边陲,就连那‘权倾朝野’的曹节、张让也受到了重罚,想不到这些道貌岸然的士人竟背后与阉党勾结!该杀!” ——“听说曹嵩曹大鸿胪被陛下亲自放了,没想到,永昌太守曹鸾的伏诛竟没有牵连到曹家…这次,曹大鸿胪还真是幸运哪!” ——“嗐,要不是曹家那公子曹操奔走于此事,曹家哪里能逃得了干系,怕是曹大鸿胪的头颅也…” ——“曹家那公子?该不会是铸五色大棒棒打权贵的那位吧?” ——“除了他还能有谁?” 议论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悄悄的问。“宋皇后被幽禁,外戚彻底覆灭,许多士人、宦官遭到灭顶之灾,如今这朝堂上?又是谁说了算呢?” 众人闻言转头去看,发出这一言者是荀绲。 似乎察觉到周围异样的目光,察觉到父亲的失言,荀彧赶忙拽住父亲走出城门。 “文若?你这是…” “父亲说错话了。”荀彧连忙解释道:“父亲所思所想与百姓的截然不同,今日在城楼上挂着的首级是王甫,他们欢欣鼓舞、拍手叫好!可即便不是‘罪大恶极’的王甫,只要是官员,哪怕是清廉的官员,他们也会拍手叫好!他们只是仇视高高在上的官罢了!不论这官是污浊?还是清澈!” 这… 听到荀彧这么一番话,荀绲轻呼口气,点了点头。 感慨道:“是啊…” 他骤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询问荀彧。“近来,你与那曹家子多有联络,这些道理是他教授你的!” “不!”荀彧摆了摆手。“是另外一个更年轻的公子!” “唔…”荀绲一脸的诧异。 荀彧浅笑道。“尽管缘悭一面,可观其字,闻其言,孩儿亦收益良多…他日待得这位公子归来,孩儿必定要再度来此洛阳,登门拜访讨教!” 霍… 荀彧的这么一番话,让荀绲略显惊讶。 在他的心底里,自己的这个儿子无论是才学还是机智,他都足够的出色,是同龄人中的翘楚,能让他提及“受益良多”、“拜访讨教”的公子可不多! “真的有这么厉害?”荀绲补上一问。 “或许,比孩儿想的更厉害!”荀彧的语气愈发的笃定。 就在这时。 一文吏登上城门居高临下地宣读着天子的诏书。 ——“朕身为天子,受命于天,却枉顾奸佞误国、欺压良善,此乃朕之罪也!今日,朕不斩此逆,则帝国倾危,是以诛杀奸佞及同党,以儆效尤,以正视听!若有臣子再枉顾天恩,为非作歹,欺行霸市,朕绝不姑息!” 荀绲与荀彧昂首聆听… 荀彧眼眸眯起,不禁心头喃喃:“陛下的目的终究是达到了!” 是啊… ——罢皇后,废外戚,除阉首,平民愤,就连士人、党人也被敲山震虎! 从此之后,怕是再无人敢为窦武、陈蕃翻案,敢为党锢之祸翻案! 陛下的身边,也终究不再被“党人”所包围! 这一场博弈,天子完胜! 就在这时… 却见一个人低声垂泪走过,悲戚万状,他提着酒壶,脚步踉踉跄跄。 却不是昔日的大长秋曹节,还能有谁? “王常侍,哥哥来送你一程!哥哥对不起你了!” 俨然… 曹节是想到了昔日里,他与王甫共同保护年少的皇帝,除掉权臣、外戚,幽禁窦太后等一桩桩往事。 只是,昔日的并肩兄弟,今成野狗之食,曹节将酒壶倾斜,酒酿坠落在地,和他滴落的泪浸湿一片黄土。 他口中发出极轻极细的声音。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若非…若非曹瞒的那封信笺,咱们兄弟就都沦为这野狗之食,哥哥对不起你了!” 声音低垂… 唯独曹节一人能听到他那喃喃之音。 … … 曹操躺在自己的床上,明丽的阳光照射进来,他睡了足足一日。 可哪怕是熟睡,他的额头也时不时的冒出冷汗,嘴唇干裂,却依旧梦呓着:“爹,爹…羽弟,羽弟…求你…求你救救我爹!” “爹没事儿,爹已经回来了。”丁蕙坐在床边安抚着曹操。 曹操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似乎听到了丁蕙的话。 “真的?真的?” 丁蕙努力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没事儿,没事儿…爹和元让都安然回来了!多亏了你,是你救了爹和元让!” 呼… 听到父亲与夏侯惇安然归来,曹操总算是喘出一口大气。 “那就好…那就好…” “只是,救爹,我哪有那本事…是羽弟,是羽弟救的爹!” 似乎想到了什么… 曹操扶着床,坐起身来…“爹在哪?我…我要去见他…见他!” “桥太尉来了!爹与他在书房!”丁蕙如实道… “桥?桥太尉?”曹操一愣… “阿瞒,你还不知道。”丁蕙解释道:“爹被陛下亲自放出后,加封为‘大司农’,掌管大汉国库,还有你师傅桥子,他也被陛下重新启用,任命为太尉!这算是…因祸得福了!” 这… 曹操的眼珠子一定! 可很快,他东张西望,左右去寻找什么…可找了许久,羽弟留给他的那封竹简、寄来的那封信笺都不在身边了。 这让他一下子茫然若失… “我…我去寻爹与桥子!” 曹操踉踉跄跄的跑出屋子,往书房前去,可跑到一半,又觉得不对…他…他应该先去见见曹节! 计划… 所有的计划究竟都完成了没有?有没有纰漏的地方! 他必须当先知道这个! 心念于此,曹操转过身,随便取了件披风就跑出了曹府大门! 而就在此刻… 曹府的书房内,一方桌案上摆着两封竹简。 桥玄与曹嵩分坐桌案的两旁… “恭喜桥太尉!” “恭喜曹大司农!” 一番寒暄后,两人的目光均停留在这两封竹简上。 书房内竟是陷入了短暂的静谧。 还是曹嵩当先问道… “这两封竹简,桥太尉看懂了么?” 桥玄抬眸,他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终意味深长的回答了四个字—— ——“似懂非懂!” “这…”曹嵩连忙问道… 桥玄则不等他开口,接着补充一句。“我看懂的,是书写这两封竹简的少年,他有着一双通晓时局,洞悉万物的慧眼,他拥有着逆天的观察力与洞悉力!” “可我看不懂的是,为何这少年偏偏选中了孟德,偏偏要相助于孟德呢?” 此言一出… 曹嵩沉默,十息过后,他也抬起头来。 ——“太尉之言,亦是我心头最大的疑虑!” 这么卓绝、机敏、洞悉时局的一个少年! 他凭什么选中曹操呢?他图曹操什么呢? 图他个子低? 图他肤色黑? 还是图他不洗脚? … …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本手、妙手、俗手 洛阳城,蔡府。 一方石桌,蔡邕与叔父蔡质两人对弈。 说起来,蔡家因为一些特殊的缘故,叔侄两人同府而居,而蔡质的身份也不简单,乃是九卿之一的卫尉之衔。 他掌管的是守卫京师南宫与北宫、以及诸掖门的卫戍,地位显赫。 可因为今年朝廷屡发怪异现象,蔡邕上书除奸佞,用贤才,因此得罪了宦官曹节、王甫、十常侍等人! 蔡质也受到牵连,被罢官在家,等候发落。 终究,等待定罪的日子并不好过! 此时的蔡质落下黑子… 蔡邕沉吟片刻,不忘称赞道“藏巧于拙,此为妙手!我输了…” 蔡邕投子认输… 蔡质的脸色却并无太多的高兴,相反,他的语气变得严肃了起来。 “伯喈方才说我这一手是‘妙手’,那么?近日宋皇后巫蛊一案,王甫贪墨一案,若是于棋盘中,陛下与大长秋、大鸿胪又分别下的是‘本手’、‘妙手’、‘俗手’中的哪一手呢?” 这… 闻言,蔡邕顿了一下。 本手、妙手、俗手是围棋中的三个俗语。 “本手”是指合乎棋理的正规下法; “妙手”是指出人意料的精妙下法; “俗手”是指貌似合理,而从全局看通常会受损的下法。 蔡质这么一问,显然别有所指。 这… 蔡邕略作思索,沉吟了许久方才试着解析。“陛下这一手,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除宦官、平民愤、震群臣,算是达成了目的,中规中矩,算是‘本手’!” “曹节供认王甫贪墨,辞官隐居,放弃权势…看似‘俗手’,可在这种局势下,‘俗手’的交换反而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而曹大鸿胪,不…是我那学生曹孟德两度敲响登闻鼓,名为状告王甫贪墨,其本身却是救曹家于水火,而这一手中,更隐秘的是替天子筹谋,这一手可堪鬼使神差,能称之为‘妙手’!” 言及此处… 蔡质颔首。“诚如伯喈所言,‘妙手’意为卓越的一手,可遇不可求,其本身又兼具极强的隐蔽与唯一,对弈而言,往往许多人在对局中过分拘泥于局部,下出‘假妙手’而忽略贯穿全局之态!反倒是这真‘妙手’藏巧于拙,实乃罕见!” “伯喈…你教出一个了不起的徒弟啊!” 蔡质提出的“好徒弟”自然便是蔡邕太学中的弟子——曹操! 在蔡质看来,单单这一“妙手”,足可见其功力。 只是… 蔡邕很果决的摇了摇头。“我知孟德,他虽机敏,却不够沉稳,做事容易一拍脑门,断然布不出如此缜密之局,下不出这么一出‘妙手’!” 唔… 蔡质一怔,蔡邕的话还在继续。 “倒是…他有位结义兄弟名唤‘柳羽’,此前遗下一竹简,便精妙绝伦,或许…孟德是从这竹简中感悟!若论妙手,也当是这位名唤‘柳羽’的公子,可堪其名!” 嘶…柳羽? 蔡质眼眸微眯,他登时想到了这个名字。“可是,城东十八里处玉林观的观主——柳羽?” “叔父知道他?” “每日施粥,三年风雨无阻,这柳羽是个奇人!” 俨然,蔡质对柳羽有一定的了解。 毕竟身为卫尉,卫戍南北两宫,洛阳周边的异闻、奇事,他多少都要去了解。 嘶… 骤然,蔡质又想到了什么。 他的脸色更添一分严肃。“伯喈,依我之见,这柳羽既能于此复杂局势中留下‘妙手’,那洞悉力、观察力料定超凡,咱们蔡家或许能去拜访其一、二,询问破局之策?” “纵是只得其指点一、二,总也胜过在这府邸中引颈待戮,束手待毙!” 讲到这儿,蔡质顿了一下。“伯喈不也推崇于道家学说么?” 的确,蔡邕虽然自幼修习儒学,讲规矩、重礼仪,博学多彩,可…他却极其推崇道家学说,且跟“庄子”一样,很会讲故事! 他讲的故事娓娓道来,盎然生趣,总能将深刻的道理,隐含在浅显的故事中,曹操最是爱听。 只是… 如今待罪在家,一身学问也是无处施展,无论是蔡邕,还是蔡质都极其渴盼,蔡家能够度过这一劫。 何况,如今的局势已经有所变化… 王甫被诛,曹节隐退,张让受罚,这局…不再是一个死局,他们只是缺乏高人指点! 咻… 蔡邕眼珠子转动。 他突然觉得叔父的话很有道理… 只是… “听孟德讲,这位柳公子赴巴蜀去了,这一来一回,少说几个月也过去了!” 蔡邕感慨。 蔡质的语气却是坚定。“总归有点儿盼头了,总好过这日子没有希望吧,伯喈也不想…你那方才两岁的女儿‘昭姬’沦为罪人之女吧?” 呼… 提到昭姬,这似乎一下子触动到了蔡邕心头的那根神经。 他想到的是那个一岁时,在杂乱的桌面上,绕过刀、弓、箭、棍,绕过菱花铜镜、胭脂盒、首饰匣,花花绿绿的群襦、金子、商幌、兽皮、雉鸡翎,最后…牢牢抓住、紧紧握住一支毛笔的女儿! 琰儿… 不该沦为罪臣之女! 哪怕是为了她安逸的长大,蔡邕也要放手一搏,全力避免那‘罪人’身份的桎梏与枷锁! “叔父放心,邕知道该怎么做!” 沉稳又坚定的声音油然升腾。 今时今刻的蔡邕本是万念俱灰,却唯独两件事放不下。 ——其一便是《后汉书》的编纂! ——其二便是女儿蔡琰蔡昭姬! … … 洛阳城郊,一处简约的农舍。 曹节正一边对粮囤进行修缮,一边张口道。“曹瞒,这次…咱家得谢谢你!” 在粮囤的入口处,曹操就站在那儿。 他来了许久了,就看着曹节先是修缮“打谷场”,然后修缮“地窖”,最后轮到修缮这“粮囤”。 令他惊讶的是,这位昔日权倾朝野的大长秋,如今做起农活来,竟十分的熟练。 “你无需谢我!” 曹操的回答有些冷冽… 他回忆起了,“决战”的前一日,他收到了柳羽的急件,他打开一看,其中详细的部署了一个方法。 于是,他再度来到曹节的府邸。 曹节质问他是否要以死相逼,鱼死网破时,曹操只说了句。“你、我联手,将所有贪墨的钱财悄无声息的都转移到王甫的府邸,亦将所有的罪名推至王甫身上…” 在曹节震惊的注视下,曹操将羽弟的计划娓娓道来。 ——“陛下不会关心这些钱财究竟是谁的?陛下只是要杀一个‘罪恶滔天’的官宦去平息民愤与士人的愤怒,去收拢大量的钱财,此为帝王的制衡之术。” ——“无论咱们转移贪墨钱财的方法有多少漏洞?有多少破绽?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这个罪名推到王甫身上,陛下的愤怒就能够从此终结!只要曹大长秋辞去官衔,放弃‘尚书台’的权位,那么,你对陛下也不再是威胁。” ——“我要救父亲,又不想与大长秋鱼死网破,唯有相信羽弟的这个计划!” 那时的曹节是震撼的… 他瞠目结舌到说不出话来。 他甚至都无法判断,能制定出这个计划的,曹操那所谓的“羽弟”究竟是有何等心计?究竟能把局势算到何等程度? 那时的曹节反问曹操:“如果我不呢?” 曹操只是平静的回答。“羽弟寄给我的信中反复提及,大长秋一定会接受的,因为大长秋别无选择!” 于是,才有了曹操次日的登闻鼓,才有了曹节向陛下负荆请罪! 才有了王甫伏诛; 才有了陛下的集权与财富一股脑的收揽! 曹操与曹节一唱一和做戏给天子看,给百官看,给所有的百姓看… 也正因为这样… 才酿成了最后的! ——逆风翻盘! … …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宦海如劈浪行舟,公欲渡河? 曹节与曹操将思绪从远方收回。 曹节放下了手中的事儿,行至曹操的面前,他将手按在曹操的肩膀上拍了拍。 “你那羽弟字写得好,文章也写得通透,诚如他所言,我等宦官对于陛下,不过是一只听话的狗!” “需要做见不得光的脏活时,陛下就会想起我们,而我们的贪墨,陛下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到底,我们的私库,早晚会变成陛下的第二国库罢了!呵呵…” 讲到这儿,曹节冷笑一声。“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哈哈,想不到我曹节宦海沉浮几十年,最终却是当局者迷,竟还需要靠你们兄弟指点迷津!呵呵…呵呵呵…钱、权、地位,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可笑,可笑!” “曹大长秋…”曹操想张口说点什么。 曹节却是摆摆手。“莫唤我大长秋,我只是一个寻常的农人罢了!” 说着话,曹节又去摆弄他那农舍里的酒窖。 俨然,他已经完全投入了“农人”的身份。 七月的农人需要制曲,需要制做秋装为降温做准备; 八月的农人有秋收、秋种的任务; 九月的农人要对“打谷场”、“粮囤”、“地窖”进行修缮,以更好的保存各种收获; 十月的农人则要用七月份制作的酒曲来酿酒! 踏… 曹操也跟着曹节步入酒窖中。 曹节疑惑。“你不是从小打大,一直看不起我们宦官么?一直想摆脱宦官养孙的身份么?一直上书让陛下除掉我们这些奸佞么?” “如今,你成功了…你曹操两敲登闻鼓,让王甫伏诛,让我曹节黯然退场,天下人都会记住你曹孟德的名字!你是除奸佞的英雄啊…你成功了。” 曹节的语调中带着几许哀婉,几许痛惜,可又饱含着对后辈的期翼! 曹操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尽管总是与他作对,与宦门作对,可冥冥注定,他们间存在着某种羁绊! 只不过,如今,一人名声狼藉,一人声名鹊起。 “曹大长秋,这次来,我是想感谢你的!”曹操第一次如此平和的与曹节交谈。 “感谢?”曹节有些听不懂了。 “没错。”曹操点了点头。“若非羽弟曾经告诉我,我还不知道,昔日里我潜入张让府邸行刺,第二日,是你告诉张让,不许他动我;举孝廉,也是你暗中操持,没有你的点头,地方官缘何会推举我?至于后来,我铸五色大棒棒打权贵,在顿丘颁布十罪疏,惩治豪强,得罪了无数权贵,也是因为你的缘故,才让我安然无恙,没有被报复!” 曹操的语调不重,可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让曹节默然… 诚然,他帮曹操,有曹嵩与他一道内外勾结敛财的缘故。 可…多少,也有些别的原因。 比如,曹操是师傅曹腾最疼爱的养孙哪… 更何况,曹操的刚毅与正直,让曹节总是在心头莫名的生出一种悸动,甚至,有时候,他会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这小子以后能翻天! “原来你都知道!” “羽弟很早就告诉我了!” “那你还跟咱家作对!”曹节凝望着曹操… 曹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轻呼口气,“羽弟说过,要想彻底摆脱宦官养孙的桎梏与枷锁,我曹操就必须翻过曹大长秋这座山!” “哈哈…哈哈…” 听到这儿,曹节不怒反笑了起来。 “你还真是听你那位‘羽弟’的话呀!” “因为他说的总是正确的!”曹操的回答颇为坚定。 “哈哈哈…”曹节再笑,笑声响彻云霄,震得酒窖内的瓦砾都在发颤、在响动…“曹瞒,咱家突然有点喜欢你了!” 短暂的沉吟,曹节感慨万千。“咱家羡慕你啊,咱家若是有你的那一位好兄弟,能提前告知咱家这‘帝王心术’,咱家何至于落得如今这地步!哈哈,曹操,咱家是真的羡慕你!你有一盏指路明灯!” 言及此处…曹节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转过身,背对曹操… 他一边做自己的事儿,一边轻吟。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人在宦海,如同劈浪行舟,说不定哪个浪头就能翻船!” “咱家就看看,在这复杂、混乱的世道中,你们兄弟能否过河!咱家,拭目以待!” 一言毕,曹节背对着曹操,迈着沉重的步伐,徐徐走远… 望着他留下的背影,曹操整个人意气风发。 他口中轻吟。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羽弟,有你一道,我曹操势必能蹚过这一条‘公河’!” ——“渡河而死?又缘何不是‘涅槃重生’?” … … 蜀郡,鹤鸣山! 三个月的赶路,陆羽与张玉兰的车队方才抵达鹤鸣山。 一路行来,隔着窗子,陆羽看到农人们均颇为忙碌… 原来,今日是冬至节,是十一月份最重要的节日。 在这一天,农人们需要用黍米和羊羔在水井旁边祭祀幽冥鬼神,然后再祭祀自己的祖先。 有条件的家庭,还会用五个罐子把五谷分别密封起来,埋在北山墙的后面,五十天之后,也就是到正月的时候,再把它们挖出来,分别称重。 埋进去的时候,每一种谷物是一升。 挖出来称重时,哪一种谷物的重量增加了,就说明这一年适合种植哪一种! 就在这时… 高耸的鹤鸣山巅,传来一声声铿然的钟响,撞钟之人一边撞一边用袖子抹去满脸泪水。 接着,整个山峦的钟声都响起了。 “咚,咚——” “咚——咚——” 浩荡的钟声引得整个山峦的钟齐名,宛若要震荡云霄,踏破苍穹! 原本正在参与“冬至节”祭祀的农人,听到这连续的钟响,一个个转过身,面朝鹤鸣山峦的方向,跪地扣首! 整个山脚掩不住的哭腔… 紧随而至的是无数泪水在他们面颊上结了霜,结了冰! “小姐,公子…” 一名鬼卒迅速的禀报道:“今日是老天师驾鹤归去的第四十九日,天师道已经完成了七七四十九日的做法,今日便是老天师灵柩下葬之日!” 听到这儿,本就心情沉重的陆羽与张玉兰,面色更添凝重。 一路上,他们就得知师傅(父亲)驾鹤西去… 可…纵然是师傅(父亲)的祭祀之礼,他们也没能赶上么? 大片大片的雪花开始飘落… 张玉兰目光呆滞,牙齿用力咬住嘴唇,眼眶中落下的泪水迅速的凝结成冰晶,便挂在她那憔悴的面靥之上。 她的手牢牢的抓住陆羽的手,陆羽能感受到她的手在不断的发颤! 钟声还在继续。 无数农人扣首过后,讶然的抬头往山峦方向望去… 他们默契的跪下,在一干鬼卒的带领下齐声痛呼。 “张天师千古——” … …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这是老天师的安排! 钟声还在继续,大雪纷飞。 柳羽与张玉兰赶到灵柩前时,均停下脚步。 隔着绒绒细雪,他俩与灵柩后的张鲁对望。 暗夜如磐,灵柩旁的微弱灯火,映着陆羽与张玉兰那被细雪盖上的面颊,他们的神情哀婉且痛惜。 “爹…爹…”张玉兰扶住灵柩。“爹,女儿来迟了,爹…爹为什么不等女儿!” 声嘶力竭。 “师…师傅…” 柳羽则是叩首哭泣,额头都磕出血来。 眼前灵柩中躺着的,是十一年前,将他从鬼门关捡回来的师傅啊! 是赐给他名字,对他视如己出,悉心教授他道法、符箓的恩师啊! 小时候…柳羽不想学道法,天师道的诸多祭酒对他多有微词,可唯独张衡,他会向所有人解释。 “道教没落,修炼的条件艰苦,是难为这弟子了,他不是有心的,不要怪他!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而当柳羽小有所成时,张衡见他渴望中原… 于是,特地在鹤鸣山、龙虎山之外的洛阳城郊,筹建了一处分观,且安排柳羽负责这一方分坛! 分坛兴建之初,大势上有儒门的打压,身旁也不乏“白马寺”佛家的壮大,可谓困难重重。 可就是因为柳羽渴望中原,张衡打通了许多关系,费劲千辛万苦,才使得这一方分坛在洛阳立足! 就连张衡儿子张鲁、张卫也总是觉得父亲对柳羽这个师弟太过于宠溺了! 可张衡对柳羽一如既往… 他是拿真心对柳羽,给予他最好的成长环境、生活环境。 这些,柳羽都能感受的到。 也正是因此,他素来将自己与天师道视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往昔总总历历在目,究是两世为人,可面对着这灵柩,面对着就要入土的师傅,柳羽的情绪依旧崩溃,几近泪崩! 此时,新晋的天师张鲁一身重孝,双目红肿,形容憔悴。 看到柳羽这副模样… 他呼出一口气。 “父亲,总算在下葬前,您等到了柳师弟了…” 张鲁命教内祭酒扶起张玉兰,然后,他亲自行至柳羽的身侧,去扶柳羽。“师弟,父亲的遗嘱中…有对师弟的特别交代。” 柳羽抬起头,面上泣泪交加,张鲁伸手擦去了他脸上的血泪,然后轻轻涂抹在唇上,旋即将一枚“甲骨”塞入了他的手中。 这… 柳羽看到这甲骨上书写着“治头大祭酒”五个字,目光惊愕! 要知道,这个头衔,在天师道中意味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柳羽刚想发问,张鲁的声音抢先一步。 “给‘治头大祭酒’取孝服来!” 有鬼卒捧上白色的孝服,张鲁手一抖,披在了柳羽的身上。 做完这些,他方才昂起头,面朝着灵柩大喊道。 “天师道、正一盟第二代天师遗命,敕柳羽为‘治头大祭酒’,凡我教众、祭酒、鬼卒,从即日起见‘治头大祭酒’如见天师!‘治头大祭酒’归来之日,无需守孝,令其即刻与我教圣女‘张玉兰’完婚,以告慰老天师之灵!” 此言一出… 柳羽的眼眸瞪大,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治头大祭酒? 凡天师道,正一盟,见他…如见天师? 如果…如果说这样,他已经足够震撼了。 那么…接下来,无需守孝,即刻与圣女“张玉兰”完婚… 这… 这… 师傅缘何?缘何会留下这么一系列的遗命呢? 柳羽这边尚处于惊愕之中。 他抬起头望向大雪下同样惊愕的师姐“张玉兰”,她那本就苍白的面颊下,此刻更是煞白到几乎与雪融为一体。 柳羽神情复杂的看着她,她也神情彷徨的看着柳羽。 还是张鲁的一道声音打破了此间沉静。 ——“大祭酒,圣女!你们还不谢过老天师的安排?” ——“难道是要让老天师死不瞑目么?” … … 帷幔之中,张玉兰嘴唇颤抖,她面前盘膝打坐着的是她的母亲,天师道内的“鬼婆”——卢氏。 卢氏原名卢玥,五行属土,名字的寓意是古代的一种“神珠”。 哪怕是此刻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依旧能看出她驻颜有术、颇有姿容,便是身材,也与少女相差无几。 或许,这与她“修行”、“辟谷”有关! 而自打嫁予张衡后,很少人会称呼她的名字,往往会直接以“鬼婆”相称。 当然,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发展。 为了五斗米教,为了儿子,卢玥将不惜牺牲自己的身子,与刘焉发展出不清不楚的关系,以此让五斗米教在巴蜀之地壮大,让儿子得以汉中之地! 史书记载,张鲁母“常往来焉家”。 且,刘焉去世后,刘璋即刻就将张鲁的母亲和弟弟杀害,从中,不难看出些许端倪! 当然,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张玉兰与母亲卢玥对坐良久。 两人均是沉默不语。 帷幔外,已经卸下的灵堂依旧被白雪覆盖,哀乐阵阵中,依旧有无数教徒哀哀哭泣之声不绝于耳! “娘,为什么?” 终于,张玉兰望着降临的夜幕,当先问出一句。 “玉兰是问?哪一条?”卢玥缓缓张口,她的身前还摆放着七枚蜡烛,似乎是,她还在进行着某种祭祀! “父亲为何要让羽弟做‘治头大祭酒’?为何天师道中,他会与鲁弟地位相同?为何…为何…” 终究是带着点儿女孩子家的羞涩,张玉兰最后那一句“为何父亲要让我嫁给羽弟?”还是没有问出口! 呼… 卢玥凝着眼,她望向帷幔外的灵堂,“嘀”、“嗒”,细碎的泪珠丝丝而落,这泪水中有祭奠,有悲愤! 祭奠的是,她们夫妻二十年发展天师道的“相知”、“相恋”、“相许”; 悲愤的是,他却先一步离去,将这振兴天师道,乃至于振兴道门的重任交给了她与儿子… 也把这重任,交给了那个有着特殊身份的——“弟子”、“大祭酒”、“女婿”! 哪怕是临死前,他想着的依旧是振兴道门! 卢玥哭着哭着,忽然身子一软,像是要晕过去,吓得张玉兰慌忙去扶。 卢玥微微睁开双目。 “玉兰,有…有一些事儿是天师道的绝对秘辛,现在…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卢玥像是力竭了一般… 可她依旧紧紧的握住女儿的手,用尽量“硬实”的声音,张口道: “玉兰,你千万记住,从今往后,柳羽不再是你的师弟,他…他是你生命中最珍贵的人、最亲近的人!” “他也将是…将是天师道中最重要的‘大祭酒’!” “你爹希望你守护他,保护他,竭尽全力…哪怕,哪怕是付出生命!” 卢玥的眼眸坚毅,她的话尽管轻微,却是—— ——不容置疑! … …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儒道之争,贯穿大汉数百年! 蜀郡,鹤鸣山。 幽谷氤氲,流泉飞瀑,云雾弥漫间,若隐若现,能看到年轻的天师张鲁正与年轻的“治头大祭酒”柳羽闭目而坐,似是在行气炼功。 山脚下,一群身着道袍的鬼卒肃坐蒲团之上,在一片香火缭绕和钟磬之音中诵经礼忏。 山门之前,法坛高筑,一副道家修行中“仙风道骨、饮霞餐露、行气辟谷”的景象。 终于,在完成了早课。 山峦之巅的张鲁方才睁开眼睛,他望向柳羽。 “师弟,你现在一定有许多疑问!不妨都问出来!” “师兄…”柳羽眼眸微眯。“为什么?师傅给我这‘治头大祭酒’之位?为什么师傅要让我与师兄平起平坐,还有…玉兰姐…” 柳羽将心头一系列的问题连珠炮似的问出。 呼… 张鲁轻轻的呼出一口浊气。 “父亲他老人家的心思之大,格局之广阔,实非师兄能够比拟,不过…师弟这些年于中原开设分坛,传播教义,该能体会到咱们天师道、正一盟,乃至于咱们道门正统一脉于这世道间夹缝求存的不易吧?” 夹缝求存么? 张鲁的话,柳羽能深深的体会到。 而这就要涉及到道家一脉的起源与发展… 在道教形成的过程中,黄老道起着极大的作用。 而黄老学说本是起源于战国时期的“稷下”一派,其特点是主张清静无为,尊传说中的黄帝和老子为道家创始者。 汉初文、景时期,帝国的统治者…吸取了秦朝因为暴力改革引发反弹而亡的经验,加上汉初民生凋敝,遂将道家衍生的“黄老清净无为”思想作为治国方针,治理天下。 一时间黄老思想盛行,学者蜂起。 转折发生在汉武帝刘彻继位后,他锐意进取,转而以儒术缘饰法治,“霸王道而杂之”! 说是儒术其实也不确切,那时被董仲舒用“天人感应”调教过的版本,孔子的棺材板都快要压不住的版本! 当然,这个版本更容易被统治者接受。 而理论总结起来就是—— 一方面,天是有人格色彩的至高主宰,君主受命于天统治百姓,百姓若违抗君主,那就是忤逆天意,可以被剿灭!” 另一方面,天的意志可以通过人间的自然现象体现,若君主妄为,也是忤逆天意,天会降下灾异提醒君主反省。 那么…关键问题来了? 谁来解释灾异?又由谁来提醒皇帝呢? ——当然是儒士了! 说白了,就是至高无上“天”的意思,最终解释权归儒家所有! 也就是从那时起,有了汉武帝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道家思想逐渐的流落于官学之外。 道家拥趸自然不肯放弃,想重新上位。 既然天子喜欢天人感应,那道家就投其所好,开始与方术、仙道结合,想要真正意义上的教皇帝“感应上苍”。 这是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比如,在齐地有一个道家的拥趸写了本《天官历包元太平经》,一共十二卷。 这一本书中,声称“天帝”使真人赤精子“下教我此道”,汉家奉天地之大终,更受命于天!并把这本书献给了皇帝。 只是…对于这种疯狂暗示,皇帝压根就不搭理。 可以说,从这时候起,道家已经被儒家死死的压制!难以翻身! 上面走不通,只能走下面。 修习道学的张陵,他发现他学的东西在中原完全不受待见! 于是,他果断放弃官位跑到巴蜀之地,那里蛮部众多,崇尚巫鬼又缺少豪门世家,儒学的渗透力极差,治安也不好。 他改名张道陵,创立了正一盟、天师道,所以参与者都需先交五斗米,然后就能够享受“符书教化”、“符水治病”、“符箓驱邪”的服务! 别说,便是在这种“启蒙”下,巴蜀蛮荒之地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治理。 这妥妥的是走基层路线…打算农村包围城市! 而另一边,儒门的日子并不好过。 一百多年以来,整个大汉发生了日食八十六次,水灾八十四次,旱灾蝗灾六十九次,地震五十九次,其中地震和水灾波及到的郡县达到三百多个。 若按照儒家“天人感应”的学说,上天如此“疯狂暗示”,那皇帝真的是罪该万死了。 一时间,在民间“天人感应”的学说已经大失人心。 而那本《天官历包元太平经》,在民间却传播多年,开枝散叶。 而传到“灵帝”这一朝时,这本书已经彻底黑化,取名《太平清领书》! 与老版本对皇帝还抱有幻想不同,这一版宣扬的是“洪水将出”的末世言论,又提出“黄天”将拯救世人的预言! 说白了… 就是你汉家信奉的“东皇太一”已经要走入陌路,我太平道信奉的“中黄太一”将拯救世人于水火。 再形象点儿说,就是太平道的大贤良师张角大喊一声“学儒救不了大汉”,然后彻底黑化了,要覆灭大汉! 的确,太平道为身处绝望中的百姓勾勒出了一副与大汉统治截然不同的画面。 ——新生的黄天救万民于苦海! ——新生的太平道,将“无为而无不为”的管理公共财物。 ——新时代的人民将自食其力,修身养性,最终驱邪去病,得道成仙! 就这三板斧,使得太平道拉拢了大量的百姓! 相反,被誉为道学符箓派正宗的天师道,依旧被死死压制,夹缝求存… 昔日,天师道的对手是儒家! 可现在,天师道的对手又多了一个——太平道! 柳羽与张鲁细细的聊起了此间总总… 而最后,聊到如今天师道的艰难处境时。 张鲁的表情变得严肃,他郑重其事的望向柳羽。 ——“羽师弟,父亲坚信,只有你能救得了正一盟!” ——“只有你能让天师道再度崛起,重塑汉初道门之荣光!” ——“便是为此,这天师道中的‘治头大祭酒’你得当,天师道的‘圣女’,你更得娶!这是父亲对你的信任与期望,更是临终时的最后遗言!” 言及此处… 张鲁郑重的站起身来,就在无数山脚下盘膝打坐教众的目光下,他郑重其事的朝柳羽拱手一拜。 ——“羽师弟,拜托了!” 与此同时… 所有山下鬼卒齐齐站起,向柳羽拱手。“大祭酒,拜托了!” 轰… 有那么一瞬间,柳羽突然感觉,一个巨大的担子压了下来! 他,已经深深的与天师道捆绑在一起!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自古勾栏少奇女,生死间,敢一搏 红霞初绽流云之间,晴朗的云层起伏在云雾缭绕的鹤鸣山内,先是有轻声的颂唱,随后是喜庆而喧闹的鼓响。 这一切,都是为了尊奉老天师的遗命。 完成天师道内“大祭酒”与“圣女”的完婚。 远远地,有一支红衣队伍缓缓的涌入道观之内。 领头的新郎清俊潇洒,一身红色的新郎装迎风似旗,悠悠行进的雪白骏马载着他英姿的模样。 除了天师道新晋的治头大祭酒“柳羽”外。 还能有谁? 他的身后,是一干道姑搀扶着的“圣女”张玉兰,她头戴红帕,沿路铺满了那若隐若现的醉人气息。 或许,这是新娘身上与生俱来的一片芳香。 新娘的名字大家更不陌生,第二代天师之女,五斗米教的圣女——张玉兰! 当柳羽拉着张玉兰,步入了大殿内“老子”的金像前… 金像下坐着的是老天师的夫人,张玉兰的母亲,“鬼婆”——卢玥! 卢玥的身旁还摆着一张空落落的胡凳… 俨然,是给已故的老天师张衡准备的。 待卢玥一挥红色的云袖示意,柳羽与张玉兰这梦幻般的大婚,在“老子”金像的见证下方才开始! ——拜老子! ——拜父母! ——夫妻对拜! 所有的步骤完成,张鲁颇为亢奋的抓住了柳羽的手,他眼眸望向天穹。 “父亲…您可以含笑九泉了!” 言及此处… 张鲁胳膊伸起,按压在柳羽的肩膀上,像是对他,也像是对长姐张玉兰最后的嘱咐。 ——“今日,玉兰姐与柳师弟喜结连理,我高兴啊,可你们千万也莫要忘了师傅的嘱托…” ——“诛灭太平道,匡扶我天师道道门正统!” ——“壮哉我天师道、正一盟,壮哉我道门一脉!扶汉室于将倾!” 三句话落下… 有道姑搀扶着张玉兰赴洞房。 柳羽则蹙眉沉思,果然…虽同为道门符箓一派,可天师道走的路线与太平道截然不同,一者扶汉,一者覆汉! 身上骤然担起这千斤重担,柳羽的心情莫名的沉重。 原本打算咸鱼到曹操陈留起兵,然后抱“曹瞒”大腿的计划,不得以需要更改… 苟不住了… 总要在中原做些什么了! 而此刻的张鲁,紧紧的握着柳羽的手,这一刻,身为第三代天师,他特别能理解父亲的苦心。 ——柳羽! ——刘羽! 他是… 他是整个“正一盟”的希望,他是道门一脉以“正途”崛起的唯一一盏明灯! … … 这是柳羽的新婚之夜,新房布置的喜气盎然。 算起来,今年他才十二岁,虽然在古代…豪门贵族的公子哥在十二岁时,就会安排一些填房丫鬟,算是对这些公子们进行那啥的启蒙! 甚至,大汉对女子婚配的年龄也有着严格的要求——十五岁前必须嫁人。 否则…就会加收这个家庭五倍的人头税。 可…往往,男子真正完婚,需要等到及冠之后,而往往冠礼是在二十岁,《左传》有云‘冠而生子,礼也’。 当然… 这并不是绝对的,周文王十二岁而冠,成王十五岁而冠,在古代…多少岁加冠的都有。 但不可否认的是,柳羽还是个孩子呀! 此时的张玉兰手执纨扇,身穿华服静静地坐在塌边,长长的红裙拖在地上。 前厅隐隐飘来音乐之声,灯光摇曳… 呼! 柳羽轻呼口气,步履踉跄的进门,他也身穿礼服,头戴梁冠。 不过…很明显,已经有了酒意。 方才与教内各祭酒敬酒时,他喝了不少,已经有些迷醉感,一手倚靠在门檐上,一边打量着张玉兰。 终于… 他一步步的走近,张玉兰缓缓将团扇举起来,遮住自己的面颊,似有羞涩,毕竟…眼前即将成为她夫君的是从小一道长大的师弟柳羽啊! 她比柳羽大五岁…是已经知道羞涩的年纪。 柳羽却是轻轻按下团扇。 张玉兰原本羞涩,可看到柳羽眼中那一抹坚定的光,不由轻呼。 “师弟…” “自古勾栏少奇女,生死间,敢一搏,师弟还是喜欢看玉兰姐拿剑时的模样…” 柳羽取下张玉兰的团扇,继续道:“新裂齐执素,鲜洁如霜雪,写《团扇诗》的女子,她的下场可不好!玉兰姐以后还是不要用这团扇了!” “我…”张玉兰依旧是有些羞涩。 太熟悉了,熟悉到…她觉得惦记羽师弟的身子,是一件极其罪恶的事情,哪有师姐惦记师弟身子的? 太羞涩?太罪孽了吧? 究是如此,张玉兰还是补上一句。“哪有新婚之夜舞剑弄枪的…传出去了,天师道的圣女,像什么样子?” 听到这儿,柳羽微微一笑,没有去接她的话茬。 “玉兰姐?嫁给我…多少会有些意外与委屈吧?” “意外是有,委屈的话…娶我,羽弟才觉得委屈吧?”张玉兰低下头。“别人不知晓,羽弟的才华师姐最是知道。” “羽弟是能隐忍,有志向的人,却因为父亲、因为我…被天师道束缚住了,必须按照父亲留下的遗愿去振兴道门,何况,我还长羽弟五岁,这么看…该是羽弟委屈才对。” 这… 莫名的柳羽有些感动。 “怎么会被天师道束缚住呢?我的命本就是师傅救下的,带领天师道、正一盟振兴道门,本该是我的宏愿!” “至于,玉兰姐大我五岁又能怎样?”柳羽一把握住了张玉兰的芊芊玉手。 很明显的,他能感受到,玉兰姐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像是有些本能的抵触,却又强制按捺了下去,她一直心头告诉自己,哪怕是没有准备好,可今夜过后,她就是羽弟的人了! 而柳羽的声音还在继续。 “人言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三十,送江山,女大三百送仙丹,女大三千列仙班!按照这么说,可是我赚到了。” “你…噗…” 柳羽的话一下子让此间的气氛和缓了不少,却更让张玉兰的脸色羞红不已。 “该喝酒了!” 张玉兰指向床榻旁桌案上的合卺酒。 似乎要以此,缓解她那若有若无的羞涩心情。 柳羽当先拿起了合卺酒的半个葫芦,张玉兰也羞涩的拿起了另外一半,正待饮时,两个葫芦中间的红绳将彼此的酒都拉了回来。 两人的面颊几乎贴住… 这一刻,他们才明白,何为夫妻?饮过这合卺酒后,他们之间再没有秘密,再没有距离! 两人缓缓凑近,在一种十分亲昵的距离中共饮了这合卺酒。 要知道“合卺”亦被称为“交杯”! 二人同饮视为交杯,取意同甘共苦。 至于交杯之后,自是少不得“交欢”之礼,这都是规矩,是周礼… … 月色渐昏,暗夜如磐。 香肩上遍是汗珠的张玉兰缓缓起身,她凝望了眼尚在熟睡的柳羽,旋即行至窗前,抬起头眺望着天穹。 这是她今夜,第二次用牙齿紧紧的咬住嘴唇,上一次仿佛就印在眼前。 过得良久,她方才轻声呢喃。 “今夜过后,我便不能再称呼你为羽弟了!” “尽管不知,为何父亲与母亲要做这样的安排,可…从今往后,你既是我夫君,又是母亲口中道门最重要的人,那…作为你的夫人,我会用生命去保护你,若有人敢动你,那势必要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言及此处… 张玉兰顿了一下,她手中不知何时,紧紧握起了一柄宝剑。 她的耳畔边,还萦绕着柳羽的那句——“自古勾栏少奇女,生死间,敢一搏,师弟还是喜欢看玉兰姐拿剑时的模样!” 呼… 幽气轻呼。 握住剑鞘的手更紧了一分,张玉兰的语调愈发坚决。“夫君要除太平道,振我正一盟,扶汉室于将倾…” ——“玉兰…玉兰誓死相随!” … …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狗一样的东西! 洛阳皇宫,德阳殿,今日是“腊日”后的第一日,许多公卿纷纷入皇宫向天子谒贺。 在汉代,腊日意味着团团。 它是下半年最重要的节日,一般家庭而言,腊日的前五天,就要开始杀猪,前三天就要开始杀羊,前两天则开始斋戒沐浴,而腊日过后的第一日,便是“小新岁”,类似于后世的“小年”。 如此节日,自是少不得官员们向天子拜谒! 忙碌了整整一上午,闲暇下来的天子刘宏在西园休息片刻,他与何贵人正围着一只矫健的小狗,众人在旁奏乐。 何贵人高兴的看着小狗。“跳啊,怎么不跳?” 小狗依旧不为所动。 刘宏含笑看着,他平素里有“逗狗”的爱好。 至于缘由… 当个皇帝,压力有多大,只有他自己知道! 天灾人祸、内忧外患、派系林立,哪一个都需要他去竭力维持、制衡! 鬼知道,这个尚不满“而立”之年的天子,他肩上压着的是何等重量的大山。 他需要释放… 而逗狗与女人,是他为数不多能够选择的,能够释放的途径。 “你倒是跳啊?不是能跳的比人还高么?”何贵人性子急,直接用木棍去拨动小狗。 一旁的官员却是紧张至极… 他紧张的窥视了一眼天子刘宏,又低首。“陛下…下官…绝…绝不敢欺瞒,这狗子在济南国真的能一蹦七尺,跳的比人都高。” 刘宏本欲开口… “陛下…”张让匆匆赶来,手中捧着一卷竹简。 自打杖刑过后,近几个月张让委实乖觉了许多。 甚至…为了赎罪,他主动将这些年贪墨所得,也一并上缴了国库,这才换回一条狗命。 只是… 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平和! 看着天子刘宏展开竹简,张让连忙开口道:“黄河决堤,为了赈灾,三个月以来,陛下不惜动用国库三万万钱…可…这赈灾款到了地方,依旧连个回响都没有,陛下一直赈灾,可这些黄河沿岸地方官还一直抱怨不够!灾情愈演愈烈,臣瞅着,这灾是越赈越回去了,臣…臣替陛下不值。” 哪里是替天子不值! 张让是替自己的那些家产不值… 他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 自己捐入国库的家产全特娘的日了狗…啊不,是全特娘的喂了狗了! 这些地方官多为士人一派,哪一个不与当地士绅勾结。 而这些赈灾款层层剥削,真正到难民、流民、灾民手中的,还不知道有没有一成? 他张让不贪,倒是便宜了这群狗娘养的地方官了! 人性就是如此! 看着别人贪墨赚的盆满钵满,简直比自己不贪更难受! 听着张让的禀报,看着手中的竹简,原本心情还不错的刘宏,登时眼眸凝起…整个面颊顷刻间乌云密布。 他的心中…或者说,每一个帝王的心中都是有一条底线的。 救济灾民,这钱不能省! 因为帝国的动乱,往往都是从这些灾民、流民、饥民中爆发的! 这是动摇国本的大事儿! 这是覆灭帝国的大事儿! 便是为此,从曹节、王甫、张让这边罚没的钱财,刘宏将超过七成用作赈灾,将三成充当边陲守军的军费… 可哪怕是这样,这些花出去的赈灾款依旧不够,甚至就如张让所言,连个回响都没有! 这俨然,就是个无底洞! 刘宏的脸色极其难看…他本欲发怒。 等等… 他骤然发现,这请粮、请钱的奏书上,少了一个地方——顿丘县! 没错,便是那曹操任“顿丘令”的顿丘县! 要知道,顿丘县地处黄河最汹涌的地带,历来是灾害频发之所,可…这一次 “顿丘呢?”刘宏张口问道:“自武帝朝光元三年起到如今,濮阳顿丘县决堤的次数最多,救灾的次数也最多,缘何这一次请钱、请粮的名录上没有顿丘县?” 这… 张让哪里能回答出来。 一侧的蹇硕连忙道:“陛下,顿丘令曹操去年便带着农人开挖淤塞河道、加固黄河大堤,雨季时,他更是亲临河坝,日夜驻守在河坝附近!” “出现决口,第一时间堵住,避免决堤!而不光顿丘县今年没有受灾,就连其余州郡,曹操也开义舍施粥、护灾民,如今,不少灾民都涌入顿丘县。” 因为曹操与皇长子的特殊关系,蹇硕私下里自然会特别留意曹操。 包括“宋皇后”案之后,曹操回到顿丘县的所作所为,他摸的一清二楚。 呵… 听到这儿,刘宏冷笑一声,他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寒芒。 他豁然起身,将奏书重重的砸在地上。 “好啊,朕派太傅袁隗、司空袁逢操持此修建堤坝、赈济灾民事宜,黄河沿岸郡县更有官员数百之多,足足花去国库几万万钱,却连个回响都没有,依旧是灾情四起!各个哭穷!” “可曹操,一个小小的顿丘令,没有用国库的一个钱,却能避免黄河决堤,却能让灾民蜂拥涌入?这说明什么?说明什么?” 声音越来越大… 到最后,龙颜震怒。 张让连忙附和道:“这说明,这群地方官辜负了陛下的皇恩,中饱私囊,真正落入黄河堤坝上的,落入难民手中的寥寥无几,这群地方官都该死!” 宦官与士人本就是不可调节的矛盾… 逮着机会,张让铁定往死里咬,咬不死一头牛,至少也拍死一大叠苍蝇! 似乎… 还觉得不够,张让又从怀中悄咪咪的掏出一封新的竹简。“陛下,还有一封诏书,此为三公九卿商议过后,交由尚书台草拟的,官员提拔重用的名单!” 俨然… 这种时候,这一封名单,又是一把火! 呼… 果然,刘宏展开这封提拔的名单,上面竟不乏一些黄河沿岸地方官的名字… 这些名字让他厌恶,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这所谓“提拔重用”的名单,这所谓公卿商议的结果,不过是某些豪门氏族彼此互相帮扶、互通有无的产物。 这便是大汉选官“察举制”的弊端! 说到底,这些官员背后的势力是士族,他们代表的利益,亦是世家大族的利益,提拔他们重用,那便是国库堆积如山,也填不满这永无绝尽的无底洞! “陛下…这官员!” “张常侍。”天子刘宏骤然一道冷然声音,张让连忙弯身、拱手。“这上面是三公九卿表奏的十余位官员晋升的官位,你派人把这些官位的官帽统统取来。” “陛下…是要…”张让连忙问。 刘宏眼眸却是眯起,他伸手指向了何贵人正在逗的那只小狗,小狗身后,还有无数只听话的大狗。 刘宏的声音接踵而出,“把这官帽统统戴到这些狗的头上!” 呃… 张让一愣,就连身旁的蹇硕也一愣。 “陛下…”张让连忙问道:“那若是百官问起…” “就说!狗一样的东西!” 刘宏留下这么几个字,迈步向西园外走出,大好的心情全都浪费了。 就在这时,也不知道是狗儿听到了刘宏话,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方才那一动不动的小狗,竟真的一蹦七尺,蹦的比人都高。 何贵人一下子激动起来。 “陛下快看…快看…它蹦了…它蹦了!” 看到这小狗蹦起,进献狗子的官员终于长长喘出一口大气! 踏… 刘宏脚步一顿,口中轻吟道: ——“果然,狗比人听话。” 就在这时,蹇硕连忙跟上…他似乎想张口说点什么。 刘宏会意,压低声音反问道:“你是想说,这顿丘县的赈灾成效,与羽儿有关吧” 其实,在蹇硕禀报时,刘宏就猜到了… 顿丘令曹操?哪里有这脑子? 能不动用国库一分钱粮的前提下,完成河坝的加固? 能仅凭一县之力,就解决了国库几万万钱都没有解决的赈济灾民! 若不是羽儿的提点?他曹操有这能耐么? ——“随朕,去千秋万岁殿!” … …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万物之始,大道至简,衍化至繁 鹤鸣山脚,钟缶齐鸣,奏出了颇具蜀郡韵律的柔雅乐章。 一方桌案,张鲁与柳羽分坐两旁。 台下有蜀女舞蹈,其中一名舞女眼睛不时上扬,偷偷的瞟向这位与新晋天师并肩而坐的“大祭酒”… 桌上摆着酒馔,张鲁迎合着乐章与舞蹈,敲着筷子轻吟:“缶,瓦器也,所以盛酒浆,秦人鼓之以节歌!大祭酒,我第一次得知这缶器,还是从秦赵‘渑池之会’的故事中听闻!” 张鲁这话,似是另有所指。 柳羽眼珠子定住,顺着他的话说道:“先秦时期,渑池之会,先是秦王使诈,提出‘寡人窃闻赵王好音,请奏瑟’,于是赵王鼓瑟,秦御史记录下来:‘某年月日,秦王与赵王会饮,令赵王鼓瑟’!” “之后,便是蔺相如手握缶器说‘赵王窃闻秦王善为秦声,请奉盆缶秦王,以相娱乐。’秦王忌惮于蔺相如手持缶器,担心其鱼死网破,于是击缶!蔺相如命赵国御史记录‘某年月日,秦王为赵王击缶’!” 这本是一个人尽皆知的故事。 此时,却不知为何,迎合着这“缶”乐,竟是莫名显出了几许沉重与悲凉。 张鲁心不在焉的跟着缶声清唱,手中握着酒,却没有饮。 脑中闪过父亲张衡临终时的样子。 他的眼睛慢慢红了,停止了轻吟。 待得缶声落下,柳羽凝望着陷入冥思的张鲁,意识到了什么,一时没有说话。 张鲁自己惊醒了过来,尴尬的一笑。 “父亲好缶!” “是!”柳羽点了点头。“师傅对缶素来情有独钟!” 张鲁叹息。“师弟,你不在蜀郡的这些日子,父亲总是一边击缶,一边轻吟…” “轻吟什么?” “父亲轻吟,世人皆知,赵王曾为秦王鼓瑟,秦王又为赵王击缶,可如今的时局,却是儒门令我道门鼓瑟,可悲,我道门中却没有如‘蔺相如’一般的果敢贤士,能逼得儒门为我道门击缶!” 张鲁的话中带着哀婉,带着痛惜。 柳羽的神情却是少有的诚挚,他能体会师兄的心情,更能体会师傅吟出这一番话时的心境。 这些年维持道门正统,何其不易! 此时的张鲁惨笑。“明日,师弟与长姐就要回中原了,师弟打算怎么做?” 别看“怎么做”就三个字! 可其中包含着,太平道、儒门两个对手; 更有扶大汉于将倾、震道门于雄峰,这两个单单听在耳中,就无比艰难的任务。 这让柳羽并没有迅速的制定好方略。 沉吟片刻,柳羽方才张口。“我本不打算与儒门争,与太平道争,可既是师傅遗愿,师傅待我又恩重如山!看来,我势必要踏上这刀山,不为让自己的声名流传下去,至少,也得让咱们道门正统弟子看到一些希望!” “师弟此言不对…”没曾想,柳羽刚刚开口,张鲁就打断了柳羽的话。“不是‘我’要踏上这刀山,而是‘我们’要一并踏上这刀山!正一盟中,我虽为天师,可你与我地位相同,且是父亲最看重的弟子,你要做什么,凡我道中人,包括我在内都会鼎力相助、全力以赴!若遇到刀山,你振臂一挥,有的是教徒、鬼卒替你开路,纵是需要师兄我,亦会一往无前!” 讲到这儿… 张鲁伸手拍了拍柳羽的肩膀。“你是祭酒,是师弟,却也是我的姐夫!这条路,你不会孤单!” 话音落下,张鲁语气加重感慨道:“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以怨报德,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是以圣人犹难之,故终无难矣!” 听到这儿… 柳羽感慨:“师兄这一篇《老子五千文》背得好,‘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凡是天下的难事,一定要从容易的地方做起,凡是天下的大事必定从细微的部分做起!师弟受教了!” “哈哈…”张鲁笑了:“我哪里教的了你,这是父亲言传身教时,反复提点,要我替他传给你的!师弟,现在…莫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万物之始,大道至简,衍化至繁!”柳羽张口,语气笃定。“欲兴天师道,必兴道门,欲兴道门,必扶汉室,欲扶汉室,必有道人入庙堂!” “哈哈…好一个必有道人入庙堂!”张鲁再笑。“师弟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诚如历史上的黄巾之乱… 平叛黄巾者如过江之鲫,可最后封赏的又有几人? 纵使刘、关、张三兄弟立下莫大的功勋,可最后不一样只是个“安喜县尉”… 在汉代,无论做什么事儿,都需要一个名头,换句话说,就是入庙堂! 不入庙堂,别说“扶汉室”、别说“兴道门”了,随便一个酷吏,一个宦官都能让道门的崛起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来,倒酒!”张鲁长袖一挥,几名蜀女为两人斟满了酒。 “羽弟,这一杯,遥祝你凯旋!”张鲁站起身来,敬柳羽。 柳羽也举起酒樽,“师兄这话不对了,应该是遥祝我们道门旗开得胜,先入庙堂,再扶汉室,后兴宗门!” “好…” 一言毕… 两人一饮而尽。 此间气氛正直活跃,张玉兰突然出现在门口,她身后跟着一个侍女,一干台下舞蹈的蜀女默契的退下,轻呼“圣女!” 张鲁的笑容略微收敛了一些。“长姐怎么来了?” 张玉兰微笑。“我听说夫君与鲁弟喝酒,怕喝醉了耽搁了明日的赶路,特来送醒酒汤!” 她走上前来,侍女打开食盒,那些舞蹈的蜀女纷纷在柳羽与张鲁面前分别摆上小碗,张玉兰亲自为他们倒上汤。 “夫君与鲁弟似乎聊得很高兴…” 她声音轻柔,脚步飘逸,如凌波微步。 “哈哈…”张鲁是既惊且喜,“长姐?你这嫁为人妇,怎么性子都变了,不弄刀枪,反倒是操持起这汤羹来了?该不会,以后还要操持女红吧?哈哈…” “别乱讲。”张玉兰眼眸微微望向柳羽。“谁规定了?圣女只能舞刀弄枪?不能烹煮女红的?” 呃… 张鲁一惊。 他都没想到,素来英雄气十足,“女游侠”一般存在的长姐,竟有如此细腻的一面。 “好了,你们多聊一会儿,我就先下去了。” 见柳羽点头,张玉兰带着侍女、蜀女飘然而去,只是…蜀女中,有一名特地回头多看了柳羽一眼。 她心头特地记下了那句—— ——“欲兴道门,必扶汉室,欲扶汉室,必有道人入庙堂!” 入庙堂? 是么? 心头轻吟,她似乎是在刻意加深自己的记忆! … …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振聋发聩“十罪”诛! 千秋万岁殿。 蹇硕躬着腰,正向天子刘宏禀报有关顿丘县,有关曹操的一切,当提到“治乱用重典”这五个字时,刘宏挥手示意停下。 他的眉毛佻动,似乎在细细的品味这五个字。 左右踱步,沉吟了良久,他方才张口道:“治乱用重典!这五个字,也是羽儿教授曹操的么?” “正是!”蹇硕如实禀报。“正因为皇长子的这一番教授,曹操才在顿丘县颁布那振聋发聩的‘十罪诛’。” “十罪诛?具体是哪十罪!”刘宏反问。 蹇硕连忙解释。 “杀人放火者,诛!强买人口者,诛! 聚众械斗者,诛!挑起祸端者,诛! 窝藏罪犯者,诛!知情不报者,诛! 奸淫掳掠者,诛!欺压良善者,诛! 妨碍公务者,诛!私自圈地者,诛!” 一连十个“诛”字,让刘宏越听越是觉得振聋发聩。 诚然,他此前也听说过曹操治理顿丘时颁布十罪疏。 可如今,这十罪诛一条条罗列,一条条无比清晰的印在他的耳畔,刘宏依旧是惊诧连连、震动不已。 要知道…顿丘县就像是整个汉帝国的缩影,它地处黄河主道,濮水沿岸,灾害不断。 人言“穷乡僻壤出刁民”,对于顿丘而言,每到水灾过后,就是民灾。 围殴械斗比比皆是,官民之间的冲突由来已久,甚至历史上不断发生暴乱、械斗和群死群伤事件。 在这里… 官民冲突,集体械斗,杀人放火纯属平常,抢财越货理所应当。 很少有县城能乱到这个地步! 且近三十年的记载中,顿丘县撤换过县令四十余任,死于非命者四任,二十二任申请调离,十任被撤换,还有六任半夜挂印逃跑! 正是因为这些缘故,刘宏对顿丘县的印象极其深刻。 这也是为何,当去年,曹操将顿丘县丰收的粮食上贡给朝廷时,引起了整个帝国的震动。 顿丘县?没有哭穷?竟然上贡了? 还有现在。 这么一个混乱治所,竟然河坝稳固,府库充盈,不仅不用赈灾,而且,它还在竭尽全力的救济周边郡县的灾民! 这…委实不可思议! “陛下。” 蹇硕的声音再度吟出。“正是因为有了皇长子的提点,曹操才会颁布这十罪疏;而正是因为这十罪疏,顿丘县历来积压的冤假错案才得以平复,农人们拿回了自己的土地,洗刷了自己的冤屈。加固堤坝,防范水患,救济灾民,曹操自然是一呼百应!” “这也是为何黄河水患,沿岸各个郡县受灾,却唯独顿丘县安然无恙,甚至开设义舍救济灾民!陛下,臣并不佩服这曹操,却对皇长子佩服的五体投地!”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条“十罪诛”,让整个至暗、至乱的顿丘县犹如拔云见日! 之后一切的一切就显得那样的顺理成章。 只是… 天子刘宏“吧唧”了下嘴巴,摇了摇头。 “不对!”他反问道:“纵是羽儿提点了曹操,可这些顿丘当地豪门?就会放任曹操颁布十罪疏?束手待毙?” “若有这么轻松,那顿丘三十年来,就不会换掉四十余任县令了!” 这… 蹇硕一愣,这个问题他还真不知道。 “陛下,臣这就派人去查。” 当即,蹇硕就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 哪曾想,刘宏当即喊停,“不用查,待有机会召回那曹县令,一问便知。” “陛下明鉴…” “不过,朕倒是好奇另外一点。”刘宏话锋一转。“顿丘县的存粮再多,却决计没有国库多,可为何,顿丘县区区一县都能开设义舍、粥铺、救济灾民,周围流民经相来投,可国库投入赈灾款三万万钱,各地官衙依旧是稳不住局势,流民四起,民怨沸腾!” 这… 蹇硕轻敲了下脑门,这涉及到他的知识盲点了。 不过…他眼珠子一转,连忙道:“陛下,玉林观也有施粥…既曹操在顿丘令救济灾民的方法是取自于皇长子,那…或许皇长子的那玉林观中便能寻觅到其中答案!” 此言一出… 咻… 天子刘宏眼眸中精芒闪动。 他沉吟了片刻,旋即颔首道:“是啊!” “蹇硕…” “臣在!” “准备一下,朕要微服出宫,去趟玉林观!” “陛下欲何时动身?” “就现在…” 刘宏与蹇硕的一番对话,蹇硕一愣,现在?这么急切么? “陛下…调动西园军沿途护卫需要时间,何况…就要到陛下晚膳,是否微服出宫可以明…明日…” “就现在!”刘宏的语调格外坚决。“不尝尝玉林观这碗‘粥’,就是饕餮盛宴,朕吃着也没有半点胃口!” …蹇硕感觉自己喉咙噎了一下,不过,他反应很快,当即拱手。 “喏…喏…” “臣这就去安排,这就去安排!” … … 洛阳城郊,前几日还是大晴天,突然就接连下起了鹅毛大雪! 天气愈发的寒冷,无数人抱怨着这鬼天气。 整个洛阳城,早已是白茫茫的一片,那在空中摇曳飘荡的雪絮犹如蒲公英,一片片的挂在洛阳这座帝都的内外,使这座斑驳又宏大的城市换了一身新衣。 官道上的人寥寥无几… 一驾棕红色、极为干净的马车格外引人注目,马夫喝着白气,被冻得脸色僵硬,缩着手等待,他像是十分渴盼马车的主人早些喊话,离开这冰封之地! 就在这时。 被大雪覆盖的官道尽头,马蹄声急促的传来。 这使得马夫打起了一些精神,在苍茫中,便见那白雾里一人一马的身影犹如鬼魅一般钻出,马上的骑士一身黑色的软甲,软甲上罩着织锦半臂,这是唯有西园校尉军才有的装束! “哒哒哒!” 马蹄声越来越近。 座下的马儿似乎已经冻僵了,四蹄泛起无数的积雪,口中打着响鼻。 马夫并不识得什么是西园校尉军! 可马车内的帘子撑开,这西园校尉的装束映入其中,不由得让马车内的两人均吸了一口凉气。 “这么急…” 一个中年男人张口道。 他的身旁,一名温润如玉的年轻公子则是补充道。“宋皇后一案后,西园校尉军再没有这么疾驰过了,多半是有急报!” 前者中年男人乃是荀绲,温润如玉的年轻公子则是他的儿子——荀彧! 荀彧眼力过人,俨然,他察觉到了什么。 “这校尉背着竹筒,竹筒的一端用糯米封住!”荀彧试着分析。“整个大汉,唯独西南巴蜀之地瘴气大,湿气也大,只有从西南巴蜀之地送来的急件才会装入竹筒,被糯米封死!只是…” 荀彧话讲到一半。 他其实想说,这样的加急传报,从古至今都很少用到。 唯有的几次… 均是巴蜀之地出了天大的乱子! 一如几百年前,西楚霸王项羽后知后觉的发现…某人竟——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文若…” 就在这时,荀绲的声音再度吟出。 ——“你便不要去考虑朝廷的事儿了,当务之急,是你的评语,依旧没能求到!若无评语,便难举孝廉,若无孝廉,你如何为官?” ——“吾儿…你为何要这么执拗与执着呢?” … …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曹孟德可往,儿亦可往! 执拗与执着么? 荀绲之所以这么问,还是因为儿子荀彧的评语。 他此番带着儿子,从颍川出发,先是到了汝南平舆古城二龙里的月旦岛,替儿子向许劭兄弟求评。 之后又辗转多方,来到洛阳,分别向司马防、桥玄、蔡邕等人求评。 可无有例外… 所有的名士,几乎尽皆提出了同一个要求。 ——评语可以给,但荀彧与昔日的宦官,“祸乱朝纲”的中常侍唐衡之女定下的娃娃亲必须退! 换句话说,本是板上钉钉,半只脚嫁入荀家的唐氏,她不得再踏入颍川荀氏的家门! 照理说… 这本没什么。 如今,因为曹操两度敲响登闻鼓,宦官一派的首脑人物王甫伏诛,曹节隐退,所剩下十常侍无不夹着尾巴,小心谨慎。 纵使唐家曾是昔日“五侯”之一,显赫一时。 可如今唐衡早已病故,梁家已经没落了。 这种时候,荀家退了这门娃娃亲,几乎不会受到任何阻力,且还会让士人一派翘首称赞。 但… 荀彧始终坚持——不退婚! 无论是与颍川士人关系默契的司马防; 还是桥玄、蔡邕这类当世名士; 亦或者是颍川“荀、钟、陈、韩”四大家族的族老… 谁劝也没用,就是不退婚! “唉…” 看着荀彧沉默不语,荀绲再度叹出口气。 “他汝南傅公明傅家昔日敢公然不娶唐衡之女,吾儿为何就不敢呢?我荀家比不上他傅家么?” 诚如荀绲所说。 桓帝时期,唐衡与其余四个宦官合谋诛杀了权臣梁冀,受封“汝南侯”,乃是当时的“五侯”之一。 而唐衡贪暴,为非作歹,祸乱朝纲,却极其心疼自己入宫前生下的女儿。 便要给女儿指婚汝南名门傅家长子傅公明,傅家明确表示不娶,这才再度被指婚给了颍川荀氏的荀彧! 荀绲畏惧唐衡的权势,只能答应下来这门娃娃亲! 因为这一条,颍川荀氏被士人嘲笑了十几年! 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 如今,明明可以一雪前耻,退了这门婚事,可…可… “唉…” 荀绲扭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就在这时,一只黑帮白底、绣花的干净靴子,轻轻的踏进积雪中,荀彧悠然下了马车,向父亲拱手一拜。 “父亲大人,关于婚事,请听孩儿一言!” 荀彧一本正经,任凭冰雪刮在他的面颊上,他细细的言道:“当初陈群的爷爷家里穷,他来拜访咱们时,咱们遣退了所有的仆人,只留下您和叔叔们坐陪敬酒,这是我们荀家的善意吧?” “族里侄儿辈荀攸,当初他叔叔醉酒,误伤了他,他遮着伤不让叔父知道,不想让叔父内疚,这也是我们荀家的善意吧?” “孩儿从小耳渲目染,聆听您与诸多叔叔的教诲,孩儿又怎能对这世上的人不存善意?唐氏的父亲,中常侍唐衡,这个手中沾满鲜血的宦官,士大夫当然讨厌他、憎恶他…孩儿虽没有见过这位未过门的妻子唐氏,可她是无辜的。” 讲到这儿,荀彧顿了一下,擦拭了下面颊上的雪,继续说道: “她爹当年与傅家定下娃娃亲,傅家不要,他爹又与我们定了娃娃亲,世人说您是攀附权贵,笑话,我们荀家哪个人不是人中之龙?还比不上傅家么?” “唐家祖辈有做到过京兆尹,有做到过司空,又如何?我六叔三个月从平民做到司空,父亲做到过济南相,我荀家比不过他们么?” “当时答应这门娃娃亲,除了因为不想给族里带来灾祸,还有的…依旧是父亲大人的‘善意’吧!女孩儿家几次都嫁不出去,多伤她呀,若然我们再拒了这门婚事,那她还嫁得出去么?” “现在二十年过去了,局势变了,唐衡死了,唐家没落了,宦官也式微,所有士人审时度势,族里人闲言碎语的逼您退婚,甚至拿儿子的‘评语’,拿‘孝廉’头衔相威胁!还说什么唐氏是宦官浊流之后,有辱我们士人清名,哼…” 罕见的,荀彧的表情中多出了几许讥讽。 “说起审时度势,族里的荀巨伯看到好友被盗贼包围,他怎么没有审时度势?他为何明知不可为而偏要为之!以大义保全无数生灵!所以…” “不管谁笑我攀附权势,不管谁笑我傻,孩儿主意已定,娶唐氏为妻,且永不纳妾!我们荀家不改诺言,我荀彧一生宁死亦不改诺言!” 呼… 马车内亮着微弱的灯火,映着荀彧那被雪絮冲刷的脸,隔着飘雪…这一对父子对望,他们的神情欣慰而悲凉。 沉吟了许久,荀绲方才再度张口。 “可…可若是文若一定…一定这般坚持,那…那普天之下的名士不会有人赠你评语,你一生也无法举孝廉,吾儿的仕途之路还没开始就…就要终结了么?” 荀绲的话几近悲凉,哀莫大于心死。 荀彧却是再度朝父亲拱手。“爹,孩儿不要评语,孩儿也不举孝廉,孩儿会走出一条自己的路!用自己的方式向世人证明,我荀彧对得起‘荀二龙’之子的名号,我荀彧亦能光耀颍川荀氏门楣!” 语气果决。 “自己的路?”荀绲反问。 “是!”荀彧牙齿紧紧的咬住嘴唇。“就在几个月前,曹孟德还是宦官养孙,可他却两度敲响登闻鼓,替民除害!如今,普天之下,还有谁会将他与宦党归为一类?普天之下?谁不交口称赞此曹家子!” “孩儿,孩儿想效仿曹孟德,走出一条不要评语,不举孝廉,却依旧能够忠君报国,光耀门楣的路!请…请父亲允准!” 咚… 荀彧的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埋在雪中… 呼… 荀绲表情复杂的看着荀彧,他还想再劝劝儿子。“不要评语,不举孝廉,忠君报国,入朝为官…这条路,走不通的!” “能走通的,一定可以!”荀彧当即反驳。“因为曹孟德就是在一位公子的指点下,这么一路走过来的!曹孟德可往,儿亦可往!” 很明显…听到这一番话,荀绲双腿踉跄了一下,他的表情有些悲痛。 偏偏悲痛中,还带着些许期翼之光。 这就是他的儿子么? “好,好,吾儿自己选出一条路,为父欣慰…为父相信你!” 荀彧悲痛的看着力竭瘫倒在马车内的父亲,鹅毛大雪纷飞,他退后三步,在大雪中朝着父亲再度扣首。 继而,他决然的站起身,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往城东疾驰而去。 大雪中,他的样子形单影只,他像是茫然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可偏偏,打从心里地,他无比清楚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暴雪已经湿透了他的衣表,驾马时双手都有些僵硬。 可一想到前面就是玉林观! 要不了多久,他便能见到,那位为曹操指点迷津,那位帮曹孟德走过“独木桥”的“羽弟”时! 他心头的火苗骤然升腾,他感觉浑身充斥着火焰! 至善至美、充满着善意的“香君”毅然决然的奔赴玉林观… 雪下的正紧! 雪中一抹洁净到极致的清雅,汇聚成“高洁”二字,与官道上疾驰的一人一马遥相呼盼,汇聚成了雪中最美的风景。 … …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三清、四御、南辰北斗 玉林观,坐落在洛阳东郊十八里处,与“赫赫有名”的白马寺紧邻。 提及玉林观,就不得不提到早期道教形成。 说起来,早期道教形成的过程中是兼容并蓄的。 甚至,道家都会对儒家思想进行了一些吸收,比如《太平经》、《老子想尔注》中便有强调忠孝仁义、讲求阴阳灾异的内容。 甚至,道教的形成,也有墨家的痕迹,如讲究无形变化,役使鬼神和修炼丹道等。 乃至于墨家的“尚侠”精神也融入了道教! 所谓——乱世道家下山救世,盛世道家归隐山林,就是这个意思! 以至于佛门,其在大汉推行,对道教也有推动作用。 最直观的体现为,佛教为道教的创立提供了现成的宗教参考! 乃至于,在教理教义,戒律礼仪以及组织形式方面,道教都对佛教有所借鉴。 此时… 松竹密柏之中,硕大的“玉林观”牌匾映入眼帘。 哪怕时有雪絮飞舞,可道观前,几只巨大的宝鼎铜炉,依旧是青烟缭绕,漂浮着淡淡幽香。 拾阶而上,刘宏在蹇硕的引领下,进入观内,迎面便是供奉着“神仙”的一轴三殿! “这玉林观与寻常道观有些不同!” 蹇硕一边走一边向刘宏介绍道:“别的道观供奉老子,供奉炎黄二帝中的‘黄帝’,可这玉林观却是供奉的是什么‘三清’、‘四御’、‘南辰北斗’诸星君等!” “还说什么,‘神’是指那些天地未分之时的先天真圣,‘仙’则是指那些后天‘得道’成仙的仙真以及地方生灵!‘神’由于是先天存在的,并且有天地的封诰,所以在神仙世界里担任大、小的官职,故而能得到道人的祭祀,‘仙’则是后天得道,仅能长生不死,在神仙世界中不管事儿,专以逍遥自在为乐,所以道人们一般不去祭祀!” 呵… 听到这儿,天子刘宏乐了,他也知道一些道门文化。 可…羽儿这玉林观中的“道门文化”委实有些别出心裁了! 俨然… 羽儿似乎建立起了一套独特的“神仙世界”的次序! 单从这点来看,倒是比儒家提及的那所谓的“天权神授”、“天子受命于天”,一个“天”去解释一切,要新颖的多! 只是… 这所谓的三清?四御?南辰北斗?都是些什么呢? 刘宏刚刚生起这样的疑问。 隐隐,眼前这“三清殿”内,一道道声音传出。 似乎,有道人在殿内细致的讲解。 ——“柳观主有云,我道教神仙谱共计十层,定编的主神从不变动,最高层乃是三清,既‘玉清原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其后第二层乃是‘四御’,第三层为‘日月五星诸神’!” ——“第四层为四方之神,即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神,第五层为诸名法师,如玄中大法师、灵宝三师、三天大法师,第六层为雷公、电母、龙王、风婆、雨师!” ——“第七层为五岳神,第八层是北阴酆都大帝,水府扶桑大帝及所属诸神,第九层是各种功曹、使者、金童、玉女,第十层方为城隍、土地、社稷神、门神、财神、灶神!” 刘宏注意到,讲解的是一名普通的道童。 他不是刻意为刘宏讲解的… 而是有许多流民、百姓站在殿内细细聆听,俨然,一个个颇为信服。 只是… 刘宏“吧唧”了下嘴巴,若是按照羽儿的这套神仙体系,他带公卿百官最经常祭拜的“灶神”、“城隍”、“土地”、“社神”…不过才排名第十位。 这让刘宏苦笑一声,尴尬不已… “咳咳…” 轻咳一声,尽管对羽儿的这套神仙体系极其好奇,刘宏却顾不上去深入的了解,他来此的目的不是讨教道门文化的,是来解决救济灾民的问题! 如何更有效的利用起国库的每一个钱? 如何让这些流离失所的灾民得到最起码的救助,不至于揭竿而起? “施粥的地方在哪里?” 刘宏当即询问蹇硕… 蹇硕连忙指向玉林观的西门,自然,他也看出了天子刘宏对这玉林观极有兴趣,当即张口道:“陛…啊…老爷不妨在此看看,老奴去替老爷讨碗粥来!” “去吧!”刘宏挥挥手… 蹇硕不忘朝左右便衣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小心保护陛下,这才快步往西门方向跑去。 闲来无事,刘宏便在附近的殿宇中闲逛了起来。 而这不逛不要紧… 一逛之下,这玉林观委实惊艳到他了。 这里秩序井然,那些吃饱饭的流民会自行组织起来。 要么聆听道人的课程,要么将沿途的冰雪铲除,甚至…不乏有人趁着积雪,登上梯子擦拭玉林观的殿宇,整个一派井然有序的样子。 似乎… 那所谓的“水灾”过后便是“民灾”,在这里截然相反。 这玉林观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一般…这里人人能吃饱饭,人人会主动去劳作,人人都要竭力维护馆内的次序,人人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 这些,都透露着不可思议。 嘶… 看到最后,刘宏是倒吸一口凉气。 他惊叹,羽儿是如何做到的? 就在这时… 刘宏逛到了一间偏殿,这里围拢的大多是年轻人,女子为多… 不时传来“咯咯”的笑声; 不时又传来“嘤嘤”的哭泣声,似是多愁善感。 哪怕在殿外,刘宏便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儿,像是麝香,又像是其它的花香,这股味道一下子就将他吸引。 寻着味道,抬头去望,似乎…这香味儿不是出自于这些流民,而是… 骤然,刘宏注意到了殿内的台上,一个儒生模样的翩翩君子正在讲述着什么。 那香味儿便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呼… 刘宏轻呼口气,好奇的也行至这殿宇的门外。 却听得这书生大声吟道。 “今日这一讲,亦是柳观主编撰的《红楼梦》中的章节——大观园试才题对额!” 言及此处时,书生的眼眸抬起,与众流民中的刘宏对视了一眼。 这位一身香气,温润如玉的书生,自然便是荀彧。 与父亲辞别后,他便来到了玉林观,这已经是三个月来,他无数次的出现在这里,乃至于,他读过了许多柳羽写下的文章、故事。 如今,外面大雪纷飞,柳羽尚未归来,玉林观内的流民无所事事,荀彧索性就讲起这些故事来了。 今日讲述的便是柳羽书房内摆放着的《红楼梦》中的章节——大观园试才题对额! 这本书,还是曹操特地取给荀彧的。 而曹操专程提到,这本书,女人一定喜欢听… 果然哪,最懂女人的,还得是曹阿瞒! … …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 凤凰自古栖大梧,良木由来作栋梁 玉林观内,四方之神白虎的石像下。 《红楼梦·大观园试才题对额》的故事,荀彧正在声情并茂的讲,一干女道徒细细的聆听,不止是女道徒,就连天子刘宏也听得入迷了。 在他看来… 羽儿编纂的这个的故事。 其实很简单… 是皇恩浩荡,一个得宠的妃子回家省亲。 贾府上上下下张灯结彩,一个个梳妆打扮庆祝起来,唯有一个叫贾宝玉的一脸的忧伤。 他想到自己的姐姐被送到皇宫那“见不得人”的所在,不能见父母兄弟,贾宝玉也不能随心所欲的见到自己的亲姐姐,这是一种无法言传的悲伤。 不过,很快,贾宝玉听说林黛玉回来了,也就不悲伤了! 这点…很男人! 之后便是皇妃省亲,贾府必须得修建一座配得上皇帝规格的省亲别墅,于是就兴建起了这大观园。 故事便发生在这里。 大观园竣工后,众人给园内桥上亭子的匾额题名,有人主张从一首“大家”的诗词《醉翁亭记》“有亭翼然”一句中,取“翼然”二字; 有的则认为“此亭压水而成”,题名“还须偏于水”,主张从“泻出于两峰之间”中拈出一个‘泻’字,题为“泻玉”; 唯独那位悲伤于姐姐进宫,又欢喜于林妹妹归来的贾宝玉,提出用“沁芳”更为新雅。 “沁芳”二字一出,当家之人默许点头。 觉得这二字点出了花木映水的佳境,不落俗套,也契合元妃省亲之事,蕴籍含蓄,思虑周全!遂最后用了这“沁芳亭”的名字! 这一篇故事娓娓从荀彧口中诵出。 恰恰,天子刘宏是喜好诗词题字之人,只觉得故事有趣,且寓意深远、 呼… 他轻呼口气,不由得感慨道:“大观园匾额题名,或直接‘移用’,或‘借鉴’化用,或根据情景‘独创’,发人深思啊!” 他的话声音不大,却传入了荀彧的耳中。 荀彧的精神一振… 这一篇文章中,他也有相同的感觉… 要知道,同样品读柳羽的这一篇故事时,曹操可没能体会到这一层意境。 当即… 荀彧就有一种如逢知己的感觉。 再看来人,身着锦绣,俨然不是流民… 荀彧心中琢磨着,或许是哪个豪门的公子吧? 当即,荀彧朝众人道:“今日就讲到这里,明天的这个时候,咱们讲下一回《荣国府归省庆元宵》!” 言及此处,众人纷纷鼓掌叫好,然后议论着走出了这“四方神殿”! 刘宏本也想离开,哪曾想,荀彧迅速的来到他的身边。 “这位公子方才能提及‘引用’、‘借鉴’、‘独创’这三个词,足可见公子才学斐然!在下荀彧,敢问公子大名!” 荀彧称呼刘宏为公子。 这很好理解…刘宏的年龄并不大,尚未而立之年,且容貌俊秀,单从外貌上看便如翩翩君子。 而刘宏对书生也素有好感,特别是落魄书生,他兴建“鸿都门学”本就是想要团结这一些寒门子弟! 而潜意识里,刘宏会把荀彧当成是寒门子弟! 也是,如今道门没落,正经的士族子弟,谁会来这玉林观呢? “吾姓刘,商贾之流而已!” 刘宏没有用“在下”这样的辞藻,帝王骨子里的那份高傲还在。 就在这时… 蹇硕端来了一碗粥,为了不暴露身份,他排队许久…好不容易才讨到这一碗,急急忙忙的便给刘宏送来。 刘宏朝荀彧轻吟了一声“失礼”,旋即取来这粥,一饮而尽。 这才是他的目的… 到底是怎样美味的粥?才能让流民秩序井然!才能让这玉林观犹如世外桃源! 可… 一口粥水下肚,“噗”刘宏当即全喷了出来。 颗粒,他感觉他的牙齿中咬到了颗粒,还不是一点颗粒,是很多很多…沙子?没错…是沙子! 顷刻间,刘宏的眼珠子瞪得硕大… 这与他想象的截然不同,玉林观的粥中,怎么会有沙子呢? 如此沙粥?会有人喝? “陛…”蹇硕差点吟出陛下两个字,话到嘴边,他连忙改口。“必是这粥凉了!” “咳咳咳…咳咳咳…” 刘宏还在呕,他拿喝过沙子?只觉得喉痛都要窒息了… 蹇硕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心情复杂的望着这位一脸狼狈的帝王。 “是老奴的过错,害得老爷这般难受!”蹇硕还在请罪。 就在这时,荀彧的声音接踵而出。 “不是你的错!” “是这粥,它本身就不是让刘公子这样的人喝的!” 呃…此言一出。 刘宏眼眸抬起,满面惊愕的看着眼前的书生。“你缘何这样讲?难道…流民就必须喝这掺了沙子的粥水?” “没错,流民必须这么喝,这也是玉林观柳观主的高明之处。” “唔…” 刘宏的眼眸凝起,愈发的不可思议。 而荀彧的话还在继续,“若是这粥中不掺沙子?那整个洛阳城,是人是鬼都会来抢粥喝,如何能轮到真正的灾民呢?真正的灾民,都快要饿死了,谁会在乎粥中有沙?莫说是沙粥,就是树皮,就是草根,他们都恨不得吞下。” 霍… 荀彧的这一句话,骤然点醒了刘宏。 他的眼眸中精芒闪烁…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羽儿这玉林观施粥的妙处原来在这里! 刘宏是倒吸一口凉气。 怪不得…怪不得顿丘县一县之粮仓,都能够施粥救济无数附近灾民,可其余郡县哪怕动用国库,依旧是杯水车薪,叫苦连连! 原因原来在这儿呢… 只有玉林观,只有顿丘县,施粥的对象是灾民,而其余各郡县施粥的对象怕是除了灾民外,一系列的牛鬼蛇神吧? 这么施粥下去,莫说是国库,就是把整个大汉搬空了,也堵不上这群“牛鬼神蛇”的无底洞! 呼… 呼… 连连的喘着大气,俨然,刹那间,刘宏仿似找到了这黄河水患之下,救济灾民、流民、难民的方法! 这是一条行之有效的方法。 这是一条能从根本上杜绝流民反叛的方略! 似乎,是看着刘宏脸色不对… 荀彧再度张口。“刘公子这是被惊到了么?我第一次来时也被惊到了…若不是孟德细细的向我讲述这些,我也差点就误会了柳观主,看似这沙粥是在侮辱流民、灾民,可实际上,恰恰是这沙粥在救他们!柳观主此举藏巧于拙,不可谓不高明!” 高明… 是啊,羽儿这一手高明的很! 以前,刘宏关注的是羽儿施粥的钱从哪来? 因为涉及到倒卖胡器一事,他还觉得羽儿眼力过人、对商业有着无比的嗅觉,生财有道! 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单纯了。 施粥这事儿…得从两边去思虑,一是开源,二是节流… 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呼… 又一次呼出口气。 刘宏的目光再度移到荀彧的身上。 “这位柳观主的确高明,想不到…整个大汉朝廷都没能解决的赈灾难题,在他这里倒是迎刃而解了!” “若是各州郡官府,都在施粥的过程中添入些许泥沙,那喝粥的便只剩下真正的流民,粮库的消耗亦会大大的降低!再不会有流民饿殍遍野、易子相食的惨状!” 刘宏连连感慨… 心头已然是悸动不已。 只是,他这话脱口,荀彧当即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刘公子这想法太过于简单,太过于想当然了!” “玉林观施粥的方法,顿丘县可以照搬是因为顿丘令是曹孟德,可大汉有几个曹孟德?若是这方法施展于帝国之上,那最后的结果势必是照猫画虎、邯郸学步!” 言及此处… 荀彧顿了一下,微微摇头。“我本以为刘公子是听懂了柳观主这《红楼梦·大观园试才题对额》,没曾想,刘公子也只是看到了皮毛。” “在柳观主笔下,贾府一件提词的小事都可以引申到‘引用照搬’、‘借鉴化用’、‘情景独创’这三条,施粥一事、救济灾民一事,关乎大汉的兴衰,又怎能拘泥于‘引用照搬’呢!” 嘿… 别说,荀彧这话委实惊到刘宏了。 引用照搬不行? 那…需要借鉴化用呢?还是情景独创呢? 一时间,刘宏只觉得,羽儿这玉林观内,高手如云!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 ——凤凰自古栖大梧,良木由来作栋梁! … …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 既有糠,为何要五谷? 雪絮飞舞,玉林观外银装素裹,而这四方殿内,白虎之神的座下,天子刘宏与荀彧的对话,却是渐入佳境。 “顿丘县施粥、赈灾之法所以能照搬玉林观,是因为顿丘令是曹孟德。” 荀彧细细的解释道:“曹孟德两敲登闻鼓,为宦门所厌弃,又因为出身,无法站队士人!他做事没有背景,仅凭本心罢了!” “故而,他会按照柳观主的方法做,掺入沙子,筛选真的灾民、流民,可其它地方官呢?多少是豪门望族的门生故里?多少背后又牵扯着各种各样的势力?谁不想要趁这赈灾捞上一笔呢?” “便是为此,纵然朝廷颁布政令,要各地赈灾时,掺入沙子,可结果必定是得其反!这些官吏要么会充耳不闻,要么会大肆宣讲,逼得灾民、流民的怨声更加沸腾,从而迫使朝廷变回原来的赈灾方法,而这些所谓的‘灾民、流民’本身也不是真正的灾民、流民!” 呼… 听到这儿,刘宏口中轻吟道——“核心原来是筛选灾民”… 而眼前这位书生的言论不可谓不精辟… 说到底,政令是死的,可人是活的,一旦宣讲政令的人没有选对,那结果定然是是得其反,会出大乱子! 羽儿这方法虽好,朝廷上却真的不能照搬! 更不能比葫芦画瓢,照猫画虎! 这位名唤“荀彧”的书生,对羽儿方略的解读很精准,很精辟! 是个人才! “荀公子,那依你之见?朝廷若要解决这赈灾之事,当如何呢?” 刘宏继续发问… 他对荀彧的称呼已经改为了“荀公子”,现在的他更是十分好奇,这位荀公子会对“羽儿”的这“施粥”的方略,如何“借鉴化用”呢? “刘公子如此关心国事,怕不是寻常的商贾吧?”荀彧眼力过人,从对方的谈吐中,就察觉出一些什么。 刘宏微微一愣,蹇硕正想开口… 刘宏当即拦住,不假思索的开口道:“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我乃汉明帝玄孙,陈敬王曾孙,陈顷王之孙,陈孝王之子,当今陈国第六代国君刘宠!” 此言一出… 荀彧连忙拱手。“拜见陈王!” 他一早就感觉眼前的这位“刘公子”气度不凡,料想不是寻常角色。 竟没曾想却是皇亲国戚。 当然… 荀彧哪里知道,刘宠不过是刘宏随口“照搬”的名字,微服私访中…怎么能透露自己的天子身份呢?而这陈王刘宠素来与刘宏关系密切。 早在两人都是“君侯”时,就时有联系… 故而,刘宠的身世,刘宏是张口就来。 提到这里,就不得不多提及一句,大汉推行的是“郡国并行制”,郡中有国,而‘小国’的地位就类似于郡中的一个县,“大国”则是类似于一个郡。 只是,因为推恩令的推行,如今大汉的郡国并行制中,已经很少能出现“大国”! 陈国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国,就位于淮汝一代。 国中有国王,有国相! 如果按照历史正常的轨迹,在群雄割据时期。 陈国夹在曹操的兖州与袁术的南阳之间。 陈王刘宠又擅长弓马骑射,乱世中更是组建起一只超过十万人的武装,让袁术颇为忌惮,于是派人去刺杀他… 别说,还真把陈国国主刘宠、陈国国相骆俊给刺杀了,这也让他膨胀至极,是“骷髅王·袁术”迈出了“称帝”那一步的重要原因。 当然,这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天子刘宏假冒陈王刘宠,荀彧信了,而且极其笃信。 “荀公子有新的理解不妨直言,我与当今天子乃少时玩伴,若有利于大汉,我势必向他谏言,可以在整个帝国推行!” 刘宏一边开口,一边扶起了拱手的荀彧。 两人的目光交汇到一处,彼此间眼眸中闪烁出朵朵精芒。 “陈王,那在下就直言了。” “荀公子,但说无妨!” 荀彧顿了一下,继而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柳观主这‘沙粥’的方法固然好,可若是帝国推行,虽未必需要‘情景独创’,却一定得进行部分程度的‘借鉴化用’!” “如何借鉴化用?”刘宏眼眸凝起,很是期待。 “其一,朝廷发往各地的不能是赈灾款,也不能是‘五谷’,而是改为‘糠’!” “糠?” 刘宏有些惊诧。 要知道,通俗意义上的“糠”是指谷物的外壳。 在大汉…脱去壳的碎屑夹杂着少量碎米也可以称为“糠”!也叫“谷糠”、“粗米”! 而糠…因为本身难以下咽,一般情况下是喂猪的! 刘宏在皇宫特地设有商业街,坊间的物价他极其熟悉,一斤“粟、米”可以换五斤“糠”! 这… 荀彧的意思是? 刘宏正想深入去想,荀彧的话再度传出。 “因为糠难以下咽,这就好比粥中掺沙子,只有就快饿死、饥肠辘辘的灾民、流民才会去喝,这就省去了往粥中掺沙子的过程,与沙粥是异曲同工!如此…既可以在整个大汉范围内,筛除掉那些滥竽充数、假冒流民的人,又因为价格低廉,赈灾的粮食会增多数倍,缓解国库的压力!” 听到这儿,刘宏颔首… 是个好办法! 羽儿施粥,他刘宏发糠,只有灾民才会去吃这些难以下咽的食物!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不会有冒充灾民者去争去抢! “呵…” 刘宏笑了,这还是他来到玉林观第一次笑。 “如此这般,大汉救济灾民的问题迎刃而解了!” 欣慰,刘宏是打从心底里欣慰。 他知道… 这个时代的百姓有着最淳朴的性格,只要这些灾民、流民还有一口饭吃,他们就不会造反,这皇位,他刘宏就能坐的稳固。 在他看来,国事蜩螗,江河日下,如今的大汉可顶不住一场大规模的暴动了! 所有有可能引发暴动的…都必须扼杀于摇篮之中! 这是刘宏心中的红线,也是底线! 刘宏正直畅想之际… 哪曾想,荀彧的话直接将他从遐想中拉回。 “还没有这么简单…” 唔…刘宏再度眼眸凝起。 荀彧的话还在继续。“除了糠之外,朝廷还得运往地方一定量的‘五谷’?” “既有糠?为何又要五谷?”刘宏连忙问道。 荀彧却是不假思索。“这些发往地方的五谷,不是给灾民的,而是故意给那些地方官员层层贪墨的!” … …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 官字怎么写?官字两张口! 荀彧的眼神中露出几许无奈。 ——“陈王需知,不是每个官员都是柳观主,也不是每个官员都是曹孟德…甚至,大多数的官员面对这么一笔赈灾粮都会有贪念!官字怎么写?上面一个口,下面一个口…先要喂饱了上面那个口,才有可能喂饱下面那个口!” ——“无论朝廷如何赈灾,可赈灾说到底,还是得靠地方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去推行,喂饱了他们,他们才会肯替朝廷,替天子卖命!否则一切,都是空中楼阁,一捅即破!” 呼… 听到这里时,刘宏的眼眸睁大,他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这位“荀公子”。 心头已然是悸动不已,惊骇不已… 羽儿这小小的“施粥”,经过他这么一“借鉴化用”,其中竟是饱含着许多人性、许多权衡、许多大道理。 这些能够吃透的难度,不亚于帝王心术! ——玉林观…出人才呀! 这是刘宏心头的呼喊。 “本王会把这条提议原封不动的奏请陛下,让他按照这个方法赈灾!”刘宏不自禁的称赞道。“荀公子大才!” “陈王过谦了,我哪里有什么才华?”荀彧连连摆手,解释道:“这其中的许多道理,不过是从柳观主的书中‘化用’而来的!” “诚如柳观主这《红楼梦·大观园试才题对额》中,教会了我何为‘照搬’?何为‘化用’?何为‘独创’?” “柳观主另一本书写《和珅故事》的书中,我亦是学会了,何为‘官’字?何为‘权衡’?如何赈灾?或许这世上的一切,本就不是非黑即白,柳观主很擅长把复杂的道理蕴藏于浅显的故事中,深入简出,他才是大才!” 等等? 荀彧话讲到这里,刘宏眼眸一眯,倒不是听他夸自己儿子,心头高兴,而是刘宏突然想起了什么。 没错,荀彧提及的这“和珅”,他好像在哪听到过。 一旁的蹇硕一下子回过味儿来! 这“和珅”出现过呀! 这不就是他三个月前打探情报所得,皇长子留给曹操的那封信笺中提及的故事人物么? 正是因为这些人物,曹操才两度敲响登闻鼓! 才以一己之力重创了整个宦门! 嘶… 似乎,这中间不光有和珅吧? 蹇硕记得,还有纪晓岚,还有乾隆! 不过,最让他蹇硕印象深刻的,还真是这个和珅… 那时候是一句——和珅倒,朝廷饱! 今儿个…又是一句全新的——“官”字两张口,先要喂饱了上面一张口,才有可能喂饱下面一张口! 豁然… 皇长子笔下,这位“和珅”的形象愈发的鲜明,却也愈发的复杂且神秘了! … … 一辆并不奢华的马车在西园校尉军的暗中保护下,于雪地中前行。 天子刘宏坐在马车内,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照搬、化用、独创…” 他口中时不时的吟出这三个词,脑海中浮现的是荀彧口中那羽儿编纂的《红楼梦》的故事,可很快,他再度轻吟。“‘官’字两张口,喂饱上面一张口,才有可能喂饱下面一张口。” 俨然,荀彧对羽儿“施粥”的这一条解读,这一条借鉴与化用,更让他印象深刻。 其实… 刘宏来此的目的,本就是喝一碗粥。 可愣是喝出大道理来了。 偏偏,这大道理还让人信服,让他这位君王信服。 沉吟片刻,刘宏询问同处马车内的蹇硕。 “蹇硕,你觉得这玉林观如何?” “诚如那荀彧所言,皇长子能将复杂的道理蕴藏于浅显的故事里,臣佩服皇长子!”蹇硕是打从心底里佩服。 当然,他哪里知道,柳羽默写那些书籍的原因,单纯是因为…玉林观的流民越来越多,闲来无事的时候,需要一些故事去丰富他们的生活! 真要无所事事,那就无事生非了! 对于柳羽而言,他压根就没想那么多… 更没想到自己的书,自己的行为,会被荀彧、天子接连“解读”,接连“化用”… 这算是无心插柳! “哈哈…” 刘宏笑了,他摆摆手。“羽儿能悟出这些道理,能洞悉这时局,的确不简单!可这荀彧能从羽儿的故事中、施粥的过程中窥探到这么深层次的道理,也是个人才!” 听话听音… 蹇硕听出了几许深意,当即询问道:“陛下是想征辟这荀彧?” 讲到这儿,他连忙补充道:“方才陛下与荀彧攀谈,臣不敢多言,这荀彧乃是颍川荀氏的后人,他的祖父荀淑生有八子,被誉为‘八龙’,父亲乃是‘荀二龙’的荀绲,曾任济南相,他的六叔荀爽三个月之内从平民做到了司空!家学渊源,底蕴深厚,颍川荀、钟、陈、韩四家更是相交莫逆,甚而,昔日做过颍川太守的司马家与他们也是关系匪浅!昔日曹操桥响登闻鼓时,荀绲便在拜访司马家的老太公!” 因为这事儿涉及到曹操敲响登闻鼓… 蹇硕特地去调查过一番,故而,此番讲述颇为详尽。 唔… 倒是刘宏,他有些惊讶。 颍川荀氏…这样的门楣?有必要待在玉林观么? 似乎是看出了刘宏的疑惑,蹇硕连忙解释道:“照理说,荀氏这般门楣,这荀彧举孝廉入仕并不难,可偏偏,他与桓帝朝时的中常侍‘五侯’之一的唐衡之女定亲,士人说他是攀附权贵,结交宦党,名誉大损,故而…名士不愿赠其评语,士人也不与其相交,更没有地方官愿推举其为孝廉!” “五侯之一的唐衡?”刘宏轻吟一声。“他不是在朕登基之初便死了么?” “是!” “那这荀彧缘何不退了这门婚事?”刘宏反问:“只要退婚,他便算是羞辱了宦门,那时被士人称颂,多半会与‘卧薪藏胆’、‘忍辱负重’这样的辞藻联系在一起,怎会缺评语?怎会少了推举孝廉,凭着家族底蕴与他的这般才学,入朝为官,前途不可限量。” 刘宏发出一声感慨。 他很少这么看好一个年轻人。 上一个这么看好的,还是他的儿子,皇长子——刘羽! “陛下赎罪,这个…臣不知!”蹇硕低着头。“谁知道这荀彧是如何想的?中常侍唐衡都死了十年,可十年来…这婚事,他愣是没有主动去退,愣是等到了唐家女婚配的年纪,听说…两人就快完婚了。” 嘿… 听到这儿,刘宏乐了。 他发现玉林观,不…是羽儿周边的都是怪人,或者说,都是士人与宦门都不接纳之人。 先有曹操,后有荀彧… “有趣。”刘宏轻吟道:“羽儿这玉林观是愈发的有趣了。” 言及此处,刘宏轻轻摆手。“无需征辟这荀彧,朕倒想看看,羽儿把这群怪人收拢在身边,他会做些什么?哈哈,哈哈…” 爽然的笑出声来。 这日子过的…委实是越来越有趣了。 … … 来自巴蜀之地的快马,如旋风一般,在街道上踩过无数的泥泞。 马上的骑士迎着白茫茫的大雪,任由冷风如刀一般的刮在面上,依旧策马飞驰。 他的口中呵着白气,融化了飘到嘴边的雪絮,于是化为了冰水,落在他的下巴上,落在那风尘仆仆的面颊之上。 他轻车熟路的行至皇宫的司马门,原本司马门的门口还算平和,被这急促的马蹄声一打乱,顿时,几个穿着蓑衣、顶着雪的侍卫就朝他这边围了上来。 马上的校尉已经精疲力尽… 却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吼。“急报,急报,西园军急报!” ——“蜀郡鹤鸣山…鹤…鹤鸣山!” 俨然… 他是带来了有关蜀郡鹤鸣山的急报! 而恰恰,蜀郡鹤鸣山…乃是“五斗米教”的总坛所在! … …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身为棋子,难得清醒 万木萧条,纵使是皇宫中的花草亦被白雪覆盖。 刘宏刚刚回宫,尚在沐浴。 有西园校尉便疾驰赶来,他在宫殿的门前驻足,看到蹇硕守在这里,急忙赶到他的身边。 蹇硕厉声问:“陛下在‘御池’,不得惊扰?” 这一句言罢,他把这西园校尉拉到一旁,连忙问道:“何事这般慌张?” 西园校尉回报道:“蜀郡鹤鸣山,传回五斗米教的急报…信使就侯在外面!” 嘶… “五斗米教?”蹇硕一愣,惊呼出声。 旋即,他转身急忙往“御汤”旁行去。 这时,刘宏刚从御汤中走出,束发没有带冠,内里穿着睡衣,赤足踏一双木屐,似乎还在沉思那所谓的“官字两张口”,那所谓的“借鉴化用”之妙! 见蹇硕慌张,连忙问道:“何事?” 蹇硕靠近刘宏。“陛下,蜀郡有关五斗米教,有关皇长子的消息传回来了!” 闻言,刘宏脸色一下子变得郑重不已。 他当即下令。 ——“去偏殿!” … … 暗夜如磐,从外面看银装素裹的偏殿,骤然亮起了灯火。 其中有三人。 除了天子刘宏、西园军统领蹇硕外,还有一名跪着的西园军信使,这信使显得有些疲惫,因为雪地里日夜兼程,面颊上苍白如纸的霜痕尚未散去。 他双手颤抖着呈上了一封竹简… 刘宏迅速的展开,一连看了两遍,很明显…他的脸色骤变,变得严肃了起来。 蹇硕正想发问,刘宏已经将竹简甩给了他。 然后转过身,一言不发。 蹇硕看完了竹简,心头亦是波涛汹涌,他急忙询问那西园军信使。 “五斗米教那第二代天师张衡真的死了?” “是!” “柳羽成为了五斗米教的治头大祭酒?与第三代天师张鲁平起平坐?” “是!” 接连肯定的回答。 蹇硕顿了一下,他偷偷的去望向刘宏,想看看这位天子此时的表情。 哪曾想。 “接着问。”刘宏不漏息怒的挥手。 蹇硕则继续问道。“老天师张衡真的留下这三条遗言——匡道门正统?中兴道门?匡扶…匡扶汉室?” 说到最后一条时,蹇硕自己都觉得假… 很假! 五斗米教一个“道教”而已,他们匡正统、兴道门也就罢了,竟然能喊出“匡扶汉室”,汉室与五斗米教有啥关系么? 这口号就离谱! “属下…属下于五斗米教内安插了一名蜀女,情报确信无疑…的确是这三条,除此之外,老天师遗言还将其独女,五斗米教‘圣女’张玉兰许配给柳羽为妻!更是提出,整个五斗米教内,见柳羽如见天师!” 西园军信使如实禀报… 乖乖的… 这话脱口,蹇硕直接愣了一下,皇长子才多大呀? 他还是个孩子呀! 蹇硕是个宦官,他也不清楚,这个年龄娶妻,是不是会对身体发育产生不良影响。 当然,这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有一种错觉,皇长子就好像是太阳一般,整个五斗米教都围绕着他在转。 “你先下去吧!今日之事,若是泄露出去半句,你和你家人的脑袋就没了!” “属下遵命!” 蹇硕与西园信使又一句交谈。 待得西园信使退出了房间,蹇硕才躬着身子,面朝天子刘宏。 “陛下…这事儿有些诡异了!” 刘宏一直没有说话,他耐心的听完了蹇硕与信使的全部对话,直到这一刻,他方才嘴角咧开,淡淡一笑。 “一点儿都不诡异!” “朕反倒是有些佩服,这位五斗米教中已故的张老天师了!” 这… 蹇硕眼珠子一转,连忙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呵呵!”不等蹇硕把话讲完,刘宏的话接踵而出。“张衡一早就知道,十二年前,他救下的是朕的皇长子,还将其收入道门,抚养长大,娶其女儿为妻,呵呵…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嘶… 天子刘宏这么一番话,蹇硕是恍然大悟。 倒不是他没往这边想过,而是…他不敢这么想! 这个老天师在下一盘大棋啊! 反观刘宏… “匡扶汉室,扶汉…扶汉…” 他行至窗前,看着暗夜之下的雪絮飞舞,看着这硕大的被雪覆盖的皇宫,他竟是怀着几分期待。 “这位张天师,为了匡正道门正统,为了中兴道门,还真是煞费苦心哪!” “不过,他最高明的地方在于,他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阡陌便如棋子,羽儿是棋子,他张衡也是棋子,就连那五斗米教亦是棋子,‘棋子’难得清醒,握着它的…是谁的手?” 言及此处。 “哈哈哈…” 刘宏的脸色不再严肃,他发出一声爽然的大笑。 ——扶汉! ——扶汉于将倾! 哈哈,至少,他与羽儿,与五斗米教有着相同的目标! 他再也不是那个“孤家寡人”,血脉中…最亲密的人即将与他一起并肩奋战。 ——挽蜩螗国事于既倒,扶欲坠大汉于将倾! 心情大好… 刘宏转过身,行至龙案前,他再度望了一眼那竹简上的内容。 哪怕已经看过两遍,却依旧被其中的两行篆体小字吸引。 大笔一挥,刘宏无比潇洒的写下了这两行字中的最后七个字——必有道人入庙堂! 对应竹简上的… 便是那一句,羽儿对张鲁对话时提及的。 ——欲兴天师道,必兴道门。 ——欲兴道门,必扶汉室。 ——欲扶汉室,必有道人入庙堂! “呵呵…” 喜闻乐见,羽儿这是打算要入庙堂啊! 刘宏笑的愈发灿烂! 只是,他琢磨着,羽儿身负这“道人”的身份,在如今这儒门兴起、道门没落的大环境下,又要如何入庙堂呢? 刘宏眯着眼,一时间无比好奇,羽儿这一次会像上一回“曹孟德两敲登闻鼓”那般惊艳么? “蹇硕!” “臣在!” “派西园军暗中保护玉林观,一旦羽儿入关,沿途暗中保护!若羽儿有个什么闪失,朕唯你是问。” “喏…喏!” 蹇硕浑身一个哆嗦。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他的脑袋已经莫名的…深度的与这位皇长子德生命安危捆绑在一起了! … …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 十糠一谷,召龙引凤 翌日,积雪正在被清理,德阳殿的早朝依旧如故。 满朝公卿跪下参拜天子。 ——“拜见陛下,陛下千秋无期!” 似乎,龙椅上的刘宏精神大好,面色红色,宛若是经历了什么喜事一般。 他点点头,对公卿道:“开始吧!” 当即… 太傅袁隗张口道:“陛下,按照尚书台草拟,陛下发布的诏书,‘騄骥厩丞’的官衔已经设立,从今往后各郡、国官养的良马将由朝廷统一征调!” 这是贯穿今年朝会的一桩大事。 按照大汉的官制,皇帝的“舆马”和“马政”该由九卿之一的太仆掌管,不过…刘宏别出心裁的提出设立了“騄骥厩丞”这一官职,目的是要将各郡国的良马都收入朝廷。 当然… 后世,许多键盘史学家会将“騄骥厩丞”的设立归结为,灵帝一己私欲,喜欢动物,喜欢马,收天下之马,自己赏玩! 可事实上…绝非如此! 这几年天灾人祸不断,流民失所,单单今年(光和元年)就爆发了“乌浒蛮反汉”、“梁龙反叛”两次暴动。 致使交趾沦陷、南海梁龙自立,整整一年这战乱都未平息。 而两次叛乱有着相同的特点,那便是这些暴乱均是出现在灾害频生之地,也就是赈灾不利、流民怨声最为沸腾的地方。 可偏偏,朝廷“赈灾”的成效依旧不大,流民四起、怨声载道的趋势愈演愈烈。 特别是水灾之下,黄河沿岸的灾民! 这已经成为了帝国最大的隐患。 解决不了赈灾,那么,朝廷只能退而求其次,设立“騄骥厩丞”,将整个大汉的良马收入朝廷,至少…这样可以保证,在灾民叛乱时,他们无法组建起骑兵。 这就大大减轻了朝廷平叛的难度与压力! 当然,这是不得以而为之的方法! “很好!” 刘宏点了点头,他站起身来,朗声道:“许多官员不懂,为何朝廷要将各郡国的良马收缴!断了他们各郡国贩马的买卖!” “朕今日便告诉诸卿,告诉各郡县官员,朝廷收揽官马,是不得以而为之。若是他们赈灾得力,朕何须如此?” 刘宏的语气冷冽,整个德阳殿的气氛也陡然变冷! 就在满朝公卿彼此互视,心照不宣之时。 哪曾想,天子刘宏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和缓了许多。 “不过,也无妨!朕已经找到了一条赈灾的良方!” “从即日起,国库不再发放赈灾款,改发赈灾粮,所有粮食由掌管国库的曹大司农一道采买!按照十糠一谷分发给黄河沿岸受灾的诸郡县。” “朕意以决,尚书台即刻草拟诏书,司农府全力操办!” 此言一出,曹嵩当即踏出一步… “臣遵旨!” 可其余公卿…特别是以太傅袁隗与司空袁逢为首的一干士大夫团体! 当他们听到“十糠一谷”这四个字时,尽是哗然一片。 糠? 陛下的意思是…赈济灾民?不再以五谷为主,改用糠?难以下咽的糠? 这… 这… 满朝公卿彼此互视,眼眸中惊愕不已! 当然… 其中也不乏士大夫想要劝谏。 若用糠,会不会激怒灾民,引起更大的民灾! 可看到天子刘宏那果决、坚毅的眼神,袁隗与袁逢彼此互视,旋即连忙朝身后的一干士大夫使着眼色。 今儿个这德阳殿上,陛下的意思不可是与他们商量,这看似不合理的“十糠一谷”…已成定局! 朝会散去… 一干公卿忙围住袁隗、袁逢。 他们两个只是摆摆手,一言不发,匆匆的上了马车。 而直到这马车上,两人才张口交谈。 “大哥?陛下此举…”袁逢率先张口。 可他没有把话讲完… 说起来,因为在两次“党锢之祸”中,袁家竭尽全力庇护党人的缘故,如今…整个袁家已经是士大夫集团绝对的领袖。 而朝廷赈灾的过程中,挪用一些‘五谷’,壮大士大夫集团的实力,本身也有袁家授意,这无可厚非! 可… 今日朝会一过,这“五谷”改为了“糠”; “十谷”改为了“十糠一谷”; 要知道,“糠”…士大夫是不可能将“糠”塞入自己的粮库! 可偏偏…陛下还没有把事做绝,还特地留下这一“谷”! 此举…意味深长啊! “唉…” 袁隗摆了摆手,感叹一声。“看来,陛下背后有高人指点!” … … 洛阳城,蔡府。 蔡邕的书法体现出一种真正书法家的广博,墙上悬着大幅名家手迹,书架上堆满了竹简,地上放着一块残破的石碑。 蔡邕正蹲在地上,挽着袖子亲自擦拭着石碑表面。 左边坐着一老叟,胡子一大把,却看起来精神抖擞,除了桥玄还能有谁? 他正对着桌上蔡邕亲笔的拓文如痴如醉的以手指在空中运笔揣摩。 蔡邕时不时的望向他一眼,终于忍不住,站起来放下袖子。 “桥子来我这书斋一个时辰了,总不是真的要钻研书法吧?” 桥玄却还在空中运笔。 “你独创的这‘草篆’,笔画似鸟头燕尾,又似鸟头凤尾,横竖笔画丝丝露白,飞笔断白,燥润相宜,似枯笔做成,怪不得世人称此为‘飞白书’!” “桥子过赞了,这飞白书,还是…陛下兴建鸿都门学,我尊奉陛下旨意,写作《圣皇篇》三卷呈送于鸿都门!” 蔡邕大抵解释了起来。“那一天,正好是鸿都门修缮,大红的宫门关着,只有一个匠人用笤帚蘸着石灰水刷宫墙。由于答帚太大,石灰水又很浓,所以刷完的墙一道黑一道白的,看上去很不舒服!” “于是我便突发奇想,回家准备了一些竹子,劈成细细的条状,仿照答帚的式样,绑在一起,做成了一支扁形的竹笔。然后饱蘸浓墨,运笔时速度又较快,经过几次练习,终于创造出这种点画中有一丝露白的书体——‘飞白书’。也就是你桥子缪赞为‘草篆’,实不敢当!” 听到这儿… “哈哈哈…”桥玄笑起声来。“蔡子窥一匠人答帚,别具匠心,就创出了此飞白书!此故事必定传扬后世,为后人歌颂!” 讲到这儿,桥玄话锋一转。 “不过,我可听说,今日朝堂商讨赈灾一事时,陛下竟下达了‘十糠一谷’的政令!从此黄河水患之地,不再发以赈灾款,改发为大量的‘糠’!依蔡子见?陛下此举…开历史之先河,是不是与你创飞白书的故事意趣相同?” 这… 身为戴罪之人,骤然听到朝堂之事,蔡邕一怔。 可细细的品味,他似乎能参悟陛下此举的用意! ——十糠一谷! 这是要筛选真正的灾民哪! 可… 陛下怎么就能想到这一层呢? “桥子是另有所指吧?”蔡邕连忙道。 “玉林观!”桥玄脱口。 唔…蔡邕一愣,他微微摇头,“陛下难道去玉林观了?可…那玉林观的柳观主并没有归来呀?” “哈哈…” 听到这儿,桥玄在笑,一边笑一边提醒道。 “陛下是否去玉林观,我不知晓,可有门生带给我一条秘闻,陛下近来派西园军着重调查了一个人。” “谁?”蔡邕连忙问道。 “颍川荀氏一族,前司空荀爽之侄儿,前济南相荀绲之子——荀彧荀文若!”桥玄不假思索的回道。 蔡邕眼珠子一定。“荀氏‘八龙’,‘三若’中的荀彧荀文‘若’?他不是那个与宦官唐衡定下娃娃亲的荀家公子么?” “正是!”桥玄的回答很肯定。 这下,蔡邕不懂了。“陛下怎么会调查他呢?” “哈哈…”桥玄第三次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解释道:“蔡子还不知吧?近三个月来,这荀文若一直待在玉林观!” 轰… 此言一出,蔡邕的眼眸徒然睁大,顷刻间,他便将朝堂上的“十糠一谷”与“玉林观”联系在了一起。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荀氏一门八龙! ——天子亦是真龙! ——这玉林观,竟成了“召龙引凤”之地! … …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 陛下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夜已深,袁府的密室内,袁隗与袁逢先到,家仆引着袁绍进去。 他穿着斗篷,带着风帽。 看到密室中负手而立的袁隗、袁逢时,袁绍掀开斗篷,拱手:“拜见叔父,父亲大人!” 袁逢显得有些兴奋。“吾儿从汝南回来了!” 袁绍压低声音。“父亲放心,孩儿辞去濮阳令后,便按照叔父的吩咐,于‘党锢之祸’中悄无声息的救济‘党人’,如今许多‘党人’都被秘密安置在汝南,很安全!只是…这一次不知父亲唤孩儿回来,有何要事?” 提及袁绍这些年的履历… 就不得不提到,那次潜入张让府邸中,盗取机密账目的事件。 那是柳羽部署,袁绍与曹操配合,偷出账目,为士人立下大功。 一定程度上保全了大量的“党人”! 而袁绍也因此,被过继给了“二伯”袁成,摆脱了庶子的身份。 其后袁绍又被过继了回来,成为了袁逢“名副其实”的嫡子,更是在士人圈子里声名鹊起。 而与曹操的境遇类似,成为嫡子,举孝廉之后,袁绍被任“濮阳令”,只是…他并没有干几年,便匆匆回了老家汝南。 名义上是归隐,替生母守孝,实际上是秘密安置、救济党人。 至于…汝南袁氏为何要救助党人。 说起来,又离不开大汉察举制下,形成的那条不成文的“二元君主制”… 士人、官吏的效忠对象从来就是两个,一个是天子,一个是举荐他们的人。 而根据《后汉书·百官》中的记述,以袁逢担任的“司空”为例,他分管九卿中的“宗正”、“少府”、“司农”,其属吏更是包括“长史一人,掾属二十九人,令史及御属四十二人”,共计七十二人! 按照大汉的官制,这些官员的任免,均由三公之一的司空自行聘任。 因而,这些被招揽来的人统称为“三公之一”袁逢司空的“门生故里”! 不夸张的说,一个“三公”能延伸出的门生故里就能达到如此庞大的数目。 更别说,汝南袁氏连续四代人都当过三公,聘用过的人,不计其数。 这些人互相勾连、相互关照、提携,早就形成了一个以“袁氏”为首的政治团体! 再比如… 袁绍被过继给的二伯“袁成”,他虽没有担任过三公,可因为是汝南袁氏之人,就连跋扈将军梁冀把持朝政时,都要对他礼让三分。 后辈王粲在《汉末英雄记》中也写到过,坊间时有流传——“事不谐,诣文开。” 意思便是——事情摆不平,就去找袁成! 由此可知,袁家在士人,在公卿中地位何等显赫! 而暗中救济党人… 在袁家看来,不过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罢了。 这些党人…哪个与袁氏没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再加上救济党人博得的好名声。 如今…汝南袁氏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庞然大物,就连天子都不敢、且根本无法轻易去撼动的庞然大物! “本初,此番将你从汝南唤来,是有一桩大事!” 袁隗的语气严肃,脸色更是一丝不苟。 袁绍拱手。“叔父但说无妨!” 袁隗警惕的看看四周,拿过袁绍的手,写了四个字,袁绍的眉头一下子凝起,显露出惊诧的神情。“十糠一谷?这…” 袁隗叹息。“没错,就是十糠一谷,陛下背后有高人指点哪!” 言及此处,袁隗继续道:“叔父已经吩咐下去,黄河沿岸,凡是我袁氏的故吏不许再挪用赈灾粮…” “可…不是还有一谷?”袁绍当即问道。 “那是陛下留给咱们的脸面!”袁隗的语气冷然。“陛下给咱们脸,咱们不能不要脸,士大夫们好不容易扶持起的外戚扶风宋氏,它轰然倒塌,历历在目啊!咱们要引以为戒,至少在现在,不能与陛下硬碰硬!” “可…”袁绍眼珠子连连闪烁。“可安置那些党人,收揽成千上万的门客,圈养部曲,维护咱们袁氏一族与各门生故里的关系,这些都需要钱粮啊!” 袁绍说的是实话… 顶级豪门的关系网错综复杂,维护起来,也是一笔天文数字! “莫慌…”袁逢张口道:“咱们汝南袁氏离开了这些赈灾款,难道就无法运作了?” “可…父亲大人,救济党人的数量太过庞大,且每一个都不敢怠慢,若只是靠汝南田产…那…”袁绍没有把话讲完。 袁逢直接打断。“你叔父还留着后手呢!” “后手?”袁绍一惊。 “陛下设立‘騄骥厩丞’的官衔,从今往后各郡、国官养的良马将由朝廷统一征调!”袁逢提醒了一句。 “这又如何?”袁绍有些不懂。 袁隗插口道:“如此政令下,日后各郡国将不再能产出官养的良马!而大汉境内,良马多由官养!” 这…噢… 袁绍恍然大悟。“叔父的意思是,如今市面上仅存的马便是可流动的最后一批,马价会随之暴涨!” 袁隗点了点头。“正是!” “那么…”袁绍接着问。“叔父难道提前囤积了良马?” 此言一出… 袁隗与袁逢彼此互视一眼。 “哈哈…哈哈哈…” 爽然的大笑声接踵而起,袁隗与袁逢,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袁隗眼眸微眯。“陛下有‘张良计’,我等也有‘过墙梯’,咱们汝南袁氏怎会被‘钱’给难住呢!” 这下,袁绍是肃然起敬。“父亲大人与叔父如此部署,也难怪,我汝南袁氏一族始终压那弘农杨氏一筹,永为士人领袖!” “哈哈…”袁隗摆摆手,笑着嘱咐道:“本初,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为何弘农杨氏的五世三公,却比不上我们汝南袁氏的四世三公!很多事情,抛开地位与名望,抛开门生与底蕴,更需要的是脑子!” 言及此处… 袁隗拍了拍袁绍的肩膀。“这些良马的囤积与售卖,便交给你与公路了!你们俩都为袁氏门楣的后辈翘楚,这一次莫要让我与你们父亲失望!” 袁隗提及的“公路”自然便是袁术。 囤积、售卖良马… 袁绍与袁术? 听到这儿,袁绍的眼珠子连连转动,他竟是听出了几许意味深长。 … …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寒冬已去,暮春将至,江西龙虎山的山脚下踏春之人不少,毛毡铺地,三三两两席地而坐,还有人曲水流觞做诗,山柔水暖,暖风如醉! 柳羽与张玉兰的马队从巴蜀出发,经夷陵向荆州方向行去。 不过,期间特地绕道龙虎山。 这里是天师道“圣女”张玉兰负责的区域。 她既下定决心要跟随夫君柳羽前往洛阳,那龙虎山这边,自然也要交代一下。 龙虎山的道观门前,一干道人伫立在两旁,看到柳羽与张玉兰,纷纷行礼。 口中齐呼… “大祭酒,圣女!” “夫君,我去去就来!” “去吧!” 张玉兰与柳羽交谈一句,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的笑容一下子收敛,她变回了那个冷酷的女侠模样,表情凌厉肃穆。 她最后回望了一眼夫君柳羽,旋即快步进入道观,行至偏殿处的一方密室之中。 有道士高声吟道:“圣女到!” 门外,早已排队等候的十余名道士皆是一身道袍,驻足守护。 一名十三、四岁的道徒端上一碗水,张玉兰抿了一口,秀眉微微挑动,不满意的放下。 “换凉水来!” 需知,《太平广记》对张玉兰的记载是——天师之孙,灵真之女也,幼而洁素,不茹荤血。 只不过… 《太平广记》中没有记载的是,除了不茹荤血外,她还有另外一个习惯,酷爱喝冰水。 那浸入骨髓一般的冰爽,能让她精神更为振奋许多。 掌管天师道龙虎山分观,且诸多事项处理的井井有条,这对一个女子而言,并不轻松! “冰水呢?” 见这年轻道徒无动于衷,张玉兰补问道。 道徒回道:“大祭酒刚刚吩咐,圣女体寒,不能再饮冰水!” 张玉兰猛的抬头,看着这道徒,她没想到,她前脚进门,夫君后面就下了命令… 反观那道徒,在张玉兰目光的逼视下,他不漏声色的捧着热水,既不见恐惧,也无丝毫不敬,不卑不亢,恰到好处。 “老天师遗言,见大祭酒如见天师…大祭酒的吩咐便如天师的吩咐!” 此言一出,张玉兰莞尔一笑。“很好,这才是我龙虎山的道观,我们做天师道在中原的眼睛,监察中原时局的变化,而你做夫君的眼睛,监察我!很好!” 也不知道是热水蒸汽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的心头竟是莫名的一道暖流涌入。 “你叫什么名字?”张玉兰询问这十三、四岁的小道徒。 “回禀圣女,我名唤葛玄,字孝先!” “我记住你了!”张玉兰轻吟一声,旋即跪坐在主位上,取过水来一饮而尽,“奏事!” 当即,一名道人回禀。 ——“今年黄河水患,沿岸城郡遭逢水灾,朝廷下令赈灾,成效始终不大,但近来,朝廷一反常态,不再发放赈灾款,反倒是改发粮食‘十糠一谷’!‘民患’、‘民怨’竟是一定程度的制止住了。” 唔… 听到这儿,张玉兰眼眸轻轻挑动。 口中轻吟“十糠一谷”… 心里却琢磨着,怎么感觉朝廷的这个方法,有点夫君与曹孟德在玉林观、顿丘县施发“沙粥”的味道呢? 不及细想… 第二名道人张口。“禀报圣女,朝廷于腊月初设立‘騄骥厩丞’的官衔,各郡、国官养的良马将由朝廷统一征调!从今往后,市面上鲜有良马!” 这… 张玉兰目光微微垂起。 她突然回想起。 沿途…她与夫君柳羽在马车中商讨天师道于民间做大,必不可少的金钱来源问题! 那时,夫君似乎提到过,他在一年前就与河北冀州的无极甄家合作,一起囤积了一大批良马,而现在…又正巧出现了“朝廷统一征调郡国良马”的政令。 这… 一年前? 夫君是怎么得到风声的?考虑到这个时间,总不至于是未卜先知吧? 眼睛微微眨动… 与此同时,第三名道人回禀。“前太尉桥玄‘桥大公子’南下荆州,他于襄阳城驻足,目的是迎接大祭酒,似乎,有事相求!” 这句话脱口… 张玉兰的一双美眸刹那间睁开。 她的额头上生出了更多疑窦。 按照以往探得的情报,似乎,夫君与这位“桥大公子”并没有什么交际。 那么?他寻夫君作甚? 除此之外,他怎么知道,夫君会走水路从荆州襄阳城返回洛阳?还特地守候在那里? 一系列的问题罗列。 似乎,每一个都带着些许神秘色彩,每一个又与夫君息息相关! 一时间,张玉兰有些搞不懂了! 她手指轻轻点着桌面,缓缓起身。 “继续探查,从今往后,龙虎山探查到的情报一律报送往洛阳玉林观!特别是与‘大祭酒’有关的!” ——“是!” 随着一干道人的离去,张玉兰将手搭在下巴上,嘴巴轻轻的鼓起。 她缓缓展开桌案上的一张简易的舆图。 手指轻轻的滑动,从龙虎山划到襄阳,再划过南阳,划过兖州,最后轻轻的点在洛阳那个圆点上。 她微微抬眸,仿佛看到了…舆图中,她与夫君此归洛阳,将会引发一阵风起云涌! … … 柳羽还在卧床,远途劳顿,难得这般在床榻上休息一会儿。 张玉兰缓缓步入,面颊上带着些复杂的神色… 不等她开口,柳羽当先道:“玉兰姐这表情可不对呀…是因为‘十糠一谷’?还是‘騄骥厩丞’?亦或者是‘桥大公子’?” 此言一出… 张玉兰一愣。 “好啊…”她娇俏的说道。“我在这龙虎山七、八年,倒是不曾想夫君刚到这里,情报比我还灵通!想来…我这些线人已经都被夫君‘收买’了吧!” 呵… 听到这儿,柳羽微微一笑。“还不是岳父大人那‘见大祭酒如见天师’的遗言,我问这些道人,他们自然不敢瞒我!” 说话间,柳羽笑着拉起了张玉兰的手。“玉兰姐,这些都是天师道的眼线与情报,这个醋就不必吃了!” 张玉兰故意一撇嘴,她也不过刚刚及笄的年龄,正是容易害羞的年纪呢,登时面颊殷红了一片。 “好了…”张玉兰抬眸。“‘十糠一谷’、‘騄骥厩丞’、‘桥大公子’…这些有与你相关,有你参与其中,更有直接冲你来的?你打算如何做呢?” 闻言… 柳羽的表情严肃了几分。“玉兰姐难道忘了,我当初怎么说来着?” “怎么说?” ——“欲兴天师道,必兴道门,欲兴道门,必扶汉室,欲扶汉室,必有道人入庙堂!” 柳羽的语气变得一丝不苟。“‘十糠一谷’、‘騄骥厩丞’、‘桥大公子’这些看似是偶然,可实际上都是最好的安排!” 言及此处,柳羽刻意朝张玉兰眨巴了下眼睛。 ——“玉兰姐,无需担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这几百年的大汉庙堂,儒门垄断,也该有道人的一席之地了!” 柳羽的声音不大… 可莫名的,这一席话传入张玉兰的耳中,却是掷地有声,更是让她打从心底里的“信服”! 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几百年来,都没有道人入过庙堂! ——夫君…要迎难而上么? ——夫君,一定可以迎难而上吧! … …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 南征北战名永传,不晓当年百姓寒 洛阳皇宫,正月! 这一月被誉为“建正之月”,汉承秦制,所以在西汉时,是以每年十月为正月,直到汉武帝时期,朝廷重新修订了历法,开始使用新的《太初历》,一月份才成为正月。 正月的第一天,便是正旦日,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大年初一”! 区别于一般家庭,正旦日的活动在家庭内部以“祭祀”为主题,加强内部成员彼此间的关系与纽带。 外部则是以“谒”“贺”为主,用以加强社会关系。 帝国层面而言,这一日要举行大朝会。 “咚,咚,咚…” 丑时刚过,寅时的锣声方才敲响,百官列队进宫,依次向皇帝进献礼物。 三公和王侯的礼物是玉璧,中两千石官员进献的是小羊羔,千石到六百石的是大雁,六百石以下的是鸡。 当然,只有两千石的官员能够入大殿见到皇帝,有资格去呼喊一声“万岁”! 德阳殿内,响起了公卿们高呼“万岁”的声音。 刘宏今日似乎颇为高兴,因为“十糠一谷”的政令,罕见的,帝国在黄河“水灾”之后没有出现“民灾”! 更罕见的是,自他继位以来,第一次在这格外严寒的冬季里,没有出现灾民暴动! 这足够让他能睡上好几个安稳觉了。 当然… 北境边陲的防护依旧拉胯! 鲜卑南下劫掠,雁门关外又是一场浩劫… 大量的国库钱粮投入赈灾,致使边陲将门心生不满,边陲军士气低落。 一连几十封上书,请钱,请粮! 说白了就是,没钱,没粮,这仗没法打! “陛下…” 掌管帝国财政的大司农曹嵩呈上他的贺礼“小羊羔”时,天子刘宏饶有兴致的问道。“边陲将门连翻上书要添补军费,曹大司农,如今的国库尚余几何?” 这… 听到这个问题,很明显曹嵩迟疑了一下,原本因为正旦日朝拜天子的喜悦,一下子烟消云散。 整个面颊上愁云密布。 踟蹰再三,曹嵩张口道:“不敢欺瞒陛下,国库已经空了!军饷实在凑不出来!” 空了? 此言一出…天子刘宏一怔。 也就是说,哪怕是“十糠一谷”,用最廉价、最高效的方法去赈灾,哪怕是查抄了曹节、王甫的家产,国库…还是这么快的空了么! 呼… 刘宏眼眸睁大,他是切实体会到,这钱…是真的不经花呀! 细细的琢磨一番,怎么感觉…曹节、王甫、张让他们的贪墨所得,他们的家产数目,有些让人失望呢? 刘宏的眉头蹙起。 还是太低估赈灾的消耗了… 也太低估修固黄河堤坝的开销,纵使曹节、王甫、张让、曹嵩等人再富,贪墨的再多,可这笔钱,对于修固整个黄河的堤坝,对于赈济灾民依旧是远远不够。 要不是赈灾时“十糠一谷”精准的筛选“灾民”,要不是曹嵩的确有些本事,一个钱能当两个花! 怕是,那些查抄所得,赈灾都远远不够的! 当然,曹嵩已经到极限了,国库里是真的再挤不出一个子儿了! 可偏偏… 朝廷运作要钱,边疆防护要钱,赈济灾民要钱,后宫开销要钱,养内廷造西园军更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就是他天子刘宏整日费心劳力的玩制衡、玩帝王心术,压力太大,想多找几个女人释放一下,想造几个园子放松下那根紧绷的神经,这不过分吧? 但…这些也离不开钱! ——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 “唉…” 刘宏叹出口气,一旁的张让看出了刘宏心情的不佳,当即摆摆手。 “陛下累了,诸卿下去吧…” 一干公卿行礼退下。 大朝会朝贺天子、进献礼物的活动结束后,公卿还不能出宫,因为按照规矩,接下来还有宫廷宴会。 在宴会进行的过程中,帝国的司空与大司农还需要亲自下场,伺候百官们的吃喝。 这是一种类似于旧的君臣关系在“新时期”的残余。 当然,宴会中,司空与大司空还会与百官商议,有关正月上旬的一系列祭祀活动,比如第一个丁日和第一个亥日,要分别祭祀祖先和农神,祈求他们能保佑本年的丰收。 当然,这些商量的过程与天子无关。 这些祭祀,更是给国库变不出一袋钱来? 此刻的天子刘宏跪坐在德阳殿的龙位上,眉头紧锁… 整个就是一副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如鲠在喉的模样! 终于,他站起身来,凝眉踱步…好好的正旦日,大好的心情,却因为整个帝国的“钱”,一下子全都变了模样。 “唉…” 又是一声叹息。 大汉有钱的豪门士族不少,可让他们拿出一串五铢钱,都是难上加难… 最穷的反倒是他这个地位最尊崇的皇帝! 呵呵… 刘宏就呵呵了,从做藩王时,他就穷的叮当响,现在当了皇帝,还特么的穷,刘宏也是彻底无语了! 张让眼珠子连连转动,他最了解这位天子的心性,知道他为何烦恼。 当即,主动提议道。 “陛下,这整个帝国,整个朝廷没钱可不是个事儿,陛下…您可否效仿武帝时呢?” 讲到这儿,张让眼珠子一定。“武帝时期,连年征战,帝国财政哪里吃得消?最后不还是靠那卖官鬻爵的营生么?陛下品品,是不是这个理儿?” 唔…卖官鬻爵? 刘宏眼眸中精光闪烁,武帝卖官这事儿,他读书读到过。 汉对匈奴,那所谓的“一甲子之耻辱,武帝一朝得雪”,何其霸道? 可这“北击匈奴,恢复西域”的功勋、风采背后,是庞大的军费开销。 ——南征北战名永传,不晓当年百姓寒! 繁重的赋税就不说了,关键是这些赋税哪里够武帝一生一百多次征战的! 卖官鬻爵扩来源…就成为了武帝必须走出的一步! 一个关内侯五百万钱!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武帝是开了个好头啊! 想到这儿,刘宏脚步一顿,他拿手搭在下巴上,细细的品味了起来。 卖官鬻爵…是个办法呀。 秦始皇时期,就有百姓纳粟千石,拜爵一级。 汉惠帝六年时也下达过“令民得卖爵”的政令。 汉文帝时,由于边塞缺粮,也采取以爵换粟,充实边塞的方法,所谓“令民入粟于边,六百石,爵上造;增至四千石,为五大夫;万二千石,为大庶长!” 就连刘宏的前辈,桓帝刘志,也曾“卖关内侯、虎贲、羽林、缇骑营士、五大夫钱各有差!” 这… 这么多当皇帝的前辈都能卖官? 他刘宏为何就不能呢? 当即,刘宏就想下令,开设西邸卖官。 想当关内侯么?五百万钱? 想位列公卿嘛,两千至一万万钱,只要你有钱,就能助你实现一人之下的梦想! 再说了… 就算不卖官,这些官不还是那些士大夫举荐、提携的?效忠于那些顶级豪门? 哼? 刘宏琢磨着,他直接卖官,干嘛非要有士大夫这些中间商赚差价呢? “张常侍,传朕旨意…开设西邸…” 刘宏的话方才脱口。 同处于德阳殿的蹇硕察觉到一丝不对,连忙上前一步,在刘宏的耳边耳语道:“陛下,桓帝朝时一个关内侯不过五百万钱,可皇长子生财有道,昔日囤积垄断胡器,胡风大起,所盈何止几千万钱?近来,又查得玉林观与河北无极甄家合作,囤积了大量的马匹,陛下不妨先观望下…” 蹇硕没有把话讲完,可刘宏的眼眸徒然间凝起。 他下意识的朝张让摆手。 “今日正旦,乃一年之伊始,理应高兴,这有关‘卖官鬻爵’的国事,过得几日再定不迟!” 闻言,张让一愣,可他很快回过神儿来,连忙拱手。 “陛下明鉴!” 诚然… 卖官鬻爵,他也是心存私心的。 如今的官场,是士大夫集团垄断的,各地州郡,无论郡守、县令,哪个不是士大夫的人?纵使有一些是他们宦门的亦是独木难支。 可…一旦卖官鬻爵,那就不一样了! 宦门别的不多,就钱多! 张让的家产上缴了,可架不住十常侍里,有钱的主儿多了去了,扶持一些族人,拿钱买官,无论是朝廷还是地方,他们宦门极有可能与士大夫分庭抗礼! 这都是实打实的实权! 可偏偏… 偏偏不知道蹇硕说了些什么,陛下这到嘴边的“卖官”政令,愣是咽了回去。 张让后槽牙“咯咯”直响! ——蹇硕…我日你先人! … …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五章 汉家将亡,安天下者必此人! 一艘乌篷船去势如飞,荡开翻涌的波涛,起伏在一望无垠的江面上。 柳羽与张玉兰坐在船头,先是望着两岸遥远缥缈的青山,继而,柳羽的眼眸渐渐的移向正前,轻声感慨道。 “前面便是襄阳城,青山如画,竟不曾想大汉境内,除了洛阳之外,还有这样一方乐土。” 张玉兰眼眸眨动:“襄阳城可不止是青山如画,更有‘桥大公子’在等着你呢?听闻,他的脾气可古怪的很!” 张玉兰说的没错… 桥玄身为前太尉,性格古怪至极,既不与豪门望族、外戚结交,又处处与阉党作对,四处不讨好。 可偏偏,他的性子竟与曹操莫名的很合得来,两人不单单是太学时的师徒,更是挚友,是忘年交! 就连曹操的名字也是桥玄给赐的字。 否则,曹操就不是曹操,而是“曹草”,字“妙德”了。 当然,在仕途上,桥玄与曹操也很类似,桥玄不是靠家门,而是靠桓帝朝时,击败“鲜卑”、“高句丽”、“南匈奴”一步一步升上去的,历任河南尹、少府、大鸿胪、司空,最后还做到过太尉。 而他与曹操的交际,是发生在洛阳太学的入学。 那时候的桥玄是太学总长,总管所有太学的生源,而“太学”素来讲究的是“学者,禄在其中”,进入太学就相当于拿到了仕途的通行证。 但彼时的曹嵩只是个司隶校尉,总管洛阳治安… 无论是官衔,还是出身,亦或者是曹操太学前官学就读时那“魔兽少年”的名头,似乎,他与太学都注定无缘。 曹嵩为了儿子也是操碎了心,就带着礼箱去拜访桥玄。 桥玄压根就不让曹嵩把礼箱送进去。 门外…早就堆满了各个家族的礼箱,桥玄是分文不取,油盐不进… 曹嵩的儿子上太学…桥玄更是一口否决。 ——“我桥某从不为任何人说情,司隶校尉应该早就听说。” 曹嵩当然知道,若有别的办法也不会走这步棋啊,于是他便低着头将儿子的名字呈上,桥玄本是要拒绝的。 可看到“曹瞒”小字“吉利”几个字,眼眸一亮。 曹嵩善于察言观色,登时觉得有转机,连忙补充说“这是他祖父给他起的名字,土点儿,好养活!” 名义上是说土,实际上是抛出养父“曹腾”,想要借他的面子。 要知道,当初的中常侍曹腾主张帝国重用士人,桥玄便是被重用的那批,那时候宦官与士人是联盟的关系。 当然,桥玄会不会给“曹操祖父”这个面子,曹嵩心里也没谱。 让曹嵩惊讶的是,当听到“曹瞒”的名之后,桥玄一改方才的回绝,收了曹操为太学生。 曹嵩以为是父辈的恩荫,哪里能想到,是桥玄一早就识得“曹瞒”这个名字了。 此前,第一次党锢之祸时,曹嵩身为司隶校尉,在天子的命令下,四处通缉党人。 恰恰,一个党人是曹操官学的老师,名唤何颙,字伯求,乃是天下名士! 曹操探得父亲抓捕党人的路线与漏洞,提前通知了这位老师何颙,在父亲眼皮子底下,愣是帮他与其他教员逃出了洛阳。 师徒离别之际,何颙辞别曹操,不忘与同行党人提了一句——“汉家将亡,安天下的必定是这个人啊!” 后来这句话传到了曹操耳中,曹操还挺嘚瑟! 他哪里知道,何颙与一干党人能逃出洛阳,本就是他爹曹嵩故意为之,放他们离去。 曹操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也正是因为何颙这条评语,让桥玄认识了“曹瞒”这个名字,更是破例许他入太学。 两人亦师亦友,实乃忘年交! 再说桥玄的性格,对喜欢的人慈眉善目,对讨厌的人横眉冷对,在士人中间,是出了名的不好打交道! 柳羽刚刚想到这里,本想与张玉兰聊聊这个古怪的老头! 就在这时… 同船商贾的议论声传了出来。 ——“听说了么?朝廷设‘騄骥厩丞’的官衔,从今往后将各郡国的马收归朝廷了!” ——“自然听说了,这以后运送货物,只能用驴和骡子了,唉…我听闻,市场上仅存的最后一批良马,一匹的售价从两万钱抄到了二十万钱,翻了整整十倍啊!” ——“唉,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 聊到最后,两个商贾再不言语,只是无奈的摇头。 张玉兰眼睛眨巴了下,口中喃喃:“二十万钱?” 也不怪她惊讶。 虽然…按照一些记载,马价在汉武时期也涨到过二十万钱。 可自打光武中兴后,马价相对就固定了。 边郡的马匹便宜一些,根据马的质量不同,均价在2500钱到1万钱之间; 而内地的马匹,价格要高一些,均价要在5000钱到2万钱。 从边郡购买一些良马到内地去卖,利润十分可观,故而,这个时代做马贩的人很多! 而马价不高的原因,则是另外一条。 一匹良马饲养的费用让人望尘莫及。 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往往养一匹好马,得几个人,而按照一匹马一年进食的饲料,养马的马厩、马夫这些硬性支出,会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养一匹马一年的成本够一个人开销44年! 当然,按照后世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的《九章算术与汉代经济社会》中的推演,一头牛的价格是45000钱,比马还贵。 可牛能耕地,能在后续,长时间的产出粮食! 马则是代步的,算是这个时代绝对的奢侈品,是纯粹消耗粮食的! 不夸张的说,如今良马的价格达到二十万钱,这已经是东汉马价的峰值了。 “夫君…” 张玉兰皓齿轻启,她小声道:“听说你与河北无极甄家一道囤了一大批马,足足有千匹之多,现在马价处于峰值,若是卖了,能大赚一笔呢!” 闻言,柳羽微微一笑,却是摇了摇头,没有回话。 “怎么?夫君…我说的不对么?”张玉兰探过头来。 “当然不对了。”柳羽笑着轻吟道:“马价的峰值可不是十万!” “那是…” ——“二百万!” 啊… 看着张玉兰惊诧到极致的模样,柳羽的眼眸中依旧是平静如水。 有那么一瞬间… 他想到的是《资治通鉴》汉纪五十中提到过的一句话。 ——“春,正月,初置騄骥厩丞,领受郡国调马,豪右辜榷,马一匹至二百万!” ——二百万!是真真实实的一匹二百万! 呵呵,十万? 这才哪到哪了? 抛售出去,那可就亏死了。 … …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 自然功利乃天赐,道德天地靠修行 春意盎然,万物伊始,哪怕是黄昏,襄阳城内依旧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城郊,青山绿水间的一处农栈内,柳羽在屋中写信。 两封,一封是交给玉林观,一封是送到河北无极甄家,信笺中的内容,无有例外都是围绕着一个字——“马”! 张玉兰探过头来,“真不卖?” “不卖!”柳羽的语气颇为笃定,“不光不卖,咱们还要再买一些!玉兰姐,你想啊,都急成这副模样,想来那些世家大族也想要‘高位’抛售了吧?” “囤积居奇,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 “富贵险中求嘛!” “可是,我特地命人去查过,二十万的马价已经将近半月了,很稳定,不像要暴涨的样子。” 柳羽与张玉兰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 这时… 一名天师道的鬼卒闯了进来。“大祭酒,圣女…桥玄派人送来拜帖,说是今日会登门拜访!” “知道了。” 柳羽招招手,鬼卒就退了下去。 张玉兰也顾不上去讨论“马”的问题了,话锋一转。“桥大公子不远千里南下?守在此处,多半是有求于夫君吧?” 这句话脱口,张玉兰提出疑问:“可…他与夫君素昧谋面,有何俗事会求夫君呢?” “他可不会问俗事!”柳羽轻摆了下手。“玉兰姐忘了?马车中我提到过的,就人生境界而言所有的人都可以分为四类!” “其中‘自然境界’的每日浑浑噩噩、不思进取、得过且过,‘功利境界’的不论做什么事儿,都为着自己的功利与利益打算,出发点是自私的。” “之后便是‘道德境界’,他们着眼点在公而不在私,所谓‘求个人之利为利,求帝国之利为义’。最后的是‘天地境界’,身处这个境界的人,会认为帝国之上还有一个更高的世界——宇宙,人不仅是帝国的一员,也是宇宙的一部分,就如孟子提到的‘天民’一般,对于这种境界的人,已经无所谓生,无所谓死,一切皆以服务宇宙为目的!” 这… 张玉兰顿了一下,反问道:“那这桥玄属于哪种境界?” “第三种,道德境界!”柳羽不假思索道:“他不会过问俗事,他询问的必定是有关帝国之事,有关万民之事!” 言及此处,柳羽顿了一下,继续感慨道:“境界而言,自然、功利乃天赐,道德、天地靠修行,而我们若要扶汉,若要振兴道门,必须拉拢尽可能多的‘道德境界’者!” “同样的,若要实现道人入庙堂,首当其冲,便是得到这位桥玄‘桥大公子’的鼎力支持!他对我们很重要!” 当然重要了… 熟悉这段历史的柳羽,知道通晓,桥玄马上就要官复原职,再度成为太尉了! 且他背后没有什么立场,是天师道能够拉拢的人! 柳羽的话一句句的传出。 张玉兰显得很惊讶… 柳羽的面颊却依旧如常,他的眼眸如同湖水一般平静,似乎一早就预料到…他早晚会与桥玄见上一面。 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 “那…夫君且准备下,我去寄信!”张玉兰卷起桌上的竹简,就打算出去。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道声音。 ——“桥玄就要到了!带着几名侍卫!都配有武器。” 此言一出,张玉兰转身放下竹简,直接取下挂在墙上的宝剑,嗖…的一声,宝剑被抽出一半,寒光慑人。 柳羽也抬起头来,镇静的说道。 “放下!” 说着话,他缓缓起身,平静的说道:“更衣!” “他们有武器!”张玉兰还是有些担心柳羽的安危。 柳羽的表情却极为平静。 “听说‘桥大公子’有一把青玄宝剑,正好,今日能领教一番!” 青玄剑是桥玄的佩剑。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这把宝剑桥玄会传给曹操,而曹操将之熔炼,得“倚天”、“青釭”二剑! 这两把剑,可谓是大名鼎鼎了! 言及此处,柳羽的眼眸微微眯起,很期待与桥玄的这一次会面。 … 方才还是春意盎然,突然间,气氛就变了。 黄昏之下,群鸦聒噪,残阳如血。 桥玄三骑两从,悠行于荆襄古道,前面的农栈里,是他南下荆襄要见的重要人物。 说起来,此刻的他心情是既沉重又轻松。 轻松的原因很简单,党锢之祸中,他主动辞去太尉之衔,不想去蹚这浑水。 在他眼里,宦官固然不是个好东西,可权臣、豪门亦是帝国日薄西山的祸首。 原本,他想要洒脱一点,寄情于山水,不问这俗事。 可他发现,他终究是做不到,他是个心怀天下的人! 惬意只是在内心中一闪而过,沉重却是越来越有感觉,仿佛胯下的花斑马也渐渐地经不住自己心情的重压。 有心灰、意冷,也有不甘与迷茫。 在农栈前勒马,桥玄仰望天穹,叹出口气,像是自言自语! 偏偏这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这翻来覆去的朝局我早已司空见惯,近十朝的天子即位时没有一个满十五岁的,也没有一个活过三十六岁的!” “历代都是不同的太后秉政,外戚专权就像是轮回一般,权利太容易让人上瘾,小皇帝一旦大了,除了靠着小皇帝掌权的亲娘以外,所有人都会毫不犹豫的让他死掉,换一个小顽童,便又可以名正言顺的把持朝政十几年!” “还有那些五根不全的宦官,老夫同情你们,却也打心底里佩服你们,惑圣主,老夫远远不如啊!唉…这大汉,老夫还能扶起来么?” 言及此处… 桥玄的眼眸下移,移至这农栈的入口。 他来这就是寻找答案的! 因为“曹操两敲登闻鼓”引发的外戚、宦官、士大夫三股势力同时的削弱,让桥玄看到了‘扶汉’的希望! 而那“曹操两敲登闻鼓”背后的推手! 那个神秘玉林观主——柳羽! 他的立场究竟在哪? 他的能量究竟几何? 桥玄太好奇,也太迫不及待了! … …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 财神爷,咱得跪呀! 洛阳,皇宫。 西园校尉军首领蹇硕步入了苍龙门,夜色已经降临,他溜着墙根走,起初只是低头快步疾行,却越走越快。 巨大的震撼和压迫感让他仍旧心有余悸,他终于不顾身份的小跑了起来。 天子刘宏今夜本打算去王美人那儿就寝。 宋皇后被幽禁自缢后,后宫之中,刘宏最宠幸的唯独剩下两人——何贵人与王美人! 而两人的身份、背景类似,均不是豪门之女。 何贵人名唤何莲,她的生父乃是一屠夫,且早就病逝了。 生母也没有什么背景,因为她生下皇子“辨”的缘故,生母被封为“舞阳君”,她有个同父异母的大哥何进,子承父业,也成为了屠夫! 同时,他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何苗,以及一个同父同母的妹妹何梅。 总而言之,何家这关系乱成马了。 而天子刘宏就喜欢这种没有背景的。 王美人的情况类似,她名唤王荣,出身也不高,因为颇受宠幸,父亲才被封为五官中郎将,也不是啥大官。 在刘宏看来,宠幸这样的贵人、美人,不容易被裹挟,也不容易再度陷入“外戚”崛起、独霸朝纲的轮回,这是他喜闻乐见的! 只不过,事实证明,这件事儿上,天子刘宏的想法单纯了。 “陛下…” 刘宏本打算让张让去通知王美人,让她沐浴更衣,今晚这位天子的兴致还不错… 忽然门被推来,蹇硕踉跄的跌了进来,坐倒在地,显得极为狼狈。 刘宏眼眸一转。 “何事?这么急?” “是皇长…”蹇硕差点就脱口“皇长子”三个字,却因为看到了刘宏身旁的张让,登时,嘴巴里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刘宏会意,示意张让退下。 千秋万岁殿一时间只剩下了刘宏与蹇硕两人。 “说吧,怎么了?” 刘宏颇为嫌弃的瞟了蹇硕一眼,这是责怪他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蹇硕连忙站起身来,躬着身子,依旧是气喘吁吁的说不出话来。 刘宏也没有说话,耐心的等着他的心情平复一些。 蹇硕则是失神而急促的喘着气,千秋万岁殿的烛火映着他的满头汗水,过了许久,他的心情方才平复了下来。 “陛下,是皇长子与河北甄家,一年前联合起来囤马之事!” 这件事儿么? 刘宏眼眸微眯。 这事儿几天前,蹇硕就提到过。 那是正旦日,刘宏因为国库空虚愁眉不展,张让提议效仿前朝“卖官鬻爵”,刘宏本欲即刻下令,蹇硕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说是皇长子此前就倒卖胡器,利用宫廷内胡风四起,大赚特赚了一笔。 后来,便是与河北无极甄家联合,囤积了一批良马。 珠玉在前,既胡器能大赚特赚,那么…良马的价格会不会也暴涨一波? 对此,刘宏很有兴趣。 于是,他暂缓了开设西邸、卖官鬻爵的打算,决定观望一番! 可… 今儿个… 蹇硕这样子有些不淡定了! 难道… 登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中。 “可是市面上良马的价格涨了?” “诚如陛下所言,只不过…不是涨了,而是暴涨了十倍!”蹇硕连忙道:“此前关东地区,一匹良马的售价也就在两万钱左右,而现在…一匹良马能卖到二十万钱!” 呼… 听到“十倍”、“二十万”这样的数字时,刘宏的眼眸顷刻间睁大,有些瞠目结舌的味道。 要知道,这位天子…他从小穷惯了! 他的母亲董氏也是出了名的贪财。 从小耳渲目染…他对数字,对钱币敏感至极,且格外的热衷。 此番…“十倍”、“二十万”这样的计量单位传出,无疑不是在剧烈的撞击着刘宏的内心深处。 诚然,他也想到,因为自己设‘騄骥厩丞’的官衔,马价会适当的上涨! 可“十倍”这样涨幅,依旧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而更可怕的是,“騄骥厩丞”的官衔是腊月才提案,正旦日时才实施完毕,也就是说,羽儿不可能是因为朝廷提前走漏风声,而特地囤积。 那么… 羽儿,他究竟是怎么提前预判到的? 能预判到市场的变化,这又需要何等强大的洞察力呢? “咳咳…” 急促的咳嗽过后,刘宏急切的问道:“羽儿与无极甄家一道囤积了多少良马?” “一千九百多匹…”蹇硕不假思索,他之所以震惊到心有余悸的程度,可不是因为马价暴涨了十倍,而是因为这一千九百多匹良马! 乖乖的… 一千多匹呀! 按照每匹两万钱,购买下来就得四千万钱,算上饲养的费用,至少也得五千万钱。 这是一笔巨大的风险! 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如果按照现在二十万一匹的售价,这一千九百多匹良马售卖所得,乃是将近四万万钱! 而王甫、曹节、曹嵩贪墨了这么几十年… 查抄所得也不过才三万万钱,再算上个张让主动上缴的,也刚能与这一千九百匹良马齐平! 这太恐怖了! 究是见过大世面的蹇硕,也无法去想象这个数字。 皇长子这一手囤积居奇,简直是赚的飞起! 可偏偏,他蹇硕听得是胆战心惊,是触目惊心,是惊恐万状! 要不是情报确切,蹇硕都特么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尚活在梦里? 也难怪蹇硕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在汉末时期,低产田一亩仅需五百钱,附带水利灌溉设施的田地是每亩四千钱,就是最好的田,一亩也没有过万的。 四万万钱?这可是几万亩田! 再说奴婢,均价也就四万钱左右,长的再美点儿,皮肤再细嫩点儿的,也不超过五万钱。 换算成购买奴婢,够买下一万个奴婢了! 至于宅院的售价,一般的住宅往贵了说,也就七万钱! 用这笔钱买下洛阳城全部的民宅,问题都不大! 按照汉末50钱的购买力相当于后世150元人丶民币的购买力!这一千九百匹良马,按照二十万一匹,约等于后世十二个“小目标”了! (换算过程,见章末!) “咕咚…” 反观天子刘宏,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咽了一口口水。 他胸膛起伏,竟是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 他不可思议的瞪着蹇硕,竟觉得脑子里翁翁做响。 有羽儿… 有羽儿这商业头脑? 那还开个锤子的“西邸”,卖个锤子的官? 试问,始皇、文帝、武帝、惠帝、桓帝,他们卖官鬻爵…有卖“马”来的快么? 有那么一瞬间,刘宏的眼眸中精芒闪烁… 再联想到“羽儿”的名字,他想起的已经不止是“皇长子”三个字,而是…“财神爷”哪! 他刘宏这是生下来一个…财神爷呀! 他甚至去试着回忆… 是不是羽儿出生时,天空中降下了七彩祥云?羽儿是财神爷转世吧? 这一刻… 在巨大的金钱面前,这位对钱有着特殊嗜好与执着的天子…竟有一种轰然跪下的冲动! ——不跪谁都行! ——财神爷,咱得跪呀! … … ps:能考证到的,汉桓帝时1石米50钱; 汉代1石等于4钧,30斤为1钧,1石既120斤,汉代的1斤等于后世的0.5斤,1石等于今天的30千克; 照此推算,汉末50钱的购买力约等于150元人民币的购买力; 既汉末的1钱与后世的3元相当。 特此说明,方便大家理解。 如果卖官鬻爵,九卿高官2000石,卖2000万钱,那就相当于,后世买个高官实职部长,要花6000万人民币! ——恐怖如斯啊!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八章 无为,方能无所不为 夜里的农栈中,一盏未熄的油灯摇曳着,朦胧灯影中映着一老、一少两人跪坐着攀谈的烛影。 这“一少”,自然便是柳羽。 至于这“一老”,则是桥玄。 两人从黄昏开始聊起,像是一见如故,也像是忘年交一般,竟是聊到了深夜。 桥玄给人最深刻的印象,便是两道眉毛末梢既长且硬,如同利箭,随时都会射出来伤人…可他与柳羽攀谈时却又是那般的和缓。 真的就像是挚友一般。 “《易经》有云,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一句,柳公子如何看?” 两人越聊,层次越深… 起先还只是讨论道学的《老子五千文》,亦或者是庄子的《逍遥游》,可聊着聊着,就延伸到《易经》,延伸到《左传》。 两人互相考教,一问一答。 “君子厚德载物,说的是有德之人更能明白人们所追求的利益,并能尽力给予更大的满足,人生于世,一为名,二为利,三为尊重,纵观古今,有大成就者必然有德行而能使人为其舍命效劳!” 柳羽的回答接踵而出。 桥玄颔首:“世间技巧无穷,唯有德者可用其力,世间变幻无穷,唯品德高尚者可立一生!所谓道之以德,德者得也!柳公子说的更通透一分。” 桥玄素有“识人”之名,往往三言两语间,便能看出此人前程。 而这所谓的三言两句,首当其冲的,便是要了解对方的“德行”,考验其对“德”字的看法,这于识人,很重要! 当然… 聊起这些,柳羽是信手拈来,这些古文经典,经过了后世无数学者的解读,早就去污存清,去伪存真,觅得真谛。 咳咳… 轻咳一声,柳羽继续道:“《左传》亦有云,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传之久远,此之谓不朽!桥公是有德行的人,如今考也考了,天色也不早了,是否可以引入正题了!” 唔… 桥玄微微一愣,原来…这小子一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 “哈哈…” 他笑出声来,可接下来,眼眸眯起,登时间,气氛变得严肃了起来。“老朽想知道,五斗米教究竟是要扶汉呢?还是要覆汉呢?” 终于,桥玄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桥公觉得呢?”柳羽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扶汉!”桥玄回答的坚定。“否则,你无需幕后操持,令得孟德两度敲响登闻鼓,重创宦门、士大夫、外戚,间接的替天子集权,替帝国平复民怨,使得朝廷得到了久违的平衡与平静。” “你也无需施发沙粥,提点顿丘县的曹孟德,间接提点大汉朝廷,让帝国实行‘十糠一谷’,从根源上防范了黄河水患之后的民患!” 讲到这儿,桥玄顿了一下,目光加深。“你让我看到了国事蜩螗下的大汉重新振兴的希望,你也让百姓们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至少,目前看来,你是在扶汉!老朽也希望你扶汉!” 呼… 这话,让柳羽微微一顿。 方才,桥玄是在考他。 其实,他也在考桥玄! 桥玄是一个以匡正朝纲,匡扶天下为己任的大贤,此前,柳羽对他“道德境界”的评判,更多的是来自于古籍文献。 如今看来,名副其实。 这种人,会是他柳羽,会是他们天师道最可靠的盟友。 想到这一层…柳羽张口道:“桥子,很多时候,我都会想…你、我生在这人吃人的世道,却偏偏不幸读了书,那么活下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是什么?” “要么,是踏上这刀山,让自己的声名流传下去,不负所学;要么,就为这世道中艰难存活着的百姓谋取一点希望吧!” 柳羽的回答一丝不苟。“何况,恩师临终遗言,要我扶汉,要我匡正道门、重振道门,而扶汉与匡正、重振道门并不冲突!大汉刚刚建立伊始,推崇的便是我道家学说,我要做的不过是中兴道门罢了!” “可…”桥玄提出:“若要扶汉,拦在你面前的便是四座大山——宦门、外戚、士族、将门!如今外戚已倒,剩下三足鼎立,恰恰三足鼎力最为稳定,陛下虽能竭力制衡,可若要根除任一一方,难上加难!” “所以道门才要卷入其中!”柳羽不假思索的说道。“不光道门要卷入其中,其它各派学说也要卷入其中,三足鼎立是最为稳固,那索性就让这‘足’比‘三足’更多,彻底把这潭水搅浑,然后重新排列位次,能者上,弱者下!” 讲到这儿,柳羽顿了一下。“桥子与经神郑玄也有往来?经学一派为何总是被排挤,不能立于朝纲?桥子素来重视寒门子弟,可一个鸿都门学能量太小了,寒门子弟能不能团结起来?成为一方势力?” “将门、士族、宦官,这些是大山,可他们彼此间嫌隙重生,明枪暗箭,我道门中人未必就不能踏过这些大山!还是小子方才说的那句话,生在这‘吃人’的世道,不幸又读了书,除了踏上这刀山,让自己的声名流传下去外,也该为这世道中的百姓谋一点希望了!” “小子愚见,这才是恩师的愿景,是扶汉的真谛!” 呼… 听过柳羽的话,桥玄整个人震荡不已。 他没能想到,面前这个…年龄比曹孟德还要小十岁的少年公子,竟能说出如此这般掷地有声的言论。 境界之高,格局之大,世所罕见。 ——来对了! 他桥玄千里南下不枉此行! 他是来找同盟的,他是来寻觅大汉黑暗中能亮起一簇灯火的所在! 他不属于任何派系,他只代表自己,他与蔡邕一样,他们的目的亦是扶汉…将声名流传下去,让百姓看到希望,不负所学! 从这点上看,烛火中,这一老一少,这一对忘年交拥有着何其相似的目标! “柳公子可想好了,诚如你所言,这是刀山,一旦踏上,随时陷入火海,尸骨无存!”桥玄最后提醒。 柳羽则是微微一笑。 “桥子,您不妨听我一个故事如何?” “故事?” “没错!” 柳羽抿了口水,润了下喉咙张口道:“从前有一只乌龟对一只棕色的熊说,‘看看这颗桃树,并不是我想让他开花,他就会为我开花。’棕色的熊反驳道‘但是有些事情我们可以控制,我可以控制果实何时落地,还可以控制它何时播种,这不是幻觉。’乌龟却又说,‘是啊,但是无论做了什么,那个种子还是会长成桃树,也许你想要的是海棠或者橘子,但它还是会长成桃树!’” 呼… 听到这儿,桥玄的眼眸徒然睁大。 从这个乌龟与熊的对话中,他竟是能体会到道家所提倡的那“一呼一吸间万物皆在道中”的哲理… …这便是道学中所谓的…无为而治么? 恰恰… ——“无为”方能“无所不为”! 想到这一层。 柳羽的话接踵而来。“道者,人之所道,使万物不知其所由!” “在我们出生之前,身边的一切早已被安排好了。碧如我,明知扶汉是刀山,却为了师傅的遗志亦要踏入这火海,再比如汉室,它究竟能否被扶起,我也不知道,但…我们总不能什么也不做。” “哪怕桃树最后的果实只是桃子,但我亦要去尝试着控制它何时落地、何时播种,至少不让这桃子还没长成,就彻底坏掉!” 讲到这儿,柳羽顿了一下,他眼眸深深的凝起,脑袋也探向桥玄那边。 “桥子,小子有一个计划,一个‘道门重入庙堂’,把朝廷这潭水搅浑的计划,需要您的帮助,桥子可愿助小子、助道门一臂之力么?” … …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 无极甄氏,女流之辈撑起的门庭 冀州,无极县。 正月十五,这个时间比较特殊,一年伊始的农业活动尚未正式开始。 从正旦日往后一直到二月份,所有的农人都在等候老天爷能下一场透雨,就可以疏松土地,播种春小麦和豌豆。 年龄在十五岁左右的孩子,可以在这个时间进入大学学习五经。 而等到砚台中的水不再结冰的时候,八岁的孩子才可以进入小学学习。 之前就提到过,古代所说的“小学”与“大学”与后世不同,这里更多指代的是“学大”与“学小”之别。 按照《礼记》的描述。 六岁的孩子需要认识数字与东、南、西、北; 七岁则要学习男女之间的区别; 八岁要通晓最基本的礼仪; 九岁要熟知年、月、日; 十岁女子留家,男子则要去寄宿类的私塾学“语文”与“数学”; 十三岁接触器乐、诗歌、舞蹈,可以理解为正式开启古代的“小学”课程。 此时的河北无极甄家… 甄逸的长女,十岁的甄姜已经到了“留家”的年纪,按理说,该是母亲教授她纺织、刺绣,可甄家不同。 甄家素来重视诗书传承,其母亲张氏亦是鼎鼎大名的才女。 而鲜有人知的是,这位张夫人亦是为商贾奇才,借着夫家甄逸乃是“太保”甄邯的后代,祖上亦与圣人之后有姻亲,整个冀州,他们建立起了一条特殊的关系网。 她与夫君一道操持起了生意,而且还做的有声有色。 这也让甄逸受益匪浅。 窗外雨声潺潺,张夫人正在教授长女甄姜一些商业常识! “唉…” 骤然听到隔壁房间内的一声叹息,原来,是灯下的甄逸正聚精会神的读着一卷信笺,不知道因为什么竟唉声叹气起来。 张夫人当即吩咐甄姜好好读书,她则缓缓出门,走过过道…行至隔壁的屋前,轻声问道。 “谁来的信?让夫君这般惆怅?” 甄逸匆匆放下信笺,起身去为夫人开门,门外的张夫人满面的疑窦,甄逸恍然大悟:“惊动到你与姜儿了?” 张夫人感慨:“自打结识那位柳观主后,夫君很少有这般愁容。” 诚如张夫人所言… 他俩是因为去玉林观上香,这才结识了其中的小观主——柳羽。 而双方关系得以升华则是因为一桩“奇怪”的生意! 那时候的柳羽在囤积一批胡器,因为玉林观的钱不够,就四处变卖观中的‘房舍’、“田亩”置换钱粮。 甄逸与张夫人见状,慷慨解囊,拿出甄家祖传家产资助! 而之所以这么做… 那是因为,几年前,甄逸与张夫人来玉林观上香,遇到这位七、八岁的小观主时,柳羽听说他们的姓名,就替他们卜了一卦,说张夫人日后会生出三个儿子,五个女儿! 要知道,自打她十五岁生下甄姜,毁了身子,有七、八年未有所出了。 许多大夫都讲,她或许再难有身孕! 别说三男,五女…就是能为甄家添上一门男丁,都变成了奢望。 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没有男丁,他张氏会成为甄家的罪人! 可偏偏这位小观主刘羽的嘴就像是开光了一般,这一番话之后,三年里张夫人生了三个,其中还有一对龙凤胎! 甚至… 第四年又有怀孕的征兆! 这下,可高兴坏了甄家,为了感激…听说柳羽要变卖玉林观囤积胡器,甄逸果断拿出家中祖产资助柳羽,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让他不用再变卖玉林观! 可谁曾想… 因为天子喜好胡器,胡器在皇宫中风靡,一时间,整个大汉刮起了一阵“胡”风! 胡器的价格竟是暴涨了百倍,柳羽自是赚的盆满钵满,却依旧拿出了盈利的一半回馈甄家。 这下,甄家是面子也有了,李子也有了,甚至,在柳羽的提议下,用这笔巨大钱财中的九牛一毛上下打点,还当上了“上蔡令”! 也算是自祖辈之后,甄家族人…再度一条腿迈入了仕途。 整个事件,甄逸与张夫人都像是活在梦里! 如今… 孩子也有了,钱也有了,官也有了,幸福来的也太突然了。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因为这位柳小观主! 从那时起,甄家就与玉林观,甄逸与柳羽的交往更加密切,整个甄家对柳羽更是尊敬有加! 要不是柳羽不许,甄逸都想替他在冀州无极县开一处玉林观分观了! 也从那时候起,甄家的一切都变得顺风顺水,哪里还有半点愁容? 故而… 张夫人才疑窦满满,到底是谁的来信,能让夫君露出这久违的愁容? “是柳观主的信。” 甄逸回道。 张夫人进了屋子,脱去了蓑衣,将湿漉漉的手擦了擦,俯身去翻那信笺,当粗略的扫过信笺上的内容。 张夫人惊呼:“柳观主,竟还让咱们继续收购良马?” 甄逸将信笺取来,展开放在两人中间。“这一次,我也有些看不懂柳观主了,如果说,之前囤积近两千匹良马是‘囤积居奇’,是他预判到了马价将会上涨,可现在…马价已经处于光武朝之后的最高位,理应抛售…这样我们与柳观主都可以大肆赚上一笔!” “这样也能防止马价波动,也省去圈养马匹的成本,可为何还要继续囤积?甚至要不惜高于市场十万钱的价格去大肆购入?这有违常理啊!” 这… 张夫人一言不发,她的目光还停留在信笺之上。 其实。 这封柳观主寄来的信笺上的内容,还不止是高价从士族手中收购马匹呢?更提到了一点…无论是玉林观,还是甄家,都要开始着手——囤驴! 呼… 囤驴! 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两千匹良马不卖,又要继续收马,又要开始囤驴,金钱上的压力何其大呢? 当然… 驴价倒是不跪,一匹良马昔日收购的价钱是两万钱,可一匹驴最好品相的也才三千钱。 难点在于,这些牲畜饲养的费用都很高… 圈养驴,不比圈养马轻松多少。 呼… 张夫人发出一声长呼,她的夫君看不透柳观主的信,她又怎么能看透呢? 本打算张口讨论一番。 可… 张夫人骤然想到了什么,微微摇头。 “夫君,妾且问你,昔日…那柳小观主说我还能有孕,能生下三子、五女,夫君与我都不信,可如今已经生下两子三女,夫君现在信了么?” “自然信了!” “可为何柳小观主能预测到这些,敢这么说?夫君那时候…看懂了么?” 这… 甄逸摇头。“没有!” 张夫人继续问。“还有,昔日柳小观主欲要变卖道观囤积胡器,夫君慷慨解囊,本是报恩…怎奈胡器疯涨,咱们甄家竟获利几千万钱,便是你、我生意十年也从未见过这么多钱?夫君又看懂了么?” 甄逸再摇头。“还是没有!” 张夫人的话还没有结束。“那么…昔日咱们甄家受制于‘士、农、工、商’地位的掣肘,处处受制于人,刘小观主提出花费钱财,上下打点!” “于是,夫君先后打点于当权宦官,打点于冀州豪门,打点于朝廷高官,最终…纵使夫君从未被举过‘孝廉’,也没有得过任何名士‘点评’,可不依旧做到了这‘上蔡令’的高官!” “刘小观主的这一番提议,夫君…又看懂了么?” 呼… 长长的一声呼气。 没看懂! 别说当时没看懂,就是现在,甄逸也没完全看懂! 听到这儿,他的脑袋豁然抬起,一双眼眸中精芒闪烁。 因为夫人的提点,他顷刻间悟了。 ——看懂,看不懂又有何妨? 这些年,只要按照刘小观主的吩咐,他们甄家不都是在蒸蒸日上么?有必要去执迷于“看懂与否”么? 当即…甄逸豁然起身。 “夫人大智慧!” 一句感慨落下…他夺门而出,一边披上蓑衣,带上斗笠,一边快步穿行于这潺潺细雨中。 虽看不懂柳小观主这信笺,但…他知道该怎么做! 柳小观主要他干嘛… 他就干嘛! ——继续高价购马! ——囤马! ——囤驴! 望着夫君飞奔出府门的背影,张夫人长长的呼出口气… 心头亦是五味杂陈。 很多事情,无需看懂,只要跟对了人,“不懂”反而是一件福气! 当然… 她哪里知道,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甄家男儿早夭,甄家女子素有克亲之名,她们不得以从商,以此扶起这诺大的门楣! 甚至,这女流之辈撑起的门庭,莫名的卷入了两位诸侯的战争! 那时候,甄家没有跟对人! 这一次…甄家跟对人了么? … …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 甄兄,我袁术喜欢你啊! 洛阳郊外,玉林观内,任蔓与女儿刁秀儿在院子里做着菜酱。 她穿着短打粗布衣裳,将一捧捧藿菜放入一个陶缸,又放入粗盐和酱,女儿刁秀儿则用一根木杵心不在焉地捣着。 她虽然望着女儿在微笑,但明显陷入了沉思。 至于缘由… 无外乎,柳公子传来的那封信。 柳公子吩咐任蔓,让她挑选值得信赖的玉林观教众,开始秘密囤驴。 驴… 囤驴! 这让任蔓陷入了沉思… 要知道… 驴…从来就是一个很有故事的动物! 汉初时期,编纂《新语》的陆贾把驴和珊瑚、翠玉、瑞柏并称为四大珍宝,那时的驴是被养在皇家园林的! 武帝朝时,汉武帝喜欢一头白色的驴,命人用琼浆玉液和新鲜水果来喂养它,只为每天都能听到驴叫。 在武帝的世界里,驴的叫声,是一种祥瑞之声。 大汉还有一个孝子,名叫戴良,观察到母亲喜欢听驴叫,为了让母亲高兴,就偷偷自学,反复练习驴叫。 后来,他的驴叫学得惟妙惟肖,成为了让母亲欢愉的一种方式,还因此至“孝”的名声传扬了出去。 这是坊间流传的故事。 更别说在魏晋时期,风流雅士们对驴的情结更甚。 据《世说新语》记载,“建安七子”中的诗人王粲非常喜爱驴,还喜欢听驴叫。 他与曹丕关系要好,在他去世后,曹丕带领一众文人开追悼会,提议宾客们每人学一声驴叫,为王粲送行。结果现场驴叫声此起彼伏! 再说…当今的天子刘宏,他老家是“河间”的…那里最出名的是什么? 就不用累述了吧? 当然… 故事归故事,可故事不代表驴就有商业价值。 因为,汉武帝横扫匈奴,恢复西域风采,再加上陆上丝绸之路的开启,大量西域的驴子涌入中原,导致如今大汉的驴价极低! 仅为暴涨前,马价的十分之一,且这么多年极其稳定。 这才是任蔓最疑窦的地方。 刁秀儿扭头看看母亲,小声对她说,“娘,你又发愁了?” 任蔓无声的叹了口气,却依然蹲下,含着笑。 “你怎么知道的?” “娘以往看过大哥哥的书信,总是笑逐颜开的,这次却没有笑,反倒是心不在焉!” 任蔓扑哧一笑,捏捏女儿的脸袋。 这时…门外传来“咚咚”的砸门声,任蔓一惊,今日玉林观闭观,按理说是不见客的。 纵然有人捣乱,那也得能过了门外那些流民道徒那关! 这时… 荀彧去开门,却见几个官差大步走了进来。 “哪位是任蔓姑娘?” “我就是…”见是官差,任蔓不敢怠慢,忙站起身来。 “我家主人要见姑娘!命我等来请…”官差的语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是最后的一个“请”字,格外加重了语调。 “秀儿乖,你先回屋里去,娘去去就来。”任蔓拍拍刁秀儿的后背… 刁秀儿本要乖乖的进屋。 哪曾想,官差连忙吩咐:“我家主人说了,也要将任蔓姑娘的女儿请过去!” 这… 任蔓眉头凝起。 “敢问,阁下的主人是…”荀彧张口道… “这不是你能问的!”官差对荀彧的语气格外的冰冷。 荀彧凝眉…在思索该怎么办? “我家主人说了,他没有恶意!否则,就不是用‘请’的了!”官差的又一句话脱口。 “我们去…”任蔓拉着女儿刁秀儿的小手,张口道。 事关官府,她不想连累玉林观,也不想连累柳羽… 再加上,对方说的有道理,官府都出马了,纵然不是用“请”,她们母女逃得过么? “任姑娘…”荀彧却走到她的面前,拉住了她的手,口中嘱咐一句,“万事小心。” 言语间,他似乎将什么塞入了任蔓的手中。 那是一个香囊… 是荀彧特别调制的,其中的气味很大,可以保留很长时间。 寻着这味道,荀彧能知道任蔓的去处。 如今,柳羽虽未归来,可荀彧既把玉林观当成了“家”,那他心中的“善”便会驱使着他保护其中的每一个人。 “哒哒哒…” 马车渐行渐远,荀彧看到任蔓的手扶在车窗处,而其中亦飘出阵阵幽香。 闻着这香味儿,看着这院内并未完成的菜酱,荀彧心头莫名的生起一抹不祥的预感。 呼… 他长长的呼出口气,沉吟了片刻,方才寻了匹马,寻着气味儿,朝马车驶过的方向追去。 … … 沉云在天边翻涌,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闷雷声隐隐传来。 这里是袁家的马场,此间囤积了七百匹马。 要知道,天子刘宏设“騄骥厩丞”,整个帝国征调良马,这个政令…袁隗、袁逢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 他们也第一时间着手准备,可因为时间太急了,纵是动用了袁家大量的关系、人脉,也才囤积了七百匹马! 不过… 近来马价暴涨,袁家也算是捞到了一大笔! 此时,甄家的一辆辆马车正在马场内卸下箱子,数百箱子里堆满了金子,哪怕是这暗淡的闷雷天,因为这金子的缘故,整个马场也被映照的霞光闪烁。 无数袁家的仆人正在清点… 因为数目太过庞大,整整两个时辰,方才有仆人闯入屋内,连连禀报道。 “完全能对得上!” 这下,屋子里那原本沉默不语,只是把玩着一串翡翠手链的二十余岁男人,骤然抬头。 他的眼眸,他的表情也从淡漠变得热情洋溢。 “哈哈哈,甄兄啊,我袁术就喜欢你这样的爽快人…今儿个,钱留下,七百匹马你带走,咱们是钱货两清,公平交易,童叟无欺,再无纠缠…” 袁术对甄逸从冷漠,到勾肩搭背只用了几息的时间。 “袁兄也是个爽快人。” 甄逸起身朝袁术拱手… 他是以每匹良马二十三万钱的价格,一次性购买了袁家的七百匹马! 这不是个小数目,几乎动用了甄家所有的家产,包括此前买卖胡器所得,一股脑的全投进去了。 袁术自然是喜闻乐见,毕竟自光武朝之后,马价就是再飙升,也就二十万钱,再涨,几乎完全没可能! 迅速回落的倒有几次! 自打父亲与叔父把售卖良马的任务交给袁术与袁绍后,这几日,袁术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他就担心马价骤然回落了,就像是桓帝时一般! 喜闻乐见的是… 竟有人接盘了! 冀州无极甄家的少族长——甄逸! 当然… 在袁术看来,眼前的这位甄家的少族长脑子好像不太好使。 竟高于市场价三万钱,一次性把袁家七百匹马全收购了,简直是“冤大头”中的“冤大头”! ——头中头! 今儿个天气虽然不好,乌云密布的,可遇上这么一桩美事儿,袁术是高兴坏了! “袁兄,如果没有别的事儿,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甄逸拱手告辞… 此番来收购袁家的马匹,他派出了上百人,这是一个大工程。 “好说,好说!”袁术再度拍了拍甄逸的肩膀,心情是溢于言表,“甄兄,跟你说句实话,我喜欢你啊!咱们年龄相仿,以后要常联络…啊…哈哈哈!” “不过,咱丑话也得说到前头,这马一旦出了咱们袁家马场,那可是无论‘生老病死’,一缕概不退换!啊…哈哈哈…” 袁术就像是在看一个“二缺”、一个“大傻子”一样! 投给甄逸的目光,亦是充满了关爱“智障儿童”的味道! 在他看来… 这一笔,袁家血赚!甄家血亏! 莫名的,原本乌云密闭、闷雷滚滚的天气,骤然间拔云见日,晴空万里。 望着甄家马队渐行渐远… 袁术感慨万千。 ——“这老天爷开眼了,送下这么个‘人傻钱多’的‘大笨蛋’!” ——“哈哈哈,开眼了,开眼了!” … …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 诡秘、玄奇之事,习以为常! 日已西垂,闷雷阵阵,街道上已经没有多少人! 洛阳城内,荀彧骑着马疾驰驶过一条条街巷,犹如一阵旋风一般。 后人只知他眼力过人,却鲜有人知,他的鼻子亦是格外灵敏。 仅凭着香囊留下的那细微的特殊香味儿,他便能相距很远的追逐马车。 可…当马儿行至最后的落脚点时,荀彧不由得停下,因为眼前的乃是皇宫的入口——司马门! 望着眼前巍峨的宫墙,荀彧下意识的触碰了下鼻子。 他以为自己闻错了。 “怎么会是司马门呢?” 荀彧自言自语道。 可他… 可他明明能确定,自己没有闻错。 那… 那马车最后驶入的便是…便是这司马门后的皇宫了? 呼… 下意识的荀彧呼出口气,他的眼眸低垂。 可只是过了一瞬间,他仿佛猜想到了什么。 “是啊…连我都会注意到玉林观,天子耳目繁多,又怎么可能对玉林观置若罔闻呢?” “难道,就连天子也在试着了解玉林观,了解柳公子么!” “咕咚”一声。 荀彧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 可莫名的,他感觉…投身玉林观,这一步…他走对了! … … 任蔓跟着几名侍卫,快步登上四周甲士林立的阶梯,哪怕是没有来过这里,她也能猜想到,这里多半便是皇宫。 而一入宫,就有宫娥抱走了她的女儿刁秀儿。 不过,看她们的架势,并不像要为难刁秀儿… 那么? 她一个流亡民女,为何会被“请”入这天子所在的皇宫呢? 似乎…这皇宫与她的身份本就格格不入。 步入一处偏殿,与她想象中宫廷殿宇的金碧辉煌截然不同,琴棋书画摆在桌案上,而桌案的后面,端坐着一个身着黑色龙袍的男人。 任蔓怀着敬畏之心偷偷的去瞟向这个男人。 “见了陛下,还不下跪!” 骤然一道尖锐的声音传出,任蔓下意识的跪地,可那道尖锐的声音,她很熟悉…那不就是昔日来玉林观打探情报的那个黑衣人么? 那时,他以毒药威胁,换取到了她的一些话… 这一次却… 等等! 任蔓骤然想通了什么,那黑衣人难道是陛下派去的?那么…天子已经注意到玉林观了么? 下意识的… 任蔓浑身一阵颤粟,她竟不知,这是喜是悲? 寒夜寂静… 却见天子刘宏缓缓起身,行至窗前,衣带当风,他似乎是在遐想着什么。 忽然,他转过头来望向任蔓。 “起来吧!” 任蔓不敢起身,蹇硕走到她身旁将她扶了起来… 她的眼眸与刘宏的眼睛彼此互视,任蔓害怕,赶忙又躲闪了一下。 蹇硕则张口道:“你的女儿很安全,陛下也没有恶意!” “你应该也注意到了,近来玉林观周围多出了许多官府衙役,一些妄图去玉林观捣乱的,均被拦了下来,这是陛下在保护玉林观的安全!” 听到这儿… “啪嗒。”任蔓又跪下。“小女子,小女子替我家观主…多…多谢陛下…” 刘宏一如方才般的沉默,他转过身负手而立。 蹇硕则继续道:“今儿个陛下来这儿,是有一些话想要问你,你如实回答就好,这对你们玉林观,对你那柳观主只有好处!知道么?” 任蔓心如明镜,若是陛下想要对玉林观不利,哪需要这么麻烦? …就是覆灭玉林观,也不过是动动手指那般简单。 可…陛下特地将她“请”来,到底是干嘛? 任蔓想不通,只能把头埋的更低。 就在这时,天子刘宏开口了。 “朕听闻,你们观主与河北无极甄家关系密切,昔日售卖胡器,今日囤积良马,此事,你可知晓?” “知晓一些。”任蔓连连点头… “朕要你细细说来!”刘宏坐回龙位上,像是要耐心的听。 长夜漫漫,有关“羽儿”的消息,他很有兴趣,也有的是时间。 任蔓迟疑了一下… 还是如实把有关柳羽如何与甄家结识; 甄家如何慷慨解囊,拿出家产助柳羽囤积胡器; 双方如何因为胡风盛起而大赚一笔; 再有后面的…柳羽何时提出囤积良马,而甄家又怎么去囤积! 因为是面对天子… 任蔓不敢隐瞒,可她又太紧张了,这些事情说的很碎、很细。 一股脑的几乎全盘脱口。 天子刘宏面无表情,只负手安静的伫立,起初,他听得也是漫不经心,不过是一些道术卜算,只不过,他对羽儿如何能判断出那甄逸的夫人能生三男、五女很是好奇。 要知道,他刘宏哪怕在生皇子这件事儿上,拼尽了权利。 如今…明面上也唯独一个皇子辩! 可当他听到,羽儿囤积胡器,趁着宫内蔓延而出的一阵胡风,赚的盆满钵满时,他又满是疑窦。 还有囤积良马,这个更诡异! 刘宏的眼睛已经凝起,眼眸中闪烁出的是无限的好奇。 他当即插口问道:“你那柳观主如何就能预判出胡风将起?又如何能预判出马价暴涨。” “小女子也不知道…”任蔓说的是实话,她摇了摇头。“在小女子…不…是在我们玉林观所有道徒,所有流民眼里,柳观主从来是能掐会算,就像是神仙下凡一般,很多话…他要么不说,要么一定会预判精准!至于一些事,他要么不做,可一旦做,那定然惊艳到所有人,小女子…不…是…是我们整个玉林观已经习惯了!” 呼… 习惯了! 究竟羽儿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才能让整个玉林观之人将这“诡秘、玄奇”之事习以为常、司空见惯? 轻轻的一声呼气。 刘宏的眼眸眯起,他的内心中悸动连连,难道,这世上还真有能掐会算的人不成? 这是道术么? 亦或者是,羽儿从细微的时局变幻中窥探到了这些? 如果是后者,这也太玄奇了吧! 要知道,设“騄骥厩丞”,征调各郡国良马,是黄河水患之下,刘宏为了最大程度的削弱灾民暴动时的战斗力,而临时做出的决策。 总不至于,一年前…羽儿就预测出了黄河水患,预测出水患后的民患,更预测出他刘宏会征调各郡国良马! 这…太诡异了! 刘宏没办法下结论,他发现,对这个“皇长子”,他越是试着去了解,羽儿身上就会出现越多的疑问。 羽儿就好像永远被包裹在一层神秘之中,让人看不懂,也看不透,甚至摸不着! 往往试着去拨开这层神秘的面纱… 可面纱之下…是更神秘的面纱,生生不息,源源不绝! “咕咚…” 天子刘宏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 他继续问道:“那…囤积胡器,囤积马匹之后,你那位柳观主,又让玉林观和甄家囤积了些什么呢?” “驴?” “驴!” 刘宏一怔… 显然,他有些不可置信! 如果说囤积良马是因为预判到了“騄骥厩丞”的设立! 那么…囤积驴? 羽儿又预判到了什么呢?驴价也会暴涨么? 一时间,无数的问号萦绕在刘宏的脑门,他感觉有点儿眩晕,羽儿的这一番操作,委实是让他目眩神迷! 只是… 他又怎会知晓。 《资治通鉴》第五十八卷记载: ——春正月,初置骥厩丞,领受郡国调马。 豪右辜榷,马一匹至二百万! ——是岁,又驾四驴,帝躬自操辔,驱驰周旋; 京师转相仿效,驴价遂与马齐! … …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二章 我再说一遍,你该叫我二弟! 二月是仲春。 区别于正月的万物伊始。 仲春的开始,标志着整个大汉帝国的一切工作开始进入了新的轮回。 此刻的濮阳顿丘县,在曹操与夏侯惇的带领下,正在举行“社日”活动,目的是祭祀土地神和谷物神。 而作为祭品的是庄稼的幼苗和蚕卵。 因为参加社日活动的人数非常之多,男男女女混在一起,社日活动就有了更多社交属性,带着些许“相亲”的味道。 话说回来,“仲春”时节在汉代也是个成亲的好时候。 祭祀过后,曹操带着夏侯惇从乡间走过,最后停在一处树梢下歇息,两人席地而坐。 目之所及,一干农舍里的妇人正在清洗过冬的冬装,换上单薄一些的衣服。 当然,大多数农户能更换的衣服不多,所以只能把冬装里的填充物拿掉,将冬装改为夏装,所谓“撤复为袷(jia)”就是这个意思。 “…这些年,我逃亡中原,游历的郡县不少,可像是顿丘县这般百姓各司其职,安逸祥和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夏侯惇望着百姓感慨道。 遥想这些年天灾人祸,每每到一处郡县,满目疮痍。 饿死的人,乞讨的流民数不胜数,可顿丘县与那些郡县相比,截然相反! 这里宛若是天堂一般。 “大哥还真是治县有方。” “哪里是我的功劳?”曹操摆摆手。“这些年治理顿丘,我按照羽弟的方略,重用有才的寒门子弟,整顿当地时弊,打击豪强地主,算是将这一方土地漫天的阴霾挥散,给劳苦百姓们一片青天!”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顿丘方能一片祥和…可惜的是,我能力终究有限,这整个大汉天下,还有多少个郡县如曾经的顿丘一般,深处于水深火热,我却无能为力!” 讲到这儿,曹操顿了一下,继续感叹。 “蔡邕师傅刻熹平石经二百余块儿,陈列于太学门外,引得天下学子前来勘误典籍,这是‘文治’,可治理地方却不能只凭‘文治’,更多的要凭‘武功’!” “羽弟说‘乱世用重典’,班固编纂的《汉书》中亦有酷吏传和循吏传,记载着各代做官严酷和秉公执法者,我曹操不求自己的名字能写进历史,哪怕循吏算不上,当个能吏、明吏也可以,再不济也能捞个酷吏传内的一两列字。那样后世千秋,就有人知道我的事儿,羽弟那‘乱世用重典’五个字亦不会被遗忘!” 讲到这儿,似乎是因为有些激动,曹操豁然起身。 “乱世用重点…”夏侯惇口中重复着这句话,再联想到昔日里,柳羽遗信救曹家,救他一事。 当即,夏侯惇感慨道:“兄长那位羽弟委实是个神人了!” 就在这时。 似乎是祭祀归来,一干农人本打算吹打一番,再开始下地。 可他们注意到了曹操,忙不迭的伏地呼唤。 ——“大老爷!” 曹操抬手叫所有人起来,他从鼓手手中接过鼓槌,奋力敲打,众人跟随着鼓点起舞,百姓们围着曹操兴奋地起舞歌唱,好一派融融春日的夜景。 曹操却连忙呼喊着。“不用唤我‘大老爷’,诸位叫我小名,阿瞒,叫阿瞒!” 众人哪里敢叫,有大胆的叫出第一声,一时间人们纷纷都呼喊着“阿瞒”、“阿瞒”…曹操感觉满足,阿瞒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叫,顿丘县的父老乡亲就是他亲近的人。 夏侯惇都看愣了…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会想,若是整个大汉所有的郡县都能如这顿丘县一般其乐融融,那该多好。 当然,夏侯惇生起了一丝疑窦,大哥在顿丘又是打击豪强地主,又是重用寒门子弟,据说兴办教育,加固河堤,开挖淤塞河道,发展农业、商业!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都需要钱? 钱从哪来的? 诚然,最早一批的钱,夏侯惇有些了解,是大哥向曹伯父“骗”来的,可自打上一次事件过后,曹伯父升任大司农掌管帝国国库以来,他格外的谨慎小心,再没有资助过曹操一串五铢钱! 钱?就哪蹦出来的呢? 夏侯惇眯着眼,陷入了深思。 就在这时。 “大哥呢?”夏侯渊匆匆赶来。 此番,夏侯惇洗清了罪名,夏侯渊便与他一道追随曹操来濮阳顿丘,协助处理一县政务,算是涨涨见识。 “那儿呢!”夏侯惇指了指载歌载舞,跟着所有农人一起笑着、跳着,哪有半点当官样子的大哥曹操,旋即一摊手,做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这…” 夏侯渊迟疑了一下。 夏侯惇则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倒不是什么大事儿!”夏侯渊如实回答:“是玉林观奉柳观主之命,派人送来了三十匹良马,让大哥去点验呢!” 啥… 夏侯惇一愣,要知道,如今的一匹良马售价是二十万! 三十匹,那就是六百万! 一下子,他心头的疑窦全盘消散,敢情…财神爷在这儿呢! “三十匹…六百万…”夏侯惇“吧唧”着嘴巴,下意识的口中喃喃。 夏侯渊却是打断道:“你说错了吧…柳观主来信还说,这三十匹马是六千万钱!特地嘱咐大哥,低于这个价格——不卖!” 霍… 六千万! 夏侯惇那双圆滚滚的眼睛顿时放光! 也只有柳羽这样的神人,才敢言出这等“神人”言论了吧? … … 洛阳南街,第八栋宅府,这里是四世三公袁家的府邸。 如今已经是夜半,可府邸中灯火通明,寒风凛冽,府邸大门处那金子镶边“袁府”二字的匾额也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今日,这里的主人袁逢外出尚未归来。 而府邸中却传来声音极大的口角声。 “三弟,我觉得二弟说的对,你不该把那七百匹马全卖了!” 说话的是袁基,袁家的嫡长子,温文尔雅,素来以忠厚著称。 一旁的袁绍怒目圆瞪,他刚刚才与袁术狠狠的争执了一番… 争执的内容自然便是以二十三万一匹的价格售卖良马! 自打袁隗将售卖一事交给袁绍、袁术兄弟后,袁绍是四方打探,想要探明…还有谁手中有马? 他们打算怎么卖? 为此不惜赶至冀州无极。 袁术却是夜夜睡不着觉,他从来不是一个大方的人,他感觉这七百匹马每天吃的“草料”都是他口袋里的钱! 故而…趁着袁绍去冀州,袁术一股脑把马全卖了! 这也是此次,这一对袁氏兄弟针锋相对的直接原因! “三弟,你想想,二弟去冀州就是为了探查这事儿,你却…却不经他的同意就…就全卖了,万一,万一这马价再涨…那…” 袁基的话丝毫没有起到半点作用,甚至是是得其反,火上浇油! 袁术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 “大哥,我再说一遍,你该叫我二弟!” 言及此处,袁术眼睛朝一旁怒气冲冲的袁绍斜了一下,竖起右手拇指直戳向他。“那个是外人,是丫鬟生的,他有什么资格吩咐我做事?这七百匹马,我想卖就卖!他不配管,也管不着!” 冷若冰霜的话语从袁术口中吟出。 袁绍气的是直翻白眼…胸脯起伏的把头偏向一边。 ——“你…你不可理喻!” 偏偏,他还不敢太过狠辣的去骂袁术… 袁术的母亲是当家主母,更是公主啊。 可以说… 无论袁绍在外名头多大,他组建的小社团“奔走之友”中,聚集了多少名士! 可只要回到这袁家,这个不可理喻的弟弟袁术就是他的克星! … …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 都是优越感、虚荣心在作祟! 夜里,皇宫处的一方宫阙,一盏未熄的油灯摇曳着,朦胧灯影中映着天子刘宏双眉紧锁的神情。 他在睡梦之中躁动不安,显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王美人睡在他的身边,忽然,刘宏从梦中惊醒,两手下意识的去抓向什么,“马,马…驴!驴!囤马!囤驴!” 王美人惊醒了:“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来人,快传蹇硕,即刻让他来见朕!” 片刻后… 刘宏稍稍安定了下来,他独自一人倚靠在床榻上,蹇硕低着头走了进来。 刘宏当即问道:“‘騄骥厩丞’的官衔已经设立一月了,羽儿囤积居奇,必定赚了一大笔吧?” 听到这么一句,蹇硕方知,陛下之所以梦醒,还是惦记着皇长子囤马一事。 当即回道:“陛下,皇长子并没有赚!反倒是又‘赔’出去不少!” 唔… 闻言,刘宏抬起头,眼眸中多出了几许疑窦。“马价就不曾回落,驴价也尚未涨起,羽儿囤的早,怎会没有大赚?又怎会赔本?” 别看刘宏是皇帝,可事实上,他对做生意的兴趣远远高过做皇帝。 后宫开设商业街,他当收租大佬,这些…都不过是小试身手。 故而,他对羽儿这屯马、贩马一事始终都很关切与好奇。 “陛下…”蹇硕如实禀报。“皇长子吩咐甄家以二十三万钱一匹的价格,将袁家囤积的七百匹良马一并收购。” “哪个袁家?” “汝南袁氏,就是太傅袁隗,司空袁逢之家!” “汝南袁氏竟也有囤马!”听到袁隗、袁逢的名字,听到袁家也有囤马,很明显,刘宏的眼眸冷然了几许,甚至露出几许不易察觉的杀气! 不过很快,刘宏的表情就恢复了平静。 “那羽儿也赔不了!” 他语气笃定。“羽儿手中还有将近两千匹马,他收下袁家的七百匹,或许是为了垄断市场上所有的马匹,这样他便握有良马定价的话语权!” “陛下明鉴…”蹇硕顺着刘宏的话接着说道:“若是按照陛下所言,皇长子这囤积马匹的买卖是稳赚不赔,可偏偏…” 一句话讲到最后,蹇硕宛若喉咙哽咽住了一般,欲言又止。 “偏偏什么?说!” “无极甄家在洛阳城郊兴建马场,专程售卖良马,可…可偏偏…甄家摆出的价格是一匹良马,两百万钱!”蹇硕总算把憋在心里的这一桩很离谱的事儿讲了出来。 这事儿,他也是昨日方才听西园军禀报的。 起初他完全不信,一匹马卖两百万钱?哪个冤大头会去买呀? 为此,蹇硕专程亲自前往,可亲眼所见,的确…一匹马就是摆着两百万钱。 这简直就离谱,离了个大谱! “一匹良马!两百万?”刘宏也很惊骇,他的眉毛下意识的凝起,口中只是喃喃。“两百万?两百万?” 忽然,他询问道:“可售卖出去了?” “并没有!”蹇硕回禀道:“洛阳城郊卖了十日,可…可一匹良马也没有卖出去。臣冒昧怀疑,皇长子尚在归来途中,这等售价或许…或许并不是皇长子的主意,而是…而是那无极甄家擅自做主定下的价格!” 呵… 此言一出,刘宏冷笑一声,“甄家?没有羽儿的授意,他们不敢!” “那…”蹇硕还想开口。 可刘宏却挥手示意他无需多言,刘宏缓缓起身,穿着睡袍在这寝居内左右踱步,似乎是有所思,他在一方竹简上写下了“二百万!一匹!”这五个字。 旋即端详良久。 最终,他望着字,感叹道:“朕还是看不懂羽儿啊!” 蹇硕连忙拱手,“陛下何不去那洛阳郊外的马场一窥究竟呢?” 刘宏浅笑一声,蹇硕说的正和他意。 ——“你去安排,天亮了就出发!” ——“喏!” 闻言,蹇硕急忙退出此间,匆匆去安排西园校尉沿途护送。 就在这时。 王美人端着一碗茶,侯在门外,口中轻呼一声。 “陛下!” “进来!”刘宏朝她招手,眼眸停留在她那宛若幽谷花仙般绝色的容颜之上,他接过王美人递来的茶,似乎心情不错,不忘夸赞一句。“昨夜,你表现的很好!朕很喜欢!” 一言毕,刘宏伸开双手,吩咐道:“为朕更衣!” “是!”王美人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还是黑的,天尚未亮! 心头不由得嘀咕,什么事儿?这么急? 她哪里知道… 在这位大汉天子看来,昨夜温存已然逝去! 今日,羽儿的这本《生意经》,那二百万一匹的良马,它那神秘的面纱也该揭开了吧? 羽儿,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 … 兖州,陈留郡,酸枣县。 张玉兰正在为夫君柳羽更衣,她忍不住说道:“再有几日就到洛阳了,可难得,夫君能这般沉得住气。” “怎么说?”柳羽反问。 “今日收到鬼卒传来的情报,甄家在洛阳郊外贩马,按照夫君说的两百万一匹,整整十日竟是一匹也没卖出!” 张玉兰大眼睛连连眨动,与她那漆黑如墨的三千青丝如瀑布般的披散落下的模样遥相呼应,显得格外好看。 她的话还没说完。“夫君还是不打算降价么?” “干嘛要降价?”柳羽依旧是玩笑似的回答。 “那…没人买呀!”张玉兰牙齿咬着唇,“这可是两千多匹马,每一天金钱的消耗都会是一页极其恐怖的账目!夫君太能沉得住气了吧!” “哈哈…” 听到这儿,柳羽笑了,笑容中带着几许意味深长。 “玉兰姐?你知道何为贵族么?” “啊…贵族?” 看张玉兰面露惊讶,柳羽简单的解释道:“所谓贵族,就是越贵,他们才越会买!越涨他们才越会买,不贵、不涨还不买呢!” 柳羽没有讲述的太过细腻。 因为,这涉及到了后世的一种很扯蛋的经济现象。 要知道… 在柳羽的记忆中,他穿越到这边的那一年正好赶上了两个大事儿,一个是疫病,一个是战争,整个世界的消费与经济都受到了巨大影响,可偏偏“奢侈品”行业却异军突起,逆势增长! 全线涨价百分之五到百分之二十的同时… 大陆奢侈品的销售额同比增长了将近四成。 某中原城市大卫城的爱马仕开业,当天的销售额就有1.2个亿,就这…还是经受了百年不遇一次的巨大水灾! 究竟是什么,给了它们逆势涨价的底气? 又是什么让它们实现营收暴涨? 甚至,为何这些奢侈品的“包”越是限量款越是火爆,越是得配货,越是抢不到? 这其中蕴藏着的底层逻辑,恰恰就与“置骥厩丞”官衔设立后,大汉马匹暴涨是完全一致的! 何为贵族? 那便是看到许多人哀嚎着买不起,他们内心中非但不会生气,还会欣喜于自己比大多数人有着更强的消费力。 ——优越感!油然而生! 要知道,奢侈品卖的从来不是包,而是优越感! 可对于普通劳苦大众而言,一个限量款的包三百万还是三十万,哪怕就是降到三万,他们也不会买! 一如这马匹,无论是两百万钱一匹,还是二十万钱一匹,哪怕是两万钱一匹,寻常百姓都买不起! 可汉代的豪门贵族就不一样了! 第一,他们田产够多,权钱交易做的够大,压榨的农户够深,钱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个数字! 第二,别人有“限量款”,他们没有,那他们的优越感就没了,都是豪门望族,谁比谁穷啊?谁就要低谁一等呢? 基于这个… 别人家有十匹马,我家只有八匹,那我家族的优越感何在? 我家族处处不得矮人一头! 他们买的哪里是马? 是身份!是地位!是潜移默化却又深深嵌入他们内心经验世界里的优越感与虚荣心! … …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 我的貂蝉在哪里? 河边,流水潺潺,落英成蹊,刁秀儿时而趴在母亲的怀里,时而又放飞了一般,四处跑动。 这一对母女正在采集榆芡、桃花、茜草。 在民间,二月份,除了祭祀土地神、谷物神外,必不可少的几个工作便是收集榆芡,先蒸一蒸再晒干,然后储存起来。 榆芡在古代,是可以作为一种应急食品的… 至于桃花和茜草的采集,则是做染色剂。 随着玉林观的道徒越来越多,道袍制作,所需要的染色剂自然也越来越多,这增加了以任蔓为主的女道姑的工作。 注视着满树结出的榆芡,刁秀儿好奇的问道:“娘,昨日去的那个大房子里,好多姐姐陪我玩…我问她们叫什么?她们说自己没有名字,其中一个最漂亮的大姐姐告诉我,可以唤她‘貂蝉’!娘,‘貂蝉’是什么呀?” “‘貂蝉’是宫中女官…”任蔓细细的给女儿解释道:“执掌、整理那些官员们头冠的女官便是‘貂蝉’!” 诚如任蔓所言,在汉代,朝臣戴的帽饰叫做“貂蝉冠”,执掌这些帽饰的便是女官貂蝉! 刁秀儿大眼睛连连眨动,像是对“貂蝉”这个称谓很是喜欢。 “娘,我长大了也要做‘貂蝉’!” 说着话,刁秀儿坐在了母亲的怀里… 任蔓今日穿着粗布短衣,还挽着裤角,她抱着貂蝉,似乎…突然间回想起了什么,回头望向刁秀儿,颇为严肃的说:“昨日的事儿,你不能对任何人提起…” “为…”刁秀儿本想问“为什么呀?”可话到了嘴边,发现母亲那张肃然的面颊,登时把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她只是小声的问:“大哥哥,也不能告诉么?” 刁秀儿口中的大哥哥自然便是柳羽。 算算日子,过不了多久,大哥哥就要回来了。 “大哥哥也不能!”任蔓的语气无比肯定。 她回想起,昨日出宫时,那一名首席宦官交代她的话——“今日之事,不可对任何人讲起,这既对你好,也对你那位柳观主好!” 任蔓不敢大意,这才一脸严肃的告诫女儿。 “我记住了!”刁秀儿小嘴一撅,旋即又笑着跑开了,一边跑还一边喊。“娘,你看…你看,好多茜草…我要给娘和大哥哥染新的衣袍。” … … 洛阳城东五里处的一处村落。 简陋中透出整洁。 无极甄家买下了这边的几处农庄,连接起来,围上木桩,便成为了圈马之地。 在农庄中,四处可见的是一个个旗幡,上书“上好良马,每匹售两百万钱!” 要知道,在“董卓铸小钱”之前,大汉的物价是总体稳定的,这里的两百万钱,论及购买力,约等于后世的600万元! 俨然,这卖的已经不是“马”,而是“宝马”! 可与之相伴的,是大汉远比后世巨大的贫富差距。 如果说,后世是百分之二十的人坐拥百分之八十的财富; 那么,因为土地兼并,因为氏族垄断一切资源,不夸张的说,在汉末是百分之一的人坐拥百分之九十九的财富! 当然了… 因为这里一匹马竟敢售价两百万钱,引来了大量的“吃瓜”路人! 起初大家会儿还觉得是噱头,现在马的售价也就一匹二十万钱! 两百万钱…怎么可能卖得出去? 这无极甄家的族人是都被马蹄子给踢傻了吧? 可…事实上。 一连十天,这“每匹两百万钱”简直稳定的不得了,生意也是黯淡的不得了,很多吃瓜百姓都纷纷议论,甄家是真的头铁! 反观甄逸,被别人当成是“笨蛋”已经不是一、两日,他已经习惯了。 他甚至回忆起当年。 那时候,自己“傻乎乎”带着族人把“胡器”摆到洛阳东市,也是以百倍的价格向外售卖,起初围观的人多是嘲讽,可最后他们一个个大跌眼眶! 当初有多嘲讽,最后就有多震撼! 那一幕,时至今日,甄逸尤自难忘! 似乎,那些时日售卖胡器的情景与今时今日,又何其相似呢? 索性,甄逸也就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了,盘膝而坐,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佛系贩马的模样。 当然了… 甄逸的心情也不是毫无波澜。 两千多匹马呀! 这要真按照柳观主说的,一匹两百万…那他们甄家坐拥的财富将会是… “咕咚”! 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口水,果然,梦里啥都有! 只是,现实还是足够的骨干! 胡器暴涨百倍,是因为宫中胡风盛行,可…这马价,除了朝廷设“騄骥厩丞”、“收郡、国马”外,也没啥新的政令。 而这一条政令已经发布一个月了,从生意的角度,似乎…甄家已经错过了最佳售卖的时间。 甚至,倘若朝廷取消了这条政令,将郡、国马再度流通于市场,他甄家势必会将祖产都赔进去了! 越想,莫名的越是心有余悸。 “老爷,快看,有人来了…” 一名奴仆连忙唤起闭目养神的甄逸…遥指向马场的入口。 甄逸眺目远望。 果然…见数人众星捧月一般拥簇着一个男子徐徐而来。 这男子也不过而立,气质上却格外的令人瞩目,他穿着极其华贵,但身子有些孱弱,准确的说是有点虚,像是因为某些剧烈的运动提早透支了自己。 偏偏那一双眼眸,格外的引人注目,霸道中不失威严! 众人簇拥着的正是天子刘宏! 他照例扮演的是陈王刘宠,就连乘坐的马车上也彰显出硕大的“陈王”旗帜。 不过… 让刘宏诧异的是,这马场附近竟围满了人! 俨然…洛阳城内城外的许多百姓都来此围观。 这个,刘宏仔细想想,却也可以理解。 俗话说的话,看别人赚钱,比自己不赚钱还难受;同理,看别人赔钱,对于百姓而言,也是一种别样的快乐! 俨然… 这群“吃瓜”百姓都是来见证无极甄家“囤积居奇”,却最终“聪明反被聪明误”! ——万恶的商贾啊! 刘宏很快走到甄逸的面前,他上下打量甄逸的同时,甄逸也在打量着他,早在他们进门时,就有奴仆来传报——陈王刘宠来了! 甄逸自然知晓,这位陈王刘宠与当今天子刘宏关系莫逆,乃是少数握有实权的藩王! 甄逸不敢怠慢,简单的打量过来人,就低下了头。 ——“下官甄逸,见过陈王!” 刘宏背着手,一脸玩味的样子,他行至木栏前,看着圈内的马儿,口中轻吟。“马养的不错,都是上好的良马。” 讲完这些,他方才回头。“你便是上蔡令甄逸?” “正是!” “好好的上蔡令不做,却做起马贩的生意来了。” 刘宏这话说的有些慵懒,可甄逸心头却是紧张了起来。 “回禀陈王,下官是参照朝廷颁布的‘予告’,凡是地方考核优异者,每两年可休五十日长假!故而,趁着长假做些买卖!” 诚如甄逸所言… 汉简《二年律令·置吏律》规定,如果官员离老家二千里以上,两年可以探亲一次,每次八十天假期。 除此之外,连续两年考核优异的,也可以休五十天的长假。 甄逸利用假期贩马,似乎并没有违反朝廷律制! “本王听说,为了囤积这两千匹马,你不光变卖了甄家所有的生意,就连祖产也卖了九成?可有此事?” “是!”甄逸如实回答。 “那为何?趁着如今马价高涨,你甄家却不卖反买呢?”刘宏的目光落在“上好良马,每匹售两百万钱”的旗幡上。“是不是上蔡令有些贪得无厌了呢?” 有那么一瞬间,刘宏很想揍这甄逸一顿。 在他看来…羽儿让这家伙囤积居奇! 什么时候,让他一匹良马卖“两百万钱”了,人心不足蛇吞象! 呃… 甄逸顿了一下,连忙回道。 “回禀陈王,不是下官不想卖,而是下官的一位小友告诉下官,一匹良马能卖到‘两百万钱’,下官对这位小友的话素来深信不疑!” … …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 中山靖王之后,多如过江之鲫! 天子刘宏呆立当场。 意外,他很意外。 这马价竟不是甄逸的“擅作主张”,而是羽儿定下的? 如果是羽儿…那… 刘宏的眼眸眯起,不由得陷入沉思,毕竟珠玉在前,此前…羽儿已经一次次的惊艳到他,刘宏始终不信,羽儿这次定价会定的这么离谱! 亦或者说…羽儿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不信,他一点儿也不信。 “本王听闻你当初收购良马时,仅仅是以两万一匹,如今二十万一匹,已经暴涨了十倍,属于天价!但凡售出,那定然是大赚一笔!” 讲到这儿,刘宏顿了一下,语气冷峻。“可若是拖下去,且不论这饲养马匹的费用,倘若朝廷将‘郡国马’再度抛还于市,那马价将一夜之间跌入谷底,这么大的风险下,你竟还是坚信那位小友的话么?” “信…”甄逸回答的坚定。“陈王不知,下官与那位小友虽并未相交太多年,可下官从他的口中见证过许多奇迹!这些奇迹历历在目,珠玉在前,下官深信不疑!莫说是一匹马售卖两百万钱,纵是我这小友让我售卖五百万钱、一千万钱,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坚毅! 信任! 从甄逸的话中,刘宏感受到的是无极甄家对羽儿那由衷、无穷的信任。 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一个人,乃至于一个家族对另一个人产生这般笃信呢? “哈哈…”刘宏浅笑道:“本王也希望你能卖出去!只是,生意就是生意,不是仅凭信任就能赚钱的!本王也喜欢做生意…本王…” 似乎,提到了生意,刘宏打开了话匣子,想要讲述给甄逸一些他理解的生意经。 要知道,这位天子可是个对赚钱,对做生意异常执着的人! 他肚子里有一套自己的生意经… 比如,在皇宫开设商业街,当收租大佬,他就很在行! 哪曾想…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吵闹。 原来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公子想要靠近过来,却被西园军拦住,而这些西园军均是普通人的打扮,公子心急如焚,又带了不少家仆,双方就要发生冲突。 刘宏瞪了蹇硕一眼… 蹇硕会意,这是陛下责怪他太过了。 陛下本欲微服,怎奈…蹇硕以不安全为由,必须安排护卫。 既有护卫,又不能暴露身份,那自少不了一个名头。 于是,陈王刘宠的名字就再好不过。 可护卫归护卫,若是拦住其他人不能靠近马场,那刘宏还能看到这里最真实的情形么? “咳咳…” 蹇硕连忙咳出几声。 护卫会意,连忙让开,把来人放了进来。 这大腹便便的公子火急火燎的跑到甄逸的面前。 等走近了,甄逸回想起,这人之前来问过价,是幽州涿郡的豪门公子,姓刘,字“德然”,据他手下说,他是中山靖王刘胜之后。 那时的甄逸本欲拱手行礼。 谁曾想,这位刘德然大手一挥,说什么“俺们涿郡一块石头掉下来,随便砸住一男人,多半都得是中山靖王刘胜之后,不过是祖辈厉害罢了,俺们自己不值一提,没啥显摆的!” 原来… 这位被称作是汉景帝之子、中山靖王的刘胜,他是个宅男,每日的爱好除了喝点小酒外,最大的爱好就是妻妾成群。 他一生最大的成绩就是不断的生孩子、生孩子、生孩子! 有历史记载的,刘胜最后生了一百二十多的个儿子; 如果再算上女儿的话,刘胜保守估计要生了两百个以上。 因为“推恩令”的缘故,后续刘胜有二十多个儿子被封为列侯,其中第五子便是陆城侯刘贞,而刘贞的封地便是在幽州涿郡。 俗话说老子英雄儿好汉,中山靖王刘胜这么能生,陆城侯刘贞自然也继承了强大的生娃能力,他这一枝又生下了一百多个! 就这么… 一代一代的传下去,到现在…整个涿郡,所谓“中山靖王”之后没有一千,至少一、二百问题不大! 当然了,大多数“中山靖王”之后也没把这祖辈的头衔当成事儿,鲜有那么几个,总是把这“中山靖王之后”的名头挂在嘴边。 说白了,就是哄骗外地人的! 中山靖王之后,孝景帝玄孙的名头是真的,只是架不住这含金量…委实不咋地! 涿郡本地人更是对此不屑一顾! 此时的刘德然大汗淋漓,他气喘吁吁,劈头便对甄逸道:“良马,一百万一匹,我要十匹!” “……” 天子刘宏大惊失色。 良马一匹不是市价才二十万么? 竟有人真的愿意提高五倍的价钱收购? 刘宏眼珠子转动,他感觉有点儿假! 刘德然双目发红。“气死我了,跑遍整个北境,愣是找不到一个贩马的…打听过后才知道,就你这儿有了,一百万一匹,我要十匹!” 之所以要买马… 是因为刘德然隔壁住着的另外一个“中山靖王之后”,他家有九匹马,自打马价暴涨以后,这家伙每日就牵着九匹马在城郡里转来转去,招摇撞骗,简直风头无虞! 甚至,就连郡守也因为他有九匹马,就对他奉为上宾! 特奶奶的… 刘德然是怒火中烧,他家就三匹马,这不活脱脱的被人家给比下去了么? 说起来,刘德然是“中山靖王”这一支中家境比较殷实的。 是涿郡有名的大族! 甚至…为了在族内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他特地资助一个叫做刘备的族弟与他一起,赴緱氏山拜卢植为师。 更是结识了辽东公孙家族的公孙瓒、公孙越等一干名门子弟! 可特喵的,突然间风云就变了,现在马价暴涨,各大氏族以“马”论身价,他家三匹马…身价委实不够看的,愣生生的被人家十匹马的隔壁族人压了一大筹! 这能忍? 这根本不能忍! 这就好像是后世的富二代,人家别的富二代车库里动不动就亮出十几辆限量款“超跑”,你倒好,这边就两、三辆,还都是老款的…出了门都不好意思给人打招呼。 单单心理上就觉得矮了别人一筹! 关键是,都是富二代,谁比谁穷啊? 便是为此,刘德然几乎要气炸了,可偏偏,整个冀州、幽州所有的马匹都被抢购一空,新的马全部要上缴朝廷,别说是二十万钱?就是一百万钱?你买都没地儿买去! 好不容易才打听到这洛阳郊外的马场有马。 刘德然火急火燎的就赶了过来… 差点把家里仅存三匹好马中的一匹给骑的累死了,一路上风驰电掣,他感觉他骑的已经不是马,而是钱,而是面子! 面子的事儿,再小也是大事儿! 哪曾想。 哪怕是十匹良马,哪怕是一百万钱一匹,可甄逸这边表现的却好似毫无兴趣。 简简单单的就两个字:“不卖!” 连带着,甄逸不忘指了指身后旗幡上的字眼——“上好良马,每匹售两百万钱!” 口中轻吟。 ——“一手交钱,一手交马,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 …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 同是地方豪门,谁比谁卑贱呢? “得得得…” 马场内,不时有马儿的嘶鸣,此起彼伏。 刘德然看着旗幡上的数字,他面露为难之色,晚了…终究是晚了一步,昔日马匹暴涨的伊始,在北方,二十万钱尚能买到良马。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别说是良马了,就是马已经被抢购一空。 不夸张的说,如今洛阳郊外的这处马场囤积的就是市面上最后一批马,再被抢完了,那就是有钱也买不到了! 明年、后年、大后年,都买不到! 刘德然眯着眼,肥嘟嘟的脸上肌肉都开始抖动起来,他眼珠子乱转,脑海中疯狂的计算着,两百万钱一匹! 还是有些太高了。 “这样,一百五十万一匹,照样还拿十匹!” 刘德然咬着牙,额上青筋暴出,究是他这样的涿郡豪门,一次性拿出一千五百万钱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否则… 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汉灵帝卖官鬻爵,两千万钱一个的“两千石俸禄”的九卿高官,岂不是要烂大街了? 可为了脸,为了能在贵圈中继续混下去,刘德然已经拼了。 一百五十万! 站在一旁的刘宏听着,直接是目瞪口呆,这么高的价格,竟真的能卖出去?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怀疑这是羽儿与甄家联合雇来的“托儿”,可…仔细一想,完全没必要啊! 假的就是假的,并不能带给他们任何好处。 蹇硕也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这也太疯狂了!马价从两万涨到二十万就够疯狂了,现在…竟有人开价一百五十万一匹! 是卖家疯了?还是买家疯了?亦或者是…这个天下疯了? 反观甄逸,他像是铁了心一般,刘德然越是这么加价,他越是对柳羽的吩咐充满信心。“两百万钱一匹,一串五铢钱都不能少!” 刘德然凝着眉,他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他在权衡,隔壁的“中山靖王之后”有十匹马,他至少得有十一匹,不…十二匹,要不然就显得太刻意了。 他骑着一匹马赶来,家中马厩还有两匹,那么…至少还得买到九匹马! “买卖哪有一口价的,甄公子稍微让一下呀,一百八十万钱,我要九匹良马!” 说话间,刘德然就去拉扯甄逸的衣袖。 甄逸面色一冷,一把甩开了他。“说二百万钱就二百万钱,你不要动手动脚,陈王也在这边,咱们甄家卖马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一百九十万钱!”刘德然已经咬牙切齿了… 他的心在滴血,可偏偏,这马价越是不降,他越是必须买到马! 否则… 他隔壁的纳厮十匹马招摇过市,以前装的也就是两百万的逼,现在马价再度暴涨两百万钱,那装的就变成了两千万的逼! 莫说是县丞了,就是郡守…怕是都要经常请他一道喝茶了。 这已经不是钱的事儿了,这是面子,更是地位的事儿。 “一…一百九十万钱!” “不卖!”甄逸的语气格外的坚决。“两百万钱,谁来都一样!” “好…好…”刘德然捂着胸口。“两百万钱就两百万钱,我要亲自挑选八匹良马!” 他能拿出的就那么多钱,价格下不来,只能减少马的数量! 好在,他能够先挑! 甄逸略微惊愕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儿来,这一幕与昔日倒卖胡器何其相似? 无比熟悉的味道啊!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甄逸觉得…按照柳羽的这个思路,哪怕是再往上加个五十万钱,也能卖出去! 只不过,柳羽都已经定好价格了,他也没必要再往上涨,不能贪得无厌。 “我可以先付定金!我挑选的八匹马,你必须给我留住。”刘德然张口道:“至于后续的钱,五日之内我便送到?如何?” “成交!”甄逸笑着与刘德然握手。 哪曾想… 就在这时。“给俺们也来三十匹!”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岁,满是落腮型、绣针般“刺猬”胡须的男人,他骑着一匹白马,他的身侧还有两人,一人年龄长他一些,一人年龄则小他不少。 甄逸抬头,看清楚来人,这些人他都认识,均是此前来问过马价的。 是沛国谯县的豪门公子——曹洪、曹仁、曹纯! 要知道,曹洪、曹仁、曹纯是谯沛有名的富户! 曹洪家圈养的门客就有上千人! 至于曹仁、曹纯的家门,史书中对庶长子曹仁的记载是“少好弓马弋猎,后豪杰并起,仁亦阴结少年,得千余人,周旋淮、泗之间!” 至于曹纯,人家是嫡长子,“承父业,富于财,僮仆人客以百数!” 由此可见,他们家境的殷实程度。 至于,曹洪、曹仁、曹纯为何这么有钱? 说起来,这都与曹操的祖父曹腾有关。 曹腾在宫中奉事四帝,未尝有过,在其权利巅峰的那几年,将同族中人曹鼎(曹休的祖父)、曹炽(曹仁的父亲)、曹瑜、曹胤、曹褒均安排入朝为官。 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而这些曹氏宗亲中,有一位“贪污”小能手,便是曹休的祖父曹鼎! 范书《蔡衍传》中有记载,曹鼎担任河间相期间,贪污过上千万钱。 后曹鼎又做到尚书令、吴郡太守,贪墨的钱财更是不计其数,只不过最后不出意外的落马,落得个晚景凄凉。 其子亦受到牵连,于是才有了孙子曹休独自一人抬着其父灵柩,租借了一块坟地将其父安葬,然后背井离乡,携带老母去偏僻的吴地避难。 只不过… 曹鼎贪墨的钱财,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竟神奇般的转移到了曹洪、曹仁他们父亲的身上! 这间接让这两家家境殷实! 与刘德然买马是为了装逼不同,曹洪买马是因为他极度喜欢马,嗜马如命; 而曹仁、曹纯则是怀揣着一颗“游侠”的心,想要带着一干兄弟们行侠仗义,扶弱锄强! 要知道,这个时代,游侠是一个很有逼格的职业,很多热血青年都梦想成为“游侠”… 比如关羽、甘宁、徐庶、太史慈都有过游侠的精力! 就连后期司马懿的夫人张春华,人称“春小太岁”,也是一位河内有名的女游侠! 当然… 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继刘德然购下了八匹马后,甄家马场又迅速的售出了三十匹,还均是以两百万一匹的天价! 而在这前两个“吃螃蟹”的人站出来之后。 原本,围观的百姓中,蜂拥走出了许多豪门子弟。 “我也要一匹!” “河内司马家要三匹良马!” “徐州鲁家要十匹良马!” “徐州糜家要三十匹良马!” 一时间,这甄家马场中,原本沉寂的贩马生意,顷刻间火爆了起来。 原来… 大家不是不买! 而是都在观望,毕竟谁也不想当这第一个冤大头! 可当有人真的迈出这一步后,他们突然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冤大头,这是让家门显赫,这是与整个大汉所有豪门攀比的良机! 同是地方豪门? 谁比谁卑贱呢? 同样的,良马就这么多,先买先选,越到后面…保不齐,马的品质就会越差! 《资治通鉴》中。 ——“春,正月,初置騄骥厩丞,领受郡国调马,豪右辜榷,马一匹至二百万!” 就是这么一条记载! 此刻蔚然“成真”! … …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七章 还望柳观主指点迷津 通往洛阳城的官道上,香车宝马络绎不绝,浩浩荡荡… 越来越多的人往甄家马场围拢而去。 俨然,良马高价售卖吸引了无数人。 官道上不时传来阵阵少女的笑语,美人与豪门公子暗相顾盼,小声议论的声音良久不觉,满路春风。 “那位穿蓝衣服的是谁家的子弟?一张口就要十匹马?好阔气,涓儿你快去打听打听…” “现在只能看出他们家境是否殷实,有没有诗书传承?族内有无人做官?这些都要细细打探。” “听说方才一次性购下三十匹马的是谯沛曹家的三个子弟,他们似乎均是大司农曹嵩的侄儿,能否请人登门去说媒?” “也不知道,汝南袁氏的几位公子,弘农杨氏的公子、太原王氏的公子,他们是否也会来购马?” 一处香车旁,已经有一位刚买下白马的公子和一位姑娘看对了眼,姑娘轻轻的送出一块儿手帕,公子欣喜的接过,两人约定时间,在某处茂密的幽林中私会。 穷人家的女孩儿来的也不少,她们天然去雕饰,带着鲜花,手拉着手踏歌而来。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俨然…她们的所思不在“远道”,而在“马上”,骑白马的不一定是豪门公子,可没有骑马的一定与豪门不沾边! 春风摇荡,这些穷人家的女孩儿快步的往马场跑去,汇成了一道别样的风景。 反观,一行庞大的马队与主流人群行驶的方向截然相反。 他们行色匆匆,往皇宫的方向行进。 当中马车内,刘宏正眯着眼,今日的所见所闻,令他难以消化。 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有关羽儿“囤积良马”居奇出售的结果,可没有一次像是今日见证到的这般震撼。 自打那涿郡来的刘德然购下了八匹良马后… 无数富豪大户、氏族商贾蜂拥抢购,争先恐后。 没有人讲价,所有人似乎只怀揣着一个想法,那就是先挑选良马,生怕…最后只剩下品相不佳的。 按照这个劲头,用不了半个月,这两千余匹良马就会被抢购一空。 而羽儿与甄家所赚得的钱币,怕是卖官鬻爵,把朝廷所有的官全部卖上一遍儿也比不上。 骤然间… 刘宏竟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秦皇汉武卖官鬻爵,充实国库…这等行为简直略输文采、稍逊风骚! 像他羽儿一样… 十匹马的售价就抵得上一个九卿高位; 五十匹马的售价就能抵得上一个三公; 何须卖官鬻爵? 简直弱爆了! 关键是羽儿手上有两千多匹马,这赚钱的速度不比卖官快? 这还包括后续从汝南袁氏手中又购得的八百匹良马! 呵呵… 想到这儿,刘宏笑了,他觉得汝南袁氏此时一定哭晕了吧? 自作聪明… 小丑原来是他们自己! “蹇硕…”兴致所及,刘宏忽然张口。 “陛下!” “你说朕这羽儿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刘宏饶有兴致的问道。 蹇硕眼珠子一转,当即回道:“皇长子的聪慧、机敏,再怎么说不还是陛下所赐么?若是没有陛下,何来的皇长子?又何来的这‘囤马居奇’大赚一笔呢?还是陛下的…的…” 一句话讲到最后,蹇硕突然哽咽住了,好像接下来的话有些犯忌。 刘宏正在兴头上。 “说,把话说完!” “臣…臣是想说,是…是陛下的‘种’好!”蹇硕重新组织一下语言。“陛下乃真龙天子,陛下的种乃是龙种,人言‘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或许皇长子是继承了陛下在商业方面的天赋呢?” 此言一出… 哈哈哈哈! 刘宏爽然的笑出声来,哪怕知道是“马屁”,可蹇硕拍的也委实是舒服至极! 笑声落下,刘宏的眼眸望向车窗之外,他口中轻吟。 ——“蹇硕啊,你说错了!论及做生意,三个朕绑在一起,也比不上羽儿!” 言及此处,刘宏骤然想到了什么。 他连忙开口。“先莫要回宫!” “陛下是要去…”蹇硕满眼疑窦。 不等他把话讲完,刘宏继续道:“去曹大司农的府邸!” 这… 蹇硕眼珠子一转,他登时就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陛下该不会是惦记着…另外一种皇长子囤积的动物吧? “从后门去,要隐蔽!”刘宏的话接踵而出。 他感慨道:“羽儿囤马之后,便是囤驴,索性朕照猫画虎,也学着羽儿囤驴,看看能否用羽儿的方法,让国库充盈起来。” 别说,刘宏还挺眼红甄家贩马的… 若非知道,这是羽儿的生意,保不齐刘宏就要委派朝廷来横插一刀了。 不过,现在也无妨… 囤马之后,还有囤驴嘛! 刘宏格外好奇,这囤驴,羽儿是打算怎么大赚一笔! … … 洛阳城东北,寒风呼啸,一座足可容纳数万军士的雄关,立在嵩山与黄河的交会处。 这里有一关口,号称洛阳的东大门,便是赫赫有名的“虎牢关”! 说起虎牢关,在这个时期,它也被称为成皋关。 隋唐时才改称为汜水关。 (三国演绎中总是称为汜水关,这时候压根就没这名字。) 此刻,柳羽与张玉兰的马队已经行到此处…正在等待守关将士点验车马。 遥遥可见,虎牢关隘之下,正有太学生在教员的带领下于此习练。 这是太学中固定的军事课程,教员会带学生来虎牢关设身处地的感受战场。 骑马、射箭、驾车、搏杀、行军、扎营、急救等军事技巧,都需要在这边淬炼。 当然,柳羽目之所及,那些太学生俨然都是“新兵蛋子”,目前尚未学到那么深层次的,正在学习的唯独挖地灶、做饭、砍柴、简单的处理伤口、照顾伤员等生存本领。 太学被称为“仕途的通行证”,它培养的是“帝之辅弼,国之栋梁”,可不是那些简单的书呆子。 当然,提及太学,柳羽下意识的会想到桥玄与蔡邕这两任太学总长! 车队点验过后。 通过虎牢关的大门,映入柳羽眼帘的是一个身着儒袍,肤色白皙,四方大脸,颌下有一组长须飘然前胸,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 看年龄,他已过不惑之年,似乎有仆从在他耳边言语几句。 他的眼眸一下子凝起,缓缓行至柳羽的马车前。 ——“在下,戴罪之人蔡邕,‘桥子’唤我在此虎牢关下等候柳观主,请教柳观主!” ——“还望柳观主指点迷津!” 一个年过不惑的老者拱手朝马车行礼…腰深深的弓起,很标准的利益。 给人一种极致的“温文尔雅,谦逊有礼”的感觉! 柳羽微微一怔,他方才意识到,马车外的中年男人,正是那位集大孝子、大才子、大美男子于一身的蔡邕、蔡伯喈! 当然… 他的两个女儿,蔡昭姬、蔡贞姬! 一个将会是闻名天下的才女; 另一个则生下了一男娃,乃是晋灭吴的首功之人,在唐宋时期“配享武庙”! 丝毫不夸张的说,蔡邕这俩女儿,比他更出名,对后世的影响力更大! … …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八章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 虎牢关,洛阳八关之一。 南临嵩岳,北临黄河,古时唯有一深壑幽谷通往洛阳。 传说西周时期周穆王到这里打猎时,他的勇士“高奔戎”活捉了一只猛虎并圈养在这里,故而得名——虎牢! 此间雄关之内,纵是茶摊、酒肆也与他处不同,显出了一股别样的巍峨坚实。 在川流不息入关的人流中,一辆青蓬双辕的马车不起眼的夹在其中,遥遥缓行,仔细去看,当先还有一老者,引着马车中人步入了一处馆驿之中。 … … 炉子上炙着烤肉,温酒的酒注里冒着热气,蔡邕从酒注中拿出热好的酒,为柳羽斟上,又割下烤肉,任凭柳羽盛入盘中。 一个中年男子为一个年轻公子斟酒,这本就是一副极其诡异的画面。 何况,是当世名声显赫的大儒——蔡邕呢! 蔡邕,这个当年被誉为“芝兰玉树”的美男子如今已经年过四旬,但端正的面貌和挺秀的五官依旧保留着青年时的俊帅,体型也保持的很好,胖瘦适中,矫健有力。 此时的他身着一套半旧的儒袍,除了腰间一条玉带外别无华贵的饰物,偏偏眼神中,透着一股别样的迷惘,像是处处露着心事。 反观柳羽,他唇边掠过一抹浅淡的笑,他淡淡的说道:“桥子是有些沉不住气了,原本计划到洛阳后,小子就要登门拜访蔡子的。” 蔡邕微微有些怔忡:“待罪于家中已有大半年,罪责却屡屡不下,每日惶恐不已,原本而言,我蔡邕七尺男儿,死便死了,不该这般胆怯,奈何女儿昭姬不满周岁,我蔡邕实在不愿意牵连于她!” “听‘桥子’讲,柳观主能救我?哪里还能等待,故而赶来这虎牢关,朝夕相盼,唯愿柳观主能为我指点迷津。” 言辞恳切… 其中,字里行间,满是对女儿的关心与内疚。 柳羽幽幽长叹一声,闭了闭眼睛,似是有所感慨。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几十年后,蔡邕的女儿,那位经历跌宕起伏人生的大才女蔡昭姬,她在《胡笳十八拍》开篇中悲愤地诉说——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 而她那一波三折命运的,便是始于蔡邕如今这个进退两难、生死未卜的境况。 这一切都要从去年,也就是蔡昭姬出生的这一年说起。 从年初开始,大汉接连出现了几件诡异之事。 侍中署中,有一只母鸡,鸡冠越长越长,有一天这母鸡竟啼出鸣来,雌鸡一下子变成了雄鸡,宫廷内外无不惊诧。 之后,一日宫廷内的夜间,有一个装扮怪异的白衣人,来到了王宫的德阳殿,恰与中黄门侍郎相遇,侍郎喝住此人,询问其进宫有何贵干? 这白衣人没有丝毫惧怕之意,反而厉声反问:“‘梁德夏’传我上殿,你为何要阻挡我?快快闪开!” 黄门侍郎心知,宫中压根就没有名唤“梁德夏”者,当即迎上身去,意欲将那白衣人扭住,以详讯来历,不想…白衣人顷刻间化成袅袅黑烟消失于无形。 这下整个皇宫都在查“梁德夏”这个名字,可宫内宫外,根本就没有此人。 稍后不久,某一日中,突然有一道黑气自天而降,堕入天子刘宏常去的温德殿东庭,长十多丈形状似龙一般,它盘踞在那里歇息了好长时间后,才渐渐散去。 次日,在皇宫北宫玉堂后殿上,有青色的蛇出没。 这些“妖异”现象的出现,使得坊间传出总总谶纬之言,说是大汉赤色的“火德”即将被黄色的“土德”替代。 再加上,近些年来整个帝国自然灾害频发,时而雷霆殒雹,时而地震蝗虫,时而暴雨疾风,内忧外患,流民暴动,异族入侵,各州郡求援的文书如雪片似的涌入朝廷。 这些,都使得天子刘宏心神不宁! 九卿之一的“太常”提议,议郎蔡邕对方士、术数略懂一二,不妨请他入宫来消灾释异。 刘宏连忙命人传唤蔡邕,恰恰,提前得知“题目”的蔡邕怕自己说不好,就把想说的写了下来,总结成七条! 恰恰这七条中,针砭时弊,将宦官为非作歹,公卿士大夫朝廷上一套背后一套的行为,娓娓阐述,提议天子要大刀阔斧的改革,惩处所有的奸佞。 说白了,就是告诉皇帝,你这条真龙瞎了,已经看不到皇宫以外的事儿了! 这还了得… 蔡邕的这一番话,几乎相当于把宦门与氏族得罪了一边,并且动摇了他们的根本利益! 偏偏这一条谏言泄露了出去。 再加上蔡邕与时任司徒的刘郃一向互不服气,蔡邕的叔父蔡质又与权臣阳球之间矛盾很深,恰恰阳球还是宦官、五侯之一程璜的干女婿。 于是,就有了罕见的宦门与士大夫联合起来,陷害蔡邕、蔡质两人。 要知道,无论是宦官,还是士大夫,任何一个单拎出来,能量都是巨大的。 更何况双方联手,蔡邕与蔡质自然无力抵抗,就落得个“公报私仇、犯大不敬”的罪过,理应斩首! 得亏桥玄不惜以辞官为代价劝谏天子,这才暂时压住了此事。 当然,天子刘宏也是心如明镜,只是罢免了蔡邕、蔡质的官衔,让他们待罪在家,不许出司隶,等候发落! 士大夫集团与宦官集团自然不甘心。 偏偏,此前又经历了王甫伏诛,曹节隐退,双方短暂的消停下来,蔡邕一案也就继续拖延了下来。 可…一直拖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要知道… 这罪名,可大可小,重则满门斩首,最轻也要流放边关… 因为蔡家得罪的是两大势力,改判是不可能改判的,如今摆在蔡邕面前的唯独是生与死的问题! 这事儿,桥玄与柳羽在襄阳城攀谈时就聊到过。 柳羽那时随口吟出一句,他有办法能帮蔡子破局。 于是,桥玄回到洛阳当即告诉蔡邕,这才有蔡邕马不停蹄的赶来。 “蔡子后悔么?”柳羽张口问道…“如果再有一次面见陛下的机会,蔡子还会呈上那动摇宦门、世家根基的七条建议么?” 此言一出… 很明显,蔡邕顿了一下,他闭了闭眼睛,似要抹去满目浮华。“我师从胡广,历来只认太学石经上的八个字——帝之辅弼,国之栋梁!” 蔡邕幽幽长叹一声。“前尘往事如烟如尘,仿若云散水涸,岂复有重来之日?我蔡邕做事但凭本心,唯独亏欠的是我那妻女!” 说话间,蔡邕的双手紧握,满目果决。 反观柳羽,他默然半晌,方缓缓睁开双眸。“蔡子放心,我这里有上、下两计,下足以保蔡子满门避祸于外,远离这世间纷扰,过安恬平和的生活,上则是请蔡子与我一道踏上这刀山,去尝试着做回蔡子口中的‘帝之辅弼,国之栋梁’!” 言及此处… 柳羽缓缓起身,他的眼睛在闪烁,他的话愈发的意味深长。 ——“一为世外桃园,一为刀山火海?” ——“小子斗胆…请蔡子做个选择!” … … 章节目录 第六十九章 黑暗中待久了,就渴望去逐光 方才还是艳阳天,突然就下起了瓢泼大雨,似乎上天也体会到了蔡邕的那颗“不甘”的心。 ——“轰隆隆!” 虎牢关内,馆驿旁的一株空心柏被雷电击中,一段粗枝轰然断裂,砸在馆驿的屋顶上,就连瓦砾也微微的颤粟,窗棂剧烈的震动了下,狂风猛卷而入,屋内烛火寂灭! 整个馆驿顿时一片漆黑,与之相伴的是女人的尖叫声。 柳羽与蔡邕本正聊到关键之处! 感受到窗外的劲风。 黑暗中,柳羽试着去寻物堵住窗子,蔡邕则是眯着眼,任凭狂风吹拂,这一刻,眼前一片漆黑,他想到的却是他前半生的郁郁不得志! 年轻时,他从名师,却因无人举荐,徒有奇才,赋闲在家里。 结果,他产生了一种怨怒的情绪,终日闭门不出。 期间执笔为文,都是以一种近似呼“嬉戏”、“自我解嘲”的笔调,来表达对时弊的热讽和不得贤官明士之识的心绪。 他写出过《释悔》一文,他自比东方朔、杨雄、班固、崔骃等人,他想要以自己的学识,为振作朝纲出力,但他的性子却又难与腐恶势力同流合污! 正是因为这篇文章,他才被时任司徒的桥玄所发现,所赏识… 那一日当天子请他解读“妖异”现象时,那是他第一次最接近天子,接近于改变这个时局,怎奈…他太高估自己了! 他本身又太微小了,微小到他的那些谏言不仅没能实施,反倒是让蔡家遭逢大祸! 那些腐恶势力的能量太大了! 他们动动手指,就能将蔡邕,将蔡家覆灭! 可…蔡邕甘心么? 他从不甘心! 太学石经上的“帝之辅弼,国之栋梁”,便是他终身为之奋斗的字眼! 就在刚刚… 大雨倾盆之前,柳羽将第一条路,那所谓“下”策讲述给他。 那是劝他利用一些太学中的关系,左右廷议时的审讯。 最后减除死刑,判以‘髡钳’的刑罚。 既——将头发剃掉,以铁箍束住脖子与家人流放‘朔方’。 朔方郡在北荒,势为死地,流放此地者能活着的十不存一。 这等判决的好处是,蔡邕得罪的那些“权贵”非但不会反对,反倒会极力支持。 相对而言,这一计也更容易成功。 而这一“计”的核心,便在于——置之死地而后生! 柳羽详细的给蔡邕介绍。 朔方内的服刑地在五原郡,这里是汉朝北方八边郡之一。 最初乃是匈奴人的领地,汉武帝时期,烈侯卫青北击“楼烦”、“白羊王”于河套地,这才驱逐了匈奴,在这里设郡治理。 由于这里发展较慢,地广人稀,历来便是中土被流放囚犯的集中地。 按理来说,流放此地的刑徒,均要服苦役,男犯要承担筑城、修路、修桥等劳作。 他们被称为‘城旦’; 女犯则要承担田间活计,以及舂米等劳作。 所以,她们被称为“城旦舂”。 无论是“城旦”,还是“城旦舂”,都要忍受沉重劳役的折磨,常常因饥寒交迫或者瘟疾疫病而丧生。 所以…无论怎么看。 流放到这里,都是一个死局。 蔡邕本正想问,如何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想…顷刻间,窗外雷电交加,大雨磅礴,这也为他那至暗的心境再度蒙上了一层阴影。 过得许久… 窗子被堵上了,狂风不再,雨也小了一些。 柳羽的衣袍被雨淋湿了不少,却来不及去更换,他跪坐回蔡邕的对面,示意道:“蔡子方才是想问?流放朔方五原郡,如何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瞒不过柳观主!”蔡邕抬眸,经过了方才的小插曲,他的眼眸中变得更复杂了。 迷惘与不甘中又多出了几许疑窦。 反观柳羽,他唇边浮起了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意,像是淡然自若,又像是胸有成竹。 流放朔方,别人或许九死一生… 唯独蔡邕,他是个例外! “自打武帝朝以来,流放朔方多是九死一生,能活着回到中原的十不存一,可偏偏蔡子不同!” “我有何不同?” “蔡子可还记得,你太学中有个徒弟名唤‘周越’?”柳羽的声音依旧很轻。 蔡邕略微思索,旋即摇了摇头。 “太学弟子何其之多?周越,记不得了!” 的确,诚如蔡邕所说,每一年太学的弟子上百之众,除了一些家门显赫的如袁绍、荀攸、刘表等,也只有那些特点鲜明,例如曹操、张邈、胡毋班这样的…能让蔡邕印象深刻。 可不是每个学子,都能入了“桥子”、“蔡子”的法眼。 “那么?蔡子多半记得,有一个太学生,为了讨问道、儒之别,特地在蔡子的府邸门外等候了两日两夜。” 柳羽的这句话,一下子让蔡邕回忆起来。 就好像是后世同学聚会见到老师,告诉老师自己的名字,老师未必有太大的印象。 可你要冷不丁的说一句,“那年过年,我爸给你送了一个索尼收音机”,那一准儿老师就能喊出你的名字来,印象特深刻。 果然… 蔡邕恍然。“噢,那个学子好像就是叫周越,倒是个好学的太学生!可,他与我蔡家流放至那九死一生的朔方,有何关系呢?” 蔡邕再度抛出疑问。 这次,柳羽不假思索。“朔方五原郡的郡守,就是这个太学生——周越!如今,就是他负责安排流放刑徒!蔡子可以回去查一下!” “他可是对‘蔡子’格外的崇拜,故而…别人入朔方是死,唯独蔡子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甚至,只要蔡子想,便可以安置在那边,让你的女儿蔡昭姬在北国草原长大,成为北国草原上的公主与童话!” 柳羽很熟悉这段历史… 蔡昭姬的童年是在北国长大的,北国的草原也熏染出她那豪放不拘的性格。 北国时,绝处逢生的蔡邕,最喜欢在女儿面前弹奏《苏武牧羊》。 父亲的琴声、读书声,草原上的溪水潺潺、碧绿清脆、生机盎然、天地广阔,这些…无一不在锤炼着蔡昭姬的性格。 很多时候,柳羽也会想。 如果他帮蔡邕渡过这一劫,那么…洛阳城长大的蔡昭姬,没有了北国草原上的童年,她的性格还会如此的坚毅么? 她还是原本的蔡昭姬么? 便是为此… 柳羽没有替蔡邕做决断,他只是抛出了两个选择。 所谓“下”策——北国草原,草原童话,世外桃源,安恬度日! 至于“上”策。 那就是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了! 毕竟…那会是上刀山、下火海,但毫无疑问,这一条,更接近于蔡邕心中的憧憬。 ——帝之辅弼,国之栋梁! 就在柳羽尚处于遐想之际,“哈哈”…蔡邕笑了,他笑的一片平和。 而伴随着他的笑声,窗外阵雨过后,天再度放晴。 迎着着霞光渐渐的铺散…蔡邕豁然起身,他挪开了窗前的桌子,仰起头目视这雨过天晴。 ——“草原童话,世外桃源,固然很美…” ——“但,我蔡邕还是选另外一条,我选柳观主所谓的‘上’策!” “可…”柳羽一怔。“我还没告诉你上策是什么?” “柳观主不是说过了么?”蔡邕轻吟道:“若要做‘帝之辅弼、国之栋梁’,那势必要踏上这刀山,闯入这火海!” “柳观主,我蔡邕蔡伯奢已是不惑之年,除了昭姬外,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索性,我与你一道踏上这刀山!不求让我这声名流传下去,至少,能让我看到挽大汉于将倾的希望,能看到重塑这朝纲的希望!” ——“黑暗中待久了,安逸已是索然无味,倒是渴望——去逐光!” … … 章节目录 第七十章 天下如棋,吾当为执棋者! 张玉兰原本在隔壁的屋子休息,因为不放心,她睡得并不踏实。 半夜醒来时,发现夫君柳羽屋子的油灯依旧亮着,若隐若现… 俨然,夫君与这位“蔡子”聊了许久。 终于,灯熄灭了。 微弱的月光从窗缝中透出,落在地上,如洒了一地的白霜。 蔡邕也顾不上再度去点起烛火,他豁然起身,询问道。 “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为你洗去戴罪之身!”柳羽顺口答着:“也助道人进入庙堂?” “那…桥子呢?”蔡邕接着问,他仿佛看到了一盘变幻莫测的棋局,正在缓缓的铺开。 柳羽的声音接踵而出。“桥子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这… 蔡邕沉吟了一下,月色下,他的目光幽幽,竟有些难以置信之态。 “桥子也是棋子么?” 之所以蔡邕会这么感慨… 不单单是因为桥玄对蔡邕有提携、举荐之恩,更是蔡邕对这位“桥大公子”的崇拜。 这一抹崇拜在后世传下的那蔡邕撰写的《太尉桥公庙碑》、《太尉桥公碑颂》中,都充分淋漓地表达。 蔡邕的眼眸直射向柳羽,“普天之下,能让‘桥大公子’甘心做棋子的人,柳观主还是第一个吧!” 反观柳羽,原本默然不语他,突然嘴唇动了几动,吐出了一句极轻但语调却极其严厉的话来。 ——“天下如棋,成王败寇…只要能赢!谁为执棋者?重要么?” … … 夜里的司农府,一盏未熄的油灯摇曳着,朦胧灯影中映着曹嵩双眉紧锁的神情。 他在睡梦之中躁动不安,显然在做什么噩梦。 续弦的妻子邹氏睡在他的身旁,忽然曹嵩从梦中惊叫起来,“钱!钱!钱!” 他的双手下意识的握住了被褥,整个额头冷汗直流。 他还在不断惊呼:“军饷、赈灾、修路…还有…还有陛下要的…驴!驴子!” 邹夫人也被惊醒了,“老爷?你这是…” 曹嵩捂着头,他似乎做了个噩梦,眼眸紧闭…口中喃喃,“袁司空要从国库抽取钱财用以修缮官道,边陲将门三百里加急讨要军饷,陛下却…却偏偏要我…要我…囤一万只驴!我…我?” 曹嵩的双手用力的挤压着脑袋。 大司农本就不是一个轻松的差事,整个帝国的运转处处都围绕着国库,围绕着司农府! 偏偏,曹嵩接手以来,账目繁复浩瀚,每一笔钱的流向,都与各个势力相关… 单单理清这些,曹嵩就熬了十几个夜晚。 除此之外… 大司农日常的工作也堪称繁琐。 哪些地方多缴纳了税赋? 哪些地方歉收,少收缴了多少? 哪些地方赈灾多少? 哪些地方郡国与侯国的税赋如何抵扣?或者相加? 哪些地方的税赋是用其它实物抵扣的? 哪些地方用通货购买的税赋? 哪些地方的土地被重新划拨? 哪些地方的田亩因为水灾,数量减少! 每一条,都是一厚沓的账目,不夸张的说,操持国库,这简直夺了曹嵩的半条命。 恰恰,最关键的问题是,国库里压根就没多少钱! 帝国需要做的事儿太多,钱又太少… 每一项都是杯水车薪… 曹嵩心头升腾起的就是一股无力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无力感! 可偏偏… 偏偏今日黄昏,天子刘宏竟带着心腹宦官蹇硕微服到了司农府,二话不说,就让曹嵩想办法从国库中挤出钱粮,秘密囤积一万头驴! 天哪! 一万头驴! 曹嵩心头算了一笔账,就是每头按三千钱算,这也是三千万钱… 再加上饲养的费用,直接奔着五千万钱去了! 诚然,国库是有五千万钱的,可这笔钱士大夫、将门…都惦记着呢? 说到底,天子刘宏是动了动嘴,可若是这笔钱没有赈灾,没有修缮官道,没有充当军饷发往边陲,而是…囤驴! 那…巨大的压力,足以把曹嵩活活压死! 这大司农不好当啊!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曹嵩被噩梦惊醒,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老爷…老爷…” 一旁的邹夫人连连拍着他的后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曹嵩的心情平复一些。 说起来,邹夫人是曹操的继母、曹德的生母! 俗话说后娘难做,对于出身平平的她,能嫁到曹家当补房,就已经烧了高香。 故而,这些年来,她尽可能的用贤惠、忍让来对曹府的每一个人,非但从未为难过“继子”曹操,还对他关爱有加! 甚至,就连对亲生儿子曹德,也比不上! 她格外在乎外人的目光,生怕有人评论她——“继母如马蜂毒婆娘!” “咳咳…这…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曹嵩从梦魇中回过神儿来,他无奈的叹息。“哪有陛下微服出宫,就为了挤出国库钱粮屯驴的!” “前些时日,甄家囤马是囤积居奇,可…可这囤驴?又是何意?驴终究是驴,它还能涨到与马一样的价格么?” 无奈抱怨… 邹夫人眼珠子一定,她提醒道。“几个月前,老爷才从牢狱中出来,若是…若是不按照陛下说的做,那…那…” “唉…”曹嵩还是无奈摇着头。“陛下赐我这大司农,不就是看准了我背后没势力嘛!不听陛下的,我…我又能听谁的呢?” “可…可这囤驴实在太过离谱了,去年冬季鲜卑寇边…边关将门拒战,至使数十边陲村落被劫掠,好不容易我挤出了五千万钱…却…却要无视将门,去…去囤驴!若是将门知晓,那责骂我曹嵩还是其次,今年冬季这边关如何镇守?” 要知道,曹嵩年轻时曾写过一篇《防务论》。 对军事有一定的了解… 再加上,他曾经做到过太学经学院博士,这《防务论》写的自然也极有水平,说白了…这种呈于天子的“议题”,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要讲究。 ——不能说直话,不能说假话,不能说上面的人不爱听的话,不能说皇帝和宦官跟前不能提的话。 ——得说“好话”,说“顺话”,说“皆大欢喜”的话,并巧妙地把问题的实质点出来,给草药里加蜜水,喝起来才不苦。 论及笔杆子,曹嵩是个中高手… 只不过,今儿他遇到的问题更复杂! 根本没办法圆滑的解决。 做的不对,做的不好,落下骂名还是其次,若是让边陲失利,异族踏过边关…那他曹嵩就是千古罪人了! “若是阿瞒在就好了!” 到最后,曹嵩感慨一句… 他其实想到的是,几个月前“宋皇后一案”中,阿瞒受那位柳羽小兄弟的指点,两敲登闻鼓,救曹家于水火之中。 那个“局”…比现如今这个“局”更凶险百倍! 或许…借着阿瞒的面子,他曹嵩也能向那位柳羽小兄弟请教一番,指点迷津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提到曹操,邹夫人骤然想到什么。 要知道,她一向颇为关心这个“继子”。 哪怕如今的曹操在顿丘,邹夫人也会时时打听,若是曹操缺钱,邹夫人还会想办法帮他筹钱! “老爷,你方才说…陛下要你囤驴?” “有什么不对么?” 曹嵩反问。 邹夫人沉吟了一下,旋即急忙开口。“近来,阿瞒在顿丘县也在囤驴…” 唔… 此言一出,突然间曹嵩的眉毛微微一颤,目光轻晃了一下,虽然这一下悸动如同轻羽点水,瞬息无痕。 但…邹夫人立即察觉出来,老爷一定是通过孟德,联想到了那位柳小观主! 阿瞒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囤驴! 阿瞒囤驴,势必有那位柳小观主的授意! 如果是这样… 那… 曹嵩微微咬了下唇,他穿着睡衣缓缓走到窗前,打开窗子…仰望天穹,骤然间,他发现漫天的星在这如磐暗夜中竟是璀璨明亮! … …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一章 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 一个骡队缓缓行驶在中山国通往涿郡的官道上,骡蹄踏过,荡开了附近的尘灰,起伏在高矮不齐的山峦之间。 官道的尽头便是幽州的治所涿郡。 此刻,涿郡的大门处,一个身材高挑,耳垂硕大,手臂奇长的男子正蹲在摊位后,他的衣服说不上华贵,却极其干净,他大声吆喝着。 ——“草鞋,草鞋…五十钱一双!” ——“草席,草席…一百钱一张!” ——“做工细,结实,都来看看,客官…来买一双吧?” 声音不大,却宛若经历了人世间的沧桑。 偏偏,那饱经风霜的面颊上还带着几许内敛,像是对命运的叛逆与不甘。 他名叫刘备,字玄德… 是这涿郡“平平无奇”的一名家道中落的汉室宗亲! 与后世许多对刘备身份的怀疑不同。 在涿郡,不会有人不认可他这个身份! 要知道,大汉九卿中设有“宗正”,主管皇家宗族事物,但凡是汉室宗亲这一枝,都需要由宗正记录,每个地方每年也要按时上报、更替、校对。 说白了,就是这些汉室宗亲可以没落,但是…必须由宗正记录在案,完全做不得假! 当然! 汉室宗亲…这个身份,在涿郡,几乎是司空见惯的! 在这一方土地上,中山靖王之后可以卖草鞋、草席; 也可以屠猪贩狗… 甚至看家护院的、鸡鸣狗盗的、酗酒行凶的都可以是中山靖王之后! 要知道,这所谓的汉室宗亲中,家道中落的多了去了。 刘备只是众多不起眼的其中一个罢了! 当然,刘备是有梦想的,他从小就指着家门口的那棵大桑树,说我将来一定会乘坐这样的“羽葆盖车”! 需知,羽葆盖车是皇帝的仪仗。 他这一句话,差点吓死他叔父刘元起! 还有一桩有趣的事儿,那是四年前,刘备的母亲为了儿子有点出息,就去求刘备的叔父,同宗的刘元起… 对外,刘元起常常资助刘备,甚至将刘备与自己的儿子刘德然同等对待。 这事儿就很诡异,因为刘备小时候并不爱读书,他喜欢狗马、音乐、漂亮衣服,若说刘元起从小就看出刘备能成大气…那纯属扯蛋! 而且,刘元起对刘备母子的“关怀”还招致其妻子的不满! 这中间有没有什么“权色”交易,就不得而知了。 总归,刘备还是顺利的与刘德然一道去緱氏山拜同乡卢植为师,并且结识了公孙瓒等一干兄弟。 只不过… 诚如后世“毕业”就等于“失业”一般,学成归来的刘备…他的生活并没有任何改变,依旧靠织席贩履为生。 当然了,因为其母亲编织的草鞋、草席质地极好,在当地小有名气,刘备倒也不愁吃穿。 此刻…骡队进城。 赶了许久的路,趁着城门下的阴凉,骡队停下了脚步。 两个男人坐在地上,一边歇息一边议论了起来,恰恰,他们就在刘备摊位的旁边。 他们的对话一股脑的全传进了刘备的耳畔。 ——“还是有钱好啊,有钱了就叫‘男子汉’,没钱了就叫‘汉子难’!” 说话的这商贾名唤张世平,他身侧的名唤苏双,两人本是马贩,将马匹从中山国运往涿郡,此间利润颇为丰厚。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朝廷一纸政令,马尽数收归国有了,没得玩了… 他们这“马贩”自然也只能被迫改行。 如今就做做骡子的生意… 张世平一声感慨,一旁的苏双连连点头,补充道:“今年这生意场上有点奇怪呀,咱们兄弟前脚刚把马给卖了,后脚这马价就嗖嗖的往上涨,咱俩不得以贩骡子,这骡价就刷刷的往下降,诶呀…看来,钱跟咱兄弟俩是有仇啊!咱们兄弟做不了‘男子汉’,以后都是‘汉子难’咯!” “谁说不是啊!”张世平“吧唧”了下嘴巴,“这世道乱,生意场上更乱,囤马的有,现在又有人跟风囤驴,马价都快涨到天际了,驴价比骡子都不如,嘿嘿…咱们兄弟该庆幸啊,至少俺们没有去跟风囤驴,否则…只会赔的更多咯!” 商人嘛,都是敏锐的。 短时间内…马价从两万钱,涨到了两百万钱! 这让张世平与苏双简直眼红,他们突然很后悔,最后一批马卖的太早了,感觉错过了几个万万! 至于贩驴… 纯粹瞎跟风,还不如贩骡子呢,最后…必定是贩多少赔多少,流年不利! 反观刘备,他眼珠子转动,突然很好奇…中原发生了什么事儿,竟让原本富得流油的张、苏两位涿郡赫赫有名的大商贾,这般抱怨。 当即,刘备耳朵竖起,继续去听! 可当听到如今一匹马,在市场上能卖到两百万的高价时,他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两百万钱…这得多少双草鞋啊? “唉…”此时的张世平还在抱怨。“世道乱哪,这生意没法做了!” 苏双附和道:“谁说不是呢,你说说现在的大商贾真是奇怪,比如那中山无极甄家,马价还没涨,人家就囤起来了,这下可好,大赚一笔!倒是比咱们贩了这么多年马,赚的多多了!搞不懂,搞不懂啊!” “搞不懂就对咯!”张世平摆摆手。“别说这群大商贾了,就是现在的官老爷,哪个不是奇怪的很?鱼肉不吃吃野菜,豪宅不住住野外,怀里搂着下一代,嘴里还吟出那着什么迟来的爱…总而言之,咱们兄弟是愈发摸不准行情咯!” 讲到这儿… 张世平骤然发现,一旁有人在听他们说话,急忙扭头…这才发现,是城门口卖草席、草鞋的刘备! 他们之间是认识的,准确的说,张世平与苏双没少在刘备这儿买鞋! 当然,因为关系不错,彼此间总是互相调侃。 “苏兄…” 张世平眼光颇为羡慕的转向刘备这边。“你瞧瞧人家玄德,人家这织席贩履,赚的是手艺钱,卖出一双,赚一双,绝对不会亏本,根本不用看市场行情,哪像是咱们,风向把不准,最后赔的精光!” 苏双也把眼眸望向刘备。“是啊,贩马这么多年比不上人家囤马一年,贩马这么多年…还不如…学人家卖草鞋钱来的安生。” 言及此处… 苏双取出了一袋五铢钱。“玄德,老样子,来两双草鞋!” 刘备接过了钱,取出两双草鞋…张世平则将草鞋放在地上,穿上去试一试… 刘备当即提醒道。“张兄,这早上试鞋可不准,得买大一号的,俗话说…早上脚小,晚上脚大嘛!” 干一行爱一行… 别说,刘备卖草鞋卖的还是很专业的。 “哈哈…”张世平乐了。“玄德呀,我以为你要给我讲《韩非子》中的《郑人买履》呢?你却说,早上脚大,晚上脚小,真的假的呀?” 不等刘备回答… “哒哒哒…” “哒哒哒…”的马蹄声自官道的尽头传来。 很明显,这不是一匹马的马蹄声,足足得有数匹马… 这马蹄一出,登时吸引了无数涿郡城门附近的人,现如今…行情不同了,马价暴涨,这年头…谁要能牵着几匹马,那妥妥的得是涿郡大户啊! “嘿…”张世平一怔,踮起脚尖往官道去望。“谁呀?这么重的马蹄声。” 苏双挠挠头,他个子低,寻了一个石阶站了上去,也无比好奇。 倒是刘备… 他的眼力过人,个子也高…随着来人的面庞越来越清晰,他登时发现,这…这不是…不是他那位阔气的“好堂兄”——刘德然么? 嘿… 他啥时候,有这么多匹马了? 嘶… 刘备下意识的吸了一口凉气。 别说… 尽管刘德然这小子长的不怎么好看,可以说是相貌平平,还有点土,但是骑着一匹马,牵着八匹马,一下子…他的形象就显得那么的英俊、伟岸! 刘备眼眸中都放光… 以往,他只有在看到喜欢的漂亮衣服时,眼中…才会放光! … …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二章 天地很大,刘备想去看看! ——刘德然买下八匹马! 这在涿郡,成为了街头巷尾议论的大“新闻”… 这也让刘德然的名声在整个幽州打响! 刘府的一处偏房,木地板被踩得“咚咚”作响,刘备提着两壶酒,焦虑不安的负手在这边等待,他已经足足等待了三个时辰。 他走到门口,踟蹰了一会儿,又转过身“唉”地作叹,旋即退回了屋内。 以往… 他要见族兄刘德然断然不会这么麻烦。 可现在,仅仅是因为几匹马,刘德然与他刘备的差距进一步的拉开了。 今日,似乎是涿县的县令亲自登门,要商讨将女儿嫁给刘德然,以及举刘德然为孝廉之事。 薄薄的日影投进院子,落在了刘备那形单影只的背影上,他“唉”的一声叹出口气,望着手中提着的“青梅酒”,心头感慨万千。 这位同宗的族兄,同门的师兄…怕是以后再难见到,也再难把酒言欢了! 同门不同命啊! “唉…” 又是一声长叹。 就在这时… 刘德然府中几个门客从偏房前走过,他们在议论着什么,刘备耳朵大,听力自然也好…他们聊得话一股脑的全都传了过来。 “厉害呀,此番德然兄一举买下八匹良马,就连县长都要将女儿嫁给他,还能举孝廉,未来做郎官,可算是扬眉吐气啊…” “是啊,可…德然兄这只是阔气,终究比起那囤马居奇的甄家要弱了一大筹!我听闻,不过月余,甄家这两千多匹马就售卖过半,各地豪门氏族蜂拥赶去洛阳,就为了能淘到这最后一批的马儿,算下来,中山无极甄家才是名利双收呢!” “哈哈哈,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表面上看是甄家名利双收,可实际上,我可听说幕后的推手是一位道观的小观主,是他提前预判到朝廷设‘騄骥厩丞’,这才让甄家提前一年就布局囤马,此番大赚特赚的又岂是甄家?” “什么?有这等事…” “这还有假?坊间都传开了,说这位洛阳西郊玉林观的柳小观主能掐会算,不少豪门大族携重金去登门拜访,求问卦象、占卜测算!” “诶呦…若这柳小观主真有如此通天之能,那哪还是小观主啊,那得是大道长了…这…我也得去洛阳算上一卦前程啊…” “哈哈,就你…还是算了吧,这位柳小观主如今风头正盛,可不是那么好见的,不过也难怪…他既能算到两万钱一匹的良马暴涨到两百万钱一匹,如此神人,岂是我辈能一睹真容的?” 一对门客在偏房前聊了许久… 言语间难掩其羡慕、钦佩之情。 羡慕的是…中山无极甄家能靠上这么一个神人; 佩服的是,这小观主与甄家,一个是真敢算,一个是真敢囤! 反观刘备,他保持着竖起耳朵的姿势,表情凝然不动,一头乌发被门外的风吹起,有几丝零散地覆在苍白的面颊上,使得整个人透出一股深邃的沧桑与悲凉。 这一刻,刘备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暴击伤害。 他甚至在算,这位柳小观主囤一匹马所赚得的钱,他卖草鞋、草席一辈子也赚不到吧! 同样是人… 为何人家可以,他就不可以! 他刘备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 他似乎…永远在毫无意义的重复着那无趣的“日复一日”! 他儿时那乘坐“羽葆盖车”的梦想…已是“渐行渐远”了!他的梦想被现实…磨灭了么? 他是谁? 他在哪? 他要干嘛? 刘备的内心中,连续发出直击灵魂的三个问句。 他感觉将近二十年的岁月全白过了,白活了…他突然发现,母亲编织的那小有名气的草鞋、草席…突然就不香了! 漂亮的衣服也不香了。 他需要的是别人的尊重,是让他的声名比刘德然还要显赫! 他要去洛阳… 他必须去洛阳! 他必须见到这位柳小观主! 中山无极甄家可往,他刘备亦可往! 中山无极甄家能一举暴富,他刘备亦能借此声名鹊起! “哐珰…” 一声脆响,刘备手中提着的青梅酒顷刻间落地,与木地板碰撞发出了极其清脆的声响。 有仆人寻声赶来,发现青梅酒碎了一地,当即嚷嚷道。 “刘玄德?你这是作甚?” “提着两壶劣酒来找我家少爷就罢了,这酒也提不稳了,白瞎长了这一双长臂!” 狗仗人势! 俨然,因为刘府多了八匹马,这仆人也“狗仗人势”起来了! 只是,这话方一脱口… “砰…” 刘备直接将这仆人推开,“哐”的一声,仆人的后背撞到门上,他第一次发现…眼前这个卖草鞋的刘玄德,他的臂力竟是如此惊人。 “你…” 仆人正想嚷嚷,刘备的话抢先而出。“狗仗人势…待几年后,我刘备衣锦还乡,再来收拾你!” 留下这么一句… 刘备大步迈出… “你…” 仆人指着刘备嚷嚷。“你特么的就是个卖草鞋的!” 这话惊动到了正厅的刘德然,他出门正看到了愤然离去的刘备,当即大喊一声:“玄德…” 刘备脚步一顿,他转身,深深的凝望了刘德然一眼! 他要记住刘德然今时今日的地位… 他要在日后归来时,也能站在刘德然今日的位置,也让刘德然提着酒在偏房等他三个时辰! 沉默… 良久的沉默! 刘备的眼眸中,就宛若平静的湖面即将在风暴之下迎来澎湃的潮水! 终于,刘备还是没有说话,他骇然转身,自顾自的往门外走,走的毅然决然。 现在… 八匹马也拦不住,他赴洛阳,去玉林观的决心! 可偏偏… 走出刘府,刘备惊愕的发现了一个全新的问题! 他没钱去洛阳! ——他是个穷逼! 要知道… 当初去緱氏山,是刘德然家资助的,从幽州涿郡到洛阳千里之遥,花费的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刘备卖草鞋、草席…衣食无忧虽不是问题,但…去洛阳的盘缠,还远远不够! 骤然… 刘备的眉头凝起,他突然发现,桎梏着他眼界的不是别的,是空空的口袋…是那寥寥几串五铢钱! 天地很大,他想出去看看,却奈何…兜中空空! “唉…” 刘备无奈的长叹一声。 哪曾想,就在这时,一道咆哮似的声音从他身侧传来。 ——“大丈夫顶天立地,何故唉声叹这鸟气?” … …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三章 麒麟之才,得之可安天下 时近黄昏,昼事已休,夜市不起,街面有些清寂。 袁绍回到了洛阳南街的一座“赫赫”府邸的门前,“袁府”的牌匾高高悬挂,十分显眼。 只不过,牌匾是显眼的,却有一个人有些碍眼。 袁术也刚刚回到这里,有仆人牵了他的马,他瞟了袁绍一眼,旋即故意快袁绍一步往府邸内走去。 按照贵族世家的常例,除非是迎接天子诏书或者位阶更高的人,一般不开宗门不入正厅,所以两兄弟直接就去了东厅。 室外还有余晖,厅内已是明烛高烧。 温热的灯光下,袁逢、袁隗两人正在那水磨大理石地面上,缓步慢踱,他俩的脸色并不好看,像是在刻意等着什么。 而袁家的嫡长子袁基低着头,静候着,一动不敢动。 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袁隗转过身来,颌下长须无风自动。 袁绍与袁术神色恭肃地上前拜倒,齐声道:“孩儿见过父亲大人,叔父大人!” 以往而言… 回复他们的该是“起来吧”三个字,特别是对袁术,因为他是公主幼子的缘故,整个袁家将他宠上了天。 可这一次… 袁逢与袁隗都没有说话,此间东厅气氛格外的冷峻且严肃。 袁逢缓缓向前,目光落在袁术的身上,紧接着,他抬起手…“啪”的一巴掌扇在了袁术的面颊上! 鲜红的掌印格外的清晰… 与巴掌同时吟出的是一句… ——“你这逆子!” 巴掌声极其清脆,连带着袁术整个人都被扇倒在地。 “爹…”袁术不明所以。 袁逢却是冷吟道:“是你这逆子把八百匹马卖给了甄家?你…你…你干的好事儿!” 袁术捂着腮帮子:“爹…你…你怎么打人?” 袁逢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你知道你卖的那些马?如今一匹能卖到多少么?两百万…整整两百万!你这逆子可知道…一匹你便亏了一百多万!八百匹…八百匹…” 说着话,袁逢再度抬起手来。 袁术有点懵…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一匹马…能…能卖到两百万钱?那…那他岂不是错过了好几个万万? “咯噔”一声,原本扶地站起的袁术,“轰”的一声,双腿一个踉跄再度跌倒了。 袁逢丝毫不客气,抡起手掌就要再去扇他! 他已经从长子袁基那儿问清楚了,贩马之事,袁绍毫不知情,一股脑把八百匹马全都卖给甄家,全是袁术的主意! 当然… 因为袁家是事先得到风声,他们囤马的价格也不过两万钱,哪怕是袁术以二十万一匹卖的,他们依旧大赚了一笔! 可偏偏,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们大赚的这笔和人家甄家的比…那简直连个零头都没有。 也难怪袁逢如此愤怒…这亏了何止几个万万? 这是几十个万万! 甚至上百个万万! 纵使袁家四世三公,家产遍布汝南,说是垄断了汝南七成的土地、生意一点都不夸张! 可这次少赚的钱,怕是他家几年,甚至十几年都未必能赚得过来。 倒不是…钱财上的损失,而是憋屈…赤果果的憋屈! 袁逢也顾不上袁术他娘是公主了,今儿怒火中烧,不往死里打打…他心里憋得慌! 袁绍见状…故意拦住父亲,做出一副护弟心切的模样。 “父亲息怒,父亲息怒…此事,公路私自售卖良马固然有错,可父亲与叔父既把囤马之事交给我与公路,那我作为兄长没能及时阻止,没能算到公路会犯下如此糊涂,亦难辞其就啊,请父亲息怒,父亲若是生气…就…就打我吧!” “啪嗒”一声… 袁绍直接跪下了,一副悍然领罚的模样。 只是,他这副嘴脸… 袁术一眼就看穿了,装,装你大爷的装! “咚”…袁术一脚踢了过去,直接把袁绍踢翻在地。“你一个丫鬟生的,你算老几?你也配替我领罚?滚…滚一边去!” 此言一出…袁绍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不过只是刹那,他便收敛了表情,再度爬起…拦在愤怒的父亲面前。 “爹,公路不懂事,爹莫要与他一般见识,孩儿以后…以后会好好教导他的!” 看似…袁绍是在拦,可其实他只是下半身用力,上半身完全没有去拦袁逢的手,他巴不得父亲一怒之下,随手提起厚重的竹简砸到袁术的脑门上呢! 砸死了,才清净! “好了…兄长,打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终于,袁隗一把锁住了袁逢的胳膊。 连带着,招呼袁绍、袁基。 “还不快带公路走…” “是…是…”袁绍心里觉得可惜,却不敢违拗叔父的意思,当即与袁基一道将袁术领了出去。 反倒是袁术还骂骂咧咧。 当然,他不敢骂父亲,只能把所有的怒气发泄到袁绍的身上。 只是… 他骂的越大声,袁绍越是喜闻乐见,要知道…他这愚蠢的弟弟越表现出“混蛋”,他袁绍“护弟”的名声才越值钱! 反观… 屋内的袁逢和袁隗。 片刻之后,袁隗递给袁逢一盏茶,袁逢喝了大半盏,才消气了不少。 袁隗劝道:“打他也解决不了问题,又不是强买强卖,人家甄家是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哼…”袁逢尤自不忿儿。“他…他…” 气性再度上头,袁逢连忙拍着胸脯,袁隗也帮他拍… 过得片刻,待得袁逢心情彻底平静了下来,他方才张口道。“那无极甄家怎么就能预判到…马价会从二十万钱继续飞涨,能涨到两百万钱呢?我想不通,想不通!” 这… 袁隗眼珠子转了下。“兄长可听到坊间的一条传言?” “什么传言?” “无极甄家的背后是洛阳西郊玉林观的一位姓‘柳’的道长!” 袁隗将坊间的传言娓娓道出。“教甄家囤马的是他,教甄家买下咱们八百匹马的也是他,定下两百万钱一匹售卖的还是他!” “呵呵,如今,坊间流言四起…这位柳道长可是风头无虞啊!” 嘶… 袁逢骤然想到了什么。“洛阳西郊?玉林观…那不是…那不是几年前,本初与那曹孟德经常去的那处道观么?” “没错!”袁隗提醒道。“昔日,本初从张让府邸偷出关键账目,保全了许多党人,赢得了士人的赞许与极佳的名声,让兄长必须正视他,之后庶子变嫡子,委以重任,这中间…又哪里少得了这位柳观主的图谋呢?” 呵… 袁逢是倒吸一口凉气。 敢情…洛阳西郊卧着一只“隐麟”呢! “兄长,你可知道…坊间是如何议论这位柳观主的?” “如何议论?” 袁隗顿了一下,缓缓开口:“玉林观主,麒麟之才,得之可安天下!” 此言一出,袁逢一双瞳孔睁大。 这是坊间议论的么? 还是…他玉林观故意放出来的! 沉吟片刻… 突然,袁逢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浑身骤然颤粟了一下! 能做到当朝司空,袁逢的政治手段与头脑绝不简单。 而他经过短暂的思索,他敏锐的察觉出这“玉林观主,麒麟之才,得之可安天下”的背后,这“囤积居奇,贩马暴利”的背后,隐藏着的势必是一个更大的阴谋! “玉林观主…他是…道教的…”袁逢口中喃喃。“这么多年了,道人入庙堂,他们还是没有死心哪!” “咳咳…”袁隗轻咳一声,颔首道,“诚如兄长所言,又有一个妄图染指朝堂的道教徒出现了,只是…咱们暗中扶持太平道,解除‘党锢’的计划,是不是要暂缓一些?” “看起来得暂缓了!”袁逢语气坚定。“当务之急,咱们得彻底堵住‘道人入庙堂’的所有路径!” ——“这大汉的朝廷,容不下他们!你、我的眼里亦容不得一粒沙子!” … … 章节目录 第七十四章 大汉危机,非粮荒,乃大疫 汝南袁氏是不可能放任道门进入朝堂的。 这甚至关系到他们正在实施的一个大计划。 说起来,自西汉末年以来,以“陈氏”和“袁氏”为首的“土德”姓氏集团取代“刘姓”当皇帝的“三统”政治哲学理论就盛行于世。 以至于,汉哀帝一度改姓为“陈圣刘”,避其锋芒! 时至今日,袁氏家族四世三公,权倾朝野,门生故里更是遍布天下,几代的营运,已经迎来了最好的时机。 而当初袁逢、袁隗在给袁绍取字时,竟悍然选择以“汉质帝”的年号“本初”为袁绍的字! 敢用“刘姓皇帝”年号为“字”者,袁家还是第一个,当然…这肯定不是巧合! 汝南袁氏是有野心的。 而要实现这一股野心,首当其冲的便是联合一切“士人”、“党人”。 袁家太懂了,只有把拥有“知识”和“财富”的人收揽在手中,才有可能实现他们那“袁氏”土德取代“刘姓”火德的目的。 恰逢两次党锢之祸,宦官对党人进行了一轮轮的血洗。 真正忠于汉室的臣子要么死,要么流放! 反倒是,汝南袁氏的门生故里,在袁隗、袁逢的暗中帮助下,大多逃离洛阳,秘密被收留在汝南! 成为了袁绍组建的“奔走之友”联盟的成员。 再看袁绍,他辞去濮阳令的官衔,放弃大好的前程,回汝南替亡母守孝。 要知道… 守孝可是个苦事儿,三年时间不仅漫长,而且规矩非常多,一般来说不能住在家里,只能在父母坟前搭个简易的棚子居住。 不能四处跑动,不能吃肉,更不能有娱乐活动! 可偏偏,袁绍守孝上瘾一般,守了三年又三年! 第二个三年守孝的原因,竟是袁绍主动向朝廷请求,要为继父“袁成”补守三年丧! 要知道,袁成死的时候,袁绍还是袁逢的儿子,尚未过继。 所以,压根就不用行守孝之礼,这件事又过去很久,袁绍也无需再补守三年丧。 但袁绍主动提出这件事儿,这被视为更大的“孝”,标榜以“孝”治国的朝廷不仅不会反对,还会大力弘扬。 可实际上… 袁绍守孝守了个寂寞! 他无外乎是利用“守孝”的由头,在汝南郡秘密安置党人,壮大他那所谓“奔走之友”的同盟,以图随时在政治上支援及接应父亲与叔父! 老袁家的野心藏的深着呢! 当然,玉林观… 或者说,这个所谓的“麒麟才子柳羽”的传言,直接影响到了袁家的计划。 甚至影响到了,袁家暗中扶持太平道,借太平道之手,解除党锢的计划! 便是为此… 不惜一切代价,袁家也要阻止道家一派进入朝堂! … … 柳羽回到洛阳城时,正是三月初三。 在这一天,玉林观上下的流民都会去帮助道徒们开始种甜瓜。 因为囤马收益颇丰,单单从甄家那边,就有源源不断的钱币涌入玉林观。 玉林观的粥也一分为二,凡是参与劳动的流民,可以喝不掺沙子的粥,还分发衣服,不参与劳动的流民,则还是老样子。 除了种植甜瓜之外,任蔓与刁秀儿也会带着流民去采集‘艾叶’、‘乌蕨’、‘瞿麦’和‘柳絮’。 这四种,都属于草药的范畴,他们主要的功效是清热解毒。 三月也有一个属于它的节日,那便是上巳节,在汉代…这一天往往是三月上旬的第一个“巳”日。 上巳节这一天,人们会来到水边象征性的清洗自己的手脚与面部,希望以此祈福消灾,之后便是在水边展开各种群体活动。 注意是群体活动,不是多人运动。 柳羽回到玉林观时,这里一片秩序井然,大多数流民已经开始参与劳作,为上巳节做准备! 一些女流民则在道姑的安排下,整理出几间蚕室,要准备养蚕了。 张玉兰环望着玉林观内外,感慨道。 “想不到,这么多流民竟都心甘情愿的为你劳作。” “这哪里是为我劳作?是为他们自己活着劳作…”一旁的柳羽微微颔首。“其实,这些流民的要求真的不高,只要有衣服穿,能填饱肚子,他们都会保持着最基本的本分!” 讲到这儿,柳羽脸色一凛,感慨道:“三月可并不是一个安逸的节气!” 他联想到的,是历史上许多次暴动、起义都是发生在三月。 “为何?”张玉兰好奇的问。 柳羽轻声答道:“对于普通家庭而言,三月是很难熬的,因为去年过冬的粮食基本已经吃完,而所有农作物还没有成熟,这个时候,就只能依靠宗族内部互相救济过日,而如果整个宗族的粮食储备都不足,那就只能想办法筹款去买粮食!而这一条路最难!” “花钱买粮?这不是最简单的事情么?” 张玉兰接着问,俨然,这位圣女对农事了解的并不多。 “其实,这很容易理解!”陆羽细细的解释道。“首先,百姓们家庭中能掌握的金钱有限,其次,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便是各地豪门氏族会在这个时间售卖粮食,他们彼此勾结,以市场价几倍、乃至于几十倍的价钱售卖。” “百姓们的选择并不多,要么拿出家中积蓄,任这些豪门氏族宰割,要么卖身为奴,将自己卖给这些豪门,替他们耕种,赚取微不足道的一口粮食,还有一些会铤而走险,去偷,去抢,甚至一群人联合起来造反,抢官府、豪族的粮仓!” 柳羽细细的解释了一番。 一边解释,他一边脱去鞋子,准备进屋… 他提到的这些,其实都是《四民月令》中的记载。 当然,《四民月令》并没有教别人去如何抢粮食,而是针对春季饥荒问题,告诉大家要如何做好防盗、防劫! 听到这儿,张玉兰的脸色并不好看,她抬起头看看天。 “只盼老天爷,快点下一场透雨吧!” 之所以这么感叹,是因为在这杏花盛开的三月,低等田已经完成了翻土。 只等一场透雨,“粳稻”这一类的粮食作物,“苴麻、胡麻”这一类的油料作物、还有香葱、蚕豆这一类的蔬菜才可以开始种植。 这些,都关乎农人的命! 只是,柳羽摇了摇头,只有他知道,三月真正的危机根本不是粮荒,而是: ——大疫! … …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五章 灵魂画手,求见麒麟才子 根据《资治通鉴》记载。 孝灵皇帝光和二年,春,大疫。 要知道,这次疫病是汉末规模最大的一次,要死百万人! 就连长沙郡守,后世赫赫有名的“医圣”张仲景,他的家族二百余口,超过一半便是死于这一次的大疫! 一想到这儿,柳羽心头难免闪过无限神伤。 为此,他必须加快进入朝堂的计划,抗疫…单单靠玉林观主这个头衔,远远不够! ——“观主…” 就在这时,一位道徒行至陆羽的面前,他呈上了一叠拜帖,继而张口道:“这些都是许多达官显贵、名门望族送来的拜帖,想要见到柳公子!” “替我回绝了吧!”柳羽摆摆手。 他自然知道,之所以这么多名门望族呈上拜帖,无外乎是被坊间传言的那“麒麟之才,得之可安天下”的言论引来的。 柳羽转过身面朝张玉兰:“看起来,桥子哪怕赋闲在加重,可能量依旧巨大。” 张玉兰莞尔一笑。“你让桥子散出这么一条传言,却又不想见这些达官显贵,这不是浪费了桥子的一番苦心么。” 柳羽淡淡一笑,补充道:“玉兰姐难道忘了,师傅总是教诲的——无为方才能无所不为!” “姜子牙钓鱼还愿者上钩呢,只有吊着他们,引而不发,身价更大的人才会出现!” 这话脱口,张玉兰没再说话… 倒是那道徒,再度张口道:“除了这些拜帖外,曹公子介绍了一位荀家公子,已经守在玉林观小半年了。” “荀家公子?”柳羽一下子来了兴致。“哪位荀家公子!” “是来自颍川,字文若,住在四方殿外的一处偏房,一直在苦等柳观主归来,曹公子似乎与他关系极好,还把观主写的一些书籍拿给他看了!” ——荀彧,荀文若! 他? 柳羽精神一震,莫名的脑海中想到的是“苟或”二字,俨然,这位人格上“至善至美”的香君,被后世三国爱好者都快玩坏了! 他…他竟然在等自己? 柳羽整个人亢奋至极… 当即,鞋子也顾不得穿,就往四方殿跑去! 张玉兰一怔,忙提醒道… “…夫君,你光着脚呢…鞋履,鞋履…” 可柳羽仿若听不到一般,还在快跑! “夫…” 张玉兰无奈摇头,这荀彧?谁呀…能让夫君这般重视? 无奈之下,她只得提着鞋子追了上去。 … … 官道上,渐渐响起马蹄声。 一个浑身犹如煤炭般黑,却骑着白马的壮汉身穿披风…带着刘备风尘仆仆的策马疾奔。 终于,在一棵大桑树下,两人翻身下马,随着“淅沥沥”的声音,黑脸汉先撒完了尿,手放在袍子上来回擦拭。 他虽然看起来很黑,很粗犷,可他还是个很讲卫生的男人。 一旁的刘备也嘘嘘完毕,抖了抖,俨然…他比张飞更讲卫生… 穿上裤子后,刘备打开水袋当先递给了张飞。 “翼德兄,多谢你这马,还有盘缠了!” 正如刘备说得那样,面前黑脸汉正是张飞、张翼德。 就在一天前,刘备意识到自己是个穷逼,于是在刘德然府门前唉声叹气,被张飞瞅见。 他大声嚷嚷一句——“大丈夫顶天立地,何故唉声叹这鸟气?” 刘备一时无言… 在张飞再三的追问下,他才讲述出,自己虽然和涿郡的许多人一样,是中山靖王刘胜的后代,但…他与那些“后代”有着截然不同的理想。 看着这日薄西山、国事蜩螗的大汉,他身为汉室后裔、皇室宗亲想要挽汉于即倒,扶汉于将倾! 怎奈…如今纵是看到希望,奈何家道中落,兜中空空,无法去洛阳,故而唉声叹气! 这句话,一下子就唬住张飞了。 要知道,张飞家境殷实,虽然家里做的是屠猪的生意,但架不住,他内心中拥有一颗有趣的灵魂! 屠猪之余,他还是个灵魂画师… 他最擅长画美人。 但凡有这种爱好的人,往往都是极致的理想主义者,刘备那一句国事蜩螗,日薄西山,渴望挽汉于即倒,扶汉于将倾,一下子就彻彻底底唬住张飞了。 再去细问,原来刘备是打算赴洛阳西郊的玉林观,拜访那位坊间传言的“麒麟才子”,寻求救汉、扶汉之道! 张飞二话不说,当即就拉着刘备回到自己家。 他家院子里有一处桃林,三月正直桃花开,张飞从桃林后的马厩里牵了两匹好马,备上盘缠就与刘备一道往洛阳行去。 他是个屠夫… 他也是个灵魂画手! 他还是个乐善好施,且愿意帮别人实现理想的人! 一路疾驰,刘备想感谢,可张飞马快,他根本追不上… 好不容易,趁着撒泼尿的功夫,刘备自然得好好感谢一番。 “玄德兄是有大志向的人,匡扶汉室,这些鸟钱算个蛋!” 张飞颇为豪迈的打开水带,将其中的水一饮而尽。 刘备则是继续问道。“我去玉林观是求教‘麒麟才子’救国扶汉之道,翼德去玉林观,可有所求?” 刘备想试着多去了解这位黑大汉。 倒不是为了别的,主要是他发现张飞家境殷实。 若是此行洛阳,没有见到玉林观主,没有与麒麟才子见上一面,刘备得准备后路! 张飞… 无论是人!是性格!还是家产!都适合一道闯出一番事业的。 再不济,至少远胜于他刘备在涿郡城门织席贩履吧? 噢… 就在这时,张飞挠挠头。“如果说非要请教啥,那俺就问问,用啥办法,能让俺去亲手修缮下那涿县古楼上的女娲补天图,风吹日晒,如今那图都不成样子了!” 啊… 就这? 刘备大惊失色,他料想着,如今一定有许多人渴望登门求见麒麟才子,可所求…无外乎是名、利! 可这位张翼德,竟只是想要去修缮一幅女娲补天图。 这… 该说他是不慕名利呢? 还是心思单纯呢? 当然了… 刘备哪里知道,张飞之所以爱画画,之所以擅画美人,便是源自于这涿县钟楼之上的女娲补天图。 张飞的商铺就在涿县钟楼附近,每日一抬头便能看到女娲娘娘… 久而久之,他对女娲娘娘有一种别样的情愫,倒不是男女之情,而是那种打从心底里的喜欢与敬仰。 虽无确切文字记载。 不过…在后世,若是有人去河北涿州旅游,往往当地人会指着鼓楼北墙上那副《女娲补天图》,说是张飞张翼德所画! 而那幅女娲补天图,便是如今张飞,心头最渴盼之事! “翼德兄,你放心,若是能如愿见到那位麒麟之才的玉林观主,我必定求得方法,让你修缮涿郡鼓楼那女娲补天图!” 这话脱口… 张飞挠挠头,他想表达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一边挠头,他补上一句。 ——“俺也一样!” 这一句话,潜在的意思是。 ——待俺见到那玉林观主,也会替玄德兄问那扶汉、救汉之法! ——咱俩都一样! … …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六章 终于知道,他们为何欣赏你! 洛阳西郊,玉林观。 一副星罗棋盘在桌案上摆起,柳羽与荀彧正在对弈,黑帮白底的鞋子就摆放着在门外,这是张玉兰送来的… 说起来,方才荀彧见到柳羽“跣足出迎”很是惊讶,这是极高规格的礼遇,甚至,这让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柳羽能读出他的心思般,只是挑眉笑了笑,提议。 “要不,先下盘棋!世事如棋局局新!” 下棋,黑白子间的厮杀,能更近距离的接近对方的心境,也能拉近彼此的距离… 很多话,不知道如何出口,可往往对弈间就全盘拖出了。 当然… 在荀彧看来,柳羽虽然能掐会算,可这棋艺方面未必能算得上一流,荀彧根本不必涌上全力,就让柳羽撑腮拧眉,想个半天! 棋毕三局,柳羽完败。 而见识到了这位传说中的“麒麟才子”并不是“十全十美”,荀彧的心情似乎也轻松了不少,他笑着拂乱棋子道。 “这局不算!” “为何不算,我就要输了。”柳羽倒是坦然。 “哈哈。”荀彧摇头笑道:“柳观主,恕荀某直言,你棋艺虽好,但天生不擅计数,荀某可以在这里放一句大话,这辈子你估计是赢不了我的!” “荀兄别得意,等我再练上三,五年,有你哭的时候!” 不过是三盘棋,两人竟从完全的陌生,一下子变成了许久未见的挚友一般… 什么话都能说,什么话也都敢说! “柳观主…”荀彧张口,他打算聊一些正题。 “柳观主那是外人叫的,荀兄年长我几岁,若是不嫌弃,你、我兄弟相称可好?”柳羽对荀彧的热情,让他一度惊诧连连,乃至受宠若惊。 荀彧木讷了一般… 一双瞳孔瞪得硕大。 “是在下不配成为荀兄口中的‘贤弟’么?” 柳羽的话还在继续。 “不…”荀彧摆手。“愚兄是受宠若惊,贤弟‘麒麟才子’之名一经传世,玉林观客似云来,想要登门拜访贤弟者更是车水马龙、不计其数,可贤弟回到洛阳,却‘跣足出迎’来见我,还与我在这黑白子间厮杀半晌,愚兄委实受宠若惊!” 柳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荀彧再自称“荀某”,喊对方“柳观主”就显得有些矫情了,故而,他自称“愚兄”,也称呼柳羽“贤弟”。 “听闻荀兄与唐姑娘的婚期定在四月‘立夏’。” “立夏之日,蚕的食量大增,亦开始吐丝,大雨也差不多要开始了,这个时候会是黍、大豆、小豆种植的伊始,的确…是个大吉的日子。” 讲到这儿,柳羽顿了一下。“愚弟这边有个不情之请…” “贤弟但说无妨。” “荀兄可否请我喝这杯喜酒呢?”柳羽面颊上露出期盼之色… 恰恰,这一句话…让荀彧浑身一颤,他下意识的阖上了眼睛。 这是因为眼眸中有泪水。 唐姑娘乃没落宦门之后,他荀彧娶唐姑娘,这几乎为世人说不容,他荀彧的名声亦因此破败不已。 至于他的大婚,所有人避之不及! 算是荀氏族人也未必会到场。 可…可眼前,这个第一次见面的贤弟柳羽,他…他竟是主动提出要参加,丝毫不怕因此连累了他的名声,这… “咕咚”一声,荀彧一口口水咽进肚子里,他勉力的睁开眼睛,沉吟了片刻,尽量的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我终于知道,为何曹孟德,为何‘乔大公子’,为何蔡伯喈蔡老,他们都欣赏你了。” 这话脱口… 柳羽却好似没有听到,他依旧在追问之前的问题。“荀兄还没答应我呢?荀兄与唐姑娘‘立夏’日的大婚,可否邀我前去,喝杯喜酒,也见证下荀兄与唐姑娘的佳偶天成!” 咚… 荀彧的心头尤自悸动连连。 泪水在眼眶边打着转。 ——“柳弟,你是我荀家的贵客呀!” … … 近午时分,皇宫内的千秋万岁殿上突然钟磬声响,九长两短,宣布天子刘宏到来。 顿时间,整个千秋万岁殿外一片恭肃,鸦雀不闻,只剩下钟声“良久不绝”。 从千秋万岁殿的石阶下向上望去,只见殿外西园军甲士林立,无数宫人只能判断出陛下在宫殿中,却分辨不出他在做什么。 倒是唯独中常侍张让,他眯着眼,朝身旁的“好儿子”张奉言道、 “又是蹇硕侍驾么?” “是!”张奉颔首。“近来,陛下总是屏退众人,只传蹇硕一人问话!” 张让眉毛轻佻,面色并不好看。 说起来,蹇硕虽也是宦官,但与宦门无关。 可以说,蹇硕是天子刘宏的“死忠”,他所忠心的唯独天子一人,哪个派系都无法招揽。 “宦门与士大夫相争,倒是便宜了这蹇硕与西园军…”张让冷眼瞪向千秋万岁殿,他下意识的握紧拳头,撇着嘴。 凝望了许久过后,露出一声冷“哼”,这一声冷哼,冷若冰霜! … 千秋万岁殿内庄严肃穆。 刘宏注定心神不宁,他跪坐在龙位上,而蹇硕则跪坐在一旁公卿之位上。 此刻,他正张口讲述着什么。 “陛下,诚如那一日甄家马场所见,近来整个帝国良马紧俏的很,各郡国藩王、豪门氏族竞相购马,现如今甄家马场所剩良马已经不足几百匹!料得四月前,就能售罄…” “朕知道了。”刘宏张口。“这是意料之中…” 自从那一日从甄家马场归来,刘宏就相信,羽儿这一次“囤马居奇”势必大赚一笔,如今市场上马价紧俏,不过是意料之中。 当然,这也给这位…对“做生意”极度痴迷的天子刘宏好好的上了一课。 买卖还能这么做! 不过… 刘宏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蹇硕!” “臣在!”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么多钱涌入玉林观,多半会有‘不轨’之人觊觎玉林观吧?你派出保护玉林观的西园军数量够么?” 刘宏这一句问的极其真切… 诚然,整个“囤马居奇”的过程,羽儿都表现的足够惊艳,可在刘宏看来,唯独最后一环差了一点。 这么多钱,势必会被强人觊觎,出门不露白,露白会失财,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自古已然。 羽儿终究是年轻啊,没有算到这一成。 就在刘宏遐想之际… 蹇硕的声音再度传出。 “有关玉林观的防护,臣正想禀报此事!” “说!” “玉林观外,除了臣秘密派出的西园校尉军外,至少还有三股力量,或明或暗在保护皇长子与玉林观的安全!” 霍…三股势力? 刘宏一怔,旋即眼眸张开,满是好奇,“这三股力量,你且…细细道来!” … …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七章 饮鸩止渴,道法自然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但玉林观外,却意外有四股力量,或明或暗,在保护这片“锦绣的山林”! 蹇硕派出的西园军是一股; 那些在玉林观中,能填饱肚子,能活下去,将这里视为“最后庇护之地”的流民是一股; 天师道巴蜀之地总坛派来武艺高强的“鬼卒”是一股; 最后一股则是中山无极甄家。 要知道,甄家与玉林观早已是深度合作的关系,不夸张的说,柳羽不仅是甄家的恩人,更是财神爷… 为了保护柳羽,甄家花费的钱财、耗费的精力均不少。 蹇硕如实将这四股玉林观的防护娓娓道出,天子刘宏则是眯着眼,一个个的轻吟出他们的名字。 “流民,西园军,天师道,无极甄家…” 他反复吟了两遍… 这才嘴角咧开,爽然笑着感慨道:“还是羽儿得人心哪!这尚未入朝堂,势力却已不容小觑了!” 蹇硕拱手。“陛下,如今皇长子已经归来,陛下是否要见他一见?” “不忙着见!”刘宏轻轻摆手。“羽儿不是要入朝堂么?朕无需去见他,他也会来见朕…况且,羽儿那‘麒麟才子’的名声都已经散播出去了,朕若是这时候去,岂不是无趣了!” 诚如天子刘宏所言… 他太好奇,太期待羽儿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进入朝堂。 要知道,自打武帝朝以来,道人再没参与过朝事,进入过朝堂! 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 想到这儿,刘宏接着问… “那坊间‘麒麟才子’的传言,是何人传扬出去的?” 蹇硕略微思索。“这个并不好查,不过,许多消息的来源均来自一处?” “何处?” “前太尉——桥玄!”蹇硕细细的解释道。“桥玄人称‘桥大公子’,在官场便以‘性格古怪、执拗’著称,恰恰…这位桥大公子在百姓中极负名望,如果是他的话…传出这‘麒麟才子’的名头,并不难!” “原来是桥子…”刘宏笑了。“朕记得羽儿在返归洛阳的途中,在襄阳城与桥子攀谈,又在虎牢关与蔡子细聊…” 蹇硕连忙提醒。“诚如陛下所言,可回到洛阳之后,无数达官显贵送去拜帖,均被皇长子回绝了,不过…他却‘跣足出迎’,与那荀彧攀谈至如今,聊了整整一个上午,现在两人还在玉林观密谈!” 荀彧? 这个名字一出,刘宏回忆起了什么。“就是那个给朕解析《红楼梦》中章节的荀彧?那个与唐衡之女定下婚约的颍川荀家的公子?” “正是!” “他!”刘宏眼眸登时一亮,但很快又暗淡了下去。 他本能的会去想,羽儿能够‘跣足出迎’的人势必是个厉害角色。 再加上,那日荀彧借解析羽儿所编纂的《红楼梦》中的章节,引出‘照搬’、‘借鉴化用’等理论,更是提出“十糠一谷”的赈灾方略,这也让刘宏印象深刻。 可…偏偏。 若说这荀彧是厉害角色,又不尽然! 一个睿智之人,怎么可能娶没落的宦门之女,自毁前程? 此等愚蠢的行径,又如何能称得上“厉害”呢? 想到这儿,刘宏摇了摇头… 罢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羽儿入朝堂,却让越来越多的人都卷进来了! 人越多,才越有趣! 人越多,也才越神秘! 刘宏吧唧了下嘴巴,羽儿会用什么方法进入朝堂呢?他更好奇了! 就在这时。 “陛下,还有一事…”蹇硕再度拱手。 “说。” “事关囤驴之事!” 蹇硕这么一句话,登时就让刘宏生出了极大的兴致。 要知道…这驴,他可是命大司农曹嵩囤积了上万头,且暗中将胡地运来的驴子一并秘密囤积。 也就是说,市场上所有的驴,除了少量是掌握在甄家手里之外,其余尽数在刘宏手中! 这算是照猫画虎,效仿羽儿的生意经。 为此,他不惜花费了国库中最后一笔钱粮… 那么?问题来了! 这生意最后的结果…到底是赚了,还是亏了? 刘宏太在意了! “囤驴之事,你且细细的说,朕要听到每一个细节。”刘宏的嘴唇抿成如铁一般坚硬的线条,面上没有一点血色。 别看是囤驴… 却事关帝国国库,事关大汉的兴衰! 若是亏了,刘宏势必要迈出“卖官鬻爵”的那一步了! 而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迈出这一步,他知道,这一步的确能让国库充盈,但最终的结局,一定是——饮鸩止渴! … … 晚上,张玉兰刚沐浴罢,只着中衣,长发披肩,坐在镜前梳发。 一想到夫君柳羽今夜不会出现在此间,难免有些意兴阑珊。 说起来…张玉兰是在沐浴前去书房送了些简食,夫君与荀彧聊得正酣…并且嘱咐,今晚不用等他,他们要秉烛夜谈。 张玉兰都诧异了,这两人…究竟有多少话要聊啊! “哈哈哈…” 月明星稀的夜里,柳羽与荀彧的笑声从书房传出,惊起了本已安歇了的雀。 “好一个道法自然!” 话匣子打开,荀彧与柳羽天南地北的海聊着,从儒、道的迥异,到天下大事,到万民疾苦…他们无话不谈。 柳羽张口道:“文若从小深受儒家思想的熏陶,竟不想肚子里却也装满了道…” 不怪柳羽这么感慨,荀彧对“道”的理解很深。 归根结底,最后停留在“道法自然”之上,并且言辞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这让柳羽很震撼,除了师傅张衡与蔡邕外,很少有人能对“道”理解到这般通透的地步。 荀彧的话接踵而出。 “道是自然规律,但比起这所谓的道,救世更需要的是贤弟的‘术’!” “术?”柳羽反问。 荀彧侃侃而谈。“就比如有一条小溪,水往低处流就是它的道,但你听之任之,它会肆意的流到他想去的地方,可如果你在一个位置上放一块儿石头,让它改变流向,它便会流向你想让它流向的位置,而这块儿石头就是术!” 讲到这儿,荀彧顿了一下,他眼眸睁开,一本正经的说道。 “贤弟一直问我,为何世间这么多人,我却坚持相信贤弟,选择贤弟,追随贤弟?” “答案就在这儿,天下不乏通晓‘道法’之人,‘但有道,却莫可名状,无术,所以举步维艰,悲多于喜!’只有如贤弟般精通于‘术’法,能用巧妙的行为改变大势的走向,才能放下这溪中‘巨石’,才能彻底改变大汉帝国的流向,扶大汉于将倾,也‘扶起’为兄这骂名!” 此言一出… 柳羽默然半晌,品味良久,方才睁开眼眸。 心中感慨,这个时代,能精通‘道’与‘术’辩证之法的人,委实不多! 这一刻… 柳羽总算明白,为何史书上记载的,曹操与荀彧秉烛夜谈之后,说他是“吾之子房”,而非“吾之萧何”! 这是“道”与“术”的差别! 术,就像是一切都是眼前利益,在战术上有利! 道,则像是战略上顺应规律而有义,着眼长远利益! 至于,那块石头… 柳羽或许能通过它改变汉帝国这条“小溪”的流向? 但,这块石头太重了,需要更多人一道去抬起! … …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八章 鲜为人知,三国真正的主线! 荀彧引出“道”与“术”的辩证关系。 柳羽当即想到的是,三国中,为何刘备欲施大义于天下,却仓皇东西? 为何曹操能“顺风顺水”成为乱世英雄? 说到底,还是老生常谈的话题。 刘备有道,而莫可名状,说不清楚; 刘备无术,所以举步维艰,悲多于喜。 这一切,在遇到诸葛亮之后,发生了转折,这个“道”一下子能清楚了,“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的口号震撼天地! 至于曹操,他有道,也莫可名状,说不清楚! 但荀彧加入的早,能替他说清楚,能替他制定出“奉天子”的大道,再加上曹操精通于术,所以…成绩斐然! 此番…荀彧刻意引出“道”、“术”的关系,就是因为,他太了解自己了,他强于“道”而弱于“术”。 反观这位玉林观的小观主,他身居帷幕之后,却驱使曹操两敲登闻鼓,既救曹家于水火,又让朝廷出现了难得的均衡局面。 还有他囤胡器、囤马居奇大赚一笔! 以及…他方才一再提及的要参加荀彧与唐姑娘的大婚。 荀彧如何看不出,这是“施恩”,但这“恩”施到荀彧的心坎儿里去了,这便是“术”,能够改变河流流向的术! “敢问贤弟,依你之见,大汉国事蜩螗、江河日下的症结在哪?” 荀彧抛出了一个他最感兴趣的话题。 哪曾想,柳羽用充满神秘感的表情,直接反问。“想必这个问题,文若已经有了答案?愚弟想先听听兄长的独到见解。” 问题…又被抛了回来。 荀彧也不推脱,当即朗声道:“依愚兄之见,大汉国事蜩螗的根本症结不在于宦官,也不在于天灾人祸、内忧外患,而是在于豪门士族垄断的一切资源。” 抛出这一句,荀彧抬头去看柳羽的眼睛,他想通过柳羽眼神的变化,判断出他听到这句话时的心理。 只不过… 柳羽的眼眸宛若湖水一般平静,他只是轻轻的补上一句。 “最致命的,其实是‘察举制’之下,士族垄断大汉的一切官僚!” “的确。”荀彧沉吟了一下,接着柳羽的话去讲。“大汉之内,豪强势力的不断拓展,士族门阀的形成,都和这‘察举制’脱不开干系,士族和豪强通过察举制,可以完成身份的转换与不断轮回,最终势必会‘反噬皇权’!” 荀彧没有把话说的太难听。 但柳羽对此却无比通透。 简而言之,豪强地主的强大生命力在于。 在小农经济的大环境下,乡村社会总是存在自给自足的可能性! 而扎根乡村的宗族势力,只要一有机会,就总想着摆脱帝国的控制,特别是想摆脱赋税和徭役的负担,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 而地方豪强的产生,便是由底层士人通过“察举制”进入官僚体系,最终进入朝廷。 一旦在朝为官,不用他背后指示,他的子孙、族人、乡党,也会成为之后察举的重点考核对象。 等他退休或者辞官回家后,利用掌握的政治资源,可以在地方产生极大的影响力,甚至让源源不断的族人、弟子通过“察举”进入官僚体系,成为他一派的附庸! 这个轮回只要持续几代,一个在朝廷与地方都具备强大影响力的家族就诞生了。 比如如今的汝南袁氏、弘农杨氏… 再比如,晋朝时的琅琊王氏,它们影响力能达到什么程度? 就说晋朝时期的琅琊王氏,那时坊间有句童谣——‘王’与‘马’共天下,这里的马自然是建立晋的司马氏一族,至于王…那便是琅琊王氏! 也就是说,按照汉帝国这条“小溪”原本的流向,大汉将不必避免的会成为“士族”王朝! 想到这儿,柳羽感觉到一阵巨大的压迫感… 他想到的是司马懿建立起的“氏家天下”、“士族王朝”! 也想到了,三国中,哪一条不为人知的、真正意义上的主线。 豫州颍川的四大氏族分别是荀、陈、钟、韩,对应的分别是荀彧、荀攸;陈群;钟繇、钟会;韩馥… 他们家族都有族人曾在颍川都做到过县长! 颍川四大氏族带着颍川次一级的“郭家”、“辛家”、“淳于家”分别投资曹操与袁绍… 荀谌在总部跟袁绍,荀彧在分部跟曹操; 郭图在总部跟袁绍,郭嘉在分部跟曹操。 韩家、辛家、淳于家在总部跟袁绍; 钟家、陈家则在分部跟曹丞相! 后来,总部与分部决裂了,于是就有了官渡之战! 曹操打赢了官渡之战,建立了北方的政权,他却发现以颍川士人为首的政治集团已经成为了庞然大物。 好在,曹营里大多将领是谯沛武人,是曹家宗氏一派,以此可以制衡颍川一派。 哪怕是如此,曹操只能被迫施行“唯才是举”! 这是摊牌了,我曹操不招有背景的,就召纯屌丝! 因为招来的士族子弟都会变成颍川派的人,大汉天下的士族子弟本就认同颍川名士,他们不可能认同曹家宗氏! 于是就有了五子良将… 乐进、于禁,毫无争议的屌丝! 张辽、徐晃、张郃,没啥地位的降将,不是屌丝,胜似屌丝! 真正的大族,像是李典家,曹操都不敢重用! 还是后来,李典把一万多族人送到邺城当人质,曹操才对他放心,确定他不属于颍川一派,这才委以重任。 还有程昱,他直接辞去“兖州牧”的官衔,这等于放弃兵权,就是表明,我躺平了,我当吉祥物了,我不是颍川一派的,曹操才能与他推心置腹! 后来,荀彧死后,司马懿、陈群代替了老一辈颍川才俊,成为了新的豫州士族之首,继续和曹家宗氏斗。 为什么是司马懿! 那是因为,司马懿的爷爷司马儁在颍川做过太守,与颍川那四个县长是深度利益捆绑关系… 直到,高平陵之变! 而这中间,司马懿先后斗过了夏侯惇、夏侯渊一代; 斗过了曹真、曹休这一代; 最后又斗过了曹爽这一代! 曹家宗氏彻底完蛋了,以颍川才俊为首的豫州士族真正意义上的掌权了,包括后期的钟会、陈泰都是颍川人。 之后便是喜闻乐见的,司马家创造了氏族王朝。 现在再品品,三家归晋,归的是谁? 是以颍川一派为首的豫州士族的延续! 三国真正的主线是什么? 从来就不是曹操、刘备、孙权彼此的争斗,而是颍川的一个老太守和四个老县长,五个家族形成了利益捆绑的颍川士族! 然后,他们投资了士族之首的袁绍,袁绍整了个分公司曹操,他们就分散投资,最后分公司赢了,分公司的氏族们就一致和分公司老板的族人斗,斗了三代人,终于成功了、掌权了,三家归晋,创建了氏族王朝。 这才是三国真正的主线! 说白了,三国的本质,是无数英雄去阻止氏族王朝建立的这条大河,但…哪怕是英雄辈出,依旧没能阻止住“大势”! 呼… 心念于此,柳羽深深的呼出一口大气。 如今朝廷中掌权士族的力量、能量,不知道比三国时期颍川氏族的能量强多少倍! 要扶汉,绕不过的,就是士族这一关。 不论是“小溪”还是“河流”,水始终往地处走。 氏族王朝建立的大势不可避免。 柳羽唯独能做的是改变它的流向,如果…道教成为一个凌驾于氏族之上的庞然大物呢? 或者,可以把道教理解为“柳氏”家族。 如果“柳氏”家族凌驾于所有氏族之上呢? 如果这个规则,可以由柳羽去制定呢! 这是师傅遗志; 亦是“扶汉”的唯一法门! … … 章节目录 第七十九章 荀令留香,已是计划中的一环! 晨曦微明,身旁的美人还在熟睡,天子刘宏艰难的从床榻上起身,他感觉腰有些疼。 最近的压力太大了,而能让这位天子释放压力的方式并不多。 他缓缓走到窗边,蹙眉看着鱼肚白的东方,朝阳还没有露出影子。 刘宏回忆起了,昨日蹇硕的禀报。 ——大司农曹嵩事儿办的不错,几乎垄断了整个汉帝国的驴子,可问题来了,圈养驴的费用不比马少,每日的开销依旧巨大,按照蹇硕的话,曹嵩那儿已经支撑不了几日了! 这… 刘宏的眉头蹙的更紧了。 如今,让他夜不能寐的唯独两件事儿。 其一,羽儿如何以道人的身份进入朝堂? 其二,便是羽儿授意甄家秘密囤驴,他刘宏拿整个汉帝国的国库去效仿,去照猫画虎,去赌! 呼! 天子刘宏深深的呼出口气,亚历山大呀! 这驴价?有可能暴涨么? 市场上,完全没有丝毫预兆啊? 越想,刘宏的脸色越是难看,面颊上竟显出了几缕沟壑。 恰恰,站在窗前闷闷不乐的刘宏,他的表情,尽数收入了不远处中常侍张让的眼底。 他的儿子太医令张奉跟在身后… “爹,陛下似乎不太高兴啊!” 张让随口回道:“昨夜侍寝的美人是新来的,想来玩不出什么花样,陛下这是意兴阑珊…觉得索然无味!” 呃… 张奉一怔,他心里琢磨着,干爹没那功能,却…对天子、美人床帷之事如此通透,这得是全凭想象,厉害呀,我的爹! 张奉正想奉承两句… 张让给他使了个眼神,“上个月,不是有人送给咱家四头白色的驴子么?牵进宫来…” “啊…”张奉一愣,驴…牵进宫? 要知道,按照规矩…马被迁进宫里都不被允许,别说是驴子了。 若说是投陛下所好,那也得牵狗入宫啊。 人尽皆知,天子对狗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 “爹,孩儿那有几只听话的白狗,要不…” “就牵驴!”张让瞪了张奉一眼。“陛下最崇拜的是武帝,武帝喜欢听驴叫…” 这… 张奉挠挠头。 张让的话还在继续。“也是从武帝朝起,大肆的卖官鬻爵才有了先例,陛下这么愁眉不展的,咱家借这四头白驴,既让他乐呵乐呵,也给他提提那‘开设西邸卖官’的醒儿!这钱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还有啥不乐呵的,不是么?呵呵…” 张让笑的奸诈,他是最想让陛下开设西邸,正式卖官鬻爵的! 若不走出这一步,那豪门士族垄断官场,他们宦门一辈子都会被死死的压制,王甫就是前车之鉴哪! 没有权利,没有势力,陛下随时都能取了他们宦门中人的脑袋! 而卖官鬻爵,这是最快,也是最富有成效,建立地方势力,培育地方势力的方法! 心念于此… 原本挺直身板的张让躬下了腰,一副谦卑的模样,一边小跑往这殿宇的门前,一边掐着兰花指轻扣殿门。 尖锐中带着些许“暧昧”声音接踵而出。 ——“陛下,陛下…有外臣进贡了新鲜物!” ——“请陛下去看看呢?” … … 玉林观的一处偏房,柳羽坐在房中,一丝不苟的在张玉兰的服侍下漱口、洗面。 乌黑的头发在张云兰手中被梳顺,结成发髻,戴上头冠,柳羽站起来,长身玉立,就要再去寻荀彧。 张玉兰嗔怪道。 “夫君只歇息了两个时辰,你不歇息,也得让人家荀公子歇息下呀!” “他睡不着。”柳羽站起身来。 嘎吱… 他突然发现与荀彧秉烛夜谈,跪坐着聊到后半夜,双腿都有些酸麻,挪动起来竟也显得有些艰难。 “聊了一夜了?还没聊够么?” 张玉兰再问道:“还是第一次见到夫君这般与人详聊,这都不是废寝忘食了,简直是忘了时间。” 闻言,柳羽浅笑道:“玉兰姐这就有所不知了,荀文若可是堪比‘张子房’才能的人,道门复兴,他是‘良助’!若论内政,一个他,有人在撒谎! 如果仅仅是这两件事儿,还不能说明问题。 恰恰… 荀彧此时提及的,任蔓入皇宫一事,让柳羽不得不把这三件事而,都与皇宫…与皇宫内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诚然,柳羽能猜想到,对做生意无比执着的“那个人”早晚会注意到玉林观。 可没想到这么快! 陈王刘宠…他的真实身份… “贤弟,按理说玉林观之事,为兄不该多讲,但…”荀彧顿了一下,还是张口道。“为兄这一言实在是不吐不快,任蔓此人不能重用!” 闻言… 陆羽轻轻点头,他的表情也严肃了不少。 “我知道了,那文若第二件事是什么?” “昨夜与贤弟秉烛夜谈,愚兄辗转反侧,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荀彧的话更添几分严肃。“如果豪门氏族是国事蜩螗,是大汉衰败的罪魁祸首,那…若是建立寒门阶层能掌权的帝国?又当如何?” … … 章节目录 第八十章 我想选你,文若! ——建立寒门阶级掌权的帝国。 荀彧的话让柳羽当即想到了唐朝时“黄巢”的“天街踏尽公卿骨”,想到的是“朱温篡唐,杀尽百官!” 无疑,他们对改变这个“豪门士族垄断一切”的时代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但下场并不好。 往近的看,在汉末这个阶段,诸葛亮是唯一一个意识到贵族士大夫阶层时代势必陨落的人。 于是,他想要建立起寒门阶层能掌权的国度。 但他输了,输给了司马懿的“士族王朝”,究其原因还是想法太超前了! 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士族阶层掌权这个过程必须经历。 “文若…” 想到这儿,柳羽张口。“诚如你举的那条小溪的例子,我们是知道,河流始终会从高处往地处流,但我们也该知道,河流从上游流到中游,才能流到下游,或者小溪可能会干枯两年,然后第三年才出水!” “建立寒门阶层掌权的帝国是美好的愿景,但绝不是一蹴而就的,这中间或许需要几百年的过程,而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顺应时势,既这个时代不可避免的要进入士族王朝,那我们就成为能影响、能控制士族的那个!” “只有我们凌驾于汝南袁氏、弘农杨氏之上,汉帝国这条小溪的流向,我们才有资格改变,才能引导!” 这… 荀彧的面容未变,但眸中立刻流落出信服之色。 诚然,他荀彧的眼界更远,但柳羽的眼界更宽,也更现实。 “所以…贤弟先后与桥子、蔡子攀谈,是意识到道教不可能领导士族,所以要从他们中,选出一个士族的引导者?” 荀彧眸色幽深。“那么…贤弟是要选桥子呢?还是要选蔡子?” 柳羽微扬着头,视线穿过正在结出新叶的树枝,继而凝望着湛蓝的天空,许久许久,才慢慢地收了回来,投注在荀彧的身上。 ——“我想选你,文若!” ——“选我?” 荀彧一双瞳孔睁大,目中一片不可思议的神色。 “怎么会是我?桥子与蔡子均曾为太学总长,弟子遍及朝野,更是北方学子的领袖,而我…我名声并不好,纵使读过一些书,但朝中并无人脉?也无显赫的名声,贤弟选我做什么?” 不怪荀彧自我怀疑… 因为秉持着善意,坚持与唐衡之女完婚,这几乎让荀彧的名声坠入谷底,甚至到了士人唾弃的地步。 要知道… 这个时代,“孝道”与“公义”是可以换取好的名望。 前者有王祥“卧冰求鲤”,后者有袁绍组建“奔走之友”,救济党人,可唯独…唯独善良在这个时代不值钱。 可偏偏,柳羽最看重的… 便是荀彧那至忠至德,至善至美,勘破未来,飞蛾扑火的人格! 在后世,有很多人会质疑荀彧。 说曹操屠徐州时,他作为首席谋士为何不劝?就算劝不住,为何不离开曹操呢?或许,荀彧忠于的唯独家族利益罢了! 在柳羽看来… 这点大错特错了。 首先,曹操屠徐州,荀彧根本阻止不了。 那个时候瘟疫、蝗灾加饥荒,兖州关中人相食,王忠程昱做肉干,曹操自己都感慨“千里无鸡鸣”,这已经是毁坏、无人道的世界了。 可偏偏,徐州很团结,陶谦很硬气,曹操杀红了眼,荀彧说啥也都没有用! 其次,荀彧也不是什么都没说,在打吕布时,荀彧就提出“前讨徐州、威罚实行”。 意思是说,前几年“某人”打徐州屠了人家十几个城,屠了人家几十万人! 委婉点儿说,当年“某人”在徐州做的是够威武霸气的! 可结果呢?那么多人被杀,徐州人怀揣着父兄之恨,坚守到底,短时间打不下来了吧?老家被偷袭了吧? 这就是“屠城”的代价! 再次,因为“某人”有图徐州的前车之鉴,荀彧苦思冥想,决定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他提出“挟天子以令诸侯”,一条战略直接将曹操从吕布、公孙瓒这种诸侯的身份,变成了汉室正统! 天子都是你的了,那普天之下都是你的子民? 看你还怎么屠? 比起同阵营毛玠提出的“奉天子以令不臣”,无疑,荀彧的“挟天子以令诸侯”更高级,不是对待敌人的高级,而是对待百姓的高级。 ——奉主上以从名望,大顺也; ——秉至公以服雄杰,大略也; ——扶弘义以致英俊,大德也。 这是荀彧在唤醒曹操,德之大道,以人为本 这是荀彧在提醒曹操——不忘初心! 你年轻时铸五色大棒,棒打权贵忘了么? 你任顿丘令时捣毁邪祀,还百姓青天,你忘了么? 你议郎谏言,忘了么? 你起兵反董,忘了么? 你“诸君北面,我自西向”的豪言与明智,你忘了么? 你怎么能跟袁术、吕布、公孙一样乱打乱屠呢? 很难想象…若是没有荀彧,还不知道曹操会屠几次徐州?还不知道多少百姓会死在曹操的屠刀之下。 在柳羽看来… 若是这个时代的士族还有人能“匡正”,那只有两个人,要么是荀彧荀文若,要么得是诸葛孔明… 可惜啊,诸葛孔明明年才出生呢,估摸着是指望不上了! 那么… 荀彧就是柳羽能选定的唯一人选! 想到这儿,柳羽淡淡地道:“文若的条件的确不太好,只是,我已经没有其它更好的选择了!” 荀攸一怔。“此话何意?桥子与蔡子不都是更好的选择么?曹孟德受贤弟指点,在顿丘打击豪强,匡扶正义,不也是更好的选择么?再不济还有甄家公子,他助贤弟操持生意,也比我有资格的多!” “桥子与蔡子年岁不小了,让他们陪我一道踏上这刀山已是实属不易,阿瞒又太莽了,他的成长需要更多的时间,甄兄的话…他还是做生意吧,让一个爱做生意的人去领导氏族,非他所愿!” 讲到这儿,柳羽顿了一下,笑着说道。“再说了,若是凭愚弟的一己之力,能将一位名声不佳、条件并不好的人送上士族领袖的位置,这不才能显出我‘麒麟才子’的本事么?不是吗?” 荀彧深深地看了柳羽一眼,简直拿不准,这位贤弟是在开玩笑,还是当真。 “文若…”柳羽镇定地回视着他的目光,表情就如同一个正在引人走入黑暗的恶魔,“你难道就没想过,有一天,这大汉的士族都听你的,士族所有的规则,由你制定,士族的一切行为,你荀彧荀文若说了算!” … …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一章 细雨骑驴入剑门! 士族所有的规则,由我来制定么? 士族的行为,由我来引导么? 荀彧心头一凛,暗暗咬住牙根。 柳羽与他的对话已经完全将他引入了更大的格局。 原本而言… 他守在这玉林观的目的,只是想请教这位有真才实学的柳观主,该如何破局?如何摆脱这不利的名声?如何能为这大汉做一些事儿! 可… 秉烛夜谈,推心置腹。 贤弟柳羽一开口格局之大,让他震撼。 作为学子,要说从来没有对那个“士族绝对领袖”的位置觊觎,那是假的。 但要说时刻想着这个,乃至于把这个当人生中最重要的目标,那也不尽然。 可… 如果真的如贤弟柳羽说的那般,他荀彧有幸能做到这个位置。 那么… 这大汉的豪门士族纵是庞然大物,是上位者,是顺流而下的水不可阻挡。 他荀彧也要变成石头,去堵住这水流,改变士族发展的流向,也改变大汉的归属与命术! “贤弟打算怎么做?” 荀彧的声调变得坚决,他脸上的肌肉似乎不受控制的跳了几下,锤在身边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仿佛在极力控制着自己,让自己平静一些。 “先帮你进入朝堂,摆脱那不利的名声!权且拿这个,当做愚弟送给兄长的一份见面礼如何?” 柳羽的目光漠然,可他的话却让荀彧的整个心都搅动了起来。 柳羽的声音还在继续。“秉忠贞之志,守谦退之节,没有什么比看到大厦将倾,自己却无能为力更痛苦了吧?” 荀彧那秀丽的眉睫轻颤,一字一句的问道:“贤弟真的能做到?” “能!”柳羽浅笑。“这可比道人入朝堂要容易多了!” “可是…我已经立下誓言,一定会娶唐姑娘为妻,且终身不纳妾,若是…”荀彧欲言又止,显然,他下意识想到的是,羽弟会像那些族老一般,劝他放弃这门姻亲。 “入个朝堂而已,怎会与婚姻大事有关,文若想娶谁便娶谁,想不纳妾便不纳妾。”柳羽展颜一笑,整个人带着一种朗目清风般的气质,连带着语气中还带着一抹欣然,像是成竹在胸。“只是,文若可想好了,若是答应了我,那也将成为我这盘棋局中的一枚棋子了!” 荀彧抿住嘴唇,慎重的开始沉思。 终于,他豁然抬头,像是下定决心。“哈哈,贤弟的棋技似乎并不怎么高明,不过,愚兄依旧愿意做你的棋子。” 言及此处… 荀彧一把握住了柳羽的手,眼中闪着颇有兴味的光芒,他的语气也变得极其笃定。“借你之手,与它一搏吧!” 这里的“它”是指代的——命运。 拥有至善至美人格者,那能否力挽狂澜的命运! “文若这段时间不妨在玉林观住下!” “二十日,文若兄必可入朝为官,只是,现在恕愚弟不能多言!这个计划若是提前告诉你了,反而就不准了!” 柳羽最后留下这么一句话,旋即缓缓起身,踏步走出这“四相殿”,清风徐来…吹过一阵凉爽的微风,柳羽鼻子微微触动,闻到的是自己衣衫上的香味儿! “呵…” 柳羽浅笑一声,心头轻吟。“《襄阳耆旧记》诚不我欺,‘荀令君至人家,坐席三日香’,果真如此!” 一言毕,柳羽再不停留,带着浑身的熏香,迈步走开,他还有许多事要做。 … … 皇宫,后花园中。 天子刘宏与一干妃嫔正围着看四只白色的驴子,有乐人在旁奏乐,何贵人饶有兴致的站在驴前,高兴的说:“叫啊,你们倒是‘嗷嗷’叫啊。” 四只白色的驴子似乎因为初来乍到,不怎么熟悉皇宫内的环境,平素里发情似的“嗷嗷”长叫,此时却沉默了。 说起来,驴子在很多人心目中是狡猾、懒惰、无能、小气的代表。 可事实上,在古代,驴子对文人有着特殊的意义! 之前提到的王璨喜欢听驴叫,那都是小儿科。 明代的《东游记》中,张国老就喜欢倒骑驴,是“八仙”中一道别样的风景; 大诗人陆游,也有“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的诗句! 似乎,在“压力极大”的古人眼里,驴的滑稽和乖巧,是一种释放压力,获得开心的绝好途径! 它们叫起来不像马一样高亢,但却也干脆洪亮; 它们跑起来不似马一样矫健,但却也轻快俏皮。 它们虽不善负重,但偶尔骑着它游走也是可以的,继而有之,还代表的是一种慢文化与别样的洒脱与自在。 只是,因为功能性比不上骡子,打仗上比不上马。 故而…价格一向走低。 此时的何贵人依旧在逗驴子,王美人与其他美人也凑了上去,可奇怪的是,今儿个这四头白驴十分的傲娇。 按理说…这是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荷尔蒙,啊不…是“春”的气息! 驴子也应该很亢奋的“叫丶春”才对。 可偏偏,它们就是不叫,格外的傲娇。 “若是不叫,那要你们有什么用?不如炖了吃了…”何贵人有些生气了,她在跟一头驴生气。 反观刘宏,他含笑看着,把手搭在下巴上,似是在沉思。 他可顾不上去欣赏这白驴子… 他手里还囤着一万头驴呢? 这一万头驴压得他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他还指着这些驴子筹措军费,驰援边关呢! 只是… 市场上这驴价稳定的很,根本就没有暴涨的趋势。 “羽儿…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 刘宏下意识的口中吟出这么一句,只是声音极轻极细,哪怕是离他最近的王美人也只模模糊糊的听到点什么。 ——羽?药? “陛下方才说些什么?”王美人走到刘宏的身侧,大眼睛连连眨动,好奇的询问道。 “朕是说,何贵人说的对,若是连‘驴叫’都不会,那四头白驴便是不值钱的烂货,还不如炖了吃了!”刘宏感慨道… 只是… 吃? 一万头驴,他吃的完么? 若都吃了,他心里得滴血。 哪曾想,就在这时,王美人适时的补上一句。“陛下可不舍得炖了这驴!” “为何?” “这驴子不会叫,于陛下而言是不值钱的烂货,可若是这驴子被带出宫,那在市场上可是宝贝呀?” 刘宏眼眸微微的眯起,王美人的话让他有些好奇。 “此话怎讲?” “陛下您想啊,这四头白驴那可是入宫觐见过陛下的,这等殊荣,就是许多达官显贵、豪门士绅都没有过,便是如此,它们或许本身不值钱,可因为觐见过陛下,那…那就身价百倍了!” 王美人一边说,一边“咯咯”笑着,像是为了惹天子一笑。 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刘宏的眼眸凝起,整个面颊上多出了几许会意的神色。 刹那间,他就把这一次的囤驴与之前的“胡风兴起”、“马价走俏”联系在一起…而顺着这些往下想…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刘宏霍然起身,“哈哈哈…”他爽然的大笑出声。 懂了,这一刻,他完全懂了… 原来,羽儿…羽儿囤驴居奇,是因为…因为他算准了刘宏这个天子! 上之所好,下必甚矣…无论是胡风的兴起,还是马价的走俏,亦或者是驴价的涨幅,决定这些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刘宏自己啊! 悟了… 这一刻,天子刘宏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悟了! … …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二章 是他疯了?还是这个大汉疯了! 夜色已经降临。 伴随着轻微的“踏踏”声… 身着赤黑色龙袍的天子刘宏,缓缓在千秋万岁殿中左右踱步,蹇硕正躬着身子向他禀报着什么。 随着蹇硕的声音完全落下,刘宏方才开口:“就这些?” “是!”蹇硕回答一声。 刘宏眸色深深,沉思了片刻道:“也就是说,无论是‘囤积胡器’,还是‘囤积’良马,亦或者是‘囤驴’,羽儿都是提前数月,毫无风声之时便开始囤积?” “是!”蹇硕如实回道。 刘宏缓缓跪坐回龙位上,端起茶碗浅浅抿了一口,默然片刻,徐徐问道:“那?羽儿究竟是如何得到风声的?” 刘宏不懂了… 按理说,他洞悉了羽儿“囤驴”的目的,通晓了如何让驴价暴涨的方法,理应高兴才对。 可… 这一抹高兴还没有出现太久,就被一个巨大的震惊所代替。 羽儿如何获取的这些风声呢? 要知道,无论是天子好胡器,宫中的胡风传入民间,还是将郡国马收归朝廷,马价暴涨,乃至于…因为囤驴,刘宏计划在宫中挂起一阵“驴风”,这些都是毫无预兆,且充满未知。 甚至… 这已经无关计谋,哪怕与洞悉力也不相干。 天子刘宏更不会相信那什么所谓道教的方术、阴阳、五行、星象! 那么…唯一的可能性,便是羽儿对他这个大汉天子的了解,这是基于揣摩天子之心,而做出的精准预判! 蹇硕请示道:“陛下,若是再继续查下去,或许会让皇长子意识到有人调查他…玉林观是有一定势力与能量的。” 此言一出… 刘宏瞪了蹇硕一眼,他明白,连蹇硕也沉不住气了,这事儿太诡异了,连蹇硕都要探他的话风! “虎毒尚且不食子,难不成你觉得,朕会对羽儿不利?” 蹇硕一惊,“啪嗒”一声,就跪在地上,他懂得陛下最厌恶的,便是旁人揣摩他的心思,知道自己犯了忌讳…忙说。“臣失言,臣知罪!” 豆大的汗水自背后流淌而出,蹇硕突然发觉,他想多了。 诚然,陛下厌恶旁人揣摩他的心思,可…皇长子是旁人么? 哪怕是皇长子真的能提前揣摩透陛下的心思,陛下…陛下也不会对他生出忌惮之情,反倒是蹇硕自己想多了。 “你退下吧!” “喏!”蹇硕躬身退下。 张让很快进来,天子刘宏尤自闭目沉思。 的确,没有一个帝王会喜欢自己的心思被别人看透! 更何况,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这甚至对于天子刘宏而言,都会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若然不是他的儿子,那或许,刘宏会选择两条路,第一条——试探他,看看他能否为自己所用! 如果不能,那就只剩下第二条,让他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上! 可偏偏,这个精通于窥探人心的少年是他刘宏的长子,那就截然不同了。 一个能窥探人心,做出精准预判的皇子,这对于皇权的稳固,对于大汉的复兴均是大有裨益! 甚至… 有那么一瞬间,刘宏心头畅想连连,若是羽儿真的能入朝为官,那这朝堂,又是一番怎样的风景? “呵呵…” 刘宏笑出声来。 面颊上宛若拔云见日,得到了一个最可靠的助力,国库钱粮的问题迎刃而解,他只觉得多年沉寂的豪气上涌,只恨这千秋万岁殿内无酒,唯有抄起茶盏来灌了一大口。 “可惜,可惜朕没能早一些…” 言及此处时,他才发现张让出现在身后。 他口中的话戛然而止。 张让看天子的心情不错,心里盘算着,多半是他派人进贡的那四头驴的功劳,当即主动提到。 “陛下,武帝便喜驴,每每听到驴叫便乐的合不拢嘴,想来…今日陛下观驴也是颇为欣喜!” “还不错。” 刘宏赞许的望了一眼张让,没有他…刘宏也悟不出,这“囤驴”背后的巨大商机。 “陛下…”张让接着说道:“臣原本还计划着置办些更新鲜的玩物,修建许些园林,让陛下乐呵乐呵,可…臣昨日去看了眼国库,不曾想,国库竟是完全空了。臣就琢磨着,怎么能为陛下赚些钱来,倒是因为这白驴…臣突然就想到了武帝时…那卖…” 不等张让把话讲完。 刘宏挥手示意他无需多言,他哪会听不出张让的意思,不还是那卖官鬻爵么? 是,刘宏昔日里也因为这“卖官鬻爵”心动过。 反正这官就算不卖,也是“推恩令”派遣的,这些地方官员哪个背后没有大士族的影子! 唯独顾虑的,是卖官鬻爵一旦开始,地方上势必会出现动荡,底层民众势必会怨声载道! 这也是刘宏迟迟没有迈出那一步的原因。 可现在… 不同了,局势已经完全不同了,不是不卖,而是没有必要! 这… 还得感谢张常侍送来的四头白驴呢。 “张常侍啊,曾经朕即位之初时,大权旁落在权臣陈蕃、外戚窦武身上时,朕说过一句话,你可还记得?” “陛下是指?” “张常侍是我公啊!”刘宏霍然起身,当即拍了拍张让的肩膀。 这一拍不要紧,“啪嗒”一声张让就跪了。 那时候…陛下刚刚登基,一句“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这本就是拉拢他们,让他们宦官跟权臣、跟外戚干! 现在…陛下再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让才不觉得这是赞美的话,他浑身冷汗直流… “陛下!” 张让赶忙转移话题。“陛下,含章宫的何贵人今日特地穿着胡服,异域风情,扶摇直上,等着服侍陛下呢?” 唔… 刘宏朝张让笑了笑。“张常侍啊,你总是带给朕幸运,哈哈,你再替朕办件事儿,准备一驾驴车,前面就驾那四头白驴,从今往后,这四头驴子停在哪?朕就留在哪过夜!” 啊…啊… 张让一双眼眸几乎就要爆射出来。 驴…驴车?过夜? 他下意识觉得皇帝是真会玩? 可…这事儿离谱啊! 陛下这是啥意思,是与诸位美人的床帷之间,也想听驴叫声来助助兴么? 这…这… “陛下…”张让正准备开口。 刘宏的声音再度吟出。“还有,朕准备在洛阳城举办一次驴儿的选美大赛,若是有谁家的驴子评为最美之驴,朕赐给这驴的主人‘两千石’的官爵!” 啊… 张让感觉眼睛已经要绷出来了。 这已经不是离谱了,而是离了个大谱! “除此之外…”刘宏的话还没完。“这驴的选美大赛,以后每年春、夏、秋、冬各一次,‘两千石’的官爵,朕多得很,权且算是另一种‘卖官鬻爵’吧?这事儿,就交给你与曹大司农了!” 最后留下还这么一句话… 刘宏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了千秋万岁殿。 只留下张让在原地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他感觉… ——要么是他疯了! ——要么是这个大汉疯了! … … 章节目录 上架感言,致读者老爷们的一番话 按照规矩,上架要写个感言的,可似乎,我也没啥感言的。 作为一个写过“三国”类网文六、七本书的作者,(外站就不说题目了),我尝试过各种各样的写法。 全部按照演绎写,全部按照史实写,效果都不好。 其实很容易理解,比如…青龙偃月刀是宋代的,按照史实写,关羽得拿一根长矛把颜良给刺死,然后下马又拔出佩刀,割下了他的首级。 这么写,我想不光是读者,我看着也别扭。 后来,我又尝试着,史实与演绎夹在到一起,那就有一个新的问题,“度”的问题,多少按历史,多少按演绎? 什么按历史,什么按演绎! 总而言之,反复尝试… 头发都写白了,还在摸索。 只能说,尽可能的把握好两者间的平衡,说到底,咱写的也不是史记,罗贯中大大能杜撰,按理说咱也能杜撰一些,可关键问题是,读者不买账啊!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三国”类的网文现在市场并不好。 因为太多人写了,如果一个读者转行当写手,写历史文的话,首选的铁定是三国,因为游戏玩的多呀,电视剧看过呀! 这就造成一批新书,一半都是三国,从中间杀出来难度可想而知。 我算是比较幸运的,有诸位读者老爷的支持,一路杀到三江… … 当然,这本书对于我来说,又是一种新的尝试。 以往我写的三国中,比如同一站的《三国:从隐麟到大魏雄主》,为了凸显主角,符合网文的主流写法。 我会一定程度的给配角降智,所有的光环全部加在主角身上,这样成绩肯定好。 可从“隐麟”这本的后期开始,我发现这样写是有问题的。 “三国”这段历史本就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就算是穿越过去的,很多事情上也不可能盖过历史原有人物的光芒。 比如至善至美的荀令君,比如治世能臣、乱世奸雄的曹操,比如争议最大的刘备… 他们有自己的特点,也均在这个时代发过光。 我就寻思着,下一本一定要把每个三国角色的光芒都给写出来,不能因为凸显主角就去降低他们的智慧,这是一种病态的审美。 但是这样写,难度很大… 读到现在,读者们应该能感觉出来。 这本书的创作难度之大超过了我的预期,权谋文本来就难写,还必须保证人人智商在线,这更难。 似乎,开个系统,无双割草要容易的多,也更圈粉… 不过,那种写法我真的写腻了,这本就想写写三国纯粹的样子,本来的样子。 节奏并不快,剧情也并不紧凑,但我致力于让每个角色都释放出他的光彩,或许,这也是诸位读者老爷能支持我到现在,这本书能杀出来的原因。 还有许多我想写的是正史、演绎没有交代过的地方。 比如… 三国志只说关羽在河东解良杀人,逃到涿郡。 他怎么杀的人?因为谁杀的人? 只说关羽请曹操把杜夫人送给她,为什么偏偏是杜夫人呢? 他提前知道杜夫人长相么? 还有,曹操…一个比“哈姆雷特”更复杂的人物,每个人因为自身的阅历与知识储备,心目中的曹操都不一样。 只要敢写点有关曹操的私货,那铁定会被喷… 所以,我的理解不见得对,咱们大家求同存异! 当然,我很好奇,曹操…这么一个复杂的人物,若是他生在治世,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了儿时的梦想,成为了征西将军,再一次封狼居胥,会不会比他当魏王更开心? 作为一个写手,我是感觉这些故事都有很大的空间可以发挥。 … 再说我理解的三国这个时代! 如果问历史上那么多时代,哪个最舒服,那可能是贞观,因为它太平! 哪个最危险,多半人回答是三国,因为它最乱。 但从审美的角度去看,最危险的事物往往最漂亮,最太平的时代往往暗藏祸乱。 最乱的三国,反倒是迸发出了无数精彩故事、奇妙性灵、灿烂生死! 这个时代的人,都值得敬佩,因为每一个都活在极限里。 这里麦子,颗颗锋利如刃,这里的江河,流淌着血红的岩浆,这里的牡丹一碰就炸,这里的美酒,滴滴是鸩,这里的晚风吹来的是饱满的诡计。 我就在想,这么一个时代,你要真想做个好人,那一定得比恶者更熟知大恶大毒,这个时代不好过,但是好看! 所有人都渴望太平盛世,但是历史屡屡暗示,过于太平的日子,创造力与雄心都在打瞌睡,真正决定创造力的往往是逼出来的,它们是生长在危机甚至杀机四伏时,而逼人到最甚处,那便是乱世! 一家之谈,这涉及到一个时代,理解的不见得对,还是那句话,大家求同存异。 … … 最后。 就是明天上架。 各位都这么支持了,我不爆更实在是过意不去。 那么… 就爆更吧。 我不说几章,因为不谈字数,只谈章节那都是耍流氓。 首日怎么着也得发个两万以上吧,之后每天一万以上吧,当然这是保底…能写多少我就发多少。 我这人比较容易懈怠,所以基本上没存稿,都是码了就发。 至于读者什么时候看? 其实按照你的生活习惯,每天看一次就行… 然后,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三国”这个市场现在是真的偏冷,很久没有出过好成绩的书了,不像大明,二十本历史畅销,十本都是大明,羡慕的很! 最后,牛奶糖助大家生活、学习、工作的过程中一帆风顺,爱情、事业双丰收,兄友弟恭,家庭和睦。 先这样… 我去码字了…今晚十二点先发一万多字,明儿醒了再码。 拜拜,我最敬爱的,最英俊潇洒,最多金有才的读者老爷们! … …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三章 提笔安天下,上马定乾坤。 日已西垂,慕霞灼灼。 玉林观内的一间厢房内,一道清脆的女声传出。“大哥哥送你礼物,还不快谢谢大哥哥?” “谢谢大哥哥…” 稚气的童声接踵响起,刁秀儿捧着一匹上好蜀锦做成的手帕,笑逐颜开。 “出去玩吧,娘还有事与你大哥哥商量。”任蔓轻推了下刁秀儿的肩膀,刁秀儿点点头,迅速的跑开了。 待得她的脚步声消散,此间典雅的厢房中,“啪嗒”一声,任蔓当即跪在了柳羽的身前,声音虽低柔,却仍带着无限的愧疚之意。“公子,我…我对不起你!” “怎么?”柳羽显得很淡定,主动询问:“是官府将你们母女带走那次?” 这话脱口… 任蔓能感受到柳羽言语间露出的疏离态度下,依旧彬彬有礼的教养。 “是陛下…是当今陛下在打探公子的消息,他们以…以秀儿相要挟,我…我没得选!” 讲到这儿,任蔓已是咬住嘴唇,面上挂着泪水,望着厢房内的孤灯,浑身不自禁的打着寒颤。 刁秀儿,是她的弱点! 当然… 她也知道,泄露出有关公子的一切,这无异于背叛。 原本以为,公子该劈头盖脸的责骂她一番,哪曾想,柳羽一如既往平静的问道:“你能确定皇宫中询问你的那位,就是天子?” “多半是了。”任蔓不敢撒谎。“他身着红黑相见的袍子,所有人都对他很畏惧,除了天子怕…怕不会再有别人。” 柳羽眉睫一跳,眸中闪过一道如刀锋般尖锐的亮光,也不知道这亮光是因为任蔓的背叛,还是因为天子的问询。 “我知道了,既陛下向你打探过我的消息,那势必不会是最后一次,若是陛下再问询于你,任姑姑就大大方方的讲述给他最真实的就好,无需夸大,也无需隐瞒!” “这件事儿,你就当没有告诉过我,以后也不许再提了!” 这… 任蔓怔怔的看着柳羽,心里仍有些不明白,但出于对公子的信任与尊重,她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很明显能感受到,柳羽的语调中渐渐的温和了不少。 其实… 吸引天子的注意,本就是柳羽计划的一步! 天子会派人暗中调查他,柳羽也算到了,毕竟这位天子对生意有着异乎寻常的热衷,囤积胡器时规模不大,不会吸引到他的注意,囤马就不一样了! 这是早晚都会发生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有任蔓将这里的情报告诉天子也好。 至少,这样可以避免天子的怀疑,让天子知晓,无论是他柳羽,还是天师道,与天子是有着相同的目的。 这点很重要。 没有哪个帝王,会喜欢用自己无法把控的人或者势力。 任蔓反倒是可以作为这个桥梁。 当然,任蔓的弱点太明显了,也太容易被利用了,诚如荀彧所言,千万不能对她委以重任。 “陛下都问我…”任蔓就打算细细的把天子的问询讲述给柳羽。 柳羽却是摆摆手,他一边拉起任蔓,一边张口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是陛下问的,便无需告诉我,再说…咱们也没做什么需要隐瞒的。” “可是…”任蔓还想开口。 就在这时,刁秀儿在院外喊道:“娘,我困了!” 柳羽微微一笑。“去陪她吧…” 任蔓应了一声,站起身,转向柳羽:“多谢公子了。” 说着话,她缓缓走出了此间厢房。 倒是柳羽,徐徐行至窗前,看着任蔓抱起女儿回屋休息,看到刁秀儿手中紧握的蜀帕,他轻呼口气,旋即把眼眸上移,眺望向天穹。 “如果陛下提前就调查于我,甄家囤驴的消息,他势必是知道的,那么…垄断整个大汉的驴子的便是他了吧!” 柳羽眼眸微眯… 莫名的生起一抹担忧。 刻意的囤驴,会不会让这位天子错过了什么,比如…太过刻意,反倒是错过了“坐驴车”,反倒是导致“驴”的价格没有暴涨上去。 天子刘宏不会这么笨吧? 话说回来,这位天子都能在皇宫中搞出一条商业街了,应该没那么笨吧? 想到这儿,柳羽那清淡的目光中,略微多出几许冷峭的味道,不由自主踱了几步。 当然… 比起刘宏能不能意识到这驴子的巨大商机,柳羽遐想更多的是,天子刘宏会如何看待他这个麒麟才子呢? 应该不会把他当成一个威胁吧? 毕竟…他如今的人设像极了‘聚宝盆’! 而众所周知,天子刘宏爱财如命。 那么… 若天子刘宏有意将他收入麾下,之后入朝堂的计划,就更一帆风顺了吧? … … 洛阳,蔡府。 穿过正厅的后院,高高耸立的桐树下,有齐腰高的丛灌隔开的一块块儿格地,每个格地间,分别有假石山、清石池、秀亭阁! 此时… 便在这格地之间,蔡邕与桥玄每人使着一柄木剑,舞的虎虎生风… 说起来,两人还是年轻时习练过“君子六艺”,年龄上来了,就再没舞刀弄枪过。 可两人比剑的动作倒是颇为凌厉,一阵刀光剑影后,桥玄与蔡邕心照不宣的收势。 彼此互视一眼… 旋即“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蔡邕当先开口:“桓帝时期,鲜卑、南匈奴以及高句丽国一同叛乱,在边境一带烧杀抢掠,那时…太尉、司徒、司空、大将军共同举荐‘桥子’为度辽将军。桥玄在职三年,边境安定无事,竟不曾想,这二十年过去了,桥子的武艺风采依旧!” 说着话,蔡邕向桥玄拱手,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哈哈…蔡子也不简单嘛。”桥玄朗声道:“世人只知蔡子在诗、书方面的造诣,却不知晓‘君子六艺’中‘骑’、‘射’二项,蔡子也是出类拔萃。” 不怪桥玄与蔡邕彼此互夸。 这很符合大汉文官的特性。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通俗点儿说,那就是上马能打仗,下马能理政,上炕认识娘们,下炕认识鞋,一个个都是茅坑拉屎脸朝外的铁血真汉子! “终究是老了。”蔡邕摇摇头道:“要不是那柳观主提及,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拿起剑了!” 感慨过后,蔡邕与桥玄行至一旁的石亭,一边走,一边补上一问。 “我与桥子是因为‘文略’待罪在家,‘武略’可非你我之长啊!偏偏那柳小观主之言,你、我将以‘武略’官复原职?桥子信么?” 蔡邕意味深长的问出这么一句。 哪曾想,桥玄却“哈哈…”一声,爽然笑出声来。“若是蔡子不信,又缘何于这假山之旁习练这武技呢?” 讲到这儿,他一捋胡须。“若真如柳观主之言,你、我修文治丢官,却以武略重拾这官衔,传出去,也不失为一桩佳话吧?啊…哈哈哈哈!” 说着话,桥玄亮起了拳头,朝蔡邕比划了一下。 两人四目相对。 哈哈哈,彼此间又爽然的笑出声来。 … … 章节目录 第八十四章 陛下这是魔怔了么 洛阳皇宫,含章宫内。 夜半时分,“嗷嗷”的驴叫声响彻整个宫殿,昨个白日里四头白驴子一声不吭,可没曾想,到了晚上,竟然“发情”似的亢奋了起来,“嗷嗷”叫个不停。 本打算临幸美人的天子刘宏,骤然瞪大了眼睛,霍然坐起,将美人推向一边,就去抓自己的衣物,一边穿衣,一边对身旁的美人道:“你这含章宫风水不好,朕这几头爱驴不喜欢你!” 旁边**的美人蜷缩在床脚,她一脸懵逼… 驴?驴?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戛然而止了么? 反观刘宏,他敲了敲桌子,今日随侍的中常侍张让躬着腰在外间点亮了蜡烛。 “陛下。” “朕的爱驴不喜欢这含章宫!” 此言一出,张让眼珠子一转,旋即赶忙吩咐身旁的小黄门去迁来驴车。 “陛下,可是要起驾!” “再在后宫逛一逛!” 说是逛一逛,其实就是陛下坐在驴车上在前面飞,一群宦官跟在他身后追。 然后,所有人都祈祷这四头“驴爷”啥时候累了,在某个美人的宫前停下,所有小黄门也都能安生下来。 整件事儿,似乎,有那么点荒唐! 可张让发现,他已经习惯了,毕竟…天子有言在先,从今往后,临幸哪个妃嫔?全凭这几头“爱驴”的喜好! 呃… 当然,张让也很懵逼! 别的天子动不动把“爱妃”放在嘴边,敢情,他们这位天子,放在嘴边的不是“爱妃”而是“爱驴”! … … 尚书台中的官员本正在烛火下审阅地方呈上来的文书,袁隗、袁逢、曹嵩也在。 说起来…最近事项繁杂的很。 也愁人的很! 首当其冲的是三胡问题。 鲜卑进一步的扩张了,自桓帝时期,首领檀石槐统一鲜卑,野心就开始膨胀,北拒‘丁零’,东击‘夫余’,西取‘乌孙’。 可以说,北匈奴逃走以后,漠北的“真空地带”完全被鲜卑占据,发展到如今,东西长达一万四千多里,南北宽七千多里,山川水泽和盐池都在其管辖范围之内,更是号称控弦之士将近二十万。 而两年前,也就是熹平六年(177年),天子刘宏派乌丸校尉夏育、破鲜卑中郎将田晏、匈奴中郎将臧旻,联手南匈奴单于一道出兵,各自率领骑兵数万人,分兵三路出边塞,深入鲜卑国土两千余里。 不曾想,被檀石槐击败,大败而归! 连符节和辎重都全部丧失,汉军战死者十之七八! 也就是从这一战开始,大汉边境从酒泉到辽东,几乎每年都会受到鲜卑疯狂的南下荼毒。 近来,情报传回,檀石槐彻底占据了漠北,所有部落完成一统!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料想今年岁末鲜卑南下的劫掠会更疯狂、也更残忍。 更不利的是。 如今大汉边关将门怨声载道! 究其原因,军饷、粮饷一再拖欠。 朝廷也想给,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偏偏这个时候,南匈奴派遣使者南下… 偏偏还是这个时候,因为将门的边防不利,最近听闻有南匈奴人潜入并州、幽州大肆于地方劫掠往来客商,许多女人与财宝都被劫走。 这事儿很诡异! 一边派使者南下,一边劫掠… 南匈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尚书台一众公卿也看不懂了。 祸不单行,南阳地区发现了瘟疫,瘟疫传播的速度很快…也急需朝廷的支援。 那么,又回到老生常谈的问题,国库中没有钱,拿什么支援? “曹大司农,今夜当着一众公卿的面,你必须把话说清楚。”袁逢指着曹嵩的鼻子,大声道。“国库中原是存有五千万钱的?怎么就不翼而飞了?” “无可奉告!”曹嵩语气坚决… 他能怎么说?天子用这笔钱囤了一万头驴,这事儿能说么? “噢…”袁逢一敲脑门。“老夫怎么忘记了,当初曹节、王甫贪墨成性,中饱私囊,曹大鸿胪也参与其中吧?啊?可你别忘了,这是边陲的军饷,这是南阳瘟疫的救命钱,这笔钱你也敢贪墨?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不成?” 这话脱口… 整个尚书台的公卿面色哗然,议论纷纷,说起来…曹嵩的确有案底! 袁逢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对于汝南袁氏而言,他们倒不是很看重那五千万的国库钱粮,可“大司农”这个九卿官位极其重要。 大司农掌管的是帝国的税赋、钱粮、农业…这些每一条都是豪门士族的命脉,袁家怎么可能放心交到“外人”手里呢? 何况,曹嵩的儿子曹操还与那妄图染指朝堂的玉林观观主不清不楚的! 索性一齐打压! 反观曹嵩他凝着眉与袁逢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说到底,他背后的是天子,怎么让? “袁司空可知道?哪些地方赈灾,花费了多少钱粮?哪些地方的税赋是用其它实物抵扣的?哪些地方用通货购买的税赋?哪些地方的土地被重新划拨?哪些地方的田亩因为水灾,数量减少?哪些地方欠了多少税钱?” 这…袁逢一怔。“这些是‘大司农’分内之事,我干嘛知道这些?” “这些都不知道,那袁司空眼中国库的钱粮便只是一个‘数’,这个‘数’的多或者少,这个‘数’的水分,这个‘数’中的是否有其它隐情,袁司空自然一概不知,如何就能枉论是我曹嵩贪墨?” “哼…”言及此处,曹嵩冷哼一声。“我曹嵩自担任大司农以来,从未贪墨过国库钱粮,苍天为鉴,袁司空若是不信,自可去请陛下审查于我,何必摆此‘鸿门宴’折辱于我?我曹嵩又不是没有进过牢狱,没有受过刑法?还会怕了不成?” 呃…这话直接让袁逢哑口,他不是没有向天子请示过,可无有例外,都没有下文。 鬼知道天子为何会包庇曹嵩? 俨然,他利用群臣、公卿羞辱曹嵩,让他知难而退…这一条路没有走通。 眼看着曹嵩就要离开… “曹大司农,你…”袁逢还想说话。 踏… 曹嵩却是脚步一顿,长袖一甩。“捉贼捉赃,袁司空,没有证据以前,恕在下无可奉告!” 留在这么一句,曹嵩大踏步走出了此间尚书台。 夜正深… 曹嵩凝着眉望向虚空,没人知道,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就在这时。 “驾,驾…” “嗷嗷…” 驾马声与驴叫声接踵传来,是与尚书台一墙之隔的内宫… 值守在门前的下属本已在打瞌睡,听到这“驾马声”、“驴叫声”,又看到曹嵩,忙站直了身子。 “大司农!” “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儿?为何这大半夜的,会有人在宫中骑马?不对…这叫声不是马,是驴!怎会有人在宫中骑驴?” “是!” 曹嵩蹙眉负手站在门口,轻叹道:“驴,驴,怎么又是驴!” 他已经快要被那一万头驴子压的喘不过气来了。 不一会儿守卫跑回来了,连忙禀报道:“启禀大司农,是陛下在宫中驾驴,听闻,这驴最后停到哪位美人的宫阙,陛下就留宿在哪!” 这… 曹嵩的眉头凝的更紧了。 他心头喃喃:“天子好驴,国事凋零!陛下这是魔怔了么?” 当即摇着头往宫外走。 只是,脚步刚刚踏出两步,曹嵩想到了什么,他顿了一下,眼眸骤然一亮。 “昨日张常侍告知,陛下要为驴选美,今日陛下又深夜骑驴…” “难道…难道…” … …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五章 河东解良关长生,我能打一百个! 河东郡解良县,此间土地肥沃,道路阡陌纵横,是冀州的交通要道。 无论是从司隶通往冀州、幽州各郡县,还是冀州、幽州通往洛阳,都必须经过这里。 此刻,峨嵋岭以北的汾河岸边,天师道的“圣女”张玉兰策马奔驰,身后将近百余马蹄声动地而来。 张玉兰咬牙鞭马,神情紧张。 俨然,她正在被一行骑兵所追杀。 此行,她本是带着几名鬼卒,奈何在途径汾河岸边时被劫掠,几名鬼卒掩护之下,她才杀出一条血路。 她身后的追兵一个个都是彪形大汉,身着动物皮革制成的衣物,胡履样式的马靴格外显眼,外人看来,就像是胡人一般。 只是… 这河东郡并非边陲,胡人怎么可能深入腹地呢? 张玉兰顾不上想这些,她身后的追兵眼看着近了,这些壮汉一齐引弓射去。 只听得箭矢鸣镝之声呼啸,张玉兰奋力滚下马来,就地一滚,躲过羽箭,只是…她那马儿身中数箭,悲鸣一声双膝跪地。 落地之时,张玉兰那支束发的发簪掉落,一头长发散落下来。 “哪里来的小娘皮,烈的很,可惜了那匹良马,本能赚百万钱的…” “这小娘皮模样倒是不错!” 一道声音吟出,很明显是汉人的声调。 胡装?却是汉人么? 张玉兰的心情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当即从腰间拔出短刀,只是…围拢的彪形大汉越来越多,将她团团包围。 她的手触在胸口,那里藏着夫君写给甄逸的信笺,事关夫君能否入朝堂的信笺。 她知道,这封信笺对天师道意味着什么! 她不能让这信笺落入贼人之手。 当然,她也能看出来,这群贼人并不知晓这所谓的信笺,他们是为了劫财、劫女人。 “皮肤这么细嫩的小娘皮,可并不多见!” “小娘皮,莫要挣扎了,哥哥会疼你的。” “嘎嘎嘎,我还是喜欢这小娘皮烈性的一面。” 一群贼人咧嘴笑谈着,一名胡人打扮的贼人翻身下马就朝张玉兰走去,他笑的十分猖獗,张开双臂,似乎是打算戏耍眼前的女子。 哪曾想… “嗖”的一刀,张云兰手臂抬起,速度快如闪电,紧随而至的是血迹飞溅,源源不断的血液从男人的脖颈上喷涌而出,甚至溅到张玉兰身上、脸上… 再看眼前的男人,脖颈上被短刀划过,哪里还有命在。 很难想象,一个看似手无缚鸡、柔弱不堪的女子,她的爆发力竟这般强大。 “果然是个烈蹄子,一起上…” 一道声音传出… 这下,几十名大汉不敢大意,他们骑在马上将张玉兰围在当中,提着弯刀、长矛,训练有素的缩小包围圈。 唯独一名骑马的汉子,低声在那头领耳边言语道:“文老大可是说了,掳走这些女子,是为了换赎金,可不能闹出人命,更不能玷污了!” “哼…”哪曾想,这头目置若罔闻。“那这女人杀了咱们兄弟?这账怎么算?” 言及此处,他嚷嚷着大吼一声。 ——“一起上,死活不论!” 一干贼人露出狰狞的面孔,无数长矛就要朝张玉兰刺去,这么多长矛,只要一柄躲不过,那必是重残。 张玉兰何曾见过这般阵仗,这么多的贼人,还结成战阵,“咕咚”一声,她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口水,她意识到,自己多半已是九死一生… 夫君,送信…这么一件小事儿,我都没有做好! 隐隐,张玉兰的心头充满了愧疚。 “死吧!”一名贼人当先刺出长矛! “嗖!” 几乎同时,一道轻响划过天际,击破了夜的静谧,去势惊人。 “唔…” 就在所有贼人惊愕的目光下,一支通体黝黑的长矛刺穿了那贼人的胸膛,整支长矛贯穿而入,殷红不已。 由此可见…抛掷长矛之人的力量有多大? 张玉兰回头,却看到一个头戴绿帽,身着绿袍,面如红枣,长发飘飘的男人立在身侧。 这男人原本是在赶骡子,身侧的骡车内还有绿豆与红枣。 显然,他是在采购回来时,正看到了“胡人”欺负女人的一幕! 他的眉头紧紧的触动了下,单手则是一捋长髯。 ——“我关某最看不惯的,便是尔等胡狗欺压劫掠我大汉妇孺老幼!” ——“又来了个不怕死的!” 俨然,贼人并没有因为红枣大汉的出现而有所畏惧。 那头目连连张口道。 “来者何人?不要命了,也敢多管闲事!” 顷刻间,这些贼人矛头一转,所有的锋芒均指向这绿帽、绿袍、红脸、长须男人! 反观这男人,却是面不改色,他将怀中的竹简放入骡车内,旋即抬眸冷然道:“河东解良人——关长生!” 吟出自己名字的一刻,他的余光瞟向了那竹简外,刀笔吏着重刻下的两个字—— ——《春秋》! 面对数倍于己的贼人,他这一刻心头所想的是: 《春秋》中那些英雄人物,他们当看到这一幕时,会如何做? 也会像自己一样,挺身而出吧? “呵…”关长生冷笑一声,他目光幽幽的望着眼前的胡人,“一起来吧!” 抛掷长矛后,关长生手中并无长柄武器,唯独只剩下一把佩刀,可偏偏…曜日之下,他手握佩刀的模样,让人望而生畏! 仿佛,他那威猛身姿就诠释着一句话——河东解良关长生,能打一百个! … …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六章 得加钱! 汾河岸边,无数石子落入河中,在河面上泛起了阵阵涟漪,汾河之后另一侧的山峦显露出水墨一般的影子。 便是这风景如画的官道上,一间酒肆坐落于山水之中,雍丘之地。 涿郡商贾张世平与苏双,正在眉飞色舞的讲述着刚刚上演的惊悚一幕。 ——“涓涓细流,汾水之畔,将近百余“胡骑”正追逐着一名女子驰骋呼喝,磨刀霍霍……” ——“箭矢射出,白马跪地,一箭擦颈而过,女子受惊跌落,被团团围住,顿时花容失色。” ——“忽然间,一红脸绿帽壮汉“骡”踏飞尘,就从那两山夹缝中杀出,长矛抛动,矛出如风,正中一名胡骑左胸!” ——“手持短刀,以一敌百,俯身抽刀横砍,端的上是一石二鸟,之后使出的一招飞身斩马脚,反掌之间,十余胡骑扑地而倒。” ——“扭过头来,便见到远方是蔽日的尘烟,其余几十骑朝他呼啸冲来!” 张世平与苏双讲的是眉飞色舞。 商人嘛,都喜欢与人打交道,更是乐意将行程中的见闻,娓娓道出。 从涿郡赶往洛阳,途径此间的刘备、张飞正巧坐在这酒肆之中。 刘备认出这两个老熟人,张飞却被他们讲的故事吸引。 “后来呢?别调俺胃口,你特娘的倒是快接着讲啊…” 张飞嚷嚷道… “后来?”张世平挠挠头,“后来我就不知道了,我等商贾哪见过这等阵仗,这不拔腿就跑…谁知道那红脸汉是不是这百余胡骑的对手?你要想知道,你顺着这汾河向南五里,保不齐,现在还没打完呢!” 苏双也附和道:“诶呀…世道不太平啊,想不到这冀州解良之地竟也渗入了胡人,不过…” 他眼珠子一眨。“说来也奇怪呀,这些胡人既会劫此女人,怎生这酒肆会好端端的在这儿开着,难不成,就不怕劫掠么?” “哈哈…”这时,酒肆中跑堂的一边呈上一壶酒,一边解释道,“咱们酒肆可给足了孝敬,这些贼人可不舍得劫咱们!” 张卫平与苏双提到的是“胡人”,酒肆跑堂提到的则是“贼人”,刘备敏锐的注意到了这点,眉头微簇,正要深思。 “啪”的一声,张飞豁然而起,怒目圆瞪。“胡人都劫到咱冀州了,一群鸟人只知道用嘴嚷嚷,路见不平,还不去声援…一群怂蛋!” 说着话,张飞大踏步迈出酒肆,翻身上马就要去支援这红脸绿帽男人。 “翼德,等等我。” 刘备也快步而出,驾马追上。 几日的相处,这位张飞张翼德的性子,刘备是了解的,就愿意结识英雄豪杰。 再说了,孤身斗胡虏,以一敌百,世上竟还有这等豪杰义士? 受其感召,刘备也觉得一股英雄气蔓延! 两人疾驰向南,就连马儿也发出一声豪迈的嘶鸣…豪气蔓延。 倒是酒肆的跑堂,看着张飞与刘备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两个傻子,还有那红脸男人,也是傻子一个,也不瞅瞅这河东解良县是谁的地盘?” “谁呀?” 张卫平与苏双连忙问道。 “文…”跑堂的差点就喊出来了,惊觉失口,赶忙捂住嘴巴,“这个不能说,不能说!非要我说的话也可以,嘿嘿,得加钱!” … … 洛阳城,城南,袁府。 袁逢原本在与儿子袁绍聊着什么,眉开眼笑。 说起来… 袁绍可比其他的两个“嫡子”更讨父亲的欢心。 这时,袁隗带着袁基进来,面色肃然,特别是袁隗一双眸子冰冷至极,其眸光宛若在寒冰浸了万年。 整个书房里顿时就静了下来,气氛有些压抑,袁逢与袁绍均屏住了呼吸,只听得袁隗与袁基那沉重的脚步声,他们知道,一定出了大事儿。 袁隗缓缓跪坐,声音沉重。“你们多半还不知道吧,今日洛阳城出大事儿了。” “何事?”袁逢当即反问。 “陛下命张让与曹嵩一道举办了一次驴子的选美大赛。”袁隗的声音依旧阴沉。 “叔父,这似乎并不奇怪吧?”这次是袁绍询问道:“毕竟咱们这位陛下,他都能赐给狗‘两千石’的官衔,甚至带到朝堂上议事,如今不过是为驴选美?平平无奇而已!” 平平无奇! 在袁绍看来,天子刘宏此举真的是平平无奇。 不单单因为他给狗封官,更因为他首创商业街,在后宫买卖互市,还收这些商铺的租金! 这是一国之君该干的事儿么? 偏偏袁绍这话刚刚脱口。 袁隗也不否定,他只是继续说道:“一连几日陛下上朝、下朝,出宫祭祀均是乘坐的驴车,就连夜晚临幸妃嫔,也全凭驴子喜好!甚至陛下下令‘太常’,以后的皇族仪仗均改为驴车、仪仗队伍也尽皆骑驴!要不了几日,这事儿就会在整个洛阳城,整个大汉传得沸沸扬扬!” 袁隗越说语调越沉重。 这… 袁绍只觉得更荒唐,更离谱了。 袁逢却是“吧唧”了下嘴巴,他体会到几许意味深长。 “士纪(袁基),爹记得当初让你囤驴时,你告诉爹,除了甄家提前囤积的一批外,大汉的驴都被一个神秘的势力囤积?” 因为“囤马居奇”的缘故,甄家的一举一动,自然会引得更多人的关注,许多家族更是会暗中打探甄家,特别是商业行为。 “囤驴”就是一个信号。 只不过… 还不等各大士族、商贾去囤积,一夜之间,市面上的驴宛若被一双看不见的黑手给悉数收缴! 整件事儿诡异至极。 “的确如此!” 沉默许久的袁基张口道:“孩儿特地去查过这个势力,可无论如何查,均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不过,孩儿能确定囤驴者决计不是玉林观或者甄家,甄家也为此事颇为烦恼。” 这… 随着父亲与兄长的一番对话。 袁绍依旧是云里雾里的。 袁逢却是眼眸紧紧的凝起,他的眸光与袁隗交汇。“这神秘势力,原来是陛下…这就怪不得了!陛下是生财有‘道’啊!” … …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七章 俺还没用力,你就倒下了! “陛下?”袁绍一惊。“父亲是说,囤积驴的是…是陛…” 陛下的“下”字都未脱口,后知后觉的袁绍骤然想明白了。 ——骑驴临幸妃嫔。 ——驴子的选美大赛。 ——天子仪驾全部改为驴车。 这些的目的是为了…为了在大汉刮起一阵“驴风”啊! 一如昔日里天子好胡器,“胡风”便成从宫中传出,导致胡器疯涨,这一次只是把“胡器”改成了“驴子”,虽然不可思议,可“驴风”,这是无比熟悉的味道啊! 荒唐? 这位天子,哪里是荒唐? 他简直是把所有公卿、所有士族都当猴耍了! 天哪… 袁绍倒吸一口凉气,起初还只是对这位“荒唐”天子充满惊愕,可渐渐的,他意识到一个更可怕的事实。 这件事儿的源头还是甄家,还是玉林观,还是柳羽! 也就是说,天子刘宏“好驴”、“抬驴”,甚至他也参与“囤驴”,这些最初…都是柳羽那小子提前算好的! 这个局布的好生缜密、好生精妙啊! 最精妙的是,就连天子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么? 不等袁绍细想。 “周阳(袁逢),如此你便知晓,国库那不翼而飞的五千万钱,曹嵩用在何处了吧?”袁隗目光幽幽。 袁逢牙齿咬住嘴唇。 他无奈的感叹。 “也不知道,该说是那‘麒麟之才’可怕,还是陛下可怕呢?” 在袁逢看来,在“囤驴”这一项上…陛下与那玉林观主,一个是真敢囤,一个是真敢“闹”,既“胡”风,整个汉帝国的“驴”风已经是不可避免了! 偏偏这事儿,简直是离谱他娘给离谱开门。 ——离谱到家了! … … 河东,解良县,汾河旁。 刘备与张飞驾马驶过一个小山头,就看见一名长髯大汉、一名女子正在与五十余贼人厮杀,人影翻动,打的甚是热闹。 女子自然是张玉兰,别看她是女子,可她身法奇诡,剑术极其厉辣阴狠,锋芒所指,寒意逼人… 虽受制于力量不如对手,但与三、四个人斗在一起,丝毫未落下风。 反观关长生,他的刀早已不知道掉落在何处,可一手‘掌法’大开大合。 力道之大,攻势之凶猛便如酷阳烈日,仿佛眼前的四十余人都爆晒在他的阳光之下,这已经不是不落下风! 分明是一个打几十个,占尽上风。 周围地面上… “哎呦…哎呦”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被打翻在地的也有二十几个,还有十几个早晕死了过去。 若非这场争斗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时辰,关长生体力有些不支,恐怕眼前四十余个贼人也要被打翻在地。 话说回来,关长生原名关羽,“长生”是他的字… 自小,他便“尚武”,有幸得当世刀神“唐斩”传授刀法,兼之他力大无穷,对刀法的理解更是无比通透,结合《春秋》,他独创出了三十六式春秋刀法。 只可惜,家族祖上起便是白身,在这个讲究出身、门第的时代,空有一身武功,也只能落得给人“看门护院”的下场。 当然… 这个时代的“看门护院”并不是纯粹的“看大门”,而是类似于后世的“保镖”,需知,能担此职位的可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好功夫!” 山坡上的张飞嚷嚷一句。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只看了关羽一招“飞身斩马脚”,他愣是用胳膊将马腿搬到,将整匹马掀翻在地,张飞是连连称奇。 反观刘备,他更敏锐一些,通过关羽斩马脚后极其隐晦的脚步踉跄,他便能看出此人就快力竭了! 当即口中轻吟。 “不好,他的力气支撑不了多久了!” 两个时辰的争斗,还是以步对骑,关羽能打翻二十几个,与四十余贼人争斗不落下风,这已经算是奇迹! “正好,俺先去了!” 张飞早就跃跃欲试,当即扬起马鞭,趋马上前。 刘备眉头微微凝起,与张飞的鲁莽不同,他在细细的观察,观察这些贼人… “他们,不是胡人!” 口中轻吟一句,当即也拔出佩剑向下杀去。 出身幽州涿郡,本就是边陲之地,刘备是见过乌桓人的。 而乌桓与鲜卑、南匈奴均称之为“三胡”,他们的战法类似,争斗时的习惯也相似,可眼前的这些贼人施展的根本不是胡人的路数! 或者说,胡人的战斗力远比他们要强许多。 是山贼?流寇么? 刘备不假细想,已经加入了战局。 “给老子放箭…” 此刻,那贼人头目当即下令… “会射到自己人的!”一旁的贼骑连连劝道。 “老子管不了这么多!” 这贼人头目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将近百余人,两个时辰,别说没有制服眼前这一男一女,自己兄弟还被打翻在地无数个,被直接打死的都有几个。 这无异于把他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当即… 这贼人头目弯弓搭箭,他已经顾不上这箭矢或许会射到自己人。 只是…还没顾得上射出箭矢。 “哇呀呀呀…” 身后传来一道爆喝,扭头一看,一个浑身宛若黑炭般的圆脸壮汉驾马朝他狂奔而来。 这黑脸壮汉的手中还拿着一把刀! 准确的说,是一把屠刀! 没错,就是屠猪的那种刀,很短,又很重… “找死!” 这贼人头目扭过头,怒目圆瞪,收起弯弓大大咧咧的举起长矛就迎了上去,他甚至都没太把这黑脸鬼当回事儿。 毕竟,骑兵对冲,兵器讲究的是一寸长,一寸强! 对方一柄杀猪刀又短、又重,能有多厉害? 反观张飞,他那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淬着万年寒冰一般,冷冷的看着袭来的敌人。 “唏律律!” 马儿一声嘶鸣… 马蹄声再度踏向地面,发出的声音犹如雷鸣,每一次践踏地面都发出浑厚的声响,仿若千斤之力。 仅凭这一点,就让那贼人头目倒吸一口凉气,他的神色也猛地僵住了! 整日驾马劫掠,他最是清楚,一个人的骑术究竟要到何种地步,才能实现“人马合一”到如此地步。 这… 根本不及细想,两人就厮杀到了一起。 “哼,又一个多管闲事的家伙,受死吧,黑脸鬼!” 长矛抬起,直刺向张飞。 “铿!” 屠刀与长矛在空中激烈碰撞,迸发出了火花,随即就在刘备惊愕的目光下,张飞的屠刀竟逼得长矛连连回退,以致于到最后,退无可退… “咔嚓!” 长矛已经断裂。 “不…” 这贼人头目双眼瞪得硕大,还没来得及哀嚎,就连人带马被劈成了两半,还飞出去好远! 身首异处! 鲜血挥洒一地,也侵染了周围的人。 “这么不经打,俺还没用力,你特娘的就倒下了!” 张飞举起屠刀,嚷嚷着,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反观刘备,他急勒战马,起初是震撼,他也没想到…翼德与那红脸汉是真的能打! 旋即,他又摇头,翼德一刀下去是人马俱断。 可… 两百万钱…就这么没了! 刘备心里嘀咕着,这得是老娘编成多少草席,他于城头卖出多少草鞋呀? 有那么一瞬间,刘备竟感觉心在滴血! … …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八章 遍识天下英雄,俯首玉林有柳郎 窗外雨声潺潺。 灯下,荀彧聚精会神的读着一首诗。 那是柳羽让他待雨停之后,悄悄交到“桥子”手中的,荀彧一边看一边轻轻点头,似与这诗间文字神交甚深。 ——“遥映人间冰雪样,暗香幽浮曲临江。 ——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玉林有柳郎!” 再度轻吟了一遍,荀彧不由得感慨万千。 “自卖自夸,不愧是你呀,贤弟!” 就在这时。 “叔叔,可找到你了。” 一道声音自门外传来,喊话的是荀攸,字公达。 在荀家,他的辈分儿矮荀彧一辈儿,故而他称呼荀彧为叔父。 荀彧匆匆放下诗,起身为荀攸开门,门外荀攸穿着木屐和蓑雨衣,手里提着一小壶酒。 荀彧疑惑:“公达?你怎么冒雨找到这儿了?” 荀攸轻笑。“我在太学就听说叔叔来了这玉林观,今日太学休假,我便来寻叔叔,叔叔是在读书么?” 颍川荀氏家教甚严,尽管荀攸的年龄长荀彧不少,可他依旧以“叔叔”称呼荀彧,举手投足,也以‘小辈儿’自居。 说起来,荀彧被称为荀氏“三若”之一,荀攸是再小一辈儿荀氏子弟中的翘楚,两人惺惺相惜,关系更是默契。 只不过,荀攸没有受累于名声,顺利的进入太学,眼看就要毕业,将来入朝为官,前途不可限量。 反观荀彧的前程,却暗淡无光… 荀攸生怕叔父想不开,故而总是来与他攀谈,一来聊聊学问,二来也劝慰下他。 荀攸进了屋子,脱去了蓑衣,将湿漉漉的手擦了擦,俯身去翻桌案上的竹简。“咦,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玉林有柳郎…柳郎?难道便是叔父看重的那位玉林观的柳观主?” 荀彧将竹简拿过来,扔到了一边。 “我随手翻看的,来,坐!” 荀攸随意坐下,他冒雨前来,衣冠不整,而荀彧在自己的屋里仍是仔细的整理过衣服,才正襟危坐。 缕缕幽雅的淡淡香味弥漫此间。 “叔父,其实入朝堂有许多种方法,边陲立功、进入太学经学院,或是靠一些‘小事’赚取孝名,举孝廉做郎官,唯独这投身玉林观,以‘道’入朝堂是最难!” “公达,我知道你是在提醒我,也知道你眼力不错,十三岁那年,祖父荀昙去世,祖父手下一名唤张权的官吏主动找来,要求为祖父守墓,所有人都没看清楚此人面目,唯独你察觉到此人脸上神色反常,猜他是做了什么奸滑之事。” “果然,一干叔、伯们盘问之下,这才问出,这张权是杀了人,逃亡在外,想以守墓隐藏自身!因为此事,族人们对公达刮目相看,六叔更是将公达送入太学!由此可见公达眼力过人。” 言及此处… 荀彧顿了一下,继续道:“但叔叔还是须劝你一句,眼睛可不只是能识别坏人,能要学会识别好人,识别英才,坏人的奸诈与狡黠往往更容易察觉,可好人的品质、机敏与宏志却极难去窥探,需要深深的去挖掘。” 荀攸眉头一皱。“叔叔是说,这位柳观主真的如坊间所言,如那诗中所言,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玉林有柳郎!他是有真本事?是大智慧?” “你呀,入太学,学问涨了不少,涉世反倒是浅了起来。”荀彧眼眸望向一旁竹简,微微一笑。“不如,你我叔、侄打个赌如何?” “如何赌?” “赌你、我谁能先入朝堂?”荀彧张口。 这… 荀攸一愣。“那叔叔可输定了,所谓‘学者禄在其中’,侄儿太学就要毕业,到时候侄儿多半能跻身朝堂,可叔叔这边…” “不妨比比看!” 荀彧显得很有信心… 荀攸抓住荀彧的手臂耍赖道:“好了,如此好雨时节,正当对雨听床,总说那些仕途…岂不是大煞风景?侄儿当与叔叔把酒言欢。” 说着话,荀攸提了下那一小坛子酒。 荀彧却摆了摆手… 他捡起竹简,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一边披上蓑衣,一边张口:“我还有些事,若公达能等我半个时辰,我回来后再与你把酒言欢,如何?” “叔父是要送这诗?”荀攸继续问…他其实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可与荀彧攀谈,他往往很容易打开尘封许久的话匣子。 “这可不是诗。” “那是什么?” “是我能跻身朝堂的宝贝。”荀彧的话很平淡,荀攸还想问,荀彧已经走出了坊间。 撑起伞,细雨自周遭滑落而下,荀彧再三检查过竹简,确保不会被淋湿,他方才快步走出此间玉林观。 心里嘀咕着,这要喝酒,就耽误大事儿了,索性,先把正事儿办完! 事关贤弟的计划,可不能耽搁。 “踏踏” 脚步在雨地中“啪嗒”作响…荀彧的身影消失在了雨帘之下。 反观此时,玉林观的另外一间阁宇内,柳羽站在窗前,凝着眉看着天上的细雨绵绵。 口中低吟。 “南匈奴的使者就快到洛阳了,玉兰姐…你到哪了呢?” “寄给甄家的信千万不能再耽搁了!” … … 河东解良县,一家医馆内。 大夫正在诊视张玉兰,因为与贼人争斗,她肩上、脖颈上两处被箭矢划伤,再加上力竭,她晕倒了过去。 好在关羽、张飞勇武,击退了贼人,三人一道将她送来医馆。 可,哪怕是晕倒,她尤自躁动不安,显然是做了什么噩梦。 忽然,张玉兰从梦魇中惊叫起来,双手去捂向胸口。 “信…信…信…” 见他惊醒,守在一旁的刘备,连忙问道:“姑娘,你醒了。” 看到刘备,张玉兰心情安定了一些。 “我记得你,是你与其它两人救得我!” “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刘备并不居功:“在下刘备,字玄德,方才与贼子激斗时,姑娘力竭晕倒了,我等冒昧将姑娘带了过来,姑娘梦中一直在呼喊‘信、信’,可是有什么紧急信笺要送?若是信得过在下…” “对,信…” 因为提到信笺,张玉兰就要下床,她还没把夫君的信送到中山无极,她不敢耽搁。 可…骤然的一动,肩膀处传来撕裂般的痛感。 “啊…” 轻呼一声,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肩膀被箭矢划上,如今裹上了厚厚的绷带。 糟了… 她心头暗自吟道,这信必须在南匈奴使者南下之前送到中山无极县,可…可现在她的身子…俨然不足以支撑这长途的奔袭。 就在这时… 医馆的门外,颇为豪迈的声音突然传来。 “红脸,你挺能打的嘛,赤手空拳一个打几十个不落下风!俺看的真是过瘾极了,只是这体力实在不怎么样,依俺看,就是舞起刀来,也就前三刀厉害,只要,是谁?” “丑爷…丑爷…先是,先是我们见那女人身着华丽,于是就…就追逐这女人,哪曾想,斜地里又杀出三个大汉,打死了咱们十几个弟兄,其余几十弟兄们也纷纷负伤。” 话说一半… “啪!” 这人便被一巴掌打翻在地,文丑暴怒至极,将近百余人,还都骑着马,被三男一女给打成这副模样,他文丑打从心底里不相信。 “你来说!”文丑再度拎起一人,咆哮如雄狮。 “我们先是去追一名女子,然后…然后有…有三个壮汉…” 啪! 又是一耳光,直接扇到这说话者的脸上,文丑暴怒之际,他甚至拔出了佩刀,所有人都凛然。 文丑将刀插在桌案上,冷冷的盯着下一个黑衣男人。 “你来说!” “我们先是去追一名女子,弟兄们是…是调戏了她几句,哪曾想…这…这女子武功不弱,杀了咱们一个兄弟,之后…之后便是那三个壮汉…多管闲事…” 还是熟悉的说辞,这套说辞文丑都快能背出来了。 若是别的时候,他才不相信,他费心费力,花大价钱训练出的这支“百人骑队”会被三个男人、一个女人给打到这般狼狈的地步。 可…偏偏… 他耳光扇向第一个“胡说八道”的家伙,第二个依旧“胡说八道”,第三个还是如此。 这些都是文丑原本最信任的兄弟,他们的话… 无数黑衣人紧张了起来,心中满怀的是对“丑爷”的恐惧,还有的窃窃私语…议论着轮到他时,要怎么说? 就在所有人窃窃私语的时候。 那人的话还在继续。“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他们四个里,那红脸丹凤眼长须的男人自报过家门,说…说他是什么河东解良人,叫…叫什么关长生!” “关长生?”文丑重复着这个名字。 不知为何,“咻”的一下,他莫名的感觉脖子竟有些痒痒,就像是命中注定,他文丑与这“关长生”冥冥中会产生某种“刻骨铭心”的联系。 安静… 整个窃天坞安静了下来。 所有围观者都在用自己浅薄的意识,在反复咀嚼这一番说辞,也不乏有人去回忆,好像…在哪听过这“关长生”的名字? 噢… 忽的,一个身着华服的壮汉迈出一步。 “大哥,我想起这‘关长生’来了?” “贤弟识得此人?” 文丑连忙问道…看样子,很是在意这华服壮汉。 也不怪他如此… 这壮汉名唤“颜良”,出身“堂阳”颜家,乃是冀州有名的豪门。 值得一提的是,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车轮,南北朝时期,颜家族人“颜之推”会撰写出一篇《颜氏家训》,其中训示子孙,提到子孙不可从事武职。 至于缘由…便是其中一句。 ——“齐有颜涿聚,赵有颜最,汉末有颜良,宋(南朝宋)有颜延之,并处将军之任,竟以颠覆。” 说白了,就是颜家习武之人,最后都不得善终! 这小子是看破了家族的弊病,劝家族弃武从文,于是就有了唐朝时名臣、大书法家——颜真卿! 就像是“范阳卢氏”从这个时期的卢植到唐朝的诗人卢照邻、卢纶一般; “堂阳”颜家,也从颜良,一路传承到颜真卿; 可以说,有很多家族,都是从汉末时崛起,深耕于北方政坛,渐渐地影响北方政坛! 当然… 这位颜家长子“颜良”与政坛似乎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他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大老粗。 不过… 他父亲颜和,乃是河东解良县的县长,而颜家又是汝南袁氏的故吏… 这么算下来,颜和背后的靠山与倚仗其实是袁逢、袁隗! 便是为此,颜家在这交通发达的河东解良县做县长,可谓是只手遮天,财源广进。 而“窃天坞”假扮胡虏劫掠沿途商贾,便是这位“颜县长”与“丑爷”的联合所为。 一窝蛇鼠! 狼狈为奸! 出身豪门的颜良自然与年龄相仿,却是“贼寇”出身的文丑关系莫逆。 “大哥,我想起来了,这关长生是解良一富商的护院之徒,面如红枣、丹凤眼、长髯…与你这些小弟描述的一模一样!” 颜良一句话讲到这儿,嘴角微微咧开,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多管闲事者既是一个‘看家护院’之徒,呵呵,那就好办了!” ——“大哥,消消气,小弟这就去告知家父,不出三天,必将这关长生押入牢狱,任凭大哥发落!” … … (两章合一章,上架前都发大章了。) (下周三上架,到时候爆更) 章节目录 第八十九章 食人禄却杀人主,此非义也! 掠过医馆外的西侧道,刚冲进正院的月亮门,就看见二、三道门之间的那小庭院里人影翻动,打的甚是热闹。 关羽的拳头硬,可张飞的拳头更刚猛,两人拳掌之间大开大合,力量之雄劲犹如两头雄狮互搏时一般。 “好家伙!”张飞大呼痛快,许些年没遇到这么能打的了。 关羽也是亢奋无比,究是那亘古不变的面瘫脸上,眉毛连连挑动。 在他看来,与眼前的黑汉角力,远比对付那几十贼人要困难的多。 “再来!”关羽收住拳势,拳头回错,再度蓄力,下一拳势必力道更胜… “好啊!”张飞嚷嚷着再度出拳。 哪曾想,拳掌之间,一个人影突然窜出,一手抓住了张飞的手腕,一手拦住了关羽的臂膀,力道惊人。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刘备刘玄德,他竟凭着一双长臂,愣生生拦在两人中间。 “两位兄弟,速速停手!” 见刘备如此开口,张飞退了一步,关羽也不趁势紧逼,双拳回错,虽未散力,却也停住了攻势。 两人均惊骇于刘备的臂力… 不过很快,张飞就抱怨起来。 “玄德,你这是作甚?俺们正打的痛快呢?” 刘备忙不迭的解释道:“两位兄弟均有万夫不当之勇,这较个高低,却并无意义,当务之急…” 说到这儿,刘备转头望向医馆正堂,“当务之急是张姑娘重伤,无法远行,恰恰她有一封重要的信笺,要送往中山无极县。” “再去通知家人就耽搁了,咱们得去趟中山无极县,替张姑娘送去此信。” 不怪刘备如此积极… 当他问清楚张玉兰的身份时,他都惊呆了。 他南下洛阳,便是去拜见这位“柳观主”,可偏生坊间传言,柳观主谢绝一切豪门的拜帖,刘备正愁着如何去拜见,恰巧,救下了柳观主的夫人——张玉兰。 当然,刘备也很惊愕,按照传言柳观主也才十二岁,这么年轻就已经娶妻了么? 可他无暇多想,当即劝说张玉兰。 也诚如他所劝,再回洛阳去告知柳观主,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故而张玉兰只能拜托刘备送去此信。 “如果是这样,那关某就帮不上忙了。”关羽拱手,语气中有些歉意。“不瞒两位义士,关某乃是这河东解良县‘秦府’的护院,若是无故擅离,万一主家出个什么意外,关某就犯了失职之责。” 护院… 在大汉豪门府邸院落,护院这等身份仅仅要高于寻常奴役,与“部曲”类似,甚至还比不上上等丫鬟。 可偏偏关羽自报身份时,语气泰然自若,丝毫没有因为“身份”的低微就觉得矮人一筹。 “原来‘长生’还有要事。”刘备当即道:“如此,那‘长生’自当归府,翼德权且在此护卫张姑娘,这送信就交给我吧!” 此言一出,张飞迈出一步,抢着答道:“俺也能去!” “还是我去吧!”刘备道:“咱们与贼人结下梁子,翼德的武艺更高,护卫张姑娘,责任更大!” 其实,刘备是不放心张飞去送信。 他性子粗犷,办事儿大大咧咧,这信又事关‘柳观主’,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噢!”张飞挠挠头。“那也是,玄德空有一身臂力,可这功夫还是差点意思,拦不住这些胡狗!” “他们可不是胡人!”刘备当即提醒。 “啥?”张飞一愣。 刘备继续道:“方才,就这些贼人,我与张姑娘攀谈,张姑娘提到追杀他的决计不是胡人,我也有些疑窦。” “啥疑窦?”张飞的好奇心完全被调出来了。 “张姑娘说,胡人南下劫掠往往是在秋天,因为秋天是战马最膘肥体壮的时候,也是大汉百姓辛苦一年收货的时候,只有在秋天才能抢到最多的粮食。” 刘备细细的说道。“可现在是春天,汉军反击三胡往往是在春天,因为春天是胡人最困难的时候,经过一个冬天,粮草和牧草的储备已经消耗殆尽,青草还没长出来,社畜开始发情,是一年中胡人最虚弱的时候!” “这个时间,胡人部落中每一只母羊的失去,就等于失去了一个羊群,且几年之内都无法弥补!如此总总情景之下,胡人尚且自顾不暇,如何会南下冀州,深入腹地的去劫掠,这不符合常理!” 听到这儿,关羽眉毛一挑。“这张姑娘好见识!” 刘备微微摇头。“哪里是张姑娘好见识,这是她夫君讲给她听得,故而也才会放心她这个时候赴冀州送信!” 关羽颔首,却莫名的对这位张姑娘的夫君多出了几许好奇! 那必是个有见识的公子! 反观张飞,他听不懂这些,当即摆摆手。“管他秋天、春天,只要这些胡狗敢寇咱们大汉的边关,俺就用这杀猪刀捅他们一百个透明窟窿!” 讲到这儿,张飞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 “玄德?那不对呀,咱们不是要南下洛阳去登门拜见那玉林观主么?你这折道去中山无极,那何时咱们才能赶赴洛阳?何时才能拜会那玉林观主呢?” 张飞想起此行的目的了。 “哈哈…”刘备拍了拍张飞的肩膀。“翼德,再没有比去‘中山无极’离那玉林观主更近了,翼德好生照顾张姑娘,我就先行一步!” 一番话,说的张飞是云里雾里。 “噢!”张飞再度敲敲脑门,见刘备朝他行辞礼,他也一拱手,很粗犷的回了一个。 刘备再拜向关羽。“我与‘长生’一见如故,本该摆酒言欢,不醉不归,怎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得不辞别!” 关羽拱手。“玄德真义士也!他日,关某必与玄德不醉不归!” “得得得”… 随着一声马儿的嘶鸣。 一匹快马从解良县出发,朝中山国的无极县行去,一匹骡车也再度踏上征程,穿过东城门便是关羽的主家“秦”家的庄园。 而秦家在解良县,算是赫赫有名的商贾之家了。 当然,在整个河东解良县,人尽皆知,秦家与县长关系极好! 在这一方交通要道,一切货物想要运入、运出,若不通过秦家的商队,只会遭逢劫掠,寸步难行! … … 木地板被踩得“咚咚”作响,秦家老爷秦牛焦虑不安的在正堂左右踱步。 他的眼前,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人面色冷然,言语间丝毫也不客气。 “秦牛,别以为如今多了几个臭钱,就忘了曾经的身份,老子能把你从‘云中郡’带出来,成为富甲一方的商贾,就能让你再滚回去,做回你的奴仆,狗一样的东西!” 说话的正是解良县的县长颜氏一族的族长——颜和! 说起来,颜和除了生下颜良这么一个儿子外,他还有“颜云”、“颜雨”两个女儿。 而眼前的秦牛,曾几何时,也只是颜家的一个“忠实”的奴仆罢了。 出于敛财的目的。 颜家将“秦牛”培养成解良县明面上首屈一指的大商贾,与文丑的‘窃天坞’一黑一白互相勾结,做的是没有本钱的生意,赚的是黑心的买卖! 而这些“黑钱”,少部分留在了秦府与窃天坞,大多数归于颜家,也有一部分作为“孝敬”送到了四世三公袁氏的故居汝南郡,以此换取袁氏在朝野中对颜家的庇护! 这是一条源源不断,黑暗至极的敛财之路。 除了‘窃天坞’假扮胡人模样,劫掠过往客商,或是秦家收去高昂的“过路钱”外: 许多当地富户莫名其妙的就被劫掠; 许多百姓更是被烧毁了田亩,无奈之下,只能卖身为秦家的奴隶,一辈子为其耕种,受其剥削。 至于这些奴隶背后的真正主人,或许姓“颜”,或许姓“袁”! 故而… 此刻的“大商贾”秦牛站在官老爷“颜和”的身前,摆出的是一副很鲜明的“下位者”模样,就像是孙子面对爷爷一般,大气不敢喘一下。 “颜老…怎生…怎生得这么大的气?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惹到颜老了?” 秦牛年过五旬,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偏偏在小他几岁的颜和面前,竟是无比卑微的模样。 哪怕在外人眼里,他是富甲一方的商贾,可他心里知道,他不过是为颜家干“脏活”的,进一步说,他的家族不过是“汝南袁氏”庞大脉络下的一条狗! 颜和面色阴沉,冷冷的瞪了秦牛一眼,他没有说话,而是拍了拍手。 门外,一个二十岁男人步入此间,正是颜和的儿子颜良。 纵使颜良是小一辈儿,可站在秦牛面前,依旧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你家护院干的好事儿,一次性就折了丑大哥十几个兄弟,几十匹马?” 说话间,颜良将一封竹简砸到木地板上,清脆的声响,让秦牛心头一震。 他赶忙捡起竹简,这上面是一干小弟的口述,讲述了他们如何去追捕一个女子,如何被女子反杀,如何一拥而上,如何被几个‘多管闲事’的大汉给打翻在地…狼狈逃窜! 一封小小的竹简上,几乎将整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过程淋漓尽致的展现在秦牛的面前。 起初,他还没觉得怎样,可到最后,当他看到出手的人中,最能打的那个自保家门“河东解良人关长生”,秦牛的后背冷汗淋漓。 “我…我…我…我日…” 他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哪怕是一个字,他也磕绊了起来。 至于缘由,这关长生是他家的护院哪…是看护他小妾“杜氏”院门的“护院”哪! 原本瞅着他武艺高强,本本分分的,可…可… “诶…诶呀,这…这不虾兵蟹将私自下大雨冲了咱龙王庙嘛,这…这…这挨千刀的关长生,竟…竟敢拦颜爷的财路!我…我…” 不等秦牛把话讲完。 颜和开口了。“将一个‘护院’关进牢狱待斩,三天!足够了吧!” “够…够!”秦牛抱住颜和的大腿,一副满是歉意的模样。 “哼…”颜和冷哼一声,一把甩开秦牛,他望向颜良。“吾儿,咱们走!” “是,爹!”颜良答应一声,朝着秦牛伸手比划出一个“三”的手势。 三天! 就三天! 他和文丑都等着呢,这关长生的日子是活到头了! “呼…” 望着颜家父子离去的背影,秦牛低着头,喘着大气。 待得颜家父子的脚步声消散于无形,他方才疾呼。“吾儿宜禄呢?吾儿宜禄在哪?速速去寻吾儿。” 秦牛的儿子,正是三国时期大名鼎鼎的“绿帽侠”——秦宜禄。 而关长生守护的院门,则是秦牛的小妾“杜氏”的院门。 说起来,这位年纪轻轻就沦为小妾的杜氏,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车轮,在三国这片风起云涌的战场上,她也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先后让袁术、吕布、关羽、曹操…这些枭雄尽数为其沉沦! 甚至,还让魏王不惜背弃对关羽承诺,强行霸占! 最后,还为曹操生下了曹林、曹衮、金乡公主… 只是委屈了那时候的“关云长”,他昔日看家护院守护着这个女人,却最后,被失信的曹操摘了桃子! 史书言——“曹操留下杜氏,关羽内心惶惶,动摇不定。” … … 关羽回到秦府,先将骡车送往库房,清点过采买的红枣、绿豆后,就回了杜氏的宅院。 刚刚进入院门,关羽便看到杜氏失神的瘫坐在地,苍白的面目如月夜下的梨花。 关羽本想去扶。 哪曾想…一个男人从花木后走出,他戴着绿帽,披着披风,轻轻的摘下帽子,扶起了杜氏,旋即凝望着她。 男人真挚热切的目光和杜氏真挚忧伤的目光碰在了一起,如此近距离让两人彼此间觉得沉醉又恐惧,仿佛空气都在微微的震颤。 关羽赶忙躲在了树后。 他认出了那男人,秦府老爷秦牛的次子——秦宜禄! 因为秦家长子早夭的缘故,秦宜禄是秦家的独子,与关羽年龄相仿,也不过二十岁。 “秦公子,想不到,你真的来了。” 杜氏忽然向秦宜禄下拜,秦宜禄慌忙扶起她,不由得握住了她的手腕。 “小娘快请起,小娘一向疼我,有什么差遣,我一定全力以赴。” 秦宜禄拉着杜氏的手,关羽是又惊又怒,他本欲走开,可…杜氏的声音接踵传来。 “你也叫我小娘…” 语气中有些哀婉。“你知道的,我本是农家女子,是你父亲买来嫁于你兄长的,那时我尚不知你兄长已经殒命,只能被迫与公鸡拜堂,谁能想到…想到最后又沦为了你父亲的名不正言不顺的‘妾’室,一个被永远幽禁在牢笼里的女人!” 这… 听到这儿,秦宜禄还没反应过来。 关羽眉头紧锁,他想到的是,从周朝流传至今的“阴骨之习”么! 杜氏的悲惨境遇关羽是知道的,可作为其院中护卫,他无能为力,只能对她宛若亲妹妹一般照顾。 照顾的久了,自然也就有了感情。 杜氏是为数不多能让他动心的女人。 很多时候,关羽都想一刀劈了那老不死的“秦牛”,拯救杜氏一生的命运…可…劈了他,关长生算什么呢? 且不说此后会沦为逃犯! 单单食人俸禄,却杀人主,这能算是《春秋》中的大义么? 就在这时。 杜氏轻微的声音接踵而出。 “你爹…他…他根本不行。” “他纳我为妾,只是为了…为了这个…” 说话间,杜氏拿出了两个红枣,湿漉漉,粘稠的厉害…让人看的别样的可怕。 她的语调中已满是哭腔。 “他…他便是用这个…用这个折磨我!” … … 章节目录 第九十章 杜夫人的悲戚,关长生的抉择 杜氏。 也就是这位三国时期鼎鼎大名的“杜夫人”,本名叫“杜娥”。 秦家老爷喜欢喊他“杜小娥”… 她嫁入秦府,是因为周朝传下来的“阴风之习”,其实在《周礼》中已经有记载“禁迁葬与嫁殇者。” 简而言之就是禁止冥婚。 可事实上,这等封建习俗根本屡禁不止,乃至到三国时期,魏王曹操最疼爱的儿子曹冲十三岁病逝,曹操出于对他的怜爱,就下聘礼替他迎娶了甄家一个早逝的小姐,把两人合葬,称为夫妻。 从这点上看,杜小娥无疑是幸运的,至少她没有追随亡夫下葬,可她又是不幸的,她遇到了一个更可怕的“公公!” 她向秦宜禄提及的“折磨”便是“泡阴枣”… 这种行为从先秦就开始,古人认为吃阴枣之后,男人可以强身强精、延年益寿,同时让人容光焕发,可这种方式对女人的身体却是一种极致的摧残,更是对其人格的践踏。 只不过… 在这个时代,讲究一日为妾,终身为奴; 有子为妾,无子为奴。 秦家老爷想要折磨这个儿媳,甚至将她纳为妾室,以阴枣折磨,不会有人知道,更不会有人管。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时代,穷人的命根本就不是命。 就像是《白鹿原》中的田小娥面对郭举人“泡阴枣”的要求,起初是老实顺从,到后面…想到了反抗的办法。 田小娥会将干枣取出,扔进家中的夜壶中浸泡,然后喂给郭举人吃,这便是封建女子最无声的反抗。 杜小娥自然没有这般胆量,可…她已经忍不下去了,她只能去试图哀求秦家的嫡子秦宜禄帮帮她! “小娘放心,我会想办法,父亲或许只是一时糊涂…”秦宜禄的声音还在继续。 “多谢公子!”杜小娥已满是哭腔。 秦宜禄关切的问道:“你…别恨我爹,行么?他以前也是奴仆,经受过那些非人的对待,可…小娘放心,我…我会帮你。” 关羽偷瞄了一眼,看到的是杜小娥满眼的悲怆与寂寞。 乃至于他的手时时的摸住佩刀,想要拔出,又按下,他不住的在想,如果…如果《春秋》中那些名垂千古的英雄,在遇到这等不平之事时,他们会怎么做? 会拔刀相向,维持这世间遥不可及的正义与公理么? 此时,杜小娥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秦公子谦谦儒雅,从小读书习武,若这秦府当家的是你,那该多好!” “小娘要是烦闷了,就唤我来说说话,这一方院落唯独一个木讷的护院关长生,料来与小娘聊不到一处去。” 秦宜禄继续道:“我不是大逆不道的人,对小娘不敢有非分之想,我只是想陪小娘聊聊天,解下小娘的烦恼与困顿,也解我自己的,我想…人与人的寂寞,总该有些相通之处吧!” 秦宜禄这番话是发自真心。 他爹的所作所为,许多秦宜禄都看在眼里,因为读过书,他对这些有违道义的行为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难道,这世上要成就一番功名,必须要以害人为前提么? “我身为女子,一生命运不能自主,苦乐皆随他人,能稍稍有些尊严的活下去,已经是奢望了!公子前途无量,我…我只希望公子能放下许多闲仇,哪怕能帮我一点,让老爷把我再卖出去,也…也好!” 一番浅谈… 院落外传来下人的声音,是老爷秦牛召秦宜禄过去商量要事。 秦宜禄与杜小娥彼此互视一眼,旋即转身,快步离去。 唯独留下杜小娥一人,在月夜下暗自神伤。 当然,微弱的月光也落在了关羽那赤红的面颊上,如洒了一层霜,却映衬的他那脸愈发的“枣”红。 也不知道,是初闻这种事时的面红心跳,还是心里滴的血,全部涌上在了面颊之上。 这一刻,他才知道,他每十天都要采买的大量红枣,是为了什么! 他这是为虎作伥么? … … 冀州,中山国,无极县。 此刻的甄家府邸已经是门庭若市,无数往来富商一股脑的涌入此间府邸。 甄家的院子里摆放着一张宽阔的大案,桌案上是许多竹简、印绶、木牌…甄逸的妻子,张夫人正在于竹简中写着什么。 长女甄姜也来帮忙… 仆役们来回忙碌着,有嗓门大的时不时高喊。 ——“太原王氏,购驴十头!共计两千万钱!” ——“陇西李氏,购驴三十头!共计六千万钱!” ——“弘农杨氏,购驴五头!共计一千万钱!” 不断的有豪门氏族将一箱箱金银珠宝抬入甄家府邸,再由专门的人清点,最后由甄家护院抬入地下金库。 整个过程井然有序… 刘备赶至甄府门前,一脸的懵逼,这…啥情况? 半个月前,各豪门富商都在抢购马匹,如今马匹刚刚售罄,怎么突然就开始抢驴子了? 而且价格…还是…还是与马价相同。 刘备额头上写满了“茫然”,在他印象中,驴子的售价不过三千钱?上好的驴子也卖不到五千钱…可现在… “咕咚”一声,刘备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 当初听张卫平与苏双攀谈时,提到了甄家开始秘密囤驴,刘备就预想到了,既是甄家所为,那势必背后有玉林观主的指点,或许驴价也适当的涨一阵。 当然… 复制马价的疯涨,几乎完全不可能。 因为甄家的一举一动,已经有许多人关注了… 可,哪怕是三千钱涨到三万钱,那对囤积者也是血赚。 现在倒好…三千钱涨到两百万钱,这已经完全超越了刘备的认知。 怎么就能涨到这种地步? 凭什么就能涨到这种地步? 刘备感觉他这辈子要做生意,也就能卖卖草席、草鞋了,实在是给玉林观主柳羽提鞋都不配! “兄台…” 刘备主动询问一个来买驴的富商。“这驴价怎生突然就暴涨了?我记得…十几天前,也才几千钱吧!” “十几天前,你这消息也忒闭塞了。”富商张口道:“这段时间,驴子的价格比马还离谱,是一个时辰一个价儿!” “今早还是一百八十五万钱一头,这不,就吃了个午饭,就涨到两百万一头了,偏偏排这么长的队,轮到我了,还不知道要涨成什么模样,多半得超过马价了!” 诚如这富商所言… 如今,整个大汉…市面上已经无马可卖了! 无论是郡国养的,还是从边境胡商手中购得的,均落入了朝廷之手。 甄家手中的是最后一批,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一批良马消耗殆尽,甄家这“疯狂敛财”也该落入尾声了吧… 忽然间,一阵“驴风”席卷大汉! 这还要多亏了陛下,为了将“马匹”训练成战马,投放边关,陛下竟下令将天子仪仗、皇家园林中的马儿一并收入“騄骥厩丞”统筹调度,待训练完毕,送抵边关! 那么…问题来了? 没有了马,天子的车驾用什么? 太后的车驾用什么? 各宫贵人、美人的车驾用什么? 除此之外,皇家园林需要马的地方多了去了…如何填补“马”的空缺? 满朝公卿、百姓们还在思考这个问题时。 天子刘宏的骚操作来了,先是从他做起乘坐“驴车”,凡是出宫游街、祭天大典等等,所有仪仗中,原本需要马的地方统统改成驴。 如此天子仪仗,虽然比不上高头大马气派,可驴“嗷嗷”的叫声,以及那慵懒的姿态,竟是莫名的“喜感”与“亲民”… 不少百姓听到这驴声的感染,心知陛下此举,是为了将良马训练战马,防卫边关,竟都载歌载舞起来,夹道欢迎天子的仪仗。 再加上,天子公然令大司农曹嵩与中常侍张让在洛阳城内举办驴子的选美大赛! 凡是家中有驴者均可参加… 且一年四次! 夺魁者,更是赐予两千石的官衔,前五名者也纷纷有官衔奖励,尽管这些官衔均是一些没有什么“实权”的位置,可士、农、工、商,架不住许多阶层的地位一下子就抬上去了。 商贾渴望跻身官位。 豪族士绅渴望跻身氏族! 如此这般… 商贾、豪门为了迎合天子,纷纷购驴、骑驴,参加驴子的选美,那…氏族能无动于衷么?天子做驴车,你做马车,你什么意思?脑袋还要不要了! 一时间,各大家族纷纷想方设法购驴… 驴价更是一个时辰一变!简直疯涨! 当然… 明面上,市面上是有驴的,这些驴贩看似互相竞争,实际上,却均是曹嵩在暗中操作,他囤积了一万头驴,化整为零慢慢的贩卖而已! 说起来,曹嵩也是个天才,这个时代就玩起“饥饿”营销来了… 每一匹放出的驴子并不多! 反倒是甄家,因为囤积了几百头驴子,成为了各大家族蜂拥抢购的聚集点!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既囤马之后,这囤驴…甄家又是最大的受益者!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 连锁反应就是…各豪门氏族对甄家背后,这位玉林观“麒麟才子”的“生财有道”敬若神明! 恰逢此时,一首诗词传出。 ——“遥映人间冰雪样,暗香幽浮曲临江。” ——“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玉林有柳郎!” 直接把柳羽,一个能掐会算,能预知未来的“道人”形象跃然纸上… 这简直比月旦评,比十个名士的品评,更抓人眼球,让人印象深刻! 偏偏… 无数拜帖之下,这位玉林观主依旧保持着固有的神秘,谁也不见! 当然… 也不乏一些心怀莫测之人,妄图劫掠甄家,或者是掳走玉林观主者,可莫名的,他们均遇到了巨大的阻力,就像是有无数股势力在庇护着甄家与玉林观。 让他们望而生畏! 而这,更为那位神秘的玉林观主“柳羽”添得了无限神秘色彩。 好一句——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玉林有柳郎! 此刻… 听着诸位购驴者的攀谈,刘备是深感震撼。 他又一次感慨万千…南下赴玉林观,这一步委实走对了。 而救下玉林观主柳羽的夫人,更是撞了大运,直接让他刘备把路彻底给走宽了。 呼! 长长的呼出口气。 感慨之余,刘备摸了下胸口藏匿着的信笺,当务之急…得把这信笺送到甄家族长甄逸手中。 “敢问兄台…”刘备寻了一位甄家的仆役。“在下刘备,字玄德,有要事要拜见甄族长…还望兄台…” “一边儿去…”不等刘备张口,这甄家的仆役一摆手。“你以为我家老爷是谁?你想见就见?还有事儿?看你这身装扮,能买得起一头驴么?近来…咱们老爷哪一件事儿不比你的紧要,要见老爷也行,去排队吧!” 这… 刘备无奈,的确…此刻蜂拥入甄府的大多是豪门、商贾,他刘备要钱无钱,要权无权,想见到甄逸太难了。 好在… “这位兄台…这个…” 刘备从怀中就要去掏什么东西。 一旁有商贾看到了,嘲笑道:“你拿钱也没用,若是拿个几十万就能见到甄家族长一面,那哪里轮的到你?咱们这边的…谁不求着甄族长引荐,去拜见下那位‘俯首玉林’的‘柳郎’呢?莫要自作聪明!” “是啊,这甄府早已是今非昔比…若是俺家也能与‘柳观主’说上话,保不齐俺家也巨富,跻身名流豪门之中!” 听着这些商贾的冷言冷语… 刘备自顾自的取出了一块小木牌,小心翼翼的递给了甄宓的仆人。 他压低了声音,“在下,玉林观来的…” 这… 仆人听到“玉林观”三个字,当即脸色一变,挺直的身板一下子弯了一大截,再看到“天师道”独有的木牌时,更是面色一凛。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多有得罪…” 仆役小声轻吟道… 旋即小心翼翼的收好木牌。“在下忘记了,阁下的名讳是…” “涿郡刘备刘玄德!”刘备当即回答… “刘公子稍候片刻!”仆役对刘备态度亦是一百八十度的翻转…他不忘安排其他人为刘备搬来一个胡凳。 仆役则快速行至院落中间的桌案前…悄悄的向记账的张夫人亮出木牌。 张夫人回望了刘备一眼… 旋即迅速起身。“诸位稍候,我有事儿去禀报夫君…” 说着话,她迅速的往后堂行去。 一干商贾见到这架势,揉了揉眼睛,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下… 再没一个敢对刘备冷眼、讥讽,甚至…不乏一些眼力价儿活络的行至刘备身旁,试图结识。“敢问兄台出身?” 在他们看来…能让甄家这般郑重其事对待的,必定是某个郡县名声响彻的豪门氏族! 看来之前,是狗眼看人低了。 “噢…” 刘备正想回答。 却在这时… “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步履急切… 是…甄逸! 甄家的族长甄逸亲自来迎刘备。 他双手捧着木牌,在张夫人的引领下,行至刘备的身前。“阁下便是刘玄德?” “正是!” “请…” 甄逸表现的恭敬至极,刘备也惊呆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如此礼遇的对待。 “甄族长…请…”刘备不忘礼数。 两人一前一后迅速的步入后堂。 反观院落中的一众商贾,一个个目瞪口呆,瞠目结舌,有来自幽州的商贾猜测到。 “刘?涿郡…” “能让甄族长如此对待,想来是幽州涿郡的大族,那必定是…是刘德然那一支吧?听闻那刘德然上一次就购下了八匹良马,声名鹊起,就连县长也特别引荐给郡守,许下了今年的‘孝廉’,不想…这刘家又派族人来购驴,可见…涿郡刘氏,需得派人接触一下!” … …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一章 闲庭坐看,风起云涌 眼看着就要入夏,蝉鸣不绝于耳,日头不错,该是个高兴的好日子。 可…甄逸根本高兴不起来,乃至于他的心情已经被揪起,脸色也有些不对。 他一边看着信,一边轻吟:“柳观主安排的事儿,竟这么急…” 的确,柳羽寄来的信笺,托他去做一件很急迫的事儿,算算日子,这事儿得在几日内完成,的确很急。 凝眉的功夫,甄逸注意到了刘备还在,连忙问道:“敢问玄德兄,柳观主可还交代了什么。” “说是让甄兄按照信笺上的去做即可,并没有其它的。” 刘备如实回道。 这事儿,他细致的询问过张玉兰,张玉兰都不知道信笺中的内容,自然也无可奉告。 只是… 刘备看甄逸的表情,似乎不太对。 要知道,家道中落,贩卖草鞋这么多年,刘备练就了极强的“藏心术”,而擅长藏心者,往往也极其擅长窥探他人心境。 从甄逸的面容来看,这信笺中的任务并不轻松。 “甄兄,如果有需要用得上刘备的地方,但说无妨…” 甄逸望向刘备,眸光闪烁。 他好奇的问出一句。“玄德兄是如何结识柳观主的!” 这个… 刘备微微一顿,旋即坦然回道。“不瞒甄兄,备久慕柳观主大名,奈何缘铿一面,柳观主并不识得我,甚至连我刘备的名字也没有听过。” “那…”甄逸接着问。 刘备就将如何救下张玉兰,张玉兰如何相托,如何将天师道的令牌与夫君的信笺交给他,娓娓讲出。 甄逸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上次柳观主寄信来,提到他娶了一房夫人,我还尤自惊愕,倒不曾想,这次竟…” 讲到这儿,甄逸顿了一下,下意识的追问一句。 “那玄德兄家承何业?” “在下乃中山靖王之后,孝景帝玄孙,奈何家道中落,以织席贩履为生…” “这个无妨,我与柳观主攀谈时,他也是总是见‘英雄不问出处’。”甄逸惊觉跑偏了,当即引回正题:“玄德既是弟妹信任的人,我甄逸也当信任,事不宜迟,玄德兄陪我去见个人。” “何人?” “一个胡人!” “胡人?”刘备惊愕了一下。 甄逸点了点头。 “请恕在下不能讲述太多,到那儿玄德就知道了!” 一言毕,甄逸命人牵来两匹好马,他要见的胡人距离甄家并不远,就在这中山国。 … … 白天还是艳阳天,入了夜,却忽而下起了漂泊大雨,似乎上天提前预感到了这一夜的不平凡。 河东解良县,秦府的一处书房。 几名部曲站立在秦牛的面前,其中一名头领禀报道。 “老爷,一切都准备好了。” 秦牛面朝一套兰锜(兵器架),口中轻吟。“三日之期,今日是最后一天,按计划进行!” “喏!” 几名部曲答应一声,就去安排。 秦牛摩搓着中指上那一枚硕大的翡翠戒指,嘴角微微扬起,一抹诡异且阴险的笑意浮现,口中则是轻吟——“关长生,只怪你多管闲事!” 一旁的秦宜禄眉头紧锁。 他沉吟了许久,方才张口。“父亲…此举,此举有违…” “你读圣人书都读傻了不成?”不等秦宜禄的话讲出,秦牛冷当即训斥儿子。 似乎是觉得,方才对儿子的话太过严厉了,秦牛接下来的语气收敛了许多。“吾儿,你要知道,正义、公理或许存在,但…当此世道,爹当先想的,必须是让咱家存活下去!” 这… 一时间,秦宜禄沉默。 他意识到,这些年,若非父亲做的这类伤天害理之事,他去哪上官学?去哪学习这儒家经典?又如何悟出所谓的“正义”与“公理”呢! 有人为“刀俎”,有人就必须成为“鱼肉”。 幸运的是,他们秦家有幸成为“刀俎”…而毫无背景的关长生,只能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这世道,哪里有什么所谓的“公理”与“正义”? … … 秦府的护院们纷纷抱怨着这鬼天气,暴雨令地上泛起了蒙蒙一层水雾。 他们鞋袜尽湿,不自主的浑身哆嗦,好不容易熬到了夜静更阑,想着主家已经入睡,便偷偷回到值房里,摆起了小酒。 大家同是护院,自然有许多共同的话题。 关羽也来值房换衣服,他本不喜欢这等热闹,可架不住暴雨天实在是有些冷,就过去讨碗酒喝。 一干护院看到关羽行来,颇为热情,“关大哥,来,坐…” “讨壶酒水,明日奉还。” 关羽轻吟一句。 哪曾想,一干护院连忙将关羽拉到桌案旁,“关大哥难得来喝酒,说什么还不还的,那便是见外了,快,狗子,把我藏得那一小碟牛肉拿来。” “无需如此…”关羽推脱道。 这护院再度开口:“关大哥武艺高强,每每清早就在院落中练武,小弟看的委实是心痒痒,不过是一小碟牛肉,几杯薄酒,这算什么?倘若关大哥能教小弟一招半式,那…小弟天天带给关大哥好酒、好肉,也成啊!” 这话,几乎把关羽捧到天上去了。 关羽骨子里就是个高傲的人,听到这一番吹捧,心中极是受用,一捋胡须,“习武,好说!” 他再不推迟,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天气寒冷,且先饮三碗,权当小弟拜师用了!” 护院笑着又递上一碗… 其它护院也纷纷附和。“关大哥,也教小弟几招啊!” “听说关大哥早年当护院之前,卖过‘红枣’,卖枣必打枣,想来关大哥的功夫,也与这有‘打枣’有关吧?” 诚如这护院所言,关羽小时候,父母省吃俭用供他去私塾读书,但是关羽的成绩一塌糊涂,唯独对《春秋》感兴趣,走到哪里都把《春秋》带在身上,更是幻想成为《春秋》中那些武艺高强、锄强扶弱、匡扶社稷的英雄! 故而…学业荒废,更多的心思放在练武上。 机缘巧合,得刀神“唐斩”传授刀法,有幸学成武艺。 怎奈父母病故,这让关羽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为了生存,只能靠卖红枣为生。 卖枣就必须要“打枣”。 北方打枣用的是一根长杆。 打枣有点儿类似于“劈砍”,偏偏枣树又有很大的弹性,每天疯狂的打枣,几年下来,关羽练出了一身力气,就连刀法也更纯熟了许多。 甚至,他融会贯通,创造出了“春秋三十六路”刀法,更是着重练成了前三刀。 这也是为何,在三国时期,大多数与关羽“斗将”的将领都惨死于前三刀。 反倒是吕布、夏侯惇、黄忠、庞德这种,三刀之内,关羽拿不下的,往往会陷入持久战,多半最后是个平手! 当然,正史中的关羽没有这么夸张,可前三刀爆发力强那是公认的。 虽说扛过前三刀的大有人在,但能在“单挑”、“斗将”上胜过关羽的,放眼三国,几乎没有。 只是, 此番听到“红枣”、“打枣”,关羽难免联想到那万恶的…联想到杜小娥与秦宜禄的对话! 登时,面靥上一阵红晕。 他赶忙满饮一碗酒水,遮掩面颊。 因为知晓了这些护院的目的,他也就放下戒心,不再拘束。“若是想习武,好说,明日一早与我在院落中一道习练即可,且指点你们一、两招!” 关羽一捋胡须,再度满饮了一碗… “关大哥海量啊…”一干护院连连称赞,就有护院端上来第三碗。 哪曾想,就在这时。 ——“啊…啊…” 一道尖锐的叫声自宅院内传出,关羽豁然起身,他的心猛地一紧,因为…这声音他太熟悉了,却不是那杜小娥的尖叫声?还能有谁? ——“不,不,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救命啊,救命啊…” ——“救我…救…” 尖叫声再度响起,这也让关羽的心愈发的揪了起来。 说起来,一连几天,他都没有休息好,每每闭上眼,想起的便是杜小娥经历的磨难与身体遭受的摧残。 关羽内心深处无数次的斗争,他恨不得一刀下去,彻底终结那“秦牛”的命,彻底挽救杜小娥的命运。 可…终究,他没能下定决心。 这一年关羽刚满十九岁,他虽胡子很长,可性格上远没有而立之年那般“坚韧”,他尚处于性格形成的士气。 ——弑主,固然不义! ——可见死不救,见妇孺被欺凌而无动于衷,这已非不义,而是不配为人! “咣啷啷啷!” 关羽手中的酒碗重重的按在了桌案上,一双丹凤眼中满是怒意。 “关大哥,好像这声音是…是你那院子的…是…是杜夫人…” 有护卫提醒关羽。 关羽心一横,再不迟疑,取过佩刀,大步往那院落中行去… 就在此时,方才那几名护卫眼眸同时眯起,彼此互视,最终把目光留在了那空落落的酒碗。 眼眸交汇之间,一切尽在不言中。 … … 中山国,无极县。 雨一直下个不停,窗外雨声潺潺,中山湖附近的一所农庄内,微微似有人声。 “尽管时间上有些急促,不过…你们提出的条件,我们无法拒绝!” “我会第一时间禀报单于,一切按你们要求的做!” 一位黑衣老叟轻吟道。 旋即,他提起笔,在桌案上的竹简内写了些什么,像是一则契约。 “成交!” 甄逸点了点头,也签字画押。 “合作愉快…” 黑衣老叟与甄逸碰了下拳,甄逸却仿似想到了什么。“多问一句,近来在河东解良县,有一伙胡骑劫掠往来客商?可是你们的人?” 老叟摇了摇头。“我们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南下劫掠过了。” “那?是否有可能是鲜卑与乌桓部落呢?” 甄逸再度问道。 “这个…”黑衣老叟迟疑了一下,却是再度摇头。“纵是南下劫掠,鲜卑与乌桓也绝不会选在春天,甄公子不妨回想下,往昔鲜卑与乌桓南下时的季节。” 噢… 甄逸点了点头,旋即拱手。“我家公子提出的条件足够丰厚了,也该让我家公子看到你们的诚意!” “好说,好说…” “告辞!”甄逸再不迟疑,带着刘备走出了此间。 雨依旧淅沥的下着… 刘备却是一头雾水,两人带上斗笠,披上蓑衣,刘备好奇的问道:“这便是甄兄提到的胡人?似乎甄兄与他的谈判很顺利。” “他是一名胡商,来自南匈奴,此前囤积的马匹中,也有不少是从他这里购得。”甄逸简单的介绍道。 这… 刘备一怔,满脸惊愕:“原来甄兄已经把生意做到的南匈奴的地界!可…” 刘备一句话没有脱口… 也不怪他惊讶。 胡、汉生意往来,这本没什么,司空见惯…可胡、汉商贾均奉行着一条绝对的底线,那就是汉人绝不把镔铁售卖给胡人,胡人也必不会把良马售卖给汉人。 这事关双方战力,故而…这一条,几乎没有商贾敢触碰。 可偏偏,甄家竟能从南匈奴地界采买到胡马? 这… 这简直匪夷所思! 甄逸体会到了刘备的话中有话,当即拍拍他的肩膀。“玄德兄无需吃惊,按照柳观主的构想,早晚有一天,南匈奴会服从于柳观主的‘商业制裁’之下。” “商业制裁?”刘备轻吟,旋即感慨道:“甄兄,我老家便在幽州,是边陲之地,我知晓这些胡人反复无常,想要让他们服从何其困难…何况是商业?” “哈哈!”甄逸爽然一笑。“玄德兄说的不错,可如今…玄德兄送来的一封信,已经能够左右南匈奴的行为,这便是柳观主‘商业’上对他们的威胁。” 讲到这儿…“哈哈哈…”甄逸还在笑,一边笑,一边轻声道:“柳观主的主意多着呢,对付这些胡人,他们就是被坑了,还在帮柳观主数钱呢!” 言及此处… 甄逸扬起马鞭。“事不宜迟,玄德兄,我们先回去…静候佳音!” “可…”刘备心头还有一连串的疑问。 最大的疑问便是,南匈奴为何会听命于柳观主? 还想发问,可甄逸已经策马奔腾。 马蹄掠过,溅起无数水花… “驾…” 刘备只能最后回望了一眼这农庄,心头浮想联翩,当即轻呼一声,追了上去。 局势的发展…让他越发的摸不着头脑了! 索性,刘备也不多想,且在这中山之国,坐看洛阳城风起云涌! 当然。 就连刘备也没有想到的是,当先风起云涌的却不是洛阳城,而是距他不远的河东解良县。 那位让他一见如故的关长生,他持着刀,一脚踏入了杜小娥的闺房之中! … …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二章 关长生误闯白虎堂! 夜里的秦府阁院,杜小娥的闺房,一盏未熄的油灯摇曳者,朦胧灯影中映着关羽不可置信的神情。 就在方才,听到杜小娥的求救声,关羽持刀出现在了杜小娥的面前。 杜小娥横躺在床榻上,身无寸缕,只能用薄薄的被子遮掩住身体的一处,她的牙齿咬着嘴唇,面色格外煞白,显然是因为尖叫过后,整个人虚脱了一般。 她的眼中噙着泪痕,像是受到了无限的委屈。 而她的身旁并没有一个人。 那…那求救声? 关羽惊觉不对…急待回身。 哪曾想,就在这时,院落中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无数火把也于这一刻齐刷刷的点亮。 ——“关长生,你好大的胆子!竟…竟敢妄图染指我的妾室。” 喊话的是秦府老爷秦牛,他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 关羽转过身,不去看杜小娥的身子,他如实道:“关某也是听到杜夫人的呼救声,这才赶来援救!方才我与一干护院均在值房喝酒,他们都可为我作证。” “是么?”秦牛环望左右。 这时,几名护院赶忙上前。“老爷,这关长生在说谎,今夜…今夜我们几个都没有见过他!” “是啊…是啊…” 几名护院纷纷附和。 “你们…”关羽一怔,他没想到,方才还谦卑的称他为关大哥,给他备酒、备肉的一干护院,如今竟…竟… 又一名护院道:“我们还寻思着呢,这大雨天的,各房护院都到值房躲雨,唯独不见关长生,还…还以为他不在府中,竟…竟没想到…他…他竟是如此畜生!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说话间,这护院抬起眼冷冷的瞪向关羽。 就像是在看一个罪大恶极之人。 “胡说八道!关某始终在值房!你们也在!”关羽的语气冰冷…一字一顿。 罕见的,他的情绪激动了起来。 “噢…”秦牛挠了挠头。“关长生,难不成你让本老爷相信你的一面之词,枉顾这么多人的证言证词?” “我…”关羽想解释,可他发现…在一双双怒目中,他的任何解释都是苍白无力。 “小娥,你来说…” 就在这时,秦牛望向床榻上的杜小娥,他丝毫不顾及杜小娥衣无寸缕,杜小娥牙齿咬着红唇,她的样子宛若一只小羊被群狼环视,那种打从心底里的恐惧蔓延在她的全身。 “我不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么?”秦牛的目光更冷,宛若刀子一般。“真的!不知道么?” “我…我想起来了。”杜小娥哪里能扛得住这般压力,她艰难的张口。“我…我本欲入睡,可…可忽然间关…关护院闯了进来,他非要…非要霸占我…他拿着刀,威…威胁我…我害怕就…就喊出声来。” 尽管一句话磕磕绊绊,终究杜小娥迫于威慑,还是把这套准备好的说辞快速讲出。 只是,这话脱口,关羽的眸子刹那间瞪大,无比惊愕的回望向杜小娥。 他感觉他的心在滴血! 犹如万箭穿心一般,千疮百孔! 这…这就是他心心念念,保护了这么多年的人么? “老子妾室的身子,你看够了没有!”秦牛冷喝一声,“左右,给我拿下这贼人!” 话音未落,一旁二十余护院迈步而出,他们握着早已准备好的木棍,就朝关羽招呼过去。 “哼!”关羽索性不解释了,他已经意识到,这就是一个局,一个引他入瓮的局。 当即,关羽拳头握起,三拳两脚逼退了当先几人。 笑话… 区区二十几个护院?能擒得了他关长生? 三、两回合,已经有七、八人被关羽掀倒在地。 一如——皂雕追紫燕,猛虎啖羊羔。 关羽本打算顺势擒住这秦牛,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他砍了,也算还老家一方净土! 只是… 骤然间,关羽突觉脑门一晕,紧接着浑身便使不上半点力气。 就在这时,其余护院一拥而上,用木棍将关羽牢牢困住… ——“啪!” ——“啪!” 重重的木棍连续的打在关羽的身上、腿上…无数痛感接踵传来,可哪怕是浑身脱力,关羽依旧是用手撑着地面没有倒下。 ——不能倒下 ——啪…啪! 又是一连串的木棍声,终于,关羽支撑不住…他的背上、身上、脸上满是血痕。 痛感越来越轻,眩晕感却越来越强烈… “酒…” “是那酒!” 关羽骤然想明白了什么,他抬眼望向方才与他饮酒的几人,此刻…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毫不留情的将木棍往关羽的身上砸! 所有人中,最用力、出手最狠的便是他们几个。 这… 便是人心么? 关羽再也扛不住,“咚”的一声,他的双眼一眯,整个人晕了过去。 “爹,晕死过去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秦宜禄赶忙提醒道… 秦牛颔首,“吾儿提醒的是啊,若是这般打死了,如何让颜县长,让丑爷出气?来人,去报府衙的颜县长,就说我秦家出了个图谋不轨、妄图染指女主人的奸诈之徒!请颜县长为我秦家做主!” “是…”几名护院答应一声,快步跑了出去。 秦牛则缓缓行至杜小娥的闺房中… “老爷…老爷…” 杜小娥已经是泣不成声,她低着头像是无限自责,可又用极低极细的声音轻问道:“还望老爷履行承诺,给…给妾一条活路吧!” “履行承诺?履行吾儿对你的承诺么?”秦牛冷冷的吟出一句。 “啪…” 他一耳光直接扇在了杜小娥的面颊上,将她整个人扇到了床脚,寸缕不挂。 通红的指印历历在目。 “勾引吾儿,你这贱人还想要活路?哼…来人,把她关起来,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见她!” “是…” “爹…” 护院与秦宜禄的声音同时传出。 秦牛冷冷的瞪了秦宜禄一眼。 “你要为这贱人求情?” “不…不…”秦宜禄一下子就怂了… “吾儿,这些年你读书是真的读傻了!”秦牛的声调加重。“这本就是个人吃人的世道,你不吃人,就会被人给吃咯!” 言及此处。 秦牛冷冷的回瞪了杜小娥一眼,不忘又留下两个字。 “贱人!” 说罢,他才迈着嘚瑟的步伐,扬长而去。 一个妾室,一个护院,哪有同他讲道理的资格,不是一个阶层,根本没有道理可言,更不会有所谓的正义与公理! … … 一群乌鸦飞来,在树枝上盘旋,“嘎嘎”乱叫。 它们的到来仿佛在提醒着这一方百姓,解良县的天就要彻底的“黑”了一般。 此刻的张飞在画画,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也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 刘备与关羽都走了,唯独剩下他在这医馆中,无聊的紧。 征得张玉兰的同意,张飞在为其作画,张飞很擅长画美人。 “想不到,张公子面貌粗犷,竟还是一位画匠。” 张玉兰倚靠在床上,养伤也挺无聊,索性就与这张翼德闲聊几句。 “俺哪配称作是画匠?在咱大汉,像是赵歧、刘褒、张衡、蔡鱼、刘旦、杨鲁这些人,才是画艺大师,俺不过是画着玩玩。” 这里,张飞提到的张衡是造地动仪的那位,并不是张玉兰的父亲。 只不过,因为同名…倒是让张玉兰的脸色上露出几许黯然与神伤。 “就是这个表情…” 张飞敏锐的捕捉到了张玉兰的这个表情,这种黯然中带着忧郁,忧郁中伴着神伤的神态,是张飞画美人时渴望去追求的。 迅速的落笔,寥寥数笔,他将图画中张玉兰的眼眸勾勒完成,不忘招呼一句。“张姑娘,好了…眼睛可以动了。” 噗… 张玉兰莞尔一笑,别说,这个黑壮汉还挺有趣的。 几次的闲聊,张玉兰知道张飞与刘备是同乡,在涿郡杀猪为业,家境颇为殷实。 可观其绘画,张玉兰突然发觉,这个黑脸糙汉子粗狂的职业下,竟然有一颗格外细腻的心。 “张公子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将绘画与杀猪联系到一起呢?” 张玉兰好奇的问。 张飞一边画,一边回道:“谁说杀猪就不能与画画联系起来,别人杀猪是为了贩卖,俺杀猪除了贩卖,还为了取猪血,猪血可是最廉价、最取之不尽的颜料了。” 诚如张飞所言… 鲜有人知,猪血真的可以作为颜料, 与之同时,张飞也会灯油、野草汁作为颜料,张飞对此颇有研究。 “我们道教书籍中提到过,有人画工传神,是因为天生具有‘灵眸’,想来张公子也有这双‘灵眸’,能精密观察世间万物,不落下一处死角。” “哈哈哈…”张玉兰赞美让张飞颇为嘚瑟,他笑着回道。“啥灵眸不灵眸的,其实俺家祖传的是《相人之术》,只是俺学的不好,愧对老祖宗了。” 噗嗤… 张玉兰又笑了。“张公子既学过《相人之术》,那觉得刘公子如何?关公子如何?” “玄德兄与长生兄?”张飞抬眸,略微沉吟。 继而…他语气笃定。“俺‘相人’虽学的不好,可俺也能看出来,玄德兄与长生兄那都是能干成大事儿的人!” “玄德兄为了闻达天下、闯出一番名声不惜南下千里,只为去求见柳观主一面;长生兄则武艺高强,又敢为了救人,不惜置身险地,这等人物,若不闻达于天下,那才奇了怪了。” 这话脱口,张玉兰颔首,她能躲过一劫,也多亏了这三位义士。 若是他们想见夫君,张玉兰自当引荐。 只不过… “刘公子南下洛阳是为了见夫君一面,那张公子呢?张公子南下…” 不等张玉兰把话讲完,张飞当即打断。 “别叫俺张公子了,听得怪别扭的,妹子若不嫌弃,就喊俺一声翼德,俺也不叫你张姑娘,叫你玉兰妹子如何?” “好…”张玉兰略微顿了一下,旋即微微一笑,江湖儿女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 她连忙追问道。“那翼德大哥南下,是为了什么?” 这个… 问到了这个关键话题。 张飞手中的笔一停,像是略作思索了一会儿,方才开口。“若是俺能见到妹子的夫君,那俺就问问他。” “有啥办法,能让俺去亲自修补下涿郡鼓楼上的《女娲补天图》?这《女娲补天图》风吹日晒几百年,女娲娘娘的画像已是残破不堪,早就该重画了。” 啊… 张飞的话让张玉兰愣了一下。 这下…张玉兰也说不准,张飞究竟是“灵眸”呢?还是心思实在单纯… 就在这时。 医馆的院落中,几个男人的议论声传来。 ——“这什么事儿嘛?一个护院竟敢觊觎主家的小妾,呵呵…还是秦家,这护院多半有得受了!” ——“这还受什么?我可听说了,铁证如山,人赃并获…那姓关的是倒了血霉,颜县长多半会定个斩立决吧?” ——“呵呵,整个解良县,谁不知道,秦家与颜家的关系,这案子怎么判?怎么定还不是他们商量了算…莫说本就是黑的,就是原本是白的,也能判成黑的。” ——“唉…前有胡虏劫掠,后又有护院枉法,咱们这解良县越发的不太平了!” 听到这儿,张飞手中的画笔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他们提到姓关的护卫… 张飞遥记得…那与他不打不相识,红脸的关云长就是秦府的护院。 当即…他三步并做两步,快步闯出。 “你们两个…” 他伸手指向了方才议论的两人。“你们说的那‘人赃并获’、‘铁证如山’的秦府护院叫甚?名甚?” 骤然的大嗓门,让这两个本议论着的儒生吓了一跳、 回过头来,迎面的就是一张豹头圆脸,宛若怒目金刚一般。 两人心里一哆嗦,不敢隐瞒。 “东城门多半已经要张榜了,听说这秦府护院姓关,命羽,字什么…长生!是想要霸占秦家老爷的小妾,被撞了个正着…” 此言一出… 张飞的一双瞳孔几乎要爆射而出。 他当即从背包中取出那柄巨大的“杀猪刀…” “什么鸟官,俺…” 眼瞅着张飞那大嗓门就要嚷嚷出口,“翼德大哥…”一道冷静的女声压住了他的咆哮。 扭过头来,却不是张玉兰,还能有谁? 不知何时,她已经下床,站在了张飞的身后,肩膀上虽依旧裹着厚厚的绷带,可张玉兰的眼眸中亦是带着无限的惊诧与不可思议。 “关大哥绝不是这样的人…”张玉兰当先提醒道。“可…翼德,你不能莽撞,当务之急,咱们得…得去问清楚。” 很明显张玉兰的话起到了一些作用。 “就依妹子说的…” 张飞收起了屠刀,张玉兰继续提醒道。 “去东城门…” 忍着肩膀的剧痛,张玉兰与张飞急行往东城门跑去。 两人的心情,均已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 …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三章 见祸不避,无所不用其极 傍晚时分,夕阳残照在斑驳的城楼上,张飞与张玉兰赶到城门,看到城楼下围着大量百姓,人声嘈杂,张飞愣是挤开了一条路,凑近了城门前的告示。 张玉兰寻思着张飞这般模样,多半是不识字的,就打算去念出告示上的字眼。 张飞则是一摆手。 “这些,俺认得。” 一双豹眼紧紧的盯着告示上的字眼——“罪犯关长生,本是秦府护院,秦家对其恩重如山。此贼这却枉顾恩情,意图对主人妾室不轨,人赃俱获,罪无可赦,本官责令四月初七斩首示众!” 落款是解良县的县长——颜和。 大印盖在一处红色的“死”字上,显得格外的森然。 与此同时,老百姓们却默契的聚拢起来,交头私语… “上一次,也是一个义士救下了一车商贾,三日后便惹上官司,秋后问斩,这个关长生,我听说前几日也在城外从胡狗手中救下一人。” 一个声音悄悄问:“会不会,这案子,只与县城外胡狗劫掠有关?” 这话脱口,无数百姓心照不宣,只是…无人敢应答。 “这群鸟…” 张飞怒不可遏,眼瞅着就要取屠刀… “翼德大哥…”张玉兰连忙低声劝道:“若如百姓所言,关大哥的官司与胡虏有关,那…翼德大哥闯入衙署,不是自投罗网么?” 这… 张飞眼珠子一定,他粗中有细,经过张玉兰的提点,登时明悟了什么。 “那…”张飞也刻意压低了声音。“那俺咋办?总不能不救这红脸吧?俺跟他还没分出个胜负呢。” “回去再说…”张玉兰拉扯了下张飞的衣袖,生怕他鲁莽行事。 两人迅速的赶回了医署之中。 张飞是急不可耐。 “玉兰妹子,你这一路上都在卖关子,你是要急死俺张飞啊?” 张玉兰则是环顾四周,确保周围无人窥探后,方才张口。 “与其你这样像个没头苍蝇一样的鲁莽行事,倒是不如…” 张玉兰一句话没有讲完… 张飞可是急坏了。 “你倒是说呀!” 张玉兰沉吟片刻,旋即轻吟道,“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玉林有柳郎…关大哥的冤屈,或许在你、我看来,是个麻烦事儿,是个难翻的案子,可若是这局由夫君来解,多半能…” “噢!”不等张玉兰把话讲完,张飞一拍脑门。“俺咋没想到呢,俺这就去洛阳城,请玉兰妹子的夫君出马。” 张玉兰颔首。“翼德大哥稍等片刻,容我写封书信…” 张飞点头,可点头的功夫,他又琢磨出点儿不对劲儿了。“玉兰妹子,这河东解良往洛阳城,一来一回,来得及么?” 张玉兰略微算了下,“行刑是在四月初八,料想是来得及…我只担心,关大哥在牢狱里,必定会被严刑拷打,他…能扛得住么?” “特奶奶的,这群鸟人…”张飞怒目圆瞪。 张玉兰连忙催促道:“翼德大哥,事不宜迟,还是即刻出发的好。” “那你这儿?” “翼德大哥莫要小觑我,玉兰虽是女子,寻常人近不得我身!”张玉兰语气坚决。 张飞点了点头。 “那俺就去了…” 说着话…张飞快步走出,骑上白马,趁着城门还没关,急行着出城而去。 … … 刑室内,火把爆出一个灯花。 此时的关羽被捆绑在型架上,颜良与文丑的眼中闪过一丝凶戾之光,他们走到关羽的面前。 三国时期的冤家,因为机缘巧合,竟是提前相遇。 只不过,却是截然不同的境况。 颜良森然的开口。“关长生,你说你好生生的当你的护院好了,学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多管闲事的下场,你担得起么?” “我说了,我问心无愧!” 关羽昂着头,究是如此模样,依旧是绝不低头,豪气干云! “哈哈哈,问心无愧的人多了去了,哪年这河东解良县不都得死上十个、八个问心无愧者?”颜良望向身旁的文丑。“大哥,你说怎么办?” 文丑上前一步,凑近了关羽的面颊,他的鼻子就快要贴到关羽的鼻子上。“你知道老子是谁么?” 关羽沉默,只是冷冷的注视着文丑。 “老子就是被你打趴下的那群‘胡骑’的头,人称‘丑爷’!”文丑眸光似刀。“关长生,你不是很能打么?哼,当初打老子弟兄们的时候,可能想到今天?” 轰… 冷不丁的,文丑一拳砸在了关羽的小腹上,这是人身体上最脆弱的地方。 唔… 关羽吐出一口血水,依旧是昂着头,任由血从嘴边留下。 过得一会儿,终于缓出一口气来,关羽冷冷的吟出四个字——“蛇!鼠!一!窝!” “哈哈哈哈…” 这话脱口,文丑笑了,颜良也笑了,文丑作势就要再招呼拳头,颜良却是拦住。“大哥莫要动怒,让兄弟来问!” 颜良上下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关羽。“骨头挺硬的呀,呵呵,也罢,只要你招出与你一道的那两男一女,我们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否则…” 颜良手中握起一柄刑具,“你多半也听说过,什么叫做劓刑、黥刑,这要一刀上去,你的脸可就血肉模糊了!到时候求饶就晚了!” 颜良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关羽,妄图以此威胁。 只是,关羽依旧昂着头,一副悍然无畏的模样。 “想让关某招出他们?痴心妄想!” “你只管用刑,关某若是喊出一个‘疼’字,便算不得英雄好汉!” 要知道,《春秋》中不乏受刑的英雄豪杰,每每夜读《春秋》,关羽也会去想,若是有一天,他遭受不公的待遇,毫无希望之际,他也能向那些英雄般,昂着头,坚守着心中的公理与正义,绝不屈服么? 哪怕这一抹坚守最终换回的是死亡?他也会无所畏惧么? 至少这一刻,关羽做到了。 “来人,杖二十!” 面无表情的刑吏走了过来,将捆绑着的关羽压到地上,紧接着掀开他的袍子,举杖便向关羽臀腿上打落,关羽虽自幼习武,却也是第一次经受这样的肉刑,只痛得额头汗珠滚滚,他唯有强咬牙关,一声未吭。 二十杖打完,关羽的身后一片血渍,刑吏走开,关羽方才深深喘息,他颤抖着支撑起身子,又艰难的站了起来,冷眼望着颜良、文丑,目光中更添了几许蔑视! 这显然没有达到颜良希望的效果。 “这二十杖不过是让你浅尝下肉刑的滋味儿,现在,可愿意招了?” “招什么?” “自然是招出你同党的名字、地点!” “哈哈哈…”关羽大笑。“这不是你想问的,你想问的是,你们蛇鼠一窝、为非作歹,在这解良县只手遮天,是不是还会有人坏你们的好事!” “呵呵,知恶不拒,见祸不避,小人得志,无所不用其极!你们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哈哈,千万莫让关某活着走出这牢狱,否则,那一日便是尔等死期!” 颜良、文丑大怒。“你一个看家护院之徒,深陷牢狱,却还操心我等见祸不避,无所不用其极,我们倒想知道,是谁的脑袋当先落地了!” “哈哈,你们自然不会明白,因为你们鼠目寸光!” 关羽寸步不让,语气更是针锋相对! 颜良、文丑脸色铁青,他们也没想到,这区区一个护院,竟这么硬气! “哼。”文丑冷哼道:“只会逞口舌之快有卵子用?来人,吊起来,鞭刑伺候!就不信你不招!” 刑室中响起清脆的鞭打声。 沉云在天边翻涌,天色暗了下来,闷雷声隐隐传来。 唯独不变的是,关长生那高昂的头颅与傲然挺拔的身姿! … … 眼看着解良县的城门就要关闭,夜风渐渐袭来,有些刺骨冰冷,这种时候,出城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城门外的官道,一望无际…最近的一处驿站怕是也要急行百里。 就在这时,城内的道路之上,一阵马蹄声急促的传来。 这使得守门的甲士生出了一丝疑窦,都这种时候了?还有人出城么?且…这么急! 夜幕之中,尤见一匹白马犹如鬼魅一般的钻出,马上好像没有人,可马儿四蹄迈起,犹如旋风一般。 “这马受惊了?”守门甲士轻声嘀咕一句,可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他才看清楚,白马上的是一个浑身炭黑,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壮汉。 这… 不等守军反应过来,他们只觉得耳畔边闪过一抹劲风,再去眺望时,只看得白色的马儿在官道上驰骋,俨然…那黑汉子已经与夜幕融为一体。 “这么急?” 有守军吟出一句… 几乎与他同时脱口的,是另外一名守军。 “普天之下,竟有人能黑到如此地步,与夜幕融为一体!” … 与张飞飞马出城的时间,几乎同时。 洛阳城的北城门处,来自西北的快马如旋风一般,在官道上踩过了无数泥泞,马上的骑士已是七百里加急赶来。 任由冷风如刀一般的刮在面上,依旧策马飞驰,灰蒙蒙的尘土落在他的眉梢上,也沾满了他那风尘仆仆带着深深倦容的面容上。 他迅速的行至一处官署,这是西园校尉军的官署,听到这急促的马蹄声,几名西园校尉朝他看来。 马上的骑士似乎已是筋疲力尽,却还是用最后一丝力气,大吼。 ——“急报,急报,塞外…南匈奴七百里加急!” 一听到是加急,几名西园校尉脸色顿时变了,匆匆迎乐上去,有人拉住了马的缰绳,而马上的校尉则整个人一倾,歪斜的落马,有人将他搀住,有人摸出了他身上藏着的竹简,匆匆往衙署中送去。 今日当值的恰是蹇硕本人,等校尉火速将急报送来,他面带狐疑之色,可展开竹简,一看之下,他毫无血色,浑身颤抖,倒吸了一口凉气后,方才茫然抬头。 出大事儿了! 南匈奴,不…不止是南匈奴,事关三胡,出大事儿了。 蹇硕豁然而起,歇斯底里的大呼:“快,快,立即入宫,觐见陛下!” … … 月夜,蹇硕步履匆匆地赶至千秋万岁殿,心急如焚的就要往其内闯。 门前的小黄门赶忙拦住,“蹇校尉留步!” 蹇硕怒道:“闪开!” “陛下正在与曹大司农、张常侍议事,容小的先进去禀报一声吧。” 蹇硕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忍耐地说道。 “去吧…” 此刻,天子刘宏正在与曹嵩、张让商议贩驴的生意。 “驴风”席卷大汉,导致甄家囤积的几百头驴很快就被一抢而空,那么…现在,手中握有最多驴子的唯独剩下天子刘宏。 也就是说,刘宏掌握的是整个大汉驴子的定价权! 要知道… 如今这个时局,驴子作为畅销品,无论怎么卖也是血赚,无外乎是赚多赚少,天子刘宏与曹嵩、张让可操作的空间极大。 “明日再放出去一批…”刘宏笑着吩咐道:“让这些豪门去争,去抢,哈哈,此外明日将朕骑乘过的那四只白驴也投入市场,朕寻思着朕骑过的,价格得翻倍吧!” “陛下说的哪里话?”张让连忙谄媚道:“陛下亲自骑乘过的驴子,那若是放出去,还不让这些豪门争破了头?翻倍哪行啊?最少也得翻十倍…不…翻二十倍!” “哈哈哈哈…”刘宏大笑。“张常侍还是这么会说话,这件事儿就交给你办。” 生意就是这样,赔钱的时候,大家争得面红耳赤,恨不得弄死对方。 赚钱的时候,大家又其乐融融… 当然,比起驴子的走俏,刘宏更欣慰的是,他学着羽儿囤驴,虽是照猫画虎,却意外悟出了这稳赚不赔的买卖! 从胡器到马,在到驴,这些“畅销品”的产生,不都是他刘宏决定的么! 待得驴子售罄,过得两年,他刘宏大可以再推出个什么玩意,囤积居奇,一本万利。 想不到啊想不到… 困扰着他这个天子,困扰这大汉几十年的钱粮问题,就这么一下子迎刃而解了。 “哈哈哈…” 一想到这儿,刘宏就肆意的大笑,这一笑…完全扫去了十几年帝王“穷逼”生涯受制于人,受制于钱的阴霾! 说起来也奇怪,自打天上“赐给”他刘宏这么一个“皇长子”,一切的一切就都变得顺风顺水起来了。 “咳咳…” 就在这时,曹嵩张口道:“陛下,如今国库充盈,是否要当先将边境的军饷发过去,边防的将士们已经多有怨言了。” “发!”刘宏龙袖一挥,“额外补发两成,朕不平白欠他们的。” “陛下圣明!” 刘宏心情极佳,从小到大,总算有一天,实现财富自由了,这豪掷万金的感觉,委实舒服啊! “张常侍?” “陛下!” “现在你算算,朕若是开设西邸卖官,赚到的有这么多么?”刘宏饶有兴致的询问张让。 听话听音… 张让哪里听不出陛下的深意。 “啪,啪…” 当即,连续两声,张让大耳光子扇向自己。 “陛下之圣明,岂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够比肩,臣…臣近来是日思夜想,觉得自己提及的那什么‘卖官鬻爵’简直是愚蠢至极,愚蠢至极…” “这也难怪,陛下之龙智堪比皓月,臣之愚钝只能是星星烛火,星星烛火怎能想到皓月的高度呢?” “哈哈哈…”刘宏大笑,他转头望向曹嵩。“此番国库充盈,你们俩均是功不可没,待得这驴贩完了,朕自会封赏!” 言及此处… 有小黄门在门外禀报道:“陛下,蹇校尉求见?” “蹇硕?这么晚了。”刘宏眼眸微眯,心头生起一抹不祥的预感,他张口道:“让他进来!” 曹嵩眼珠子一定,“陛下,臣告退!” 张让也连忙道:“臣也告退。” “不用!你二人就在此处。”刘宏对着他俩笑笑。“如今国库充盈,朕还怕什么?” 说话间… 蹇硕急冲冲的赶来,看到刘宏,当即拱手呈上急件。 “陛下,南匈奴七百里加急!事关边陲!” 蹇硕的语气无比急促,他的眼睛里带着恍惚,就好像是丁原驻守的雁门关已经失守了一般! … … ps: (喊我慢的可以不用喊了,明儿上架开始爆更,别人爆更是一天,我每天都会爆。红牛、方便面已经备好,洪荒之力就要蓄满。) 章节目录 第九十四章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提到南匈奴,提到边陲。 就不得不提到贯穿人类历史的,那对生存资源和发展空间的竞争,不同的帝国和民族,在这一套竞争中都有自己独特的思维逻辑。 而这些战略对抗,笼统的可以分成两大类。 第一种,一方付出一枚铜钱, 然后要从对方手里收获两枚铜钱; 第二种,一方付出一枚铜钱,然后迫使对方付出一枚铜钱,或者更多。 胡人对汉朝的思路是第一种。 而汉朝对边陲,无论是三胡,还是羌、蛮的战略方针是第二种。 当胡人的人口和牲畜在蒙古高原上冻、饿而死的时候,汉朝也有几十、上百万的流民挣扎在死亡线上。 甚至这些流民的人数比三胡总人口还要多。 这便是胡、汉百年征战, 战略层面上的底层逻辑! 此刻, 蹇硕将急报呈送到天子刘宏的手里,与之同时,他的禀报声传出。 “陛下,匈奴中郎将、鲜卑中郎将从边陲发回七百里加急,鲜卑首领檀石槐派遣使者赴南匈奴,有意拉拢南匈奴成为其附庸。” “附庸?”此言一出,刘宏的眼眸一冷,他迅速的展开竹简。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刘宏的脸色从原本的喜悦一下子变得冰冻三尺。 豆大的汗珠自眉宇间滑落… 待得看完最后一句,他将急件交给张让。 冷喝一声。 ——“你来念!” 张让慌忙接过竹简,将信笺中的内容娓娓念出。 原来, 是鲜卑首领檀石槐彻底占据了漠北,所有部落完成一统后,生出了新的野心。 号称控弦之士将近二十万的他, 有意联合南匈奴大规模的南下。 他要踏出蒙古高原,涉足资源更加丰富的大汉北境与中原。 基于地缘战略层面, 夹在鲜卑与大汉中间的,是一个关键的势力——南匈奴! 自汉宣帝时期,大汉五路大军进攻匈奴,几万匈奴人及牲畜被杀死,匈奴彻底解体。 一部分匈奴人向更西部的地方迁徒,成为了北匈奴,被大汉打到分裂。 而另一部分则归顺汉朝,依附于汉朝,便是南匈奴。 南匈奴与大汉的这种藩属的关系,如今已经持续了近百年。 汉和帝时期,南匈奴提供援军助汉军再一次击败了北匈奴的主力,使得北匈奴彻底分裂。 两年前,汉灵帝派遣夏育、田婴率汉军北伐鲜卑时,南匈奴也提供了一支万人的骑队,只是最终铩羽大败。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汉献帝刘协被李傕、郭汜困在长安,帮助汉献帝返归洛阳的军队中,亦有一支是南匈奴的骑兵。 当然,当把汉献帝送回洛阳后, 南匈奴返回塞北的过程中,带走了一名女子, 便是赫赫有名的蔡琰蔡昭姬。 总体来说,近百年来,南匈奴与大汉的关系相对是友好的。 同样的,南匈奴的存在,也替大汉缓解了抵御鲜卑过程中,并州、幽州的压力。 倘若… 如这信笺中所言,鲜卑将南匈奴收为附庸,那对大汉边防的打击将是致命的。 “檀石槐此人,颇有野心哪!” 张让念完了急报的内容,刘宏感慨一声… 蹇硕则当即禀报。 “陛下,南匈奴依附大汉百年,是大汉忠诚的藩属,可此番局势又有些不同,自打檀石槐成为鲜卑首领后,短短几十年他迅速的收复了鲜卑各部,建立了一个比当年的‘匈奴’更可怕的游牧王国,南匈奴夹在大汉与鲜卑之间,夹缝求存,如今…势必会重新考量,重新选择依附的对象。” 这话脱口… 沉默许久的曹嵩张口道:“蹇校尉的意思是,南匈奴会重新考量,将成为谁的附庸?谁的藩属?” “正是!”蹇硕继续道。 讲到这儿,他抬眼望向天子刘宏。 刘宏示意他接着说。 蹇硕继续道:“恰恰这个关键时期,南匈奴派遣使者南下觐见陛下。” “匈奴中郎将信笺中也提及,南匈奴尚武,他们此番带来了草原中最悍勇的勇士,就是想要与大汉将军们角逐一番,试探下大汉的“武德”是否充沛,也试探大汉的深浅。” 其实,蹇硕心里还有一些话没敢说出口。 两年前天子下令派夏育、田婴率大汉兵勇北伐鲜卑,最终的结果却是被檀石槐击溃,大败而归,不仅损失了大量的辎重、粮草,逃回者十不存一。 而这,自然也成为了南匈奴重新评估局势的重要原因之一。 似乎… 那个武帝朝传承下来的屡战屡胜,能横扫匈奴,恢复西域风采的大汉已经不复存在了! 沉吟了片刻… 刘宏回过味儿来了。 “朕听明白了,南匈奴这次遣使南下是有备而来,是要摆下擂台与大汉的勇士比试一番武技!” 刘宏缓缓起身,向左踱了一步。“呵呵,这倒很符合匈奴一贯的做派!那么,看起来,这擂台朕是必须接,且必须胜了!” “陛下…”曹嵩连忙提醒道。“大汉有律令,‘边关之将不入都城,朝官贵胄之外,不入陛下百步之内’,将门中人均驻守边关,不在洛阳城,这南匈奴摆下擂台,洛阳城去哪派遣大汉勇士呢?” 曹嵩说的是事实… 边关之将不入都城,这在大汉,是铁律! 听到这儿,张让眼珠子一转,他猛然想到了什么。 “陛下,臣倒是有个人选?” “谁?” “曾经在雍凉,被誉为‘凉州三明’之一的丰县侯‘段颎’。” 张让举荐道。 刘宏先是一愣,旋即意味深长的看了张让一眼。“倒是忘了,接替桥玄太尉之衔,却因为日食罢官的段颎段将军正好在洛阳。” 刘宏轻轻颔首。“他年轻时曾大破西羌,击灭东羌,平定公孙举叛乱,一生与羌人作战将近两百次,被誉为‘凉州三明’之一,哈哈,料想不会输给一个区区南匈奴的勇士吧?” “段将军必不辱使命…”张让连忙附和。 说起来,段颎虽本身不是宦官,可他是宦门之人,与十常侍是穿一条裤子的。 阿附宦官,是他一生中巨大的“污点”! 昔日,桥玄因为仗义执言被免去太尉官衔,在张让为首的“十常侍”的暗箱操作下,段颎接替成为了太尉,只是天不遂人愿,恰巧赶上日食。 需知,在大汉…日食被誉为“不详”,是要罢免三公之一用来平复“天怒”,而这位刚刚上任太尉的段颎背这个锅再合适不过。 此番,好不容易有机会将宦门的段颎再度启用,张让自然不遗余力。 “那就如此安排,明日朝堂,若是南匈奴使者提出擂台,那朕就接下。”刘宏似乎有些累了,言及此处,他跪坐回龙椅上,闭上眼睛,仿佛开始小寐。 这个模样,张让、曹嵩、蹇硕自然清楚,他们躬着身朝刘宏拜辞,之后便要退出千秋万岁殿。 就在他们要转身的时候。 “蹇硕留下!” 闭目的刘宏突然张口道。 “喏!”蹇硕答应一声,留在了原地,张让与曹嵩则加快了步伐,很干脆的离开了千秋万岁殿。 一时间,这千秋万岁殿只剩下了刘宏与蹇硕两人。 气氛莫名的沉寂了起来,终于在这片沉寂中,刘宏的话脱口而出。 ——“羽儿最近在玉林观都做了些什么?” 俨然,这段时间因为囤驴、售驴,天子刘宏的生意做的是不亦乐乎。 可饮水思源,国库的烦恼尘埃落定之后,刘宏的注意力当然会再度转回到羽儿身上。 他很好奇,这个“麒麟儿”近来又再做些什么? “陛下…”蹇硕眼珠子一定,如实禀报道。“最近坊间有那么几句话是有关皇长子的,流传甚广…” “什么话?” ——“遥映人间冰雪样,暗香幽浮曲临江。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玉林有柳郎!”蹇硕抬高了嗓门。 嘶… 刘宏乍一听,觉得这诗不错,细细品味,更有一番意境。 玉林不就是玉林观; 柳郎不就是他的羽儿么? 天子刘宏对诗词的造诣极高,对这等诗词极是敏感。 “这诗出自哪里?” “表面上看,是坊间突然出现的,可实际上…似乎是…是皇长子的手笔!” 嘿… 这话脱口,刘宏乐了,羽儿这是在刻意运营他的名声么? 不等刘宏细想,蹇硕的话再度吟出。 “陛下,如今坊间,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街头百姓,可均是称呼皇长子为‘麒麟才子’,人言麒麟才子能掐会算,皇长子的名头可是响亮一时呢!” 这? 刘宏眼眸微眯。 他回想起,羽儿目的是道人入朝堂,可… “仅仅这‘麒麟才子’、‘俯首玉林有柳郎’的名头,可不足够羽儿以道人的身份进入朝堂!至少他还需要一些朝臣的支持。” “陛下圣明。”蹇硕接着说道。“可偏偏,皇长子名声在外,无数达官显贵趋之若鹜的送上拜帖,想要见上一面,但皇长子置若罔闻一般,既不拒绝,也不见面,更不刻意结交、攀附权贵,臣愚钝,实在不知道皇长子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听到这儿… 刘宏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 驴风席卷,国库充盈,这足以证明,羽儿的许多举动的的确确是能帮到朝廷,帮到他这个父皇的。 那么?他要以何种方式进入朝堂呢? 一时间,刘宏不禁生起了无限好奇。 其实,刘宏巴不得直接以天子的名义征召他入内朝,可偏偏,又因为好奇心的驱使,忍不住去看看羽儿的手段。 这就像是一个老父亲,尽管家境殷实,却依旧欣慰于看到儿子,凭着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番天地。 这种感觉,这种心情,无与伦比。 “密切关注羽儿,但莫要打扰他,也莫要让他发现有人盯着他,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报送。” “喏!” “此外,有关南匈奴勇士摆下的擂台也要多加留意。”刘宏的话多出了几许意味深长。 蹇硕听出一丝深意来,“陛下是不放心段颎将军!” “这老东西今年快五十了吧?”刘宏轻吟。 “五十有三…” “呵呵,戎马一生,这把年纪,骨头能有多硬?”刘宏眼眸冷凝… “那…陛下…还…还允准张常侍的奏请?” 蹇硕连忙追问。 只不过,回应他的是刘宏冷然的目光。 蹇硕登时就察觉他错了,他急忙低下头,他不该去揣摩陛下的心意,这是大忌! “呵呵…”刘宏冷笑一声,沉吟了片刻,还是张口道:“宦官就要有宦官的样子,若是段颎立下大功,重拾兵权,宦官与兵权勾结在一起?那还是宦官该有的样子么?” 呃… 蹇硕突然心头一紧,他突然发现,这擂台…陛下比他算的更深一层。 他低着头不敢说话。 刘宏的话再度传出。“度辽将军皇甫规有个侄子名唤皇甫嵩,朕素问他武艺高强,性格古怪,不屑与大氏族为伍,又被宦官厌恶。传朕旨意,秘密将他传来,段颎落败后,次日由他战胜那南匈奴的勇士,驻守边防,朕要重用于他。” “喏…喏…” 蹇硕当即拱手! 他心头已是波涛汹涌,帝王之心不易揣摩呀! … … 荀彧坐在玉林观的一处新修的亭子中抚琴,琴声激越铿锵,似含有无尽悲愤郁结之意。 柳羽悄然走入亭中,立在荀彧的身后专注的倾听者。 突然琴弦绷断,琴声戛然而止,荀彧的手缓缓放下,这一刻他才发现了柳羽。 “文若莫要说话,让我猜猜,文若心中在想什么。” 柳羽悠然的在亭内踱步。“文若与唐姑娘的婚事是在三个月后,文若多半是觉得,如今非但自己名声不佳,族内之人也与你渐行渐远,更无官衔在身,到时候大婚,纵是族人来参加,唐姑娘也势必会受到冷眼,荀彧是心疼唐姑娘。” 说话间,自荀彧衣衫上的一缕幽香飘出,传入柳羽的鼻中,沁人心脾。 一段时间的接触,柳羽已经习惯了荀彧身上的这幽香,最主要的,这幽香还有驱蚊子的功能,很实用。 再看荀彧,他被说破了心事,这是他心中的痛处。 倒不是他不相信柳羽,而是…大婚在即,怕是时间太紧,短短的几个月,他尚不能跻身朝堂,也不能赢得美名,每每想到大婚时,宾客的冷言冷语,他就一阵头疼。 “贤弟倒是闲暇下来了。”荀彧转移话题。 “哈哈!”柳羽笑了。“文若,有你在玉林观,大到购置周边田亩,兴建粮仓,囤积足量粮食,小到带那些流民去田间翻土,去种植胡麻、香葱、蚕豆…还有在玉林观的外围搭建篱笆充当院墙,甚至是泥土夯筑、修缮道观,你一个人几乎把整个玉林观的闲杂之事全都办了,我这观主自是落得清闲。” 不怪柳羽这么说… 自打荀彧来到玉林观,那简直把玉林观的“后勤能力”给彻底拉满了。 三月的农活不是很忙,荀彧就组织流民去清理道观周围的壕沟渠道,修补房屋,为即将到来的夏季做准备。 流民们没有住的地方,荀彧就带头领着大家去修筑房屋,每一套一堂两内的住宅能住下上百流民。 最厉害的,当属荀彧还在玉林观的后院修起了高楼,平时专门安排人在上面观察四周情况,监控每一处流民的动向,俨然就是一个小型的瞭望台! 在荀彧的一连串操作下,整个流民队伍井然有序,乃至于玉林观都有点儿豪华庄园的味道了。 甚至,在玉林观的流民通过做活,不仅能吃到没有沙子的粥,而且能被发以衣服、生活用品,还管分配房屋。 每个流民眼中看到了希望,干劲儿十足… 这些都是荀彧的功劳。 “说这些干嘛…我做的这些,哪个能与钱脱开干系?”荀彧摆摆手,也不居功。“若不是你这玉林观主能拿出源源不断的钱财,那我终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罢了…” 柳羽笑了,他坐到了荀彧的对面。 “文若就不想问,什么时候能入朝为官么?” 荀彧摩挲着琴弦。“贤弟觉得能告诉我时,自然会告诉我,还用特地去问么?不过…” 荀彧话锋一转。“贤弟就不觉得,近来‘驴风’席卷大汉,甄家的驴子被采买一空,可市场上还是源源不断的有商贾在贩驴,这事儿很蹊跷。” “我专程派人去探查,这些商贾就像是毫无背景,可又好似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推动着他们,这件事儿,难道不够古怪么?” 荀彧的眼眸一下子凝起,眼神中多出了几许疑窦。 柳羽看着荀彧。“文若想知道?” “当然!” “那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柳羽故意卖了个关子。 荀彧没有说话,附耳过去,可听到柳羽口中传出的两个字时,面色一紧…他压低了声音,连忙问道:“是陛下在卖驴?” 柳羽颔首。 荀彧一脸的不可置信。 柳羽却张口道:“文若不妨深入去想,陛下执迷于做生意,在皇宫中都会开设商业街,按时收租,让宫女、宦官摆摊经营,叫卖、还价一如市集,如此…我囤积胡器,或许还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可我囤积马匹,这就很敏感,势必会引起他的注意,而这位天子的注意其实很危险。” “怎么讲?”荀彧连忙问。 柳羽继续解释道:“囤积胡器赚到的不过是几千万钱,这于陛下而下微不足道,可囤马不同,一千多匹良马,赚到的何止几十个万万?就连曹节、王甫、曹嵩贪墨这么多年,尚不足这囤马所赚的十一,陛下怎么可能不注意?不在意?” 啊… 听到这儿,荀彧惊呼一声,后背的冷汗都流出来了。 他何其睿智,此前没有想到这一层,是根本没有往陛下这边去想。 可现在一想…只觉得浑身冒汗,过得许久,他的心情方才平复了许多,口中喃喃道:“为兄一直以为,贤弟借甄家之手囤马居奇,做的足够隐蔽,且甄家也是‘千石’官员,打点之下不会引起朝廷的注意,可…可若是一早就已经引起陛下的注意,那…那…” 讲到这儿… “咕咚”一声。 荀彧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口水,他一字一顿,继续吟出了八个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没错!”柳羽颔首。“文若说的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对极了!” “那贤弟不怕么?”荀彧紧张到霍然起身,一掌拍在了琴弦上,琴弦又断了一根。 与荀彧的激动截然相反,柳羽轻轻摆手,整个人显得云淡风轻。 “不怕!” “为何不怕?” “因为除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八个字外,还有一句话…” 柳羽又卖了个关子。 荀彧就要急坏了,他甚至都有一种贤弟大难临头的感觉。 也怪他此前没有往朝廷上去想,没有劝… 疏忽了,疏忽了… 此刻,荀彧的模样就四个字——追悔莫及。 “文若,淡定,淡定。”柳羽也起身拍了拍荀彧的肩膀。“大丈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你这算什么样子?” “因我之过,若是让贤弟有个什么闪失?那我荀彧还算什么大丈夫?”荀彧的声音越发的悲戚。 “这不还有一句话呢?”柳羽拉着荀彧再度跪坐下来。 “什么话?”荀彧的声音已经细若游丝。 柳羽笑笑,终于,最关键的这句话脱口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授人以渔?” “没错!”柳羽笑着解释道。“陛下是大汉的天子,我借甄家之手囤马居奇怎么可能瞒过他?依着陛下的性子,他又怎么不会眼红呢?所以,在他眼红之时,我便再亮出一个新的方法,让陛下也参与其中,且大赚一笔!” “是囤驴?”荀彧插口道。 柳羽颔首。“正是,如此这般,沉迷于商业、生意,又极度缺钱的陛下,因为囤驴居奇,大赚一笔,他就不再会眼红我,而是把我当成一个可靠的生意伙伴,甚至是财神…不,是聚宝盆!” 柳羽差点就说出“财神爷”的“爷”字,可终究觉得当天子的“爷”,有那么点儿大逆不道,还是聚宝盆吧! “这太冒险了!”荀彧额头上满是汗珠。 柳羽淡淡的笑道。“文若,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不过,我赌赢了!陛下看懂了我‘囤驴’的目的,也成功的囤积了一大批驴,且造出了这股‘驴风’,不出所料,如今这些贩驴所得的金子、钱币统统都涌入国库,陛下是乐在其中,乐此不疲!” 讲到这儿,柳羽顿了一下,方才继续开口。“文若还不知道吧?如今的玉林观外围多了一层防护,如果所料不错,那必是西园校尉军,也就是说…陛下不仅关注了咱们玉林观,且已经把我当成聚宝盆,若是还有人敢对我不利,对玉林观不利,他第一个不答应!” 嘶… 听到这儿,荀彧是倒吸一口凉气。 好缜密的一个局啊。 就连他…他荀彧…身处玉林观半年之久,都…都没能察觉! 好一个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看似凶险无比,可实际上,贤弟早就是稳操胜券! 而最终得到的,竟是西园军的庇护…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精妙! 荀彧只觉得整个局布置的精妙绝伦! 等等,那么… 荀彧骤然想到了什么,他当即张开眼眸,询问道。 “贤弟,若依你说的,陛下已经注意到你,且你的囤驴之法也帮助大汉充盈了国库,那缘何陛下不直接征召你入朝堂呢?” “如此这般,贤弟何须费时费力去谋算入朝堂,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 …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五章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多此一举?怎么会是多此一举呢?” 柳羽耐心的解释道:“陛下就算把我当成摇钱树,最多是派人保护我,保护玉林观的周全,可若是征召我入朝堂,势必会引起满朝群臣的联名反对,压力太大了。进朝堂,还得咱们自己去细细图谋, 以不可阻挡的身姿昂首跨入。” “不过,至少,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再没有地方比玉林观更安全。” 柳羽心如明镜。 在这乱世中,首先需要解决的是安全问题,这是一切的基础。 更何况, 柳羽的身份特殊,要做的事儿更特殊, 被儒门压制了数百年的道人想要抬头,难于登天。 囤马、囤驴,赚钱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要建立一个绝对安全的领域。 “所以,这就是贤弟选我的原因?” 荀彧抬眸。 柳羽只是微笑,却不言语。 就在这时,任蔓带着刁秀儿从城中采买回来,母女间的“咯咯”笑声传到了柳羽的耳畔。 “大哥哥…” 看到亭子里的柳羽,刁秀儿张口喊了一句。 “城里好玩么?” 柳羽笑着回应道… “好玩极了。”刁秀儿颇为兴奋,“今日的东市热闹极了,有人摆起了擂台,一个浓浓胡须的伯伯站在上面,说是要挑战洛阳城的勇士呢!” 唔… 刁秀儿这话脱口, 柳羽眼睛突然一亮, 他急忙把目光转向任蔓。 任蔓会意, 连忙解释道。 “柳观主还不知道吧?是南匈奴使者南下觐见陛下,说是想派出他们的勇士与大汉的勇士比试比试, 陛下欣然答应,昨天东市上就摆起了擂台,今早已经有大汉的勇士上前挑战。” “结果呢?”柳羽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那匈奴的勇士叫什么冒顿,听说是南匈奴单于的儿子,二十岁就被封为了左谷蠡王,他特别厉害,先是汉人去挑战,均被他打败,到后来,他放话让汉人结伴去挑战,可无论是两人、三人,没有一个能伤到他的…” 任蔓如实将擂台边发生的事娓娓讲出,“起初大家跃跃欲试,可最后,都畏惧不敢上擂台了,听说,明日一早段颎将军会登台与他一战,若是段将军再输了,这次…大汉的面子可就真的折到底了。” 究是任蔓一个女子都能看出,这擂台看似比的是武,挨的是打,可实际上, 折损的是面子。 “娘?大哥哥?什么是面子呀?” 刁秀儿大眼睛连连眨动,好奇的问道。 “面子就是脸袋呗。”柳羽浑然没有任蔓的紧张,反倒有说有笑的给刁秀儿讲解起来。“秀儿乖,回屋休息去吧,逛一上午多半累了吧。” 听柳羽这么说,刁秀儿点了点头,拉着母亲的手蹦蹦跳跳的走开了。 荀彧似乎对任蔓本能有一种戒备,待得这一对母女走远,荀彧方才张口。“这事儿,愚兄倒是也听说了。” “文若不妨讲讲看。” 荀彧张口,语气中多出了许多严肃。“昨日我那侄儿荀公达派人传信过来,便是告知我此事,说是整个太学都传开了,看似是南匈奴人摆下的擂台,挑战我大汉勇士,可实际上,这是大汉与三胡的博弈,以及边陲局势的缩影。” 讲到这儿,荀彧顿了一下,语气更凝重了一分。“鲜卑日益壮大,其拉拢南匈奴,妄图让南匈奴成为其附庸,南匈奴权衡再三,决定趁着南下觐见,试探汉庭,若是汉庭没有勇士能战胜南匈奴,那南匈奴的立场多半就会为之改变,一旦南匈奴成为鲜卑的附庸,那并州的门户将洞开,边陲的压力无疑倍增。” 提及边陲,荀彧的语气格外沉重。 比武争得的面子,他荀彧并不看重! 可受苦的是几万,几十万,乃至于百万边陲百姓,这…又如何能让荀彧的心头不悸动呢? 反观柳羽,他把手搭在下巴上,像是略微沉思。 口中则是轻吟。 “南匈奴,擂台,冒顿…” 吟到这“冒顿”的名字时,荀彧眉头更紧,连忙补充道:“冒顿,他叫冒顿,想不到南匈奴单于竟给儿子取这个名字,这是某种暗示…是…” 不等荀彧把话讲完,柳羽直接插嘴道。 ——“是白登之围!” 的确,当年白登之围时,匈奴的单于便是名唤“冒顿”。 他以四十万精骑围高祖刘邦于白登山。 整整七日,汉军内外联络中断,无法相救,若非陈平巧计劝说冒顿的“阏氏”(王后),刘邦多半就交代在拜登山了。 而如今,南匈奴单于呼厨泉竟派一名名唤“冒顿”的儿子摆下擂台,这已经不单单是暗示了,根本就是赤果果的示威。 几乎可以肯定,南匈奴的立场已经摇摆不定了。 听到“白登之围”四个字,荀彧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面色冷然。 “如今鲜卑号称管弦之士二十万,随时准备南下,南匈奴这个百年的藩属大汉不能失去,这擂台无论如何也得赢,不仅要赢,还要赢得霸气,赢得威猛,赢到能震慑住南匈奴。” “文若说的都对!”柳羽颔首,他话锋一转。“那文若觉得,明日一早的擂台,段颎将军如何?这位让羌人闻之胆寒的‘凉州三明’之一,对付个南匈奴年轻的谷蠡王,应该不再话下吧?” “拳怕少壮,段颎将军年事已高,且南匈奴早有准备,这冒顿多半是塞外数一数二的勇士,若是段颎再年轻个十岁或许能与这冒顿一战,可现在…” 话讲到一半儿,荀彧抬眸望向柳羽。 “唯今时局,我荀彧能否入朝堂,能否让唐姑娘不受冷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边陲…贤弟可有办法赢下此局,为大汉争取到南匈奴的立场?这事关边陲百姓,更事关大汉的兴衰存亡。” 当此之时,荀彧唯独能信任的只有柳羽了… 柳羽轻轻点头,他其实想的更多,段颎这么一把岁数肯定不是主动请缨的。 那么… 考虑到段颎的派系,他极有可能是宦门推上擂台的,看来,十常侍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 索性,就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文若,这样吧…”柳羽提醒道。“如今这冒顿的武力如何,我们一无所知,情报太少了,哪怕要定策,那也得先对对手有足够的了解。明日一早既是段颎将军与他的比试,咱们不妨去看上一看。” “看?”荀彧一愣。 “是啊。”柳羽嘴角咧开,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这么热闹的擂台,不去看看,岂不是很可惜?” 一句话脱口,柳羽的笑容凭空多出了几许神秘的色彩。 偏偏这笑容,让荀彧有些琢磨不透。 … … 一轮新月从千秋万岁殿的窗棂间泄露光华,刘宏与曹嵩在千秋万岁殿中。 曹嵩正在禀报着什么,蹇硕缓缓走入。 看到蹇硕,曹嵩顿了一下,似乎…他方才禀报给陛下的是机密。 刘宏看了两人一眼,朝曹嵩道: “继续。” “喏!”曹嵩继续说道。“大汉驻守边陲的共计十五万兵勇,光是他们的饷钱、口粮、衣物,每年需花掉六万万钱!至于武器,每柄佩剑超过六百钱以上,每副铠甲更是高达两千钱,这笔开支并不轻松,当然,对于如今的国库,压力并不大,可…” 曹嵩欲言又止。 刘宏示意。“曹卿不要有顾虑,直言即可。” 曹嵩顿了一下,继续禀报。“武皇帝时期,漠北之战中,卫青将军的西路军俘斩一万九千多匈奴,为此,武皇帝赏赐给他们二十余万斤黄金,一个匈奴人头差不多十斤黄金!折合下来,单单漠北一战就花掉了二十万万的钱币!” “也正因为如此,那时的边防将士们才会奋勇杀敌,横扫匈奴,可如今…一个匈奴人头的赏金与武皇帝时期的‘百一’相比,都略显不足,边陲将士杀敌之心也就降了下来,若然此时,南匈奴依附鲜卑,边防压力将会倍增,每年军费的开支保守估计,要多出十倍不止!若是按照陛下所说,出兵南匈奴,那伴随着巨大的赏金,或许只用半年,便能耗干国库。” 汉代一金将近250克,这等于漠北之战,汉武帝一次性就送出了五十吨黄金。 而根据《汉书·食货志》的记载——黄金重一斤,直钱万! 故而,曹嵩说漠北一战花费二十个万万,也就是二十个小目标,一点也不夸张。 当然,如今的国库这笔钱是能掏的出来的。 可那是基于南匈奴是大汉的藩属,替大汉抗住了不少压力,基于如今以守为主的现状,若鲜卑与南匈奴同盟,那这“囤驴局奇”赚得的,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自古亦然! “咳咳…” 刘宏咳出一声,他的眼眸显得黯然了几分。 看来他是天真了,效仿武皇帝横扫匈奴,所需要的钱财,他低估太多了。 如此,便只能寄希望于南匈奴的立场不变,如今的大汉,边陲将门年年拉胯,可经不起那边的动荡了。 “蹇校尉,这第一日的擂台?情形如何?” 刘宏转问蹇硕。 “陛下,这一日的擂台,南匈奴直接派出了左谷蠡王‘冒顿’,这是南匈奴单于呼厨泉之子,也是塞外匈奴最骁勇的战士,不少洛阳城内的大汉勇士跃跃欲试,可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两人、三人结伴,均无人是这冒顿的对手!甚至,都无人能伤到他分毫。” 蹇硕将这一日的擂台娓娓描述给刘宏。 刘宏的脸色刹那间凝起。 “这冒顿与你相比,谁更胜一筹?” 这… 蹇硕不敢撒谎,当即摇头道。“臣多半不敌,不过…若是陛下遣臣去对垒,那臣纵是拼得这条命,也要伤到此人,为后续大汉勇士争取机会。” 蹇硕的话说的激昂,却无疑是给刘宏泼下了一盆冷水。 要知道,蹇硕能担任西园校尉军首领,可不止因为忠诚。 在刘宏看来,他的功夫亦是上上之选,连他都不是“冒顿”的对手么?那…皇甫规的侄儿皇甫嵩,能打败冒顿么? 刘宏心头不禁生起几许质疑。 “安排一下,明日,朕微服出宫,朕要看看这呼厨泉的儿子有多么的骁勇?” “喏!”蹇硕连忙答应。 “此外。”刘宏继续道:“派人带话给段颎,就说他若能打赢这擂台,朕给他‘骠骑将军’的官衔!” “喏…喏…”蹇硕再度拱手。 讲到这儿,刘宏似乎还有话想说,他的余光瞟向曹嵩。 曹嵩当即会意,“天色已沉,臣当告退!” 说着话,曹嵩转过身,迅速的离开了千秋万岁殿,一时间,整个千秋万岁殿内只剩下了刘宏与蹇硕两个人。 “蹇硕!”刘宏的语气加重了一分。“有这‘骠骑将军’的许诺在,明日段颎势必死战,他虽一把老骨头,全力之下,料想也能消耗这冒顿一番,段颎落败,你即刻安排皇甫嵩上擂台挑战,告诉他,他要是赢了,他叔父的‘度辽将军’、‘扶风都尉’朕统统赐给他,更赐给他五万万军饷!” 这… “咕咚”一声,蹇硕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口水,他的一双瞳孔瞪得硕大,为了赢这一场,陛下也算是‘机关算尽’了! 蹇硕拱手道:“陛下放心,纵然段颎、皇甫嵩不敌,还有臣在…车轮战之下,臣必胜!” “呵…”听到这儿,刘宏冷笑道:“若真是车轮战,那即便赢下擂台也毫无意义了,明日,你不能再出手!” 言及此处,刘宏忽觉一阵头晕目眩,他一手抵住额头,一边吩咐道:“告诉张常侍,今晚去王美人哪,朕头痛,她最有办法。” 说起来… 这还是国库充盈之后,天子刘宏第一次头痛不已! … … 擂台所选的乃是洛阳城最繁华的东市,这里发生的事儿,不出半日,整个司隶便能传遍。 不出十日,便可传及整个大汉。 三日前,东市最当中的一处空场上搭起了擂台,台周以彩幔围绕,上悬“以武会友”四个大字。 天方才拂晓,此时台上还空无一人,但是台下已经三五成群聚集了几百围观人士。 凉州三明之一的“段颎”段将军与南匈奴第一勇士,单于之子、左谷蠡王冒顿对垒,这是数年不遇的热闹景。 当然,围观者中,除了吃瓜百姓外,均是以武人为主,不乏一干成名的游侠,更不乏无数氏族子弟,相熟之人握手示意,不时传来对南匈奴勇士的议论声。 有男人的地方,自是不乏少女们的窃窃私语。 “那位擂台前的蓝衣公子是谁家子弟?你快去打听打听。” “现在只能看看脸,有没有真功夫,得擂台上才知道。” “谁若是能打败这粗犷的胡人,本小姐就嫁给他…” “你倒是想,能打败这粗狂胡人的,怕是早就被大家族的闺秀们相中了,今夜多半就要接入府邸中了。” 俨然,少女们来此是挑选情郎,可男人们的心思都不在这个上面,甚至一个个如临大敌。 如果只是寻常的擂台,谁也不会是这般模样,可对方是胡人,那就不一样了。 昔日里,只有冠军侯的旗帜能插满狼居胥山,威慑胡虏。 从未有胡人敢在大汉的地界耀武扬威。 偏偏昨日,这什么“冒顿”的简直出尽了风头… 可若说是“深仇大恨”吧,偏偏又说不上,因为“冒顿”真的只是“以武会友”,凡是与他交手的汉人,他均是点到为止,与胡人的风评,以及那粗犷的外貌截然相反。 大汉不能输了里子,又输了面子啊! 柳羽与荀彧赶到时,正巧看到了冒顿上台,他赤膊着上身,粗犷外貌下,似乎还带着几许书生气,像是读过书。 可浑身的肌肉、身体上凸显的线条,无疑不证明,这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 看到他时,荀彧只剩下摇头。 “段颎将军我是见过的,昨日我寻思着,或许他能与这‘冒顿’交手三十个回合,也算是消耗下对手。可现在一看,或许用不了几招…段颎将军就会落败。” 荀彧眼力过人,一个人能不能打,有几把刷子,他目之所及能够有个大致的判断。 这等眼力的炼成有自身阅历的加持,更少不得荀氏家门的传承。 “打还没打呢?文若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柳羽淡淡的开口。 这一句话,柳羽把“段颎”称作是自己人。 也对。 面对胡人,不论是宦门、将门、儒门、道门…那都将摒弃前嫌,勠力同心。 “贤弟觉得有机会?” “不知道。”柳羽回答的爽快。 对于这位匈奴单于呼厨泉的儿子,有关他的记载其实不多。 只知道他后来成为了南匈奴的左贤王,在护送汉献帝刘协回到洛阳后,返归南匈奴时,带走了一位大汉的才女——蔡琰蔡昭姬。 因为左贤王冒顿是读过汉人书籍的,对铸刻熹平石经的“蔡邕”极其推崇。 知道蔡琰是蔡邕的女儿后,当即奉为上宾,后又娶为“阏氏”,甚至要立他与蔡昭姬的儿子“小狐涂”为王子。 还是蔡昭姬讲述给他一个秦太子扶苏与秦二代胡亥的故事,映射立小儿子“狐涂”不合适。 之后便是喜闻乐见的“胡笳十八拍”和“文姬归汉”! 根据这些有限的书籍记载,柳羽本琢磨着,这位“冒顿”王子该是文质彬彬的形象,可没想到,依旧是胡子一大把,完全胡人粗犷的样子。 关键是,既读汉书,又这么能打? 这是个怪胎啊! 就在这时,一名仆人行至柳羽的身旁。“公子,小的乃是‘桥大公子’府上的,敢问阁下是柳观主么?” “正是。”柳羽也不隐瞒。 “桥大公子让我请您去隔壁茶楼上,那里并不拥挤,且窗子正对着擂台。” “带我谢过桥子。” 柳羽也不推迟,主要是他与荀彧都是文人,身子并不结实,越靠近擂台的位置,越多是游侠、武者,他俩这小身板根本挤不到前面。 此时台下的人已越来越多,香车宝马,浩浩荡荡数千人。 人群中出现了微服的天子刘宏,随身护卫天子的蹇硕,除此之外,还有百十名西园校尉均是便装,隐藏在人群中,他们警惕的望着周围。 擂台上摆放着一只巨大的铜沙漏,尚未开始流淌,“冒顿”已经登台。 他用着蹩脚的汉话,大喊道: ——“昨日一战,不够痛快啊!” ——“今日,规矩一样,一个、两个、三个都可以!就算胜不了我,能坚持过这沙漏,也算你赢!” 看似是冒顿又“放水”了,可对于台下的大汉武人而言,这无异于奇耻大辱。 就连天子刘宏也是眉头紧凝。 他心里嘀咕着,要不是有“边关之将不入都城”的汉律,这偌大的洛阳城,怎么可能找不出一个勇士,去制裁了这位嚣张的王子? 就在这时。 “沙漏就不必了,老夫驰骋疆场几十载,本不欲与小辈较高低?怎奈你嚣张至极,老夫不教训你一番,你还道我大汉无人了?” 苍劲有力的声音自擂台下传出… 段颎迈着龙骧虎步,宛若年龄了十岁一百年,步履铿锵,一步一步的朝擂台上走去。 所过之处,无数游侠闪身让开了一条大道,与此同时,也不知道哪里…鼓声响起,完全压制了人们的闲谈耳语。 仿佛一夕间,空气中就传满了杀气。 刘宏眼眸微眯,口中轻吟。“想不到段颎如此年纪,还有如此魄力,朕有些后悔了。” 蹇硕低声道:“只怪他阿附宦官,犯了陛下的忌讳!” 刘宏沉默了一下,旋即轻声回道:“只希望皇甫嵩能把握住这次机会,也不枉‘凉州三明’后继有人!” 蹇硕连忙宽慰:“段将军既敢登台,想必也是觉得自己有胜算吧!” 刘宏摇头。 “人老了,往往都会变糊涂,诚如他选择‘阿附宦官’一样!” 段颎立下的功勋是桓帝朝时的功勋。 一朝天子一朝臣。 在刘宏的眼里,从来就没有中间地带,官宦不能与将门勾结,这是他的底线,谁碰谁死! 此时,擂台之上。 冒顿的声音再度传出。“老家伙,放心,我会留你一命的!” 段颎爽然大笑。“劝你用全力,本将军可不会留手!” … …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六章 无数先烈,铸就的大汉脊梁 洛阳东市号称是整个大汉最繁华的市集,一座座酒肆朱梁琉瓦,显得格外气派。 今日特殊,几乎所有擂台附近的酒楼都是满客,豪门氏族是不屑于与寻常百姓一起围在擂台旁吆喝的,于是,不乏包下酒楼者。 可因为要包下酒楼的太多, 到最后,酒肆老板谁也不敢得罪,只能给每个大家族留下靠窗的绝佳位置。 桥玄与蔡邕就坐在其中一处靠窗的位置。 因为两人均是穿着红色的儒袍,倒是显得格外显眼… “桥子,蔡子!” “学生荀彧拜见两位先生。” 柳羽与荀彧分别开口。 “坐。”桥玄笑容可掬的伸手示意,他的目光望向窗外,似是在细细的观察擂台之上即将对垒的两人。 此时的段颎手持一柄佩刀,不断的挥砍, 破空之声不断传出,像是在试兵器。 “冒顿”则是将弯刀背在肩上,显得很有耐心。 蔡邕张口道:“段纪明也是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拼,委实难得。” 听到这儿,桥玄一捋胡须。“他段纪明再年长,也年长不过我,他是因为阿附宦官被罢的太尉之衔,我则是因为口无遮拦失去太尉之衔,想必,他与我的心境也相同,许些时候,这老骨头不去拼一把, 总觉得痒痒!” 言及此处, 桥玄望向柳羽。“柳观主说,是不是呢?” 柳羽微微一笑,点头为礼。“桥子、蔡子,请恕学生直言,当务之急, 咱们还是要站在段将军这边的,毕竟事关北境边陲,能否赢下这擂台至关重要。” 桥玄一缕胡须。 “是,是,是!” 蔡邕则是补上一句。“我本是抱着兰儿来见识一番的,怎奈,五娘说女孩子家,看这打打杀杀作甚?又带回去了!” 蔡邕口中的兰儿便是蔡琰蔡昭姬的乳名,至于五娘,人称赵五娘,是蔡邕的妻子。 说话间… 擂台上人影翻动,段颎与“冒顿”战于一处。 别看段颎年龄大了,可一柄短刀舞的是虎虎生威,大开大合之下,力量之大让所有围观之人震撼不已,浑然忘记了他的年龄。 反观冒顿,他的身法奇诡, 似乎并不慌着进攻,只是利用脚步、身法躲过段颎的攻势。 几个回合下来, 段颎大开大合的刀法,就仿佛是一拳砸在了棉花上,浑然使不上力气,反倒是“冒顿”始终游刃有余。 “糟了。”荀彧摇了摇头。 “文若是看出什么了?”柳羽询问。 荀彧面色极其难看,他虽不善于武艺,但因为家族的原因,看高手练武的次数并不少,故而一眼就看出了段颎这打法的目的,以及冒顿防守的手段。 “段将军是想到了自己的年龄,于是一开始就疾风暴雨般的进攻,可这冒顿极其聪明,他避其锋芒,这是在徒然消耗段将军,这么打…要不了多久,段将军怕是就要力竭。” 这话脱口,柳羽颔首。“文若的眼力果然厉害!” 听到“力竭”二字。 蔡邕与桥玄投向柳羽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眼看擂台上,一个攻,一个躲,完全没有交集,整个比试也显得索然无味,柳羽把目光移回桌案上,举起茶盏,抿上一口。 就在这时。 “踏踏…” “踏踏…” 颇为嘈杂的脚步声从酒肆楼梯处传来,因为声音很杂,像是至少有十几人上楼,故而一下子吸引了所有酒肆中人的目光。 柳羽也不自禁的望了过去。 就在柳羽抬眼看清楚为首二人时,酒肆中已经有世家子弟向那为首两人行礼招呼。 “哎呦…哪阵风,把张常侍给吹过来了?” “袁太傅,怎么,你也来这酒肆了?” 他们口中的张常侍,自然是十常侍之首的张让; 至于袁太傅,除了当朝帝师,汝南袁氏的太傅袁隗外,还能有谁? 人的名,树的影,这两位可是当今大汉炙手可热的人物! 柳羽下意识的多看了他们几眼。 先说张让,让柳羽极其意外,他竟长的十分俊美。 脸如雕刻版五官分明,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一双剑眉下,细长的桃花眼格外惹人眼球。 高挺的鼻梁,厚薄适中的红唇漾着另人目眩,或者说是“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袁隗与他截然相反,身材高挑,深目薄唇,唇边有两道很深的口鼻纹,气质略显阴忌,可自打上楼就露出平和的微笑。 张让对与他打招呼的人一律不搭理,袁隗则一边拱手回礼,一边朝柳羽这桌走来。 柳羽下意识的以为,他们是来拜访桥玄与蔡邕的,哪曾想…两人行至柳羽的身前。 袁隗当先朝桥玄、蔡邕打了个招呼,旋即笑着朝柳羽感慨道: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玉林有柳郎,久闻玉林观柳观主,想不到…今日在这酒肆中能一睹真容。” 闻言,张让撇了撇嘴,他是听说玉林观柳观主到了这“京都小酌”酒馆,敏锐的他当即就察觉,这是一个拉拢这位“麒麟才子”的机会。 在天子身边侍奉,张让能感受到,玉林观的巨大能量。 且柳羽是道人,想要入朝为官难上加难,若是能拉拢其入宦门,那十常侍倒是可以给予其帮助,这同样对宦门大有裨益。 袁隗也是这样的想法,袁逢的性子莽一些,他的意思是利用一切资源,阻止道人入庙堂,可袁隗有不同的看法。 若是这道人依附于他们袁氏? 那帮他一把,又有何妨? 再说了,按照汝南袁氏的构想,不正打算扶持民间的太平道,以此换取朝廷彻底解除党锢! 既然都是道教? 那太平道能依附?这玉林观就不能依附么? 袁隗与张让想到一处去了,也正巧撞到一起。 “这位就是柳观主吧?小小年纪就被称为‘麒麟才子’,今日一观,果然风采清雅。” 张让一边掐着兰花指,一边张口道:“洛阳城外,大量流民涌入,多亏了玉林观主施粥救济、收留流民,才不至于造成祸患,咱家一直想奏禀陛下,让陛下赐予柳观主一官半职,报效朝廷,只是不知柳观主的态度,不敢妄动。” 这么一番话,张让已经摆出了极低的姿态。 这话也让柳羽意识到,张让与袁隗不是冲桥子、蔡子来的,是冲他来的。 当即,他淡淡的回道。 “我从小无父无母,被师傅收养长大,体会过流亡的艰辛,在‘雨地’里待过的人,自然就忍不住为别人撑伞,救济流民、引导玉林观施以帮扶,在下绝非为求名利,还望张常侍不要误会。” 见张让被这软绵绵的一句话不让得罪,袁术寻思着,那怎么行? 这都欺负到他们袁家头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袁术的眼眸冷冷的盯着擂台,口中连连催促。 ——“快,都给本公子快点!像模像样点儿!” … … 那边厢,擂台下的天子刘宏,从马车中抽出一把剑,正是他建宁三年锻造的四把宝剑之一,取名“中兴”。 他的脸色暗沉如水。 俨然,他料中了,这南匈奴的王子能战胜段颎。 可没想到,皇甫嵩也一败涂地,而且败的极其狼狈。 且不论这南匈奴王子“冒顿”的统率如何,单论起武力,他的确要远远高出皇甫嵩、段颎之流! “陛下…不可拔剑!” 蹇硕看出了刘宏心情不对,急忙劝道。 中兴剑就在天子刘宏的手中,可他渐渐的镇定了下来。 “蹇校尉,你不是告诉朕,关西将门一众后起之秀中,这皇甫嵩乃是翘楚!此番,竟输的这般狼狈!” 刘宏一字一顿… 蹇硕低着头。“臣…臣也没想到,这南匈奴王子昨日擂台,竟还隐藏了实力。” 刘宏眼眸冷凝,他胸中怒火引燃,有许多想骂人的话呼之欲出。 最终,还是强忍住了。 蹇硕连忙提议道:“陛下,南匈奴王子连战两场,体力多半消失过半,臣也可以…” “闭嘴!”刘宏冷然道:“你没看到,台下这么多跃跃欲试的游侠、勇士么?你可知道?他们为何都不登台挑战?” 这… 蹇硕一愣,的确如刘宏说的那样,擂台摆开,昨日还只是洛阳的武者。 今日,整个司隶地区的武人蜂拥而至,哪怕没有像皇埔嵩、段颎这样的高手,可车轮战之下,未必不能战胜这南匈奴的王子。 只是… 却没有一个人登台。 至于缘由,就五个字——大汉的脸面。 这是大汉无数先辈,譬如冠军侯霍去病、烈侯卫青,飞将军李广等等北击匈奴的勇士。 他们以一场场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著名战役,铸造起了大汉的脊梁与傲骨! 这份脊梁,这份傲骨! 不会允许汉人以车轮战这样卑劣的方式战胜敌人。 况且… 哪怕是车轮战,也没有谁就能保证,能一下子击败对手。 车轮战,每多上一个汉人,大汉的脊梁就要垮下一分。 “回宫,擂台还有一日,从长计议!” 刘宏当即吩咐,说着话就打算进入马车。 就在这时。 附近的议论声不断的响起。 ——“听说了么?城东玉林观的柳观主扬言,他有办法打败这南匈奴的王子!” ——“柳观主,就是那个‘便识天下英雄路,俯首玉林有柳郎’的柳观主,那坊间传言的麒麟才子?” ——“除了他之外,还有谁敢放出如此豪言!” ——“听说他在‘京都小酌’里,咱们快围过去…看看他有什么妙法?” 一时间,无数围观的吃瓜百姓、游侠、武者蜂拥往“京都小酌”酒肆跑去,天子刘宏的脚步则是一顿。 他下意识的心头生起一个巨大的疑问。 “羽儿?他…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胜得了这南匈奴王子?” “陛下…”蹇硕当即问道:“陛下,咱们还回宫么?” 刘宏顿了一下,旋即一字一顿,无比笃定的张口: ——“先去‘京都小酌’!” … …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七章 天下莫柔于水,攻强者莫之能胜 前一刻,酒肆“京都小酌”里还蔓延着黍酒“京都珍”的酒香。 下一刻,这里就被蜂拥而来的武人、游侠、吃瓜百姓围的水泄不通。 得亏酒肆掌柜稳住了局面,第一时间锁上了门,才避免更多人的涌入其中,究是如此…酒肆外的喧闹声、嘈杂声此起彼伏。 天子刘宏也在其中,他的脸色有些复杂。 像是既惊愕于羽儿敢在这个敏感时间, 放出豪言,能败南匈奴王子; 又让他那颗失望,乃至于绝望的心,重新燃起了星星烛火。 “陛…小心…” 周围太多人,哪怕是压低声音,蹇硕已经不敢称呼“陛下”这样的字眼, 刘宏眸光幽深,他一言不发, 只是静静的盯着那大门紧锁的“京都小酌”。 他十分期待,羽儿出门时,会是一番怎样的光景。 … … 柳羽与荀彧、蔡邕、桥玄本还在聊着有关皇甫嵩落败的事儿。 突然,就有仆人来禀报。 方才知晓,有人在散播谣言,说玉林观柳观主扬言,他有法子能打败这南匈奴王子。 这事儿可不小。 隔着窗户,柳羽能看到酒肆周遭围满了人,甚至无数游侠、武者口中齐齐高呼着“麒麟才子”、“玉林观主”的名字。 俨然,许多人对这位“玉林观主”充满了期待。 “贤弟何时放出过这等豪言?”荀彧眸光冷凝…“这多半是…” 一句话没有讲完,柳羽挥手示意,让荀彧不用细讲。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的,刘羽方才拒绝了宦门与袁家的征召, 接下来,就出现这谣言,势必是某一方势力觉得失了颜面, 故意散播出这番话, 让柳羽骑虎难下。 “柳观主,打算怎么做?”桥玄凝着眉,语气沉重的张口。 柳羽顿了一下,“气氛已经到这儿了,我若是现在去解释,怕是没人会信。” “这已经不是信与不信的问题。”蔡邕微微摇头。“俯首玉林有柳郎,若是这件事儿处理不好,好不容易立起的名声,顷刻间就会坠入谷底,想必这些,才是宦门与袁氏喜闻乐见了吧?” 唉… 柳羽无奈的一摊手,果然,人怕出名猪怕壮! 不过,无奈的表情只是停留了一息的时间,很快,他的嘴角咧开,淡淡的笑出声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人要毁我这‘名声’,若是再缩起头来,岂不是, 真成缩头乌龟了?” 言及此处… 柳羽缓缓起身, 当即朝桥玄、蔡邕行礼。 “桥子、蔡子,晚辈先告辞了。” 桥玄与蔡邕均是一捋胡须,那白色的胡须被捋至红色的儒袍上,两人的身姿别有一番风采。 “万事小心。” 桥玄与蔡邕嘱咐道。 “放心。”柳羽回了一句,招呼荀彧。“文若,我们走。”说罢,便踏步往楼下行去。 荀彧当即起身,也朝桥玄、蔡邕行了一礼,急忙去追向柳羽。 “京都小酌”的门前已是水泄不通。 “柳观主!” “柳观主!” “柳观主!” 似乎,在有心人的引导下,无数百姓、武者、游侠齐齐高呼“柳观主”三个字。 山呼海啸。 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齐。 站的越高,摔得越惨,一次的跌落,或许就再没有爬起的机会,这个道理,人尽皆知。 千呼万唤。 终于…京都小酿的大门打开,柳羽与荀彧出现在门后。 “他便是柳观主…” 当即,人群中,就有人认出了柳羽,大声喊道。 这下,原本山呼海啸的呐喊声,一下子停了下来,可短暂的沉寂过后,人群中又纷纷传来各种各样的问题。 “柳观主被坊间称做‘麒麟才子’,既放出豪言,那多半是有主意了。” “柳观主,你打算怎么战胜那南匈奴王子呢?” “柳观主看起来,一袋米都抗不上楼,总不至于,柳观主要亲自出手吧?”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此起彼伏… 众人都在期盼着柳羽开口,可柳羽似乎很耐心,他听完了许久的问题,这才打算开口。 他双手向下一压,整个酒肆门前顿时安静了下来。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我柳羽不过天师道一个寻常的道人,既不通宵武艺,又没有决胜千里之外‘张子房’那样的智慧,至于那豪言…非我所出,乃是天机!” “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唉,机缘巧合,竟从我口中泄露了一些,看来是瞒不住了…那索性,今晚亥时,我于玉林观做次法,请我道家鼻祖‘老子’替诸位解答如何?”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 这是道德经中的话! 柳羽的回答虽没能直接解答所有人的疑问,但他抛出了一个更大的悬念。 ——玉林观作法,请“老子”回答。 尽管这个时代道教式微,可这丝毫不能消减老子的影响力。 要知道,被儒家奉为“祖师爷”的孔圣人,他年轻时离开老家曲阜,前往洛阳拜老子为师,向老子学习道家哲学,两人虽未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儒家又素来讲究尊师重道,故而,道教可以打压,但道学,乃至于“老子”,他们还是很尊敬,很推崇的。 故而,柳羽提出请“老子”作答,一下子就唬住了在场所有人。 也将悬念留在了今晚亥时的玉林观。 柳羽的话还在继续。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这也是出自《道德经·上善若水》,柳羽是刻意留下这么一番很有逼格的话,让众人去品,去细品吧!越是品出几许玄虚,效果越好。 留下这么一句,他朝所有人行了个“道”礼,本想再补上一句“无量天尊”。 又觉得这个时代好像不怎么合适,避免画蛇添足,索性迈步向前,啥也不说了。 众人默契的腾出了一条路,让柳羽与荀彧徐徐离去。 反倒是天子刘宏这边。 他口中轻吟。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上善若水,羽儿是打算以柔克钢么?” 蹇硕听出了天子的意思,若是不搞清楚皇长子究竟在搞些什么,怕是天子要不得安寝了。 他连忙提醒道:“如今方才午时,距亥时还有许些个时辰。” “先回去。”刘宏轻轻摆手,旋即转身上了马车,他不忘补上一句。“今夜亥时,玉林观!” “喏…喏。”蹇硕连忙答应。 其实,根本不用吩咐,他心里清楚的很。 事关皇长子,事关擂台,陛下势必会微服夜游玉林观。 … … 河东郡通往洛阳城的官道上,烈日炎炎下,一人一马在官道上疾驰,人和马的影子被太阳拉得好长,显得孤独、寂寥又沉重。 张飞骑在马上策马疾奔,他不累,他的马儿也累了。 渐渐奔驰的速度降了下来。 前面是一处驿站,张飞眼睛一亮,可很快,他的心再度提到了嗓子眼儿。 如今…郡国马尽数收入朝廷,莫说是驿站没有马可以换,就是能换,他随身也没带那么多钱哪! 可一旦停下来,那几时才能到洛阳?几时才能到玉林观?几时才能见到玉兰妹子的夫君! “可难死俺了!” 张飞一敲脑门,因为太过激动,手上没轻没重,竟敲得自己一阵眩晕! 可…眩晕之中,他好像看到了驿馆门前,有一个公子走出,马夫给他牵来一匹上好的白马,论鬃毛比张飞胯下的这匹成色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嘿嘿,巧了!” 张飞嘴角一咧。 缺什么,这不就来什么了么? 他皮鞭连续抽打着马儿,马儿吃痛,速度又快了一分,“让开,让开…”张飞那咆哮的大嗓门接踵而出。 驿馆前的公子与马夫吓了一跳,只觉得一个黑漆漆的东西…骑在白马上,朝他们就要撞了过来。 下意识的闪开。 却不想,张飞手快且早有预谋,一把拽住了那刚出马厩白马的缰绳,带着它就往前跑… 所有人都傻眼了,他们懵在了原地。 似乎…好像,仿佛有一个黑汉骑着马冲了过来,然后众目睽睽之下抢走了他们的白马? 这… 这… 这啥情况? 还有王法嘛? 还有律法么? “你这黑鬼,老子日你…”那驿馆前的公子先是一阵懵逼,回过神儿来时,自己的白马已经被掳走,他脱下鞋子就朝张飞砸去,可张飞一骑绝尘,官道上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正直错愕… 官道的尽头出现了一匹白马,正一边打着响鼻,一边疲倦的朝驿馆这边小跑过来。 俨然,是方才那黑汉子胯下的那匹… “狗一样的东西,凭什么给老子换马!” 近距离看,驿馆前的这公子也是个粗犷汉子,暴脾气…“老子的‘白鹄’、“白鹄”…” 俨然他丢的马儿叫“白鹄”… 就在这时。 “子廉?怎么了?” 又一道声音从驿馆内传出,说话的是一个儒雅的男人,当然…儒雅外表下,他那裸露在外的,孔武有力的胳膊异常明显。 仔细去看,却不是沛国谯县的曹仁曹子孝还能有谁? 而他称作“子廉”的,自然便是族弟曹洪。 “子孝,我真是服了。”曹洪气不打一处来,“一大清早,我寻思着去遛下‘白鹄’。哪曾想,却被一个黑鬼把‘白鹄’给掳走了,却送回来这么一匹骨瘦如柴的马!” 曹仁善于相马… 此前他们兄弟三人去买马,曹仁一眼就相中了那匹名唤‘白鹄’的马儿。 当然,曹洪是金主,曹仁是要把这马让给曹洪的。 曹洪又嗜马如命,对这‘白鹄’喜爱的不得了。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这‘曹家白鹄’将会在三国时期大放异彩,三国时谚曰:“凭空虚跃,曹家白鹄”,指的就是它。 除此之外,董卓一把火焚烧洛阳,撤往长安,曹操追逐董卓时,遭遇埋伏… 曹洪喊出那句“公急上马,洪愿步行。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公”时,也是将自己的这匹‘白鹄’让给了曹操,助他逃出。 《拾遗记·魏》中记载的——“此马走时,惟觉耳中风声,足似不践地。” 由此可见,此马之珍贵、稀有! “子廉莫要生气。”曹仁劝道:“或许别人是有急事儿…只是换换!他日会归还。” 曹洪一双眼眸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他凝望向曹仁:“子孝,说这话…你信么?” 似乎… 是有些不信! 反观另一边,张飞一边挥着马鞭,一边颇为嘚瑟。 ——“哈哈,好马,好马,俺这块头,跑起来还能蹄不沾地,就像是在风中一般!驾,驾!” … … 河东解良县,刑室中,关羽双臂被吊在房梁上,身上那绿色的衣衫被皮鞭撕扯的褴褛,一道道血痕渗出。 他背上也皮开肉绽,人已经趋于昏厥,皮鞭却仍在打落。 颜良看到这一幕都疯狂摇头,直觉得眼前的这个“关长生”太硬气了。 “大哥,别打了,都昏过去了。”颜良朝文丑说道。 文丑焦躁的说:“泼醒!” 这下,不止是颜良,就连刑吏都有些心虚了,他连忙道:“颜公子,丑爷,大汉有律令,审问犯人,一日鞭笞数目不可过百,犯人晕厥而止。” 文丑哪管这些,他尤自因为兄弟惨死于这关长生的手下而愤怒不已,他冷冷的道:“老子让你把他拨醒,就泼醒,哪那么多废话!” 一桶水泼了过去,关羽缓缓睁开那丹凤眼,他极度虚弱,但看文丑的眼神却充满了揶揄与鄙夷。 这道目光,让文丑忽然感到一阵无力和恐惧… 他突然有些后悔,后悔招惹了这样一个“狠人”! “打!打…” 文丑的声音发颤。 “别打了!”就在这时,刑室外,县长颜和的声音传出。“关下去,给他吃的。” “喏!”刑吏如奉大赦。 他们见过太多屈打成招的,也见过太多受不住肉刑,将同党招供出来的。 可… 像是眼前的这位,无论怎么挨打,一声不吭,这等耐力与毅力,让刑吏鞭打时,自己双手都在颤抖。 每一鞭上去,刑吏心头就莫名的恐惧一分。 换了一处干净的地方。 颜和当先坐下,颜良与文丑也分坐两旁… “那关长生招出同党了么?”颜和当先问道。 “嘴硬的很。”文丑的语调有些发颤。 颜和感叹:“前两日,有一个黝黑的汉子出了解良县,料想便是他那‘黑脸’同党,看样子是往司隶去了。” 这话脱口… 文丑还没回过味儿来,颜良却是眼珠子一转。 “父亲是担心,他去洛阳?” “去了也不怕!”文丑霍然起身,当即回道:“不是有句俗话,叫什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关长生一个看家护院之徒,他的同党能是什么货色?不过也是平头百姓,纵使去洛阳,又能如何?” “我是担心咱们在解良县的这些事儿,被朝廷注意到了!那才是因小失大!” 颜和的语气冷然。 这… 文丑挠挠头,如果是这一层,那他真没想到。 颜良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父亲是想…” “防患于未然。”颜和压低了声音。“吾儿,你去趟洛阳,一来将今年的‘孝敬’送到洛阳城郊袁府的庄园,二来,我准备了几份特别的礼物,你去送给袁绍袁本初,与他结交,顺道向他提点下那黑脸汉赴京之事,通过他告知袁家两位族长,让他们心里有个底儿,万一有案子也能压下来!” 此言一出,颜良沉吟了一下,张口问道:“为何特地结识的是袁本初呢?袁家的嫡长子是袁基,嫡子是袁术…纵是结交,他们两人似乎比袁本初更合适吧?” “你懂什么?”颜和摆手道。“袁氏的根基不在洛阳,而在汝南,袁家三位公子,谁人得势要看汝南的形势!” “袁绍在汝南建立‘奔走之友’联盟,将许多党人收纳其中,更是办起‘汝南十日谈’与平遥古城二龙里的‘月旦评’公然打擂台,袁家三子中,他更有雄心!” “而有朝一日,党锢一旦被解除,那袁本初手下这一大批党人,将能发挥出极其庞大的能量,袁家因为党锢之祸中的善举,已经成为了天下氏族之首,与袁家,与袁绍处好关系,可保咱们颜家数代平安!” 这话脱口… 颜良拱手。“父亲高见,孩儿受教!” 文丑却还是一头雾水,他挠挠头,眼眸望向隔壁牢狱方向。 “伯父?那…这关长生…” “不要用刑了。”颜和吩咐道:“肉刑几日都没有开口,料想是撬不开他嘴巴的,再说了,下月就行刑,再上大刑,何必呢?” 话说到这儿,文丑尽管有些不情愿,还是点头称是。 毕竟,他与颜家乃是深度捆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不过… 每每想到关羽望向他时那揶揄与鄙夷的目光,文丑的心头就是一阵悸动,仿佛冥冥中,他欠这家伙点儿什么? 可究竟是什么呢? … … 入夜温度降低,有丝丝凉风吹起。 冷月的挂在暗墨的天空,一轮冰晶,幽皎婺洁,今日并非十五,可莫名的月竟很圆,不知是万户团圆的象征,还是月盈则亏的。 就在这样一个看似无比寻常的夜晚,玉林观却围满了人。 好在荀彧早有准备,提前组织起流民,组成人墙,将馆内一处空旷的地带团团围住… 正中间摆放着一张木桌,几枚蜜烛,烛火星星点点,就像是做法事一般。 只是,区别于其它道人做法事时,需要的“黄纸”、“香炉”,这木桌上仅有无数枚鸡蛋…准确的说是鸡蛋壳,周围摆放着一些艾草… 窗外传来嘈杂的人声,俨然…不少人已经开始议论,柳观主打算何时请出“老子”? ——“老子”又会如何指点迷津? ——大汉如何才战胜南匈奴的王子? 每一个问题,都是吃瓜百姓们议论的焦点,更是吸引了无数游侠的目光,不夸张的说,上一次道门获得如此关注,还得追溯到武帝朝前时,那还是董仲舒将“儒家思想”大肆调教一番前头。 呼… 厢房内的荀彧看着窗外的人群长长的呼出口气,他褪去衣衫,准备换身干净的新衣,也去看下贤弟那“神乎其神”的做法? 让早已骑牛过函谷的“老子”指点迷津?解决大汉困局? 这也太玄奇了吧! 当然,如果真的能做到,那…道教在百姓们心中的地位无疑将上升一大截。 荀彧素有洁癖,以名香薰衣,他正思虑要给哪身衣服熏香,却正看到了一件红色的儒袍,那是柳羽派道人给他送来的,衣服上已经熏香,且是荀彧最喜欢的味道。 当然… 这不重要,这身红衣当即就让荀彧回想起今日上午,“京都小酌”酒肆内,桥玄与蔡邕身着的红色儒袍,格外引人注意。 说起来,桥玄人称“桥大公子”,他行为素来诡异,穿红色儒袍也平平无奇,可蔡邕蔡夫子什么时候这般高调了?他不是一向喜欢素色么? 不及多想… 既是贤弟送来的红衣,那荀彧索性就穿上,别说…红衣加身,荀彧整个人都醒目了不少。 眼看着就到亥时,窗外的议论声越来越多。 “柳观主呢?眼看亥时已到,柳观主怎么没有出现?” “就是啊…柳观主说请老子来为大汉指点迷津,他…他倒是出来,倒是请啊?” “是不是柳观主根本就没办法打败那南匈奴王子,他不过是故弄玄虚?” 随着时间的推移。 隐隐已经有些“不友好”的声音出现。 荀彧的眉微微的凝起… 莫说别人了,就连他都不知道这个贤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就在这时。 “快看…快看…” “天上,天上…那是什么?什么?” “是…是灯笼么?” 无数惊骇的声音接踵传出,荀彧赶忙跑出厢房,却正看到一个个灯笼正在迅速的升腾,灯笼…飞…飞起来了? 荀彧惊骇的望着这漆黑天空中的点点灯火,越来越多,越来越高…它们与星星一起,将整个漆黑的天穹点亮! 这画面…顷刻间就打破了他荀彧二十年所有的学识与沉淀。 这等现象简直“妖异”、简直“玄奇”,这已经不是任何一本古籍文献能够去诠释。 当然,他不知道,这只是“孔明灯”而已… 他更不会知道,这“孔明灯”,只是柳羽计划中,“老子”降临前的开胃小菜。 … …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八章 一水清江是异乡 一只黑帮白底,绣花的干净靴子,轻轻踏在玉林观门前的落叶上。 天子刘宏方才走下马车,心情尤自沉重,突然就听到了周围百姓的尖叫声,他们一个个眼睛睁大,无比不可思议的望向天穹,宛若看到了什么诡异画面。 “老爷,快看…” 蹇硕连忙提醒天子刘宏,他的手也指向天上,眼眸更是直愣愣望着天穹。 刘宏抬眼,这才发现,天空中有许多“灯笼”,没错,元宵节时,满大街都点亮的那象征着团结的灯笼,它们正…正飞向天空。 区别于元宵节红色的灯笼,这里清一色是白色的灯笼,四四方方…与其说是灯笼,倒不如说是儒生带的某种帽子。 当然,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它们竟…竟能自己飞起来? 这也太诡异了! 究是天子刘宏,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等奇观。 “这是什么?” 他下意识的张口。 蹇硕也是本能的回答:“会不会,这就是皇…不,会不会,这就是柳观主提及的那场‘法事’,请出道家始祖老子的‘法事’?” 这话脱口… 刘宏一怔,“老子”距今七百多年,怎么可能通过一场“法事”复活? 刘宏素来是不信谶纬之言,更不相信什么神力怪论,按照他所接受的儒家思想的熏陶,他可以相信在皇权之上有一个至高无上的“天”,天也会降下灾害警醒世人,可若是有儒士说他能通过做法让“天”降临,刘宏当即就得以“妖言惑众”砍了此人。 可现在… 尽管他不信,可似乎,周围的许多百姓都信了。 一个个灯笼飘忽上天,与繁星交汇将这玉林观,映照的一如白昼。 这等景象,若真出现个什么“天神下凡”,似乎一点也不奇怪。 “今日过后,秘密去查下此事。”刘宏当即吩咐蹇硕。“朕要知道,这些灯笼是如何凭空飞起来的?” “喏!”蹇硕答应一声。 却就在这时。 “快看…” 周围再度传来尖叫声,原来,在道观之中…又有新的东西飞起来了。 这次是… ——是鸡蛋! 地面上用艾草生起了一把火,数不尽的鸡蛋不知从何处升腾而起。 在离地三、四尺的高度不断飘荡,在火堆、孔明灯与皓月繁星的映照下徐徐升腾,宛若萤火虫一般布满在整个玉林观的天穹。 原本如磐暗夜,顷刻间灿若烟霞,美轮美奂,仿佛这里一下子就置身化境了一般。 这… 刘宏忽觉一阵眩晕,方才的灯笼飞还没有搞明白,现在…又多出了鸡蛋的升腾,这…这些都是羽儿的“作法”么? 第一次,究是这位大汉天子也不敢再质疑,或许羽儿…羽儿真的能将那道家鼻祖老子召唤出来,为如今大汉指点迷津? … … 那边厢,玉林观的后院,这里早就锁上了门,没有人能进来, 一干女子正在院落中忙碌。 任蔓与刁秀儿也在,刁秀儿似乎觉得很好玩,将一个开了小壳、去好黄白,并且白日里晒干的鸡蛋放到艾火上,任由艾火升腾的气体灌入其中,然后向空中轻轻一抛,鸡蛋便飞起来了。 “啪啪啪!” 亲手放飞了一个鸡蛋,刁秀儿连连鼓掌,似乎觉得格外好玩。 “娘,大哥哥教我们做的‘孔明灯’还有么?我还想试试那个…” 在放飞鸡蛋之后,刁秀儿想要挑战下孔明灯… 只不过,任蔓与一干玉林观的女子已将准备好的一百多个“孔明灯”,率先点燃灯芯,任由其慢慢升腾。 现在,全在天上了。 刁秀儿想玩,可惜…一个也没留下。 “秀儿乖,等今晚娘忙完你大哥哥的大事儿,再给你做一个‘孔明灯’!” “娘不许骗人…”刁秀儿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连连鼓掌,又拿起一个鸡蛋,要去放飞… 刁秀儿只觉得好玩。 她哪里会知道,这可是著名原理——“艾火令鸡子飞”。 北宋时期的苏轼就在《物类相感志》中,记载了这种“鸡子飞”的玩法: ——鸡子开小窍,去黄白,入露水,又以油纸糊了,日中晒之,可以开起,离地三、四尺。 再往前,《淮南万毕术》中也记载过。 ——“艾火可令鸡子飞”。 简单点说,就是将燃烧的艾火放进鸡蛋壳里,可以让鸡蛋壳飞起来。 当然,柳羽更专业一些。 他会想到,高中物理课上做过的热学实验,热气体膨胀向下排出,推动‘物体’上升,孔明灯与鸡蛋飞都是利用了“热功”中的浮升力。 当然,这些太高端,柳羽自己知道就行了。 … … 不断的有鸡蛋升腾而起,趁着微风刮入玉林观的前院… 前院的人群中已是哗然一片,甚至不少人,欣赏到这等美轮美奂的景色,都以为置身仙境,浑然忘了来这里的目的。 柳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前院当中的木桌前… 他食指与中指夹着一张“画符”,这才是师傅张衡传授给他的。 在道教的分支中,天师道是标准的符箓派。 这与认‘吕洞宾’为祖师爷的“丹鼎派”完全是两个概念。 丹鼎派的特征是“剑仙”和“内丹”,中经常写的御剑飞行、筑基、结丹、元婴、化神各种境界,这些都是内丹派的思想! 可以这么理解,丹鼎派把自己的肚子想象成一个大炉子,练气的过程就相当于在肚子里炼丹的过程,把气体吸纳进去,储存这股能量。 总之,玄乎其玄! 甚至… 全真教人一直坚持以为《西游记》这本书是丘处机写的,要不是周树人先生考证出来《西游记》是出自吴承恩之手。 保不齐,现在大家伙儿还以为,著写《西游记》的要么是无名氏,要么是丘处机。 再说回道家的符箓派。 符箓派没那么多花活儿…简单点说,就是融合了“方术师学术”、“五行术学术”、“阴阳师学术”、“星相学”融合在了一起。 符箓派不玩炼丹那一套,他们的本职是使用符纸,画符驱鬼,把草药制成符纸给人驱病祛邪恶。 这些,柳羽都是练过的。 故而,柳羽手持“画符”施法的动作很专业… 也唬住了一众吃瓜百姓。 ——“快看,柳观主开始施法了。” ——“该不会,‘老子’真的会降临吧?” ——“我…我竟莫名的有些信了。” 众人还在交头接耳… 柳羽的声音,已经加重喊出。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 话音落下。 轰… 柳羽手中的符纸点燃,焚烧过后,柳羽的手中竟出现了一枚红色锦囊,就宛若是那符纸变幻的一般。 这下,满座哗然。 一时间,星空与孔明灯的照射下,所有人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那红色锦囊,也包括刚刚进入道观,就被“羽儿”的作法给惊在原地的天子刘宏。 刘宏下意识的感觉就是,羽儿…这道术…有点东西啊! 静谧… 数百人聚集在玉林观的院落,可一时间,竟是安静至极,空气中唯独留存着的是彼此间的呼吸声。 似乎是感受到一道道目光射向自己,柳羽将红色的锦囊呈于胸前。 他压低了声音解释道。 “看来,区区小事,是请不动我道门鼻祖了,不过,鼻祖赠下锦囊,想必也够破此局了!” 说着话,柳羽打开锦囊,其中是一条细娟,细娟上有字… “柳观主,这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呀?” 沉默中,突然有人大喊道。 这是个年轻的壮汉,柳羽很熟悉,是他安排的“托儿”。 果然“托儿”这么开口一问,所有人都张口问道…哪怕没有开口的,眼神中也满是好奇与期翼。 柳羽不慌不忙的向诸人行了个道礼。 旋即亮出这细娟上的字眼,是一行篆体小字。 与此同时,他也张口吟道:“一水清江是异乡!” 这… 一水清江是异乡! “这是字谜么?”刘宏轻吟一声。 蹇硕的注意力却在别的地方,“老爷,你看…” 顺着蹇硕的手指,刘宏注意到距离他不远处桥玄与蔡邕正站在那里,似乎也在细细揣摩这细娟上的文字。 他俩与白日里穿着相同,亦是红色儒袍,显得格外的惹眼,这也是蹇硕一眼就发现了他们的原因。 反观天子刘宏他一身黑色儒袍,就显得低调许多。 “先回!” 刘宏不想在这个时候暴露身份,当即吩咐一声,就往道观大门处走,一边走口中尤自轻吟。“一水清江是异乡,如何解?” 他还在想这字眼中的答案。 却在出门时正听到了一人脱口吟出答案。 “红!答案是‘红’。” 刘宏脚步一顿,像是刻意要听此人的回答,此人继续向身旁的儒生分析。“一水清江,乃是将‘江’中的‘水’给剔除,‘江’中无‘水’则为‘工’,‘异乡’则是乡字上下分离,便是偏旁‘纟’,一个‘工’,配上一个‘纟’,是为‘红’!” 这儒生的解析有理有据… 登时,就引起了周围同窗、百姓的拍手叫好,不乏有士子称赞道:“荀公子果然高才。” 刘宏招呼蹇硕到身旁。 悄声在他耳边说道:“朕要知道他的名字!” “喏!”蹇硕给左右便装的西园校尉使了个眼色,西园校尉会意凑了过去,刘宏与蹇硕则快步走出。 马车就在玉林观外,刘宏登上马车,坐在马车内。 眼眸眯起。 他口中喃喃:“红?为何是个‘红’字呢?” 当然,刘宏不用太过着急,过不了多久,自会有人将答案报送至千秋万岁殿。 … … 刘宏这边的马车驶离,荀彧注意到了荀攸。 “公达怎么来了?” 方才,无意间向陛下解出“字谜”的儒生正是荀攸,他这算是无心插柳。 “叔父…” 见到荀彧,荀攸行了一个很标准的礼仪。“太学里都传开了,今晚柳观主要做法请‘老子’为大汉指点迷津,这等盛事,侄儿怎么能不来看一看呢?” “公达…”荀彧继续道:“我听一干儒生讲,你找出了答案是‘红’?” “没错,正是叔父这身红色儒袍的‘红’。”荀攸道,“叔父与柳观主交好,难不成不知道这谜底么?” 荀彧摇了摇头。 荀攸则再度把解析讲给了他。 这时,有人问柳羽。 “柳观主,这‘一水清江是异乡’的答案,是不是‘红’字啊?” “何解?”院落中间的柳羽反问一句。 这人也把荀攸解析的那一套娓娓讲述。 柳羽颔首。“想来,这‘红’字便是始祖的提醒。” 这下,众人更云里雾里了。 “柳观主,这‘红’又要如何解呀?” 这个问题被提出。 所有人的目光再度投射到柳羽身上,面对着这无数带着“问号”的眼神,柳羽倒是显得风轻云淡,他先是抬眼望向诸人。 旋即提高了声调:“始祖的意思是,今日玉林观,身着红袍者可破此局!” 这… 柳羽这一句话刚一出口,整个玉林观哗然一片。 红?身着红袍者能破此局? 意思就是说,今日谁穿红袍,便能战胜那南匈奴的使者? 这下,所有人下意识的去看自己的衣衫,可转念一想,不对呀…谁会平常日子里穿红色的衣衫呢? 又不是有什么喜事? 再说了,玉林观内大多是游侠、武者,本就低调,不会穿鲜艳的服饰。 更何况,在他们看来,段颎、皇甫嵩两位将军被南匈奴王子击下擂台,这等时候,义愤填膺之下,身着红袍…岂不是失了分寸? 不光游侠、武者,士人与百姓也是一样,特别是百姓…家里的红衣服就那么一、两件,都是要参加喜庆的节日才穿的,自然不是今日。 那…是… 抬眼四顾,无数人这才注意到,在整个玉林观内还真有几个身穿红袍的男子。 ——桥玄、蔡邕… 以及,站在荀攸身边的荀彧。 “是…是我?” 登时,荀彧扫过自己的衣衫,联想到这红色衣袍是羽弟派人熏香送过来的,眼眸一下子睁大,他意识到,这或许一早就是贤弟的安排。 荀彧注意到了,不远处的桥玄与蔡邕,他们彼此互视一眼,露出了几许惊讶,可在荀彧敏锐的目光下,还是捕捉到了一分耐人寻味的的刻意。 这是…贤弟与桥子、蔡子原本的安排么? “叔父…道家鼻祖…不…是柳观主选出的人是…是你?”荀攸也是满脸惊愕之色。 说起来,作为颍川荀氏的子弟,不会只读诗书。 君子六艺也是成长过程中极其重要的一项。 可君子六艺中的“骑”、“射”是一回事儿,打擂台那又是另一回事儿吧。 哪怕颍川荀氏的先祖“荀子”曾经也传下来过一套剑法。 使起来是眼花缭乱,可威力嘛… 表演的成分,远大于实战的能力,若只是乍一看,觉得精妙绝伦,是个高手,真对垒上去,根本就走不过一招。 当然,不只是荀家如此。 许多氏家都会有剑法传承下来,看起来眼花缭乱,目眩神池,实际上不堪一击,直说…这些剑法就是酒席间舞剑助兴用的。 真正与敌人厮杀,哪会这么繁琐,往往化繁为简,讲究一招致命。 “我…我…” 一时间,荀彧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却在这时。“哈哈哈…”一道爽然的大笑声,在整个玉林观响彻而出,“想不到,道家始祖这么看得起我桥玄,也好,我这把老骨头正痒痒呢!” 桥玄开口,蔡邕亦是站出一步,他本就长的帅气,一身红袍下更是飒爽英姿。 “本以为铸熹平石经将是我蔡邕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不想道家始祖选中了我,哈哈,我能用笔来校勘古籍,我亦可用剑,保卫家国!” 桥玄与蔡邕开口,自报家门,登时…引得了无数游侠、百姓的瞩目。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老子选定的人竟是前太尉“桥大公子”桥玄,竟是昔日的太学总长蔡邕。 “拜见恩师…”八壹中文網 “拜见恩师…” 不少来玉林观的士人,听到了曾经授业恩师的声音,当即小跑着赶来,有的拜向桥玄,有的拜向蔡邕。 一个个肃然起敬,俨然,被两位恩师的话语所震撼,所折服… 谁说儒生就不能拿起剑来,捍卫帝国? 蔡邕与桥玄的话,诠释着太学石经上“帝之辅弼,国之栋梁”八个大字,每一个太学子都不曾遗忘。 当然,每个弟子的眼眸中也带着无限担忧! “好久不见…” 桥玄看着眼前一些熟悉的弟子。 蔡邕则是向弟子们介绍道:“桥子这些年,当官不求闻达,不惧豪强,始终坚持公平正义,让他戍边,外敌不敢入侵,四方结为友好,通使前来贡献,他抓教育,亦是不遗余力,有章有节,所以,你们不用替我担心,与桥子并肩而战,哈哈哈,料得必胜无疑!” “桥子,蔡子!” 有学生大喊。 这话一下子又感染了周边的人。 ——“桥子,蔡子!” ——“桥子,蔡子!” 漫天“孔明灯”下,呼喊“桥子”、“蔡子”的声浪传出,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齐,到最后震耳欲聋! 荀彧亦被感染,身着红袍的他亦迈出一步。 荀攸却一把抓住他的手。 “叔父,你的武技…” 荀彧转身,伸出另一只手在荀攸的手上拍了拍。“公达,总是要有人踏上这刀山,一则让声名流传下去,二者不负所学!” 讲到这儿,荀彧再度转身,望向木桌前的柳羽,他用极轻极细的言语对荀攸道。 ——“我信他!” 说罢… 桥玄、蔡邕、荀彧三人一道,迎接着英雄一般的目光,走向柳羽的身前。 荀彧能察觉出来,这一战若是赢了,娶唐姑娘,再也不会成为他仕途的掣肘…可若是输了,那…将永无翻身之地。 “贤弟…” 荀彧轻吟一声。 “信我。”柳羽用更轻的话回应了一句。 旋即他站到一块石阶上,张口道: ——“天下莫柔于水,攻强者莫之能胜,南匈奴王子只以为自己武艺高强,就敢摆出擂台,殊不知我大汉之强的从来不是‘武莽’,而是‘军阵’与‘协作’!” ——“那南匈奴王子既敢大言不惭,扬言一人与我大汉三人对垒,若是我大汉派出三名勇者,那胜之不武,赢了也不光彩,索性,今日始祖挑选出三位儒士,均非将门之后,年龄也非当打之年,如此三人结阵算不得大汉欺负他们。” ——“诸位放心,我天师道有‘天、地、人三才之阵’,一夜习练,足够三位明日挑战那南匈奴王子,还望诸位明日午时在擂台边为他们三人擂鼓呐喊,也一道见证那南匈奴王子狼狈一刻!” 讲到这儿,柳羽顿了一下。“此外,今夜本观主要教授他们三人‘三才之阵’,为避免隔墙有耳,还望诸位先行归去,柳羽这边谢过了!” 一席话落下… 柳羽补上了一个道人的礼节。 百姓与游侠、武者、士人也深知干系重大,自不停留,纷纷朝柳羽拱手后,匆匆离去… 不过半个时辰,原本热闹非凡的院落中,便只剩下了蔡邕、桥玄、荀彧、柳羽四人。 一轮朗月照射下来… “呼…”桥玄当先吁出口气,“计划,似乎进行的很顺利!” 柳羽颔首,“虽然有些地方尚有些刻意,不过…大敌当前,不会有人注意到,就哪怕有注意到的,也不会明言。” 蔡邕罕见的提剑不提笔,他一捋胡须。“看来今夜,可得好好练练了!” 荀彧听得一脸懵… “桥子,蔡子,贤弟…你们这是?” “天师道,真有所谓的‘天、地、人’三才阵,可破强敌?” 这话脱口… 蔡邕、桥玄、柳羽彼此互视一眼,旋即“哈哈哈哈”的浅笑出声。 还是柳羽拍了拍荀彧的肩膀。 “看来,文若是当局者迷,不过也无妨,这‘天、地、人’三才阵,遇强则强,练好了未必不能与南匈奴王子一战!” 柳羽这话说得坚定,可眼睛却是弯起的,愣是把“无比坚定”这样的字眼,说出了几许嬉戏的味道。 天空中的孔明灯已经飞走了… 暗夜如磐,可玉林观,“老子”像前,蔡邕、桥玄、荀彧练起了“三才”剑阵… 说起来,道教中最厉害的其实是后世全真教的“北斗七星阵”… 那么… 柳羽随口提到的这所谓的“道家三才阵”,威力究竟几何? … …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 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章节目录 第九十九章 只攻不守假把式,别有洞天觅胜机 千秋万岁殿内,天子刘宏坐在龙案后,满目萧索。 蹇硕跪坐在左侧席位上,低着头,像是刚刚禀报了什么,正在等陛下的回复。 当值的小黄门奉上一盏茶,刘宏茶也不碰,只冷冷的吟道“出去。” 小黄门泱泱退了下去,待得千秋万岁殿的大门再度阖上,刘宏方才再度张口。“身着红袍者可破此局,红袍,红袍…怎么穿红袍的偏偏是他们三个?” 刘宏口中的“他们三个”自然指的是“桥玄”、“蔡邕”、“荀彧”… 巧了不是? 这些… 不都是近来,羽儿私下里有过见面的人物么? 刘宏乐了,羽儿又是放“飞灯”,又是“鸡蛋飞”,还说什么请出“道门始祖”,其目的原来是众目睽睽之下引出桥玄、蔡邕、荀彧三人。 那么问题来了? 桥玄今年快六十了吧? 蔡邕也四十多岁了? 至于荀彧,天子刘宏更不陌生,他才弱冠之年,手无缚鸡。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这“老、中、青”的组合都是“文人”,除了桥玄年轻时期去过边陲外,蔡邕与荀彧怕是都未必知晓羌人、胡人的马长什么样?怕是都杀过人? 他们联合起来,能是南匈奴王子冒顿的对手么? 刘宏的心头生出了无限置疑,别说是练一晚上,练什么所谓的‘道门三才阵’,就是给他们一个月也未必是南匈奴王子的对手。 诚然,他能理解羽儿的心思,若是此举桥玄、蔡邕、荀彧当真战胜了南匈奴的王子,那这么多百姓的见证下,如此大功之下,别说是进入朝廷,就是官复原,职桥玄再做回他的太尉都不过分。 可…这有可能么? 凉州三明之一的“段颎”; 凉州三明之一皇甫规的侄儿“皇甫嵩”都无法匹敌的角色。 三个文人、儒士能拿下么? 得亏是柳羽选的人,珠玉在前…让刘宏还要深入去细想下,若是换作别人,保不齐刘宏直接要以为,这什么“麒麟才子”就是来负责搞笑的。 说到底,羽儿这次挑选的人,他彻底看不懂了。 “陛下让臣打探的那儒生,也打探出来了。”蹇硕看天子刘宏表情不对,赶忙转移话题。 刘宏没有说话,轻轻抬眼。 蹇硕会意,当即禀报道:“此人名唤荀攸,字公达,出身颍川荀氏,乃是太学生,他年纪比荀彧要大一些,辈分却更小,需唤荀彧一声‘叔父’。” 唔… 又是颍川荀氏? 刘宏眼眸微眯,“‘一水清江是异乡’,朕方才还在想,若是朕去猜,多久能猜到羽儿这字谜的谜底,或许是半个时辰,或许是一个时辰,可绝对不会是‘当下’,这荀公达才思敏捷,这点上,他比朕强!” 讲到这儿,刘宏继续道:“蹇校尉去安排一下,朕要用此人,纳入内朝。” “喏!”蹇硕连忙答应,可他眼珠子一转,当即又问出一句。“陛下…那明日擂台时的荀彧荀文若呢,陛下也曾说过,他也有大才…同为颍川才俊,为何陛下只重用荀公达一人?” “哈哈…”这话脱口,刘宏笑了,他张口道。“蹇硕啊,你也说了,荀彧是羽儿看重的人,朕怎么能与儿子抢人呢?还有桥玄、蔡邕,这些也将是羽儿的人,只不过…” 刘宏顿了一下,他缓缓起身,向左迈了一步。 “既是羽儿的人,那他们的名望、官衔就得靠羽儿替他们争取了,朕喜闻乐见,哈哈。”讲到这儿,刘宏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当然,这一抹笑意中,多少还有些担忧。 “明日的擂台朕就不去了,有结果第一时间给朕报来。” “喏!” 聊完有关“羽儿”的话题,刘宏话锋一转,问出一条别的。 “朕听闻西园校尉军中有一人请战,可有此事?” “的确有一人请上擂台。”蹇硕如实禀报。“此人乃是辽东燕山人士,擅使剑术,名唤王越。” 刘宏眯着眼,“蹇校尉可知,此人武艺如何?” 这… 蹇硕一下子哑口了,他拱手道:“臣并未与之交手过,不过,能入选西园校尉军,武技多半是能过得去的。” “能过得去?”刘宏长袖一甩。“既敢毛遂自荐,那想必有些能耐,明日你挑选三十西园校尉来这千秋万岁殿与王越对垒,朕要亲眼看看这王越有多少能耐?” “喏!喏!” 蹇硕连忙答应,他更知道,陛下之所以这么重视这“王越”,还是信不过桥玄、蔡邕、荀彧三人。 这是——未雨绸缪! … … 暗夜如磐,玉林观的一处老子殿内灯火通明,蔡邕、桥玄、荀彧在其中练剑。 出乎荀彧意料的是… 柳羽的思路,也就是那所谓的“道家三才阵”其实就一条——进攻,如滔滔江水一般,连绵不断。 或者说是——只攻不守! 为此,柳羽会特地安排他们的站位,出剑的顺序,确保一人出剑后,第二人的剑无缝衔接上去,然后是第三人,周而复始。 这样的攻法完全摒弃了防守…可以理解为,南匈奴王子若是打算进攻,那势必在重创三人的同时,自己也会中剑,且会中好多剑! 两害相权取其轻… 他便只能龟缩防守。 可若是防守,那连绵不断攻势下,他很可能会失误,擂台之上,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都会被无限的放大。 只是… 理论是这么个理论,真要实战,那又是另一番光景。 因为比武时,战局的瞬息万变,或许…还没有熬到对方失误,他们这“道家三才阵”就先失误了。 荀彧眼力过人,自然能窥视出这点。 趁着中间歇息的时间,荀彧行至柳羽的身前。 柳羽端给他一碗水。 “不忙着说话,先喝水。” “咕咚”一声,荀彧大口饮满了这碗水,“呼,呼,呼…” 哪怕是一碗水下肚,荀彧尤自气喘吁吁,累,让一个文人,一个儒生去星夜习练剑法,的确很累。 “贤弟。”待得心头平复了一下,荀彧才张口道:“这阵法虽看似厉害,攻势汹涌澎湃如江水滔滔,连绵不绝,可实际上…在力量与经验的差距下,那南匈奴的王子要破此阵并不难。” “贤弟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文若与我是兄弟,有话只管说。” “再精妙的剑阵,没有相辅的力量与武技也像是空中楼阁,难以发挥,我…我们真的…真的能赢么?” 荀彧的语调中带着几分落寞,就像是他已经预料到了,明日的必败无疑。 他口中喃喃。 “除非…” “除非什么?”柳羽反问。 “除非这南匈奴的王子冒顿是假的,是贤弟安排的人…”荀彧的目光直射向柳羽。“否则,若是真的南匈奴王子,他不会留手,我与桥子、蔡子没有机会!” 呼! 轻轻的呼出口气。 柳羽的眼眸微微眨动,荀彧的智慧超出了他的想象,不过…他想错了。 穿越前,柳羽的确读过一本名叫《琅琊榜》的,里面的“江左梅郎”便是通过江北盟的能量,在北齐勇士“百里奚”抵达大梁比武之前,就派人替换了“百里奚”。 也就是说,北齐勇士从一开始就是“江左梅郎”的人,是江北盟的人。 于是,江左梅郎仅仅只用了三个稚童,就打败了“百里奚”,让整个大梁皇都见识到了“江左梅郎”的能量。 只不过… 那终究是中的情节,真要调换,派人伪装成南匈奴的王子,天师道还远远没有这个能力。 更别说,胡人都狡猾的很,哪会像中“北齐”一样憨憨傻傻的,当地勇士被人“替换”都不知道。 这不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么? 仔细的算来,柳羽这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虽然有参考“江左梅郎”的成分,可仅仅那样,远远不够。 “文若放心,这‘道门三才阵’可不是我开创的,传说中,有人用这套阵法,让三个稚童战胜了草原上未尝一败的勇士。” “草原未尝一败的勇士?”荀彧连忙反问。 “对。”柳羽颔首。“那是个叫‘百里奚’的家伙,胳膊比寻常人的大腿还粗,多半要比南匈奴的王子还厉害。” “那是传说吧?”荀彧摇头。 “放心。”柳羽微笑。“他能赢,我们也能赢,明日擂台之后,文若跻身官场的道路将一马平川,到时候,一切就都明白了。” 这… 荀彧眼珠子眨动,他其实是想向柳羽探个底的。 可…底没探到,自己倒是愈发的云里雾里了。 索性,他站起身来。 “休息够了,我去练剑。” “适可而止,别太累了。”柳羽提醒一句… 不多时,道门始祖像前,又是一阵刀光剑影,蔡邕、桥玄、荀彧…这“只攻不守”的假把式,倒是看起来愈发的有模有样了。 … … 暗夜如磐,一道黑影出现在了芒砀山上。 呼。 呼。 张飞喘着粗气,一路奔驰,马是换了一匹,可人有些扛不住了,好在已经能看到芒砀山下的洛阳城。 “就在前面,总算特娘的要到了。” 平时嗓音粗犷,一张口就是咆哮声、嚷嚷声的他,此刻的声调竟与常人类似,这是真的累的,累到快要虚脱了。 “特奶奶的,等救了那红脸,俺必得睡上个三天三夜!” 吟出一句… “驾!”张飞再度挥动马鞭…就欲前行。 可也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没有掌握好平衡,“咚”的一声,张飞再度从马上跌落。 呼… 呼… 粗重的喘气声愈发的急促,张飞想要撑着地站起来,可一双“麒麟臂”此刻竟是软绵绵的浑然使不上一丝力气。 极限了! 已经到极限了。 “歇一会儿,俺就歇一会儿…” 张飞口中喃喃… 当然了,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 不过多久,“呼,呼…”张飞累到虚脱,不自禁的进入了梦想。 他是睁着眼睛睡觉的。 更让人意外的是,方才声音低下来的他,打起鼾来,如霹雳震山之响,竟让这芒砀山的豺狼野狗不敢靠近! 也对,动物都是最敏感的,谁敢招惹这么一个黑乎乎,能发出震天雷鸣、响彻大地的家伙呢? “喂,黑汉子,喂,黑汉子!” 张飞再度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是一位登山凿石的老汉发现他的。 其实一早就有人发现他,只不过,这么一个黑家伙,酣声又这么大,没人敢喊他。 直到正午,才有了位老叟,担心他睡着觉滚下芒砀山,好心叫醒了他。 张飞豁然起身,看到天亮了,猛地一拍脑门,忙问老叟。 “现在啥时辰了?” “正午,午时!” 老叟看了看太阳,回复道。 “诶呀…” 张飞一拳就砸在自己的脑门上,宛若整个人有暴力倾向一般,吓得老叟急忙后退。“这鸟觉睡得,耽搁俺正事儿了!” 当即,张飞四处去寻马,还好马在… 也是因为他的鼾声与不善的外貌,两百万钱一匹的马就落在这半山腰,竟没人敢去抢。 “老伯,谢了。” 张飞不忘谢过老伯,旋即翻身上马。 “驾,驾…” 说话间,一骑绝尘往洛阳方向行去。 老叟周围,有其它老者询问道:“这黑汉子这么急着往洛阳赶,是不是要去打擂台呀?” 提到擂台,老叟愣了一下,旋即点头。 “今日是那胡人摆擂台的最后一天,若是咱汉人还没能挑落他,那这次…大汉的面子可就折大了。” “我听说,昨夜玉林关内,那柳观主说…说什么,他只用三个儒生就能战胜了那胡人王子?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我反正不信,与其信三个儒生,还不如信这黑汉子呢,我总觉得,这黑汉子能打下这擂台。” “哈哈哈…好了好了,不说了,凿石,凿石去!” … … 天子脚下的擂台,总是热闹的。 不到午时,柳羽便收拾利索,兴冲冲的坐着马车出门,昨日一夜,他与荀彧、桥玄、蔡邕都一样,只睡了两个时辰,还有些犯困。 今日是校验成果的地方。 赢了,桥玄或许能官复原职,蔡邕也能洗刷戴罪之身。 至于荀彧,一旦进入朝廷,谁还会抓住他与唐姑娘的婚事不放? 这一场擂台对于他们很重要,当然,对于柳羽也很重要。 所有人的注意力莫名其妙的就焦距到他这个“玉林观主”的身上,这是让“天师道”扬名的机会,这是一个巨大的危险。 甚至,哪怕到如今,柳羽都不知道。 究竟是谁散播出这流言? 当然,柳羽还是有些忐忑… 计划归计划,可往往计划中绕不开的便是意外与变故。 柳羽与蔡邕、桥玄、荀彧几乎是同时到的。 众人一听说他们来了,便有许多人翘首相看,“这便是今日打擂台的桥大公子?蔡夫子?荀公子么?” “就是他们了。” 很快,众人的目光很一致的落在了柳羽的身上。 许多人的眼芒中带着许多鼓舞,可更多的人却是充满质疑的望向柳羽,虽然他们也希望能重创南匈奴王子,但…现实是,老、中、青?三个儒生,一夜的训练,这怎么可能? 柳羽一行并不理睬众人的目光,只是迈步向前。 人出名最大的好处就是,一旦自己被认出来,就会有人自觉地主动让出一条宽敞的道路。 到了擂台下,南匈奴的王子还没到,似乎距离擂台的开始还有一点时间。 陆羽拍拍荀彧的肩膀,又看了蔡邕、桥玄一眼。 “放心!” 蔡邕与桥玄都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就提起佩剑往擂台上去了。 荀彧是欲言又止,努力的挤出了一个笑容,也往擂台去了。 “文若兄!”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回头一看,是颍川的同乡郭图,他是颍川郭氏一族的族子,区别于荀、陈、钟、韩,这四个颍川境内首屈一指的大族,郭家与辛家、赵家、杜家是颍川中次一级的望族。 其中的郭氏一族,因为祖辈六代做过廷尉,是颍川氏族的第二梯队中首屈一指的存在。 至于这郭图,他与郭氏一族旁支的小辈郭嘉,均因为颇有才华,被视为家族的希望。 可偏偏因为争不过荀、陈、钟、韩四大家族的缘故,无论是孝廉,还是太学名额,哪怕是名师品评均是落空,从小打大,肚子里憋着一股子气! 此番一见到荀彧,郭图便道:“不得了,不得了…” 荀彧一愣,转过身朝郭图行了个礼。 “原来是郭公则,许久不见。” 郭图一副捶胸顿足的样子,道:“我突然想到,咱们颍川才俊素来是举孝廉,或是请名师品评入仕,可没想到,文若兄不得了啊,宁肯弃文从武,也不放弃娶那没落宦官唐衡之女,唉,我想不通,文若这行径,到底是该歌颂呢?还是该惋惜呢?啊…哈哈…” 说着说着,郭图竟笑了起来。 在颍川,荀氏处处压他们郭氏一筹。 与郭氏旁支的郭嘉交好荀氏不同,郭氏主干一脉的郭图是憋了几年的气,今日逢此必败的局,自然要喜闻乐见的诋毁一番。 柳羽听得眼皮直跳,不由侧目朝着‘幸灾乐祸’的郭图望去。 “哎,罢罢罢,这便是命!今年我郭图虽没被评上孝廉,可架不住还有明年、后年,可文若兄因为一个‘女人’引得士人冷眼,被迫弃文从武,这跻身仕途,明年?后年还有希望么?” “若是今日再输了,难不成文若兄打算去边陲杀敌建功?似乎…君子六艺中,文若兄是强于礼、乐、书、数,弱于这驭马与射术吧!” 郭图又是感慨。 荀彧是至善人格,大敌当前,不想与他争辩。 倒是郭图见荀彧不为所动,他的话锋愈发的尖锐起来。“不过也难怪,听说文若兄几个月前就住入了洛阳西郊的玉林观,那是个道观吧?文若弃文从武不够,还要弃儒从道,荀子留下的这大道,能让文若兄走到这么窄的程度,也委实难得啊!” “哈哈哈,至于那玉林观主…不过是虚名之徒罢了,哈哈哈,近百年来,文若可曾听说过,道人入朝堂?文若的父亲被称作‘荀氏’八龙之一,文若又被寄予厚望,被族内予以荀氏‘三若’的名头,缘何南辕北辙,择其糟粕,去其精华呢?” 郭图的心眼跟袁绍差不多,就小拇指头那么大,心里容不下比他有才之人。 他被荀家压制了整整二十年,今儿个一番扬眉吐气,就一个字——爽! 他是爽了。 柳羽听得是刺耳极了。 他本打算与郭图理论,却被荀彧拦住。 “贤弟,公则是开玩笑的…”荀彧抓住了柳羽的手,“我先上擂台了,大事要紧。” “小心!” “哟…”看到两人惺惺相惜的一幕,郭图乐了:“都称贤弟了,文若兄这是与道人义结金兰?是不是接下来,也要入道教呢?” 荀彧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直接上擂台去了。 柳羽只是轻声吟出五个字——“狗眼看人低!” “你!” “哈哈哈…” 就在这时,袁术大笑着走来。“公则,消消气!” 随着袁术的加入,柳羽身边已经围满了人,不少人凑了过来,满满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既视感。 “原来是公路兄!” 郭图回了一句,既不谄媚,也不放低姿态。 说起来,他与袁绍交好,与袁术的关系也就那么回事儿, 袁术环视周遭,他提高了声调。“公则兄,何必跟一个小畜生一般见识呢?” “小畜生叫谁呀?”柳羽骤然抬头,猛的问上一句。 “小畜生叫你!”袁术脱口道。 “噢,自己骂自己呀。”柳羽一摊手。“你这袁家子好生有趣,别人来擂台是看比武的,你来这边是自己骂自己。” 讲到这儿,柳羽摇了摇头,一副玩味的表情。 袁术反应过来。 ——小畜生叫…叫你。 他…他怎么就被绕进去了呢?这不就是自己骂自己么? “你…” 袁术也怒了。 就在这时。 “咣”的一声,锣声响起,不知道何时南匈奴王子已经站在了台上,而荀彧、蔡邕、桥玄三人也摆好了架势。 三才者——天、地、人! 荀彧站“人”位,蔡邕站“地”位,桥玄站“天”位,随着锣声的落下,剑锋所指…三人手握长剑朝南匈奴王子直刺而去。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均望回擂台之上。 没有人再去留意柳羽与袁术、郭图这边的小插曲,“哼”袁术冷哼一声,也望向台上,郭图更是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擂台。 他们心里琢磨着,等这场输了,才有的你柳羽受呢! 一下子,人头攒动,无数人引颈翘足,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就连柳羽也屏住了呼吸。 … …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 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章节目录 第一百章 经济制裁,远胜于武力压制 雀莺转啼的午后,阳光洒在擂台之上,就是这座位于洛阳最繁华东街上的擂台。 如今擂台上,四人举手抬足间的比试关系着边陲的局势,影响着数以万计边陲百姓的生死。 擂台中的画面极其诡异。 蔡邕、桥玄、荀彧,他们的佩剑总是同时挥出。 一人主攻,另外两人则从旁边攻去,攻势延绵,似乎完全放弃了守势。 这等剑阵只攻不守,俨然到处都是破绽。 南匈奴王子冒顿起初还不屑一顾。 可…当他轻而易举的寻觅到荀彧身法中的弱点,想要当先结束一人时,突然发现,另外两柄剑从两侧刺来。 他可以很轻松的刺中荀彧,同样的,另外两人中,至少有一人也可以很轻松的刺中他。 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么? “有点意思!” 冒顿收回弯刀,再不敢懈怠…全力以赴。 台下的不乏各氏族,通晓武艺的公子。 酒肆里,袁绍与袁基坐在桌案旁,袁基感慨道:“这完全是仗着人多的优势!” 袁绍颔首,眼眸中多出几许意味深长。 “哪里是什么‘道门三才阵’,更像是乱拳打死老师傅。” 袁术距离擂台很近,他瞪了身边的柳羽一眼。“只攻不守?故弄玄虚…拖延下去,桥玄、蔡邕那老骨头熬得住么?” 柳羽没有回答,目光始终盯着擂台,淡淡一笑。 桥玄与蔡邕的剑法,超出了柳羽的预料。 桥玄的话,他还能理解,怎么着年轻时也驻守过边陲,让羌人不敢进犯,可蔡邕…他长的帅,琴弹得好,剑法也让人意外啊。 果然,汉末的儒生,继承了秦朝时期尚武的风气,一个个能打的很。 这也就能解释,为何官渡之战时,袁绍阵营的沮授能领兵统兵,甚至后来,袁绍将沮授的兵权一分为三,其中分给最多的也是文官,也就是如今身边的那位——郭图。 汉朝的文人,上马能打仗,下马能理政,委实铁血真汉子! 当然… 柳羽哪里知道,桥玄与蔡邕的剑法是这段时间一夜夜苦练习得的,既昔日里与柳羽秉烛夜谈,决定踏上这刀山。 那,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自是不在话下。 反观荀彧,剑法就差了一大截,好在三人配合的很默契…一时半会儿冒顿想取胜,也没有那么简单。 “有意思了。” 另外一座酒肆内,张让与赵忠坐在窗边,作为十常侍中的首脑人物,昔日里被天子刘宏奉为“阿公、阿母”的两人,此刻的双眉凝起,似乎,因为擂台上的刀光剑影,心情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张常侍,这擂台古怪呀,咱们宦门段颎都败下阵来,怎生这三个儒生打的这般有声有色?竟还势均力敌。” 赵忠原本是个木匠,眼珠子颇为敏锐,这擂台,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 可具体哪里不对劲儿,又说不上来。 “咱家也觉得不对劲儿,可…看着,桥玄他们三打的也没毛病,招招进攻,从不防守,这是要逼着对手鱼死网破呀!” 讲到这儿,张让兰花指捏着一方锦帕给自己擦了擦汗,最后还是惊愕的叹出一句。 “这么比也行?早知道,咱们宦门也挑三个,就这么不要命的去打!不说赢,至少能逼平,也能让咱们宦门出出风头。” 赵忠“吧唧”着嘴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张让的眼眸却是望向了擂台旁柳羽的身上。 口中轻吟:“俯首玉林有柳郎,这玉林观主能耐不小,若是不能收为己用,怕是…” “那还不简单!”赵忠顺着说道:“玉林观不过是一个道教,他就没什么靠山,做掉不就行了。” “哪有那么简单?”张让的眼眸一下子凝起。“赵常侍还不知道吧,近来西园军可派出一支,就是负责暗中保护着玉林观的!” “张常侍的意思是…”赵忠眼珠子一紧。“是陛下…” “嘘!”张让兰花指刹那间收起,比出食指,“你以为陛下暗中囤驴是谁教的?现如今,这玉林观主可是咱陛下的摇钱树呢,谁动谁死。” 嘶… 赵忠倒吸一口凉气,有些不可置信。 张让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 囤驴居奇这事儿,天子刘宏能瞒过氏族,可张让心里明镜的很,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脑袋怎么就晕了,怎么就进献给陛下四只白驴子。 这下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玉林观成了他惹不起的地方,这妥妥的给他人做嫁衣呀? 张让感觉,他真的是脑袋被白驴子给踢了,该呀! 就在这时。 “哎呀…”突然传来赵忠一声惊呼,张让一闪神儿,转头去看,原来是赵忠惊讶的同时,弄翻了桌上的茶碗,正手忙脚乱的侧身让开,从桌沿上滴下的茶水,那因为受到惊吓笨拙的样子与平日娴熟的木工手法完全两样,引得张让频频摇头。 就在这时… 擂台上响起了连续不断刀剑碰撞的声音。 “咣啷啷啷”。 荀彧、蔡邕、桥玄三剑齐出,连续不断的与冒顿的弯刀交错在一起,一人的剑落下,另一人的剑攻上,周而复始…一次次的刀剑相交迸出绚烂的火花。 竟迫使以守代攻的冒顿连连后退。 这还是擂台上,第一次有人让冒顿后退,冒顿一时疏忽,没有注意到擂台的边际。 几声“闷哼”从荀彧、蔡邕、桥玄的口中吟出。 接着“扑通”一声,三人收剑后退,剑影消失,众人再看时,冒顿已经跌落下台,用手臂支撑着身子,满面的愤怒与不甘。 “我…我没输!” 他一跃而起,再度跳上擂台,就要再战! 可“咚”的一声,锣声响起。 尘埃落定! 可所有围观的吃瓜百姓,眼眸中的画面尤自停留在最后一幕。 那是冒顿被逼入了绝境,要么出手刺杀一人,甚至两人,但最终的结果,还是会被剩下一人刺伤,这算是平局。八壹中文網 要么跳下擂台…这算是认输! 而南匈奴的这位王子俨然不甘心于受伤,果断跳下了擂台,这是…认输? “我…我没输!” “我…” 冒顿还在说话,可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再去关注他。 输了就是输了…任谁去判定也是输了。 就在这时,南匈奴的使者快步上前,拱手朝向蔡邕等人:“大汉的确强于军阵,论及单兵骁勇,或许我胡人占些上风,可论及协作与配合上,我们胡人自愧不如,是我们输了!” 这话脱口… “哈哈哈哈…” 桥玄一捋胡须。“老夫有二十多年没有拿过剑了,此番不过是被人稍加指点,随便习练一日,便可学成剑阵。” “我大汉边陲勇士何止十万?彼此协作、配合,自是比老夫精湛百倍,又岂是那鲜卑可以比拟的?还望南匈奴使者返归塞外后向单于如实禀报,大汉乐于与南匈奴和睦友好,但大汉也不畏战,不惧战。” 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传出… 冒顿还是不服,可南匈奴使者却是连连称“是”,倒不说是武艺,他见识到更多的是汉人的精诚团结。 只要这股子团结在,那对于南匈奴而言,依附于鲜卑,绝不可能。 “赢了?” “赢了!” 终于,在桥玄的一番话后,所有人才意识到,赢了…真的赢了,彻彻底底的赢了。 整个擂台旁下一瞬间响起了震天动地的欢呼。 “桥子,桥子,桥子!” “蔡子,蔡子,蔡子!” 有太学生自发组织百姓去呐喊,声浪滔天,每个汉人这一刻自豪感爆棚。 可快乐是别人的,袁术与郭图没有。 特别是郭图。 荀彧非但没输,反倒是赢了,赢了… 也就是说,这位荀家二龙的儿子,这位名声不佳的儿子,此番立下大功了。 大功之下。 过往的“名声”还能拦得住他步入仕途的步伐么? 输了,他郭图又一次输了! 郭图突然感觉自己的喉头很干涸,喉头滚动,仿佛身体的所有气力都已抽空,只觉得天旋地转,要晕厥过去了。 而他的耳中,却尤自传来无数的惊叹。 “那位是颍川荀氏的公子吧?” “胆识过人,不愧是荀氏公子胆识过人。” “他是荀二龙之子,荀家三若之一,果然荀氏一门人才辈出!” 这无数人的议论声一齐传出。 荀彧已经激动得不能自已,他浑身都…都在瑟瑟发抖,打赢了…真真切切的打赢了,这…这让他有一种不真实感。 柳羽比他还要激动,他拉住荀彧的手。 “文若,赢了,我就说能赢吧!” 周遭越来越多称赞他的声音,荀彧眼中噙泪,这是他与唐姑娘订婚后,再也没出现在他世界里的赞美。 这一道道声音,恍如隔世。 “贤弟,多谢…” 荀彧拱手朝柳羽一拜,可柳羽早就料到他会如此,还未躬身,一把就扶起了他,两人目光交汇,千言万语都在荀彧那一汪汪眼泪中! 桥玄与蔡邕也缓缓行至柳羽的身旁。 “没有让柳观主失望吧?” “哪里的话?”柳羽拱手向桥玄、蔡邕行礼,依旧是晚辈参见长辈时的礼仪。“桥子、蔡子神勇,在下只看的只觉得目眩神迷,可以想象到两位年轻时的风采。” “哈哈哈…” 桥玄与蔡邕没有客套,爽然的笑出声来。 这下,擂台旁所有围观者都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三个儒生能战胜南匈奴王子,是因为…因为那所谓的“道家三才阵”? 三才者?天、地、人? 道家?道家? 这么厉害的么? 被儒术统治的大汉,被儒术统治的洛阳,第一次,这里的百姓们与道门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且第一次,他们发现道门的博大精深。 一个将军、将门、武者、游侠都没能解决的问题,在道家这儿反倒是迎刃而解了。 道教… 不,是天师道,究竟…究竟这天师道中还蕴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能量呢?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对“天师道”好奇,都开始对“玉林观”好奇,乃至于对这位“玉林观主”充满好奇。 反观柳羽,他徐徐走到袁术、郭图的面前。 郭图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到现在,还是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 而最不能让他接受的是,他或许还要被…被荀彧再压制十年,或者更久,本以为因为荀彧的决策,他俩的位置彻底调换,现在才发现,荀彧终究是荀彧…这座山,他没那么容易翻过去。 就在这时,柳羽开口了。 “郭公子抱歉了…” “文若不需要弃文从武,也不需要弃儒从道,他只需要用并不擅长的武艺与一丢丢的道法,配上一颗赤诚之心,就能够焕发出无限的勇力与决心,这点可比某些人只会动动嘴脾气强多了。” “郭公子方才说,今年没有评上孝廉,还可以等明年,后年,多半…文若就等不了你这么久了,如此大功之下,朝廷势必有所封赏?直接入朝为官也不是妄想,这不就跳过孝廉了么?罢了,郭公子还是继续熬吧!保不齐两年后,评孝廉时,可以来寻文若的帮助呢?想必依着文若的性子一定会予以帮扶吧?” 讲到这儿,柳羽微微一笑,握起拳头,做出一个“加油”的手势。 最后不忘补上一刀,啊不,是补上一句。 ——“郭公子可千万要努力呀。” 杀人诛心… 郭图只觉得后槽牙“咯咯”直响,他听得每一个字都觉得刺耳无比,他踉跄了一下,又险些没有站稳,他想说柳羽一定是施了什么奸计。 可他敏锐的察觉到,这种时候,重人簇拥之下,就算是柳羽施了什么奸计,他能说么? 哪怕是奸计,那也是为了大汉的面子,是为了汉人的面子! 莫说是诋毁,就算是坐实了,他真的查到有什么奸计,也得全都咽进肚子里。 憋屈… 简直太过憋屈。 “文若…”郭图低着头,很愧疚的望向荀彧。“恭…恭喜了。” 他很不情愿的说出这么一句,长袖一甩,愤愤离去。 反倒是袁术,他望向柳羽的目光充满了质疑。 流言是他派人散播出去的。 这事儿是他挑起的,可最后…倒是成全了柳羽,成全了“道”教,成全了荀彧、蔡邕、桥玄…这几个“非我族类”之徒。 袁术恨得是牙痒痒,怒火中烧。 “柳观主,你定然是做了什么手脚…” 此言一出… 四周一片哗然,几乎所有人就像是在看“智障”儿童一般,投给袁术无限“关怀”的目光。 唯独荀彧,兴奋之余的他,尚来不及去关注袁术。 他心头想起的是。 就在今早,他睡醒时,依旧觉得这剑阵赢不了,因为这“天、地、人三才剑阵”中他荀彧就是最大的破绽。 于是,他再一次去寻贤弟柳羽。 而柳羽那时总算对他坦白了一切。 ——“南匈奴王子是真的!” ——“可若是南匈奴王子,从一开始起,就听从于我的安排呢?” ——“简单点说,南匈奴南下派出使者,整个事件本来就是愚弟安排的。” 那时候的荀彧有些将信将疑… 他甚至以为,这是贤弟为了让他重拾信心,故意编纂出来的话。 可现在… 再度去回味这番话,再从头去看这件事儿,荀彧只觉得,这是一个弥天的局! 甚至,有那么一刻,荀彧觉得…这个局,才刚刚开始。 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继续陷入其中。 比如…这位袁家嫡子——袁术袁公路? … … 冀州,中山国,无极县,甄家府邸。 午后的书房显得格外的静谧,温酒的酒注里注满了好酒。 甄逸给刘备舀上一碗,两人颇为悠然的在品酒。 一个原本站在窗前的胡人商贾,坐回了甄逸的面前,口中轻吟。“今日一过,洛阳那边多半就能传回消息了。” 哪怕是很平淡一句话,可胡人商贾的语气显得格外的急切。 甄逸颔首。“只等消息一回,阁下便能把货拉回去,价格按照约定的,我们这边降低三成。” “哈哈哈哈…” 胡人商贾像是很高兴,他颇为豪放的举起一碗酒,“甄兄这次的诚意,呼厨泉单于感受到了,自然,我们也会表达出我们的诚意,这次南匈奴的使者与王子,甄兄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至于…那白面…” 胡人商贾提到的‘白面’是“五石散”。 这是一种服后使人全身发热,欲火焚身,更能够迷惑心智的药物,一经服用即迅速成瘾,极难戒掉。 说到底,就是一种能让人产生依赖的迷幻型慢性毒药。 这种药物在魏晋时期极其风靡,大名鼎鼎的何晏何平叔对五石散的描述是,服用后先是五脏六腑发热,全身仿佛烈焰焚身,等着热量散尽后,全身又接着发冷。 这等刺激效果,以何晏自己的话说——“并觉神明开朗。” 唐代孙思邈则呼吁世人——“遇此方,即须焚之,勿久留也”。 由此可见,这方子的瘾有多大,这方子有多霸道! 至于,其成分,有两种药方。 其一是炼丹大师葛洪提出的“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 其二是隋代名医巢元方提出的“钟乳、硫黄、白石英、紫石英、赤石!”尽管“五石”配方各不相同,但其药性皆燥热绘烈。 而柳羽之所以要把这方子教给甄家,让其贩卖到胡地,是因为马匹! 胡人不贩马给汉人; 汉人不贩镔铁给胡人,这是边陲商贸的铁律… 可为了囤积良马,柳羽必须让甄家能从胡人手中买到马匹,但又因为立场问题,柳羽还不想让胡人在马匹生意中赚得太多,于是…五石散是一次大胆的尝试。 原本柳羽的打算是,通过五石散撬开胡人马匹市场,然后用五石散赚得的钱币,大肆引进胡马。 可当五石散真正进入塞外后,一切都变了。 这小小的粉末因为它的“成瘾性”、“迷幻型”,在胡地竟是风靡各部。 甚至,各部落首领为了能够抢到五石散,不惜大打出手。 南匈奴单于呼厨泉一经服用,更是一日也离不开五石散,甚至不惜为了五石散,允许甄家在南匈奴不加限制的购买马匹。 甚至到后来,呼厨泉更是通过分发“五石散”给各部落首领,巩固其地位,五石散的价格一直处于高位。 当然,甄家不会告诉南匈奴人,长期服用五石散的危害。 说到底,这是一种慢性毒药。 为了与甄家顺利的交易五石散,呼厨泉特地派胡商住在中山国无极县,就是方便与甄家沟通。 更是无数次的提及过,请求甄家适当的降价,他们不惜以降低马匹的价格为代价。 只是,柳羽不同意,甄逸也就没有同意。 说起来… 无论是柳羽还是甄逸都没能想到,撬开胡地马匹市场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这小小的粉末,甚至,通过这五石散,柳羽都能一定程度影响南匈奴的决策。 譬如…此次鲜卑向南匈奴抛出的“橄榄枝”,邀请其共同南下劫掠。 大汉不知道的是,南匈奴单于呼厨泉当即就拒绝了。 倒不是因为大汉与鲜卑的实力。 而是因为这五石散,一旦南匈奴与大汉决裂,他就再也买不到五石散,这不单单是他个人的享受,更是各部落听命于他的一大助力。 呼厨泉单于拎得清… 基于这些… 这次,甄家颇为大方的提出,今年五石散的售卖价格降价三成,条件是,南匈奴的使团必须听从柳羽的吩咐。 呼厨泉自然高兴,当即应允。 如今,只等洛阳城的消息传回,新一批的“五石散”就能够按照新的价格采买。 胡人商贾此刻已经有些急不可耐。 单于呼厨泉更是望眼欲穿。 此刻,知晓了一切的刘备,只觉得目眩神迷,这位玉林观主的操作简直神乎其技,让人目不暇接。 他已经看呆了无数次,看醉了无数次。 这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坚信,南下去拜访柳观主是何其睿智的决定。 能救下柳观主的夫人,这是天赐的机缘哪! “玄德贤弟。”借着出门小解,甄逸饶有兴致的询问刘备。“柳观主的计略是不是出乎你的预料了。” “是…是…”刘备感觉嘘嘘的时候,浑身都在发颤。 “你知道这种行为叫什么?” 甄逸笑着感慨道。 “什么?” 刘备满是好奇。 嘘嘘过后的甄逸抬起头,隔着窗子望着天,抖了抖,旋即轻吟道。“柳观主说,这叫‘经济制裁’,也称‘商业制裁’用好了,可比武力压制更可怕十倍,一百倍!” 呃… 经济制裁。 刘备默默的记下了这个词,他发现…自打南下以后,哪怕是还未到洛阳,他也是日日涨知识了! 这些知识,纵是他再织席贩履五百年?也无处觅得! … …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 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一章 取朕的中兴剑来! 洛阳皇宫,西园。 这里的空气骤然凝固了一般,一道道极光自刀剑间传出,杀意弥漫,荡漾而出,如涟漪,似海浪,席卷十方。 地都快碎裂了,到处都是刀光剑影。 一名白衣男子转身躲掉了疾驰而来的飞刀,随之使出左手,全力向前击去。 “唰”的白光一闪,就是一剑,“唰”的又一闪,又飞出一剑,剑闪着寒光,不多时…他身后的三十余人已经悉数倒地不起。 他留手了,否则…躺下的就是一具具尸体。 “唉呦…” 因为疼痛,不断的传出“唉呦、唉呦”的声音,可神奇之处在于没有一人中剑,也没有一个人能再度爬起。 刘宏只觉得眼前一阵目眩神迷,他的眼瞳已经瞪大,谁能想到,一个人可以以一己之力对抗三十个人,非但全胜,甚至就像是不费吹灰之力。 蹇硕看到这一幕也惊住了。 那三十名倒下的男子均是西园校尉军,西园校尉军选拔严格,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武艺高强之辈。 可… “咕咚”一声,究是蹇硕,也不自禁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身为西园军首领,他…他竟不知手下中,有这么一个绝世武者。 “陛下,此人便是…辽东燕山人王越。”蹇硕张口。 刘宏颔首,此刻他的心情也是悸动不已,悸动之后是狂喜,有他在…那何惧南匈奴王子? 哪怕是羽儿那“道家三才阵”落败,王越也足够打赢这擂台。 “哈哈…” 爽然的笑出声来,刘宏当即吩咐:“取朕的中兴剑来。” 中兴剑一共四把,是刘宏做过的一个梦,当他找到这四把中兴剑的主人,江河日下的大汉便能再度中兴。 今日…刘宏觉得,他已经找到了其中一把剑的主人。 不多时,有小黄门递来“中兴剑”,王越也被蹇硕领到刘宏的身前。 “西园校尉王越拜见天子。” “王校尉好武技。”刘宏夸道。 “微末伎俩。”天子面前,王越倒是显得很谦虚。 “哈哈哈…”刘宏笑着接过“中兴剑”将其递到王越手中。“此剑名为‘中兴’,朕送你了。” “谢陛下赐剑。”王越拱手长拜。 “王校尉可听说洛阳东市的那处擂台?”刘宏主动把话题引到擂台上,他的眼眸微眯。 “区区胡虏,也敢在洛阳城摆下擂台,自取其辱。”王越的眼神一下子就狠了起来,那眸中的熊熊烈火,就仿佛他与胡虏之间有杀父夺妻之恨一般。 这让一旁的蹇硕都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心灵嘀咕着…辽东燕山,这是边陲,难道… “好!” 感受到了王越的恨意,刘宏大喜,“朕就派你代表大汉去与那…” 刘宏这一句话没有讲完。 “陛下,陛下…” 身后骤然传来一道尖锐且无比急切的声音,这声音刘宏很熟悉,蹇硕也很熟悉,却不是张让,还能有谁? “陛下,陛下…” 张让忙不迭的行至天子刘宏的面前,躬着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何事如此急切?”刘宏露出了几许不悦。 正说正事儿了,你却来了。 “擂台,赢了,赢了…”张让忙不迭的开口,报送给天子这个天大的喜讯。 赢了? 刘宏目瞪口呆的看着张让,他还没反应过来。 张让连忙解释。“陛下,赢了…那玉林观观主的‘道家三才阵’打败了…打败了南匈奴王子,南匈奴认输了,认输了…” 这… 信息量有些大了! 刘宏的眼珠子还在转动,他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这时,也有西园校尉军迅速的小跑到蹇硕的身旁,悄声耳语几句,蹇硕连忙拜倒:“托陛下福,桥玄、蔡邕、荀彧…三个文人打败了…打败了那南匈奴的王子。” 呼… 吁出口气。 蹇硕这么一说,刘宏一怔。 如果说,仅仅是张让的报送,他对真伪还持保留态度,可再加上蹇硕的话,那… 也就是说,赢了,羽儿赢了! 一时间,刘宏的心头无比亢奋,事关边陲,事关朝野,事关大局,羽儿赢了,赢得漂亮啊! 他方才还在想,“王越”能否打赢南匈奴王子,倘若不能那又当如何? 可…现在? 这个难题,已经迎刃而解了! 亢奋之余,刘宏的余光瞟到了王越的身上,突然间,他有点后悔…白白赐给他这柄“中兴剑”了。八壹中文網 哈哈,明明该赐给中兴剑的是自己的羽儿啊! 看起来,能让大汉中兴的,还得看他们父子俩,哈哈。 当然… 刘宏也犯不上去收回中兴剑,甚至,这种时候,他也顾不上王越了,正要开口封赏。 “陛下,陛下…” 又一道声音从身后传出。 这次是司空袁逢,太傅袁隗。 司空袁逢因为录尚书事,是可以不经禀报,直接觐见陛下的,太傅袁隗则贵为帝师,更是可以直接入西园。 “司空?太傅?”看到他俩,刘宏有些意外。 “陛下…”袁逢当即禀报道:“大喜,大喜啊…蔡邕、桥玄、荀彧三人悍勇无畏,以精妙的剑法战胜南匈奴王子,立下大功,此乃大汉之幸,万民之幸,臣请陛下解除蔡邕戴罪之身,为桥玄官复原职,重用颍川荀彧!” 话讲到这里,没了? 这一番话脱口,刘宏敏锐的察觉到,袁逢提议嘉奖的是蔡邕、桥玄、荀彧三人,甚至把所有的功劳都强加在他们三个的身上。 可实际上,最大功劳者是羽儿啊。 但…袁逢绝口不提,他是刻意这么做的,这等小心计,自然瞒不过刘宏的眼睛。 这些士大夫终究是——扶儒不扶道! 刘宏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转向张让的身上。 张让哪会不懂,连忙拱手道:“陛下,战胜南匈奴王子,固然,蔡邕、桥玄、荀彧三人功不可没,可布下此‘道家三才阵’的,乃是玉林观主柳羽。袁司空只字不提?是不是有些厚此薄彼,有失公允了?” 嘶… 袁逢没想到,张让会对他针锋相对,正想反驳。 袁隗抢先道:“张常侍说笑了,这怎么会是厚此薄彼呢?只是…自打武帝朝之后,便再无道人入朝堂,延绵二百余载,天下氏族均推崇儒术,若是枉然重用道人,怕是会使得天下氏族误会陛下,误会朝廷,反响会很大,当今时局外有鲜卑威胁,内有灾患频生,朝廷至关重要,当稳不当乱哪!” “袁太傅,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陛下么?”张让抬起眼眸,针锋相对。 “张常侍是不是耳朵不好使,袁隗不过是卑微之身,如何敢威胁陛下?”袁隗也寸步不让。“臣只会说肺腑之言,坦白事实,让陛下决断。” 反观天子刘宏… 他的面色暗沉,方才因为打赢擂台的狂喜,如今一扫而空。 袁隗的确没有威胁他,可他搬出“氏族”、“士人”,这比“威胁”本身更可怕。 偏偏,如今的天子刘宏,还不能与袁氏翻脸、决裂…牵连太大了。 “不过是一个道人而已,两位卿家何必伤了和气呢?” 刘宏当起和事佬来了,他吩咐道。“即刻传桥玄、蔡邕、荀彧去鸿都门学,朕要召见他们,至于那玉林观主,朕细细思虑之后,再做封赏!” “陛下圣明。” 袁隗与袁逢满意的拱手。 张让却觉得落了下风,连忙又补上一句。“陛下,臣方才还疑惑着呢,为何擂台前战胜那南匈奴王子后,袁家的三公子袁术公然站出诋毁柳观主,说什么…柳观主定然是做了什么手脚,这擂台南匈奴王子输的并不公平!” 这话,既是出自张让之口…自是少不得添油加醋。 “柳观主定然是做了什么手脚”这一句的确是袁术说的,后面那句“这擂台南匈奴王子输的并不公平”就有些添油加醋的成分了。 偏偏,这一番添油加醋,成效斐然。 刘宏的眼眸刹那间凝起,露出一抹凶光。 袁隗惊觉不对,“啪嗒”一声,当即跪倒,连忙去拉一旁呆住了的袁逢。 袁逢会意,也跪下来。 刘宏的话冷冷的传出,“袁司空教出个好儿子啊,是不是朕还得赐你块儿‘教子有方’的牌匾?” “咚”的一声,袁逢的脑袋就砸在地面上。 汉代的官员很少跪的,更是很少磕头,只有在犯了极大的错误时,才会如此。 此刻,袁逢磕头如捣蒜。 “臣…臣教子无方,臣教子无方,定然…定然…” “呵呵…”刘宏只是回了一个“呵呵”后,龙袖一甩,扬长而去… 只留下袁隗与袁逢一脸的错愕。 “陛下这‘呵呵’,是什么意思?”袁逢凝眉… “唉…” 袁隗看了他一眼,想骂两句袁术,却一想,终究是自己的侄儿,还是忍住了。 袁逢的拳头则是渐渐的握起。 他心头不住的喃喃,这逆子他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柳羽… 偏偏还是在擂台得胜之时,就算是…就算是柳羽暗中做了什么手脚,那是为了大汉的颜面?这…能…能说嘛? ——混账,混账,逆子!逆子! 袁逢与袁隗愤愤而去… 一时间,这西园只剩下王越与那唉声呼痛的三十校尉。 王越的眼眸微眯,口中轻吟,“玉林观主,道家三才阵。” …当吟出“道家三才阵”时,他望向手中的“中兴剑”,一时间对这玉林观主,生起了无限的兴趣。 … … 洛阳东街,擂台下,与袁术的冲突只是一个小插曲。 当袁术喊出那句“柳观主定然是做了什么手脚”后,所有人都投给他犹如关爱“智障”一般的眼神。 柳羽自然也犯不上与这等“智障”争辩。 人嘛,最好不要与愚蠢者争辩,否则,他会把你拉到与他一样的“智商”,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有小黄门传下旨意,天子于鸿都门学馆召见桥玄、蔡邕、荀彧三人。 这个召见选择的位置就很讲究。 鸿都门学与太学是绝对对立的,是天子刘宏给寒门子弟打造的一个学府,是进入官场,乃至于进入内朝的又一个阶梯。 说起来也奇怪,此番天子鸿都门学召见的三人中,其中两人就做到过太学的总长。 在柳羽看来,这或许是陛下有意让桥玄、蔡邕立场转变。 而没有传召柳羽,这是意料之中… 道人进朝堂,哪会这么简单? 区区一次功劳,根本不足以跨过那无数世家的封锁,不过…正所谓“无为,方能无所谓不为”,如今的柳羽不入朝堂,反倒是远胜过入朝堂。 按照他的构想,他已经足够引起天子的注意,接下来,天子势必会微服去玉林观,而那…才是他入庙堂最直接的契机。 两辆马车,一辆往鸿都门学,一辆返回玉林观。 坐在马车内,柳羽正直遐想。 转过一处回廊,突然…“得得得”马儿发出一声嘶鸣,马车也停住了。 与此同时,马夫的声音传来。 “大祭酒,有人围住了马车。” 闻言,柳羽掀开车帘,果然,马车的前前后后围满了大汉。 这是… 柳羽眼眸微微眯起,心里嘀咕着。 “又来?” 能在洛阳,做出这等拦下他人马车行径的,多半也只有那位袁术袁公路吧? 脑袋真的是被驴踢了。 不怪柳羽这么想,几年前在结识曹操、袁绍时,柳羽饶有兴致的问过两人,他俩是如何结识的? 两人会心一笑,同时吟出五个字——“不打不相识。” 随后又同时吟出了一个名字——“袁公路”! 没错,就是这位脑袋被驴给踢了的袁公路。 原来,在曹操九岁那年,曹嵩结束了对养父曹腾三年的守孝,从沛国谯县搬回了洛阳城。 因为曹腾留下的关系人脉,朝廷中有超过四成的官员,直接或者间接得到过曹腾的举荐,当权的宦官,更是曹腾的弟子。 加上一篇精彩的《防务论》,以及时任大司徒的种暠的举荐,曹嵩成为了司隶校尉,主管洛阳治安。 从那时起,他就搬入了只有权贵才能居住的洛阳南街。 曹府的对门则是四世三公袁家的府邸,且不说当时的袁家是与弘农杨家并列的两大——“你们看,他就是我家对门的那个宦官的孙子,你快脱下裤子,让同学们看看你有没有小乌龟?” 曹操再次无端受到了羞辱,他从小在乡村一贯奉行的就是武力解决问题。 当即,直接跨过了几个学生,冲过去就骑在袁术的身上,一边抡拳头,一边喊着“打死你个龟孙。” 袁术被压在身下,无力还手,只能抱着头大叫,“宦官的孙子打人了,官宦的孙子没了小乌龟打人了。” 这事儿最后也是不了了之,一边是司隶校尉,一边是袁家,先生哪边也得罪不起,只能把他们安排在较远的座位。 原本这事儿,就结束了。 哪曾想,放学回家时,袁术纠集袁基和袁绍,三兄弟堵住了曹操,要群殴曹操。 袁绍其实不想帮袁术,可不帮,身份的缘故,又会受到他的欺压,还会被他告状给袁逢,也就无奈帮手。 三对一的群殴进行的如火如荼。 曹操挨了不少拳头,可他很懂如何一打三,直接搂着对方带头的袁术,嘴巴死死的咬住他左手食指,疼得他号叫不止,任袁术怎么甩也甩不掉。 袁绍看到曹操这么牛逼,能把袁术治到这种程度,心下里高兴坏了,暗下决心,一定要与他结识。 最后,自然是袁术吃了大鳖,手指头都快被曹操给啃下来了,袁逢带着袁术上门理论,曹嵩点头哈腰的赔不是,可曹操却指着袁术大吼道:“我要杀了他!” 当即就去伙房提出了菜刀,这可吓坏袁逢了。 从此袁家彻底断了与曹家的来往。 倒是袁绍与曹操暗中往来,一时间成为了莫逆的好友。 当初,听曹操与袁绍讲起这个儿时的故事时,柳羽只觉得“袁术”比书里记载的还要脑残,脑子里简直缺了一根弦,也怪不得,后世给袁术取的外号叫做——淮南骷髅王! 原本寻思着,这种“二缺”能绕开就绕开,有躲远点儿就躲远点儿… 哪曾想,今儿个…洛阳帝都,这小子又想玩“堵人”、“打群架”的勾当。 只不过… 柳羽摇了摇头,袁术是把他当软柿子了,可惜…他柳羽周围有多少人保护,自己都不知道。 且不论天师道中暗中保护的鬼卒,单单甄家派出的人,以及西园军就够袁术吃一壶的。 有恃无恐的走下马车。 柳羽笑吟吟的。“袁公子呢?这马车也拦了,袁公子也就别藏着了,明人不做暗事嘛。” 这话脱口… 面前大汉中让开一条道,果然,袁术从当中走了出来,这群殴,他也没想藏起来。 “既知道是本公子,还嬉皮笑脸的?” 袁术冷眼瞪向柳羽。 俨然,这种“群殴”、“堵人”的事儿,他不是第一次干了,轻车熟路。 “袁公子,我方才在马车中还特地替你算了一卦,你最近有灾像,怕是很快要遭受皮肉之苦,得见血,至少是皮开肉绽。” 柳羽故弄玄虚道。“破解的法子嘛,也不是没有,你要是好好的求求我,我就告诉你。” 柳羽笑吟吟的… 袁术也笑了。“新鲜哪,你还是第一个说本公子要遭受皮肉之苦的,呵呵,本公子是不是皮开肉绽不劳你费心,今儿个,你势必得皮开肉绽了。” 说着话,袁术身边的一干大汉均掰了下手腕,“嘎吱”、“嘎吱”骨骼碰撞,所产生的脆响不绝于耳,那一双双手臂抡起来,比柳羽的大腿都粗。 要不是有点倚仗,柳羽保不齐真得害怕了。 “袁公子,我最后奉劝你一句,玉林观观主不是你能招惹的,让这群人滚开,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否则…” “否则怎样?哼,等你被揍趴下了,看你还敢这么嚣张?”袁术恶狠狠的瞪向柳羽,他一挥手。“给本公子揍他!” 话音刚落… “踏踏”的脚步声接踵响起,一干大汉就要去抓柳羽。 就在这时… 斜地里,一个黑影猛地窜出,所过之处,直接撞翻了沿途的大汉,柳羽只觉得身边一阵劲风袭来,不…不是劲风,那风的力度,得是小型的龙卷风,差点把柳羽都要给掀翻了。 再定睛细看时,只见一个黑汉子“万军丛中”一把拎起袁术,宛若老鹰抓小鸡一般。 他浑身黝黑,另一只手提着一把屠刀,一双豹眼怒目瞪着袁术。 “你这厮可知道?你张爷爷一路赶来,行了多少里,受了多少罪?” “好不容易追上来了,你竟围着要打劫?” “老子可没时间让你打劫!给老子滚一边去!” 这黑汉子直接将袁术举起,就像是举起一个很轻的物件一般,然后…抡出一个满月,直接将他摔向一旁。 咚…咚… 袁术整个人被砸在地面上,就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匹马给拦腰撞倒了一般,五脏六腑都移动了。 “噗嗤”一声,狂吐出一口鲜血。 他哪里知道,眼前的这黑汉子乃是——张飞张翼德。 他从河东解良赶来,跑了几百里,还睡了个囫囵觉,眼瞅着就耽误正事儿了。 好不容易问到了玉林观柳观主的马车,匆匆忙忙的赶上来,就打算说正事儿。 偏偏遇到了这个? 张飞都快急死了。 那红脸都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你们还在这儿打劫?打,打,打,打你二大爷的! 鬼知道,张飞此刻有多么迫切想要见到柳羽,别说是袁术捣乱,就是天王老子捣乱,也照揍不误! … …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二章 朗朗乾坤,谁人藐视王法? ——“啊,给…给我打他!往死里打!” 袁术勉励的扶着墙站起,脸上都是血,心中怒急,只觉得他袁家嫡子,公主之子的尊严被人挑衅。 若是柳羽也就罢了,偏偏是一个…莫名窜出来的黑鬼。 几十个壮汉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各自操起家伙,就朝张飞扑了上来。 再能打? 还能一个打几十个不成? 柳羽见到这架势,也很意外,起初以为是西园军,可听他的语气又不太像,像是外地来的。 他自称“张爷爷”那多半姓张,浑身炭黑,很难不去联想到涿郡的黑张飞。 总不至于,是张飞吧? 话说回来,张飞不是在涿郡屠猪贩狗么?怎么赶到这洛阳来了。 柳羽有点惊讶。 而就这惊讶的功夫,张飞冷哼一声,宛若一头牛一般冲入了人群中,他凭肉身拳脚何止几百斤的力气,被他一拳头打在身上,那是非死即残。 最可怕的是他还留手… 从始至终,他都只用拳脚,并没有使用那柄“屠刀”,哪怕是这样,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整个街巷,二十几个人,尽数倒地。 一个个抱着手或脚在那里大声惨嚎,“哎呦”、“哎呦”的呻吟。 在柳羽看来,几乎每个人的手或者脚都被他打折了。 “这就?打赢了?” 柳羽睁大了眼睛… 哪怕是他已经知道最终结果,可过程,还是让他惊讶了。 一个黑脸汉举手投足间,就干翻了二十几个带着家伙的壮汉,这简直是“古装剧”里才会有的情节,太不真实了。 “就这点能耐还劫马车,装什么装?一群鸟蛋!”张飞嚷嚷一句。 全场死一般的静寂。 袁术一双眼死死的看着他,脸上又青又白又紫,他真没想到,自己从府里带来二十几个部曲,竟然连对方一个人都打不过。 他下意识的把张飞当成了柳羽的护卫,可…有这样的身手?干嘛去给道人当护卫啊? 他长这么大,这么能打的都没见过几个。 就在这时… “踏踏,踏踏。” 由远及近,无数脚步声传了过来,袁术混迹洛阳多年,自然知道,这是官兵。 多半是这边的响动,引得有百姓报官,是洛阳令带人来了。 所谓官官相护,只要是官,听到他袁术名号的,哪个不得给几分薄面? “黑脸鬼。”袁术一手扶着墙,一手指向张飞。“你确实很能打,只可惜你跟错了主子,民斗得过官嘛?上一个敢这么招惹我的,如今正吃着官司,等着被流放呢。” “哼哼,你以为这是哪?这是洛阳,单凭拳头可唬不住人,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把你扔牢狱里去。” 袁术越说越是畅快,最后身子倚在墙上,得意的威胁道。 “嗖…” 哪曾想,张飞可不惯着他,手中的屠刀抛出,直接朝袁术那儿砸了过去。 袁术只觉得瞳孔一缩,心猛地一紧。 “咣…”的一声 这屠刀几乎贴着他的耳朵没入了墙壁之内,袁术只觉得耳朵是嗡嗡的,双腿一个踉跄,他感觉裤子处都湿漉漉的。 “闭上你那鸟嘴!” 张飞嚷嚷一声,当即转身走到柳羽的身前,语气一改方才的狂暴:“俺一路打听,想必你就是柳观主吧?俺叫张飞,涿郡人,专程从河东解良县赶来这边,是为了…” 说话间,张飞就把手伸入怀中,去掏张玉兰的那封信笺。 可也不知道是手忙脚乱,还是方才打的酣畅淋漓,怀中的竹简不知道甩哪去了,愣是找不到了… “原来是,张大哥!”柳羽微微拱手。“多谢张大哥出手解围。” “你叫俺大哥也没啥,毕竟那玉兰妹子也喊俺张大哥…” 啊… 这话脱口,柳羽一怔。 啥情况,玉兰姐?玉兰姐不应该在中山国的无极县么?张飞怎么跟她认识的?难道张飞也去甄家那儿买驴了? “找到了。” 就在柳羽疑惑之际,张飞终于找到了那封信笺,迅速的递给柳羽。“这是玉兰妹子的信。” 柳羽正想展开。 街巷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约有五、六十人将这里团团围住。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谁人藐视王法,在此械斗?” 喊话的是时任司隶校尉的司马防,有百姓报官,他第一时间点满官兵就赶了过来,却看到小小的街巷内,一片狼藉,满地都是哭爹喊娘哀嚎的… 最醒目的,是墙角那边,一个年轻公子双目瞪得浑圆硕大,而几乎与他的耳朵贴着的是一把屠刀,整个画面无比诡异。 “谁干的?” 司马防张口问道。 “你张…” 张飞这“你张爷爷”的“爷爷”二字还没脱口,柳羽一把拉住了他,反而自己上前一步。“是我的人干的。” “你是何人?” “玉林观主!” 柳羽自报家门,让司马防一惊,没想到,战胜南匈奴王子,风头正盛的玉林观主,如今竟在眼前。 那… 司马防环顾周围,一地的哀嚎,“不愧是玉林观主啊,身边高手如云,你以‘道家三才阵’战胜南匈奴王子,是立下大功,可也不能持强凌弱吧?” “府君误会了,对方二十多人,我这边唯此一个朋友,真要说持强凌弱的,应该是对方才是?若非我这朋友神勇,如今倒在地上的怕就是我们几个了,被这么多人群殴,想必我与这朋友会比这些人要惨许多。” 柳羽的话有理有据。 司马防的眼睛渐渐的眯起。 能言善辩,好一个玉林观主。 不过,不可否认,他说的是事实,这边二十多人还带着家伙,明显是这边更“强”一些。 “司马伯伯…” 就在这时,袁术从那屠刀的惊愕中回过神儿来,他扶着墙快速走到司马防的身侧。“司马伯伯不记得我的了?家父过寿时,司马伯伯还送来一块玉璧。” “咳…咳!” 司马防连忙咳出一声,他寻思着,这小子怎么口无遮拦的,这种时候说什么玉璧? 不过,经过这么一提醒,司马防认出了这公子,司空袁逢家的三公子——袁术袁公路。 “你是袁公路?” “是小侄啊…”袁术一把鼻涕一把泪,他指着柳羽那边,“就是他们,他们枉顾天子脚下,朗朗乾坤,把…把小侄打成这副模样,我这些护卫要为我讨回公道,没曾想,都被那黑汉子给撂翻在地,司马伯父…伯父得替小侄做主啊。” 噢… 司马防听出点味道了。 以往,洛阳各部尉报送来的案子里,偶尔也会有袁术参与的。 都不大,大多数是打架斗殴,考虑到袁家的身份、地位,还有袁术那皇室公主的母亲,最多也就是赔点钱,大事化了。 可这次,难办了,袁术招惹到刚刚立功的玉林观主柳羽身上。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柳羽这边一个“护卫”就打翻了这么多人,这…这案子不好判了。 “司马伯父,你将他们…将他们抓起来,押入牢狱…” “不能放任他们逍遥法外…不能…” 袁术目眦欲裂,一副恨不得把柳羽撕成碎片的模样。 柳羽倒是无所谓,洛阳令再大还能大的过西园校尉呢?如今他的定位很明朗,他可是当今天子的摇钱树,就是入狱,自会有人第一时间把他接出来。 故而,柳羽始终是有恃无恐。 就在这时。 “父亲,叔父,在这儿…三弟他在这儿…” 又一道声音从巷口传开,与声音一道出现的是四、五个人。 巷口原本是有官兵把守的,可似乎是因为官兵认出了来人的官服,不敢阻拦… 司马防回头一看,热闹了。 ——太傅袁隗、司空袁逢也来了。 想不到这小小的巷口,一次斗殴,竟引出了这么多人。 “下官见过袁太傅,见过袁司空。” 司马防拱手行礼… “司马府君莫要如此…”袁隗赶忙扶起司马防,一旁的袁逢则在袁绍的领路下,看到了儿子袁术。 “父亲,就是这里,孩儿见到三弟调动了府中部曲,心里就直泛嘀咕,故而派人秘密跟来,果然…三弟又…又…” 说话的是袁绍。 他守在府邸门前,待得父亲与叔父从皇宫归来,当即把袁术调集部曲的事儿娓娓告知。 这可急坏了袁隗、袁逢。 怕什么来什么… 天子方才那一句反话——“是不是朕还得赐你块儿‘教子有方’的牌匾”尤自历历在目,现在倒好,这小子又去惹祸。 尚来不及换下官服,袁隗与袁逢就在袁绍的领路下,一路小跑着赶来。 袁基也一起赶来,见到袁术,当即问道:“三弟,你…” “叫我二弟!” “哼,原来是那小妾生的背地里通风报信?” 袁术依旧是倔的很,他从来没有认可过袁绍,自然绝不可能甘于当这“三弟”。 却见袁逢大步走到袁术的身前,先是打量了他一番。 见他浑身淤青,嘴角边更是带着血。 “怎么?” 冷冷的两个字脱口。 “孩儿,孩儿被打了,就是他们…他们…”袁术伸手指向柳羽和张飞。 袁逢与袁隗扭头一看,是柳羽…当即心头“咯噔”一响,怕什么来什么,就怕这小子惹这位玉林观主。 现在倒好,不仅惹了,还打上了。 “父亲,孩儿…孩儿浑身都疼,父亲快让司马府君擒住这妖道,押入牢狱,让他永远看不到太阳。” ——“啪!” 袁逢面带冷笑,扬手就给了袁术一个耳刮子。 “爹…爹你怎么打人?”袁术忙捂着腮帮子。 袁逢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袁术。“你这逆子,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柳观主!” “……”袁术张了张口,想要解释。 他也是因为气不过,叔父白白送上一块儿玉牌,想要牢笼,可这贼道士非但不领情,随手就送人了,这…这不是打他们袁家的脸么? 他袁术为家族讨回颜面…他…他有错么? “爹,我…” ——“啪!” 又是一耳光,袁术只觉得左右脸肿胀的厉害,他一脸的委屈,可抬眸却看到父亲那宛若能杀人的目光。 “滚,滚回家,看我怎么惩罚你这逆子!” 袁逢的语气宛如是从寒冰中发出来的,处处透着冷意。 袁术还想说话,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他感觉浑身都冷…凉透了。 “司马府君,这是一场误会…”袁隗连忙朝司马防拱手。“是我袁家教子无方,索性,柳观主无恙,回去后我们定然以家法惩处这不肖子,还望司马府君派人去府上监督一、二,免得有人说我袁府纵然逆子!” 这话脱口,司马防环视周遭,地上还倒着一片呢。 “那这些人?” “自然一并施以家法。”袁隗低着头。 这种时候,这种事儿,可不能再散播出去了。 他们袁家强行拦下柳羽入庙堂,已经惹得陛下不悦,如今这个档口,不能…再出什么乱子。 “既是袁太傅、袁司空的家事,那下官就不多问了。” 司马防也朝袁隗拱手,算是回了一礼,紧接着,他询问柳羽道:“柳观主觉得此事如此处理?可否妥当?” “司马府君秉公执法,自然妥当。”柳羽也朝司马防拱手。 “来人。”司马防吩咐道:“将这些受伤的袁府护院送回府邸,留下两人以观袁府家法,此事今日如此决判,日后不可再行枉议。” “喏!” 一干官兵连忙答应。 说完这些,司马防朝柳羽回了一礼,就带人离开了。 临行前不忘深深的看了这柳羽一眼。 心里嘀咕着,这位玉林观主竟能让当朝太傅、司空如此认栽! 不简单哪! 除此之外… 他的一个护卫,竟能打趴下二十几个袁府部曲,这点更可怕,鬼知道他手下还有多少卧虎藏龙之辈? 除此之外…他看起来太年轻了,年轻到拥有不该属于这个年龄的镇定与成熟。 这样的人,宁花大功夫与其为友,可不能因蝇头小利与之为敌。 … … 洛阳南宫鸿都门外,这里坐落着,近两年来崛起的新贵,大名鼎鼎的鸿都门学馆。 这鸿都门学馆因校址设在鸿都门而得名,是华夏最早的专科学府。 对外… 这鸿都门学,似乎是宦官培养拥护自己的知识分子,与士族势力占据的太学相抗衡的产物。 借汉灵帝酷爱辞、赋、书、画的缘由,办了这所新型学校。 实际上,这就是天子刘宏的一次跳过大汉选官“察举”制度的大型尝试。 开辟新赛道,直接由他选官,跳出士族门阀垄断官场的现状。 两年来,组建内廷,设立西园,初见成效。 此刻,桥玄刚刚从其中走出,蔡邕走入,天子是分别召见他们的。 桥玄得以官复原职,再度成为太尉。 荀彧连忙恭喜…“恭喜桥子,官复原职,可喜可贺呀!” 桥玄一捋胡须,示意让荀彧陪他走到一边无人处。 “桥子可是对学生有所指教?” “文若。”桥玄看四处无人,方才开口。“老夫与你虽结识的时间尚短,可我与你父亲,你六叔关系莫逆,你的事儿,我也是很早便听说过。” “桥子说的是唐姑娘?”荀彧反问。 桥玄颔首。“其实,很多时候我就在想,若是我年轻四十岁遇到与你一样的抉择时,我能否像你一样勇敢,一样善良。” “呵呵,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答案是多半不能,世人因我性子古怪,故而称我为‘桥大公子’,坊间传言‘桥大公子脾气倔的像头驴’,可我再倔也比不上你荀文若倔,你的倔是善良的倔,比我更高级。” 讲到这儿,桥玄拍了拍荀彧的肩膀。“我与柳羽几次谈到过你,我能感受出来,话里话外,他对你颇为器重。好好干,你的机缘来的比我更早,你的眼光也比我要毒辣,你要珍惜…这大汉的未来,终究要你与子宇撑起这片天,对了,待会儿陛下势必会问你一个问题,你要早做准备。” “多谢桥子指教。”荀彧拱手。 桥玄压低了声音。“陛下会问你,你会如何看待‘玉林观主’、‘麒麟才子’?如何看待道人入朝堂这桩事儿?这些问题可不好答。” 言及此处,桥玄再度拍了拍荀彧的肩膀。 旋即一边走,一边招呼道:“回去后,替我告诉柳小友,就说,我桥玄寻到机会就去找他喝上几壶小酒,至于这酒嘛,身为太尉,我应该能搞到!” 嘶… 荀彧眸光闪烁。 他默默的记下了桥玄的话,也包括那句,陛下的必考题。 如何看待——道人入朝堂! 贤弟的目的便在于此,那么…他荀彧要如何替贤弟去争取呢? … … 雀莺转啼的午后,阳光透过窗子洒在永巷里一辆正在行进的马车内。 柳羽和张飞均坐在马车中,他先是看了张飞一眼,旋即眼眸下垂,盯着那信笺中熟悉的字眼。 马车继续往西城门行去。 “什么?”骤然,柳羽发出一声疾呼,不可思议的手指信笺,眼眸则张大望向张飞。“玉兰姐被追杀了?她现在有事么?” 信笺中讲的很模糊… 张玉兰只是寥寥几笔,提到了她被追杀,然后被刘备、关羽、张飞救下,之后关羽莫名的卷入官司,罪名成立,四月初七问斩。 按理说,这信笺中的信息很多,可柳羽当先问出的却是张玉兰的安危。 “玉兰妹子好的很,可那红脸就不一定了。”张飞语气急切。“玉兰妹子说你能救红脸,俺才千里迢迢的赶来,现在,你就跟俺走!” 说着话,张飞一把抓住柳羽的手腕。 “张大哥,你…你淡定点儿。” 柳羽赶忙开口。 “这一来一回,五、六天都过去了,河东解良县那地方古怪的很,又是胡虏,又是狗官的,那红脸保不齐在牢狱中就要被打死了。” 张飞拽着柳羽的手就要下马车。 柳羽连忙道:“你冷静点儿,我现在去也救不了他…” “那…玉兰妹子说你能救啊!再说了,你是玉林观主啊。” “先松手!” 柳羽这么一句,张飞总算是松开了手,张飞的手腕比柳羽的大腿都粗,是真的疼。 呼…一边揉了揉手腕,柳羽一边张口。 “办法倒是有,可…需要一点时间。” “一点是多久?” “明日能出发。” “啊!”俨然,张飞很不情愿。 柳羽则解释道。“方才那袁家公子袁术人虽然混蛋,但有一句话说的极对,民斗不过官。” 柳羽其实最想问的是,这个时间点,刘、关、张怎么搞在一起了?这也太巧了吧?还一起救了他师姐,他媳妇? 时间线不对呀? 可这种时候,不是聊这个的档口。 关长生卷入官司,四月初七问斩,这是更大的事儿。 要知道,关羽这么一个义薄云天之士,劝他覆汉很难,可劝他扶汉很容易,他若是看门护院,那算是英雄末路,一些恩惠,就能获得他无限的忠诚,且激发出他无双的战力! 关羽对柳羽是有着特殊的意义。 且一早就是柳羽扶汉拼图中重要的一环,比刘备还要重要。 原本打算洛阳的事儿完成后,就去结交这位末路英雄,没想到…此番倒是被迫提前了。 而且… 玉兰姐被追杀,这事儿也蹊跷的很,河东解良就不是边陲?那个位置…更是距鲜卑、乌桓极远。 除了鲜卑、乌桓脑子有病,才会把胡骑安排在这里。 至于南匈奴,那怎么可能? 只要有五石散在,借他们俩胆,也不可能。 此时的张飞一敲脑门。 “你说民斗不过关,那谁能斗得过?” “比河东解良县最大的官还要大的官。”柳羽回道。 “可你好像不是啥大官啊!”张飞性子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柳羽轻轻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言,他从马车的木箱内取出绢布和笔,还有一张简易的的桌子,摆好桌子后,砚台中的墨尚是墨块儿,柳羽询问张飞。 “会磨墨么?” “俺会画美人!” “替我磨墨,快。”柳羽用几乎是命令的口吻,见张飞迟疑,连忙补上一句。“这封信,能救关长生!” 这下,张飞再不敢发呆…连忙磨起墨来,他的力气大,又经常磨墨画美人,可谓是轻车熟路。 柳羽则是吩咐马夫。 “转道…” “大祭酒去哪?” “皇宫南宫鸿都门外——鸿都门学馆。” 既然需要一个比解良县长更大的官,那柳羽索性就造出这么一个“大官”,不仅是大官,而且是“现管”,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 又所谓——县官不如现管! … …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 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三章 玉堂后殿,青蛇出没,赤帝之子 洛阳南街,袁府。 木棍已经到位,袁家“部曲”中凡是参加这次斗殴的,均杖三十,罚俸两月,家法伺候。 一时间,木棍砸在身上的拍击声,敲打声,满地哭爹喊娘的声音连续不断,整个袁府的阁院,宛若一个大型的屠宰场。 区别于寻常的“部曲”,袁术的板子是袁逢亲自打的。 一边打,他一边疾呼。 ——“逆子,逆子!” ——“我打死你这逆子! 一连几板子下,袁逢都累了,他在仆人的搀扶下,歇息了片刻,然后抡起板子再打。 “啊…爹…” “爹…啊…” 袁术的哀嚎声连绵不断,他也是服了。 想想他干的这些事儿。 散播谣言,本想让柳羽的名声一落千丈,可结果呢?偷鸡不成蚀把米,人家擂台打赢了,名声更甚从前。 气不过,与其争辩,又被所有人口诛。” “所以…柳观主方才致信于我。” 荀彧顺着天子的话道:“而这信笺中,他提到了两个观点,其中一个是底层治理,大汉如今境况不利,并非在于朝野,而是在于底层,在于地方门阀于各郡县中作威作福,鱼肉百姓。” “可偏偏因为其势力,其朝野中的背景,地方根本无人能惩处他们?这就造成了大量的赋税并非流入朝廷,而是流入地方豪门,大量的田亩也与朝廷无关,甚至大量的百姓均沦为豪门奴隶,这才是当今时局下最大的隐患!” “按照柳观主的想法,他可以不做官,但必须掌握一定的权利,或许这权利来自于我,来自于桥子、蔡子,因为这样,他才能去尝试着将失序、失范、失衡的底层,再度引入正轨。官再大没有用,一个督邮的权利反倒是最好!” 呼… 荀彧的话,再次让刘宏陷入深思。 作皇帝多年,他能感觉出来,大汉的病因在于门阀士族垄断一些资源,洛阳城如此,那不用想,地方更甚。 而最可怕的是,作为天子,他根本就看不到底层,了解不到百姓的疾呼。 各地方的声音,他能听到的,那都是经过过滤后的话语。 他是真龙不假,但却是一只瞎了的真龙,哪怕是他手下西园校尉军再多,他所能窥探到的也仅仅限于司隶一代。 他急需有人做他的眼睛,去底层看一看,治一治。 那么… “底层治理,好一个底层治理,朕记得,方才你提及,柳羽还提出了一个观点,那是什么?” 天子刘宏的话方才脱口。 荀彧像是已经准备好了,当即答道: ——“知行合一!” 说话间,他还将怀中柳羽的那封信笺一并递给天子。 刘宏的眼眸骤然一凝,原来这封信,压根就不是给荀彧的。 羽儿一早就打算,借荀彧之手,递给他这位大汉的天子。 呵呵,又被羽儿给算计了。 … …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 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四章 朕不要你死,朕要你们都活着! 洛阳西郊,玉林观。 柳羽与荀彧跪坐在一张桌案两侧,两人面前摆放着一封诏书,这是一封经尚书台草拟,加盖天子印绶的诏书。 诏书的内容是册封荀彧为河东郡“督邮掾”。 正常而言,“督邮掾”是郡守属吏,掌管监察地方县城, 是地方太守自己征召的官吏,俸禄也由地方发放。 可偏偏,如今的河东郡,并没有派遣太守。 也就是说,荀彧这一位天子敕封的督邮,并不受制于任何人。 说起“督邮”这个职业, 《三国演义》中就有一位,因索要贿赂未得,于是联合乡里诬陷刘备, 却被张飞给绑起来,用鞭子猛抽一顿。 至此,“张翼德怒鞭督邮”流传至今,而“督邮”也成了贪赃枉法的代名词。 事实上,这位督邮也是够冤枉的。 史实中,真实的情况是,因为黄巾军被平定后,天子大肆奖励有功之人,封以官衔,一时间造成了财政的巨大困难。 于是,灵帝就下令“裁官”,没办法开源,那索性就节流。 刘备就很幸运的出现在了“裁官的名单”中,之后就是“督邮”来到安喜县按章办事,裁撤刘备的县长之职,刘备去求见,想要稍微贿赂一番, 结果被督邮避而不见。 刘备的“小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直接把督邮给绑在树上,举起鞭子就抽了督邮一顿。 还是张飞觉得大哥做的有点过分了,连忙相劝,这才饶过了督邮一命。 之后的罢官离去,那是好听一点的说法。 又有几人知晓,罢不罢官,刘备都要被裁。 督邮按章办事,不曾有一丝一毫的违法之举。 反倒是刘备为保官职行贿就算了,还一怒之下打了督邮。 甚至… 经过一番艺术加工,刘备倒成了英雄形象,害这位正人君子的督邮被黑了几百年。 由此可见,汉末“督邮”这个职业,算是个极其危险的职业了。 “文若,一旦成为这‘督邮’,那可算是真正踏上了刀山。” 柳羽感慨。 荀彧笑道:“唯独可惜的是,并没有替贤弟讨得一官半职。” “这个无妨。”柳羽一点也不意外。“我的目的,本就是引起天子的注意, 是否跻身官场并不重要。” “贤弟昔日判断的不错, 昔日与我会面,来玉林观的,根本就不是陈国国主刘宠,而是当今陛下,陛下从很早起,就开始关注你了。” “这样最好。”柳羽浅笑。“这样我们会很安全,我们的一举一动,也会有人报送给陛下,天子看不到司隶以外,那咱们就为他画龙点睛。” “可…为什么贤弟是要我请这河东郡的‘督邮’呢?”荀彧再度补上一问。“只是因为解良县那边出现胡虏么?” “不。”柳羽摆手。“是为了几个人,文若现在并不认识,不过,我笃定,相识之后你们一定会成为挚友。” “又是贤弟看重的人?包括,门外那个黑汉子么?”荀彧饶有兴致的把眼眸瞟向门外。 此时的张飞无聊之下,在画画。 “荀彧见过他了?” “一面之缘,他说他是涿郡张飞,向我讨要纸笔,说是心情烦躁,要画画,倒是个有趣的人。”荀彧感慨道。 柳羽微微一笑。 “河东那边还有个红脸呢,他更有趣,一张面孔几个月表情都不会变,只不过,现在他的处境很危险,四月初七就要当街问斩!” “四月初七,还有十几天,倒是还来得及。”荀彧感慨一声。 他见柳羽的心情一下子狠了下来,索性话锋一转。 “何时出发?” “明早我与张飞先行一步。”柳羽早已做好了安排。“你等印绶下来,再行出发不迟,这便是我没有官衔的好处,文若在明,我在暗,咱们相机行事。” “好!” 荀彧举起一碗茶。 柳羽也举起一碗,这像是男人间特殊的表达决心的方式。 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荀彧本要起身告辞,可心头还有一桩事儿,若是搞不清楚,怕是睡不踏实了。 “贤弟。” “文若是想问今早的擂台么?” “我知道,那南匈奴的王子是听命于贤弟的,可愚兄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南匈奴为何会听命于贤弟?为何会以贤弟马首是瞻?” 这个… 柳羽微微顿了一下,还是向荀彧坦白。 “文若,其实胡人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他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用武力或许能驱逐他们、战胜他们一时,但若想要永远的控制他们,制裁他们,在武力的基础上,还需要用一些其它的方法与手段!” “这一次也只是我的一次尝试,证明‘经济制裁’、‘商业制裁’这条路是完全能走通的。具体的方法嘛,并不怎么光彩。” “对付胡虏,无需光彩!”荀彧语气凝重。 “其实简单点说,就是因为一种药,名唤五石散的一种成瘾性的药物,此前,我便授意甄家以这等药物换取南匈奴的马匹,因为成瘾性,南匈奴地的各部首领都离不开这五石散,呼厨泉单于也要通过五石散的分发控制各部落的首领,加强其统治。”、 柳羽细细的解释道:“这种前提下,我只要略微降低‘五石散’的价格,别说是让南匈奴陪我演一场戏,就是让他们出兵攻打鲜卑,他们也不会犹豫!这便是‘瘾’,当然,这只是我提及经济制裁中极其微末的一环。” “文若,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大汉对匈奴百年征伐,可这些异族生生不息,源源不绝呢?这是因为…武力从来不能根本的解决问题,或许这一朝,我们能通过武力让他们臣服,可下一朝呢?下下一朝呢?真正能让他们畏惧的是另一种制裁…经济制裁!这才是能让他们彻底畏惧,彻底臣服的东西。” 听到这儿。 荀彧做出了一个十分惊讶的表情,不过很快,他像是能理解柳羽的话。 经济制裁! 尽管还没有太听明白,可他相信,凭着柳羽的算计,南匈奴定然会吃大亏。 … … 窗外,暗夜如磐,灯下,刘宏一次又一次的看过手中的信笺。 这是羽儿借荀彧之手交给他的一封信。 也是羽儿昔日里帮助曹操治理顿丘的所有方法,他一边看,一边轻轻点头,似隔着一封信笺与羽儿隔空交流。 信笺中清清楚楚的写明了,昔日顿丘县的矛盾,主要来自于贫富阶层。 这些是集中在对田产的丈量和争夺上,富人仗势欺压百姓,穷人眼睁睁的看着失去薄田,倾家荡产。 或者富人将难以耕种的土地租赁给贫民,等到贫民将那块儿地伺候成良田,富人就借口抬高租税,用以勒索穷人。 很多穷人为了活下去,只能卖身成为富人们的奴隶。 如果穷人生病、修缮房屋需要向富人借钱,利息一年翻到三十倍,还不起就只好卖身为奴,欠下的债让子子孙孙来还,穷人的子子孙孙只能成为富人子子孙孙的廉价劳动力。 再加上,生存艰难,自然环境变化无常,穷人们之间为了争夺灌溉水源、黄河和濮河岸边的水草放牧等问题。 常常发生以宗族为单位,或者以里闾为团体的械斗。 而这些,又是地方官大肆敛财的机会。 触目惊心。 可以说,刘宏看到的这一切,下意识的感觉就是四个字——触目惊心! 在他看来,顿丘县原本就是贫瘠,经过曹操的治理,每年能上缴大量的赋税… 可事实上,这中间隐藏的矛盾之多,问题之广,早就出乎了刘宏的认知。 也只有在看过羽儿的这封信后,刘宏才会最直观的感觉到,那所谓的“底层治理”、“知行合一”并不是一纸空谈。 羽儿从很早就开始尝试改变这“底层”的现状,而顿丘县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不是不能改变,而是缺乏一个能执行铁腕的人。 “这就是羽儿选择去河东解良县的原因么?” 刘宏口中喃喃。 他再度回想起,荀彧提及的,按照羽儿的说法,大汉的问题不是出在朝廷,而是出在地方,人言“强干弱枝”,大汉的主干没有问题,可他作为天子对各郡县的统治力量太薄弱了。 这才是造成,地方失序、失范、失衡的关键。 柳羽之所以会与荀彧提到这个。 是因为穿越前,也会出现那么几个“失序、失范、失衡”的地方,一些不可思议的行为会在这些地方上演。 若然没有媒体曝光,还不知道问题会挤压到何种程度? 至于大汉,别说是曝光了,天子刘宏压根就看不见这些,他能听到的,都是经过世家大族一遍遍过滤后的信息,这些问题会更严重十倍、一百倍。 “知行合一,底层治理。” “知行合一,底层治理。” 刘宏口中不断喃喃吟出这八个字,他的心头浮想联翩。 是否可以这样理解?顿丘县曹操治理的成功,是一个点,如果这个点能延伸到河东解良县?经过羽儿与荀彧的一番整治,将这个“失序、失范、失衡”的地方重新引入正轨。 那么… 其它的各郡县也可以推广、效仿,从而达成解决这个底层治理的问题。 刚刚想到这儿。 “陛下…” 因为太过投入,刘宏都没有意识到蹇硕已经步入了此间书房。 刘宏放下信笺,整个人显得有些疲倦,但还是挥手道:“奏事。” 蹇硕如实禀报:“陛下让臣查的事,已经查清楚了,河东解良县除了出现胡虏劫掠之外,还有一事。” “何事?” “此前皇长子派师姐张玉兰去中山无极县送信,便是在这河东郡,被胡虏埋伏,周遭护卫尽数陨亡。” 唔… 听到这儿,刘宏抬起眼来,沉吟了片刻,方才感叹一声。 “原来如此。” “陛下,此事蹊跷。”蹇硕继续道:“胡人南下劫掠往往是在秋季,为寒冬储备粮食,如今正直春季,是胡马发情的季节,也是胡虏粮食最短缺的时候,按理说这个季节胡人绝不会冒险南下劫掠,此事有蹊跷。” “哈哈…”刘宏大笑。“当然有蹊跷了,若是没有蹊跷,羽儿怎么会去呢?看来,朕是真的瞎了,司隶之外,还不知道被这群世家豪门搞成了什么样子。” 说到最后时,刘宏已经有些愤怒。 “陛下…此行凶险。”蹇硕提醒道。 “沿途派西园军暗中护送。”刘宏语气冷然。 可这话脱口,刘宏还是觉得不放心。 “王越何在?” “在…在西园当值。” “传!” 不多时,王越双手捧着天子赐下的“中兴剑”,迈步进入此间,拱手道。“末将未有寸功,不该领此中兴宝剑,还望陛下收回宝剑。” 俨然,王越以为此番见圣,陛下是为了讨回“中兴剑”。 “朕赠出去的宝剑,何有收回的道理?”刘宏眼眸凝起。“蹇校尉。” “臣在。” “让尚书台草拟,封王越为虎贲将军,领千石俸禄,为其在京都安置住宅,将其家小一并接来。” 刘宏这话脱口,蹇硕一愣。 从一个西园校尉一下子提拔为虎贲将军,这是二百石俸禄跨越到一千石俸禄,这小子走大运了! “喏,喏…”迟疑了一下,蹇硕还是领命。 “陛下…这…”王越有些受宠若惊。 刘宏却是不慌不忙继续道:“王将军,朕今日封你为虎贲将军,你家儿老小、你所有族人都会因为你而抬起头来,但,朕也要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 “臣万死不辞。” “玉林观主柳羽即将往河东解良,你武艺高强,就由你沿途暗中护卫,若然柳羽有个闪失,朕要你脑袋。” 这… 王越顿了一下。 倒不是他不愿意保护柳羽,而是觉得… 这事儿太诡异了。 陛下竟会为了保护一个道人而重重的封赏他,这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见王越还在遐想,蹇硕连忙提醒。 “王将军,还不谢恩。” 王越这才回过神来,“谢陛下,臣誓死保卫柳羽周全。” 此言一出,刘宏拍了拍王越的肩膀。 ——“朕不要你死,朕要你们都活着。” … … 洛阳城郊,袁家庄园。 夜深人静,几许烛火点亮了整个庄园,院落中摆着一个个箱笼,袁逢正在接待远来的颜良,颜良态度谦恭,将一封礼单递给了袁逢。 “袁伯父,此为家父准备的礼箱,还望袁伯父笑纳。” 袁逢与颜良对视了一眼,一捋胡须,感慨道:“今年还没到时候吧?” 诚如袁逢所言。 许多氏族为了抓紧袁家这座大山,每年都会送来孝敬,可往往孝敬会在下半年送上,这上半年就送的,颜家倒是独一份。 “还是趁早送来,这样袁伯父放心,家父也放心。”颜良一改往昔的傲慢,在袁逢面前,始终保持着谦恭。 “老夫可听说,近来你们又伪装那胡骑劫掠商贾了?”袁逢看似无意,实则有心的随口这么一问。 “这…” 颜良还想解释。 袁逢面色一冷。 “我跟你父亲说过多少次,伪装胡虏劫掠商贾,这种事情少做,一不小心就会引起上面的注意,要压下去颇费功夫,你父亲却还是一意孤行,唉…让老夫说你什么好?” “袁伯父…”颜良面露苦涩。“河东解良那边的百姓都被榨干了,没有油水可榨了,若是不动动商贾,那…” 讲到最后,颜良的余光瞟向院落中的一个个箱子。 意思再明白不过,不劫掠商贾,这些哪来呀? 袁逢摇了摇头。 外人看起来,他们袁家四世三公,光鲜亮丽,可事实上他们更缺钱。 “千万小心一些。” 劝了一句,袁逢就打算进屋。 颜良连忙补充道。“袁伯父,倒是遇到一件小事儿。” 唔… 袁逢脚步一顿,他想到了,否则…颜家也不会这么早的送来孝敬。 “什么麻烦?” “是…是此前的‘胡虏’本打算劫下一名女子,怎奈有几个多管闲事之徒,将这女子救了,我们查到其中一人,将他给…” 不等颜良把话讲完。 “唉…”袁逢无奈叹息。“又做这等事儿!” “袁伯父,我们也没办法呀。”颜良继续解释道。“可除了查到的这一人外,还有个黑脸的,他往司隶来了…” “黑脸?”袁逢一怔,他想到了,今日下午巷子里,玉林观主柳羽身边的那个黑脸大汉。 不会这么巧吧? 面颊上露出一丝惊吓,可很快,袁逢又恢复了神色。 “咳咳…” 他轻咳一声,“这件事儿我会留意。” “多谢袁伯父,侄儿告辞。” 颜良拱手行礼,旋即,快步走出了袁府。 就在这时,屋内的袁隗缓缓走出。 袁逢抬眼望向袁隗。“方才那颜良的话,次阳(袁隗)可听到了。” 袁隗颔首,“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他眼眸一冷,“方才尚书台还传来消息,陛下敕封荀彧为河东督邮掾,监察河东诸县,恰恰又碰到这件事儿,这可不是个巧合。” “你的意思是?颜良口中那黑脸大汉找到了柳羽?”袁逢一下子变得警惕了起来。“次阳,你说那柳羽是不是冲咱们来的?” “不像!”袁隗摆手。“他哪里知道,咱们袁家与颜家的关系,只不过…不可不防。” “我这就去告诉颜良。”袁逢慌忙道:“让他跟他爹在河东郡收敛一些,还有秦家、还有那文丑,特别是那假扮的胡骑。” “还不够。”袁隗语气冰冷。“让他想办法堵住当地人的嘴!” “当地人不是傻子?他们做的这些恶事,当地百姓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揭发罢了,而这种事儿要么不揭发,一旦揭发,根本就不可能捂住!” 呼… 袁逢重重的呼出口气,突觉责任重大。 他刚想迈步去追颜良,袁隗再度喊住他,意味深长的说道:“兄长,如若真的到万不得已,那该舍则舍!” “依我之见,未必会到那一步!”袁逢转过身,“区区一个督邮、一个道人而已,难不成,就凭他们,还能把河东郡的天给捅翻了不成?” 留下这么一句话… 伴随着“踏踏”的脚步声, 袁逢消失在了此间院落。 唯独剩下袁隗与一地的箱笼。 “唉!” 他叹出一口长气,一边看着这箱笼中的金银,一边感慨道。 “一切都是为了解除党锢!” 是啊… 袁家需要钱,需要钱去扶持起一个看似凶猛,可实际上羸弱不堪的“庞然大物”,他要借着这“庞然大物”,去反逼朝廷解除党锢! 这些… 这些哪一项能离开钱呢?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五章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河东解良县,郊外的一处农家,家境绝非殷实,但简陋中透出整洁,可见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一个六、七岁的毛头丫头靠着床边好奇的看着陌生人,另一个快周岁的娃娃已经会爬了。 张玉兰乔装一番后来到这里,他缓缓打量着房间,将几匹布绢放下。 一对老迈的夫妻赶忙迎上。 “姑娘就是在村里打听‘秦家’与‘胡人’劫掠的那位吧?” 张玉兰的伤并没有完全痊愈,她一手捂着肩口,似乎,今日已经有些疲倦。 她一边点了点头,目光望向那丫头与周岁的娃娃 “我听说,这孩子的父亲就是…” “唉…”不等她把话讲完,农夫“唉”的一声长叹口气,“就是打抱不平,救了一伙儿胡狗劫掠的商贾,于是就…就…” 说到最后,农夫的语气哽咽,老妇人却是哽咽着张口道:“还不是因为这个,得罪了‘秦家’,惹上了官司,判的是流放,可…可出了这解良县还没有百里,就…就死在了一伙儿贼寇的手中,留下我们这…这一双孩儿,还有…还有我们这俩白发人。” 老妇人目眦欲裂… 张玉兰咬着牙… 这段时间,她闲来无事,便乔装一番,在解良县中暗中探访,去查查那“秦家”的底子。 这不查不要紧,一查之下,许多人都知道,“秦家”与“胡狗”有所牵连,他们算是沆瀣一气。 特别是这处村落,因为距离县城最远,故而经常被“胡狗”劫掠,似乎人人口中都知道什么,但人人又不敢说。 打听到最后,许多人指着这件茅草屋,让张玉兰去这一家问。 原来… 这家的遭遇与关长生的一般无二,都是因为遇见不平,出手相助,从“胡虏”手中救下人,才被陷害,惹上官司。 “那…孩子的娘呢?” 张玉兰接着问。 可偏偏这一问,又问到了痛处… “咚”的一拳,那年迈的农夫握紧拳头,一拳猛地砸在了桌案上,本就不结实的桌案整个摇晃了起来。 “孩儿他娘,被…被那秦家老爷给掳走了。”老妇人咬着牙,一副恨意满满的模样,可又…又无可奈何。 “这是怎么回事?”张玉兰接着问。 原来,是秦家将这农户家的儿子流放之后,那秦家老爷秦牛又看上了这家的媳妇,于是勾结官府,做出伪证,证明这农户家欠秦家十亩良田,这本是子虚乌有之事,可莫名的有许多人作证,还有那死去男人的画押。 这下假的也变成真的… 秦家给这农户两条路,要么欠债还钱,要么把那小媳妇卖给他为婢。 为了保全两个孩子,媳妇只能选择后者。 可…可又因为不堪秦府老爷那“非人”的“侮辱”,自缢而死… 哪怕是这样,秦家还不罢休,逼着农户家还得还钱,每年收成的七成,都给抢走。 如今这两个年迈的老者,既要背负着这“莫须有”的债务,还得养大两个孩子,他们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快要扛不住了。 村里很多人都知道这事儿,但…大家敢怒不敢言,谁也不敢去得罪秦家,谁也不敢去触官老爷的眉头。 张玉兰越听越是愤怒。 牙齿狠狠的咬住嘴唇。 她原本以为,关大哥无辜下狱就已经够冤枉了,可…可没想到,这…这朗朗乾坤,河东解良县竟宛若一处法外之地,竟是贼人为非作歹的地方。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这里就像是被盖上一层黑色的布,根本没人能看见…洛阳城距此太远了,天子的眼睛更是被蒙蔽住了。 “哇哇哇…” 突然,不满周岁的小孩子哇哇的哭出声来。 张玉兰连忙问道:“他娘不在了,那奶水怎么办?” 那朴实的老妇人无奈道:“村里有好心人资助了些羊奶,凑合着喝吧…再不济,还有一丁点米粥,也还能撑上几天。” 说着话,老妇人就将一些羊奶喂入小孩子的嘴里。 看着这小娃娃,老妇人终于露出一丝喜悦,像是苦难中的一丁丁慰藉,“你瞧,喝的多好。” 张玉兰感觉自己快要崩不住了,她下意识的从怀中又取出一袋钱币。 “这些留着,多给孩子买些吃的。” “钱你拿回去吧,我们不要!”年迈的农夫却再度把钱袋交还给了张玉兰。“一年来都没人跟我们提起这事儿了,我跟老伴心里面憋得慌,你能来陪我们聊聊这事儿,也让我们心里舒坦一些,总好过漫漫长夜,睡不着觉。 张玉兰最后看了看孩子,“好孩子,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快快长大,快快长大…” 说到这儿,她不露声色的将钱袋藏进了床下。 与这一对老夫妇道别后,就快速上了马车。 坐上马车,张玉兰感觉心已经痛的麻木了,她原本以为龙虎山那边的百姓过的就够惨了。 哪曾想,比起那边的穷与未开化,这边老百姓惹上的这些无妄之灾,更惨。 马车在向前行进。 张玉兰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 … 夜深,万籁俱寂,突然,一列列黑衣人的脚步声与刀刃的摩挲声响起。 火把照亮了幽深绵长的村落,文丑背着手走过来对领头的山贼说道:“动作快点儿,做完后,一把火烧了。” 亲兵嬉笑,“又不是头一回了,丑爷放心。” 说着,转身一挥手,一干贼人穿着胡人的衣袍、马靴如狼似虎的冲进村落内。 文丑站在村口,很快便听到村落中传来的哭喊、叫骂声。 这些贼子肆意的打砸掳掠,有的从屋内拖出女人,有的怀着钱粮步帛,村民们哀声四起,场面一片混乱。 甚至,已经有血从尸体中不断的延出。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人驰马急入,一鞭子撩翻了一名带头劫掠的“贼子”。 “你…你在干什么?都给我住手!” 来人正是秦宜禄,秦家的嫡长子。 他是见过文丑的,也知道父亲与文丑联合起来,做过的那些勾当。 可劫掠村民,这…这已经是许久没有做过的事儿了。 这让读过书的他根本无法接受。 秦宜禄满脸怒色的下马,“谁允许你们劫掠村子的?你们不知道,这些是解良县的百姓么?” 一名贼人认出了秦宜禄,小声道。 “秦公子,这是上面派的活儿,咱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秦宜禄冷笑。“我怎么没听说过,官府下达了这劫掠村子的命令?”他环视左右,冷冷道:“滚,还不给我滚!” 没有一个贼子离开,大家面面相觑,为难的看着秦宜禄。 得亏他是秦家的嫡长子,秦老爷与“丑爷”乃是深度合作,否则…“窃天坞”才不惯着他。 “哈哈哈…” 突然,村口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秦公子啊。” 秦宜禄扭头看到文丑,他也用敬称:“丑爷…” “怎么,哪个不长眼睛的惹到了秦公子?” 文丑也算是给足了秦宜禄面子。 秦宜禄愤愤道:“丑爷,带着你的人离开吧,这些百姓早就没有油水了,又何苦为难他们呢?那些往来商贾,还不够劫的么?” “呵呵?”文丑冷笑一声,“秦公子啊,你爹说你读书都读傻了,我起初还不信,今日一看,果然如此啊,哈哈!” “丑爷…” “别在这儿拦老子,这事儿回去问问你爹,你以为弟兄们晚上不睡觉,都想来这儿?就是你爹派我们来的,他可不是让咱们窃天坞劫掠这村子,而是…”文丑的眼眸中带着冷意。“而是要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啊…啊… 秦宜禄大惊。 文丑却是一挥手,当即吩咐这些贼子。“秦公子说了,这群穷鬼都没什么油水了,直接给老子放火,要是让老子知道,有谁私藏小娘皮,老子扒了他的皮!” “是…” “……” 秦宜禄还想劝。 可眼睁睁的看着大火蔓延,将整个村落烧毁,也包括那间屋子里的一对老迈的夫妇,还有那六、七岁的毛头丫头、不足满月的稚子。 有人担心,他们把一些不该说的说出去。 而最容易的办法,就是永远让他们闭嘴。 …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解良县斑驳的城楼上,张玉兰走过城门,打算再去给那一对农家夫妇送去些布绢。 刚出城门,就看到城门口围着大量的百姓,人声嘈杂,不禁凑过去去看。 只见一个老叟正在当中讲述。 “没了,全没了…整个李家村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一个都没跑出来,没了…全没了。” 李… 李家村? 张玉兰一怔。 那不就是…就是昨日她去拜访的那个村落么?那…那一对老夫妇,那七岁的女娃,那不满一周岁的孺子? 张玉兰的眼眸瞬间瞪大,几乎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 老百姓们莫不胆战心惊的交头私语。 “听说是朝廷派了一个督邮过来,会不会是…秦家怕泄露了什么,于是就灭口?” “秦家做的伤天害理的事儿还少么?”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悄悄的传来。“都不要说了,昨夜李家村能被烧成灰烬,咱们要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也会被烧成灰烬。” “那督邮…” “都闭上嘴巴,对咱们都好!” 果然,这个“明事理”者一句话脱口… 整个城楼下陷入了沉寂,没有一个人再敢说话。 这时,一个文吏登上城门,居高临下的宣读着县长的文书。“昨夜,胡虏劫掠李家村,焚烬李家村,罪行滔天,为非作歹,为驱逐胡人,现征全县男丁组建‘灭胡营’,全县凡家中有十五以上,六十以下男丁者,一家出一人征召入营,违者斩首示众!各人所需军饷,由各家自行承担。” 张玉兰默默聆听。 一干百姓们默默聆听,这哪里是征召男丁,这分明是把男丁都集结起来,威胁家小,不许乱说,这是要阻塞言路。 张玉兰只觉得双腿一个踉跄。 “咳咳”… 她剧烈的咳出声来,肩膀处的伤口像是撕裂开了一般,疼的厉害。 她感觉双腿一软,整个人就快要倒地。 却在这时,有两个男子扶住了她。 连带着,传出细微的轻响。 “圣女在上,我等‘鬼卒’奉大祭酒之命来接圣女,大祭酒已经在路上,就要赶到这解良县地境。” “可…我还没有调查清楚,还有…还有昨夜的那把火。” 张玉兰无比哀婉的开口。 鬼卒沉吟了一下,还是张口道:“这是大祭酒的命令,圣女且放心,其它的调查,交给我们…如今,这解良城里危险,大祭酒担心圣女的安危,当先出城。” 听到是夫君的命令,张玉兰不再反对,她被搀扶着坐上了马车。 她已经痛苦的快要麻木了。 终于,她忍不住,还是捂着嘴哭了出来。 … … 四月,已经入了夏,蝉鸣不绝于耳。 诗书传承的家族,都会在这个月份往地上铺出油纸,然后将藏书一卷卷展开,在太阳下晒一晒。 人言“六月六”晒红绿,那时候晒的是衣服,可“三伏乘朝爽,闲庭散旧编”四月四则是晒书节。 区别于富有诗书传承的家族很文雅的晒书,寻常的百姓在四月会变得很忙碌。 前面就提到过,立夏这一天,蚕的食量会大增,等蚕开始吐丝,大雨也差不多开始了,大豆、小豆、黍,都是这个时间种植。 往往,在四月时,农户家庭中,男女都要一同去耕种,比如汉高祖刘邦当亭长的时候,就是吕雉带着一对儿女去地里除草。 同样的,在四月,农户还有两项重要的工作,那便是制“醋”,特别是山西这边。 当然,这个时代,它还不叫醋,叫“醯”酱。 除此之外,就是疯涨的野草也要割下来,烧成灰,用这些草木灰来充当耕地的肥料。 柳羽的马车正行至一片片庄稼地旁… 本该农忙时挥汗如雨的情景,可在柳羽看来,却是大片的耕地,却没有人种植。 “不对呀…” 柳羽感慨一声。 “啥不对呀?” 同样坐在马车里的张飞嚷嚷道:“你还不对呢?依我看,你这么慢悠悠的坐着马车走,才不对呢!” “我说的不是这个。”柳羽指向周围的田亩。“且不说这个季节该种植的农作物,单单去年种植的芜菁、芥菜和冬葵这些食物,也已经可以收获了,甚至‘薤(xie)白头’(小蒜)也可以收了。” 穿越前,柳羽是农村家庭的孩子,对这些农作物很熟悉。 加上熟读《四民月令》这类的农业书籍。 按照记载,四月份能听到布谷鸟叫声的时候,就是小蒜,啊不,就是这个时期,被称作为薤白头的农作物可以收获的时候,再种下去反而不好。 可…这等关键时期,怎生整个庄稼地里,没有人呢? 这太古怪了! “那红脸再有三日就要问斩了,你咋还在关注着这收成的事儿?”张飞恼了,“还有,咱能不能骑马啊,这坐马车忒慢了,要还是俺骑马,早就到了。” “到了才麻烦呢!”柳羽回了一句… “啥?”张飞没听懂。 “你这长相、肤色这般容易辨识,我们要是骑马,那不就打草惊蛇了?”柳羽张口道:“何况,咱们走的虽慢,可有的人走的快呀。” “可那红脸只有三天了。”张飞还是有些担心。 “那也得先收集情报,鲁莽解决不了问题。”柳羽算算,他是比荀彧提前两天动身的,那么…荀彧这督邮赶到解良郡时,刚刚能赶上。 “那玉兰妹子呢?”张飞连忙问道。“怎么说,玉兰妹子也是你夫人哪,怎么也不见你担心她了?还不急着进城?” 提到张玉兰,柳羽淡淡一笑。“担心又不是嘴上说说的,我已经派人提前将她接出来了。” 话音刚落。 “得得得…” 马儿发出了一声嘶鸣,原来是几名鬼卒在官道上拦住了马车。 “大祭酒。” 柳羽掀开车帘。“怎么?” “依大祭酒的吩咐,在解良县城郊外,租下了一间农舍,圣女也已经被安置好了。”鬼卒禀报道。 “前面领路,去农舍。” “是!” 柳羽与鬼卒的对话极快,快到张飞有点跟不上… 过了半晌,他才一敲脑门,“噢,俺明白了,你这小观主早就提前派人到那解良县了?” 好慢的脑回路… 陆羽乐了,他朝张飞笑笑,不再言语。 哪怕是初来乍到,他已经感觉出这解良县有些诡异了。 传闻中,有胡虏劫持往来商贾、马队,可他们一路行来,并没有遇到任何胡虏。 且… 农忙之时,整个耕地竟没有一个农人? 这些都很诡异。 呼… 轻轻的呼出口气,柳羽一边凝眉望着窗外,一边轻声感慨。“这河东解良县,不简单哪!” … … 被火焚烬的村落,万木萧条,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谁能想到,昨日还是欣欣向荣的一方净土,今日竟成如此破败的景象。 一座荒凉的坟前,只立了一个简单的木碑,写这“李家村四十七人之墓”这样的字眼。 因为没有亲人,也没有人敢来办丧事儿。 人人都有自己的顾虑与忌惮。 这就是乱世中,一个再普通不过村落的归宿。 张玉兰跪在墓碑前,慢慢说,“是,是我害了你们…” 其实,这与她无关。 甚至,当权者都不知道张玉兰来过这边。 他们只是纯粹的要堵上所有人的嘴巴罢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踏… 踏… 柳羽在一干鬼卒的领路下,缓缓走到此间。 他看了看张玉兰,又看了看这墓碑,猜到了一些什么,可这种时候,似乎…什么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张玉兰注意到了身后有人,转过头正看到柳羽,那通红的双眸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般的涌出。 柳羽上前一步,张玉兰就把头埋在他的怀中,轻声啜泣。 “都怪我,都怪我…” 她的两颊通红,嘴唇干裂,这让柳羽的心猛地就沉了下来。 似乎… 此行,除了担负着救出“关长生”的重任外,又多出一些别的、重要的使命。 这些“使命”已经开始呼唤着他。 曹操曾经与柳羽交谈时,特地提到过。 太学毕业需要一篇壮游报告,于是曹操出洛阳西路前行,本打算效仿“老子”过函谷关,去那人文辈出的弘农郡,然后向北去首阳山,去欣赏当年伯夷、叔齐隐居让贤的地方,一路风景,一路春色。 可没想到… 刚出洛阳看到的就是无比凄苦的众生相。 老百姓们被当地官员“吃拿卡要”,甚至扒皮抽筋、吃肉喝血这等行径也是屡见不鲜,百姓们穷得只剩下一条条苟延残喘的性命。 加上地震、水灾、虫灾,一个地方受灾,周围四、五个郡县都不得安宁,胆小的求亲靠友,胆大的烧杀抢掠… 可这些官老爷呢? 他们何时在意过百姓们的生死?百姓们的命,在他们看来,从来就不是命! 那时,柳羽听曹操讲,已经觉得大为震撼。 可…那还是洛阳周遭,是司隶,是三辅之地,再远了呢? 比如这河东解良? 类似这般,屠一个村的惨案,又能找谁做主? 百姓们要么就闭上嘴巴。 要么… 很快,也会跟这些石碑下的可怜人一样,被“莫须有”的罪名给除死。 “是我…是我昨日来这边探查,一定是我…是我引起了官府的注意,他们才会…才会屠戮了这村子,都怪我,都怪我。” 张玉兰的情绪依旧激动至极,一边流泪,一边说道。 柳羽只能轻拍他的后背,大致发生了什么,沿途鬼卒已经简单说明,柳羽连连宽慰。 “他们的死与你无关…” “这些无辜的生命,九泉之下,他们一定希望有人替他们报仇,替他们讨回公道,死者不能复生,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总该替他们做些什么。” “至少,因为他们的死,能让这片土地乌云散尽,迎来光明,能给活着的人一份公理与正义,那…他们九泉之下也能瞑目吧!” 似乎是听进去了柳羽的劝慰… 张玉兰缓缓的抬起头,“如果,如果有一日能替他们讨回公道,我一定…一定为他们办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请最好的石工镌刻,写上每一个村民的名字。” 呼… 柳羽轻呼口气,再度拍了拍张玉兰的后背。 ——“玉兰姐,你已经做的够多了。” ——“接下来,交给我,信我。” … …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六章 徐公明关长生,枣树相识性命相托 狱卒带着一个魁梧男人走过牢房阴森的甬道。 中年男人拿着一个包袱,神情紧张而忐忑,他来到了关羽的牢房外,狱卒开门,骤然的亮光下,中年男人适应了一下光线,才看到牢房中遍体鳞伤的关羽。 他手带镣铐,坐在牢房的一角,似乎正昏迷不醒。 这中年男人倒抽了一口冷气,想不到,短短一年不见,关羽就被折磨成这副模样。 牢门打开了,这男人闯了进去,究是他也见过血腥,可此刻…竟不敢碰关羽的身子。 倒是关羽,迷离中微微的张开双眼,轻呼出这男人的名字。 “公明?怎么会是你呢?” 来人正是徐晃,字公明,他与关羽算是老乡,均是河东郡人,只是他出生在杨县,关羽出生在解良县。 两人相识是因为一次打枣,徐晃见关羽他力气齐大,打枣也有章有法,他自己也尚武,于是就心痒难耐,两人斗了起来。 整整一百个回合,最后关羽略胜半招,不想徐晃一个不小心竟劈坏了几棵枣树。 主家来问,徐晃本欲说出实情,哪曾想…关羽只说是自己打枣时不小心劈坏了,可以留下来做工赔偿。 为这事儿,关羽给主家做了一个月的工,徐晃便陪了一个月。 就是这件小事,让两人的关系迅速升温。 两人出身类似,又都武艺高强,彼此互相欣赏,渐渐的成为相交莫逆的好友。 近来,徐晃听闻关羽在隔壁解良县犯事儿,当即就赶来。 “长生,谁把你打成这样?” 徐晃一时激动,握住了关羽的手臂。 关羽微微呻吟一声,这下,他全醒过来了,他看清楚了徐晃,先是一愣,继而惨笑。“你怎么进来了?” “牢狱中的刑吏有我的同乡。” 徐晃看着关羽浑身的伤口,心痛道:“长生,你受苦了!” “那群狗官想要让跪下,呵呵,我关长生跪天、跪地、跪父母,唯独不跪狗官!” 关羽长叹。 来之前徐晃就从同乡口中知道了一些,此番听关羽讲,更坚定了他的想法。 “长生,你再坚持下,事情有转机,朝廷派下督邮来监察河东郡,第一站就是解良县,听闻这次的督邮,乃是颍川荀氏的公子,名唤荀彧,为人正直、善良,你再忍一忍,等他到了,一定能为你洗清冤屈。” “呵呵…冤屈。”关羽摇头。“冤屈就是‘官要民死,民不得不死’;冤屈就是‘官为刀俎,人为鱼肉’!我只盼…只盼有朝一日能出了这牢笼,提一柄大刀,割下这些欺压良善者的首级,也不枉我关长生于人世间走这一遭!” “你不能这么想,你素来重义,岂能愿意背负一个‘不义’的罪名,千载之后被世人耻笑么?你日日读《春秋》,月下读《春秋》,《春秋》里的那些英雄,哪一个没有被人误解过?没有被人陷害过?他们何曾放弃过呢?” 徐晃还在劝关羽燃起希望。 燃起那对“公理”与“正义”的希望。 “我还能执着什么?三日后,菜市口问斩的是关某?我还能改变什么?” 关羽刻意的压低声音。 可每一个字出现在徐晃的耳中,依旧振聋发聩。 这是绝望者的呐喊么? 就在这时。 “公明,快一点,被牢头发现就糟了。” 门外有牢吏催促道。 徐晃长话短说。“此地我不能久留,长生,我听说这位荀督邮与近来声名鹊起的玉林观主有关,朝廷不会无缘无故的派下督邮,你不信我无妨,但你要信自己!诬陷就是诬陷,再怎么去弥补,还是诬陷…” 说着话,徐晃的语气变得更加郑重。“长生,可否把你身上的这件血衣脱下来。” 关羽疑惑。“你做什么?” 徐晃道:“你忍一忍,这血衣便是解良县长屈打成招的罪证。” 说话间,徐晃已经去替关羽脱外衣。 当看到那血肉模糊的身体时,徐晃的手都开始颤抖。 “咳…” 似乎是因为剧痛,关羽轻咳出一声。 沾着血的衣裳撕开伤口,这种锥心的痛感让关羽浑身颤抖,却依旧死死的咬着牙关。 将血衣换下,徐晃为关羽换上一件新的中衣,衣服上也有血迹,也有裂痕,这是避免被人发觉。 徐晃迅速的收好血衣,方才缓缓起身。 “长生,我先走了。” 关羽在剧痛的虚脱中微微睁眼。“公明,你何必蹚这浑水?” 徐晃在牢房门口回头,“谁让当年,你替我抗下那枣树?替我做了一个月的工!” 一句话脱口,两人四目相交。 枣树相识时…两人如何能想到,彼此间竟真的能以性命相托。 “长生,信我一次!” 徐晃留下一句话,就快步往牢狱外走去。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除了“桃园三结义”认下的大哥与三弟,关羽一生还有两个挚友,其中一个乃是雁门马邑人——张辽。 另一个便是河东老乡——徐晃! … … 解良县长颜和的额头上束着病带,坐在桌案前以手支额,紧紧蹙着眉头强忍疼痛。 几日前,当听到朝廷派下督邮,第一站就是他河东解良县时,颜和就开始头疼了。 再加上,颜良寄信归来,说是袁司空有言,让他们小心行事。 这事儿,似乎已经变得麻烦了。 颜良风尘仆仆的赶回,刚下马,就派人请来文丑与秦牛,三人一道步入衙署正堂。 “父亲。” “叔父。” “县长。” 截然不同的三个称呼。 颜和抬抬手,示意他们不用行礼,他抬起头,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三人这才惊讶的发现,原来这位解良县的县长早就汗流浃背。 颜和抬手一指,示意三人落座… 他则感慨道:“今日一早有人去李家村口祭拜,是几个外乡人,这次你们烧了整个‘李家村’,做的有些过火了。” “哼…”刚刚坐下的文丑,豁然起身。“不过是一群贱民,烧了也就烧了,这些外乡人敢祭拜?那叔父,干脆让小侄再派些人去一并杀了得了!反正最后也会嫁祸到那胡虏头上。” 文丑一句话离不开一个“杀”字,俨然,在“窃天坞”做这杀人越货的买卖多了,杀人对他而言,早已经习惯了。 “杀,杀,杀,你有能耐,怎么不把朝廷派来的那‘督邮’给杀了!”颜和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气。 “叔父…”文丑眼看就要拔刀,“只要叔父一句话,管他什么狗屁督邮,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怕个甚?” “兄长…”文丑没有听出颜和说的是反话,颜良却听得真切,连忙解释道:“督邮掾负责监察诸县,以往这是太守的属吏,这次朝廷派下,意味深长,哪能说杀就杀呢?按照袁司空的话,这是朝廷注意到咱们解良县了,若是真杀了,那才会适得其反。” “颜公子说的有理。”秦牛补上一句。“我打听到,这次的督邮掾名唤荀彧,乃是颍川荀氏的小辈儿,若是袁公能帮我们说上几句…那…不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么?” “呵…” 颜和冷笑一声。“哪有那么简单,吾儿,你把袁司空的话,原封不动的讲出来。” “是。”颜良当即开口:“袁司空说这荀彧既非宦官一派,也非士大夫一派,帮他做上这‘督邮’的乃是近来声名鹊起的一个道人,什么玉林观主,袁司空让我们务必收敛锋芒,小心为上。” “听到了么?这事儿,不好办了!”颜和一摊手,无奈的叹出口气。 “那有啥不好办的?”文丑当即道:“李家村已经焚了,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我就不信,李家村大火就在眼前,整个解良县,还有人敢说什么?” “是啊。”秦牛补充道:“再说了,每户都让选出一名男丁征讨胡虏,有这些男丁握在咱们的手里,谁敢胡说八道。” “希望如此吧!”颜和目光冷然。“可千万不要出什么茬子。” “颜县长放心。”秦牛拍拍胸脯,“出再大的乱子,不还有袁公给咱们话么?” 原来是县衙巡逻的衙役听到了这边的声响。 王盖连忙比出食指,示意鬼卒安静一些,他则吆喝道:“是我,马无夜草不肥,我在喂马儿吃夜草呢,如今这世道,马儿比人都娇贵,一天吃四顿草料,羡慕的很哪!” 话语中,还带着许些嫉妒的口味… “噢,哈哈,那你早点睡。” 衙役回了一句,就去别的地方巡逻了。 待得人走后,王盖连忙从一匹马儿汗垫下取出一封信笺。“柳观主想知道的东西,都记载在上面,你小心!” 鬼卒连忙收好,他忍不住追问一句。“谈及这解良县城外的胡虏,谈及李家村,人人三绕其口,缘何王公子会如此果敢,敢于致信于柳观主呢?” “呵…” 王盖浅笑一声,“我太原王氏,素来崇慕卫青、霍去病这样英雄的威猛和气度,佩服他们誓死卫国的决心,最看不起的便是解良县这些两面三刀、阴险狡诈的小人!” “有关胡虏劫掠,有关李家村被焚一事,我均详细写明于信笺之中,至于我太原王氏为何要帮柳观主?哈哈,柳观主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说着话,王盖环视马厩的门外。 “我知道一个狗洞,能出城,你跟我来。” 他招呼一声,当先领路。 暗夜如磐,两个黑影迅速的穿梭于街巷之间,带着希望…往城外行去。 … … 一双黑帮白底,绣花的干净靴子,轻轻的踏在农舍偏房的灰石地板上,两个男人站在这里正焦急的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柳羽与张玉兰快步的赶来。 俨然,他俩是熟睡中被人叫醒的,只着中衣,头发尚来不及整理,披散开来,显得有些蓬松与凌乱。 “刘大哥?” “甄大哥?” 张玉兰与柳羽几乎是同时开口的。 张玉兰喊的“刘大哥”是“半个”救命恩人,涿郡的刘备刘玄德。 柳羽喊得“甄大哥”,除了甄逸还能有谁。 “张姑娘。” 刘备也很有礼数的朝张玉兰行礼,旋即把头转向柳羽这边。“想必,这位便是柳观主了吧?” 柳羽与刘备第一次见,只听玉兰姐喊他刘大哥,尚不知道他的身份。 甄逸则连忙介绍起来。 “玄德,这位便是你苦苦寻觅的玉林观主、麒麟才子,也是我的好兄弟,柳羽!” “贤弟,这位是救下弟妹的,来自幽州涿郡,中山靖王之后,孝景帝玄孙的刘备刘玄德。” 甄逸表现出了商贾特有的健谈。 分别介绍过刘备与柳羽后,他转头看向张玉兰。 “这位姑娘多半便是弟妹了,还没向弟妹自我介绍,在下中山无极人甄逸,我与你夫君既是兄弟,又是挚友。” 张玉兰款款向甄逸行礼。 “原来是夫君的兄长,夫君总是提起你这位甄大哥呢,如兄长不嫌弃,妾也随夫君称呼一声甄大哥如何?” 别看是天师道圣女,但她举止得体,落落大方。 “能让弟妹呼一声‘甄大哥’,这是我的荣幸啊…”甄逸再度笑道,言及此处,甄逸伸手示意。“玄德,你不是一直有话想要对柳观主说么?如今,柳观主就在眼前,你怎么反倒是哑口了。” “原来是玄德兄。”柳羽适时补上一句。 他已经听张玉兰讲述过,有关刘、关、张的事儿,刘备替玉兰姐送信至中山国,这于洛阳的局势至关重要,打从心底里,柳羽是感激他的。 “柳观主…”刘备拱手。 “叫观主就见外了。”柳羽连忙扶起刘备:“若是玄德兄不嫌弃,以后我唤你一声大哥,玄德兄喊我一声兄弟即可。” “这…”刘备略显迟疑… 柳羽却是当先拱手。“小弟柳羽拜见刘大哥…” “这可使不得。”刘备急忙扶起柳羽,“方才甄兄缪赞我为中山靖王之后,这怕是要让贤弟见笑了,贤弟被称为‘麒麟才子’,岂会不知道,涿郡之中‘中山靖王之后’多如牛毛,孝景帝玄孙更是如过江之鲫。” 一改演绎中,刘备动不动就自称“中山靖王”之后,此番…在柳羽面前,刘备竟显得十分谦虚。 而之所以如此,是刘备见到柳羽后,有些意外。 坊间将这位“玉林观主”传得神乎其神。 可今日一见…竟发现,他竟莫名的亲切,完全没有“麒麟才子”那种高高在上,视无数豪门拜帖于无物的傲气,反而是称呼他刘备为“刘大哥”。 这让刘备受宠若惊,也更愿意坦诚相待。 “甄兄讲?刘大哥有话要对我说?”柳羽继续问道。 刘备面色一改,面颊上多出了几许严肃。“我的话倒不慌着问,我听闻关兄弟被诬陷,又听闻朝廷派下督邮来此河东解良县,料想贤弟也会来此,故而便是甄兄商量,提前来此探查。” “我与甄兄已到此间三日,暗中也调查到一些东西,当务之急,还是先救关兄弟吧?” 刘备表现出了特别的豁达。 将自己的事儿抛之脑后,反倒是一门心思放在营救关羽这件事儿染上。 他觉得这样,能获得柳羽更多的好感。 当然。 刘备什么性子,柳羽从书上就知道了,仁义是真的,腹黑也是真的,这些都是乱世中生存不得以的手段罢了。 当即… 柳羽的眼珠子一定。 “我也派下不少鬼卒去秘密探查,可我这边却是一无所获?” 当即,柳羽问出了他最好奇的一个问题。“缘何刘大哥与甄大哥就能探查到一些消息呢?这些消息可靠么?” 在柳羽看来… 这个问题,很重要! … …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七章 刘跑跑,宛若离弦之箭,飞驰 在柳羽问出一句“消息可靠么”之后,农舍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 刘备与甄逸彼此互视,还是甄逸张口道:“消息是否准确,还是贤弟来判断吧。” 说着话,甄逸拍了拍手。 从门后走入一个男人,见到柳羽,“啪嗒”一声就跪了。 “小的李二狗, 见过恩公。” 恩公? 这个称谓一出,柳羽的眉头轻轻的挑了下,下一刻便深深凝视着他,清秀的面颊上满是疑窦,“我与你素昧谋面,如何会称呼我为恩公?” “恩公,是这样的, 小的家在河东解良县, 与同乡一道去中山无极做工, 怎奈…去年,小的接到家书,家母重病,小的就是掏出全部积蓄,也不够给家母诊疗的,那时候是…是甄家囤马…广招马夫,小的因为跟人学过几年养马,就被招入其中,待遇丰厚。” 讲到这儿,这个叫李二狗的男子踌躇了一下,又继续道:“后来,甄老爷知道小的家中情况,就提前给了小的一笔钱, 让小的去给家母治病, 这才治好了家母,小的回去后感谢甄老爷, 甄老爷却说,要不是柳观主要囤积马匹, 也不会招小的。要不是柳观主嘱咐,善待下面的人,他也不会提前给小的钱,是柳观主的一句话救了小的老娘,那不就是‘小的’的恩公么?” 说到最后,这男人一把抱住了柳羽的双腿,热泪滚滚而下。 大汉以孝治天下,不论是何种原因,何种方法,救了他人老娘的,那几乎类比于情同再造。 类似于,这男人的娘生了他一次,柳羽又生了他一次。 柳羽抬头环望甄逸,见甄逸朝他点头,示意他说的都是真的。 没想到,因为囤马,因为善待下人,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竟会产生如此积极的影响。 “你起来吧…我也没帮你太多。” 柳羽扶起李二狗。 李二狗依旧是满眼热泪,“这些事儿对恩公而言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可对我而言,那就是保全了老娘,保全了一份孝道,恩公…我就是河东解良人,这解良县的事儿,我都清楚,我来告诉你…告诉你。” 提到解良县,柳羽一下子变得警惕了起来。 他伸手示意李二狗先不要说,他把眼眸望向甄逸。 “你们来的时候,注意身后了么?” 甄逸会意,连忙道:“都甩开了,进入这农庄,也是从隔壁农庄的院落中翻过来的,能够肯定,没有人注意到。” 讲完这些,柳羽轻轻点头,他接着问道:“那李二狗的老娘、家人都安顿好了么?” 李家村被焚之事历历在目,柳羽不希望再发生什么惨剧。 “贤弟放心。”甄逸郑重其事的道:“李二狗既然敢站出来,那该转移的,该安顿的愚兄均妥善安置,这中间,玄德帮了不少忙。” 提到刘备… 柳羽再度把目光转移到他身上,“刘大哥,多谢了。” “哪里的话,能为贤弟赴汤蹈火,是备的荣幸!”刘备脱口道。 确定了这些,柳羽又熄灭了几盏烛火,这才吩咐道:“李二狗,可以说了。” 于是,李二狗把有关河东解良中的那些“黑暗的事儿”娓娓道出。 其实…这些,解良人没有不知道的。 比如,秦家与窃天坞勾结,收取沿途商贾的“过路费”,如果不交,势必会受到“胡人”的掳掠。 比如窃天坞假扮“胡人”,除了劫掠商贾外,但凡遇到正义之士,打抱不平者,他们就会出手,做出胡人劫掠村子的假象,他们手中的人命,早就成百上千。 再比如,颜家与秦家、窃天坞都有牵连,每年解良县这不法的勾当,颜家分的总是大头。 还有秦家的仗势欺人,窃天坞的为非作歹,一桩桩一件件,李二狗娓娓告诉柳羽。 柳羽表面上做出镇定的模样,内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果然…光照不到的地方,便是无尽的黑暗。 这些黑暗的角落,这些黑暗的人,无所不用其极… “李二狗,你敢站出来说这些,我替河东解良县的百姓谢谢你。” 柳羽为李二狗斟了一碗茶,主动递给他。 李二狗不敢接,他只是说,“该是我替解良县的百姓,谢谢恩公才对,若无恩公,还不知道这一处的天,何时才能点亮。” 呼… 柳羽长吁口气,心情悸动连连。 就在这时。 “咣咣…咣咣咣。” 两长三短。 敲门声突然响起,所有人一下子变得警惕起来。 唯独张玉兰,她伸出食指,示意大家不要说话,她则轻步走到门前,微微的打开一条缝。 “圣女…东西拿到了。” 门外的是方才潜入衙署马厩中的鬼卒。 张玉兰迅速的接过一封信笺,给他使了个眼色,鬼卒匆匆离去。 见张玉兰把手中竹简递给了柳羽,柳羽展开迅速的扫过其中的内容,甄逸连忙开口,“贤弟,我先带李二狗下去休息。” “好…” “我?…”刘备的眼光何其敏锐,见状也打算告退。 哪曾想,柳羽直接招呼道。“刘大哥,你留下吧,还有事要请你帮忙。” 啊… 刘备一惊,能留下来,他求之不得。 而甄逸与李二狗走出的功夫,柳羽已经将信笺中的内容扫过一遍,内容无他,诚如李二狗说的那样,颜家、秦家、窃天坞的勾当整个解良县人尽皆知,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不过… 信笺中,提到了一条十分关键的信息。 秦府账房内,有一处暗格,里面藏着秦家与窃天坞勾结的罪证。 这是条重要的情报。 柳羽也不隐瞒,把信笺中的内容娓娓讲述给刘备、张玉兰。 张玉兰轻轻的敲了下脑门,她质疑道:“秦府的罪证会藏在自己家么?这会不会是对方故意放出来的消息,这写信的人可靠么?” 对此,刘备也深感怀疑。“贤弟,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信笺…” 俨然… 刘备也不相信,有人会傻到把罪证藏在自己家里。 不过… 这事儿其实很容易理解,柳羽以前就碰到过,比如十常侍之首的张让,他就把自己的那本黑账藏在了自己的府邸中,还被曹操与袁绍偷去。 这就类似于后世的贪官,你指望着他们把贪污的钱粮存进银行么? 那显然不可能! 于是,什么水果箱、行李箱、储藏室,藏这些里面都平平无奇了。 更牛逼的,有人把钱藏在树洞里、灰堆内、稻田里、屋是瓮中捉鳖的游戏,可不知道是猫的精明,还是老鼠的灵敏,刘备愣是左穿右突,不断甩开对手的同时,让自己始终处于安全之地。 这些年,“传统手工业”与“摆地摊经营”模式练就的敏锐的目光,与绝境处的选择,让他始终处于不败之地。 呼… 又是一个急转,刘备呼出口气,他勒停了战马,回首望去,一骑绝尘,身后再也没有追上来的贼人。 只听到丛林中,不断的有人回响。 ——“这里没有。” ——“这里也没有!” ——“封锁住所有出口,咱们慢慢跟他玩!” 听到这儿,刘备牙齿紧紧的咬住嘴唇,他翻身下马,解开水袋,自己喝上一些,也让马儿喝上一些。 突然间。 “不好”… 他骤然明悟了什么,本能的双手去摸胸口处的信笺。 信笺还在…可… “糟了,他们根本没打算抓住我,而是…而是要阻断这信!” 刘备望向那早已相距甚远的官道,额头处豆大的汗珠潸然滑落… “柳观主交代的任务,怕是…怕是…” 刘备的语气中带着无限的迫切感与无助感。 明日督邮荀彧便会到来解良县,后日便是关长生的问斩,哪怕是荀彧身为督邮,没有任何证据与准备的前提下,也不可能救出关羽。 这… 时间上已经很紧迫了。 刘备牢牢的握紧手中的信笺,悲从心中来,他扬起马鞭,本打算冲杀出去。 可这种时候,对方四十余骑兵,且封锁住丛林的每一处出口,他…他又从哪杀出去呢? “糟了,糟了!” 刘备的后槽牙“咯咯”作响,他还犹记得,他对柳羽那坚定的话——“定不辱使命!” 可… 这一次,似乎,他离使命已经越来越远了。 终究,终究是让柳观主“错付了”么? … … 太阳已经升起,朝廷钦点的督邮荀彧方才凭着圣旨,从河东郡府衙点出了一百名官兵,正在官道上驰骋。 荀彧坐在马车上,一双眼眸紧紧的盯着官道的尽头,似是望眼欲穿的等待着什么。 他知道,柳羽提前两日到达河东郡,而关长生的斩首就在两日后,留给荀彧的时间不多了,而一旦进城,当地官府定然会千方百阻,不让他荀彧与“无关人等”见面。 也就是说,今日…贤弟柳羽多半会派人传讯与他。 这是最后的机会。 “还是没有么?” 破晓的光渐渐的升腾,官道上,一望无际,除了他们的马队外,再没有行人,就连峨眉山下,汾河岸边的田亩中也没有一个人。 整个此间显得格外的诡异。 呼… 荀彧长呼口气,他徐徐展开了一副画卷,这是一封《细君公主出塞图》,这是天子刘宏亲笔所画。 绘制的是武皇帝时期,派江都王刘建之女刘细君作为联姻的公主嫁给乌孙国国王。 刘宏很擅长诗词、绘画,他把这幅画送给荀彧时,意味深长的嘱咐了一番。 昔日武皇帝欲联合“乌孙国”夹击匈奴,便派遣张骞为使,向乌孙国国王提亲,乌孙以一千匹马做为聘礼,大汉将“细君公主”嫁入乌孙,这才达成了两国的同盟,重创匈奴。 只是细君公主却因为语言不通,被迫过上了胡琴琵琶的一生。 甚至,在老单于死后,按照当地的风俗,细君公主又驾于老单于的孙子,且与其孙生下一女,命叫少夫,最终郁郁而亡。 值得一提的是,琵琶的制作也是与细君公主有关。 这是武皇帝自觉有愧,于是在大胜匈奴后,令人为细君公主做一乐器,送往乌孙,以解细君公主遥途思念之情。 此乐器便是“阮”,亦称“秦琵琶”。 此刻荀彧的手指轻轻的触碰着画卷中的“琵琶”,心头浮想联翩… 刘宏以此图赠荀彧,就是向荀彧表明他的“决心”。 武帝为了横扫匈奴,可以牺牲一个个“公主”,他刘宏,为了整顿地方那至暗的吏治,亦不惜壮士断腕! ——“放手去做!你和你那位贤弟!” 这是刘宏最后嘱咐荀彧的话,而这一句话,重抵千金。 的确,历史上灵帝朝时的真龙是瞎的,可一旦有人试图去为真龙点睛,哪怕只是看到了一点光芒,真龙又怎么不会全力以赴,放手一搏? “呼…” 就在荀彧再度感慨之际。 树影阻隔下,远远看到一匹马儿疾驰而来,只见马匹上的人影逐渐清晰,却不是那张飞张翼德,还能有谁? 这个爱画画的黑汉子,让荀彧的印象颇为深刻。 “他?贤弟是派他来送信么?” 荀彧心头喃喃… 只是,他又怎会知道。 ——暗夜如磐,漆黑的夜下,张飞的肤色便是最好的伪装! ——而善于“逃跑”的刘备,便是最好的诱饵! 他来了,他来了! 带着柳羽的信笺,他冲破了黑暗,呼啸着奔驰而来。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八章 局势之外,却纵观全局的执棋者 “柳观主要我把这个交给你。” 荀彧认得张飞,张飞也认得荀彧。 张飞驾马闯入车队当中的马车旁,当即解开裤腰带,显得很不文明。 不过,他却从裤腰带里取出一封布绢,上面密密麻麻的有许多篆体小字,连带着还有一股子浓郁的骚味儿。 荀彧一边接过, 微微摇头,他闻过无数种熏香。 可哪怕是最重的麝香也遮不住这股子味儿,他强忍着接过,双眼则抬起去眺望远方,整个官道上并没有任何尘烟。 也就是说,张飞的身后没有追兵? 这点,让荀彧满是疑惑。 “翼德?你确定身后没有人跟踪么?”荀彧还是问出一句。 张飞摇着头。“不会有, 追兵都去追玄德去了。” “玄德?”荀彧这个名字, 觉得有些耳熟, 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噢… 荀彧豁然明了,是贤弟柳羽与他攀谈时,特地提到过,他说大耳朵长手臂的是刘玄德,黑脸的是张翼德,红脸的是关长生,这三个均是极其有趣的人。 那么… 追兵去追刘玄德? 那他岂不是… “那你口中的玄德,岂不是危险了么?” “你就放宽心吧!”张飞一拍胸脯。“一切都在柳观主算计之中,沿途有人盯着玄德呢,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危险呢?” 说着话,张飞抬眼望向峨眉山下那密密麻麻的树林之中。 似乎是余光瞟到了荀彧还在发愣, 张飞那咆哮似的嗓门再度传出。 “你发啥呆呀?” “信就在这儿,你快看哪,要是耽搁了, 那红脸的脑袋就搬家了。” 张飞显得很急切。 荀彧这才迅速的张开信笺,细细扫过上面的篆体小字。 “这是…” 起初,荀彧只是在看,可随着信笺的深入,他愈发的触目惊心,俨然,他看到了河东解良县的那些至暗之处。 无法无天,这些县长勾结豪门的行径,委实是无法无天。 荀彧的眉毛紧紧的蹙起,可接下来,当他看到柳羽提出的方略,如何救关长生,如何还这里的百姓一片青天时,荀彧的眼眸已经眯成了一条缝。 只是早来了两日,贤弟就已经全部都算计好了… 甚至这个局已经拉开了帷幕。 接下来,就是看他荀彧如何的引蛇出洞了。 “咳…” 轻咳一声,荀彧抬眸。“加快脚步,明日黎明之前必须赶至解良县。” “喏!” 马夫与一干步卒答应一声。 张飞本欲回去,却被荀彧拦住… “你不能做,做马车里。” “那太慢了。”张飞嚷嚷道。“再说了,若是你们没能救出那红脸,那俺张飞还得准备着劫法场呢!” 肆无忌惮的大喊。 就像是劫法场这种事儿, 对于他们而言, 轻车熟路一般。 荀彧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巴,提醒道:“翼德兄长相这般有特点,若是回去,那反倒是打草惊蛇了,坐马车里,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下来。” 啊…啊… 张飞挠挠头,本想反驳,可又一想,他的确因为英俊,而目标太过明显了,对方一眼就被他的英姿迷倒,岂不是不妙? “嘿嘿…” 当即,张飞再度挠挠头。 “想不到,你这文弱书生还挺聪明的嘛,与那柳观主有的一比!不过,你比他会说话。” “我与他比可差远了。”荀彧道:“如果说这是一块棋盘,解良县是‘至暗’的黑子,那我充其量就是一枚白子,而贤弟柳羽才是真正坐观全局的执棋之人。” … … “嗖嗖嗖…” 无数羽箭爆射而出,直接射向刘备这边,鸣镝之声呼啸,俨然,刘备已经暴露了。 他奋力的跃下马去,就地躲过了第一轮的箭矢,可周围的脚步声却密集了起来。 他的马儿被一个贼子控制住。 在战场上失去了马儿,这意味着已经失去了多半条命。 “跑啊?怎么不跑了?” “你不是能跑么?” “跑不动,是吧?你特娘的可知道,追你…可累死老子了,呵呵,现在轮到老子去戏弄你了,看老子不把你射成筛子。” 树影婆娑,十余名身着胡骑的贼子,口中喊着标准的“汉话”,他们从树丛中走出,箭在弦上,一个个均指向刘备。 刘备侧身闪入一旁的树丛,可那一处树丛,依旧有三、四个贼人走出。 刘备只能一步步的后退,面对着无数弓箭,感受着生死一线的巨大威胁,他凝着眉… “咚”! 后背贴住了一块巨石,已经退无可退。 同样的,这一刻,他反倒是释然了。 卖草鞋平凡一辈子? 还是做英雄傲然这么一回? 如果再给他一千次选择,他还是会选择后者,他不喜欢卖草鞋,只是…这大汉没有给他做英雄的机会! “哈哈哈哈…” 想通了这一点,刘备爽然的大笑起来。 “畜生,一群畜生,你们冒充胡虏,劫掠商贾,鱼肉百姓,你们已经不配做人,畜生,都是畜生。” “来呀,有能耐就朝我射箭?我刘备中山靖王之后,孝景帝玄孙,我就是死也不会绕过你们。” 傲然喊出两句。 刘备却刹那间低下了昂起的头,他还是不擅长去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英雄。 他口中喃喃… “怪我,还是逞能了,终究…终究是有负于人。” “嘎嘎…” 看到刘备这又是昂头,又是低头,为首的贼头儿残忍的一笑,犹如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儿,“都把箭,射向他的眉心,谁的箭射中了,老子有赏。” 话音刚落。 “峥…” 所有的弓箭已经拉满弦。 刘备的表情却是平静的可怕,平静中,宛若心中那愤怒呼之欲出。 “来啊,来啊!” 刘备已经握起了拳头,他打算趁着对方射箭之际,再飞身过去,能拖一个垫背的是一个。 此刻,他的内心中已经悸动连连,波涛汹涌… 摒弃所有“之乎者也”,卸下所有的伪装,刘备只想呐喊一句——做英雄的感觉,真特么的爽! ——呵呵,都朝我射! “找死!” 俨然,刘备的表情惹怒了这群贼人。 “嗖!” 就在这时。 一道轻响划破天穹,击破了破晓时的静谧,去势惊人。 唔…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下,一支通体黝黑的暗器刺穿了那贼头儿的喉咙,暗器的末端,还有几许银色的雕翎… 世所皆知,用金雕羽毛制成的雕翎暗器极其昂贵,乃是暗器中的极品,当然,还有更为罕见的银雕! 银翎刃片… 这在史书几乎没有人使用,但…如果将刃片更换成箭矢,那么史书记载的,唯有一支队伍使用过,那便是数目只有三千,却被誉为“幽州守护神”,从来都是汉家骄傲的白马义从。 哪怕这个时代,白马义从还尚未组建。 “咚…” 贼头儿跌倒在了血泊之中,那双眼睛瞪得硕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般死去。 刘备的眼睛也是瞪得硕大。 因为,就在他倒下的同时。 “嗖嗖嗖嗖…” 不是敌人箭矢的声音,而是一枚枚银翎刃片。 破晓之中,天尚未完全亮起,可无数银翎刃片接连爆射而出,一个又一个没入了贼人的咽喉。 “这…” “是谁在救我?” 刘备惊呼,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激动与亢奋这一刻一齐爆发。 就在这时。 贼兵们似乎才反应过来,准备逃走,可寥寥几人,不知何时脖颈上已经多出了一把匕首。 冷冷的声音接踵传出。 ——“大祭酒吩咐了,留下几个活的!方便拷问!” … … “饭桶,一群饭桶!” 官署之中,颜和的话因为愤怒破了音。 长久的压抑,让他愤怒与惶恐在这一刻彻底的爆发了,他死死的拽住文丑的袖口。 文丑有武艺在身,倒是没觉得怎么难受。 只是,他低着头…不敢直视颜和的目光。 “父亲,你松手,有话可以好好说!”颜良赶忙劝道。 颜和松手往前一推,文丑岿然不动,反倒是他,因为反作用力,差点跌倒在地上。 他大口的喘着粗气。 “你的那些手下,都是饭桶么?四十多人抓一个?愣是被他躲入树林,还被反杀了十几个?现在倒好,人呢?人呢?” 颜和指着文丑的鼻子大骂。 文丑一把甩开颜和的手。“是我的错,如果要负责,我一人负全责,绝不拉上你们!” “哼…”颜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以为,这还是你一个人的事儿么?一旦这些人真的查到了什么,告诉了督邮,那…那我这县长,你的窃天坞,还有秦家,咱们都得翻船!” 颜和是他们中最清醒的那个。 他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咳咳…”一旁沉默许久的秦牛张口道:“颜县长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这不还没查到什么么?再说了…督邮一行进入解良县的地界,咱们的人就盯上了,根本没有谁与他们接触过,依我之见,不会有什么事儿。” “万一呢?”颜和冷冷的瞪向秦牛… 秦牛挠挠头。“万一,哪怕是有万一,那天塌下来,不还有个高的到这儿,柳羽转过头来。“人呢?” “在另一处农庄。” “那就麻烦了,若是我们过去,势必会引起钉子的注意。” “那,我替夫君拔掉这些钉子。”张玉兰目光如电,语气中傲气森森。“农庄附近有十三个钉子,全部解决的话,我需要一炷香。” “说句实话…”刘羽苦笑道:“玉兰姐这般飒爽英姿,倒是显得我很没用。”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玉兰连忙解释。 “我开玩笑的。”柳羽笑道:“先不忙着解决他们,如今他们在,能让咱们的对手放松警惕。” 张玉兰深深的看了柳羽一眼,也随着他把目光放远,眺望着田野之后的县城,半晌后方才缓缓道:“这些,都是为了荀文若那边能顺利么?” “应该说,都是为了救关长生。” 柳羽略微有些动容。 “很少见到,夫君这般重视的人,以前唯有曹孟德,便是那袁本初,夫君也没有特别看重,现在…” 不等张玉兰把话讲完,刘羽直接插嘴道:“已经不少了,荀文若、关长生、刘玄德、张翼德,甄大哥,已经许多了。” 张玉兰语音清越地道:“夫君把这些人聚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柳羽唇角轻佻,话到了嘴边,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就在这时… “大祭酒,圣女…” 一名鬼卒不知从哪穿出,拱手朝柳羽、张玉兰一拜。 “何事?”张玉兰连忙问道。 “周围的钉子突然都撤去了。”鬼卒如实禀报。“但解良县城大门处,却防护森严…县长颜和亲自带一众官吏,一众伪装成百姓的窃天坞山贼,等在县城大门处,似乎还是为了迎接新来的督邮,就是我等,也无法近百步之内。” 这… 张玉兰以好奇的眼光看向柳羽。 “看起来,已经有人坐不住了。”柳羽冷冷地道:“他们已经发现,盯着我们没有用,他们只需要彻底阻隔文若与我们见面即可。” “那…” 张玉兰一句话还没脱口,柳羽的声音再度传出。 “只是,怕还没有这么简单,这些人坏到骨髓里,一个个都阴着呢,哪会那么好心的去迎文若,怕是这解良县的大门也是一道诡计,机关重重、陷阱重重…” “我们要去么?” 张玉兰连忙问道。 “去也没有,他们不会让我们接近文若的。”柳羽很认真地道:“不过,他们怕是低估文若了。” “怎么讲?” 听到张玉兰这么一问,柳羽不禁展颜一笑,半转过身子,侧靠在栏杆上,眸中精芒微微闪动。 饶有兴致的感慨道: ——“这是最混乱的时代,这是人命如草芥的时局,在我看来,这解良县的麦子颗颗锋利如刃,这解良县的汾河中流淌着血的岩浆,峨眉山下的牡丹颗颗带毒,县衙的美酒滴滴是鸩,就连县城大门处的早风,吹来的都是饱满的诡计。” ——“这样的时局,如果有人想做个好人,那他必须比恶者更熟知大恶大毒!文若便是这个境界,想要以‘大恶大毒’战胜他,这些坏人打错算盘了,没有人比文若更通晓‘大恶大毒’,也没有人比他更懂‘阴谋诡计’!” 言及此处,柳羽的眉宇间掠过一抹极为清傲的神情。 但犀利转瞬即过,他仍是那个局势之外,却纵观全局的执棋者。 … … 锣鼓喧天,鼓瑟琵琶。 解良县城的东城门外热闹非凡,无数官吏列队迎接,无数鼓手、乐手奏乐不止,百姓们更是围观如堵。 朝廷钦点的督邮荀彧已经快到城门处了。 隔着老远,看到了这般阵仗,荀彧便唤停马车,走下马车,远远眺望。 十八通擂鼓,十八展旌旗,城楼下摆放着无数八宝酒席,其上各种肉糜、美酒…数不胜数。 还有那一个个望眼欲穿的官吏、百姓,这般排场,便是从小见过许多大世面的荀彧,依旧感觉颇为震撼。 “咋这么大的阵仗,十八通擂鼓,气派呀…文若,你这督邮啥时候不当了,也让俺当着玩玩呗?” 张飞没有下马车,他隔着车帘望见这阵仗,颇为羡慕。 荀彧却是冷笑道,“气派?呵呵…十八通擂鼓,这是要让我下十八层地狱啊!” “啊…这是为啥?” 张飞嚷嚷着问道,搞不懂了。 就在这时… “呜呜呜…” 竟还有“编钟、编磬、甬钟”这些大型乐器,与“建鼓、盘鼓、笙、竽”这些管弦乐器,组合而成的礼乐之声。 声调震耳欲聋… 似乎音律下,荀彧踏出的每一步,都变得气派了许多。 这样的迎接不可谓不隆重… 张飞听着这礼乐蛮好听的,笑着说道。“文若,他们这是巴结你,怕你呀,看起来,有你在,救下那红脸,轻而易举咯。” “嘘…” 荀彧看到了一名官吏小跑着赶来,赶忙朝张飞比出一个“嘘”的手势,让他安静些。 官吏已经跑到了荀彧的面前。 “这位多半便是荀督邮了,我家老爷…噢,就是…解良县县长正率县中官吏与百姓们守在县城门外,迎接荀督邮呢!” 此言一出… 荀彧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似乎都没有正眼去看这位文吏。 文吏有些尴尬, “荀…荀督邮…” 他试着去喊荀彧,一连喊了三遍,荀彧仿似才注意到了他,“你是在喊我么?” “荀督邮说笑了,这里就督邮和下官…”文吏连忙道。 “大胆!” 哪曾想,荀彧猛地怒喝一声。 “嗖!” “嗖!” 周遭就有侍卫拔出了佩刀,这下可把文吏给吓尿了。 “荀督邮,下官…下官没罪啊!” “你还知道我是督邮?”荀彧冷冷的瞪向他,继而抬眼环望向解良县的大门处。“这等仪仗?是迎接一个‘六百石’督邮的礼仪了?十八通鼓,这是迎接‘两千石’官员的礼仪!鼓乐之声中,每一节的尾音更是都停留在‘宫’音之上。” “岂不闻《乐经》有言,声音之道,与政通矣。宫为君,商为臣,角为民,徵为事,羽为物。荀某是陛下御赐督邮,怎敢在这‘宫’音中步入县城,尔等如此胆大,荀某却不是‘罔上’之徒!” 讲到这儿,荀彧语气更重。 “若然尔等真心迎荀某,当卸去所有仪仗,屏退所有鼓乐,将那八宝宴席从哪来,给运回哪去?否则,本官即刻手书一封,要陛下治你们‘欺君罔上’之罪!本官便在这解良县大门处等陛下的回执!” 轰… 轰隆隆! 荀彧的话声音不大,可每一个字,每一个词宛若雷鸣之声,听在文吏的耳中只觉得震耳欲聋! “下官…下官…” 不等文吏解释。 ——“滚!” 荀彧愈发冷然的声调再度传出。 文吏只能抱头鼠窜。 倒是张飞,眼睛瞪得像铜铃,他一言不发,唯独竖起了一个巨大的拇指! 服了! 这一次,张飞是打从心底里真服了荀彧! 诚如柳羽说的那般… 在这个世道中,真想做个好人,做个善良的人,那一定要比“恶者”更熟知“大恶大毒”! 毕竟… 城门处晚风吹来的,都是最饱满的诡计!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九章 操刀割,执斧伐,静如水,穆如风 洛阳,皇宫。 龙楼凤阙的千秋万岁殿,忽如其来的一场暴雨,为整个琼楼殿宇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雾。 天子刘宏负手立在窗前,喃喃望着窗外的雨帘,不由得浮想联翩。 似乎是沉吟了许久,他方才问出一句。 “蹇校尉, 羽儿已经到河东解良县了吧?” “回禀陛下。”蹇硕如实道:“两日前皇长子就到了解良县,今日荀督邮也到了。” 讲到这儿,蹇硕顿了一下,语气加重了一分。“臣特地去查了一番,这解良县的县长名唤颜和,乃是冀州的豪族, 亦是汝南袁氏的门生故里, 颇受其重用。” “受重用?却只安排个‘五百石’俸禄的县长?” 刘宏质疑道。 蹇硕似乎早就料到天子会有这么一问,连忙回道:“陛下,别看解良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可它四通八达,是黄河水患下,并州、冀州通往司隶、三辅之地的唯一通道,更是商贾往来云集之所,这儿的一个县长,远比郡守都值钱!” 唔… 刘宏的眼眸微微张开一些,他感叹一声:“原来如此,呵呵,正好,一边是‘荀彧’,一边是‘颜和’,一个是羽儿的人, 一个是汝南袁氏的人, 且让他们斗上一斗, 看能抖出解良县多少脏水?” “陛下…”见天子刘宏饶有兴致,蹇硕连忙补充道:“听闻解良县境内有一处窃天坞,其中贼寇数以千计,还有胡虏劫掠商贾,是凶险之地。” “可臣听闻,荀督邮只从河东郡点了一百郡卒,几名文吏,这些人似乎…” 一句话讲到最后,蹇硕欲言又止… 可意思已经很明白,所谓官官相护,从河东郡点的“郡卒”、“文吏”,能治得了解良县的官员么? 且不说窃天坞与胡虏的威胁,单单这一项“官官相护”就不好解。 “呵呵…” 刘宏笑了,“蹇校尉是在质疑朕儿子的眼光?还是在质疑荀督邮的能力?” 呃… 此言一出,蹇硕吓了一跳,慌忙跪地。 “陛下,臣…臣不是这个意思,臣的意思是,就算是皇长子与荀督邮赢了,可…可架不住对方狗急跳墙,窃天坞中千余贼寇,皇长子怕是会身陷险境。” “哈哈…” 与蹇硕的紧张截然不同,刘宏笑了, 笑的很开怀。 “蹇校尉,朕知道你的忠心,可朕既赐给王越虎贲将军一职,又岂能不赐给他一道能调动郡国兵的诏书,有他在,相机行事,狗急也跳不了墙,这一次,羽儿若赢了,便是赢了,谁也拦不住!” 嘶… 这下,蹇硕懂了,全懂了。 他内心中悸动连连… 原来如此啊,此番荀彧督查解良县,表面上看是一次再简单不过的巡查,实际上,是陛下整顿吏治的决心,特别是整顿那些光照不到的地方。 王越,虎贲将军。 调动郡国兵,陛下这次是动真章了。 … … 炉子上炙着烤肉,温酒的酒注里冒着热气,颜和很恭敬的从酒注中拿出热好的酒,为荀彧斟上,又割下一块儿烤肉,送至荀彧的盘中,算是为他接风。 说起来,颜和的年纪大荀彧一倍不止…可举手投足,尽显下位者面对上位者时的谦恭。 “荀督邮,方才是下官的过错,不该为迎接荀督邮如此铺张,让人看到,反倒是觉得荀督邮好排场,是下官之罪,下官聊以此酒向荀督邮赔罪。” 颜和笑着端起了酒樽,一饮而尽后,不忘接着往荀彧的盘子中添置肉食。 “君子远刨厨,这种烹饪的事儿,颜县长亲自动手,可荀某怕是诡计,不敢肆意食用啊!”荀彧的话像是话中有话。 “《六韬》中有云,‘操刀必割,执斧必伐’,机会使然,有些事推到身上了,该动手时,也须自己动手啊!”颜和的回话也是话中有话。 “什么样的机会使然?”荀彧眯着眼问道。 颜和笑了:“荀督邮一眼就能窥探出县城门前的玄机,那又怎会看不懂这时局?当今朝局,党派林立,孑然一身者要么被排挤,要么被陷害,老哥哥我也是跻身官场这么多年,有一句话得奉劝荀督邮。” “什么话?” 颜和迟疑片刻,“这件事本不该说,但又不敢瞒着荀督邮,太傅袁隗、司空袁逢本有意举荐荀督邮为‘千石’的大官,奈何,他们便是想见上荀督邮一面,却被那道人阻拦,见都未见,又如何举荐呢?” 荀彧故作一惊。“有这等事?” 颜和摇头。“可惜啊,是荀督邮那位道人朋友牵连了你,你也知道,数百年来,哪有道人当权的时候?因为这一层关系,陛下才只派给荀督邮这么一个六百石的小吏。” 一句句的引导。 荀彧表面云淡风轻,声音中却故作懊恼。 “原来如此啊,我还说呢,我立下大功,为大汉争得脸面,不说跻身朝堂,怎么也该有更显赫的官爵,这河东郡就无郡守,陛下缘何只赐给我这小小的督邮呢?原来如此啊。” “可惜了。”颜和摇着头。“前几日,袁太傅、袁司空还致信过来,说是让我好生招待荀公子,荀公子依旧是袁太傅与袁司空看重的人哪!” 噢… 荀彧紧紧攥住酒杯,他表现出了意气难平之态,却故作旷达道:“大丈夫生于世,当自建功业青史留名,攀龙附凤之事,想想就好,哪会有那么多好事儿砸自己头上?” 颜和轻轻一击掌。“荀公子壮志可嘉,请…” 两人一饮而尽,颜和总算说出了这接风宴的真意。“我方才所说的并无一句虚言,荀公子如此青年才俊,缺的是贵人扶持,一经提点,那自是飞黄腾达,位列三公九卿指日可待!如今这机会就摆在荀公子的眼前,这是飞黄腾达的机会,就看荀公子愿不愿意握住了。” 颜和试图收买荀彧,一如往先,他收买过的一个个来此监察的督邮一般。 这套话术早已轻车熟路。 “让我来猜一猜。” 荀彧眼眸骤然眯起。“今日一早颜县长还在县城门前设下诡计,引我入瓮!” “倘若那时,我一朝不慎,坠入陷阱,那现在…就不是颜县长替袁太傅招揽我,颜县长多半要替太傅、司空威胁荀某了吧?” “你…”颜和登觉气氛不对。 荀彧的话还在继续。“不过,你们选错人了,我荀彧只效忠于天子,只忠诚于公理与正义,若是违背了理想与信念,纵使封侯拜相,那又要如何过心头这一关?颜县长的好意荀某心领了,这一杯酒后,请恕荀某不再谈私事,你、我之间只剩公务。” 言及此处,荀彧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旋即,他豁然起身,当即命令道:“颜县长,本督邮命你,将三年来所有判过之案,所有证人证言一个时辰内悉数送来此馆驿,本督邮既肩负监察之职,在这片土地自当秉公正义,肃清一切沉冤旧案!” “除此之外,驿馆门前摆放登闻鼓,所有百姓均可鸣冤,不论何时,但凡是冤假错案,文官一律重审!” 骤然冷冽的声音,直吓了颜和一跳。 他本以为都要收买成功了,可看着如今荀彧那刚毅的眼神,他才发现,他小看了这位荀公子。 荀彧与自己侃侃而谈的目的,或许只是为了引出他颜家身后之人。 这… “荀督邮…你…”颜和怒指荀彧。“得罪了袁家,你当真要与天下氏族对着干么?” 呵呵… 荀彧笑了,从他决议要娶唐姑娘的一日起,他就已经与天下氏族站在对立面了。 “本督邮再说一次。”荀彧迎上颜和的目光,他的目光也愈发冰冷。“本督邮的眼中只有公理与正义,坚持公理与正义的过程中,不论会得罪到谁,不论牵扯到谁,只要荀某还活着,就会一查到底。” “颜县长,请你好自为之!” 冷冷的一句话脱口… 荀彧长袖一甩,转过身去。 ——“来人,送客!” 登时,几名郡卒走来,冷冰冰的道:“颜县长,请!” 颜和怒目圆瞪,愤愤走出了此间馆驿。 门外的颜良早就等在这里,看到父亲怒气冲冲,连忙上前,“父亲,没能收买么?” “油盐不进!” “那…” “哼!”颜和脚步一顿,“区区一个督邮,还翻不了天,我方才看到那荀彧身旁的三名郡吏,都是熟人,每年均有孝敬与打点,他们不会与我颜和作对!” 言及此处… 颜和再度压低了声音。“预防万一,你先去挑选些简单的案牍、证据给他送过来,其它模棱两可的,今晚一把火统统烧了!” “是!”颜良答应一声,就打算去办。 哪曾想,还没迈出一步。 “等等!”颜和再度吩咐道:“他带来了一百余郡吏,每人私下里发一千钱,哼,他荀文若柴米油盐不进,我就不信,他手下的人和他一样!” “是…是…”颜良再度答应一声。 “还有!”颜和还有话讲,不过这一次,颜良已经猜到,不等他把话讲完,当即开口道:“父亲,这馆驿周围我已经封锁控制住,不可能有人接近…这点,父亲放心。” “好,好得很!” 颜和点了点头,心里琢磨着,登闻鼓,冤假错案…谁敢敲响这登闻鼓? 心念于此,他尤自一肚子怒火。 怒不可遏的向外围走去。 … … 黑暗的屋子内,亮起了一盏星微的烛火。 一个赤膊着上身的男子被绑在柱子上,他方才被一盆水泼醒,而他的面前,一个男人正在磨刀。 “嘎吱,嘎吱…” 声音凄厉,这种只有杀猪时才会使用的大砍刀,让人看着望而生畏。 “你们在干什么?干什么?” 赤膊男人大吼道… 可眼前磨刀的黑衣男人并没有回应他,而是继续在磨刀,“吱,吱”,磨刀石与刀刃碰撞发出的声响,像是有韵律的节拍,不断的响彻,也一次次的痛击着那赤膊男人的内心深处。 “哼哼…” 就在这时,一头不到一百五十斤的猪被几个黑衣大汉抬了进来,这个时代的猪没有阉割,脾气颇为暴躁。 不像是后世阉割之后,就失去了人生…啊不,是失去了猪生的理想与光芒,故而吃了睡睡了吃,长到二百五十斤问题不大。 便是如此,面前这只一百五十斤的猪都算是壮的。 “哼哼哼…” 猪拼命的反抗着,就像是眼前的赤膊男人一般,神同步! “你们到底要干嘛?干嘛?” 这男人疯狂的大喊,可依旧没有人回应他。 终于,过了许久,眼前的黑衣男人似乎已经完成了磨刀,他开始杀猪…准确的说,他不是在杀猪,而是在屠宰,他就是一名屠夫。 屠宰行里有句俗话——“猪草包,羊好汉,牛的眼泪在眶里转”。 意思是说,屠宰时猪的嚎叫声惊天动地,草包一个; 羊却一声不响,够得上是好汉; 老牛则是满眼充满哀怨的泪水,似乎在诉说着委屈和无奈。 此刻杀猪,自然是号角声惊天动地。 “嗷嗷嗷…” 捆绑着的猪被抬上条案,眼前的屠夫一条腿跪在猪身上,一只手搬住猪下巴,用力向后搬直突显出咽喉部位。 另一只手握尖刀,顺向直捅进去扎到猪心脏,然后将刀翻转一下再拔出来,血立即随刀喷流而出,留在下面的血盆里。 屠夫还没有松手,搬住猪下巴的那只手猛烈的摇动猪头,猛压腹部,使得膛内的猪血流净。 整个过程凄惨至极… 猪临死前都张着嘴,在拼命的嚎叫。 这可吓坏了那赤膊着上身的男人,他的身上被猪血溅满,空气中都是血腥的味道,整个额屋内,到处都溅满了血,显得格外的森然、恐怖。 “你们要干嘛,你们要我看这些干嘛?” 这一刻,莫名的他开始恐惧… 可事实上,这才刚刚开始。 不知为何,本来该给“猪”开膛破敌的“屠夫”,在放血过后,开始用刮刀刮去猪的表皮,他缓缓的割,将整张猪皮完好的割了下来… 就挂在那赤膊男人的面前。 然后,在他的眼前,往这皮囊中填满了糠和草,于是,一个“猪皮革袋”就完成了。 这是古代最残酷的刑罚之一: ——“剥皮揎草。” 朱元璋在开国之初,就以“剥皮揎草”的方式对付贪官污吏,成效斐然。 甚至… 蓝玉被处死之后也剥了皮,给予如此刑罚,传示各省。 “你们…你们还是人嘛?” 那赤膊的男人歇斯底里一般的狂吼,他下意识的将捆绑的自己与那头被“剥皮揎草”的猪联想到一起。 他…他不就是加入了个窃天坞么? 他…他不就是假扮胡虏,劫掠了下沿途的商贾么? 他…他也不想啊,可…他不这么做,吃什么?又要怎么在乱世中活下去? 沉默,回应他的依旧是沉默。 “猪皮革袋”就挂在他的眼前,“屠夫”已经开始分解猪肉了,腿蹄寸子处割开寸余长的口子,然后,用“梃条”从这个口子捅进去。第一下,直挺到耳根处,然后抽回一半再挺背部和腹部… 这些屠宰的手艺,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更别说,这赤膊男人这么近距离,感同身受的看。 赤膊着身子的他,不就是一只待宰的猪么? “求求你们,当个人吧,别杀我…别杀我…别…别杀我!” 破防了… 终于,长达一个时辰的屠宰,他彻底的破防了。 这被捆绑着的男子开始哭泣,开始哀嚎,开始求饶,此前还嘴硬的他,说出了一句句最卑微的话语。 终于… 终于,有人进来,并不是将猪抬走,而是将他抬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他的眼前黑漆漆的一片。 等到微弱的烛火亮起,他看到了面前桌案上摆放着的一套“杀猪”的工具。 扒膛的木架; 宰杀的桌案; 煺毛的锅灶; 还有挺猪的挺条,刮毛的刮刨,和杀猪的尖刀; 甚至还有用以卸去猪头、膀蹄和劈猪的大砍刀; 份量轻而有尖,能割肉,能剔骨,俗称“二路子”的剔刀,一应俱全。 每一个“凶器”,这赤膊男人都会联想到自己,会不会他…他也会像方才那头猪一般被人抽取皮囊,然后…“剥皮揎草”,死无全尸! 死,他不怕! 可…古人对自己身体的完整性是近乎痴迷的。 这般惨烈的死法,让他心存畏惧。 “咳咳…” 终于,黑暗中,一道咳嗽声传出。 这是柳羽的声音,从眼前男人眼眸中的恐惧,他能看出,这家伙已经达到临界点了。 后世,许许多多的案例告诉我们。 严刑峻法,其实对“审讯”的效果并不好… 反倒是能激发对方的倔强,宁死不屈。 倒不如…选择彻底激发起,释放出对方内心深处的恐惧。 “所有的问题,我都只会问一遍,如果不老实回答,那…” 不等柳羽一句话脱口… “我招,我什么都招…招…招…”这赤膊男人一张面颊凝在一处,他歇斯底里的喊道。“我…我是窃天坞的一个山贼,平素里,我和其它山贼一起打家劫舍…扮做胡骑劫掠沿途商贾,这些都是我…都是我们做的。” “我们的老大人称‘丑爷’,我们抢得的钱物,一多半要上交到颜县长的官署,另一半,我们便…便都自己分了。” “也有…也有不能抢的商贾,那些都是提前交给秦家一大笔过路费的,还有…还有城东头的李寡妇是我的姘头,我…我分的钱都给她了,只要没有…没有任务时,我都会去找她,她…可厉害了,她…她能折腾我一夜。” 呃… 听到这儿,柳羽都懵逼了。 他还没问,这就全说了。 而且…柳羽也没问他,李寡妇的事儿啊! 咱要的是“人证”,又不是什么“花边八卦。 这让柳羽联想到,穿越前,他所在的县城,也是一个贪官在被审讯前,被强光灯照了四十八个小时候,强光之下无法睡眠,日夜颠倒,再加上漫天的恐惧感,这使得他的精神彻底崩溃,还没审讯就全招了。 包括谁、谁、谁是他的情人,他包养过哪个明星,吓得审讯员赶忙纠正——没问你这些…就问你贪污七百万的事儿,问你啥,说啥! 果然,一个人的精神一旦突破了临界点,他的意志就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垮了。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或者说,他已经放弃了抵抗,放弃了挣扎。 ——“还有…我们丑爷说了,颜县长从来就不怕督邮,以往…督邮来多少人,颜县长就收买多少人,哪怕是督邮不贪,可他手下的文吏、府卒也会贪,就算督邮是清廉的,可手下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最后…最后照样查不出啥!” 听到这儿,柳羽颔首。 见眼前这男人精神都有些恍惚,他缓缓起身,把审讯交给甄逸,自己则走出了此间屋落。 门外,张玉兰早就守在这里。 里面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这…就招了?” “全招了!而且不光现在会招,未来在公堂上,他也会招。”柳羽点了点头。 恰恰点头的当口,看到了张玉兰身后,站着的那个…杀猪的汉子。 原本柳羽还发愁呢! 张飞在荀彧身边,那这“杀猪”的事儿让谁去办呢? “干的不错。” “小的这是祖传的手艺。”这鬼卒言语间颇为自信。 “你叫什么?” “小的刘三刀,别人杀猪要十刀,小的只用三刀!” 呃… 柳羽猛地想到了什么。 刘三刀? 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难道是—— ——我部悍将刘三刀,三刀之内必斩吕布于马下的“刘三刀”? 是那个刘三刀么?还是重名? 他…竟加入了天师道? 当即,陆羽拍了拍刘三刀的肩膀。 “好好干…我记住你名字,也记住你这手艺了。” “大祭酒放心。”刘三刀拱手。 张玉兰则连忙追上柳羽。“方才那窃天坞贼人的最后一句话,夫君可还记得?” “这解良县长颜和擅长收买,你那文若兄弟身边,尽数是些郡吏,并非心腹,很难不为金钱所动,如此这般,文若孤身一人,那…” 不等张玉兰把话讲完,柳羽脚步一顿。 他转过身,颇为笃定的对张玉兰说道:“玉兰姐放心,文若和寻常的督邮不一样,这些微末的伎俩,逃不过的他的眼睛!” “且,真正的棋局已经开始了!” 言及此处… 柳羽快步向前迈步。 “夫君你去哪?”张玉兰连忙问道。 “去解良县驿馆。”柳羽轻吟:“哪怕见不到文若,可好戏就要上演,不妨远处看看这出好戏!”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章 细君公主出塞图,置之绝境而生 驿馆后院。 颜良正在分钱,每个来此公干的郡卒都是一小袋。 “弟兄们,都有,都有。” “不用抢,每人都有,弟兄们好不容易远来,吃喝算我的, 来…给你,接着。” 说着话,颜良再度将一袋袋钱币抛给一个个郡卒。 “颜公子大气。” 郡卒们笑吟吟的接过钱,不忘清点一番。 一千多钱,不是个小数目。 抵得上他们三个月的俸钱了。 当然,颜公子为何要发给他们钱? 这点, 大家都心知肚明… 来解良县监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从来都是个肥差。 “要不是荀督邮管的严, 今晚,我都打算包下县城里的青楼红馆,让诸位弟兄们好好放松放松,唉…等这趟差完了,我再给诸位安排。” 颜良说着漂亮的场面话。 作为县长的儿子,傲气是有的,可话也说的漂亮。 “颜公子大气!” 随着一道道称赞颜良的声音传出,颜良不敢多留,分发完钱币后就撤离了。 临走前,颜良不忘抬头去望了眼驿馆的前堂。 驿馆后院与前堂差着几个院子,只要这些郡卒不讲,荀彧就不会知道。 倒是他走后… 几个正开饭的郡卒,正围在一起讨论着这事儿。 “颜公子发这么多钱, 好生大方啊!” 其中一名新来的郡卒感慨道。 “大方个锤子!”一旁的老郡卒连忙张口。“你知道这解良县的水有多深?他颜家、秦家不知道赚多少了, 就分给咱们这点儿, 打发要饭的?” 一改往昔得到钱时的欣慰,这次的一干老郡卒们似乎很不满意。 “老孙,别生气…荀督邮不是说了么?”又一名老郡卒张口道:“这趟,咱们荀督邮就是来刨个底朝天的,荀督邮可说了,若是查到了账款,不论是谁的,一半上交给国库,其它的一半,府库留下五成,其余的五成都是让咱们弟兄们分,算是咱们弟兄们公干的奖励。” 说到这儿,那新郡卒连忙问道:“这一半儿又一半,分到咱们手里的才有多少?” “你懂个屁!”老郡卒当即解释道。“别说是一半儿又一半儿了,这颜家还有那秦家贪墨的钱财绑一块儿,就是一成的一成,也够咱们弟兄们一世衣食无忧了。” 嘶… 这话脱口,一干新郡卒凑了过来。 “真有这么多?” “骗你们作甚?我老家就是解良县的,解良县谁人不知,秦家、颜家府邸内, 土里面埋着的都是金子。” 讲到这儿, 这老郡卒压低了声音, 示意大家伙儿不要声张。 “荀督邮让咱们该收钱收钱, 咱们心里可得通透,该卖力时也得卖力,你们一个个的都放机灵点儿,遇到荀督邮这么个英明且慷慨的‘主子’,可不容易。”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嘘!” 老郡卒比出食指,旋即“哈哈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不忘嚷嚷。“颜公子大气,这几日咱们的花费,颜公子包了!大气,大气!” 这算是另外一种“掩人耳目”! 是啊… 颜良给他们的是一袋子钱,可因为荀彧,这些老郡卒已经看不上这些钱了,他们看重的是颜家、秦家的家财万贯! … … 河东解良县,秦府正堂。 秦家老爷秦牛手捧着一幅“细君公主出塞图”,连连惊呼。 “哎呦,这是一幅上好的‘细君公主出塞’图啊,上面这诗也好‘山遥水远遗墨间,彼岸花开意连连’,特别是这一笔勾画的细君公主,简直传神?这般神乎其神的画技,怕是得出自已故的蜀郡太守刘褒之手吧?” 秦牛原本是颜家奴仆,一朝变成地方豪门,为了摆脱奴气…自是乐于附庸风雅。 这些年格外喜欢收集名贵字画。 人就是这样,越缺什么,就越想得到什么。 当然,除了收集外,更多的,他需要类似这等“有内涵”的物件去上下打点。 毕竟… 寻常的家族喜欢钱,可真到汝南袁氏、弘农杨氏这样的,不是么?” 言及此处… 荀彧进一步的压低声音:“颜县令,这盘棋才刚刚开始,好戏在后头呢!” 话音落下,荀彧面色一改,当即大喊道:“胆大包天,竟敢偷天子御赐之画,来人,与我一道去搜秦府!”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光照不到的地方,满是阴暗腐朽 秦府的屋门大敞,郡卒长驱直入。 “荀督邮有令,整个秦府都细细的搜,所有的书籍、文书、箱子、金钱一并封存。柜底、床下、院中,一处也不可放过。” 郡吏们四处乱翻,书籍、杂物扔的遍地都是。 秦牛不在府中,秦宜禄闻询赶来, 拦在所有人的面前,惊诧道:“你们在做什么?你们可知道?这是谁家的府邸?” 张飞咧嘴一笑,大声嚷嚷道:“搜的就是你秦家的府邸!” 看到眼前的黑壮汉,秦宜禄皱着眉头,连忙问道:“你…你是何人?” “我是你张爷爷!让开!” 说着话,张飞一把推开秦宜禄。 秦宜禄哪里受过这个,当即叫嚣道:“都过来, 上…” 登时,十七、八个护院集结就朝张飞招呼过去。 只是…这群护院,张飞一个手就足够撩翻。 牛刀小试,地上就倒下一片。 整个大门处,便是“哎呦、哎呦”的惨叫声。 “怪不得平素里仗势欺人,原来养了这么些打手!可惜,还不是你张爷爷的对手。” 秦宜禄一怔,他清楚,这府邸中藏着他爹的多少秘密? 怎么能放任外人来搜呢? 当即一咬牙,秦宜禄从怀中掏出匕首直取张飞,哪曾想,却被张飞劈手夺过,顺势将这秦宜禄按在墙壁上,冰冷的刀锋贴在其面上。 这一招是真功夫。 这下,无论是来搜秦府的郡吏, 还是支援过来的护院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再没有敢上前的。 “呵呵,你这模样倒是长的挺俊,要是不想毁了这俏皮囊, 就给你张爷爷老实点儿!” 秦宜禄那不甘的眼睛中满是担忧, 他似乎已经遇见到,十几年才好不容易崛起的家族,今日有可能轰然倒塌! “放开他!”就在这时,一个轻柔的女声骤然传出。 看到张飞架在秦宜禄面颊上那泛着寒光的匕首,一个女人不管不顾的便跑了过来,只是…还未跑到张飞的面前,就被一干郡卒按住。 “你又是何人?”张飞看着那女人。 女人咬着唇,“我是这秦府的妾室…” “是这小子的妾室?”张飞眼睛望向秦宜禄,饶有兴致的追问了一句。 “不,我是他爹的妾室,也…也是他亡兄的妾室。”女人这一句话脱口… 张飞一敲脑门,感觉信息量有点大。 一时间…他竟没反应过来。 这女人正是杜小娥… 她原本因为关羽的事儿,被秦老爷关了起来,可往往秦牛出府后,秦宜禄就会偷偷的把她放出来,让她透透风。 这次…两人正在那清冷的院落中说话,就听到了这擂门响。 “这位官爷…我…我知道老爷的钱, 老爷的账目藏在哪?我…我带你们去, 求…求官爷放了他!” 杜小娥哭腔着向张飞求饶。 张飞大喜,当即松开了秦宜禄,“你知道,那就省事儿多了,前面领路!” 秦宜禄却是大喊。 “我乃是当今太学生,天子门生,你…你无凭无据搜我家府宅,我…我…” 秦宜禄的确上过太学,那是因为颜良不喜欢读书,颜和才做了个顺水人情,把这个名额让给了秦宜禄。 当然,这些也是多亏了袁家的面子。 而洛阳太学,乃是汉帝国培养这是关长生的血衣,荀彧心头“咯噔”一响。 他与柳羽的计划本就是借查处秦府的恶行,顺理成章,解除关长生的冤屈,这算是围魏救赵。 此番… 这位名唤徐晃徐公明的汉子是送来了“神助攻”啊! 荀彧登时转身,怒目瞪向颜和,他愤愤的说道:“看起来,解良县还不只是一个秦府这么简单,来人…去牢狱中提出关长生,本督邮有话要问。” “喏!”当即几名郡卒就答应一声。 徐晃大喜过望,他自告奋勇。 “我…我领路!” “这…”颜和欲言又止…他转过身,一手握拳猛地砸上了另一手的手掌之上,心情更是悲戚到了极点。 呼… 倒是荀彧他意味深长的看了颜和一眼。 “颜县长,不忙,这里面的事儿多,容我慢慢查,不过,在证明颜县长是清白的之前,委屈颜县长就暂住于此,这秦府院子多,想来是住得下的!” “咯噔…” 颜和只觉得后槽牙咯咯直响。 他的额头上不断的闪过八个大字——狂澜即倒,大厦将倾! … … 解良郡,靠近秦府的一家酒肆内,地下酒窖有一处暗格,暗格之外,便是一间密室。 酒肆掌柜引着秦牛、文丑进入其中… 局势急转直下,满城都在通缉他们。 两人穿着斗篷,带着风帽快步进入其中… 颜良早就急不可耐的守在了这里,看到秦牛、文丑,他无比紧张的问道:“秦老爷,大哥,不曾有人看到你们吧?” 秦牛都快哭出来了:“倒是没人看到,可…可…” 俨然…秦府被团团包围,满城在通缉他,局势已经无法控制了。 颜良的心情也不好受,父亲还被关在秦府中,他也像是一只没头苍蝇一样,恨不得乱撞、乱闯,好在…这档口,他碰到了一个人。 “袁公子…人都来了!” 颜良望向身后,帷幕之后,缓缓走出的却不是袁家的二公子——袁绍! 还能有谁? 当初颜良去洛阳拜访袁家,袁隗与袁逢就觉得这事儿不简单,为了预防万一,他们特地派办事得力的袁绍前去解良县,相机行事。 如今… 已经到了最凶险的时候。 帷幕之后的袁绍也坐不住了。 “咳咳…”他轻咳一声,烛火之下,他那高大的身姿,英俊的面颊让人印象深刻。 此刻,他一双寒芒瞪向秦牛。“我的人告诉我,今日荀彧搜查秦府,除了搜出你的账目、满地的黄金外,还搜出一幅陛下御赐的《细君公主出塞图》?而他们搜府的原因,也是因为此图,你告诉我,这御赐之图怎么会在秦府?” 趾高气昂… 袁绍的语气饱含着那种上位者对下位者训话时才有的趾高气昂的态度。 得知眼前的这位便是汝南袁氏的二公子。 秦牛弓着腰,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知道,唯今…这位袁家的二公子是他最后能握住的救命稻草。 “下官,下官脑袋也是一阵懵啊。”秦牛凝着眉。“昨夜…太原王氏的王允将此图献给我,说是…说是要让我替他引荐,他想要结识颜家…借此再攀附贵府,这是为他儿子入太学奔走,他还说这画是出自已故大家刘褒之手,所以…我…我才收的呀!” “那太原王氏的王允呢?” 袁绍继续追问。 “他说在县城里有间客栈等我消息,可事儿一发生,我去有间客栈,哪里…哪里还有他的人影!袁公子救我…袁公子救我啊!” 说着话,秦牛一把抱住了袁绍的大腿。 哪曾想,袁绍一点也不客气,直接一脚踹开。 “愚蠢,愚蠢至极!” 此刻的他看着秦牛,后槽牙都“咯咯”直响,据传…账目都已经发现了,那其中怎么可能少了与袁家的牵连,这事儿不大,可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袁绍一双瞳孔中满是怒火,恨不得把这个愚蠢的秦牛,给一脚踢死。 “袁公子…这…这可怎么办哪?”颜良连忙张口…“家父还在秦府…如若…如若牵连到家父,那再去搜我颜府,那里面可…可…” “停!” 袁绍伸手喊停,颜良的话不用说完,他也知道,颜家的黑账比秦家的更黑,也有更多与他袁家的牵连。 宋皇后一案才过了半年… 这种时候极其敏感,这事儿往大了说,都能动摇到袁家的根基。 “袁公子…” 文丑也连忙道:“窃天坞连同家小,还有一千多口,他们…” 袁绍再度摆手,示意文丑也不要再说话。 他则是转过身,缓缓走到一块墙壁前,阖上眼闭目沉思… 他想到的是临行前,父亲与叔父对他的嘱咐——万不得已时,当弃则弃! 俨然,现在已经到这一步了。 “呼…” 长长的呼出口气,袁绍转过身,眼眸中多出了几许精芒。“有没有办法能不通过秦府的正门进入府中,将颜和接出来的。” “有…有…” 秦牛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秦府内所有的枯井都是连通的,有地道能进入其中,只要…只要能知道颜县长被关在哪个阁院,是…是能救他出来的。” 哪个阁院么? 袁绍眼眸微眯,凭着他的能耐,要探查到这个并不难。 “你带我去!” “是…是…”秦牛好像看到了光。 颜良与文丑则连忙问道:“那我们呢?” “你们先老实在这儿待着,容我先把他们俩带出城后,再来接你二人!”袁绍的语气不容置疑。 颜良与文丑彼此互视… 颜良觉得这话哪里不对。 可去想,又说不上来,只能连连称是。 “好了,现在就出发!”袁绍吩咐道,“准备一些干粮路上吃!” 他故意这么说,让秦牛放宽心。 安抚完秦牛,他不忘再转身去望向颜良与文丑。 “你们都放心,我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便是党锢之祸中的党人,我都敢救下,秘密安置,何况是你们这些有功之人。” “袁家是不会负你们的…放一万个心,你二人且在这密室,等安顿好他们,我会再来接你们。” 袁绍说的信誓旦旦… 颜良与文丑拱手。 “谢…谢…袁公子!” “若…若能躲过此劫,那我二人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二章 王氏献图,假途灭虢,此为连环 第一百一十二章王氏献图,假途灭虢,此为连环 解良县,牢狱外一处酒肆的雅间内。 一名狱吏躬身站在一个青年男人身边,青年男人微笑着将一个小盒子向他面前一推:“这是袁公子赏你的,事成之后,另有重赏。” 这狱吏便是徐晃故交的那位, 接到赏赐,他连忙点头哈腰。 “多谢上官,多谢…多谢。” 青年男人挥挥手,“去吧!对了,差点完了,你还有个妹妹吧, 年方二八,样貌清丽,尚未婚配,袁公子可说了,事成之后,会替你妹妹选个好人家!” “南阳许子远是袁公子看重的才俊,他?你觉得如何?” 此言一出,狱吏眼睛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青年男人。“我家何德何能?能攀得上许公子的高枝。” “哈哈哈…”青年男人大笑。“替袁公子做事,以后的好处还多着呢,有你家享福的,快去吧。” 这狱吏笑着忙再三感谢,夹着小盒子,快步退下了。 就在这时。 “啪啪啪!” 连续的鼓掌声响起,又一个一戳小胡子的清秀男人徐徐走出, 不禁夸赞道:“子远,此一举高明啊, 既解决了本初的大难题,又替自己觅得一貌美如花的媳妇, 可谓是一箭双雕。” 这个被他称作“子远”的,正是袁绍的挚友——许攸! 而喊话者, 也是南阳人——逢纪。 此番来解良县,袁绍自然不会孤身一人,他选了两个最得力的心腹,便是许攸与逢纪,这两位脑瓜子都精着呢! “哈哈…”许攸笑道:“无需夸我,至多也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许子远这一计是在救袁家,要是没有我,袁家就完了!只可惜,委屈我自己咯,要娶这么一个狱卒之女!” “哈哈哈…”逢纪也笑了。“子远哪,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替本初办事儿,帮袁家这么一手,日后…还会缺女人嘛?” “哈哈哈…”许攸再笑,“逢兄,跟你说句实话吧,我这人,从来对女人就没有兴趣!” … … 秦府周围,人头攒动, 无数百姓、农人纷纷围拢了过来, 不时传来吃瓜百姓们的议论声。 谁都没有想到,解良县一方“巨擘”的秦家,就这么顷刻间轰然倒塌。 王允与儿子王盖也聚集在这边。 只不过,他们是坐在马车上,隔着车窗望向秦府的一举一动。 “爹?秦家就这么…就倒了?只是…只是因为爹的一幅画么?” 王盖好奇的问王允。 王允目光盯着秦府门前围满的官兵,一捋胡须,“这时候了,你竟还天真的以为,是爹的一幅画葬送的秦家!” “难道不是么?”王盖好奇的问。 “哈哈…”王允浅笑,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举目望着湛蓝的晴空。 那一日,他收到了桥玄的信,要他协助河东郡新上任的督邮荀彧与玉林观主柳羽,揭露此间河东解良县的真相。 于是,嫉恶如仇的王允便致信他的儿子王盖,让他写好这边的情况,守在马厩,等待与“自己人”接头,给予帮助。 可…前脚信笺刚刚送出去。 后脚…新晋的太尉桥玄连夜赶到太原,与亲自与王允见上一面,陈明利害。 昔日师徒,久别重逢,自是一番唏嘘。 在王允震惊的注视下,桥玄把他来的目的娓娓道出,而更让王允惊讶的是,桥玄决议揭露“解良”一县的根本缘由,竟只是因为一个——玉林观主柳羽! 昔日恩师有命,王允自然不敢怠慢,当夜就辞别桥玄,启程也赶往解良县。 并且,在接到鬼卒的信笺后,代替他儿子王盖,与柳羽一道完成了这‘太原王氏献图’之计! 对于荀彧而言,身为督邮,他的目标从来也不是那陈年卷宗。 从荀彧接到柳羽送来的那封信起,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秦家! 为此,他需要为王允吸引足够的火力。 算下来,王允这边是“假途灭虢”; 荀彧则是“声东击西”; 至于…柳羽,他的目标从来是营救关长生,对付秦家,那算是——“围魏救赵”! 这一系列的计策组成了一张弥天大网。 当敌人深陷其中,方才觉察…这是中了“连环计”。 于是,就有了这两日,所有人都陪着颜和,陪着秦牛在演戏、 王允还喜闻乐见的给自己加了许多戏码,比如…把他自己塑造成一个攀附权贵之流,塑造成一个‘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的慈父。 这些,与他原本的性格截然相反。 但…却成效斐然! “呵呵!” 此刻的王允不由得笑出声来,究是他嫉恶如仇,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早就对这解良县的时局颇有微词。 但… 柳羽的计略,依旧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能让桥玄不惜连夜疾驰百里,也要替他出头; 能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就制定出这般精妙的连环计; 最厉害的是,他的想法让人揣摩不透,今日…陷入其中的是颜家与秦家,他日…换做是其他家,又能如何? 而这些都是让王允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 “父亲为何不解释,却只是笑个不停呢?” 王盖好奇的问。 “呵呵。”王允还在笑,他没有解释,只是口中轻吟。“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玉林有柳郎,说的好,说得好。” 言及此处,王允回望马车上的王盖,“吾儿啊…你要学习的路还很长!首当其冲要学习的,便是遮掩自己的目的,只有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对手才会露出破绽,我们也才会有一击必杀的机会!吾儿,可记住了!” 呃… 王盖悟性一般,他微微点头,只能算是听懂个大概。 王允也不介意,一边捋着胡须,一边静观这事态的发展与变化,就像是一个胜利者一般。 不说他的儿子。 至少…他是学会了一招“连环计”! 那边厢… 柳羽与张玉兰也凑着热闹,围在这秦府门前。 几名便衣的鬼卒在张玉兰耳边言语一番。 张玉兰连忙告诉柳羽。“夫君,似乎…他们在外围的防护都卸下了,此前…距此百米,都不许人靠近的。” “树倒猢狲散。”柳羽微微一笑。“谁看不出来,这解良县就要变天了,自然,那些原本颜和的手下该跑的跑,该降的降…所以这外围的防护也就撤下了。” “那么现在…”张玉兰继续问道:“我们算是赢了嘛?” “赢一多半了。”柳羽的声音始终很轻,“现在只差关长生那边,我担心…这些时日他在牢狱中遭受严刑拷打,身体会受不了。 “关大哥一定会挺住的!”张玉兰咬着牙。 俨然,对这位救命恩人。 张玉兰不希望他有事儿。 就在这时。 有郡吏走出秦府大门,当即就在府门前贴满了布告,还有人鸣锣告知。 ——“即刻起,暂扣颜和县长印绶,在解良县开展代号为‘雷霆’的行动,为一切冤假错案平反!” ——“凡是有冤之人可备好状纸,从正门进大堂,荀督邮特设文吏记录审理,真有冤屈,当即做主!此外,解良县暂颁十罪疏,十罪如下!” ——杀人放火者,诛!强买人口者,诛! ——聚众械斗者,诛!挑起祸端者,诛! ——窝藏罪犯者,诛!知情不报者,诛! ——奸淫掳掠者,诛!欺压良善者,诛! ——妨碍公务者,诛!私自圈地者,诛! 一连十诛,后面跟着督邮的名章以及县衙的方型印绶… 除了将告示贴在此处外,衙役们抬着铜锣,敲到哪里,布告就贴到哪里。 而布告贴在哪里,哪里就会被围的水泄不通! “夫君…文若这是要?” 张玉兰没看懂,不知道荀彧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柳羽中淡淡的笑道:“除恶务尽,既已擒贼擒王,那接下来就好办了,这一纸诛杀令,能镇得住群狼!” 嘴上这么说,柳羽心头却在想,这不是他教曹阿瞒在顿丘县颁布的那十罪疏么? 荀彧什么时候,学会了? 学的好快呀! “走…” 高兴之余,柳羽拉着张玉兰就往秦府大堂行去。 “夫君?咱们…似乎没有冤屈吧?” “可咱们有重要证据啊。”柳羽回给她一个欣然的笑脸。 “证据?”张玉兰还没反应过来。 柳羽则提醒道。“人证,咱们可有人证,那窃天坞的贼子,便能证明这县长颜和与窃天坞相勾结!” 说罢,柳羽拉着张玉兰快步走入了秦府大堂! 此刻,周围的百姓们,还尚在观望… 总是需要有第一个站出来,去吃螃蟹的人! … … 阴暗潮湿的牢狱中,关羽在一名狱卒的引领下,带着手镣脚镣,走过一道道黑暗的甬道。 镣铐交相碰撞,发出“叮叮隆隆”的声响。 每一次转弯,每一道门的打开,关羽的心情都仿佛要沉重几分,仿佛这一道道转弯、一道道门是通往天堂或者地狱的阶梯。 他知道,今日午时他就要被斩首示众,还有几个时辰。 突然,他张口,开始吟出一些声音。 ——“欲加之罪,其无辞乎?” ——“量力而动,其过鲜美,任人之工,不强其拙!” ——“忠,德之正也;信,德之固也,卑让,德之基也!” ——“因人力而蔽之,不仁;失其所与,不知,以乱易整,不武!” 一边走,关羽一边高声背诵着《春秋》。 仿佛每距离“死”更近一步,他就越能体会到那些春秋中的英雄,不畏生死、坚守信念的决心! 终于。 狱吏将关羽带到了一间新的牢狱门前,虽然同样还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可这牢房却比那些血迹斑斑的牢狱要好一些,有一张木板床,两床薄被,桌案器皿… 最重要的是桌子上还摆放着一些小食,还有一壶酒。 当然… 这些并没有让关羽的表情有太大的变化。 “断头酒是么?” 关羽冷冷的道,“这些饭食就算了,关某只要酒即可!” 那狱吏连忙把酒递给关羽,因为锁链…关羽必须用双手才能握住酒坛,他将酒猛灌入肚中。 一道热流涌遍全身。 关羽不忘长叹一声。 ——“好酒,好酒!” 狱吏上前道:“关爷应该认识我吧?” “你是徐公明的同乡!”关羽记性不错,那日…便是这狱吏打开牢狱,才让徐晃能顺利进来,取走了他的“血衣”。 哪怕最后,这血衣并没有能救下他,可关羽依旧记着这狱吏的这份情。 “关某即将赴死,兄弟对关某的恩情也是无以为报,若有下辈子,关某必定登门拜谢。” 双手微微拱起。 关羽义薄云天,有恩要报,有情就一定会还! 这辈子还不了,下辈子…也要还! 哪曾想… 关羽这话方才脱口,“啪嗒”一声,这狱吏直接给关羽跪下了。 这… 关羽一怔,连忙蹲下去扶,却发现因为脚上的镣铐,他想要蹲下来…极其的困难。 而那狱吏的声音再度传出。 “关爷,小的也姓徐,是这牢狱中的押狱,也是徐公明的同乡,小的知道今日午时,关爷就要被斩首示众,小的知道关爷与公明的这份情义,小的想帮…却…却又人微言轻,无力回天。” “这不怪你!” 关羽扶起徐押狱,见他伤心到流泪,连忙劝道:“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徐兄弟且等我二十年,到时候,关某与你换个地方把酒言欢!” “不…不,不…”徐押狱连忙摆手,他再度跪下。“小的…小的想求关爷一件事儿!” 唔… 这一句话让关羽一怔。 “关某将死之人,还有什么事儿能帮得了兄弟?” “小的,小的求关爷临死前…可怜可怜咱们解良县的这些同乡吧?” 说话间,徐押狱就磕了个头。 见关羽满是疑窦,他接着道:“咱们都知道关爷是被诬陷的,是颜县长那狗官与秦老爷那恶霸诬陷的,冤有头债有主…小的,小的愿意放关爷出去,求您…求您杀了这狗官,为咱们解良县的百姓们出口恶气,也为同乡们做件大善事儿吧?只是…只是…” “只是关某杀朝廷命官,将会被大汉通缉,自是难逃一死。” 关羽一字一顿的迸出了这个几个字。 “关爷…我…”似乎,因为被说出了心中所想,徐押狱低下头,一副惭愧不已的模样。 就在这时。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关羽却笑了,爽然的大笑。“原本今日就是关某的死期,若然临死前能为家乡百姓除去恶霸,绞杀狗官,那关某死而无憾!” 言及此处,关羽目光幽幽,直射向徐押狱。 “你当真能放我出去。” “关爷…”徐押狱连忙道:“这牢狱被小的提前布置过,墙角的石砖是虚的,一推就倒,牢狱外…小的给关爷背上了一匹马,桑树下还有一柄大刀…” 俨然,徐押狱准备的十分妥当。 关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因为这徐押狱是徐晃的同乡,所请又符合乡邻所盼,故而…关羽没有丝毫生疑。 只觉得,他也是想要让自己临死前为民除害。 横竖是死… 能除掉这狗官、恶霸,也不失在人间走这一遭。 “那狗官、恶霸现在何处?” “他们…他们在东城门外五里处的窃天坞,听说…听说他们要带窃天坞去屠戮一个村落,他们担心那村落的村民把知道的都抖出了。” “狗一样的东西!”关羽目眦欲裂…他一双眼眸望向徐押狱。“你走吧,若能杀掉这狗官,无论关某是否被擒住,也绝不会出卖你,你放心即可!” “咚,咚…” 徐押狱连连朝关羽又磕了两个响头。 这才快步退出了此间牢狱,正欲锁上牢门,关羽急问一句。 “还有酒么?” “有…有!”这时候的徐押狱紧张坏了。“管够,管够…” … … 初夏时节,因为解良县的变故,农人们又有下地干活的了。 布谷鸟的叫声不断的响起,一方方麦田处,遍是农人在采摘芜菁、芥菜、冬葵还有小蒜。 时不时的,有农人把“涨疯了”的野草割下,堆放在一旁。 等到晚上,一把火烧掉这些野草,便是耕地里极好的肥料——草木灰! 此刻… 距离窃天坞三里处的官道上。 袁绍与颜和、秦牛都在… 通过井中暗道,连上袁家故吏的帮扶,总归…颜和被救出来了,且成功出城。 说到底,荀彧带来的一百郡卒太少了,根本不可能守住每一个地方,而解良县的漏洞,没有人比颜和、秦牛更清楚。 “多谢袁公子大恩!” “多谢袁公子大恩!” 颜和与秦牛朝袁绍拱手一拜… “咳咳…”袁绍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边回道:“之后,按照我给你们说的做,待会儿窃天坞的人就会下山,他们会保护着你们往南阳走,千万走小道,只要到南阳地界,那里是便是我们的地盘,天王老子来了也伤不了你俩。” 这话脱口… 颜和与秦牛感恩戴德,连连拜谢。“袁二公子于我们的恩情,情同再造…若有差遣,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了…”袁绍摆摆手。“我还得回城里,去接颜良与文丑,有窃天坞的人保护你们,料想沿途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你们在此等待…他们多半很快就下山了。” 留下这么一句… 袁绍特地留下马车,他自己骑上一匹快马往解良县方向再度行去。 颜和与秦牛彼此互相看看… 颜和当先开口:“袁家三子中,未来,必是这袁本初能成大器。” “咳咳…”秦牛凝着眉。“我还说颜兄啊,咱们都什么光景了,你还想着他能不能成大气,完了…你、我已经完了。” 这话脱口,颜和冷冷的瞪了秦牛一眼。 这个昔日的奴仆,如今落得窘迫后,又变得恢复了一身的怒气… 格局…格局太小了! “你懂个屁!”颜和冷冷的道:“若是未来袁二公子能起来,何愁没有你、我东山再起之日?” 说话间,颜和望着袁绍一骑绝尘,飞扬而去的背影,不由得喃喃。 ——“此子必成大器!” … … 汾水旁,许攸与逢纪早就守在此间。 袁绍见到他们,即刻翻身下马… “你们那边怎样?” 许攸笑着道:“一切顺利,那关长生已经在路上了,手持大刀,磨刀霍霍,料得用不了半盏茶,就能见到那两位‘守候之人’!” 一边说话,许攸一边拨动着自己的小胡子,笑的宛若一朵儿花儿一样。 逢纪则道:“窃天坞也安排妥当了,咱们的人已经在水中下毒,三百余壮汉,连同家小,千余人,一个也没留下,均死的无声无息!” 讲到这儿,逢纪饶有兴致的继续问道:“本初,当舍则舍是袁司空定下的规矩,让这些人都闭上嘴巴本无可厚非,可缘何本初还要留下颜良、文丑两人?就不怕他二人知道了真相?为父,为兄弟报仇么?” “呵呵…” 提及此处,袁绍笑了,“有什么可怕的?” “该闭嘴的人,都永远闭上嘴巴了,颜良、文丑均是一介武夫,他哪会知道他的仇人是谁?多半会把那关长生当成仇人!” “而我袁绍若是替他们报了这份仇,他们岂会不对我心悦诚服?颜良、文丑,素问此二人武艺高强,留之,我未来有大用!” 嘶… 这话脱口,逢纪倒吸一口凉气。 袁绍小小年纪,却能思虑的如此周祥,在如此不利的局面下,能布下如此阴损的计略,前途不可小觑呀! 许攸倒是没有说话,他只是轻拽了下小胡子。 谁人又知晓,这次的计略,是他献上的呢? 呵呵,杀人留子,毒弟留兄,他许子远,毒着呢! 就在这时。 “驾,驾…” 一匹快马犹如旋风一般在官道上飞驰。 马上的人红脸长髯,一身血迹,却手持大刀…迎着正午的太阳,大刀挥舞,即将踏上一条不归之路! “来了!” 马儿从他们的身后飞驰而过,留下了一道汹涌的疾风! 望着那一骑绝尘后的背影。 许攸轻吟道:“来了。” 袁绍像是早就会意,颔首道:“好戏就要上演了!”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关羽血溅“鸳鸯楼”! 解良郡,牢狱之中。 徐晃带着无比迫切的心情来救关长生,可莫名的,当进入牢狱后,徐晃的心头便生起一抹不祥的预感。 关长生入狱,他曾多次出现在这牢狱里,可没有一次像今天一般, 像是心头被什么塞满,就要溢出的压力。 甬道因窄而暗,显得阴气森森,墙上有重枷,有皮鞭,有洛铁,不时的能看到立着膀子的精壮刑吏, 他们冷漠的表情,似乎在告诉犯人,无论何等身份,在他们眼里皆是平等而卑微的。 “怎么还没到?” 徐晃询问面前的狱吏… “这个时辰,本该由徐押狱负责将犯人押入刑场,可莫名的徐押狱竟不见了,犯人也不在原本的牢狱。” 狱卒如实回道。“若不是守门的狱吏并没有看到关长生,我都要以为他已经被押解出去斩首示众了!” 就在这时… “不好了,不好了…” 一道急促的声音骤然响起。 徐晃心头“咯噔”一响,心里嘀咕着,不会真出什么事儿了吧? 面前的人影愈发的清晰,是另外一名狱卒,他满头大汗的跑来。“不好了,关长生逃出去了,关长生逃出去了。” “什么?” 徐晃一愣… 这狱卒连连解释, 徐晃这才知道,是牢狱东南角年久失修, 关长生恰恰被带到那房间,他撞破了狱墙逃了出去。 “这…” 徐晃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他逃哪去了?” “小的, 小的也不知道, 可方才有人看见,有一个长须红脸一身血迹的大汉,骑着马往城郊去了…” 这下,徐晃的眉毛几乎凝成了倒八字。 他再不敢停留,当即闯入那牢狱,却见…相对干净、宽敞的这间牢房内,东南角的狱墙轰然倒塌。 这… 徐晃瞠目结舌,他呆住了。 旋即,他也疯了一般的从破墙处钻出…可哪里还有关长生的身影? “糟了…糟了!” 徐晃下意识的觉得,要出事儿,要出大事儿! … … 正直午时,本该是问斩关长生的时候。 可此时,菜市口却空无一人,本该负责将关长生押解到此间的徐押狱,此刻正驾马疾奔, 马是许攸留下的。 一共两匹,一匹供关羽“逃离”, 一匹供徐押狱离开这“是非之地”。 此刻的徐押狱背着一个包袱, 骑在马上,包袱沉甸甸的, 里面堆满了金银。 许攸给的他那一箱子钱,足够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自不用再耗在这牢狱中。 清脆急切的马蹄声不断的在官道上响起。 终于,他行至了汾水之畔,这是许攸与他约好的地方…就在半刻钟前,许攸还在这里与袁绍、逢纪怅然大笑。 树影阻隔下,许攸远远就看到吴押狱疾驰而来。 “大人…”徐押狱赶忙翻身下马,朝许攸拱手一拜。“我已按照大人的吩咐,放走了关长生,还望大人…” “这个是么?”不等徐押狱把话讲完,许攸从怀中又拿出一个木盒。“这是事成之后的报酬!” 说话间,许攸轻拍了下徐押狱的肩膀。“给汝南袁家办事儿,亏不了你,等这风声过去了,袁公子最器重的那位许攸公子自然会登门求娶你那妹妹,你放心就好。” “多谢…多谢…” 徐押狱小心翼翼的收起了木盒。 妹妹能嫁给许攸公子这样的才俊,他想都没想过,不过…哪怕现在的报酬,已经足够他们家悠然的过上一辈子了。 “那…小的就先告辞了。”徐押狱翻身上马,转身,不忘朝许攸再三拱手,方才准备离去。 许攸则笑吟吟的目送着他…还不忘朝他招手,说“路上小心”! 哪曾想…就在这时。 “嗖…” 一道破空的声响突然传出。 紧随而至的,一支箭矢从徐押狱的后胸插入,顷刻间贯穿了他的身体。 徐押狱的瞳孔登时瞪大,不可置信的望着手中的木盒,他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扭过头去,他身后站着的依旧是许攸,可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多出了一把弩箭。 而他依旧在笑吟吟的,只是这笑容中带着刀! “你…” 徐押狱最后的意识停留在许攸那勾起的嘴角上,他在笑,他在肆意的笑。 咚… 咚… 随着一声重重的坠马声,徐押狱翻身坠马,他的瞳孔瞪得硕大,俨然…死不瞑目! “呵呵…” 倒是许攸微微一笑,他收起了弩箭,旋即缓缓行至徐押狱的身边,取下了他背着的包裹,连带着将木盒中的金银珠宝一并装入其中。 感受着包裹沉甸甸的,许攸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他一边背起那沉甸甸的包裹,一边望着徐押狱感慨道:“袁公子说,死掉的人才不会张嘴,我倒是觉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么多金银给你?岂不浪费?” 言及此处,许攸嘴角咧的更大了几分,没有什么比看到金子,让他更兴奋的了。 “走了…” 收拾完一切,许攸不忘朝死去的吴押狱招招手。 他再三环视过周遭,确保无人盯上后,方才感慨道:“呵呵,那姓关的手上,又多出了一条人命!” … … 远远的看到了前面的马车,关羽就翻身下马,脚部压轻。 马车内坐着的是颜和与秦牛,他们已经等候了半个时辰,窃天坞的人还没有下山。 马车外,有两名秦府的打手,这些是秦牛的心腹,平素里就带在身边,保护自己周全。 此刻… 他们的心情也提到嗓子眼儿,警惕的环望着周遭。 关羽已经轻手轻脚的摸到了马车附近。 正巧,其中一名打手在树下“嘘嘘”,“嘘嘘”过后,一边抖动着腰,一边自言自语的抱怨。 “这都什么事儿嘛,老子好不容易跟着主子才过上好日子,这下好了,又得去南阳…唉…唉…” 这话脱口。 打手惊觉身后一冷,再看地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斜长的影子。 他裤子都来不及兜上急忙转身。 却当先看到了一柄明晃晃的刀抵在了他的脖颈上,这么一下子,他已经心寒了半截,可当看清楚那手握大刀之人的面孔,那比枣都要红的面颊,那长长的胡须… 却不是关羽?还能有谁? 他的登时瞳孔瞪大,双腿一个踉跄,方才嘘嘘过的他,竟然又一次被吓得,再度尿了出来! 整个人也宛若一滩软泥一般…跪倒在地。 “关…关长生!” 他颤颤巍巍的吟出这个名字,因为刀抵在脖颈上,这道声音极轻极细。 “你还记得我!”关羽冷冷的吟出这么一句。 之所以吟出这么一句,是因为眼前之人,就是化成灰,关羽也认得。 便是那日关羽被陷害之前,猛灌他酒的护院,那酒里有毒! 这个护院,也是“诬陷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饶…饶命!” 这护院颤巍巍的开口。“关…关大哥,不干我事,你饶了我吧!” 关羽那更古不变的脸颊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可偏偏这副面颊,足够吓破这护院的胆。“你只实说,当初是如何诬陷我的?” “是…是…”这护院便将秦牛如何让他们灌关羽酒,如何让杜小娥故意喊叫,如何引关羽进入杜小娥的闺房,所有护院如何守在门外,一股脑的全说了。 他只以为,是新晋的督邮放关羽出狱,关羽要来报仇雪恨… 故而,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呼… 关羽吁出口气,他在听的过程中,表情一动不动,唯独在两次提到“杜小娥”时,眼眸上有一丝抖动,心情亦然悸动一分。 可很快,这一抹悸动就消散于无形。 他又变成了那个“毫无情绪”的关长生。 “颜和与秦牛这两个狗贼,在马车里?”关羽压低声音。 “是,是…”护院连连称是。“他们就要…就要往南阳去了。” 关羽丝毫不关心他们要去哪,只要他们在车里就好。 “你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关某也饶不得你!” 说话间,手起一刀,关羽便把这护院给杀了。 就在这时。 “你这是掉坑里?这么久?” 另一名打手朝着关羽这边吆喝道。 哪曾想… 回应他的不是“伙伴”的声音,而是一柄明晃晃的大刀。 “啊…” 这护院只感觉眼前多出了一个红脸长须满身是血的壮汉,却不曾想,才刚刚张口,喊叫声尚未吟出,已经再也无法张口。 “咚…咚…” 又一名护院应声倒地,这人关羽也很熟悉。 蛇鼠一窝。 那一日,他也在! 一口一个关大哥,一边递酒过来,一边求他传授功夫…手持木棍时,也是他打的最狠! “哼!” 关羽冷哼一声,他出手很快,又是一道索命! 因为距离马车太远,并没有引起马车内颜和、秦牛的注意。 “踏…踏!” 关羽从护院胸口拔刀而出,握在手中,这一刻… 他那标致性的丹凤眼微微阖起,面颊上轻微的抖动,昭示着关羽胸前中的怒火不断引燃,持续引燃。 此刻… 马车内颜和还在与秦牛在交谈着什么。 只听得秦牛张口道:“亏了袁公子帮你、我,否则倘若那荀彧放出了关长生,怕是他第一个就不会善罢甘休。” “哼!”面对秦牛,颜和依旧是一副趾高气昂的口气。“你还有脸说,我被关在那府邸,可打听清楚了,这次的事儿,就是因为那关长生引起,你说你好端端的,诬陷他作甚?” “要不是听说丑爷那边,又损弟兄,又折马的…谁肯费这功夫?又是诬陷又是设计,为此,我那小妾的身子都被所有护院看光了!” 讲到这儿,秦牛也很懊恼,“不过也无妨,今日一早发现不对,我便让狱卒在‘断头酒’里放入了蛇毒,这毒无色无味,七日后方能发作,一经发作,毒发身亡,哼,他关长生躲得了初一?他躲得了十五么?想让他死,那还不容易?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断头酒?下毒? 听到这儿的关羽眼眸垂下,一张面颊已是暗沉如水。 料想往那断头酒中下毒的,一定不是徐押狱。 也罢… 还想这些作甚,既已经中毒?七日将亡,索性就… 这一刻,关羽心头那把无明业火,高过三万丈,冲破了青天! 他右手提刀,左手叉开五指,皓日之下…一刀劈向面前的马车。 “轰”的一声,巨大的力道,直接将马车的后梁劈断,整个马车中的人跃然眼前。 秦牛见到怒气冲冲的关羽,吃了一惊。 一双瞳孔登时瞪得硕大,根本不相信本该午时问斩的他,此刻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关…关长生…” 他惊呼一声。 这可把一旁的颜和给吓坏了,窃天坞的护卫没有等到,怎么…怎么等到这家伙? “来人,来人…” “只剩你二人了!”关羽冷若冰霜的声音再度传出,与之同时出现的是一刀落下,这几乎是贴着颜和耳根子砍下来的。 “轰”的一声,整个马车的底盘碎裂,颜和与秦牛直接跌倒在地,被马车重重的压住。 “关长生…你饶过我…饶过我,我有钱,我给你钱…” 秦牛哀嚎着,宛若已经看到了将死的自己。 关羽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一刀落下,直接将秦牛的脑袋劈成两瓣儿… “咚”! 区别于方才的应声倒地,这次是秦牛的脑袋被击飞…然后坠地。 有那么一刹那,秦牛的眼眶中,整个世界是颠倒的,可哪怕是颠倒的,他也能看清楚,那副最熟悉的身体上已经没了脑袋。 不过很快… 与身体分开的头颅,眼睛无力的阖上,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静谧与漆黑。 血… 自那大刀的刀锋处一滴滴的落下,森然、可怖。 颜和已经被吓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迎面死亡。 “该你了,狗官!” 关羽左脚抬起,翻筋斗似的踢了一脚,压住了颜和的头颅,微微拱手,手起刀落,又一颗人头落地。 他随手一甩,便将颜和的头颅抛出老远,他甚至都没有去多看一眼…仿佛看着狗官的狗头一眼,都会污秽了他的眼睛 关羽眼眸下移,却正看到毁坏的马车中有酒,有干粮。 当即关羽拿起酒来,一饮而尽。 一坛之后又是一坛,连喝了两坛,最后一坛子直接洒在了自己的脸上,以此酒水去洗去面颊上这狗官、这恶霸的污血,也以此去释放内心的呐喊与狂呼。 做完这些… 他爽然一笑,手指于无头尸首处抹过,当即以手蘸血,在马车上写上一行大字——杀人者,关长生是也! 却在这时。 两个窃天坞的贼子惶恐的下山,一边往这边跑,一边大喊着。 “死了,都死了…死了,都死了。” “救命啊,救命啊…” 只是… 当他们跑至这马车旁,看到了这边的两个首级,两具尸骸时,这两名贼子愣住了,不光山上都死了,就连山下的也都…都死掉了么? 关羽认出了这两人的装扮,便是与那日劫掠张玉兰时的“胡人”一模一样。 “除恶务尽!” 口中吟出这四个大字,关羽一个箭步,行至两人身前。 手起刀落,一刀了解了一个,另一个吓傻了一般,直接跪下讨饶,“窃天坞没了,窃天坞的人都…都死了,就…就小的一个了!求…求爷饶…” 不等他把话讲完,关羽一言不发,一刀再度落下。 正午之下,曜日之旁,又多出了两具尸体。 做完了这一切,关羽凝望着眼前的一幕,“呵呵…”他冷笑一声,取了马车内的一些干粮,当即翻身上马,呼出了一口,这是一口满满的浊气。 “关某已替天行道,还故乡一片安宁!” “从此,河东解良,再无关长生!” 哪怕是此时此刻,关羽尤自没有忘记,他是解良人,他是河东解良关长生。 “驾,驾…” 说话间,他挥动马鞭,将大刀别挎在身后。 单人匹马,形单影只的奔驰于小道之上。 他的影子被太阳拉长,渐渐的又变短,最终消失在这故乡解良县。 ——从此,解良再无关长生! … … 汾河旁,一支马队在官道上驰骋,青山绿水,波光荡漾。 坐在其中的乃是袁绍与逢纪。 “本初不打算去接颜良、文丑么?”逢纪率先开口… 目睹着窗外风光的袁绍,微微一笑。“我不去接他们,他们也会想方设法到洛阳来寻我,要报仇,他们离不开我!” “攻心之术,还是本初你高明啊!”逢纪连连称赞。 就在这时… “驾,驾…” 许攸骑着快马追上了马队,“本初,本初…” 隔着车窗,他疾呼道。 听到是许攸的声音,袁绍当即吩咐马夫停下,让许攸上车。 看着许攸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袁绍不忘将水袋递给他。 狂灌了一口水后,许攸兴奋道。“成了,都成了…关长生割去了颜和、秦牛的首级,还在马车上留下字眼——杀人者,关长生是也。” “周围也有农人目睹了这一幕,铁证如山,哈哈哈…” 许攸这一句话脱口… 袁绍觉得心里踏实多了,“子远办事儿总是那么的让人放心。” “那押狱,我也做掉了,不漏声色。”许攸继续道:“还有窃天坞,一千多人的性命,这笔账都会算在关长生的头上。” “好,好!”一连两个好字。 俨然,袁绍颇为欣喜,只是…欣喜之余,他的眼眸又微微的眯起,因为…许攸的话中,并没有提到那两箱子打点用的金银珠宝。 该不会是他… “子远?可还有什么要说的?”袁绍提醒一句… “该说的都说完了…”许攸依旧绝口不提那金银珠宝。“此番本初力挽狂澜,回去后,袁太傅、袁司空必定会大喜过望…从今往后,本初再也不用受那袁公路的脸色!” “是啊…父亲与叔父的确会大喜过望。”袁绍重复了一番。 只不过,语气中带着几许不易察觉的冷然。 许攸许子远,贪财好利… 这人…不能重用! 当然,如今大事当前,袁绍也犯不上去提这些,他当即抬手倚靠在车窗前,眼眸眯起望着解良县… 如今解良县的天,亮是亮了! 可大汉的乌云却并未完全散尽。 柳羽啊柳羽,你来此是为了救关长生。 那么…现在,关长生越狱在前,背上这一千多条人命在后,他的罪名,你还能洗的清么? 呵呵… 袁绍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出声来。 叔父与父亲不想让道人入朝堂。 偏偏,这位道人柳弟的性子,袁绍最清楚不过了,他要是决定要做一件事儿,那无论多难,无论是大山火海也一定会做到底。 他既会救关长生一次,那就会救他第二次。 偏偏,如今的关长生,可烫手的很! 与他捆绑在一条船上?柳弟啊,你还如何入朝堂? … … ——六具尸体。 无数农人围拢在这边,已经有人去报官。 看到这一幕时,徐晃呆住了,而更让他惊诧到无法呼吸的,是马车上留下的那行血字——杀人者,关长生是也! 关长生这是疯了么? 可还不等徐晃从惊诧中醒转,第七具尸体出现了,而恰恰这一具尸体是他的同乡,在解良县担任狱吏的——徐押狱。 徐晃的嘴角都在不断的颤抖,很快…这一抹颤抖传遍全身,徐押狱他…他死了? 从尸体看,他与其他六具尸体截然不同,是被弩箭一箭穿堂而死。 可… 那鲜红的“杀人者,关长生是也”的大字跃然眼前,任凭谁也会把他的死与关长生联系在一起。 “是关长生杀得你么?” 站在徐押狱的尸体前,徐晃咬着牙… 昨日还好端端活在眼前的同乡、挚友,今天就只剩下一具尸体。 “啊…” “啊啊…啊……………” 徐晃仰天长啸,他翻身上马,像是一只无头苍蝇般,也不知道前路在哪,就这么胡乱的冲过去。 他的眼角满是泪水。 是… ——是他连累的同乡么? ——同乡的死是关长生所为么? ——关长生他…他为何要越狱?他…如今的他又在哪? 来自灵魂的疑问,不断的涌在脑门。 这一刻的徐晃几乎崩溃,几乎崩溃到根本就无法平静下来!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四章 杀人者,关长生是也! 雀莺转啼的午后,阳光洒在静谧的庭院中,这是位于解良县南城的秦府。 如今,这里新的“主人”起手间,关系着数以百计、千计百姓们的沉冤昭雪,关系着解良县的天能否拔云见日。 午后的眼光稍稍透进来,无数文吏正在奋笔疾书, 聚精会神的书写着县长颜和、豪强秦牛的一条条罪状,直至罄竹难书。 很难想象。 昨日…还是众星捧月的颜县长、秦老爷,今日就要被永恒的钉在耻辱柱上。 每一个文吏都卯足了精神,每一个百姓,把这些年的委屈声泪俱下的诉说,墙倒众人推,鼓破众人捶, 这样的戏码自古亦然。 柳羽与荀彧站在秦府内的一处水亭中。 荀彧忙了半日,特地出来走走,恰恰这么一走,正看到了柳羽。 “累么?” 柳羽看着荀彧烦劳的模样有些心疼。 这个年纪的他,本不该承受这么多,也不该去见识这世道中的黑暗。 “不累。”荀彧的声音有些虚弱。“我之所以追随于贤弟,是因为在万古长夜中,哪怕是一盏微光,都让你不得不追随这光明,至死方休!如今能以自己的力量结束黑暗,还这一隅的百姓一片青天,这不应该是我与贤弟的初心嘛?” 柳羽忍不住说出心里话。“可这样会很累,也会很危险,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 可大汉有多少个这样的县城,多少个比县城更大的州郡,依然被黑暗包裹着呢?还是那句话,这是刀山,亦是火海。” “哈哈…”听到这儿,荀彧笑了,他郑重其事的面朝柳羽。“贤弟如此学问,岂会不知晓我荀家先祖荀子所著的《不苟篇》中,讲述的何为君子?” 不等柳羽回话,荀彧继续道:“匡救天下,是崇人之德,是扬人之美,君子要与时屈伸,也要以义应变,而这应变的底线便是‘义’!” 听到这儿,柳羽顿了一下,也吟出一句。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这是后朝宋代文天祥《绝命词·孔曰成仁》中的话。 气氛烘托到这儿了,柳羽也就是随口吟出。 哪曾想,荀彧当即拱手:“贤弟身负道家所学,却对儒学也有如此深刻的见解, 此为愚兄最佩服的地方!为兄只盼能像贤弟话中提及,‘成仁,取义’,哪怕是踏上这刀山,也要让黑暗中的大汉再度焕发光明。” 柳羽差点都想吟出一句更有逼格的… 比如,还是文天祥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哪曾想,就在这时。 张飞那咆哮式的嚷嚷声再度传出。 “你们都是饭桶嘛?这么多郡卒连个人都看不住?” “怎么着?颜和那狗官还能变成蝴蝶飞走咯?” 听到这儿… 柳羽与荀彧惊觉不对,连忙快步走向张飞这边。 一问方才得知,原来是颜和跑了。 守在他屋外的人,被不知被从哪来的钝器击晕,颜和悄无声息的跑了…偏偏门子处都问过,确定没有从府门走出,整个院落也搜过,没有踪影…那就奇怪了,总不能是真飞走了吧? 柳羽也是放心荀彧,故而没有过问过这些… 倒不曾想,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糟了…”荀彧像是骤然想到了什么。“昨夜衙署失火,我询问为何水缸中无水,水井中亦无水,颜和随便搪塞了过去,今日…我见秦府水井中亦无水,恰恰颜和便消失了…” “文若是说,水井有古怪?”柳羽也反应过来,当即就打算派人去查。 哪曾想… 就在这时。 “柳弟…总算…总算赶回来见到你了!” 无比沙哑且急促的声音突然传出。 柳羽与荀彧转身,是刘备。 那一日,柳羽派刘备当诱饵,将敌人吸引,顺道擒获一个贼人,刘备算是立下一功。 等归来后,便没有再安排他执行其它的任务。 也是方才,柳羽不放心关长生,才派他与甄逸去牢狱门前守着。 怎么… 不等柳羽细想。 刘备的声音已经传出。“不好了,颜和与秦牛被杀了,就在城郊…窃天坞山寨附近,如今那边围满了人,且马车上写着——杀人者,关长生是也!” “什么?” 柳羽与荀彧几乎是异口同声。 刘备的这句话信息量之大,让两人头皮都有些发麻。 关长生不是在牢狱中么?他怎么会出现在哪里? 颜和与秦牛怎么会出在哪里? 马车上怎么会有这么一行字? 这些…一桩桩一件件都太过匪夷所思。 荀彧与柳羽均是有些被惊吓到的味道,唯独张飞,他当即大笑着嚷嚷道:“两个鸟人,那红脸杀的好啊!杀的痛快啊,这是为民除害了!” “翼德…” 荀彧与柳羽还一副惊诧的模样,刘备则连忙解释道。 “这哪里是好,这是糟糕了!” 甄逸也补上一句。“出大乱子了。” “一个狗官?一个恶霸?本就该杀,红脸杀的多好?怎么会糟了呢?”张飞挠着头,还是不能理解。 柳羽“唉”的一声叹出口气。“纵是一个恶霸,一个狗官,纵他们两个是十恶不赦之徒,可官府尚未判决,杀也不能是他关长生杀呀!” 柳羽的话脱口,荀彧补充着解释道:“关长生一界白身,是不能替官府执法的,何况还是如此高调,如此这般,柳观主为救他所做的一切,都…都白费了!” 啊… 张飞像是听懂了,他一敲脑门,“这可咋整啊?” “先去…现场!”柳羽当即吩咐。 明明这里,荀彧的官衔最大,可莫名的,偏偏,他才像是那个真正的一锤定音之人。 … … 方才还是艳阳天,忽然就下起了瓢泼大雨,似乎上天有意洗去这一方土地的血迹。 城外… 在茶摊、酒肆内躲雨的农人们纷纷议论。 “听说颜和那狗官、秦牛那恶霸被人杀了?马车上留着‘杀人者,关长生是也!’这关长生谁呀?” “就是前几日被秦府诬陷,本要今日午时斩首的,原本新来的督邮都为他洗清了冤屈,可谁曾想,他竟当先逃出了牢狱,还追到城郊,手起刀落割下了颜良、秦牛的首级,报仇是报仇了,可这不是又惹上新的官司么?” “杀狗官也会惹上官司?” “要不然呢?谁允许咱们小老百姓去杀狗官的?” “那…关长生不亏了?” “简直是亏大发了,为了一口气,让自己又背上人命官司,不值当,不值当…” 雨声潺潺… 暴雨令地上泛起了蒙蒙一层水雾,躲在酒肆、茶摊里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鞋袜尽湿,不自主的浑身哆嗦。 只能借着议论“关长生杀狗官”转移注意力,让自己暖和起来。 就在这时… 城郊酒肆不远处的一房院子内,一个斗笠男人从房梁上翻身而下,他悄声潜入这里,正在翻查桌案与抽屉。 忽然,这斗笠男人觉得背后一冷,以他多年习武练就的敏锐嗅觉,立马意识到身后有人,他回身骤然出刀,一道寒光刺去,与徐晃的斧头相交,铮然在破旧的阁屋内擦出了几点火花。 两人交手数招,刀锋凛冽,斧头亦是刚猛异常,可偏偏,似乎两人都刻意留手,刀斧之间火花激迸,灿如晚霞。 “你在找这个吧?”说话间,徐晃一手提着斧头,一手从怀中取出了刻有“春秋”字眼的竹简。“我就知道,跑再远,只要这本《春秋》在,你就跑不远!” 徐晃将《春秋》横在胸前,宛若看穿了眼前的人的心境一般。 面前的男人也卸下了斗笠,一双丹凤眼中露着坚毅的精芒… 这人却不是关羽,还能有谁? “不愧是你,公明!” 关羽凝眉看着眼前的徐晃。“书给我。” 徐晃抓紧《春秋》,丝毫没有要交出去的意思。“那你能给我个解释么?” “这里不是解释的地方。” “哪里都行,你来挑!” 说话间,“踏踏踏”…不远处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俨然是一队人,多半是官兵。 关羽还没来得及开口,徐晃当先道。 “走?” “走!” 得到肯定的答案,两人迅速的行出院落,各自的一声口哨,一黑一黄两匹骏马呼啸行来,两人熟练的翻身上马,在官兵赶到之前,已经消失在了雨雾之中! … … 六具,不…是七具尸体,已经被并排摆好。 其中两具是无头尸首,四具是被大刀贯穿了胸膛,最后的一具则是被弩矢射中…论及死状,一个比一个惨。 如今,它们一个个摆在地上,在雨中显得格外的森然。 蓑衣之下,柳羽、荀彧、刘备、甄逸、张飞…都在这边,脚边还有血迹不断的流淌… 一些尸体中还在流着血,仿佛永远没有干涸的时候。 两名仵作在验尸过后,分别小声在荀彧的耳边言语着什么。 待得禀报完毕,荀彧方才对柳羽说道。 “贤弟,七人中,其中六人均是同一凶器,是一把长刀,从他们的衣着来看,他们的身份除了颜和、秦牛外,还有秦府的两个打手,窃天坞的两个贼子。” “至于另外一人,致命伤是穿胸而过的弩矢,无法判断是否与关长生有关,不过…他的身份…” 讲到最后,荀彧欲言又止。 “文若直说吧…我需要更多的情报。” 柳羽轻吟一声。 荀彧这才如实道:“这人是牢狱的狱吏,原本该由他押解关长生赴刑场,可…偏偏…” 柳羽听出荀彧话中深意。 “文若是怀疑是这狱吏放他出来的。” “这个需要查,但…目前的情形,多半是这样。”荀彧凝着眉。“可既是放关长生出来,又为何会被杀呢?” “未必是关长生杀得,或许,有更神秘的势力介入了这件事儿。”柳羽的眉头也渐渐的凝起。“可为何是关长生呢?他并没有得罪过其它权贵呀!他的身份、地位似乎也不足以让人这般费尽心机。” 柳羽有些费解… 就在这时。 “荀督邮,不好了…” 又一名郡吏匆匆赶来,依旧是照例小声在荀彧的耳边禀报了些什么。 只是,区别于上一次的禀报,这一次荀彧的脸色骤变,像是一瞬间,就从平静到悚然! 没错,就是悚然… 甚至从他的眼神中,柳羽读出了些许恐惧。 “呼…” 长长的一声呼气,荀彧转向柳羽,当即开口。“贤弟,不妙了,窃天坞内还有一千多条人命,除了二百山贼外,其余的尽数是老弱妇孺…均是中毒身亡的。” “什么?” 柳羽的瞳孔刹那间瞪大。 倒不是可怜窃天坞二百山贼… 而是其中的老幼妇孺,灭口这么多人? 谁…谁这么狠的心? 不光柳羽,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时,均是面露惊恐之色。 甄逸下意识的开口,“该不会是…是关…” “不可能!”柳羽当即打断。“关长生决不会杀妇孺老幼!” “那…” “先去窃天坞!”柳羽当即吩咐。 一行人在官兵的领路下,迅速的往山上的窃天坞行去。 一千人殒命! 这得是震惊整个大汉的大案。 同样的,若是这一千条人命都背在关羽的身上,那…便是柳羽想拉他一把,又如何拉起呢? 不光难拉,如今的关羽…已经是一个极其烫手的山芋! 一时间,柳羽的脸色极其难看,一边登山,他一边飞速的在脑海中运转。 破局… 这个死局?还能破么? … … 雨声潺潺,汾水之中,一艘快船,正冒雨南下。 船夫是徐晃的朋友,连同他在内,承载三人、两马,顺流而下,速度极快。 船舱内,徐晃的神情激动。 “你是说?你只杀了六人?那徐押狱不是你杀的?” “关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绝不杀恩人,也绝不会杀妇孺老幼,颜和与秦牛为祸一方,欺压良善,该杀!秦府的护院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也该杀!窃天坞的贼人假扮胡虏,劫掠良民更是该杀!可关某绝没有杀过恩人!” 关羽的语气无比坚决。“徐押狱救我出狱,我感恩还来不及,怎么会对他动手?” 等等… 关羽这话,让徐晃骤然想到了什么。 “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关某感恩还来不及,怎么会对他动手?” “再前面一句?” “徐押狱救我出狱,是我的恩人!” 听到这儿,徐晃像是骤然想到了什么,豁然起身,可船舱不大,脑袋一下子碰到了船梁上。 徐晃一只眼睛下意识的闭上,俨然脑袋处颇为疼痛…他一边握着脑袋,一边问道:“徐押狱为何要送你出狱?” 关羽直接回答。 “今日午时我即将被斩首,他送我出狱,也是为了让我用这有用之躯,再为家乡父老做一些事儿!不枉一身武艺,不枉在这世道中走一遭!” 关羽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到在他看来,这件事儿本就是顺理成章… “于是,他特地安排你越狱而出?也是他给你的马?给你的刀?让你来此杀那狗官?” 徐晃惊问出声。 关羽颔首。“这有什么不对么?横竖是死?为何不能拉上两个垫背的呢?也还这一方百姓一片青天!” 徐晃的情绪再一次激动了起来。 “错了,错了!大错特错了!” 徐晃连连解释道:“你可知玉林观柳观主与朝廷新派的荀督邮已经为你平反,更是查出颜和、秦牛的罪证,他俩的罪名…本就是必死无疑!” “什么?”关羽一怔,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想到这一层。 “错了,全错了!”徐晃连连摇头。“我那老乡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可他…他还是送你出去,让你去杀了颜和、秦牛,这…这…” “这势必是…是受了有心之人的蛊惑,要借你之手杀掉那狗官,让这案子无法再继续追查下去,也让你背下所有的罪名!这是…这是借刀杀人!” 当局者迷… 关羽还被蒙在鼓里,徐晃已经大致的判断出这件事情的原委。 徐押狱是他的老乡,他俩又都姓徐,是同宗… 徐押狱的性子如何?徐晃最了解不过! 利益之下,受人蒙蔽、蛊惑,然后以大义劝关羽借刀杀人,事成之后,却被杀人灭口…最终嫁祸到关羽身上,这事儿也是极有可能。 徐晃感觉,他已经逐渐的接近了真相。 可偏偏,接近真相没有任何用,这案子随着颜和、秦牛的死已经无从追踪。 根本查不出到底是谁在蛊惑徐押狱! 幕后黑手又是谁? 且不说徐押狱那条命,单单关羽杀得这六条命,又要如何洗? 这… 这… “长生,你打算怎么办?”解除误会,徐晃连忙询问关羽以后的打算。 “杀颜和、秦牛之前,他们在马车中的对话,我恰巧听得一清二楚,今日‘断头酒’中便含有蛇毒,我活不过七日!哈哈,大丈夫何惧一死,随便找个葬身之所就好!” “可公明,再给我一次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杀这两个贼子泄愤,这件事儿,关某不后悔!” 越是面对生死这样的抉择时,关羽越是平静。 “蛇毒?”徐晃没想到,还有这一层…“既是中毒,那势必有解药,当务之急,是治好你的毒!” “算了吧,谁会给一个身背几条人命的流窜犯治毒?”关羽一句话说的颇为洒脱。 “长生…”徐晃还想劝。 关羽却是长袖一甩。“关某孑然一身的来,孑然一身的去,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没有什么遗憾!待会儿上岸,公明便与我分道而行,犯不上因为关某受到牵连。” “不行!” 徐晃的语气更添几分激动。 关羽一捋长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这是个死局,公明莫要强求了。” 这… 徐晃低下了头,尽管关羽说的话他不爱听,也不想听,可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这个局注定是一个死局。 等等… 骤然间,徐晃想到了什么。 “长生,或许…还有一个人能救你?” “谁?” “俯首玉林有柳郎!”徐晃的语气变得坚决,变得笃定。“坊间传言,此番玉林观主柳羽与荀督邮一并来此,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救你,他既能救你第一次,那一定能救你这一次!” “或许,我们看来,这是个死局,可…在玉林观主看来,保不齐能迎刃而解呢?一如他彻底祛除黑暗,还解良县一片光明这般?” 这… 听到这儿,关羽轻呼口气。 这已经是近日来,他第无数次听到玉林观主这个称谓。 为救自己而来? 真的么? 若真是这样,那他关羽无论如何,又怎能牵连到这位玉林观主呢? “不!行!” 关羽的语气坚决。 “不行也得行!”徐晃凝着眉,他用手指向关羽手中的那本《春秋》,“这里面的英雄,难道…都是遇到难题时,只会选择逃避、退缩的么?” 这… 关羽沉默。 俨然,徐晃的话,又一次燃起了他心头那一束希望的光。 俯首玉林有柳郎… 这个死局?他也能破么? … … 窃天坞内,一地的尸横。 哪怕是大雨倾盆,也冲不走空气中弥漫着的死亡的味道。 柳羽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死在眼前。 而其中,有该死的贼人,却也有贼人的家小,本质上…难道他们不也是可怜人么? 若不是被逼到这份儿上,谁会劝自己的儿子、丈夫去做贼人呢? 这是时代的悲歌! 荀彧的心情也不好受… 他看着一地的尸体,当先开口,“这一千条尸体,怕是又要让关长生背负了!” 张飞急了。 “这可咋办,纵是剿匪,这么多妇孺老友,这么多人命,那红脸几个脑袋也不够砍哪!” 刘备与甄逸没有说话… 他们选择沉默,因为…这种时候,他们知道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只好默契的把目光投向柳羽这边… 珠玉在前… 下意识的所有人都会觉得,他会有办法。 终于… “千呼万唤”中,柳羽开口了。 不是感慨,不是默哀,而是命令。 “两件事,大家分头去办。” “第一,想办法找到关长生,第二,无论如何把他带到洛阳。” 柳羽的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为何是洛阳?”荀彧当先问道。 柳羽顾不上解释,只是无比坚定的回道。“信我的话,就把他带到洛阳,只有洛阳…他才有可能觅得一线生机!你们,听到了么?” ——这不是请求… ——这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柳羽再三强调:“关长生,入洛阳则生,出洛阳则死!”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五章 感天动地窦娥冤 这一日的傍晚,大雨转成小雨,小雨淅沥,柳羽独自在城墙上眺望雨景。 明日就要回洛阳,这次的对手不同以往,如果说颜和、秦牛只是小鱼小虾,那这次, 面对的将会是一个庞然大物。 当然… 欲扶汉,终究,是绕不过这个庞然大物。 所谓“一鲸落、万物生!” 荀彧、刘备、张飞、甄逸几人走上城楼,荀彧当先道:“大家都在等你。” 这个“等”,自然是指等柳羽的发号施令。 这种时候,也唯独他的话,可以让所有人信服。 “今日是四月初七。”柳羽饶有兴致的提及这么一句。 “是啊, 可这…”荀彧方才开口。 柳羽却用石头在城墙上写出两个“正”字。 两个“正”,共计十笔,意思是… “十日!”柳羽解释道:“我们还有十日,如果算上车马,七日内必须查清楚这件事情的原委与真相。” 柳羽眼眸无比认真的看着荀彧,俨然,七日内查清楚真相,这件事儿要落在他的身上了。 “一千多条人命,还有朝廷命官,有狱吏…其中更是包括越狱,马匹、凶器…七日,似乎有些不够。” 荀彧叹出一声。 他精于内政治理,却未必精通于探案、巡捕…何况这案子扑朔迷离,真要探查清楚,少不得一个个细细的盘问, 这些都需要时间。 柳羽再度强调了一番, “这是唯一能救关长生的机会,若是文若觉得为难,可以使者去寻求颍川郭氏的帮助。” 颍川郭氏与颍川荀氏乃是故交, 荀彧与郭氏一族小辈中的郭嘉更是关隙ブ弥卸岽止πすΦ噩契。 当然, 荀彧能体会柳羽的意思,颍川郭氏祖上六代都是廷尉,在探案上是有一套独特的方法的。 “我们只有十天!”柳羽再三强调。 此言一出… 刘备的眼眸徒然瞪大。“真的能救关长生么?” “还有一个条件。”柳羽继续道。 “什么条件?”刘备连忙追问。 “之前我提到过的,关长生入洛阳则生,出洛阳则死,十日之内,不论什么方法,必须把他带入洛阳城。”柳羽的眼眸坚定,语气也是无比的果决。 刘备的眼眸移到城楼上,那两个石子刻出的“正”字。 十笔,十日么? 可…关长生去哪找他呢? 柳羽的话再度传出。“能否找到关长生,才是能否救他的关键,张大哥,刘大哥,甄大哥…这点就有劳你们了。” 听到这儿,心思淳朴的张飞挠挠头。“入洛阳则生?可若是把那红脸带入洛阳,那不是自投罗网么?” 不等柳羽回答,刘备当先开口。“柳弟如此部署,必定有所缘由,翼德岂不闻…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话脱口, 柳羽颇为欣慰的看了刘备一眼,强调道:“没错,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那贤弟你呢?你也要回洛阳么?”荀彧关切的问道。“要不要,我们去帮你。” 这案子越是往深层次去想。 荀彧就越觉得不简单… 而不简单的最重要原因,便是背后那看不见的推手,势必是一方庞然大物! 越是这么想,荀彧越是担心柳羽。 洛阳,真的是他一个人能面对的么? 反观柳羽,他显得很淡定,当即摆手道。“文若,你们重任在肩,一者要探明这案子,二者要找到关长生,洛阳那边无需你们担心,有夫人助我一臂之力,何况还有桥子、蔡子暗中助力,于我而言,足够了!” 讲到这儿,柳羽伸出手来… “来…” 荀彧当先把手放在他的手上,紧接着,刘备、甄逸也纷纷把手放上去,最后是张飞,他那粗壮的手掌几乎能把所有人的手掌给包裹住。 就在这时… 柳羽语气坚定的吟出四个字——“一起破局!” 所有人眼神交汇,口中纷纷吟出这么一句。 ——“携手破局!” … … 一弯惨淡的月牙,毫无表情的发出清冷的淡光。 人间的悲欢离合,它见得太多了,人间的尔虞吾诈,阴谋算计,他每日都在目睹。 它对什么也不为所动,甚至就连一声轻轻的叹息也没有。 傍晚时的袁府格外的静谧。 大堂中露着亮光,一方桌案,袁隗与袁逢两人跪坐两旁。 “这次,本初做的不错。”袁逢感慨道:“死无对证,所有的罪名都安在了关长生这个‘白身’的身上,算是彻底断了颜家与我们的牵连。” 袁隗抬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我倒不担心这个,区区一个颜家,还不至于能动摇咱们汝南袁氏一族,我是担心…” 俨然,袁隗的话中带着几许忌惮,别有深意。 “次阳是担心那玉林观主?” “正是。”袁隗放下茶盏,整个人变得警惕了几分。“俯首玉林有柳郎,本初可是提及,这位‘柳郎’可不是个半途而废的家伙,他既会救关长生第一次,那一定会有第二次。” “哈哈…” 袁隗的话脱口,袁逢当即大笑出来。“救?他怎么救?我巴不得他救…只要他与这关长生能扯上联系,那有一百种方法让他身败名裂,一个白身哪有资格杀朝廷命官?何况他身上还背着数百妇孺老幼的性命!” “可那些都是贼子…”袁隗当即提醒道。 “贼子的家小就不是命了么?”袁逢眯着眼,语气冷然。“上千条人命,他洗的清么?更何况,他关长生是大逆不道?还是地方英雄?这本就是由我们士人来定义的,老百姓知道什么?老百姓的情绪是最容易被煽动的!” 这就是为何…昔日里,荀彧会对父亲提及——“今日在城楼上挂着的首级是王甫,他们欢欣鼓舞、拍手叫好!可即便不是‘罪大恶极’的王甫,只要是官员,哪怕是清廉的官员,他们也会拍手叫好!” 追本溯源… 最底层的百姓,他们根本没有途径去知道,地方上,谁是清官?谁是奸佞? 他们也不会知道,有恩于百姓的政令是哪位官员上书的。 他们耳中听到,眼中看到的,都是那些世家大族们想让他们看到的。 袁逢说的那句话一点儿也不假。 ——百姓的情绪,是最容易被煽动的! 这一千条人命可以是贼子家眷,却也可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老幼, 呼… 袁隗长长的叹出口气。“兄长,你这么做于家族利益本无可厚非,可却是白白诬陷了一位义士,每每想到此处,总有些于心不忍。” “每年被诬陷,被冤枉的义士还少么?”袁逢当即反驳。“我们的那些故吏、学生中,因为党锢被关押在狱中,流放边关的还少么?这世道本就是这样,你不吃人,人就会吃你,咱们袁家四世三公,斗倒多少氏族?才能到如今这个地位?距离那‘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只差一个契机。” 袁逢的语气无比的凝重。“宋皇后一案历历在目,扶风宋家的倒台,更是让我意识到,要么…我们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么我们就得提起刀俎,让这天下为鱼肉,任凭我们宰割。” 呼… 袁隗再度呼出口气。 袁逢的话,他并不完全认同,但…家族利益面前,这番见解,却也无可厚非。 袁家就是因为历代族长能像袁逢这般果决,方才能一步步的在这仕途上屹立于不败之巅。 这世道… 礼义廉耻的表现下,本就是“吃人”的本质。 我为刀俎,总好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咳咳…” 轻咳一声,袁隗的话再度开口。“我听闻那玉林观主已经回洛阳了?他势必不会束手待毙,兄长打算怎么做?” “呵呵…”袁逢浅笑一声,“将这关长生的大逆不道、杀人如麻传扬出去,一千条人命,足够给他贴上‘杀人魔头’的名声,也足够将他永远的钉死在耻辱柱上,老夫倒想看看,这浑身是刺的关长生,那玉林观主敢不敢碰?又要如何碰?” 一言毕… 袁逢骤然将手中的茶盏猛地趴下,伴随着“咚隆”一声,沉云在天边翻涌,天色暗了下来,闷雷声隐隐传来。 … … 晨曦中,薄薄的日影投射入皇宫,投射入千秋万岁殿。 今日天子刘宏以“偶感风寒”为由,没有早朝… 可辰时的千秋万岁殿中,天子刘宏、西园校尉军首领蹇硕,新晋的虎贲将军王越已经跃然其中。 显然,他们已经聊了许久。 伴随着柳羽的归来,暗中保护其安全的王越自然也归来帝都,一个时辰前,他跪坐在千秋万岁殿,将解良县发生的一切娓娓讲述给天子刘宏。 刘宏饶有兴致的听到最后,前面,羽儿与荀彧的配合,找出了颜和与秦牛的罪证,这些刘宏听得平平无奇,乃至于有些索然无味。 对付一个狗官,一个恶霸,羽儿与荀彧两人出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越往后听,事态发展的速度超乎了刘宏的认知,竟…有人能在羽儿稳操胜券之时,愣是力挽狂澜。 这些不由得让刘宏闭目凝思。 “陛下。”王越禀报过之后,蹇硕当先开口:“有这么大能耐的,能做到如此地步的家族,能有几个?纵是没有证据,可终究那颜和是汝南袁氏的门生故里,事态败露,最不想这件事查下去,最想让颜和死掉的,会是谁?一目了然!” 蹇硕为皇长子抱不平… 沉吟许久的刘宏终于开口了。 “哈哈,这才小试牛刀,背后的大家伙就已经坐不住了么?” 念及此处,刘宏转头望向王越。 “虎贲将军,那关长生你可有派人盯住?” “下官深知此人干系重大,故而派心腹盯着。”王越道:“只不过,这关长生似乎中了毒,这几日每况愈下,似乎熬不住多久了。” “柳羽呢?”刘宏接着问,因为王越并不知道柳羽的真实身份,故而,刘宏用“羽儿”这样的称呼。 柳羽尚未及冠,又没有被长辈赐字,刘宏直接以他的名字相称。 王越如实禀报。“柳观主也在派人四处寻觅此关长生,似乎有意将他带入洛阳城,还在解良县城楼上时,留下一句——‘入洛阳则生,出洛阳则死’!” “入洛阳则生?出洛阳则死?”刘宏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蹇硕连忙提醒道。“陛下,这不对呀,若这的确是袁家的阴谋,那关长生身背一千条人命,入洛阳,岂不是自投罗网?应该是出洛阳则生,入洛阳则死才对。” 蹇硕的话脱口,刘宏微微沉吟了一下,旋即摆了摆手。 这就不是“谶纬”之言。 生不生,死不死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 “柳羽敢说这番话,那证明,他有法子能救此关长生?” 讲到这儿,刘宏缓缓起身,行至窗前,负手而立的望着窗外的天,他口中轻吟着“关长生”这个名字。 因为羽儿对他的关注,对他不遗余力的解救,这让刘宏对这个家伙很有兴趣。 “呵呵…” 终于,刘宏笑了,笑的耐人寻味。 “看起来,玉林观是打算与袁家打次擂台、斗次法了,有趣,越来越有趣了。” 谈及此处,刘宏眯着眼,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当即下令。 “虎贲将军。” “末将在!”王越连忙起身。 “既然这关长生‘入洛阳则生’,那你想办法让柳羽的人找到关长生,沿途打点,让他尽快到洛阳。朕倒想看看,这玉林观主如何替关长生平反!” “喏!”王越答应一声,就准备退下。 “等等!”刘宏又补上一句。“虎贲将军,你无比!保护好柳羽!” 让王越惊讶的是,天子刘宏最后吟出的是这么一句,且语气凝重,透出的是无限的坚定与不容置疑。 很难想象,一位天子,竟会如此不遗余力的去保护一个道人。 王越不敢怠慢,拱手领命。 “只要有末将在,柳观主不会有丝毫损失。” “那就好!”刘宏颔首。 王越则徐徐退下… 一时间,整个千秋万岁殿只剩下刘宏与蹇硕两人,蹇硕连忙把憋在心里的话禀出。 “陛下,皇长子就是再厉害,可玉林观的势力与汝南袁氏相比,实力还是相差太远了,真要斗…那…” 不等蹇硕把话讲完,刘宏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言。 刘宏则转过身,笑着感叹道:“你说羽儿的势力不够?哈哈,掌管大汉军政的当朝太尉桥玄,掌管议郎谏言的侍中蔡邕,这可都是他的人,依朕看,他与袁家旗鼓相当,关长生一案,就看谁旗胜一招了?” 话音刚刚落下。 一名西园校尉军禀报道。“陛下…张常侍有要事求见陛下。” “传!”刘宏当即招手。 不多时,大门打开,张让低着头,迈着小碎步匆匆的行至刘宏的身前,躬身禀报道。 “陛下,今日街头巷尾好生热闹,坊间百姓中,突然多出了两个声音。” 唔… 张让的话一下子就吸引了刘宏的注意力。 “什么声音?” 张让连忙道:“其一是一个眼中带血的恶魔,来自解良,名唤关长生…他屠老杀幼,背着一千多条官司流窜在外,被坊间称之为大魔头!” “其二是…是一个人人听之落泪的故事,从一位位学子口中传出,叫…叫什么…什么《窦娥冤》!” 大魔头? 窦娥冤? 这些关键词骤然提炼出来,刘宏眼眸刹那间眯起。 这不,已经斗上了! … … 日头洒在九脊之上,重檐巍峨的太尉官署里,柳羽与桥玄、蔡邕三人对坐。 蔡邕当先感慨。 “血溅白练,六月飞雪,大旱三年,好一出感天动地窦娥冤。” 桥玄也补充道。“‘窦娥冤不冤’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故事之下会有百姓质疑关长生冤不冤?只是,窦娥冤可以用血溅白练,六月飞雪,大旱三年来昭雪?关长生的冤屈,柳观主打算如何替他昭雪呢?” “总不能也是血溅白练,六月飞雪,大旱三年吧?” “先不说这个…”柳羽瞧了两人一眼。“也得亏桥子、蔡子帮忙,否则这《窦娥冤》也不会传的这么快,传得这般街头巷尾,人尽皆知。” “你的那些对头可没闲着。”桥玄提醒道。 柳羽忍不住笑了笑。“是啊,若不是这《窦娥冤》先入为主,怕是,如今关长生的名声就再也无法保全,群情激奋之下,那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柳观主,恕我直言。”桥玄语气变得严肃了一分:“单单一个《窦娥冤》的故事,可不足以为关长生平反,老夫知道你看重此人,但如今的关长生浑身是刺,一不小心就会把你也牵连进去,而有人,巴不得你被牵连。” “我知道…所以嘛…”聊到这里,柳羽倚身靠在墙上,面色疲倦,不过精神还好。 能看出来,为了这案子,为了关长生,他操碎了心。“如果我有办法,也能让‘血溅白练,六月飞雪,大旱三年’呢?” 唔… 柳羽说着话时的语调甚是轻松,可桥玄与蔡邕均是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不由得深深看了他一眼。 如果真的如柳羽所说,如今《窦娥冤》的故事风靡之下,出现了‘血溅白练,六月飞雪,大旱三年’,那百姓们的情绪很容易被煽动。 这股情绪,若是稍加引导,那将是一股巨大的能量。 “怎么可能呢?” 蔡邕当即摇头… 显然,他想起了去年时“金商门”事件,他便是因为这些妖异现象进言,才被宦官与士大夫联袂加以罪行,险些流放边陲。 “去年白衣人入德阳殿;黑气自天而降,堕入温德殿东庭;玉堂后殿上,有青蛇出没…”柳羽的视线,慢慢的落到蔡邕的脸上。 此刻的他表情柔和,目光清澈…可偏偏,这目光中又多出了些许激烈与坚定,显出了许多自信之态。 “诡异的现象就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再多发生一次,又有何妨?” “你真有把握?”桥玄也郑重其事的问道。 “不试一试?谁知道呢?”柳羽笑着靠回墙壁,“既然已经不幸,这么早就要与一个庞然大物斗法,那只能全力以赴,放手一搏…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需要确保关长生在洛阳,否则我做的一切,都将没有任何意义。”柳羽凝着眉,语气中带着几许愠恼。 俨然,柳羽内心中也有许多无奈。 ——关长生啊关长生! ——遇事儿,我可以替你抗! ——但…你不能总是逃避呀! … … 距离洛阳不远的孟津港,一方简陋的医馆,偏偏简陋中透出整洁,可见…此间的大夫是个爱干净的人。 这大夫是徐晃的一个朋友,这些年徐晃游侠于世道,结识了不少人,各行各业的都有。 而其中懂医术的,唯独这边的一人。 徐晃的本意是想要带关羽去拜见玉林观主,听闻玉林观主已经抵达洛阳,可…关羽中毒之身,身体的急转直下,让他不得不改变了原本的计划。 哪怕洛阳已经近在眼前,却也只能在孟津港先安顿下来。 好在这边的大夫是个友人,用药之下,让关羽的毒缓解了几分,可要完全治愈…依他的医术,远远不够。 而比病情更可怕的是,周围百姓们交口议论的话题。 ——“解良关长生怒杀妇孺老幼,身背一千条性命,杀人如麻,罪行滔天…” 俨然,这是有人要把他钉死在耻辱柱上。 关羽素来注重自己的名声,听到这些,让他所中之毒更加严重。 “门外在议论什么?” 似乎是听到了医馆外有人交谈,躺在床榻上的关羽张口问道。 徐晃走向门前,细细的听过一番后,方才走回。 不过,区别于方才凝重的脸色,似乎,听过这些交谈后,他的面颊变得轻松了一些。 “难道不是我关长生杀人魔王的议论?” 关羽张口问道。 徐晃则连连解释道:“长生,并不是…而是一个更贴合于你现在心境的故事。” “故事?” “没错,窦娥冤的故事。”徐晃细细的向关羽讲述起来。 包括弱小寡妇窦娥,如何在无赖陷害、昏官毒打下,屈打成招,成为杀人凶手,被判斩立决!包括临刑前,满腔悲愤的窦娥许下三桩誓愿:血溅白练,六月飞雪,大旱三年! 也包括窦娥冤屈感天动地,三桩誓愿一一实现。 恰恰这些…让如今的关羽感同身受。 “好一个感天动地窦娥冤!” 话音刚落… 门外“踏踏”的脚步声已经响起。 ——“红脸,特奶奶的,原来你在这儿啊?” ——“你这怂蛋,躲在这里作甚,我们找你都找的急死了!” 却不是张飞那标志性咆哮似的大嗓门?还能有谁?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受命于天,可有人能大过天 洛阳城郊,玉林观。 刘备凝着眉,他与张飞、甄逸分开去寻找关羽,可…一路问下来,直到洛阳城,刘备还是没有寻到他。 此刻,他低着头, 迈着疲倦的双腿慢悠悠的走近了玉林观的柴房之中。 他刚打算搬一些柴火去烧水,哪曾想,脖子上就架上了一把冷冰冰的斧头。 “不许出声。”是徐晃。 孟津港距离玉林观不过几十里,好不容易找到了关羽,他直接把关羽背上了马车,就往玉林观赶来。 玉林观人多眼杂, 为了避免走漏风声,张飞粗中有细的将关羽与徐晃安置在柴房,他则往太尉官署去喊柳羽。 倒是不曾想, 刘备也来了这边。 “我不会乱喊,还望阁下高抬贵手。”刘备压低声音。 徐晃沉声道:“你是何人?” “我还想问你呢?” 倚靠在墙角的关羽听出了刘备的声音,用尽全力扶着墙站起,忙按下了徐晃的斧头。“公明,这位是玄德,自己人,不必担心。” 徐晃这才放下斧头,刘备看到关羽,自是喜不自胜。 “长生,可算找到你了!可让我们好找啊!” 关羽没有慌着去解释,而是嘱咐刘备。“玄德,我如今被世人称作魔头, 在玉林观的事儿不能泄露出去, 否则…会让这里的人引祸上身。” 刘备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且先委屈一时,待得柳弟回来, 定有办法为你解围。” 说到这儿,刘备感觉出一些不对。“长生, 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虚弱。” 见关羽不愿意提起,徐晃替他说道。“是蛇毒。” “蛇毒?” 刘备显得很惊讶… 关羽面露难色。“翼德把我领来这边,也把柳观主不惜远途赶往解良县,救我之事娓娓道来,可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该来这里,我身中蛇毒…乃是将死之人,况且,我在这边既会连累柳观主,也会连累你们,我还是去自首吧!” “你就没犯错,自首岂不是做实了那些罪名?”徐晃连忙张口。“难道,你关长生就要做那世人口中的恶魔么?” 关羽看向徐晃,也看向刘备,目光中带着无限的哀伤。 “我关羽,我也不敢问,可…终究不问出来,心里憋得慌,夫君说有办法能救关大哥,是真的假的?毕竟这一次,我们的对手可是…” “师姐猜出来了?”柳羽略显惊讶。 “整个大汉,除了那个家族外,还会有谁?有这么大的能量,可以是随意给别人定罪,也可以随意的枉顾别人的生死?甚至…就连天子也会畏惧他们。” “这句话不假。”难得,张玉兰如此通透,柳羽颔首。“不过,他们再大,却大不过天,如果是老天爷都说关大哥冤屈呢?难不成…他们还敢推翻董仲舒提出的那‘受命于天、君权神授’?” “天?天会帮我们?”张玉兰大眼睛连连眨动。 “或许吧!”柳羽微微一笑。“天或许不会帮我们,但一定会帮关大哥,关大哥的本事,老天爷收不下他!只是…” “只是什么?”张玉兰连忙问。 “只是,咱们的对手也不会按兵不动,虽然翼德把关大哥带回来,足够的隐秘,可玉林观周围眼睛多着呢,明日…他们或许会带着兵来搜玉林观,不惜鱼死网破的搜,明天会是场硬仗。” “你这可不像是担心的样子。” “有人保护着咱们呢?怕什么?” 柳羽笑吟吟的。 张玉兰注意到了柳羽胳膊上的一横、一竖,“必须两天么?为何明天不行呢?” “这不是我决定的,是老天爷!” 说着话,柳羽伸手指向了夜幕下的天穹。 张玉兰看到了天上的满月,一摊手,“月亮可没有你心情那么好。” 柳羽没有回话,只是欣赏着月色。 夜色中,软风如水,明月当空。 … … 一大早,袁术一脚踹开了玉林观的大门,带着一队士兵径直闯入正堂。 任蔓与刁秀儿正好在前厅,又惊又恐的上前阻拦。 “军爷,你…你们这是…啊…” 一句话还没有讲完,任蔓已经被袁术一把推开。 “给我把整个玉林观围起来,搜!” 袁术是凭着“司空令牌”调动的洛阳城内的衙役…理由,则是玉林观窝藏罪犯。 “娘,娘…哇哇…” 见任蔓跌倒,刁秀儿连忙去扶母亲,任蔓则抱着刁秀儿。“秀儿乖,秀儿乖…不哭,不哭!” 安慰完女儿,任蔓又爬起来,腿脚并不利索,却追着这群官兵往后院跑去。 偏房内的关羽听见外面有响动,握住大刀警惕的站在门前,蓄势待发。 徐晃当先窜了进来,与关羽彼此互视一眼,手中也握着斧头。 “外面怎么了?”关羽连忙问道。 “是官兵来抓你了!”徐晃凝着眉,刘备也在屋内,相较于两人的拔刀相向,刘备更冷静一分。“先别慌乱。” 门外一排偏房的入口处,传来袁术的呼喝声。“搜,给我仔细搜!” 张玉兰与一干鬼卒赶来,她直接拔出匕首。 “阁下何人?敢闯玉林观!” 袁术昂首答道:“我乃当朝司空之嫡子,奉家父之命调动洛阳衙役,你这道观窝藏杀人犯,我自要好好搜上一搜!” “什么杀人犯?公子要搜人?却怎生无凭无据?”张玉兰针锋相对… 一干鬼卒也纷纷拔出了匕首。 比起短兵相交,他们更擅长暗器,可这种时候,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无凭无据?”袁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搜出来就是凭据!” 张玉兰又道:“袁公子可要三思而后行,昔日南匈奴摆下擂台,我玉林观可是助大汉击退胡虏,立下大功,袁公子没有朝廷诏命,只凭你父亲的一封手书就要私闯,这是重罪!” 说话间… 又有不少人围了过来,拦在了偏房外。 这其中有流民中自发组成的兵团,有甄家买下的部曲,更多外围的鬼卒也围了过来。 俨然,在人数上比起官兵已经不落下风。 “搜一个道观?还需要朝廷诏命?”袁术指着张玉兰。“让开!” “你要搜,就得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张玉兰张开手。 袁术瞪直了眼,“你以为我不敢?这犯人身背一千多条人命?流亡在外,何其危险,若是不及时捉拿归案,你们担得起这损失么?若这犯人再度大开杀戒,到时候,我袁术便是移平了整个玉林观都不够!” 外面的动静惊到了关羽。 他咬着牙,沉声道:“让我出去!我去自首!” 刘备连忙拉住他。“长生不要冲动,你这一出去,反倒是坐实了玉林观的罪名!” 关羽凝着眉,“那我就裹上面颊,杀出去,既已背上这千条人命,那再屠了为首那人,多背上一条官司,也无妨!” “再等等!”刘备死死的拽住关羽。“柳弟还没有出现…事情一定会有转机。” 果然… 刘备的话音还未落下。 “好大的官威呀!” 就在这时,一道轻柔的嗓音脱口而出。 却见无数流民让开了一条大道,十常侍之首的张让带了一群侍卫,穿过大道踏步行来。 “袁三公子,你还未入仕,就学会摆起官架子?就学会仗势欺人,为非作歹了?哈哈,要不要考虑割上那么一刀,咱们宦门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呀。” 呼… 袁术的脸色一冷。“我来此是抓捕那杀人如麻的朝廷钦犯,倒是张常侍…平素里不出宫廷,怎生也要蹚这趟浑水?” “浑水?”张让冷笑… 若不是陛下授意让他来,他才不愿意管这趟浑水呢。 如今的玉林观主柳羽可是陛下的摇钱树,你袁术什么东西?也敢来搜这里? 心中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袁三公子,咱家不喜欢废话,今儿个这玉林观的事儿,咱家管定了,你但凡敢再向前一步,就问问咱家身边这些宫廷侍卫,同意不同意?” 提及最后“同意”两个字时,张让的语调扬到天上去了。 他早看这些世家公子哥不爽了,此番背后站着的是天子,真要打起来,他倒是喜闻乐见。 “哼…”袁术冷哼一声。“本公子就不知道,宦官什么时候能管到当朝司空头上了?” 言及此处,袁术长臂一挥。“搜,给我继续搜,谁若是敢挡,格杀勿论!” 这话脱口… “嗖嗖嗖嗖…” 无论是张让的人,还是袁术的人,无数佩刀拔出,俨然,大战一触即发! “那老夫呢?老夫要挡,也是格杀勿论么?” 就在这时… 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众人回头,除了桥玄与蔡邕之外,还能有谁? “老夫三任太尉,却从未听说过,‘三公’可以凭手书私闯民宅?为非作歹?袁公子如此做,是你自己所为?还是袁司空教你的?” 呃… 袁术心里“咯噔”一响,桥大公子,蔡侍中,这两个老头怎么来了? 蔡邕主管言论,今日之事,若是袁术一意孤行,明日势必无数封奏书、弹劾就会呈于龙案之上。 桥玄更不得了,严格的论起来,太尉还是在司空之上… 官大一级,能压死人! 这下,袁术不敢动了,身旁的一干甲士也不敢动了。 “袁公子不是要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么?”张玉兰嘴上丝毫不留情。 袁术剑尖一颤… “你少说风凉话了,若是我搜出了人贩,那张常侍、桥太尉、蔡侍中?你们又能托得了干系么?如今你们趾高气昂,可…搜过玉林观之后,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袁术什么性子。 近来,那个他最看不起的,小妾生的袁绍屡立功勋,他看在眼里,心里愤愤的很。 此番…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怎么能轻易的放过? 这次搜玉林观,他可是在父亲面前立下豪言的,若是没有搜出那关长生,他就认袁绍当二哥…这已经能算得上是袁术最狠的赌注。 “都别怕,搜到人犯,统统有赏!” 袁术大喊一声… 眼看着,几波人都要打到一起。 千钧一发之际。 门外响起袁逢、袁隗的声音。 “逆子,你这逆子?” “谁允许你私拿我令牌,谁允许你私自调动府兵、衙役…逆子,逆子!” “老子打死你个逆子!” 袁逢三步并做两步的行至袁术的面前。 袁隗与袁绍、袁基紧跟在后面。 “啪”的一记耳光,袁逢一耳光直接扇在了袁术的脸上,袁术整个人被扇飞了出去。 这… 这… “爹…什么私自调动,明明是爹…” “啪!” 不等袁术开口,又是一耳光狠狠的扇在了他的脸上。 呼… 袁术一边捂着脸,整个面颊拧到一块儿,像极了一个大写的“囧”字。 节奏…节奏不对呀! 节奏好像被…被完全带偏了呀? 这种感觉,好生讨厌!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七章 长鲸白齿雪山,箜篌所悲不还 “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桥玄眯着眼,“袁三公子偷窃朝廷官符,私自调动府兵,竟还大言不惭的提及是袁司空教的?这罪名上, 是不是还要多加上一条,欺父之罪?” 桥玄的语气丝毫不客气。 袁逢只是凝着眉看着袁术,无奈之下又是两个巴掌。 袁术只是脸疼,可袁逢心里疼。 他不害怕桥玄,可…张让在这儿,就意味深长了。 别人认不出来,袁逢最是清楚, 张让调动的可是驻守宫廷的御林军。 而且这么及时。 这事儿,陛下能不知道? 也就是说,这玉林观是陛下罩着的? 这下,袁逢哪里还敢承认,这是他所为? 以往,儿子袁术办了许多混蛋事儿,他也是恨铁不成钢,可这一次,儿子是代父受罚呀! “桥太尉息怒。”袁隗连忙朝桥玄拱手。 要知道,在大汉的官阶中,太傅虽然没有太尉掌权,可级别却是在“三公”之上,他主动拱手,这是放低了姿态。 “家门不幸,我袁家自当狠狠的惩罚这逆子…况且, 这不是还没搜么?也没有扩大冲突, 还望桥太尉高抬贵手。” 袁隗性子圆滑一些。 可袁逢心头愤愤的厉害,儿子他打了, 可这事儿,他不打算这么了! 他也踏步走到桥玄、张让的身边, 用只有他们三个人才能听到的话,悄声道:“桥太尉,张常侍,你们就敢笃定,我袁逢不敢鱼死网破么?” 言外之意,真的搜到了人犯,你们就能下得了台? 张让也压低声音,一手拨动着翘起的兰花指,一边冷冷的回道。 “你试试?咱家倒想看看,你怎么鱼死网破?” 针锋相对。 倒是桥玄,他浅笑一声。“袁司空想要去里面看看,那老夫就带袁司空去里面走走如何?省的你这儿子道听途说,不死心,也省的这案子传的满城风雨。” 这是台阶… 已经到这份儿上了,袁逢固然打了袁术,可要真就这么退了,那面子与里子就全没了。 袁家的面子?不能这么丢了! 活到这岁数, 桥玄都活成精了,该给的台阶, 他会给! 果然… 袁逢一挥手,最后瞪了一眼袁术。 “你这逆子,还不带人退下。” “噔”的一声,袁术爬起来收剑入鞘,他走到父亲袁逢的面前,附耳说道:“爹,只差这偏房没搜,人必定在里面!” 说罢,袁术委屈兮兮的带人退出了玉林观。 “袁司空,请…”桥玄做一个请的手势。 袁逢跟着他往里走了一圈。 …自然,他不可能每个偏房都细细的翻查。 但每一间,他还是尽量去扫过,去注意到每一个细节。 袁逢心里嘀咕的是,若是诚如袁术所言,真的能确定那关长生就在玉林观,那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单单坊间的口水,就能把玉林观给淹了。 走到关羽一行所在的偏房门前时,袁逢从窗子处发觉不对,里面的茶水竟在冒着热气… 这很诡异。 当即,他猛地推开了房门。 眼前的一幕,让他的眼眸瞬间凝起。 其中有人,却唯独刘备。 茶盏里依旧冒着热气,刘备正一边取茶,一边转过头望向袁逢。 他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阁下是谁?竟私闯民宅?” 这… 袁逢一愣。 “袁司空,这是经学的第四代传人,卢子干(卢植)的弟子涿郡刘玄德。”桥玄连忙介绍道,一边不忘招呼刘备。 “玄德,还不快快拜见袁司空,他的兄长袁隗袁次阳乃是大儒马融的女婿,你师傅卢子干也是马融的门生!” 好复杂的关系… 偏偏桥玄罗列起来,十分的明了。 “罢了。”袁逢摆摆手,他对刘玄德才没有兴趣,当即不甘心的说道:“看起来,的确是场误会。” 这是场面话… 现如今,人家面子给了,里子也给了,这么多人看着,愣是没搜出来… 他袁逢就是想说三到四,在坊间放出流言也没有机会! 这是完败! “走了。”袁逢扬起长袖。 “袁司空不再坐一会儿?”桥玄笑着提议道。 “不了,还得回家惩罚那逆子!”袁逢恨恨的说道:“道听途说,什么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桥太尉、张常侍、玉林观主怎么可能与那魔头牵连上呢?” 最后一句话传出,袁逢眼眸一冷。 俨然,这是反话! 也是他最后的倔强。 兵士陆续撤走,偏房内…床榻之下暗格里的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回想方才,尤是惊魂一幕。 就在刚刚,千钧一发,袁逢就快要查到他们这处偏房。 徐晃惊出了一身冷汗,疑问道:“这么多人?为何还让他搜?” 刘备无比明了,“这是为了堵住袁家的嘴巴,否则,依着袁家的势力,势必会利用他们的门生故里,把这件事儿传得沸沸扬扬,到时候,哪怕没有搜出长生,可玉林观却坐实了藏窝藏罪犯的罪名!只有让他们看过所有的房舍,方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听到这儿,关羽凝着眉。“因关某一人,牵连到这么多人,关某于心何忍?” 言外之意,他又要走。 刘备连忙劝道:“长生,不急于这一时,今早我碰到柳观主时,见他手臂上只剩下最后一‘横’,依他解良县之言,十日之期,明日就是最后一日,一定…一定会有转机。” 刘备语气凝重。 “那现在呢?”关羽尽量的压低声音。“且不论明日,今日关某就要牵连到你们了!” 就在这时。 “关大哥。” 床下传出一道声音,这声音所有人都再熟悉不过。 众人回头,这才发现,床榻旁有一处暗格,柳羽从暗格中走出。 张飞也在,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 “总算是挖通了,累死俺了!” 所有人惊诧的望向他俩… 柳羽连忙解释道:“玉林观下面是空的,地道能连接到洛阳城的各处,这是方便我天师道的鬼卒将打探到的情报第一时间传回。” “只不过,之前并未挖通这偏房,昨夜…翼德带队忙了一宿,这才将地道与这偏房链接。” 当即,除了刘备之外,所有人进入了这地道中。 也因为桥玄与张让的出现,避免了官兵仔细的搜捕,单凭袁逢一人的眼睛…自然看不出去此间暗格,此间玄机。 这是一环扣一环! “可憋死俺了…” 待得人群散去,张飞、徐晃从暗格中走出,张飞长长的呼出一口大气,忙活了一夜,都没呼吸上一口新鲜空气,真的快憋死了。 “咦?”他回头一看,惊觉不对。“那红脸呢?柳观主呢?他俩咋没了?” 方才注意力都在门外… 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柳羽与关羽,怎么失踪了。 徐晃连忙提醒道。 “柳观主带长生去后山了,说是有话单独与他聊!” 言及此处,徐晃的眉毛渐渐的凝起,他又感叹道;“明日,真的会有转机么?” 沉默许久的刘备,放下手中的茶盏。 语气笃信。 “放心,他可是有麒麟之才的玉林观主!” … … 玉林观后山的一处小径,这里有一方湖,只有通过玉林观才能到达这边。 此刻,湖水旁,柳羽与关羽一阵疾驰,在湖边停下,两匹马一前一后缓步而行,湖心荡漾,泛起阵阵涟漪。 “柳观主唤我来这边,不是为了欣赏这湖景吧?” “湖景虽美,却是美在四季,一朝一夕有什么好看的,我来这儿是帮你渡河的!” 渡河? 关羽那亘古不变的面瘫脸,因为“渡河”这两个字产生了一丝拨动,不过很快,他又镇定了下来。 “我关羽本就该在十日前的午时被问斩,最后却阴差阳错,让我渡过了那条河。” “关某犹记得,那些在牢狱中等死的日子,仿佛自己永远沉溺在冰冷的河水中,每一寸骨头都冷,特别是这一双臂膀,更是寒的厉害,学成武艺,是为了保家卫国,可如今…这么一条长河,我都不知该如何渡过。” 关羽一番感慨。 柳羽却是不假思索的道:“胆识、果勇、忠义,再加上始终秉承着‘公理’与‘正义’,足够渡过这条河!” 柳羽连续开口:“上一个像云长这般绝望的,是我另一个好兄弟,他名唤曹操,字孟德,我唤他阿瞒,那时候他的父亲被押入牢狱,他遍寻官吏也未曾寻觅出破局之法,我听玉林观中道徒讲,他也来到过这里,口中吟的话与关大哥倒是很像。” “他说什么?”关羽突然对这个名唤‘曹操’的家伙,生起了一丝好奇。 “他说‘青天在上,黄土在下,我都够不着,公无渡河,公竟渡河,究竟如何,才能渡过这条河’!” “最后,他渡河了么?”关羽关切的问。 “至少,读过了眼前的那条河!”柳羽语气变得严肃:“不管关大哥信不信,人的一生,其实会遇到许多次‘长河’,每一次都会让人彷徨与无措,‘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当奈公何!’可真的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就升华了!” 言及此处,也不知道是为了加强语境,还是有感而发。 柳羽长叹道:“被发之叟狂而痴,清晨临流欲奚为。旁人不惜妻止之,公无渡河苦渡之。虎可搏,河难凭,公果溺死流海湄。” 吟及此处,柳羽加重了语调,吟出了最后一句: ——“有长鲸白齿若雪山,公乎公乎挂罥于其间,箜篌所悲竟不还!” 这是唐代大诗人李白的作品《公无渡河》中的诗句,意思是古时有一个狂夫,他披头散发大清早便冲出门去,要徒步渡河。 别人只是在一旁看热闹,只有他的妻子前去阻止他,在后面喊着要他不要渡河,可是他偏要向河里跳。 猛虎虽可缚,大河却不可渡,这位狂夫果然被水所溺,其尸首随波逐流,漂至大海。 最终,狂夫被那白齿如山的长鲸所吞食,他的尸骨挂于长鲸的雪齿之间。 其妻弹着箜篌唱着悲歌,可惜她的丈失再也回不来了。 听到这儿,关羽似有所感慨。 也重复着吟出一句。 “箜篌所悲竟不还!” 关羽的眼眶慢慢红了,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艰难的向外吐,每一个字都像是刀锋,切割着他的心和尊严。 “所以,柳观主为何这么执着?为何要执意助关某渡河?” “因为,这一次我帮你渡河,下一次,我溺于河中时,你便会拉我一把!”柳羽的语气无比的坚定。 关羽握着缰绳的手都在颤抖。“关某何德何能?能得柳观主如此器重?” 柳羽抓住了他的手。 “以后,你会知道的!不过现在,我有一个计划,或者说是一个渡河的方法,需要关大哥极大的勇力与胆魄!但终究,我没有完全的把握,‘虎可缚,河难凭’,究竟是‘溺死流海湄’、‘白齿若雪山’,还是‘公无渡河’,就这么逃避一辈子,这还需要关大哥自己去抉择!” 这一句话落下… 柳羽顿了一下,将他的计划娓娓道与关羽。 反观关羽,他听着柳羽的话,注视着宽广的河面,仿佛这河面能吞噬一切的洪流!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 一身武力下的他,浑身竟满是无助的茫然! 他也第一次,面对着“公无渡河”,还是“公竟渡河”的抉择… 终于… 沉吟了片刻之后,他开口了,与之相伴的,还有那坚毅、果敢到极致的眼神。 … … 洛阳南街,金乌巷,袁府。 一间偏房内,隔着老远就传出袁术的咆哮。 “他明明在里面,我的人亲眼看见,我就不知道爹在怕什么?只要搜出那魔头,什么狗屁桥玄、张让?他们说的清楚么?” 有仆人从冰室取来冰块要敷在袁术那肿胀的面颊上。 可此刻的袁术怒不可遏,一次次的将冰块砸在偏房中,不少花盆、花瓶均被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三弟,三弟…”袁基连忙按住袁术的手。 “叫我二弟!”袁术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激怒之下,袁基不敢惹怒他,连忙改口。“二弟,你别闹了,父亲进去那玉林观,也搜了那偏房,没有…根本就没有搜出那魔头!” “不!可!能!”袁术怒目圆瞪…“我的人亲眼所见,他趁夜进了玉林观…先被藏在柴房,待得柳羽回来后,才转移到偏房,怎么会没有?怎么会没有?” “事实就是没有!”袁基用力的晃着袁术的肩膀:“若是他们不让爹搜也就罢了,爹岂会善罢甘休?单单士大夫间的口水就能淹没了他玉林观,假的都能传成真的,可偏偏那些偏房爹也看了,真的没有找到,众目睽睽,这还能如何?” “可恶…”袁术咬牙切齿。“一定…一定是转移了,是藏起来了,若是带人进去搜,一定能搜到!等我…等我好了,我再去…再去…我与玉林观不共戴天!” “二弟,别说这些了。”袁基从丫鬟端来的盆中捧过一块冰块,敷在袁术的脸上。“今早的阵仗你还看不出来么?玉林观背后撑腰的人是陛下呀!有陛下护着,没有确凿的证据,咱们还能搜么?” “那…那就不管了?”袁术眼睛瞪得像铜铃。“这是多好的机会,将这群…这群‘乱党’一网打尽,这是多好的机会,让道人永远抬不起头,永世不得翻身,就…就这么放弃了?” 袁术目眦欲裂。 一句话喊得恨不得整个袁府都能听到。 “你小点声!” 骤然的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袁术扭头,这才发现父亲袁逢正踏步走来。 “爹…爹…” 尽管被爹打了,可袁术并不记恨…经过大哥袁基这么一讲,他更能理解父亲的难处。 “骂骂咧咧的像什么样子。”袁逢看着袁术,眼神中带着关切。 “爹…不能这么算了呀!”袁术咬牙切齿。 “…爹自有安排。”袁逢比出食指示意袁术不要嚷嚷。“只要那关长生没有走出玉林观,那于玉林观而言,就始终笼罩在危险中,爹已经派人秘密的盯着那边,但凡有风吹草动,咱们再做计较!难不成,那关长生还能在里面隐姓埋名,龟缩一辈子?” “爹…若是那关长生真是个缩头乌龟?”袁术继续道。 “呵呵。”袁逢冷笑一声,他感叹道:“一个缩头乌龟,敢手起刀落就是六条人命么?这样的人,能藏得住才有鬼!” 言及此处… 袁逢的眼神如利刃般锋利,今日被迫掌掴袁术,这仇…他记下了! … … 一间酒肆的雅间内,袁绍穿着崭新的衣服,洋洋得意的走入。 雅间内,颜良和文丑早就负手焦急地等待着他。 看到两人,袁绍的脸色变得凝重:“解良县一别,两位还好么?” 颜良焦急的说道:“袁公子替我们做主啊…” 说话间,“啪嗒”他直接跪了,文丑也直接跪下,两人均是魁梧的汉子,腿上的力大,跪在木地板上,直让地板“咚咚”作响。 “你们这是作甚?” 袁绍连忙扶起两人,故意做出一副关切的模样,紧接着,他的眼眸暗沉了下来。 “怪我,那一日…安排颜县令与秦老爷撤离,可谁曾想遇到了关长生,护卫拼死之下救下了我,可…可两位老爷却…却被关长生斩于刀下,就连…就连首级也…也…” 说到最后,袁绍用手捂着眼睛。 毕竟是编的,要做出一副声泪俱下的模样,可偏偏,这事儿,他洋洋得意,很想笑! 哭?哭得出来么? 假眼泪,才更勉强。 当然,袁绍遮掩的很好,他用丝啪擦拭过眼睛,丝啪上提前就沾上水,就好像他留下了许多泪水一般。 “还有…还有窃天坞,这关长生竟在窃天坞的水中下毒,不过半日毒死了整个窃天坞的妇孺老幼,我…我藏在树丛,亲眼目睹,只觉得胸腔中满是怒火,却…却终究无能为力,我…我不是这关长生的对手啊!” 说着话,袁绍就要向颜良、文丑两人跪下,以此表达他的痛惜、哀婉之情。 只是… 跪,这只是个形势而已! 不出他所料,颜良、文丑哪会让他跪呀? 两人连忙扶住袁绍,如今的袁绍可是他俩心中的光,比“白月光”还要亮的光。 “袁公子…袁公子大恩,我兄弟铭记于心…”文丑连连道:“只是…还望…还望袁公子替我兄弟报仇雪恨,我们兄弟当为袁公子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再所不迟!” 文丑表态过后… 颜良也拱手道:“主公,请受颜良一拜!” 主公,这两个字一出,那就不一样了。 这个世道,作为宾客、门客,那随时能走,可一旦分了主、从,那就是一辈子吊死在这棵树上,不能背弃… 否则,会被天下耻笑,不容于世。 “主公,也受文丑一拜!” 文丑也表态认主… 这下,袁绍心里更加得意洋洋。 这趟解良郡,不虚此行啊! “两位…”袁绍扶起了两人。“两位虽家门没落,可均是武艺高强之人,纵是一时落魄,又岂会一世落魄。” 颜良和文丑连忙继续开口:“我兄弟今日认主,并非我二人下贱,恰恰相反,乃是为了家仇与富贵,袁公子如今展露手脚,已让我等钦佩不已,日后必成大器。” “袁公子能看出我二人不会一时落魄,我二人如何又看不出,未来袁公子势必飞黄腾达!我们兄弟无依无靠,能做的,只是凭着一身勇力,在这世道中寻一个去处,投一方英主!” “好!”袁绍故意沉吟许久,面色微变,良久方才开口:“既然如此,那从今往后,两位的血仇便是我袁绍的血仇,两位的仇人,那河东解良关长生,亦是我袁绍的仇人,只是,我与两位的关系,断不可让家父、家弟知晓!” “这是自然!”颜良郑重道:“平素里,就当我二人是袁府的部曲,私下里,我兄弟自是知晓,袁公子乃是我二人之主公!” “善!”一个善字,袁绍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两位兄弟,今时今刻,便有一个为两位兄弟报仇雪恨的良机。” 唔… 颜良与文丑均是一怔。 袁绍的话则还在继续。“如今那关长生就在玉林观,只是…这玉林观有天子庇护,我们搜不得,但…他绝不会久藏于此,依着我对柳弟的了解,他势必不会束手待毙,将有所动,而明日便是他提及的‘最后一日’。” “你二人务必听我吩咐,明日…关长生必出现在玉林观中!我要你二人…”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八章 枯井中火龙冲天,必是上天警醒 暗夜如磐,一方驿馆,一盏孤灯下。 张仲景愁容满面,却聚精会神的读着一卷竹简,这竹简是一本医书,名叫《难经》,是先秦战国时代扁鹊的著作。 因为那个特殊的时代, 书籍很难保全。 扁鹊诸多的著作中,能够流传下来的唯独这么一本《难经》,还是汉代人从石壁上发觉,整理出来。 是扁鹊以答疑解惑的方式编写的八十一个病症难题。 但… 其中,却唯独没有提到瘟疫如何治?如何防范! 自打三月起,大汉有两处爆发瘟疫,一个是豫州南阳,一个幽州涿县…恰巧张仲景的老家便是南阳。 疫情的愈演愈烈,让世代行医的南阳张氏也手足无措,无奈之下,只能派出张仲景来洛阳城求援。 只不过… 瘟疫这种事儿,便是朝廷也是一筹莫展。 张仲景多么希望,能找到一本可以治愈瘟疫的书,解南阳瘟疫的难题,也救他们家族于苦海。 说起来。 近年来…瘟疫肆虐,南阳几乎每隔两年就会爆发一次,张家本是当地大族,奈何…却因为这瘟疫,两百多族人,如今活下来的已经不足五十。 “仲景,你安歇了么?”桥玄在门外轻声问道。 张仲景连忙放下竹简,起身去为桥玄开门… 深夜之时, 桥玄穿着厚厚的披风, 可面颊上依旧冻得不轻。 “夜风冷, 桥太尉,怎么这么晚来了?”张仲景赶忙为桥玄倒上一碗热水, 医者嘛, 古往今来都一样,会嘱咐人多喝热水。 “咳咳!”桥玄则是轻咳一声,他注意到了桌案上摆放着的一篇竹简。“《难经》——扁鹊?” 张仲景连忙收起竹简,扔到了一边。“随便看看,温故而知新,看看能不能从这《难经》中八十一个病例中,找出应对瘟疫的方法。” 桥玄缓缓跪坐,“我与你爹也算是故交了,可我不懂,明明我告诉过你,俯首玉林有柳郎,这瘟疫朝廷解决不了,但柳羽或许能想出什么办法?可你治愈好了那关长生,却绝口不提瘟疫之事,这是何故?” “桥太尉一番苦心,仲景知道。”张仲景顿了一下。“可…如今对于柳观主而言,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 那件事儿尚未解决, 我如何能向他开口呢?南阳的瘟疫是大事儿,可病患的生死、清白也是大事儿啊!” 听到这儿, 桥玄眉头一皱,感叹道:“又是一个心善的人。” 张仲景这番话,让他想到了荀彧。 这世道,处处是大奸大恶,可处处又存在着至善至美的人格。 “医者仁心,你呀,总是习惯了为别人去考虑!” 桥玄抓住了张仲景的手。“明日,那‘关长生’的事儿将有个了解,后日一早,你便去玉林观,求问柳羽,就说是我让你拜访他的!” 闻言… 张仲景拱手一拜。“多谢桥子!” … … 皇宫,千秋万岁殿,晨曦微明。 出乎刘宏的意料,早朝风平浪静,无论是桥玄,还是袁隗、袁逢对昨日清晨玉林观之事,绝口不提。 索性,下了早朝,刘宏就传蹇硕到千秋万岁殿,一问究竟。 此刻,蹇硕已经将昨日的情形详细报出。 刘宏则不断的左右踱步,千秋万岁殿的汉白玉大理石地板,因为这连续不断的步伐,而“咚咚”作响… 思虑了许久,刘宏饶有兴致的问道。 “王越可传回消息?昨日,那关长生真的在玉林观中么?” “的确在玉林观中。”蹇硕如实禀报。“王越将军很笃定,且就藏在昨日袁司空搜的那间偏房,可莫名的,袁司空却没有找到。” “呵呵…”刘宏笑了。“堂堂大汉司空竟被羽儿像猴子一般的戏耍,哈哈…” 似乎因为听到袁家吃瘪,刘宏喜闻乐见。 可笑着笑着…他的脸色再度凝了起来,他想到了一件事儿,“今日,便是羽儿提及的那‘十日’之期的最后一天了吧?” “是!”蹇硕回道:“当初皇长子的确在解良县的城墙上写下两个‘正’字,一共十日,算着日子,今日的确是最后一天!” 这… 刘宏眼眸眯起,饶有兴致的口中喃喃。 “他打算如何做呢?” 就在这时… 千秋万岁殿的大门敞开,一个西园校尉禀报道:“陛下,大司农曹嵩求见,说是河东解良县运来了那些查处贪官、恶霸所得的金银,如今已经全部送抵国库。” 唔… 刘宏也没想到了,这么快这解良县的钱就送过来了。 “传!” 吩咐一声,不多时,曹嵩低着头快步入殿。 他双手呈着一封奏书,“陛下,河东郡督邮荀彧亲自押解,查处解良县违法所得金银,折合五万万钱,分千辆马车运抵洛阳!此为具体查处名录。” 五万万钱? 刘宏一怔… 倒不是这笔钱庞大,事实上,因为囤驴居奇大肆赚得的一笔。 五万万钱,还不至于能震惊到这位天子。 可… 这五万万钱的背后,触目惊心哪! 一个小小的县城,一个县长,一个恶霸就能几年来,盘剥、劫掠…通过各种方法积攒到这样庞大的财富,可他这个天子呢?若非囤驴居奇?他的大汉国库,甚至比不上一个县城! 其实… 这很正常! 在后世…很多被查处的县长,统计下来,动不动就是以亿为单位的数字。 比县长大的官,反倒是贪墨不了这么多! 这说明,越接近底层的地方,一旦贪腐起来,越没有下限。 “哼!” 一声冷哼,刘宏一拳砸在龙案上,整个龙案上笔墨横飞,俨然…天子刘宏震怒不已。 而这…大大的出乎了蹇硕与曹嵩的预料。 平白无故,国库多出了这么大一笔钱,这是招财进宝,似乎该高兴才对呀… 可…可… 刘宏如此模样吓得蹇硕与曹嵩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下。 这笔钱,这个巨大的数字就像是在剜他的心。 触目惊心! 刘宏很难不去联想,一个解良县都能如此,那么…大汉还有多少个解良县?比县更大一级的州郡又如何? 这已经不是招财进宝了,这是地方官吏腐朽到骨髓里,在一次次的刨着大汉的根! 得亏当初没有走出“卖官鬻爵”的那一步,否则…原本就腐朽到极致的官制,还不知道,又会被这些贪官污吏钻出多少孔,本就江河日下的大汉还能经得起这般千疮百孔么?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蹇硕与曹嵩连连劝道。 喝下一口水,刘宏的心情平静了一些,他当即询问曹嵩。“大司农,你替朕算笔帐,若是大汉各州郡县中,还有五十个如解良县一般的,查没他们所得,能支撑大汉国库几年的开销?” 这… 曹嵩眼珠子一转,他以前就是个大贪官… 大汉的地方有多腐败? 有多少官员与豪门士绅勾结,没有人比曹嵩更清楚。 大汉各州郡县,如果说,只有五十个如解良县一般的,呵呵…曹嵩觉得天子的这个预测太过保守了。 当然,曹嵩属于那种圆滑到极致的。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一清二楚。 “陛下,这个需要细细去算,每个州县情况不同,因人而异,也无法一概而论!” “呵呵!”刘宏瞪了曹嵩一言。“曹大司农倒是会说话!” 似乎,刘宏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可他眼中那如锥子般,带着杀意的眼芒,却从未消散。 因为…他知道,类似于解良县这种的地方,手握大笔的财富,他们名义上效忠的是天子,可实际上效忠的人… 却是… “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突然,张让急冲冲的闯入千秋万岁殿,他没有让人禀报而是直接闯了进来,俨然,出了天大的事儿。 刘宏正在气头上,没有说话。 张让却是忙不迭的禀报道:“陛下…洛阳城…洛阳城内城外,二十五处枯井,今日…均…均有火焰冲天而起,宛若火龙一般直冲云霄!无数百姓目睹此事,如今坊间议论纷纷…说…说…” 一句话说到最后张让的语气哽咽住了一般。 似乎尤自因为惊诧,而对发生的事儿不敢相信。 “说?什么?”刘宏连忙问道。 张让努力的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方才张口。“说是枯井中火焰冲天,便如血溅白练,六月飞雪,大旱三年…便如同那感天动地窦娥冤!” “坊间传疯了,说是…说是定然有人蒙受着巨大的冤屈!” 唔… 这话脱口。 刘宏的眼眸刹那间凝起,最后一日,羽儿终于出手了么? … … 洛阳城的大街上,香车宝马络绎不绝,不时传来百姓们的交口议论声。 无数百姓围在方才窜出火龙的枯井前…却无一人敢上前。 二十五个枯井,几乎同时,窜出火龙,直冲云霄。 再经过一些“人”的解读,很难不联想到…血溅白练,六月飞雪,大旱三年; 很难不联想到感天动地窦娥冤。 夏侯渊的夫人丁香也目睹了这一幕…她正坐在马车里,好奇的向外张望。 方才冲天而起的火龙,让她记忆犹新。 恰好,隔壁马车内所坐的是她的姐姐,曹操的夫人丁蕙。 “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丁蕙凑在窗边道:“邹夫人让去玉林观上香保佑阿瞒与昂儿,可不曾想,方才路过这里,就见到枯井中火龙冲出,直挂云霄,故而让马夫停住了脚步,让他去打听下,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是。”丁香性子活泼一些,“这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穿出火龙呢?呀…会不会…” 丁香骤然想到了什么。 丁蕙连忙问:“会不会什么?” “会不会是,近来坊间传扬的故事,那‘感天动地窦娥冤’?”丁香连忙问道,可一问出口,连忙捂住嘴巴。 像是不确定。 这时,马夫已经回来,看到丁香。“夏侯夫人也在,我方才去前面打听了,短短一个时辰,整个洛阳城所有的枯井中都穿出了火龙!如今…大家伙儿纷纷议论,觉得不详,有人提议让大家伙儿结伴往玉林观,说是询问下玉林观主,这是否是灾异?百姓们现在都往玉林观涌呢?” “那咱们也去看看?”丁香很是好奇。 丁蕙原本也是要去玉林观的… 更何况,事关玉林观,夫君曹操与玉林观主又是这般关系,他自然也要去。 “妹妹,上我的马车,这样快。” “好!” 说话间,丁香跳下马车,再度跳上了丁蕙的马车。 待得坐好后,她好奇的问道:“姐姐,你说…这次的柳观主会不会又像上一次,请道门鼻祖解南匈奴擂台时那般,又是鸡蛋飞舞,又是烛火升空的?” “我哪知道啊…”丁蕙拉住丁香的说,“不过,你姐夫可是对这位玉林观主推崇的很?” 讲到这儿,丁蕙纤细的手掌按在了丁香的葱葱玉指上,语重心长的说道:“再说了,当初,还是这位玉林观主救了曹家。” 此时… 袁绍与颜良、文丑也在街道上。 “火焰怎么会从枯井里窜出呢?”颜良一副惊愕的表情。 “特奶奶的,吓了老子一跳。” 文丑尤自一阵心有余悸,他方才离一口枯井很近,冲天的火光差点就烧到他了,究是如此,那一瞬间窜出的热量,依旧让他短暂的出现了窒息之感。 周围已经传来了百姓的议论声。 “去玉林观看看,这等妖异之事,还是听柳观主讲解的好。” “是啊…上次南匈奴擂台,便是柳观主迎刃而解,这次火龙冲天,势必有所应兆!” “别说了,快去吧,再不去就挤不进去了。” 听到这儿… 袁绍暗道一声“糟糕…” “袁公子…”颜良连忙问道… 袁绍的面颊犹如苦瓜一般,“火龙,莫说是枯井中钻出火龙,若是我这位柳弟所为,那便是召唤出火龙,我也丝毫不奇怪,快…咱们也去玉林观!” 说话间,袁绍当先上了马车,颜良与文丑也急忙跟上。 可以清楚的看到,此刻的袁绍…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潸然滑落,整个人无比紧张。 一个小小的玉林观? 就…就已经能让袁公子,这般忌惮么? … … 玉林观通往地下密室的每一处入口,此刻均守备森严。 只有确定了“鬼卒”身份的人,且对上暗号,才能够进入其中。 此刻的张玉兰也在密室内,她颇为忙碌,一个个鬼卒正向他禀报着什么。 ——“禀报圣女,洛阳城东南的三处枯井,均添放入那大量的白色晶体,一经点燃,火焰冲天,宛若火龙!” ——“禀报圣女,洛阳西北七处枯井,有六处成功引起火焰,还有一处,井中潮湿,并未成功。” ——“禀报圣女,城郊东、西处方向的枯井也成功引起火焰!” ——“禀报圣女,鬼卒与一干学子已经成功引导百姓,蜂拥涌入玉林观。” ——“禀报圣女,台子已经提前搭好,木桩、白布均已经提前部署完毕!” 一句句禀报… 虽然也会出现一些意外,可大体任务完成的都不错。 一切都按照计划在有条不紊的发展。 “那剩下的白色晶体,千万小心保管,大祭酒特地叮咛,要把它们储藏在水中,否则很容易自燃!” “是!” 张玉兰与鬼卒们提到的白色晶体,便是枯井中火龙冲天而起的根本原因! ——是白磷。 当然,这个时代,并不叫做白磷,而是“火石”内部的一种粉末。 以前为了自保,柳羽专程派鬼卒将火石中的白色晶体凿出来。 至于“火石”中的白色粉末成“麟”的过程。 柳羽是参照,十七世纪,德国汉堡一位很蛋疼的商人做过的实验。 这商人本是要提炼黄金,于是将火石内的白色粉末、沙子、连同五十桶黄色的液体混合在一起加热。 结果没有制成黄金,反倒是意外地得到一种像白蜡一样的物质,发出耀眼的白光,这便是“磷”。 “麟”的意思是“冷光”,这是因为从未见过的白蜡模样的东西,虽不是那位商人梦寐以求的黄金,却因为那神奇的蓝绿色的火光让他兴奋的手舞足蹈,这是一种冷光! 如果,将这‘冷光磷’再度加热至升华后,冷凝结成的晶体就是白磷。 区别于磷的不发热,不引燃其它物质,白磷相当的狂暴,这种空气中燃点仅为30c的白色晶体,一经触碰高温,便会自燃…发出冲天的火焰,宛若火龙一般。 可短暂的燃烧过后,火焰即刻落下。 张玉兰自然不会知晓,白磷点燃的化学方程式是p4+5o2=2p2o5。 但… 夫君柳羽这么说,她便安排鬼卒这么做。 谁曾想,真的能让火龙冲天,这简直…太惊异了。 就在这时… 一名鬼卒关切的问道:“圣女,如今大肆百姓涌入玉林观,我等是否去保护下柳观主的安全。” “不用。”张玉兰摆摆手。“上面的事儿,就交给他吧!” “那高台上,才是他展露才华的地方!”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九章 羽儿,你是在给朕出难题! 玉林观内,一处高台拔地而起,上挂三尺白布,大书一个“冤”字。 此时台上还空无一人,但台下已经三五成群聚集了上千围观人士。 整个洛阳城,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世家公子, 亦或者是农人、寻常百姓,均聚集于此… 二十余枯井中火龙冲天,这等就在身边的“妖异现象”,引得台下相熟之人互相议论。 “火龙冲天?是不是就像那《窦娥冤》中血溅白练,六月飞雪,大旱三年?” “你抬眼看,三尺白布上, 这不写着一个大大的‘冤’字,想来玉林观主算出了什么?” “玉林观主上一次登上高台, 还是求问道家鼻祖,如何破南匈奴王子?这次…” “不知道,这火龙冲天,会不会与近来坊间传闻的那关长生血溅解良县,身背一千条人命的官司有关?” 刘备、张飞也在其中。 张飞挠着头。“这又是高台,又是白布的,柳观主是要作甚?” 刘备沉吟片刻,方才张口。 “柳弟素来运筹帷幄,绝不会做无用之事,我们且看即可…” 人群中的简雍忽然看到了刘备,大为惊喜,挤上前去:“玄德,好久不见, 竟没曾想在这里见到了你。” 简雍是刘备的老乡, 也是幽州涿郡人, 本姓耿, 但幽州人的口音往往会把“耿”说成“简”,于是索性改为简雍,他年少时便与刘备相识,两人的关系十分莫逆。 看到简雍,刘备连忙迎了上去。 “宪和也到洛阳了?” “我还正要问玄德,你不辞而别离开涿郡,我还寻思着,你这是去哪了?竟不想,也随波逐流到了这洛阳玉林观!多半是来求问前程的把?话说回来,玄德可拜见过那位玉林柳观主么?” 简雍好奇的问道。 提到这个,刘备颇为得意。 “何止是拜见过,柳观主唤我一声刘大哥,我唤他贤弟!” “啊…”简雍一怔,一双眼睛差点没迸出来。“此言当真?” “自然。”刘备表面上云淡风轻,心头则高兴的很,如今这世道,柳弟那麒麟才子的名声在外,能与他结识,这可比月旦评一条评语有用许多。 “玄德…那你待会儿, 一定得引荐我去拜见柳观主。”简雍语气急促。“咱们涿郡老家出…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出了何事?”刘备连忙问道。 “瘟疫!瘟疫正在迅速的蔓延。”简雍连忙张口,一副痛惜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人言‘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玉林有柳郎’…这瘟疫,朝廷解决不了,官府解决不了,为今之计,也只能…只能来拜见柳观主了,看看他能否指点迷津…” “瘟疫…”刘备一双瞳孔瞪大,“家母可还好?” “来时还好,可…可瘟疫传播速度之快,谁…谁也无法保证现在如何?”简雍说的是实话。 恰恰,这实话,让刘备的心情坠入谷底。 那边厢… 袁绍与颜良、文丑也挤在人群中。 望着高台上那硕大的一个“冤”字,袁绍心头生出了一抹不祥的预感。 “看起来,他是真的打算,为关长生那白身洗刷‘冤屈’?” 言及此处,袁绍的眼眸冷凝… 打从心底里,他不想跟柳羽作对,只有跟他接触过,才知道这个家伙有多厉害。 可袁绍所在的立场,又必须与柳羽站在对立面。 士大夫集团是不可能让朝堂上容下一个道人的。 文丑脾气火爆,大喝一声。“洗刷冤屈,他敢?我劈了他!”说话间,一副跃跃欲试要掀翻了这台子的模样。 颜良连忙拽住了他。“文大哥,不可!” 袁绍“唉”的一声叹出口气,“你们该知道,唯今我们所虑的不是这高台上的玉林观主,而是这玉林观内藏着的关长生!” … 千呼万唤始出来。 在硕大的“冤”字下,柳羽走上高台。 所有人纷纷抬起头,无数道眼光直射向柳羽。 乃至于,无数豪门氏族派来的眼线也躲在远处的人群之后,第一时间,将这里的情形报送回去。 柳羽环视一周,向台下所有人拱手。 “我乃玉林观道人柳羽,今有河东解良人关长生,手刃河东郡县令、豪门,身背一千条人命官司,相传,惨死于他手中的包含狱卒,包括妇孺老幼,可谓是恶行滔天,被大汉通缉。怎奈,洛阳城火龙冲天,让人不难遐想到那血溅白练,六月飞雪的‘窦娥’之冤,于是我便以方术仆算了一卦!” 讲到这儿,柳羽眼眸凝起,他取出一卦,展示于众人面前,口中则吟道: ——“群山远影雾朦胧,万道霞光一阵风。 滚滚火龙冲天起,必有冤情在其中!” 一卦落下,柳羽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 “原本而言,我玉林观不过是一处道观,不应管这官府刑叛之事,但既有冤屈在其中,身为道人也不能置身事外!今日我便以道人之身,请我道门鼻祖‘老子’替关长生询问天穹,他是否有冤?若然当真有冤屈,今日日落之前,请‘天’降下旨意以示警醒!” “也希望河东解良关长生听到这话,在今日正午之前出现于玉林观前,听从于上天的审判,也请洛阳城百姓与我一同见证,上天的旨意!” 言及此处,柳羽重重的踏出一步,拍着自己的胸脯道:“若然这关长生敢作敢当,真的于日落前到此投案,成全国法,听从老天的审判。若然他真的是冤屈的,我柳羽以身家性命保证,必为他平冤昭雪,保全这个受冤之人。还望诸位口口相传,让关长生知道,我在这儿等他,上天也会给予他最公正的审判!” 言及此处,柳羽不再说话,而是走到高台上的桌案旁坐下,坦然的翻开书卷读书。 百姓们看着柳羽,指着白布上硕大的“冤”字,不由得窃窃私语。 袁术忍着面颊的疼痛也跟袁基一起,躲在远处的人群之后。 听到这话。 袁术冷“哼”一声,“我以为他柳羽多大的本事?竟是请上天指引?沽名钓誉,哗众取宠,我就不信,老天爷还真能在这四月的朔日,下起雪来?” 感受着入夏以来温度的炙热,这天气怎么可能下雪? 至于什么血溅白练?大旱三年? 哼… 袁术才不相信,老天爷会闲得蛋疼管这种事儿? 当然,袁术提到的今日是四月的朔日,也就是四月的第一日,这与柳羽计算的日期有些不同。 按照柳羽的算法,今日应该是阴历四月的十七日。 因为前世的习惯,柳羽总是会下意识的用阴历来计算日子。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一个小常识。 阴历是按照月亮围绕地球转动的规律来制定的。 每月初一为朔日,十五为望日,因此阴历的一个月叫做“朔望月”,古云“月有阴晴圆缺”正是此意。 原本陆羽以为,汉人过的“农历”就是他理解中的“阴历”,可到这边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儿。 农历与阴历是完全的两码事儿。 追本溯源,从汉武帝元封七年起,便以‘太初历’为历法,将一日分为八十一分,故又称“八十一分律历”,大体与阴历的计算周期相同,却又结合、吸收了干支历的二十四节气成分,作为指导农事的补充历法,相当于阴历与阳历的结合,这便是“农历”最初的模样。 农历与阴历在日期上是有误差的。 简单点说,在今年,也就是光和二年,按照阴历算出的四月十七日,也就是今天,经过农历的算法,是四月的朔日,也就是四月的第一天。 这个看起来不重要。 但事实上,这却是柳羽破此局的关键。 袁基没有袁术那般傲气,他有点担忧,“不会真的四月飘雪吧?毕竟…已经…已经有火龙冲天。” “火龙冲天?哼!”袁术又一次发出冷哼,“不过是道人的障眼法罢了,纵是这狗屁道人这能请老子过问‘天’,可‘老天爷’忙着呢?又这会管这种事儿?” 袁术的语气愈发的傲然。“大哥别忘了,‘天权神授’,‘天子受命于天’,这是儒家董圣人的话,‘天’是帮助咱们儒家的,道家?老子?算个狗屁?天又怎会看它一眼!” “可…”袁基反问:“老子还做过孔子的师傅,孔子还请教过老子。” “呵呵。”袁术冷笑。“那是道人说的,何况董圣人与孔圣人口中的儒家?那是一个儒家么?孔圣人认老子为师,董圣人可未必认得!” 俨然,对于儒家学说,袁术看的极其通透。 董仲舒的这套,孔子的棺材板都快压不住了。 “呵呵,这世上竟会有如此愚蠢之人。”袁术不忘继续诋毁柳羽。“就算关长生愚蠢,被这柳羽所骗,真的来投案自首,怕是老天爷还来不及审判,司隶校尉已经把他擒了,哈哈,到时候柳羽说用身家性命担保,替他平冤昭雪,这不过是一纸空谈。” “关长生案子,本身就是个死局,谁碰谁死。昨日我没搜到他,算他走运,没想到,柳羽啊柳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却闯进来!哈哈,大哥,面对如此愚蠢的对手,你、我也没必要等上一天,留下家奴看着,咱们先回去了,娘还等着咱们一道吃饭呢!” 说着话,袁术与袁基相携而去。 袁术的嘴角乐开了花。 倒是另一边的袁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他招呼身旁的颜良、文丑。 “走!” “袁公子,去哪?”颜良急问。 “这小子保不齐真的能让血溅白练、四月飘雪!”袁绍的语气格外的凝重。“玉林观摆台,关长生不可能从玉林观冒出来,那会不打自招,那么…他一定会…” “从通往这边的小道上出来?”颜良顺着袁绍的话开口。 袁绍颔首。 “必须拦住他!” “不惜一切代价!” … … 洛阳西郊的一处村落,平平无奇的一间柴房内。 暗格掀开,关羽与徐晃从地道中走了出来,这里是玉林观地下密道通往的一处。 至于这间村落中的柴房,玉林观更是提前就买下了,且有鬼卒伪装成农家夫妇,就住在这里。 只是… 徐晃气的怒目圆瞪,一柄大斧挡在门口。 “你说什么?那柳羽让你去投案自首?” “不是投案自首,是光明正大的出现在玉林观,算是投案!”关羽语气坚决。 徐晃不可思议的望着关羽,他不能想象,一夜之间,原本他视做‘恩人’、‘义士’的柳羽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那柳羽是要拿长生,做他道人进入朝堂的阶梯与踏板么?想不到,他竟是如此卑劣小人!” “公明,你相信柳观主,他不会害我,他也没必要害我!” “我不相信!”徐晃语气坚决。“这么赤果果、明晃晃的害你,我怎么能相信他?” 徐晃的斧头就挡在大门,他整个身子也堵住了门,寸步不让。 “他许诺‘十日之期’救你,可你们昨日就私下里见了一面,今日你却要自首,他究竟又许给了你什么?让你不惜以牺牲自己去成就他?关长生,你睁开眼睛看着我,你告诉我,这样的人…值得你为之牺牲嘛?” 关羽还是第一次见到徐晃如此凌厉的一面。 这股眼神,哪怕是昔日徐晃误解他杀了同乡徐押狱时,也不曾有过。 只是,徐晃越是这副模样,关羽的心情越是复杂,无论是柳羽,还是徐晃,他们都是为了保护自己,这让他心头百般不是滋味。 “公明,我没有时间跟你解释那么多!” “嗖”的一声,关羽从身后拔出佩刀,话音未落,破风之声扬起,他一刀直接抵在了徐晃的脖颈上。 “让开!” “不让!”俨然,徐晃也没想到关羽会真的动刀,一双瞳孔瞪得硕大,可他还是咬着牙,语气不屈。“除非你把我脑袋割下来。” 铮… 长刀又靠近了徐晃脖颈一分,徐晃已经能感受到了死亡的威慑。 “关长生,你来真的?” “我说过了,让开!”关羽的语气冰冷。 徐晃不得以让开了一步,关羽则提着刀快步跑出… 徐晃被如此执着的关羽彻底激怒了,他叉着腰愤怒道:“关长生,那柳羽到底喂了你什么迷魂药,要让你如此不顾一切的去送死!” 他的声音不小,可关羽早已从鬼卒手中接过马匹,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唉…唉…” 徐晃长叹一声,他的眉头冷然,他也夺过鬼卒手中的另一匹马,翻身上马。 一边扬起马鞭,一边愤愤道:“关长生啊关长生,你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卖友求荣’的柳羽,不能再有个贪生怕死的兄弟!有我在,谁要抓你,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驾…” 就快到午时… 距离柳羽口中审判的时间越来越近,炽热的太阳挂在天穹。 柳羽坐在高台上,看似云淡风轻的读书,可他的另一只手隐匿在桌下,悄悄拽紧了衣角,后背已经还是汗流浃背! ——关长生?你倒是来呀! ——光和二年,阴历四月十七,农历,四月朔日的正午!该来的…会…会来吧? 此刻,哪怕是柳羽,也是极致的紧张。 围观的百姓也知道时辰将至,又渐渐的聚拢。 还有上午下职的官员也纷纷乘坐着马车凑了过来,大多数坐在马车上,揭开车帘,倒是桥玄、蔡邕则下了马车凑上前去。 司隶校尉司马防更是带着一干衙役,便衣藏在人群中,玉林观的门外,身着官服的杨彪,坐在马车中的袁逢与袁隗… 还有张让,他坐在轿子里,别人在看柳羽,他在看周围的官吏。 甚至,面无表情的虎贲将军王越,他们都静静望着高台上的柳羽。 许多人的心情,比柳羽还要紧张。 “桥太尉…” 隔着老远看到了桥玄,人群中的张仲景围了过来,他指着台上的柳羽,想要介绍一番如今的情形。 桥玄摆手。“不用讲…” 根本不用讲,所有来的官员都知道,此间在上演着如何诡异、凶险、惊奇的一幕。 当然,所有的官员也心生疑窦。 ——关长生会来么? ——老天爷会降下预警,替关长生平冤昭雪么? “仲景…”桥玄的语气也很凝重。“你昨夜一直问我,玉林观主能否救南阳的瘟疫?我无法回答,不过今日…想来你会自己找到答案!” … … 洛阳皇宫,千秋万岁殿。 天子刘宏眉头紧锁,正在不断的左右踱步。 蹇硕低着头,跪坐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一下。 此间的气氛格外的悚然、凝重。 “西园校尉军呢?这都又一个时辰了?禀报呢?人呢?” 如今,玉林观的奏报,几乎一个时辰就要报过来一次,所有人都关注着这件事儿,自然也包括天子刘宏。 甚至,他比别人都更在意这件事儿的后续影响。 如今的关长生是个刺猬呀,更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呀。 羽儿在玉林观的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相当于是把这个刺猬给捧在手心了,相当于引火上身! 他不疼,刘宏都替他疼。 倘若有个闪失… 有个意外! 那朝堂中可不发“有心之人”,他们一经炒作。 ——玉林观主包庇杀人魔头! 单单这一条,就足够羽儿这辈子进不了朝堂,甚至抬不起头。 乃至于,最关键的,这或许会关乎到他日后继承大统。 抛开何贵人所生下的刘辩,尚自三岁不到,被寄养在道人身边,考虑到此前许多皇子的早夭,刘辩能不能养活还不一定。 可以说,羽儿是天子刘宏最大的希望! 且,今日… 关长生这案子——牵一发而动全身! 此间牵扯纠葛的势力…更是数不胜数。 刘宏曾幻想过无数次,羽儿与汝南袁氏打擂台,可如今的局势,依旧超脱了他的掌控。 就在这时… “报…” 一统传报,一名西园校尉直接闯入了千秋万岁殿。 今日,天子有令…凡西园校尉军奏事,可不加禀报,直接进入千秋万岁殿。 “如何?” 这西园校尉尚未开口,刘宏快步迎上,当先问道。 西园校尉连忙禀报。 “还是没有动静,玉林观柳观主安坐于高台之上,气定神闲,倒是一众官员,桥太尉、袁太傅、袁司空、张常侍、司隶校尉司马防均在玉林观中,且还有许多正下职的官员也在赶往玉林观的路上。” 这什么狗屁禀报! 就相当于什么也没说…刘宏都快急死了! “关长生呢?”刘宏当即问道:“可发现他的踪影?” “没有,西园军已经四处布下暗哨,均未发现…此人。” 呼… 听到这儿,刘宏长呼口气,表情愈发的阴郁。 此前,他甚至在想,要不要派西园校尉军拦住关长生,毕竟羽儿这是在赌呀! 作为一个道人,他能这么赌。 可作为大汉的皇长子…作为他刘宏最看重的继承人。 他真的赌得起么? 身为皇长子,根本承受不住,这输掉的后果! 呼… 再一次的长吁口气,刘宏凝着眉,他还在权衡,细细的权衡,如果发现了关长生,要不要…要不要把他扣下? 终于… 刘宏做出了最后的决断! “传朕旨意,加派西园校尉军,通往玉林观所有通道严防死守,若然发现关长生,即刻秘密擒住,押入宫中!” “喏!”蹇硕不敢大意,当即起身拱手答应,亲自去办此事! 终究… 羽儿敢赌,可他刘宏身为大汉天子,他不敢赌,也赌不起。 在他看来,只要关长生不出现在玉林观,一切的一切就都有转圜的余地。 至少,不至于覆水难收! ——羽儿啊羽儿,你是在给朕出难题啊!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章 天降正义:来接受天的审判吧 颜良骑在马上,正在拨动着手中的刀,文丑则提起一柄类似与“枪”模样的宿铁三叉矛。 两人均是戒备状态,听到小道前的马蹄声,眼眸均下意识的抬起,一刀一矛指向小道上,那个正驾马驰骋而来的长须红脸男人。 这男人, 除了关长生之外,还能有谁? 关羽看到一矛、一刀,更看到了这两个老熟人,若是换作别人一定惊诧万分,可他的眼眸中波澜不惊,无比平静。 “是你们?” “关长生。”颜良的视线如同焊铸过一般的凝在他面上,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你杀了我爹!我与你不共戴天!” 文丑的眼芒亦是凌厉至极。“窃天坞, 一千多条人命,今日血债血偿!” 呵。 关羽眉间掠过一抹极为清傲的神情,与之相伴的是无比犀利的目光。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面对着这烈火雄炎一般直卷而来的目光,普通一点的人只怕立刻会被震倒。 但,关羽却坦然迎视,唇边自始至终还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就仿佛是在血脉上,他已经彻底压制住了对手。 “关某身上不怕再多上两条人命。” 长刀横摆,关羽做出要以一敌二的架势。 “你说什么?”颜良指着关羽怒喝道。 这次,关羽的语气更加高昂。“关某方才说,观尔乃插标卖首!” 说话间,人未至,刀锋已至… ——云从龙,风从虎。 刀势缥缈, 如云中飞龙, 不见首尾, 骤然而击。 风从虎, 每一击均是势大力沉, 如风中猛虎, 步步进逼,穷追不舍。 一时间,带着无穷愤怒的颜良、文丑以二敌一,却被关羽的长刀死死的压制,这种感觉,让他们最切实的体会到了,彼此间硬实力的差距。 这… 这红脸长须汉,这么能打的么? “锵啷啷啷…” 三柄兵器交响碰撞,炫丽的火花激荡。 关羽全身劲力汇于双臂,一刀重过一刀,仿佛每一刀都劈出了四个字——“除恶务尽!” 一时间… 慷慨勇武之气震荡九霄,直接将附近的一切声音掩盖。 冲天的煞气铺展开来,直令颜良、文丑两人呼吸急促,仿佛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将刀法挥舞至化境的‘神’。 呼… 呼… 长长的喘气声,一个回合的碰撞,颜良、文丑均勒马回退,两人彼此互视一眼, 无奈中,眼神交汇, 像是在诉说彼此的绝望。 袁公子说的…擒住他?怎么可能! 能不被他一刀斩于马下,已经颇为不易! 当务之急,只能…能拖一时,是一时。 反观关羽,空隙之余,他抬眼望向天穹,就快到午时了,再耽搁,就与柳观主的计划相悖,不能让…柳观主如此苦心白白浪费! “来,再来!”他当即再度提起大刀。“吾之所向,何人能挡?” “守!” “拖住!” 颜良与文丑彼此低吟一声,两人结成阵型,要配合着以守为攻,这是武技中的“拖”字诀! 就在这时,周遭草丛中沙沙作响。 无论是关羽,还是颜良、文丑…均没有注意到周围树丛中人影攒动,蹇硕亲自带着西园校尉军包了过来。 陛下让他秘密擒拿关长生送入皇宫。 好不容易寻觅到关长生的位置,蹇硕第一时间带西园校尉冲来,却正碰到与他有着相同目的的颜良、文丑… 蹇硕没有第一时间派人出手,而是当先吩咐。“封住这条小道,从现在起,谁也不能进入玉林观!” “喏,喏!”西园校尉军当即就去封锁。 炎炎的烈日高悬当空,红色的光如火矢般射在地上,空气中愈发的炙热,也让时间显得无比的急促与紧张。 午时就快到了,而真要等到午时一过! 那时的太阳,怕是将会像月亮一般,变得——苍白无力。 … … 玉林观,柳羽仍在等待,再过一刻钟,就到午时了。 如果关羽还没来,那一切苦心就都白费了。 关羽这是“临阵退缩”了么? 不至于吧? 不由得,柳羽回想起,昨日与关羽交谈时,后半部分的那番话。 “要害你的人是汝南袁氏,作为这个时代最顶级的名门望族,儒家士大夫中绝对的领袖,连天子都要畏惧三分的存在,袁家要陷害一个人太容易了。无论是舆论还是礼法,他们拥有着一切的解析权。那么应对之策,只有一个,那就是把事情闹大,众目睽睽之下,用儒家的‘天’来打败儒家!” “儒家自打董仲舒之后,信奉的便是天权神授,是天子受命于天,统治百姓,若是有人忤逆天意,就会被降下来灾异警醒,这是他们的根基,也是包括袁家在内,所有士大夫信奉的准则,那么…打败儒家的方法,就是用他们信奉的天,让‘天’真的降临,警示世人,到时候袁家无论如何,也无可狡辩!” 这是昨日湖畔边上… 柳羽讲述给关羽的最后一番话。 那时的关羽没有回答,但他那果决的表情尤自历历在目。 只是… 柳羽抬起头来,炎炎烈日下…他看到,有的人在窃喜,有的人很紧张,好一幅众生相。 就在这时。 “踏踏踏…” 远处,一个矫健的人影踽踽而行,在炎阳下,他的影子被拉的好长,显得孤独、从容又坦荡。 丹凤眼,长髯,绿意绿帽… 这样子不就是画像中,那杀人魔头关长生的模样么? 人群中,一阵攒动,像是许多人因为畏惧他“杀人魔头”的名声,纷纷后退! 他一步步的走近高台,柳羽的眼睛亮了。 台下… 桥玄、蔡邕、刘备的眼睛也亮了。 当然有一些人,并不知道这就是河东解良关长生,可…被他的气势所慑,下意识的让开了路。 关羽直上高台,看着那三尺白布上硕大的一个“冤”字,眼眸下移,停留在了柳羽的脸上。 柳羽已经站起身,欣慰的看着他。 “你终究还是选择相信我。” “哈哈。”关羽浅笑。“关某何曾怀疑过柳观主?只是遇到一些事儿,来晚了!” “不晚,不晚。”刘羽抬眼望向太阳。“来的刚刚好。” ——来的刚刚好! 为了这短短的五个字,没有人知道关羽方才经历了什么。 他与颜良、文丑厮杀,对方就是要拖住他,关羽越打越急,打到最后,自身露出了破绽…险些被文丑一枪刺于马下。 而关羽意识到,战胜此二人或许不难,可短时间内想要突破他们的拦阻,实属不易。 千钧一发之际… “哒哒”的马蹄声自身后传来,一把巨斧劈开了眼前的“刀”、“矛”…愣是为关羽杀出了血路。 “这里有我,长生速去!” 带着浓厚的山西,啊不,是河东口音,喊出此话者除了关羽的老乡,徐晃徐公明外,还能有谁? 既关羽执意要去,徐晃决定帮他到底。 “还不快走!” 徐晃以一敌二,一柄巨斧于颜良、文丑两人间挥舞,他的功夫俨然不是两人的对手,可他只攻不守,逼得颜良、文丑难于抽身。 原本驾马急行的关羽,深深的看了徐晃一眼,大吼一声,“关某以义当先,宁背罪名,不负你徐公明!” 当即关羽勒转马头,与徐晃一道与颜良、文丑两人战于一处。 哪怕不能按时赴约,关羽也绝不允许兄弟只身犯险! 就在这时,无数黑衣人从四处窜出,俨然也是要拦住关羽的去路,颜良、文丑担心身份暴露,果断撤离。 徐晃与关羽本欲冲杀出去,怎奈前方…已经设下匆匆路碍,单骑士就超过几十人。 这时候,随着一声“哇呀呀呀呀”的咆哮,张飞提着那把屠刀,驾着马杀了过来…愣是与关羽、徐晃内外夹攻,杀出了一条路! 三人一道前行… 张飞与徐晃交换过眼神,刻意放慢脚步,让关羽先行,他们则殿后拦住追来的骑兵。 可意外的是… 这些骑兵并没有追来。 像是被什么给绊住了,又像是他们本就没有出现过一般。 整个赶来的过程,哪怕是事后想想,关羽尤自一阵惊魂甫定。 好在…赶到了。 在关羽眼里,再没有什么比柳羽的那句“来的刚刚好”更亲切,更悦耳… 平复了下内心中的悸动,关羽转过身,面朝众人。 “我便是河东解良人关长生,我虽读书不多,却也读过《春秋》,知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在河东解良县,关某的确杀了人,共计六人,均是贪官污吏、地方恶霸、以及为虎作伥、罪大恶极之人,除此之外…关某并没有对任何人动手,徐押狱救我出狱,于我有恩,关某岂会恩将仇报?窃天坞数百妇孺老幼,关某更是见都没有见过,堂堂男儿更不会妇孺老幼动手!” “今日柳观主要让苍天于午时审判于我,哈哈哈,正好,关某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所屠戮之人不会隐瞒,没有屠杀之人也容不得有人污蔑,哈哈,就让老天爷来审判于我,若我有罪,当被千刀万剐,若我无罪也请老天爷降下预言,还我关长生一个清白!” 一番话后… 距离午时只有半刻钟了。 柳羽张口道:“诸位放心,关长生来此接受‘上天’的审判,我柳羽立誓如此,若他真的是别冤枉的,那踏破铁鞋,我亦要查清此案,还他清白!” 柳羽的话音还未落下… 只见得人群中人影攒动,俨然,司隶校尉司马防带着一干官兵就要去当即擒拿关云长。 这么一个名声在外的“魔头”已经出现,若不擒拿住,司马防根本无法交差。 哪曾想… 无数百姓拦在了高台周围。 所有人山呼:“未到午时,捉拿要犯,还请稍等片刻!” ——“未到午时,捉拿要犯,还请稍等片刻!” 起初还是零零散散的百姓呐喊,到后面,群情激奋,所有人扯开嗓子高呼,声浪滔天。 这般情形下… 纵然司马防是司隶校尉,却也不敢违拗民意,只能等到午时再行擒拿! 时间一息一息的逝去… 所有人都望着天穹,屏住呼吸,期待着发生什么惊异的事儿。 整个玉林观一时间竟静谧的不可置信。 ——无风,很静! ——很静! … … 皇宫,千秋万岁殿。 “啪嗒”一声,殿内的竹简被重重的砸在地上,天子刘宏怒不可遏。 “废物,一群废物!” 他的面前,方才赶来的蹇硕低着头,跪在地上,任凭天子的责骂。 “西园校尉军派出了这么多人?愣是拦不住一个关长生?朕要你们西园军何用,关长生一个白身,都胜过你们百倍!” 刘宏的语气冷冽至极。 “陛下…”蹇硕低着头,此刻的他尤自气喘吁吁,从城郊赶回洛阳,他一路奔驰,感觉人在前面飞,魂儿在后面追。 也是这样,再把玉林观的第一手情报报送给天子。 可…换来的,却是龙颜大怒! 终于,平复了心情…蹇硕如实禀报道:“玉林观中高手如云,除关长生之外,又杀出两个高手,臣与五十余西园军奈…奈何不了他们!” 呵呵… 听到这儿,刘宏就“呵呵”了。 要知道,西园校尉军,是他亲自挑选的勇士,每一个武艺都极其高强,五十个奈何不了玉林观三个人,刘宏都不知道,他是该替羽儿高兴呢?还是替自己悲哀。 “奈何不了是什么意思?打不过?也拖不住么?” “他们能杀出一条路,你们就不会追上么?” 刘宏尤自怒不可遏… 关长生一到玉林观,那这一切就变成了一场豪赌,赌赢了羽儿声望倍增,赌输了…羽儿怕是永远抬不起头。 羽儿可不是道人哪! 他是皇长子啊! 他是刘宏选定的,未来的太子啊! 他是大汉未来的皇帝啊! 这件事儿上,他不能输,也输不起…哪怕是天子刘宏,他不能赌,更赌不起。 “废物,一群废物!” 刘宏只能把所有的愤怒洒在蹇硕与西园校尉军的身上。 “陛下…我等本来是要追的,前面也设下了埋伏,可…虎贲将军…虎贲将军…” 一句话讲到最后,蹇硕哽咽了一下,似是有难言之隐。 “虎贲将军?王越?”刘宏接着问。“有话就说,莫给朕吞吞吐吐的!” “陛下…是王越将军让臣放他们过去,王越将军说…说…” “说什么?” “他说,他这段时间暗中保护柳观主,对柳观主也更了解了一番,柳观主不是一个会冒险的人,他既布下此局,那必定是胜券在握,横加阻拦,反倒是节外生枝,破坏了柳观主原本的计划!” 唔… 听到蹇硕的这一番话,刘宏愤怒的心情竟莫名的缓和了许多。 “这话真的是王越说的。” “千真万确!”蹇硕仿佛看到了救命的稻草… “呵呵。”刘宏浅笑,“好像,他比朕还了解羽儿。” 言及此处… 刘宏的心情平复了一分,一边踱步,一边揣摩着王越的话。 羽儿的确不是一个爱冒险的人! 他既然布下此局,局…局?这是一个布好的局么?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陷阱? 可…明明… 心念于此,刘宏已经走到了窗前,他喜欢思考的时候抬起头去看天。 耀眼的阳光以及湛蓝的天穹,总是会带给他更多的灵感。 可骤然… 仰望着天穹的刘宏,骤然发现了什么。 太阳…太阳突然被一道黑影遮住了一个边,而那道边还在不断的扩大,不断的蔓延。 没错,就像是无边的黑暗,正在渐渐的遮住太阳,遮住这人世间所有的光亮。 “这是…” 骤然,刘宏像是一下子想明白了什么。 那双盈亮的眼眸里满是错愕,此刻他有些被震撼,被惊到的味道! 这是,天狗食日! 难道…这…这便是王越口中,羽儿布好的局? 从错愕中惊醒的天子刘宏,浑浊的眼瞳中,只有骇然,他的手臂都不自禁的在颤抖,颤抖的厉害。 以往,他从来不相信什么鬼怪之事,鬼神之言,甚至,就连道家的方术、谶纬,他更是打从心底里全然不信。 可现在,容不得他不信了! 太阳正在被天狗吞噬,天地间正在逐渐的步入漆黑。 这… 这! 此时,刘宏的心头有太多的疑问,可…普天之下,怕是除了他的羽儿之外,再无人能为他解答! … … 方才还是炎炎烈日。 可突然间…玉林观,乃至整个洛阳,整个司隶,整个大汉的天穹,突然就变了。 骤然出现的日食降临了神州大地,席卷了长江黄河。 无数聚集在玉林观的百姓纷纷议论起来。 “是‘天狗食日’!” “这便是柳观主提及的上天的审判么?” “天狗食日,天生气了…关长生必有冤屈,上天这是降下灾异来…来警示我们。” “那…之前的枯井中火龙冲天,是不是也是上天的旨意呢?” 一句句议论声。 原本静谧的玉林观,刹那间变得沸腾无比…而大家议论的功夫,天穹之上,太阳越来越小,像是半个月亮,像是只剩下一片舟,像是镰刀… 天色也逐渐的暗了下来。 要知道,古代是没有太多器物能发出强光。 不像是后世,日食之下,其实还是看得见的,因为街道上到处都有光。 换句话说,古代的日食之下,整个大地比后世不知要黑暗多少倍。 而随着湛蓝的天穹变成了一片漆黑,宛如如磐的暗夜一般,伸手不见五指。 整个玉林观再度恢复了静谧。 所有人默契的闭上了嘴巴,伴随着“啪嗒”、“啪嗒”的声响,所有人都朝着天穹下跪。 这是一种仪式,求老天饶恕的仪式! 古人对太阳是充满敬畏的。 《春秋内事》曰:“日者,阳德之母也”,翻译过来就是,太阳是一切光明的源头。 《尚书·洪范》提出,“日者天之象,君父夫兄之类,中国之应也”,意思是太阳代表君王。 《礼统》里说的“日者,人君之象” 《易传》提出:“圣王在上,则日光明而五色备。” 《礼记》中载“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国无二君!” 便是为此, 无论是普通老百姓,还是皇室高官都会对太阳生出由衷的敬畏。 而“日食”,不…准确的说,“天狗食日”这代表老天爷生气了。 老天爷一生气,百姓们就不是敬畏了,而是改为了忌讳。 且不论大汉,就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度,任何一个部落,也是如此。 公元前585年5月28日,在伊朗高原上,米底王国和吕底亚王国的士兵正在交战,突然眼前一黑,太阳不见了。 交战双方直接就吓尿了,扔下手里的武器不愿意再打了,双方将领更是约好,不再征战,他们认为这是上天的怪罪! 1030年的夏天,在北欧的挪威发生了著名的“斯蒂克尔斯塔战役”,也是因为出现日食,双方惊恐不已,都说不能再打了。 但是挪威国王“奥拉夫”比较刚,坚持要求手下士兵继续战斗,结果他在战斗中被打死,双方士兵都说,奥拉夫是受到了太阳的诅咒。 再说,三国时期,官渡之战时,建安五年九月一日也发生了日食。 袁绍果断休战,可曹操偏偏不信邪,在日食这一天对袁绍发起总攻,可惜…曹操也没有躲过诅咒,大败而归,之后的战局只能采取固守! 受到儒家“天人感应”的思想… 汉代帝王秉持“圣人象之”的施政观念,从日食这个特殊的天象,帝王更加重视“改身修政”! 所谓“日蚀,主行蔽明,雍塞。改身修政,乃黜不法。” 至于如何“改身”,那自然得有人背锅呀! 于是,大汉王朝,只要出现日食,就必须要罢免一个三公,以臣赎罪。 便是为此,大汉做到三公这位置! 看似高高在上,可他们最担心的,不是别的,恰恰就是日食。 在两汉,因为日食而背锅,被罢免的三公就超过一百多位,且绝不复用。 这很容易理解,在儒家君主受命于天这个理念下,哪个皇帝敢违背上天的警示呢? … “糟了!” 玉林观外,一驾奢华的马车内,骤然发出这么一个声音,还是两人的异口同声。 喊话的除了太傅袁隗与司空袁逢外,还能有谁? 可不就是“糟了”么? 日食的突然出现,击碎了他们原本所有的计划,这已经不是“关长生”冤屈不冤屈的问题了。 事情的发展,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乃至于发展到…覆水难收! 按照惯例,日食之下,大汉势必要罢免三公之一,以平息老天爷的怒火。 而罢免的三公,势必会牵扯到“关长生”这件案子上。 太尉桥玄是支持玉林观主柳羽的,他是最安全的。 弘农杨氏,大司徒杨赐,并没有站队,他也是安全的… 那么… 那么…这次罢免的人,势必会是…在“关长生”这个案子上站在玉林观对立处的司空袁逢。 要知道… 细细的查下去,关长生的案子,源头在于河东解良县! 而世人皆知,那位被关长生枭首的解良县的县长颜和是司空袁逢的门生。 ——糟了! ——完了! 袁逢与袁隗四目相对,彼此眼眸中只剩下了“绝望”二字,这是大厦将倾! ——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次… 汝南袁氏当真是搬起石头砸向了自己的脚! 还砸的是血肉模糊! “老天爷啊老天爷,你奈何助这道人,不…助我袁家呢?” 袁逢这一道极致压抑,却又不得不吟出的低沉呐喊…在马车中闷响。 这一刻,他感觉天塌了! 汝南袁氏的天塌了!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刘备:是我站的不够高么? 天象大变。 天空中的黑影正在一点一滴的将太阳完全遮掩。 气温骤然下降,群星浮现,一团淡黄色的薄雾笼罩着整个天穹,鸟儿们由于突然来临的黑暗而不知所措,四处乱窜寻找着自己的家,蝙蝠与一些夜行的动物会出来活动。 一切都好像在刹那间肃静了下来。 不过半刻钟的时间,太阳已经被“天狗”完全吞噬, 只留下一个美丽的光环,像是一条蛾眉月形的亮带。 之后,就是当窄窄的弯月形光边穿过月球表面粗糙不平的谷地时,变成一系列的小珠子,这些光斑被后人称为“贝利珠”。 这些小珠子,时间短暂, 却如宝石般闪耀夺目… 而随着这道光斑的出现,太阳又像是吃了仙女的瑶池仙露一般, 开始渐渐的复圆。 当然,古时候的百姓,不知道什么是“贝利珠”,那宛若一个拳头般璀璨的亮光,被他们视为“天狗食日”的结束,是“天”降下警示后,愤怒的终结。 终于… 亮白色的弧线越来越粗,变成了一弯月牙,又变成了半圆形,最后变成了一个又大又圆的银盘,光明再现,万物复苏。 当所有人抬头去看,却发现那艳阳之下, 高台上,柳羽与关长生的影子拉的好长,特别是关长生,傲然挺立的身姿, 爆出的气势,此刻显得从容又坦荡! “成功了。”柳羽轻吟一声。“古人诚不我欺啊!” 这便是“史”,无论是《资治通鉴》,还是《后汉书·孝灵本纪》中,都记载过这么一句。 ——夏,四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对于柳羽,他的难点在于,必须把自己脑海中习惯性生成的阴历,转换成符合汉代的农历,准确的说,是依照“太初历”去计算日期。 当然,这并不复杂,只是需要多动下脑筋。 而作为考古专业的大学生,上至国史,下至府史、县史,乃至于地方史,都是学业的一部分, 区别于《资治通鉴》以及《后汉书》的笼统, 地方史记录的更详尽。 书籍中写着午时日食,那便是午时日食… 一刻都不差。 当然,要记住这些繁复的内容,有些难度。 但…这对于前世的柳羽却是小菜一碟。 究其原因,是因为他柳羽有病! ——“超忆症”! 这是一种哪怕是放眼世界,也极其罕见的病症。 患有这种病症的人,能记住看过的所有文字,所有经历过的事儿,乃至于能精确到某个细节,就好像看过的书,经历过的事儿,就像是在昨天发生的。 至于原理,是因为“超忆症”患者体内的“颞叶”比别人要强大,对应的,记忆处理的功能也远胜常人。 但,这终究是一种病,生命中所经历的每一件事情,想忘都忘不了,这会让人十分容易感伤,容易痛苦,乃至于挣扎。 不过,好在… 柳羽是两世为人,且要混迹在这满是阴谋诡计、明枪暗箭的汉末,他需要太多前世的记忆,需要参考太多前世的文献! 每时每刻,他都需要去汲取。 如此这般,“超忆症”非但不会让他痛苦,反而让他受益匪浅,乐在其中。 当然,说破天,这也是病! 只是,是一种…可以放弃治疗的病。 那边厢… 站在柳羽身旁的关羽,他表情也显得有些木讷,哪怕昨日…柳羽就告诉过他,明日正午左右,会出现“天狗食日”,这是证明你清白的唯一机会。 可… 谁信哪? 哪怕是“玉林柳郎”名声在外,可“天狗食日”这般预言太大胆了。 此时此刻,哪怕是关羽依旧能保持着那亘古不变的面瘫脸,只是,不会有人知道,这副面瘫脸,其实已经凝固了,宛若雕塑般的彻底凝固了。 天… 竟也会听从“人”的派遣。 终于,当太阳再度普照大地。 良久的肃静过后,围在高台四周的人群中突然发出一道声音。 ——“关长生是冤枉的!” 这一道声音落下。 骤然,无数百姓齐呼。“关长生是冤枉的!” “关长生是冤枉的!” “关长生是冤枉的!” 声浪滔天,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齐。 这下,司马防哪里还敢抓关长生? 老天爷都震怒了。 关长生还是他一个司隶校尉能抓的么? “速速去将这边发生的事儿禀报尚书台,让尚书令即刻报送陛下,再做计议。” 司马防连忙吩咐。 做了这么久的司隶校尉,经他手的冤假错案不是没有,平冤昭雪也并不稀奇。 可…先是二十余枯井中火龙冲天,再是上天降下灾异“天狗食日”,很明显,老天爷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那么。 这原本小小的“关长生”的案子,就不是他一个司隶校尉可以审理的了,天子受命于天,这案子理所当然,得交给“天子”去审、去判。 呼… 长长的呼出口气,司马防一挥手,那些原本计划要上台抓关羽的衙役,纷纷退后。 司马防则对身旁心腹小心嘱咐道。 “只要确保这关长生在玉林观即可!万万不可得罪,更不可能冲突。” “喏!” 此刻,没有一个人再敢把眼前高台上这位来自河东解良县的“白身”当成是“魔头”! 更不敢有半分诋毁与亵渎! … … 玉林观外,钟声回荡。 袁绍的眉头凝成了倒八字,看着眼前狼狈不已的颜良、文丑二人,袁绍心中突然生起的是一抹悲凉感。 举目天穹,从湛蓝烈日到如磐黑暗,再恢复湛蓝晴空,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袁绍却感觉自己的心情经历了千回百转。 他甚至感觉自己上了次刀山,下了次油锅…世外桃源仿佛出现在眼前,却看得见,摸不着。 这一刻… 他不由得双手握紧,骨骸间的碰撞,让他的手腕发出“咯咯”脆响。 “还是…还是晚了一步!” 袁绍的声音几近沙哑,悲鸣至极。 “柳弟…终究…终究还是你棋胜一招!” 袁绍是聪明人,他自然能意识到,柳羽这一出“请天审判”意味着什么… 比这“关长生案”出现翻转,更可怕的事儿即将发生。 按照惯例,天狗食日的灾异出现,三公势必罢免其一,那么罢免的人会…会是… 袁绍不敢吟出这个名字,甚至不敢往这边去想。 这对汝南袁氏,对他袁绍的影响太大了。 “袁公子…”颜良低着头。“是我二人办事不力,请…请主公责罚。” 文丑也低着头,一言不发。 俨然…哪怕到了现在,他还是不服。 明明他们可以拖住关长生的,可偏偏窜出来一个持斧将,破坏了他原本的计划。 明明他们二人联手,五回合之内能斩杀此持斧将,可…可关长生又莫名的杀了回来。 原本,二对二,文丑与颜良也不惧,但…偏偏斜地里又杀出了无数骑兵? 这些骑兵是谁的人? 文丑挠破头皮也想不通… 原本,就算关长生去了又能如何?不过是被官府逮捕…是自投罗网。 可这劳什子的老天爷,竟…竟会“天狗食日”! 总而言之,每时每刻都有意外发生,他文丑也是服了,这一刻,他想日天! “罢了,这次没能拦住关长生,错不在你二人。”袁绍努力的让心境平和一些,“当务之急,先回府中与父亲会面,再做计议,天或许真的要塌了!” “好…” 颜良与文丑异口同声。 说话间,三人三马挥动马鞭,扬长而去! 倒是文丑,临行前,深深的抬头凝望了眼玉林观,他龇牙咧嘴的吟出三个字:“关长生!” 俨然… 这个名字已经深深烙印在了他的心头,他若不死,这份烙印绝不会消除。 这边,袁绍迅速的撤离… 另一边,玉林观内的袁术几乎要疯了,要魔怔了,要癫狂了。 “天狗食日”出现的瞬间,袁术根本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别人都在跪,可他不跪… 有那么一刻,他也想日天! 可当听到所有人议论“天降警示”、“上天震怒”时,袁术只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被大锤狠狠的锤了一下。 当再听到百姓们山呼海啸——“关长生是冤枉的!” 就连司隶校尉司马防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下,袁术感觉自己的脸很疼,他感觉…他昨日带兵去搜玉林观的行为,就像是一个小丑一样。 “噗!” 急怒攻心之下,竟是一口血狂喷而出。 黑穹弥降,这短短的一刻,让他产生了一阵眩晕感,一阵昏迷感。 “弥降,黑穹弥降…” 他口中唯独吟出这么几个字,似乎只能以此宣泄心头的不甘与愤懑,只是…因为虚弱,这一句话说的并不清楚。 一旁的袁基心情也不好过,这“天狗食日”意味着什么,每一个袁氏子弟都无比清楚。 可见袁术呕血,袁基哪里还顾得了别的,连忙扶住他,拿出丝啪给他擦拭嘴唇,恰恰,这时,他却从袁术虚弱的口中听到“蜜浆…拿来蜜浆…” 袁基的眉头骤然凝起。 “术弟,都什么时候了,你…你还惦记着你那蜜浆!大厦将倾,你日后还…还能喝得上蜜浆么?” 袁术眼神迷离,他根本听不到袁基在说些什么。 他只感觉一阵天昏地暗,世界那么大,却没有一处是他袁术的容身之所。 “弥降,弥降!” 袁术还在喃喃… “啪”的一声,袁基一耳光扇在袁术的脸上。 他就是脾气再好,此刻也是忍无可忍。“醒醒吧,这里没有蜜浆,倒是有咱们汝南袁氏的‘大厦’将亡!” “啪!” 又是一耳光,袁基目眦欲裂。 袁术却好似被扇醒了,只是,骤然的惊醒,让他发出了一连串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 “这…这里在哪?” “我是谁?” “我要去哪?” 这一刻,袁术已经彻底陷入了魔怔! … … 通往玉林观的小道上,因为骤然出现的黑穹,马儿不敢前行,且发出“害怕”的嘶鸣。 徐晃担心马儿受惊,连忙翻身下马,手抚鬃毛以示安抚。 一边抚着马儿,徐晃一边望着天,感慨连连,口中不住的疾呼。 “神了,柳观主神了呀!” 他突然想猛地扇自己几个大耳刮子,方才在那农舍里,他竟…竟在阻拦关羽,还直呼柳观主名讳,这在古代无异于骂人。 甚至,他还…还大言不惭的说柳观主是卖主求荣,呵呵,得亏关长生闯了出去,否则…就是他徐晃耽误了关长生! 此刻,徐晃面颊上的表情,就是一句话——“原来小丑是我自己。” “长生选对了,长生也信对人了!” 徐晃不由得握起拳头,重重的敲向自己脑门,给了自己脑袋一拳,权且当做他方才诋毁柳羽的惩罚。 哪曾想… “你这厮?在弄啥?” 漆黑一片中,一句话猛的传出吓了徐晃一跳。 借着天空中,仅留下的那蛾眉月形的亮带,徐晃这才注意到,一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黑汉子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是…张翼德? 黑暗之中,竟忘了…他还在身边。 倒是张飞,他挠挠头。“你这厮,好有意思,打自己作甚?” 徐晃语气平淡。“我脑袋被驴踢了,方才竟拦住长生,不让他去玉林观,还错怪了柳观主,该打!这一拳,权当是打醒我自己!” “噢…” 原本以为张飞该回复一句安慰的话,哪曾想,张飞再度挠挠头,语出惊人。 “就你这榆木脑袋,也配被驴替?你可知道,现在的驴多少钱一头么?你倒是想被驴踢,但你买得起吗?” 言外之意,张飞是骂徐晃是个穷逼! 呃… 此言一出,徐晃哑口,他想反驳…可发现话到了嘴边,竟是无言以对。 这黑汉子说的竟然是大实话。 就在这时,两人的目光再度交汇,眼神中像是又交流了一番,最后,“哈哈哈哈”,两人竟然都大笑了起来。 这笑声震天动地,直持续到那如磐的黑暗再度恢复光明! 是啊… 这么一出“天狗食日”,天…可不就亮了嘛! … … 天是亮了,可刘备身侧的简雍,他浑浊的眼瞳中满是骇然。 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整个洛阳,乃至于整个司隶…坊间都在传扬的,那关长生的魔头论,再也站不住脚! 当然,对于简雍而言,在他看来,比“关长生沉冤昭雪”更让他在意的是玉林观主,是那句“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玉林有柳郎!” 如果… 如果柳观主连…连“天”都能请下来,那…那幽州涿郡爆发的瘟疫,是不是也…也… 简雍下意识的瞟向身侧的刘备。 此刻的刘备正抬头遥望着天穹,有人想日天,可他更想看看天,看看天是什么模样,看看天有多高?他刘备终于一天,能不能摸到。 但是这都不重要。 因为,刘备意识到一点,他之所以二十年庸庸碌碌,碌碌无为,离那乘坐“羽葆盖车”的梦想渐行渐远,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他站的不够高! ——他的眼界不够开阔。 若非来到洛阳… 若非机缘掉在脸上,结识了这位玉林观主。 他怕是还需要用几十年去领悟一个道理,四个字的道理。 ——人定胜天! 漆黑的天穹逝去,湛蓝的天空更加的晴朗,一如拨云见日。 这一刻,刘备就像是那天空中的烈阳,浑身都不断的在发热,很庆幸…他站在了柳羽这一边,很庆幸,这一边让他发光发热,让他与有荣焉! 也很庆幸,他刘备追随着柳羽,势必将走出一条截然不同的大道。 刘备突然回眸,看着一旁正看向他的简雍,“宪和你看到了么?这便是玉林观主,这便是麒麟才子,这便是我刘玄德的贤弟啊!” 太骄傲了。 这一刻的刘备,比身为中山靖王之后,孝景帝玄孙还要骄傲! 倒是简雍,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喃喃开口。 “玄…玄德,这玉林观主,当…当真…是…是你的贤弟?” 这是他第二次提出这样的质疑。 简雍觉得好假… 不是他看不起刘备,而是,他觉得…无论是家世、背景,亦或者是才学、人脉…这位玄德兄,似乎…没有什么…被玉林观主能看重的地方吧? 或者说… 这兄弟相称?刘备不配吧? 可刘备的语气无比自信,“我与柳弟兄弟相称,柳弟于我亦是兄弟相称,如假包换!” “那…”简雍连忙开口。“那…咱老家涿郡的…的瘟疫,或许…或许…” “嘘!”不等简雍把话讲完,刘备一把拉住简雍。“你跟我来…” 俨然,刘备也记着这事儿… 涿郡老家承载了刘备太多的童年回忆,那里有他的族人,他的亲人,那里是他的根,他家门前的那棵大桑树,寄托着他年少时童言无忌的梦想。 他又怎么能放任故乡遭逢此大疫呢! 刘备将简雍拉到了一处屋子。 “宪和,待会儿柳观主会来这里,你看我眼色行事,务必让柳观主知道,涿郡的百姓生活在何等水深火热之中!” “好…好!” 简雍握紧了拳头,宛若…他正在抓住最后一根能救家乡的稻草。 这边刘备与简雍谈论瘟疫… 另一边的张仲景抬眼望着这等“天狗食日”的现象,目睹着玉林观主高台之上神乎其技的表演…不由得惊诧连连。 一旁的桥玄与蔡邕显得淡定一些,全盘的计划,他俩是提前知道的。 但知道是一回事儿,真的有人能算准“天狗食日”的日期,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虽然… 众所周知,道家结合了方术、阴阳、五行、星象之学。 占卜、测算是其吃饭的家伙。 但,无论是方术,还是星像、阴阳,想要窥探“天”的旨意,终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神乎其技”这个词…道门未必当得,可柳羽当得! “仲景,现在你找到答案了么?” 太尉桥玄一边捋着胡须,一边询问张仲景。 俨然,这句话是…之前那一句的补充。 ——“你昨夜一直问老夫,玉林观主能否救南阳的瘟疫?老夫无法回答,不过今日…想来你会自己找到答案!” 那么… 答案已经找到了么? 张仲景那惊愕的表情逐渐的收起,眼睛里仿佛闪烁着光,他拱手朝天穹一拜。 连连感慨道:“救南阳百姓者,必此人也!” … … 玉林观外,一处简约中带着质朴,质朴中带着不简单的马车内。 一位老叟正在喃喃自语。 “原来是天狗食日,呵呵,竟能算到这一步,好一个心思缜密,且无懈可击的局,好一个‘俯首玉林有柳郎’,这位‘玉林柳郎’有够妖孽的!” 说话的是弘农杨氏的族长,三公之一,位列当朝大司徒的杨赐。 作为这个时代,唯一一个能与汝南袁氏并称为顶级豪门的氏族,弘农杨氏的能量同样不容小觑。 对面,坐着的是他的儿子,也是身为九卿之一的卫尉杨彪。 “父亲大人,汉有旧制,凡日食必罢免三公中的一位,且永不录用,父亲身为当朝大司徒为何一点也不紧张?” “哈哈哈…” 杨赐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轻捋了下胡须。“何必要慌张呢?这次三公罢免其一,最安全的反倒是咱们弘农杨氏,呵呵,现在该胆战心惊的可不是咱们。” 唔… 杨彪有些没听懂,眨巴了眼睛,细细的问道。 “父亲是说…汝南袁氏会胆战心惊?” 杨赐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捋着胡须。“吾儿,你可知为何,四世三公的汝南袁家,如今的威望与地位远远胜过咱们五世三公的弘农杨氏。” “因为…”杨彪想回答,可话到了嘴边,却好似一句话堵住了一般,开不了口了。 他也不知道… 明明论及家传底蕴、门生故里,他们弘农杨氏均胜过汝南袁氏,可…莫名的,当今天下氏族的领袖却是袁隗、袁逢,而非父亲杨赐。 这…中间是何缘故呢? “呵呵…” 杨赐一边浅笑一边解释道:“如今的世道可不太平,连续的两次党锢之祸,昭示着陛下削弱氏族的决心,这中间,我弘农杨氏均置身事外。” “无论是陛下,还是党人,咱们两不相帮,可汝南袁氏就不同了,袁隗与袁逢这两个老东西,悄悄的放出消息,让他那好儿子袁本初借六年‘守孝之名’偷偷的收留党人,还建立了什么‘奔走之友’,互相扶持,共渡难关。” “如此一来,汝南袁氏怎么能不成为士族的领袖呢?可…换句话说,站得越高,摔得越惨,袁家早已成为陛下的眼中钉却浑然不自知,而那什么‘奔走之友’也好,收留党人也罢,你以为陛下真的一无所知么?呵呵,咱们这位陛下,精明着呢,也阴险着呢!” 噢… 听到这儿,杨彪豁然明朗。 “父亲的意思是,其实…这无关乎‘关长生’一案,也无关乎玉林观主祈求上天降下警示,陛下只是在等一个契机,一个能削弱汝南袁氏,重创汝南袁氏,且必须合情合理的契机!” “而这天狗食日,便是…便是一个极佳的机会,无论‘关长生’案是否与汝南袁氏牵连,陛下也一定会让两者有所牵连,那三公罢免的自然不会是父亲,也不会是袁太尉,而是…” 一句话讲到最后,杨赐伸手示意杨彪不用继续说下去… 看透不说透! 何况,马车之中,隔墙有耳! 当然,他很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吾儿,你需记住,朝堂如战场,任何一个微小的疏忽,都可能让一个家族陷入万劫不复,更何况是他汝南袁氏、咱们弘农杨氏这样让陛下忌惮的存在。” 听过父亲的教诲,杨彪一副受益良多的模样。 “孩儿总算知道,父亲为何身居高位,却总是置身事外。” “原来这才是真的高明,孩儿受教了!”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二章 汉有六七之厄,代汉者当涂高也 玉林观,三尺白布上硕大的“冤”字,格外惹眼。 无数吃瓜百姓的呐喊声还在继续,群情激奋。 台下则是众生相… 有人喜,有人悲,更有人因为这件事儿,想的更深远。 可无有例外, 短暂的肃静后,所有人的眼光再度焦距于玉林观的高台之上,所有人都在期待,关长生会说些什么,玉林观主又会说些什么。 此刻的关羽,他与柳羽交换过眼神,旋即大踏步走向高台边上。 因为“天狗食日”的加成,所有人都感觉眼前的这位红脸长须男人, 身形伟岸了不少。 所有人都被他的气势所慑,更坚信,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绝不会是什么滥杀无辜的杀人魔头。 “关某谢老天爷开眼,还关某一片青天!” “关某还是那句话,关某的确杀人了,但所杀六人均是作奸犯科、贪赃枉法之徒,再给关某十次机会,关某照样会割下他们的首级,以还解良老家一片青天。” 话音落下。 百姓们山呼。“关长生无罪!” “关长生无罪!” “关长生无罪!” “诸位放心。”柳羽也站出一步。“既老天降下警示,证明关长生有冤,我柳羽今日指木为誓,若不能为关长生平冤昭雪, 还他一份公理与正义, 我便以血溅此木!” 说话间,台下众人才发现,台上原来还有一块木桩。 上书“仁”、“义”二字, 这是“仁义木”? 不等所有人细想。 柳羽的话再度开口:“今日关长生就待在我玉林观,谁若要将他带走, 必从我尸首上踏过,明日午时,也请诸位再来玉林观,为关长生摇旗呐喊,我们一道在这里等一份公理,等一份正义!” 言及此处,柳羽的目光望向洛阳令、司隶校尉司马防。 所有百姓也纷纷望向他。 “咳咳…” 骤然,无数道目光袭来,司马防顿觉压力巨大,他轻咳一声,拱手朝诸人道。“既玉林观主如此说,那本府君就在此表态,明日正午于此间断此案,誓还关长生一分公理,一分正义。” “好…” “好…” “明日再来!” 群情激奋。 不远处,屋檐之上,大树枝叶荫蔽之后, 王越手抚剑鞘, 遥遥观望。 ——“好一个玉林观主, 行事神鬼莫测, 又有虎豹之胆。” ——“陛下,臣总算知道…陛下为何要让臣保护此人。” … … 皇宫,北宫。 一处高接云天的祭台,掩映在林荫之中,绿意拥簇。 此为毓秀台,乃是大汉天子祭天的场所,毓秀台下有一处宫殿,名唤汉御殿,此为天子祭天时斋戒沐浴之所。 此刻的天子刘宏从汉御殿走出,玉制十二旒的黑色冕冠,迎着风有节奏的轻微晃动。 相传,这些玉制黑旒晃动的幅度越低,越是代表着天子无上的威仪。 玄色上衣,朱色下裳,绘有章纹的冕服,因为连续走动,而发出轻微的声响,天子刘宏正在一步一步的登上台阶。 他的心情是亢奋的。 毕竟,一个他苦思数年,“尾大不掉”的难题,因为今日的一场“天狗食日”竟是迎刃而解。 他的内心深处狂喜不已。 可天子的威仪,让他收起了这份亢奋。 他迈着龙骧虎步,先后走过毓秀台内的神厨、家畜亭、天爷殿、东厢房、天王殿,之后踏上“山门”,目睹着眼前高台上耸立着的一处高峻的坛庙。 这是“玉皇殿”,这个时代,大家习惯称之为“天爷庙”…这里便是“受命于天”的天子祭祀至高无上的“天”的高坛。 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狗食日”,天子刘宏效仿昔日的一位位汉帝,也登上了这毓秀台,祭拜苍天,焚香忏悔。 青砖铺就的广场上,这里有象征四方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石像,正中矗立的一尊青铜巨鼎,便是即将要祭天的“神坛”。 广场两旁,还有月神台和雨神台。 天子刘宏自然不会知道,如果历史按照原本的轨迹,那么十年后,这毓秀台上,董卓会亲手废掉一位汉天子,继而一把火焚烧这里,乃至于焚烧整个洛阳。 他更不会知道,如果历史按照原本的轨迹,在十七年后,一个叫做曹操诸侯,会将他另外一个儿子迎入许都。 在那里也建立了一座一模一样的毓秀台,将天子困于其中。 每年秋分时节,那位被困的天子就会带着文武百官在此祭天,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也祈求有朝一日,能走出这片牢笼。 刘宏更不会知道,如果历史按照原本的轨迹。 四十年后,那个叫做曹操的诸侯,他的儿子会在这里接受刘宏的儿子…将大汉的皇位禅让。 毓秀台,这座天子祭天之所,此间蕴藏着数不尽的故事。 乃至于,后世生活于此间的村民口口相传,说是曹操的母亲也埋在此台下! 沐浴斋戒… 天子刘宏跪在“神坛”,手持三柱香,祭祀上天。 刘宏口中念着祭词,心头呼喊的…却是别样的字眼。 ——老天爷总算是开眼了。 随着负责宗庙礼仪的“太常卿”接连呼喊:“跪”、“起”、“跪”、“起”…“天子祭拜苍天,念祭文。” 整个祭祀的过程颇为顺利。 待这一切完毕。 天子刘宏站起身来,他抬眼望向天穹,自言自语。 “天哪,朕当真没想到,你是如此给朕的羽儿面子!他请你来,你竟真的来了,哈哈,朕感谢你,你明鉴哪,无论是有心,还是无语,朕要谢你啊,一些家族的能量的确太大了,是该削弱一番了!只是,连朕都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方法,天狗食日是灾异,朕当警醒,也当自勉!” 嘴上这么说,刘宏的嘴角却是微微的勾起,笑的灿烂,笑的意味深长。 什么叫时来运转? 什么叫否极泰来? 自打发现了这个“皇长子”后,一切的一切,这不就都好起来了么? “哈哈…” 刘宏忍不住浅笑出声。 就在这时。 蹇硕低着头,快步的跑上台阶,祭祀结束,按照规矩,天子的近臣可以靠近祭坛。 “陛下,河东郡督邮荀彧归还洛阳,求见陛下。” 唔… 如果是别人,刘宏不会特别在意,可荀彧就不一样了。 他是羽儿的人。 且如今局势的大好! 可追本索源,一切的源头,还是羽儿与荀彧的那河东解良之行。 这是意外惊喜! 原本刘宏还琢磨着,怎么把“关长生”的冤案,把上天降下的“警醒”与大司空袁逢联系在一起。 现在好了,荀彧来的正是时候。 这不,证据都来了! 等等… 刘宏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眸微眯,局势发展到现在这一步,难免让他多一些遐想。 荀文若,为何现在来? 为何现在求见他这个天子? 这个时间选择的很巧妙啊,若是昨日,没有天狗食日,哪怕是证据确凿,可天子刘宏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白身”去治罪于袁逢。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刘宏治罪于袁逢,很有可能造成的后果是满朝士大夫联袂保全,这件事儿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 甚至,事后…袁家会对关长生、会对荀彧于以最凌厉的反击! 可现在…“天狗食日”历历在目,老天爷愤怒了,没有人比儒家更敬畏“天”,如此局面之下,袁逢根本就不可能再压住这案子,汝南袁氏的门生故吏更不会公然违抗天意… 这个时候,荀彧送来的证据恰到好处。 早半日没有效果,晚半日就错过了,就这个时间,刚刚好!。 当然了,刘宏自然会把这件事儿也联想到羽儿的“局”当中,羽儿这个局布的缜密,一环扣一扣,真的是严丝合缝! “呵呵…” 刘宏浅笑出声,他的心情荡漾,口中轻吟:“此番棋局,鬼使神差,委实是赏心悦目,观此‘擂台’博弈,如饮美酒,让朕沉醉!” 这话脱口。 蹇硕没听懂,陛下这意思,那河东督邮荀彧…他是见…还是不见呢? “陛下…” 不等蹇硕再开口。 “荀文若在哪?朕去寻他!” 刘宏这句话直接吓懵了蹇硕… 天子亲迎,这荀文若有这么大的面子嘛?还是说…他背后,皇长子的面子是要逆天哪! “陛下…臣…臣领路!” 蹇硕连忙迎上。 … … 洛阳,金乌巷,袁府门前。 曹嵩下值回府的路上,路过此间,不由得掀开车帘多看了一眼。 果然,区别于往日袁府的灯火辉煌,门前车水马龙,宾客云集…今日的袁府格外的暗淡,就连门前也看似十分凄凉。 “门可罗雀…” 曹嵩口中喃喃,不由得摇了摇头。 不单单他,朝廷中的每个公卿都知道,今日,对于汝南袁氏而言,是毁灭性的一天。 看着那镶着金子边框,檀木材质的“袁府”牌匾,看着那紧闭的大门,看着那门前硕大的“回避”牌…这是闭门谢客。 “唉…”曹嵩感慨道:“不想,天下氏族之首的汝南袁氏,竟…竟也有这样的一天。” 言及此处… 马夫似乎是觉得这里太过诡异,连忙询问曹嵩。“老爷,天色不早了,回么?” “走吧!”曹嵩再度深深的凝望了一眼袁府,旋即阖上车帘,闭目端坐于马车当中,像是陷入了深思。 反观袁府,似乎更静谧,更黑寂了一分。 每个屋子都空落落的,显得格外的萧索。 倒是祠堂处,聚集了不少人,灯光幽暗,一排排的灵位上,写着袁家祖先的名字,每个牌位下面都点着一盏灯。 透近去看,第一排唯独三盏灯火…也是袁家一代代族人中,最光芒四射的三位。 第一盏灯上供奉的是袁安的名字,他是袁绍的曾祖父,“袁安困雪”、“袁安高卧”的典故便是出自于他。 他曾历任太仆、司空、司徒,不畏权贵,敢于据理力争。 第二盏灯上的名字是袁敞,他乃袁安之子,安帝元初三年时,成为司空,世人盛赞,袁敞廉劲而不阿权贵! 第三盏灯上的名字是袁汤,乃是袁安之孙,桓帝刘志建和元年担任司空,历任司徒、太尉等高位,他是袁绍、袁术的亲祖父。 算下来,到袁绍父亲袁逢这一代,再度成为司空,共计有四代人做过三公之位,故而世人称汝南袁氏“四世三公”! 只是… 无论是袁安,还是袁敞,亦或者是袁汤,他们或辞去三公,或被罢免三公,均是因为不畏权贵,敢于与外戚站在对立面,更是直面窦太后、邓太后的怒火。 哪怕被罢官,他们均是光荣的,是天下士人眼中的楷模与领袖。 但…到袁逢这一代,却有可能第一次因为“天狗食日”被罢免,不止是袁逢,整个袁家都会为此蒙羞。 “咳咳…” 袁逢咳出一声,先前已经跪拜过先祖,此刻的他缓缓起身,提起油壶,为每一位先祖的油灯添油。 昏暗的灯光下,他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额头上围着一条长长的病带,显得异常的虚弱,就像是不知何时,生了一场重病。 祠堂的大门打开,袁隗走入其中,骤然吹来的一阵风,使得这些牌位下的油灯,灯光摇曳,袁逢用手护住灯火。 “周阳?你今日咳声不止,怎么不在房中歇息,陛下派来了医官,来为你诊断!”袁隗张口道。 听到这话,袁逢眼眸眯起。“陛下知道我病了?” “是!”袁隗道:“今日下午,陛下于毓秀台祭拜苍天后,特地提及,让宫中的医官来为你诊断,显然,陛下对你的病状还是十分关切。” 袁逢淡笑。“这是关切么?陛下这是在提醒我…让我莫忘了,自己这三公的身份。” 袁隗的脸色一下子暗淡了下来。 “虽然发生了天狗食日,可一切还未有定数,或许…会…会有转机。” 这话,袁隗说出口,自己都有点儿不信。 像是在自欺欺人。 袁逢一边摇头,一边摆摆手,让一干族人都退出此间。 他想要在祖宗面前与袁隗好好的聊聊。 或者说…是探讨下,接下来…汝南袁氏当如何自处? “父亲…” 袁绍张口,他想留下来…他能感觉到,父亲与叔父的这次谈话,对于袁家而言至关重要。 “吾儿先下去吧,有事爹会喊你。”袁逢头也不抬,只是摆摆手。 “那孩儿就守在祠堂门外。”袁绍低着头徐徐退出。 一时间,硕大的祠堂只剩下了袁隗与袁逢两人。 “我听说那颍川荀彧回到了洛阳,而且直接去觐见天子,还带着许多解良县的‘证人’;”袁逢的话意味深长。 当然,这事儿,袁隗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周阳,我知道你不甘心,明明大好的局面,因为一次‘天狗食日’全部葬送了,可…事情已经发生,无论是我袁家失去这‘三公’之位,还是道人入朝堂,如今已经是大势所趋,是天意…非你、我之力所能挽回。” 闻言… 袁逢挪动着他那像是灌了铅一般的双腿,慢慢走过,看着那一排排灵位,每个灵位上“汝南袁氏”这四个字格外醒目。 这四个字亦是祖辈、父辈一代代的奋斗,才有了如今沉甸甸的重量。 “这几个时辰,我把自己关在祠堂里,我想起了汝南老家,兄长…你、我已经有几年都没回过老家了吧?我也想起了父辈、祖辈奋斗的不易!” “当年曾祖为取‘孝廉’之名,大雪之际,人人除雪出门乞食,他却独困雪中,任凭饥饿安然入睡。那时候的洛阳令按户查看,以为曾祖已经冻饿而死,哪曾想,他却直挺挺的躺着,饥寒交迫尤自不动。” “洛阳令问他,为何不出去乞食,曾祖却说,大雪人皆饿,不宜干人(不应当打搅别人)。正是因为曾祖这番行径,感动了洛阳令,‘袁安困雪’方才传遍大汉十三州,曾祖才被举为孝廉!” 讲到这儿,袁逢顿了一下,继续感慨道:“曾祖奋斗之艰辛,方造就如今袁家之力量,父亲将整个汝南袁氏的命运托付给我,我却…却…” 说到最后,袁逢的语调已经满是悲腔。 袁隗连忙道:“周阳,你放心,袁家不会倒下!我还是当朝太傅,是帝师,是天下士人的领袖,你放心,有我在,汝南袁氏还撑得住!” 袁逢感慨。“兄长,我并非质疑兄长的能力,而是那玉林观,那道人太过妖孽,太过诡异,他能算准‘天狗食日’一次,那就能算准第二次,他能重击汝南袁氏一次,也能重创第二次、第三次!” “兄长,我担任司空十余年,别的没有,看人还是极准的,柳羽这道人…若不设法将其压制,他日后势必会成为我袁家,乃至于成为儒门的心腹大患,我这一生没有成就什么,但我想…哪怕是走,哪怕是辞官,也要拉他下水!” “只要他不在,以兄长之才能,以吾儿基、绍、术之辅佐,我袁家再度崛起,跃然云巅也是指日可待。兄长莫要忘了,父亲临终前交代你、我的话!莫要忘了父亲缘何要给‘绍’取字‘本初’!也莫要忘了汉衰帝时期,因为畏惧,天子被迫改姓为‘陈圣刘’,更莫要忘了,坊间那谶纬之言,‘代汉者,当涂高也’!” “父亲看的比你、我更通透,唯独他看出了,汝南袁氏在你、我这一代,要么更进一步,要么将万劫不复!” 袁逢这里提到了许多。 比如,袁绍字本初,之前就提到过,汉质帝的年号便是“本初”,这并不是巧合。 至于“陈圣刘”,自西汉末年以来,以“陈氏”和“袁氏”为首的“土德”姓氏集团取代“刘姓”当皇帝的“三统”政治哲学,早已盛行于世。 甚至让汉衰帝都不得不避其锋芒,改姓“陈圣刘”。 至于那一句“代汉者,当涂高也”就更加的意味深长了。 那是汉武帝时期的一条谶纬之言——“汉有六七之厄,法应再受命,宗室子孙谁当应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也!” 翻译过来,就是汉朝会有六七420年(六七之厄),会有东、西汉(法应再受命),也会有代汉者,当涂高。 至于谁是“当涂高”? 袁术就特别有发言权。 他认为“当涂高”的“涂”与“路途”的“途”同音,袁术的“术”,在古代,是城邑内道“路”的意思,这不“道路”就和“路途”对上了么? 再加上,袁术又别字“公路”,不也是城里的道理么,这么想想,这谶纬之言的“当涂高”不就是他骷髅王·袁术么? ——这简直是完完全全的企业级理解! “兄长…”袁逢突然抓住了袁隗的手。 这突然的举动让袁隗一怔,“周阳,你…你打算做什么?” “向陛下请辞!” “请辞?” “对,就是请辞!”袁逢眼眸眯起,缝隙间冷冷的寒芒不断的闪现。“兄长说道人入庙堂是大势所趋,在所难免,哼…那我就让这道人入朝堂!” “他柳羽不是玉林观主、麒麟才子,神通广大么?我已经派人散出谣言,就说这玉林观主要为天下百姓计,去南阳、涿郡抗击瘟疫!如今的他可是人人敬仰的玉林观主啊,抗击瘟疫,这不满足了百姓们对‘英雄’的所有幻想么?” “呵呵,如此这般,准辞官之时,我再向陛下举荐他…让他去南阳、去涿郡,去这两次九死一生的地方!呵呵,我袁逢奈何不了他,就让瘟毒去奈何他,我就不信,他那些障眼法、小伎俩,会是瘟疫的对手?” 言及此处… 袁逢的眼中凶光纰漏! 汝南袁氏的家训中有一条: ——有时候局势会变,人与计划也要跟着变,所谓与时屈伸,以势应变!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三章 瘟疫之下,先救涿郡?还是南阳 提到瘟疫。 在汉末,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伤寒症”,或者“寒热症”,这与正处在小冰河期,被小冰期的古怪气候肆虐的大汉息息相关。 按照《资治通鉴》、《后汉书》上的记载,东汉桓帝时大疫三次,灵帝时大疫五次, 献帝建安年间疫病流行更甚,成千累万的人被病魔吞噬,以致造成了十室九空的空前劫难。 根据《晋书》和《三国志》记载,伤寒症在建安九年到二十四年时,长江以北的中原大地上就有两千万人因此失去了生命。 曹植在《说疫气》中也写到“家家有位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 或阖门而殪, 或覆族而丧。” 就连世代医学传承的张仲景,他的家族原有两百多人, 在十年内被伤寒夺取了近一半的生命,这才让他辞官隐居,潜心研究古籍,寻找治疗伤寒的药方。 人言三国时战乱频繁,死于战乱者不计其数,可当真拿“战乱死去的数量”与伤寒肆虐下“死去的百姓”相比,简直不足十一! 记载中,这些巨大的死亡数字均是出现在建安年间。 但古籍中,还有一句话,尤以东汉灵帝时五次疾病流行规模最大。 这五次分别是指建宁四年(171年)、熹平二年(173年)、光和二年(179年)、光和五年(182年)、中平二年(185年)。 单单这五次大疫,死亡的人数就不亚于建安年间的两千万之多。 而这五次大疫中,又是光和二年, 也就是今年的规模最大,死的人最多, 不过七月蔓延整个汉帝国, 死亡人数超过五百万! 而一切瘟疫蔓延的源头, 便是在“南阳”与“涿郡”, 在这个时局下,瘟疫最难的地方,就在于,内治不了,外…根本防不住扩散! 可以说… 整个朝廷对“瘟疫”完全没有办法。 没有一个官员愿意…或者敢去“南阳”或者“涿郡”赴任,更没有敢接受抗击瘟疫之事。 这些地方在他们看来,九死一生! 甚至南阳所在的豫州,涿郡所在的幽州,也鲜有人敢去赴任,因为谁都知道,瘟疫是防范不住的,早晚会蔓延到那边。 在袁逢看来… 这玉林观主柳羽进入朝堂,既然是大势所趋、不可避免,那索性,就推波助澜…给他个高位让他去南阳或者涿郡督导抗击瘟疫之事。 他是百姓心中的光啊! 他好意思拒绝么? 上任之下,就算他有命,能在这“九死一生”之地活下来。 可…在无数百姓的翘首期待中,一旦他没能压住瘟疫,没能阻止住瘟疫的蔓延, 到时候…站得越高, 摔得越惨的就是他柳羽了! 那时候,他还有有何脸面去进入朝堂? 去面对支持他、信任他的百姓? 呵呵… 这是阳谋! 与袁隗再三商量过细节之后,袁逢的心情好了许多,昂首走出祠堂,不忘叫下人安排马车,俨然要出府。 祠堂之外,袁基、袁绍、袁术三人都等在这边。 “爹,你这是?”袁基连忙问道。 “为父去向陛下辞官。”袁逢笑着回道。 比起方才祠堂内的如丧考妣,如今的他…俨然心情大好,似乎…在袁逢看来,他与那个什么玉林观主的“极限一换一”稳赚不赔。 只是… 辞官? 哪怕是袁绍、袁基、袁术心头有所准备,可这两个字脱口,依旧是让他们眉头凝起。 “爹,我去喊娘…让她去向陛下求情。” 袁术搬出自己那位公主的娘… 在他看来,皇室公主多少说话是有些分量的。 只不过,他低估了天子,也高估了他娘…桓帝时期的公主,在当今刘宏这一朝,并没有什么分量。 袁绍语气凝重。“父亲大人,必须要走这一步么?” “呵呵…” 看到孩子们那充满关切的目光,袁逢的心头倒是多出了几许慰藉,他招呼三个儿子。“你们都过来。” “父亲…” “爹…” “爹…” 随着袁绍、袁术、袁基的走近,袁逢的眼眸渐渐的凝起,语气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吾儿,当初你们祖父临终前,特地把我与你们叔父喊到身边,嘱咐了我们一番话,今日…爹就把这番话再转告给你们。” 袁绍、袁术、袁基抬起头,除了袁术之外,其它二人的表情也变得郑重了起来。 袁基的话还在继续:“老袁家在你们祖父那一代,是三世三公,到爹和你们叔父这一代是四世三公,可到你们呢?如果还是只以三公为终点,那充其量咱们袁家跟弘农杨家一样是五世三公,说到底,那不还是个‘公’么!” “不还是个会因为‘天狗食日’,就被罢免官衔的‘公’么?你们祖父通透啊,他早就看出,三公之位,终究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老袁家这日子到你们这一代是时候改变了!” 轰… 袁逢的话犹如五雷轰鸣一般砸在了三个儿子的头上。 这下,就连原本漫不经心的袁术,也抬起了头,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他发现,这个话题,他很感兴趣。 而袁绍与袁基似乎也预感到父亲接下来的话… 一定,一定是“震耳欲聋”。 “汉有汉有六七之厄,法应再受命,宗室子孙谁当应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也!”袁逢继续开口。“这条武帝时的谶纬之言,部分已经实现了,‘东西两汉’便是‘法应再受命’,‘宗室子孙谁当应此者’便是光武中兴。” “至于这‘六七之厄’是汉朝将持续四百二十年,‘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则是五个数字相加,汉代将在二十九任皇帝之后走向灭亡!” “现在的汉将近四百年,现在的汉帝是第二十七任,机会已经出现了…且近在眼前,咱们老袁家是‘舜帝’的后代,是‘土德’。覆灭大汉‘火德’的势必得是咱们‘舜帝’子孙的土德,‘代汉者,当涂高也’说的必是咱们袁家!” 果然… 袁逢的话声音不大,却振聋发聩。 袁绍与袁基瞪大了眼睛,袁术则是眯着眼,经过一道清奇的脑回路,他在嘀咕着…这‘当涂高’不就是我袁术袁公路嘛? 父亲的话没毛病,代替汉的是老袁家,老袁家出的皇帝就是他袁术自己呀! ——皇帝原来就是我自己! 顷刻间,袁术心头一阵荡漾,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他突然感觉,这袁府的门楣容不下他了,天高海阔,皇宫内的德阳殿才是他更广阔的天地。 这边厢,袁术还在想入非非。 但袁绍的一句话直接将袁术的思绪从九霄云外收回。 “既如此…那父亲辞官?我…我袁家…还有机会么?” “呵呵…本初啊!”袁逢很欣慰的看向袁绍。“你也长大了,父亲也老了,离那六七之厄的命术还有三十多年,袁家的大业早晚要交到你们手上,能否把握住靠的是你们,不是为父!” “何况,你们叔父不还在朝堂,不还是士人的领袖,不还是当朝太傅么?而为父此番辞官不假,但就是辞官也要将那最大的威胁,那道人柳羽给一并拉下来,为父能看出来他本事不浅,也知道你与他是旧识,可袁家大业面前,你们三人都不可有妇人之仁!” 讲到这儿,袁逢拍了拍袁绍的肩膀。“为父只能替老袁家,替你们做到这一步了,路还很长,你们兄弟一定要勠力同心,为父在汝南…再不希望听到世人称呼我汝南袁氏为五世三公,为父要听到汝南袁氏出了一位——‘陈袁王’!” 袁姓是出自于陈姓,陈姓又是出自于妫姓,舜帝的后裔“妫满”建立陈国,历史可不就得连起来看嘛? 祠堂内的袁隗徐徐走出,他站在原地,听着袁逢将父亲临终时的话传给这三个侄儿… 心头五味杂陈。 “汉有六七之厄”、“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也”…这谶纬之言,真的是指代的他们老袁家么? 父亲大人会不会是理解错了呢? 袁隗眼眸眯起… 这个问题,袁隗无法回答,但莫名的,他的心情沉重了许多。 老袁家要走的路,还很长。 … … 皇宫,千秋万岁殿。 天子刘宏亲自将荀彧引到此殿… 众人屏退,此间大殿,唯独蹇硕、荀彧与天子刘宏三人。 此刻… 荀彧一一呈上证物、证词,尽管案子还没有完全清楚,但足以佐证,以“弩矢”射杀狱吏的并非关长生。 因为有农人亲眼看到关长生踏马往颜和、秦牛那边。 他不可能有时间,再转道射杀那位徐姓狱吏。 时间对不上。 还有…窃天坞一千多人均系中毒而死,中毒的时间与关长生逃离出狱的时间也对不上。 不可能是关长生还未出狱,就能把触手伸到窃天坞,且毒杀这么多人。 单单这两条,已经能把案子罗列出个大概。 当然。 接下来的才是重点,荀彧在秦府发现账目,在颜府也发现账目,且许多笔账目都流向了一个地方——汝南。 这就意味深长了。 邺城颜氏与汝南袁氏什么关系?颜和与司空袁逢什么关系?这点…根本不用查,可谓是人尽皆知。 那么…那一箱箱金银送到了谁家呢? 果然。 刘宏眯着眼,饶有兴致的听荀彧把整个案子罗列完毕,越听是越有滋味儿。 而最让他喜闻乐见的是,羽儿布下的这个局,这个请君入瓮的局,天衣无缝,就连他刘宏都差点被骗了,甚至差点派人破坏了羽儿原本的计划! 还有荀彧! 依旧是那句老华,荀彧哪怕是早半日,晚半日觐见天子,抛出这些证据,效果都不够好。 甚至,会让天子与百官的关系急转直下,陷入僵局。 现在嘛,恰到好处,他刘宏再动司空袁逢,不会有一个人再有半句怨言。 只是… 刘宏的心中还是有一些疑问。 这些疑问无关于荀彧。 河东解良县之行,他这督邮任务完成的很好,让刘宏很是欣慰,还解决掉一个让刘宏苦恼不已,“尾大不掉”的难题,这才是点睛之笔。 刘宏打算对荀彧委以重任。 不过,得先等等。 当务之急,刘宏必须搞清楚,这“天狗食日”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事情已经过去了半天,越想…刘宏越是觉得,羽儿说的那些…什么道家鼻祖请‘天’降临审判,什么“老天爷为关长生平冤昭雪”,这些都是哄哄没见识、没才学的百姓罢了。 调动起这些百姓的情绪并不难。 整个大汉有冤屈的人多了去了。 天…哪会管这等事儿?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天狗食日’是羽儿卜算出来的,如果这都能算?那是不是意味着,羽儿那道术中的阴阳、方术,也能推算出何时风调雨顺? 乃至于何时出现灾异?提前防范? 这才是天子刘宏最在意,也最好奇的地方。 “陛下,这便是整个‘关长生案’的经过。”荀彧讲述完毕后,蹇硕连忙提醒道。“如何处置,司马府君不敢做主,还望陛下示下。” 处置? 刘宏的眼眸眯着,他想的,他关心的完全跟“处置”这两个字不搭边。 但… “咳…” 轻咳一声,刘宏吩咐道:“朕想见见这个关长生。” 这… 蹇硕眼珠子转动,略微思考,当即道:“那臣这就去传旨给司马府君,让他将关长生带来。” 说着话,蹇硕就转过身,打算去安排。 哪曾想… “等等!”刘宏直接开口“让文若去玉林,司马防,他请得动么?” 呃… 这话脱口,蹇硕一怔。 俨然,陛下这话,可不是请得动请不动的问题,是…面子的问题。 这种敏感时节,是司马防去玉林观,还是荀彧去玉林观,效果天差地别,面子上更是天差地别。 蹇硕能感受到,陛下是越来越在乎皇长子,在乎他的心情了。 荀彧连忙拱手。“臣遵旨,这就去将关长生带来。” 这边,荀彧方才退出千秋万岁殿。 一个小黄门就快步小跑着上了台阶,站在殿门外,高声禀报道:“陛下,袁司空求见!” “袁逢?”听到这个名字,刘宏微微有些意外。 可似乎… 他的出现,又是情理之中。 “呵呵,袁司空倒是比朕还急,传!” 刘宏笑着吩咐一声。 蹇硕则是挺直了身板,在这位即将被罢免的司空面前,作为西园校尉军的统领,终于能趾高气昂一次了! … … ——瘟疫。 玉林观内的一处正堂之上,天已经黑了,柳羽听着堂中刘备的同乡,来自涿郡涿县的简雍讲述那里的凄惨情形。 瘟疫肆虐,粮价暴涨,药材短缺… 百姓苦不堪言…县衙中的官老爷早就逃离出涿县。 所有人都像是没头苍蝇一样,乱闯乱窜。 无数患了疫症的人四处流窜乞讨,很快…瘟疫就会从涿县蔓延到整个涿郡,哪至于整个幽州。 再之后,就是蔓延整个北境…乃至于整个汉帝国。 与简雍陈述的内容相似,桥玄的故人之子,南阳张氏的族人张仲景也将瘟疫肆虐南阳的消息详细的阐述。 南阳的局势比之涿郡更可怕,如果说涿郡如今的瘟疫还停留在一个县城,那么…南阳就是一个郡! 且已经出现大范围的死亡! 要知道,南阳郡内共计三十七个县,人口二百四十万。 这个数字,现在看来似乎没什么,但在为数不多有关汉末、三国统计人口的资料中,三国后期的总人口也才七百六十七万,当然…那是在战乱频繁,伤寒肆虐之后的人口。 哪怕是这样… 也不妨碍南阳在东汉时成为天下第一大郡,更是被封为南都,尊为帝乡… 如果说洛阳是大汉政治的中心,颍川是大汉文化的中心,那么南阳…就是大汉经济的中心,类似于后世的魔都。 随光武帝中兴汉室的云台二十八将中,就有十一人出自南阳。 这里的瘟疫局势,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里的伤寒症一旦彻底失守、失范、失调,整个大汉的经济将顷刻间瓦解与崩塌,甚至整个中原都存在着瘟疫蔓延的巨大隐患。 呼… 如果说,听过简雍的话只是让柳羽的心情沉重,那么…听过张仲景的话,则是让他下意识的感到焦虑。 整个正堂内坐着不少人,刘备、关羽、张飞、徐晃都在… 桥玄、蔡邕也在… 张玉兰更是看出了夫君的愁容,为他更换掉一盏已经凉了的水。 但此间的气氛,却宛若那凉透了水,显得格外的寂然… 似乎,随着简雍与张仲景的声音落下,所有人都默契的选择了沉默,所有目光均望向主位上的柳羽。 莫名的一阵阵眼光传来… 压力好大呀! 从简雍、刘备、张飞的眼光中,柳羽能看出来,他们对于那瘟疫肆虐下的家乡涿县,有多担忧? 更是多么期待柳羽能拍拍胸脯笃定的告诉他们三个字——“交给我”! 或者是——“没问题”! 从张仲景、桥玄、蔡邕的眼神中…柳羽也能看出来。 张仲景是对家乡南阳的担忧… 而桥玄与蔡邕则是担心,南阳因为在大汉特殊的经济地位,一旦瘟疫彻底爆发,那对整个汉帝国,无论是经济还是民心,亦或者是瘟疫的蔓延…都将是致命的打击与摧残! 救?怎么救? 如果救,先救哪里?再救哪里?这些都至关重要。 呼… 随着一声长长的呼气,柳羽终于开口了。 千呼万唤中,他无比坚决的吟出了四个字。 ——“先救南阳!” 这… 刹那间,桥玄、蔡邕、张仲景的眼眸中闪出亮光。 刘备、简雍的眼睛里则有几许落寞闪过。 不过…这一抹落寞只是一瞬即逝,既然…既然柳观主开口,那至少证明,他是有把握的,因为柳观主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儿。 至于… 先救南阳。 刘备、简雍也能够理解… 南阳无论是从位置,还是从地位上,远非幽州的一个郡可以比拟… 倒是张飞,他哪会想这么多? “柳观主,这不对呀,怎生那南阳的老百姓是人,我们涿郡的老百姓就不是人了么?你这是偏心,偏心哪!” 这话刚刚脱口… 刘备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巴,解释道:“柳弟,翼德他就是这个性子,没有恶意的。” “哇哇…”张飞挣脱了刘备的手。“俺不管那些个,你救南阳总得说出个所以然吧?俺们涿郡也等着你去救啊!” 这次… 不光刘备捂住了他的嘴巴,就连关羽、徐晃也捂紧了他的嘴巴。 大恩在上,无论柳羽做什么,要先救哪,关羽与徐晃都会站在他的一边! 何况,南阳人口更多,瘟疫蔓延的速度更快,且会迅速蔓延到整个中原。 先救南阳…这个抉择无可厚非。 “呼…” 反观柳羽,他长长的呼出口气。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咳咳… 他轻咳一声,也不去解释太多,无论怎么解释…张飞都不会满意,涿郡是他的家乡啊! “仲景先生,有劳你准备好马车,明日午时过后,关大哥这边尘埃落定后,我便与你一起去趟南阳…”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你能否…” 不等柳羽把话讲完。 “啪嗒”一声,张仲景就跪了。“柳观主只要能救南阳父老,莫说是一个不情之请,但凡有所趋驰,我张机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张仲景。 “仲景”二字是他的字,“机”则是他的名,当然,后世还会把他称为“张长沙”,因为他在长沙做过太守。 只不过…那都是十年以后的事儿。 “仲景先生快快请起…”柳羽连忙扶起张仲景,正准备交代他一番。 忽的。 门外有鬼卒禀报道:“大祭酒,河东督邮荀彧求见…说是要带走关长生。” 唔… 这话脱口,登时间大堂内所有的人都紧张了起来。 柳羽却是摆了摆手。“若是司马府君来带走关大哥,或许会有事,但既是文若来…想来不会有什么事儿。你们都放宽心。” 言及此处… 柳羽抬眼望向关羽。“关大哥…” “我跟你去!”不等柳羽开口,关羽就上前一步跟在柳羽的身侧,俨然…对他信任十足。 张飞却还在嚷嚷。 “你别走啊…你倒是得说清楚,为何先去救南阳?我那些涿郡老乡也还在水深火热之中呢!”张飞的嚷嚷声良久不觉。 只是…柳羽与关长生已经走出了大堂。 张飞想追,可徐晃与刘备拦在了他的面前。 徐晃一个劲儿的摇头。 刘备则是拍了拍张飞的肩膀,安慰道:“翼德,设身处地的去想,若然我是柳弟,也一定会先救南阳!南阳不容有失!” “那特娘的咱涿县就能有失了?”张飞还是不忿儿… “翼德,翼德,你听我说…”刘备再度提醒道。“有你、我在,柳弟是不可能放弃涿郡的,他不是这样的人,你相信我,也请相信他!” 恰恰是刘备这最后一句话…让张飞彻底安静了下来。 相信… 的确,柳观主是个值得相信的人。 珠玉在前,他从未让人失望过!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四章 皇帝的新衣:太平道符水治病 暗夜如磐。 天子刘宏独自一人站在在千秋万岁殿内,看着降临的夜幕,想到他的心腹大患,汝南袁氏即将断去一臂,他内心深处,油然升腾的就是一抹兴奋与狂喜。 这时… 门外的蹇硕进来禀报。“陛下,袁司空已经侯在门外了。” 刘宏骤然振奋了起来, “传!”然后大步回到自己的坐席上,端坐,威仪棣棣。 袁逢双手捧着一卷竹简,步履肃穆的进来,他的神情平静至极,这让刘宏有些意外,更无法看透他。 “臣有表上奏。” “大司空乃是朕的肱骨,深夜觐见, 就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不能面谈?还要付诸于文字么?” “臣无话不可对陛下说,但言谈难免有私心,文字却是给天下人看的,必须公允端正。”越是在这大殿之上,袁逢越是表现的庄重,越是脊梁笔直。 这是四代人,方才能铸就的汝南袁氏的气场! 刘宏有一种预感,袁逢知道荀彧来了,也知道他那三公之位势必保不住了,然而,他此来却是傲然的向天子辞官。 他也要让天子知道,袁家的底蕴还在, 不会因为失去一个司空,就黯淡了下去。 刘宏笑道:“那,袁司空就坐下来慢慢说,何为私心?何为公允?” 袁逢将奏表放在刘宏面前的龙案上, “臣身居三公高位十余载,未有寸功, 近些年来…更是屡屡觉察力不从心,想来是老之将至,但请辞去司空之职,回汝南老家躬耕垄田,此为私心,还望陛下允准。” “好一个私心…”刘宏放下这封辞官奏表,抬头笑吟吟的看着袁逢。 主动辞官… 这是一步妙棋。 若是他刘宏再执着于“关长生案”,将那狗官“颜和”与袁家牵连到一起,就显得他刘宏有些不近人情了。 好一个断臂求存! 袁逢的脸上依旧风平浪静。“臣下面要说的话,乃是公允。” 刘宏面色淡然,伸手示意,让他继续说。 “陛下,天狗食日,上苍降下灾异警醒世人,陛下便是罢黜臣的司空之位,也无可厚非,可臣闻《左传》有云,‘国无政, 不用善,则自取谪于日月之灾’;司马迁在《史记》中也记载,‘日月薄蚀,日月之交。月行黄道,而日为掩,则日食,是曰阴胜阳,其变重’。《礼记·昏义》曰:‘男教不修,阳事不得,谪见於天,日为之蚀。’” 刘宏的脸色一冷。“袁司空这话的意思是朕不修德,国无道,上天方才降下此灾异了?” 袁逢没有说话,目光却是肯定的。 刘宏逼视着他。“回答朕!” 袁逢终于慢慢抬头,对上刘宏震怒的目光,轻声道:“臣不是这个意思,臣是讲…历来‘天狗食日’是警醒陛下,也警醒世人,而凡是警醒…怎会是冤假错案这等小事?老天爷太忙了,怎会管这些细枝末节!” “臣只是觉得,与其陛下以为这‘天狗食日’是陈述关长生一人之冤屈,倒不如去看看如今大汉境内的灾害,这些灾害下,陛下可曾阻止?又能否遏制住其蔓延?关长生冤屈,可…那些被灾害折磨的百姓就不冤屈么?” 呼… 袁逢的话,让天子刘宏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灾异…呵呵,不就是那肆虐南阳、涿县的瘟疫么? 原本以为废除三公不过是举手之力,哪曾想,汝南袁氏的反击这么快就来了,而且来的这般汹涌… 刘宏冷冷的瞪向袁逢,咬牙切齿。 “袁司空?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臣担任司空十余载,始终坚信陛下会中兴汉室,拯救黎民,可如今瘟疫横行,南阳、涿县百姓民不聊生,陛下的目光却焦距在一个微末的‘关长生案’上,就算这案子有冤?可陛下却因为一人之冤,枉顾瘟疫之下黎民之苦。” “天狗食日,当罢免三公之一,臣主动请辞,却希望陛下不再纠结于小案,而是焦距于瘟疫,焦距于大节,若是陛下当真要用那道人,就让他…让他去帮帮瘟疫下可怜的百姓吧!只要他能救百姓于水火,便是让他接任臣做司空之位,又有何不可?” 懂了… 刘宏一下子就全懂了。 别看袁逢字句铿锵,语调凌厉,可这反击根本不是冲着他刘宏来的,而是冲着“羽儿”来的。 随便想想也知道… 按照汝南袁氏一贯的行事作风,明日整个洛阳城…势必满城风雨,都会传扬出…玉林观主要去抗击瘟疫的英雄事迹!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此前“羽儿”以道人的身份,每一次的行为,都是力挽狂澜的“英雄”所为,他满足了百姓们对于“英雄”的所有幻想。 袁逢这是要让羽儿…骑虎难下。 也让他这个天子骑虎难下。 好狠毒的心哪! 这辞官辞的委实是振聋发聩,第一次…刘宏重新认识到眼前的这位当朝大司空,怪不得,他的门生故里能遍布大汉,怪不得那么多人以他马首是瞻,以往还真是小觑他了。 袁逢用无声的目光质问着刘宏,刘宏居然无法与他对视,只觉得一阵黯然疲惫。 “朕原以为,你、我君臣十余载,朕能看懂司空,没想到…直到今日,朕才真正的看懂了司空,看懂了司空的可怕!” “陛下,臣再可怕,这仕途之路也走向终点了,但臣方才的话乃是为大汉计,为万民计,为江山社稷计…陛下没有允准臣辞官一日,那臣就要为大汉中兴‘计’一日!” 袁逢说罢,深深叩首… 刘宏怔在当场,他明白…袁逢这一拜的分量,这是辞行,更是威胁。 刘宏哈哈大笑。“好,好,为难袁司空了,依朕看来,袁司空是身居高位一日,就为袁家计一日,苦心孤诣啊,朕佩服你。可司空如此身份,竟到最后都不放过一个小小的道人,这道人有这么让司空忌惮么?” 袁逢慢慢抬起头,直视着刘宏。 这一刻…袁逢的每一寸骨骼都显出衰老与疲惫。 天子说的一句话没错,身居高位一日,就为袁家计一日… 袁逢的立场从来不曾改变。 “陛下知臣,臣知陛下,一些事情,一些人…臣不便多说,陛下就当这是前司空辞官前…最后的倔强吧!” 袁逢转身离开了千秋万岁殿… 刘宏凝着眉,他的心头恨恨,袁逢是把他…把羽儿都架在火上烤了。 这便是汝南袁氏的反击么? 刘宏不由得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不光是额头,此刻…他的龙袍上已经被汗水浸透。 另一边,袁逢踉跄着走下千秋万岁殿的石阶… 一百层! 每下一层,袁逢就感觉自己的心空落落了一分,直到下到最后一层,他才发现…自己的心已经彻底空荡荡了! 待从司马门走出皇宫,送他来的车还停在司马门外。 车夫看袁逢有些不对劲儿,忙扶着他坐上马车。 “老爷,回府么?” 袁逢不答…他仰头望着茫茫夜色,冷月如霜,口中淡淡:“汝南的月亮会不会比洛阳亮一些呢?呵呵,今日不坐马车了,最后在这洛阳城走走吧!” 车夫担忧,连忙问道:“老爷,你…你没事儿吧?” 袁逢笑了:“我有没有事儿,不打紧,打紧的是,几十年为家门奔波,案牍劳形,小心翼翼的把握着家门与天子之间的分寸,小心翼翼的壮大着家门,让家门能傲视于大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今夜…却是这些年来,我最放肆的一夜!哈哈,走了…今夜的月格外的明啊!” 车夫只好牵着马跟着他,原本踉跄的脚步,渐渐的轻松了起来,袁逢的步履越来越轻松,他甩了甩袖子,仿佛…卸下了他肩膀上扛着的千斤重担,为袁家…他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接下来…汝南袁氏能否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就看兄长与三个儿子了! 踏…踏! 低沉且厚重的脚步声再度于空落落的洛阳街道响起。 满袖月光,似水流年… 袁逢渐渐远去,一边走,一边轻吟:“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出户独彷徨,愁思当告谁?引领还入房,泪下沾裳衣……回了,回了……回南阳老家了!” 这边厢,袁逢在悲怆的调子中卸下了肩扛的重担。 那边厢… 张让不知道何时被传入了千秋万岁殿。 “陛下…今日正午过后,坊间的确有传闻,说‘两地瘟疫,唯独玉林观主可解’…也有传言,说…说‘玉林观主决议要引道徒赴瘟疫之地,救万民于水火’…百姓们奔走相告…对…对此均是颇为期待呢!” “砰”的一声,刘宏一拳砸在龙案上,整个龙案上的笔墨、奏牍齐飞。 天子震怒。“这老东西,辞个官都不安生!” 这一次,刘宏是最近距离的感受到了汝南袁氏的能量… 这是阳谋… 而阳谋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哪怕是刘宏知道,却也无能为力。 “陛下!”张让看出天子的心情不佳,连忙道:“若是…若这消息都是谣言,臣即刻就去阻断消息的源头,让…让这些谣言…” “晚了!”不等张让把话讲完,刘宏直接摆手,他长长的叹出口气。“已经晚了…” 他眼眸中的凶光渐渐和缓,变得无奈与彷徨。 什么叫做骑虎难下? 今时今刻,他这个天子算是真正体会到了。 凭着汝南袁氏的能量,半日之间能让这消息传遍整个洛阳的街头巷尾,那三日之后,整个大汉都会传遍这个消息。 ——两地瘟疫,唯独玉林观主可解! 这一句,是百姓们的期翼与愿景啊,或许…也将成为南阳、涿县百姓坚持下去的希望。 若是这一句被他刘宏否决… 那…后果… 刘宏猛地摇了摇头,他不敢想…也没办法往下想。 就在这时… “陛下。”蹇硕进入千秋万岁殿,似乎有话要禀报,看到张让也在,连忙闭上了嘴巴。 刘宏抬手示意他直说无妨。 蹇硕这才禀报道。“今夜,玉林观内,桥太尉带着一位故人之子去拜访柳观主,经探查,这位故人之子乃是南阳张氏的张仲景,那位叫做刘玄德的白身也带了一位朋友,经查,是幽州涿郡治所涿县的简雍,也是一名白身,他们的表情均格外急迫,像是有要事要请教玉林观主!” 唔… 听到这么一番禀报,刘宏骤然抬起了头。 犀利的眸子也微微的弯了下来。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张仲景,这简雍…他们的老家是… 南阳! 涿县! 这不就是瘟疫爆发之地么? 他们两个从瘟疫之地赶来,经人引荐去寻羽儿,所为多半就是…为了瘟疫下的百姓、家门而来! 刹那间,刘宏的眼眸睁大,他突然对羽儿如何回复此二人充满了兴趣。 难道… 羽儿对这肆虐大汉的“瘟疫”,也有办法么? 等等… 起初这只是一个突然间的念想,可架不住珠玉在前,刘宏的眼眸弯成了月牙一般的形状,幽幽的瞳孔中,仿似看到了一行字——置之死地而后生! … … 月夜朦溟,荀彧带着一些御林军,本在玉林观前堂等待,见到柳羽大步走来,后面还跟着关羽,满眼亢奋。 柳羽也很高兴。“文若来了。” 他直接向关羽介绍道:“关大哥,这位就是此前与我一道赴解良县救你的河东督邮荀彧荀文若…” 听到这儿,关羽当即拱手。“这恩关某记在心里,多谢荀兄。” 荀彧也拱手回了一礼。“贤弟要救的人,我荀彧自当不遗余力,关兄就莫要谢我了。” 荀彧这么说… 可关羽还是长长一拜,河东解良关长生,素来恩怨分明。 “方才愚兄觐见陛下,陛下提出想见见关长生。”荀彧开门见山。 这… 关羽没有说话而是望向柳羽。 “安全么?”柳羽这是关切的问道。 “既是派我来,那陛下的意思就很明显,不会对长生兄不利。”荀彧细细的解释道,似乎还是怕柳羽担心,荀彧郑重的保证:“贤弟放心,我将长生兄带入皇宫,就能保证将他带出来。” 柳羽颔首… 关羽也没有异议。 只是… “柳观主…”关羽转过身,面朝柳羽。“进入皇宫之后,陛下势必会问一些什么,或许会牵连到柳观主这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望柳观主示下。” 关羽没有把话讲的太明显…意思却太清楚不过,如果陛下问起有关“柳羽”的事儿,他关羽能不能说? 倒不是关羽怕说错了话,而是…他熟读《春秋》,心里知晓,往往帝王都会对能施展“异术”者充满忌惮。 柳羽这般请天降下警示,天狗食日… 这在陛下眼中,多半算得上是“异术”了吧? 不能因为自己,让他遭逢不测! 关羽这边语气凝重,倒是柳羽一脸的云淡风轻。 关羽不知道的是…他柳羽早就与陛下“隔空”成为了“生意伙伴”,他们是合作共赢的关系,陛下才舍不得让这个“聚宝盆”遭逢不测呢? “关大哥光明磊落,又怎么会说假话呢?”柳羽微微一笑,显得很坦荡。“陛下问什么,关大哥该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无需顾虑其它的,再说了,我柳羽也光明磊落的很,只是对公理与正义更执着一分罢了。” “柳观主坦荡…”关羽拱手。 荀彧看时候不早了,就请关羽出玉林观坐上马车…早有御林军当先开道。 倒是这玉林观的前厅一下子变得寂静了下来。 呼… 柳羽呼出口气,似是在思虑着什么,迈起步子在这安静的玉林观院落中缓行,皓月当空,他的身影倒是显得有几分落寞。 却在这时,一件披风披在了他的身上,一只手从柳羽的背后垂下,为他戴上了一个暖手的雪白狐皮套,轻声道。 “我自己打的狐狸,做成的皮套,天气反复无常,夜晚更冷,暖暖手吧!” 柳羽回头,出现在他身前的却不是张玉兰,还能有谁? “我不冷。” “夫君何必对我说谎呢?夫君是在烦恼那瘟疫之事吧?” 柳羽笑:“有一种谎言,是不想让自己的关心的人也这般烦恼…” 张玉兰痴痴的望着他,柳羽接过那尚未完全戴上的皮套,仰头看着天空,深蓝的天幕干净如海水,他笑道:“有你这份心就够暖和了,一点也不冷。” “好想能多帮到你一些。”张玉兰幽幽的开口。 恰恰这一句话… 让柳羽像是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他再看向张玉兰的眼瞳,变得怅然了许多。“师姐,或许这件事儿,你真的能帮到我。” “是有关南阳与涿县的瘟疫么?”张玉兰连忙问。 柳羽颔首道:“是,也不是…不过,师姐掌管天师道中原的情报收集,料来是听说过另外一个道教——太平道!” 唔… 提到太平道,张玉兰顿了一下,连忙张口:“在中原,太平道可比咱们天师道更有人望。” 这话像是感慨… 柳羽则当即追问:“师姐不妨讲讲,这太平道的‘人望’从何而来?” “还不是这瘟疫?”张玉兰不假思索的解释道。“近年来,大汉瘟疫频发,朝廷无能为力,百姓们若是不幸染上这瘟疫,只能自生自灭…但…但太平道以‘符水治病’、以‘符箓驱邪’收揽了一大波教徒。” “那它的符水就能治好伤寒症?”柳羽继续问。 “自然不能。”张玉兰摇了摇头。“爹跟我们讲述过的,所谓的符水治病,只是最普通的‘方术治病’的手段罢了!” “把一些草药制成符纸,然后烧掉后,将灰烬洒在水中…让人饮用,说到底,这本就是草药的灰烬,多少对病症是有一些效果的,故而能治好一些病症,可…若说能彻底治好伤寒症,那绝不尽然,至多能治好最浅显的伤寒症罢了。” 张玉兰的话不错。 因为天师道与太平道同为道门的符箓一派。 符水治病是基本功,也是吃饭的家伙。 诚如张玉兰讲的那般,因为道教是融合了方术学说,方术会治病,所以就发明这种…把草药制成符箓的做法,一碗水灌下…相当于喝了一包草药,也可以理解为是一包消炎药,自然能解决一些病症。 在加上按照后世医学的理论。 符水治病也可以称之为是一种“心理治疗”,也就是说,喝了符水以后,百姓们自以为百病消除,心情就好了。 而心情一旦晴朗,久而久之病也就更容易痊愈! 反正…就像是后世许多癌症患者,其实最后都不是被癌症打倒的,而是被吓死的。 整天活在恐惧中,病会越来越重。 基于以上两点,符水治病…的确是有效果的,且后世还有专门的“道医”协会,很多“长辈”小时候也都喝过符水…这也能佐证,符水治病并不是纯粹的忽悠,是有一定依据的。 不过… 还是那句话,太平道的符水治病只能治疗最浅显的伤寒症,要说控制瘟疫,那远远不够。 “所以,太平道会将符水送给贫民,让他们服用,若然痊愈…那自是太平道的大功劳,若是没有痊愈,便是百姓心不诚,最后哪怕是死掉也是咎由自取。” 柳羽把他理解的讲述出来。 从张玉兰的连连点头中,柳羽能意识到,太平道玩的果然是这套把戏… 这不就是“皇帝的新衣”么? 至于能借此做大,能短时间内吸引到大量的教徒,除了符水治病外,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 ——朝廷对瘟疫的无能为力。 底层的百姓无法寄希望于朝廷,自然就无法寄希望于‘天’,那么…他们就会去找另外的心灵上的寄托! 应运而生的“黄天”的诞生。 应运而生的“大贤良师”也就诞生了。 未来的黄巾起义…自然也就有了雏形。 按照《天官历包元太平经》中宣扬的洪水将出、末世将至的理论,大肆宣扬之下。 ——汉家信奉的“东皇太一”似乎,已经不可避免的要走入陌路。 ——而太平道信奉的“中黄太一”将代替“东皇太一”拯救世人于水火。 轻轻的呼出口气,顿时间,柳羽的脑海中就浮现起的是那十六个大字——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呵呵… 想到这里,柳羽的嘴角咧开,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让天师道壮大,乃至大过太平道的方法。 同样是符水治病… 太平道只能治疗最表面的伤寒症。 如果天师道的符水能从根本治愈伤寒?能抑制住这愈演愈烈的瘟疫呢? 到那时候,天师道日昌,看它太平道还怎么忽悠?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五章 玉林柳郎有恙,关西皇甫陪葬 夜深人静,蹇硕进来禀报。 “陛下,关长生带到。” 刘宏抬眸:“可是秘密带来?” “荀彧很是小心,蒙着面,除了玉林观,不为任何人知晓。” “去偏殿!” … 关羽在荀彧的引领下,走入了千秋万岁殿的一间偏殿。 刘宏早就等在这边, 看到眼前的男人,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 卧蚕眉, 相貌堂堂, 威风凛凛。 浑身上下,自内而外散发出的是一股英气。 天子刘宏下意识的觉得。 这股从容与坦荡,这股慑人的气势,绝非一个看门护院之徒,一个“白身”能有的。 蹇硕刻意的靠近了关羽一分,警惕的看了他一眼,又一言不发的退到了刘宏的身边,以防万一关羽图谋不轨,他有最好的位置来保护陛下。 刘宏则问道:“你便是关长生?” 关羽拱手:“草民关长生,拜见陛下!” 刘宏示意让蹇硕与荀彧都退下, 他想单独与关羽聊聊。 蹇硕哪里能答应,连忙拱手。 “陛下…” “退下!”刘宏的话语却很坚决。“举手投足间就能手刃六人, 这样的勇武之士真要对朕不利,你拦得住么?” 呃… 蹇硕顿时哑口。 俨然…刘宏这一番话,多少带着点儿嘲讽的味道, 让他想到了他们几十名西园校尉愣是没拦住包括关羽在内的三人, 汗颜哪。 当即不敢抬眼,低着头, 弯着腰, 一脸惭愧的退了出去。 荀彧也拱手退到了门外,他与蹇硕都不敢走远,就守在千秋万岁殿门外,随时准备听候陛下的传唤。 “关长生,无论你冤屈与否,可总归你背着六条人命,纵是贪官污吏,自有督邮去审判、定罪,你手刃他们,便是罪行,且这罪名洗不干净!你又何必又回来呢?” 刘宏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 关羽如实道:“回禀陛下,原本,草民也打算流亡在外,可玉林观柳观主一番话点醒了我,大丈夫,《伤寒论》和《金匮要略》并不是张仲景亲笔所书,他写的叫做《伤寒杂病论》,是他毕生探寻,找出的治疗伤寒症的方法。 只是…在建安二十四年,也就是大汉灭亡的前一年,张仲景去世,他著写的《伤寒杂病论》也就开始了它在人世间的旅行。 这个时代,书籍的传播只能靠一份份手抄,流传开来十分艰难。 不久,原书亡失。 据说还是晋朝时,一个叫做“王叔和”的太医令偶然中见到了这本书的残章。 利用太医令的身份,他全力搜集《伤寒杂病论》的各种抄本,并最终找全了关于伤寒的部分,并加以整理。 里面记述了伤寒症的397条治法,载方113首,总计5万余字。 而柳羽默写的版本,则是在宋代又一次经过校订与发行的版本,其中更是加入了宋代时期医疗的先进方案,算是对最初版的《伤寒杂病论》做出了补充。 也就是说… 柳羽默写的这《伤寒论》和《金匮要略》,哪怕是放到三十年后,张仲景成功撰写出《伤寒杂病论》时,也不会与他的理论一模一样,只会更高端、更缜密、更超前。 当然了… 柳羽就担心,张仲景会像那些普通的“大夫”一般,不识货! 可现在… 从他那震撼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不仅看懂了,而且奉若至宝。 这就好办了,要知道,柳羽交给他的不过是一个时辰默写出来的内容,要把所有的内容,全篇五万字全部默写出来,至少也得五、六日。 这是一项大工程。 “能看懂,都能看懂…”张仲景兴奋的张口,“这若…若真的是位先贤留下的,那…那他…他可是救了大汉千千万万被瘟疫折磨的百姓,救了千万人!” 张仲景说的一点也不夸张。 几十年死于伤寒者,史书中有记载的就有两千万人,没有记载的更多… 不夸张的说,几千万人的性命因为这《伤寒论》与《金匮要略》极有可能保住了。 这也是张仲景亢奋的缘由所在。 这已经不是… 南阳与涿县的问题,也不是张仲景家族的问题,而是…整个汉帝国的大问题! 只是… 张仲景哪里知道,看似是柳羽在默写先贤医理。 可实际上… 真正救了大汉千万百姓的是他张仲景本“景”啊! “我又写了一卷,仲景先生不妨先拿去看…如果有歧义的地方,可有寻我校对!” “事关这南阳瘟疫能否遏制住,我也只能默写出石壁上的医理、药理,真正要去为千千万万百姓诊治的,真正能彻底打败瘟疫,根治伤寒的是仲景先生啊!” 柳羽的语气格外的笃定,偏偏笃定中,还带着几许谦逊的味道。 这才是他在“南阳”与“涿县”中间选“南阳”的真正原因。 因为能救瘟疫的,从来不是他柳羽,而是张仲景。 必须由他吃透这《伤寒论》与《金匮要略》,方才能真正意义上的战胜瘟疫! 此刻… 张仲景的嘴唇抿成了如铁一般坚硬的线条,面上没有一点血色。 “不…” 张仲景的语气也无比的坚定。“救下南阳万万千千百姓,救下大汉万万千千百姓的不是我,而是…而是玉林官观主!” 在这点上,他心如明镜,没有柳羽默写的这些石壁上的医理! 他…他纵是拼上性命,最终的结果依旧是回天乏力! … … 翌日清晨,皇宫南宫,合欢殿。 王美人正在为天子刘宏更衣,这几日天子的驴车总是很晚才来。 天子的心情也阴晴不定,让王美人揣摩不透,生怕什么动作…热闹了天子,让他龙颜大怒。 不过…昨夜,似乎天子颇有兴致,哪怕是后半夜来,也… 不等王美人遐想完毕,门外有小黄门禀报。 “蹇校尉、桥太尉、蔡侍郎求见陛下。” 刘宏笑着抬起头看看天,“这一大早上就都找上门了,他们是一刻也等不得呀,哈哈,今日,该是一个艳阳天了!也罢,朕去见他们。” 王美人不由得好奇,“陛下,今日那关长生的案子要判了么?” 唔… 刘宏脚步一顿,“这案子,连你都知道了?” 王美人微微颔首。“哪怕是后宫里也传开了,说是…天狗食日,天降下警醒,人世间有冤屈,只是…还…还有一种说法。” 刘宏好奇了起来,“什么说法?” 王美人眨巴着眼睛,好像不敢说。 “朕恕你无罪,大胆说。”刘宏的眸子紧紧的盯着王美人那张俏丽的面颊。 “陛下,还有一种说法是…是南阳、涿县瘟疫横行,上天以‘天狗食日’警示,是让陛下把目光放在抗击瘟疫这样的大事儿上,而非…一桩…一桩小小的冤案。” 王美人的话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几乎是细若游丝。 “呵呵…” 倒是刘宏,他笑了,一边笑一边微微摇头,双腿迈开大踏步的往殿外行去。 他心里嘀咕着,好可怕的汝南袁氏啊,已经能“无孔不入”到这般程度… 不多时… 刘宏束着腰带出来,桥玄、蔡邕、蹇硕向刘宏行礼。 刘宏说道:“关长生一个白身,连个正经官职都没有,值得惊动到太尉与侍郎两人么?” 桥玄与蔡邕对视一眼… 桥玄道:“臣来此不是为关长生,而是为那‘天狗食日’下,罢免的三公人选!” “罢免什么?”刘宏大手一挥。“昨夜,袁司空已经辞官,无需罢免了,权且当是朕最后留给他一分情面吧!” 言及此处… 桥玄还想张口说些什么,却最终闭上了嘴巴。 刘宏笑:“桥太尉还是关心那关长生案吧,想看热闹,就午时去玉林观!” 留下这么一句话,刘宏拂袖而去,蹇硕连忙跟上。 行至千秋万岁殿时,中常侍张让早已等候在此,他呈上了一封圣旨。 “陛下,尚书台草拟,请陛下过目。” 刘宏看也不看。“去吧,就按照上面的宣读。” “喏!”张让答应一声,徐徐退下。 等到这殿中再无他人,蹇硕方才拱手禀报道:“陛下,人带来了。” “传!” 不多时… 一名威风凛凛的将军踏步而来,他看似年龄不大,三十余岁,可眼睛极大,眼眸中还掺杂着许多狂傲与不羁。 “草民皇甫嵩拜见陛下!” 来人正是皇甫嵩,凉州三明之一皇甫规的侄儿,前雁门郡太守皇甫节的儿子,关西将门小一辈中最骁勇的战将。 只是脾气古怪,为人傲气,不受士大夫的喜欢。 恰恰,刘宏最喜欢用的就是这种人,本打算用他战胜南匈奴王子,然后给他加官进爵…让他顺理成章继任他叔父的位置,驻守边关,成为忠于刘宏的将门中人。 哪曾想,南匈奴王子战胜段颎后,皇甫嵩也败了… 最后还是羽儿用“桥玄”、“蔡邕”、“荀彧”三人力挽狂澜! 自然而然… 原本该敕封皇甫嵩的打算也就搁浅。 故而,哪怕是皇甫嵩将门之后,可皇甫嵩依旧只能自称“草民”,他的身份则是“白身”!。 “蹇校尉可告诉你,朕要你做什么?” 刘宏张口道。 皇甫嵩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带一千兵甲赴南阳,协助南阳太守抗击瘟疫、防止流民暴动。” 这话,皇甫嵩说的平淡。 可刘宏俨然不太满意,他的眸光幽深,语音中寒意森森。 “还未出征,最重要的就忘了么?” 皇甫嵩抬起头来,视线穿过那玉宇琼楼的殿宇,凝望着殿宇上硕大的“千秋万岁”四个大字,莫大的压力下,他才慢慢的收回眼眸,投在了天子刘宏的身上。 “保护那个人的安全,他若无恙,那草民与一千兵甲均是大功一件,他若有恙,那草民与一千兵甲将为之陪葬!” “很好!”刘宏淡淡的开口,他缓缓行至皇甫嵩的面前。“你不是一直都想继承你父亲与叔父的遗志,再度做回那雁门太守,驻守边陲么?” “这件事儿办好了,你要的,朕统统都给你!”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声长嘶惊雨夜,半生谋算定乾坤 玉林观,高台之下,人满为患。 无数百姓都齐聚于此,来见证“关长生案”的最后结局。 自然… 这些百姓也为“流言”所惑,他们迫切的想知道,坊间传言中,玉林观主要解救瘟疫下的劳苦百姓, 是真是假? 高台之上,张让准备念天子诏书。 此刻,关羽就站在张让的对面。 张让带来的人已经扯下了那块儿书写着硕大“冤”字的白布,他们将这个“冤”字披在了关羽的身上。 做完这些,张让方才开口。 “关长生,陛下知你冤屈, 故而特地降下此旨,关长生接旨。” 咳咳… 清了下嗓子,张让的语调提高了许多。 “朕观关长生一案,想起去年接连出现的妖异现象,有雌鸡变成了雄鸡,打起鸣来,去年初有白衣人入德阳殿门,高呼‘梁德夏传我上殿’,六月,有黑气自天而降,堕入温德殿东庭,化为十丈黑龙,盘踞良久方才散去;七月,玉堂后殿有青蛇出没!朕今日方知, 原来是地方有怨愤,有贪官枉法, 有恶霸横行!故而招致天怒人怨。” “今日多方彻查, 证据确凿,关羽唯手刃六人,其中污吏一人,地方豪强恶霸一人,为虎作伥者两人,劫掠良善者两人,其余人等均非亡于关羽之手,然国法有严令,关羽并非官员,并无执法之权,杀人既是枉法,杀人偿命,不杀则有违国法。” “但,念其本意良纯,所做均为还一方百姓青天,坦然投案,杀之则有违仁义。况且,天狗食日,天穹震怒,朕不敢违拗天意,故朕今日便做主, 赦免此关羽死罪!” 这话脱口… 百姓们群情沸腾,纷纷拜服于地。 台下的徐晃、刘备、张飞也是热泪盈眶,关羽更是宛若做梦一般, 亘古不变的面瘫脸,都罕见的露出一副感激的模样。 当然,这一抹感激不是因为这诏书,而是因为…柳羽! 是柳羽救了他这一条命! 此时的柳羽也在台上,他看着百姓们敬畏感动的神情,再看看关羽,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分欣然的笑意。 但,诏书还没有念完,张让的声音还在继续。 “天穹示警,天狗食日,当朝司空请辞以平息天怒,然朕痛定思痛,决议今日顺应天意,立下新律,从今往后,若有义士手刃地方官员,经查地方官员为非作歹,贪赃枉法、欺压良善,证据确凿者,义士均可免于一死!” 这话脱口,台下混迹在人群中的袁绍,脸色骤然一沉。 新律? 陛下竟借此颁布了一条新律? 这相当于给了所有有胆识的“义士”一个反抗权贵的机会,一个说法。 比起赦免关长生,比起父亲辞官,陛下颁布的这条新律…对汝南袁氏而言,更致命! 如此这般,那些汝南袁氏的门生故里、地方官员…谁还敢只手遮天? 谁还能把源源不断的钱粮运往汝南? 打蛇打七寸… 陛下这一招好狠,只是…他就不怕闹出乱子么? 袁绍方才想到这里,哪曾想百姓们竟山呼海啸起来。“陛下英明,陛下英明…” 俨然,百姓们苦于贪官污吏良久。 哪怕…大家都知道,在官府重重护卫的前提下,一个义士想要杀掉一个为非作歹的官老爷,几乎不可能! 但…终究,百姓们看到了一丝希望,一丝政令清明的希望,一丝被压迫之下,可以奋起反抗的希望。 倒是柳羽,他的眼眸一下子凝起,心里嘀咕着。 “这新政…未免有些太狂暴了吧?” 如果手刃贪官污吏的“义士”能够被赦免,那…在地方,或许会闹出大乱子,陛下整顿吏治的心情可以理解,可做法有待商榷呀! 还是有些狂暴了! 就在柳羽还在沉吟之际。 张让的声音继续传出。“但终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以白身之身手刃朝廷官员,看在天穹的示警上可以免死,却不可不罚。” “令关羽杖责五十军棍,发往南阳戴罪抗击瘟疫,南阳瘟疫不灭,关羽不得归还。朕心中之义士,乃一身武艺,一腔忠义,保国安民!赦免关羽,饶义士一死,非国法律令,乃是天意,终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终于… 这一封很长很长的天子诏书落下了帷幕。 也就是说… 陛下的确赋予了“义士”去手刃“贪官污吏”的权利,但对应的也给予了其惩罚。 五十军棍且不提,单单发往南阳,抗击瘟疫这一条… 就…就是九死一生。 换句话说,陛下的新律并不狂暴,他只是给予被逼迫到极限的人,让他们可以尝试着去反抗官吏,但最终的下场,一定是两败俱伤。 嘶… 柳羽“吧唧”了下嘴巴,顿时感觉,这个皇帝…有点“阴险”哪! 百姓中亦是沉默了下来。 说到底,皇帝怎么可能给予百姓反抗官府的权利,他至多只是放开了一点点,算是给一众地方官敲了一个警钟,也给予那些不惜两败俱伤的义士,一个放手一搏的机会。 行为是有那么点儿“老六”,但…效果是有的。 关羽悍然领罚:“草民关羽,谢陛下恩罚,谢天穹还草民一片清白,也谢…” 最后一个“谢”字脱口,关羽的眼眸转向柳羽这边,却见柳羽微微摆手…他最后的这一番谢意也就戛然而止。 … 说完了关羽,张让俯视台下。 似乎,短暂的静谧后,台下的百姓们又开始纷纷议论。 “听说么了?坊间传言的那‘两地瘟疫,唯独玉林观主可解’?玉林观…这柳观主怎么也不表个态呢?” “表什么态呀,柳观主不是已经表过态了么?他要引道徒赴瘟疫之地,救万民于水火,这是大义啊!” “可…柳观主都这样表态了,朝廷却没有给予他个一官半职,这也…” “你可知道,昨日的‘天狗食日’还有一种其它的说法…” “嘘,大庭广众之下,不可乱讲,慎言,慎言…” 果然… 关长生案一了,整个玉林观哗然一片,谈论的话题也围绕着,“两地瘟疫,唯独玉林观主可解”这条传言。 俨然,玉林观主如今的形象…更符合世人对“英雄”的向往。 张让一一扫过台下所有人的面容,不由得淡淡的笑了笑,神情上难免浮现起几分惋惜与同情。 这玉林柳郎…机关算尽,最终却…还是被袁家摆了一道。 当然,这对于宦门而言,喜闻乐见,反正…也非我族类,最好两边互相伤害吧? 当即… 他从怀中又取出一封天子诏书。 ——“玉林观柳羽接旨!” 此言一出,柳羽一怔,不过仅仅只是一瞬之间,他就想明白了… 经过这“天狗食日”,原本负责诠释天意的“儒家”已经站不住脚了,道家似乎也能解释“天的旨意”,再加上司空袁逢辞官,那么道人入朝堂已经是大势所趋,不可阻挡! 当即,柳羽拱手。 张让的声音还在继续。 “听闻玉林观观主柳羽道法玄通,可通天意,南阳一地瘟疫横行,柳羽不畏艰难欲率教众赴瘟疫之地,救万民于水火,朕心甚慰,决定赐予其南阳郡太守之职,另派北军千人沿途护送,望卿不负所托,平息瘟疫,救万民于水!” 天子诏书传出… 柳羽还未接旨,无数百姓又齐刷刷的跪倒在地。 “陛下圣明,陛下圣明!” 如果说方才…玉林观主还是紧紧满足了百姓们对“英雄”的幻想。 那么现在…他英雄般的成为南阳太守,英雄般的赴南阳瘟疫之地,这已经不是对英雄的“幻想”了,而是实实在在的英雄! 显然,柳羽惊觉到一丝不对… 他本就打算去南阳,陛下派遣他去,看似无可厚非,可…事实上,陛下的诏书,百姓的反应都有些诡异。 就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着整个事件… 这很难不让他多想。 当然… 柳羽还是拱手领旨,“臣接旨,必不辱使命!” 话音落下,张让缓缓走到柳羽的身侧,一边将这天子诏书交给他,一边从身侧的小黄门处递来南阳太守的印绶、官服。 与此同时,张让的话轻声传出。 “俯首玉林有柳郎,玉林柳郎果然本事了得,无需士大夫与咱们宦官的帮助,就能入了朝堂,只是这南阳太守嘛,身处这瘟疫之地,就不知道是喜是悲,是福是祸了,哈哈…哈哈哈!” 讲到这儿,张让翘着兰花指,眼神中颇有耐人寻味的味道。 “咱家先回宫了,柳太守也莫要记恨咱家,咱家也是奉旨办事儿,仔细轮下来,这事儿得是汝南袁氏做的呀!” 留下这么一句刻意的提醒,张让徐徐走远了,像是带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一般胜利者的微笑。 倒是柳羽眼眸眯起,一边掂量着手中的“印绶”,一边轻轻咬住嘴唇。 似乎,丝毫没有因为被人算计而沮丧、气馁,反倒是浅浅露出了笑容。 汝南袁氏这是神助攻啊! 丫的,这不是给他在送功德么? 当然… 方才,多少看着张让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柳羽就有些下头,此去瘟疫之地,不能便宜了这个死太监哪! … … 白天还是晴空万里,下午时就下起了雨。 寒雨中,袁逢归乡的马车停在洛阳城外。 因为是天降灾异,主动请辞。 袁逢特地派人告知了自己的那些门生故里,莫要送行…便是为此,细雨绵绵之下,如今这洛阳南城门显得格外的凄凉、寂静。 这时… 袁绍狂奔到南城门前猛地一勒马,马奋起扬蹄,一声长嘶惊破了雨夜。 颜良、文丑帮他拽住了缰绳,袁绍翻身下马,因为骑马太快,双腿夹得太紧,竟有些麻了,一下子踉跄倒地。 颜良与文丑赶忙扶起他。 袁绍是听到父亲要走,忙不迭的赶来,奔跑向马车,却被马夫拦住,“两位老爷正在马车中商谈,谁也不让靠近。” 于是… 袁绍就守在这大雨之下,他带着斗笠,穿着蓑衣,雨水淅沥沥的从他的身上滑落,显得甚是凄凉。 此刻…马车当中,袁逢在与袁隗做最后的嘱咐。 “我走后,这边可就交给你了。” “你放心!有我在,汝南袁氏垮不了!” “我不是说这个。”袁逢摆了摆手,“我最担心的是这三个儿子,老大性格太过仁厚、纯良,老二又太有城府,精于算计,老三…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老三袁公路,他是被惯大的,我担心日后他…他会闯出大乱子。” 袁隗当即回道…“还有咱们汝南袁氏兜不住的乱子么?” 在他看来,只要不是大逆不道到公然称帝,被群起而攻之,其它的乱子,汝南袁氏这块金字门楣还兜得住! “呵呵…其实老二我也不放心,别看他平素里精明,可许多时候真要做决断的时候,他就会迟疑、犹豫,而犹豫往往就意味着败北!” 知子莫若父,袁逢一针见血的点出了几个儿子的缺点… 这算是提醒… 毕竟日后,他不在洛阳,许多事…不能总是挂在嘴边。 “兄长放心,他们三个,我会看着…”袁隗试图让袁逢安心。 “唉…” 袁逢叹出口气,似乎尤自有些不甘心,他从怀中取出一封竹简,“这个,是我昨夜辗转反侧,思虑了一夜,将全部的想法记录在上面,等我走后,你再打开…袁家在未来一代能否更进一步,就看这些了。” 将竹简塞到了袁隗的怀中,见袁隗一副没落的样子,袁逢的话愈发的语重心长。 “你也不用那么悲观,我回到汝南也不会闲着,这竹简上我写下的一些事情,物色的一些人选,或许,身在江湖反倒是比身在庙堂更容易去操持、把控!” “好,好,好!”袁隗喃喃吟出三个“好”字,他知道,已经到道别的时候了。 说起来也奇怪… 原本的汝南袁氏蒸蒸日上; 原本的一系列计划有条不紊,可偏偏…偏偏出了一个玉林观,一个麒麟才子,打破了袁家原本计划中一切的轨迹。 如今的大汉已经朝着愈发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可叹,可悲! “好了,我该走了。”袁逢拍拍袁隗的肩膀,袁隗最后拉住他的手,沉吟了十息,沉默了十息方才带上斗笠,穿上蓑衣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正看到袁绍站在雨地里… 城楼下,那微弱的灯火,映着袁绍被雨水冲刷的脸,他的神情凄怆而悲凉。 “本初…来了。” 随着袁隗的一句话…袁逢掀开车帘,望向了这个雨水中的儿子。 袁绍浑身湿透,他向前走近了几步,看到马车上的父亲愣了一愣,不过是分别几个时辰,他感觉他的父亲虚弱了十倍、百倍! 俨然,失去大司空这个位置,给予他的打击远远超乎袁绍原本的想象。 父子俩百感交集的对视着,一阵风起,将车帘卷起,更多的寒雨淋入了马车,袁绍这才骤然醒悟,连忙跑上前去阖上帐帘。 又不忘拱手拜别父亲。 “爹,一路保重” 区别于袁术、袁基对袁逢总是用“爹”这样亲切的称呼,袁绍一直小心翼翼的用“父亲”这样的辞藻去称呼袁逢,这样更显敬重。 虽都是“嫡子”,可经过运作出来的“嫡子”与原本的“嫡子”在许多细节上,还是保持着微妙的不同。 这是袁绍第一次对袁逢喊爹… “本初,爹以前对你太严厉,可那都是为你好,你必须比你大哥,比你三弟更出色,更出类拔萃,才能堵住外人的嘴,才能堵住别人的非议!” “爹回汝南去了,这里…以后就交给你和你叔父!以后,你要更坚强,更果决,在爹心里,你才是汝南袁氏的未来,汝南袁氏的资源会毫无保留的支持你,你也要争气,百尺竿头,进了这最终的一步!” 闻言… 袁绍哭了… 十几年受制于“庶子”的身份,那份隐忍、绝望,用他青春为代价,用他青年时期一切的美好作为代价,终于换来了父亲的推心置腹。 袁绍浑身颤抖,泣不成声。 “孩儿,孩儿一定不负爹所托!” 隔着车窗,袁逢摸了摸袁绍的额头。 摸头…这些嫡子经常能够享受到的亲昵的的动作,作为“伪”嫡子的袁绍这才是第一次享受到,他不由得扣首。 “儿子将来必定用‘羽葆盖车’将爹风风光光的迎回来!” “好,好!” 随着袁逢最后两个“好”字,马车驶动,隔着雨帘,这一对父子对望…他们的神情不再悲凉,反倒是变得欣慰与果决。 袁绍远远的向父亲躬身、拱手,袁逢也神情复杂的看着这个儿子。 终于,再没有更多的话语,马车消失在了官道的尽头。 倒是袁隗… 他拍了拍袁绍的肩膀,又拍了拍自己胸脯中藏着的案牍,像是在提醒袁绍。 袁绍惊问道:“我爹留下的?” 袁隗点头。“没错!” “那…”袁绍抬眸,带着期盼的眼神望向这位叔父。“我…我能看嘛?” 当即,袁隗招呼袁绍上了他的马车。 马车中,一盏烛火微微点亮… 而烛火之下,竹简之上,便是密密麻麻的一列列小字。 袁绍还没来得及去看这些小字的内容。 赫然便看到竹简的最下方写着的硕大的三个名字。 ——南阳,何进! ——陇西临洮、颍川,董卓! ——钜鹿,张角! 袁绍不知道,为何这竹简下最醒目的位置会是这三个人的名字,他们是谁? 袁绍也不知道,为何董卓的前面会有“临洮”与“颍川”两个地名。 他到底是来自哪个地方? 但,他无比清楚的是。 父亲是在指引他,这三个人,将与袁家能否把握住时代的契机,百尺竿头,更近一步…至关重要! “叔父…” 袁绍抬眼望向袁隗。 袁隗这是一边捋着胡须,一边张口道:“这是我与你父亲制定的计划,之前因为玉林观搁浅了一阵,如今,也是时候重启,更时候告诉你了!” 这一刻袁隗脸色复杂的看着这个侄儿,娓娓将汝南袁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三个计划全盘道出。 兵权——董卓! 政权——何进! 民望——张角! 刹那间,一方弥天的大局在袁绍的眼前呈现… 原来汝南袁氏这些年,还布下了这么大的一个局,只能时机成熟,即将启动! 而一经启动… 整个汉帝国将为之震颤、胆寒!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七章 拔云见日时,刘备乃首功之臣 清晨,刘备穿着睡衣坐在床边,发髻凌乱尚未梳洗,神情也有些迷茫。 他来洛阳本是为了拜访玉林观主柳羽。 如今,不仅拜访了,甚至能追随其左右,这是上天赐下来的机缘,可现在,一面是追随柳羽去南阳,一面是回乡。 虽同是抗击瘟疫,但这个抉择…并不好选。 “还是…回涿县吧!”刘备感慨一声,这一刻,他想到的是家门前的那棵大桑树,想到的是桑树下老母亲编织竹席,想到的是瘟疫肆虐下,老母亲生活的艰辛。 大汉以孝治天下,做出这个选择,并不意外。 这时… 柳羽闯了进来,看到面色迷惘的刘备,连忙问道:“刘大哥要走?” “家有老母,又奉瘟疫,不得不去。”刘备的语调颇为苦涩。 “也是…”柳羽点了点头,面色萧索。 这一抹微微变化的情绪让刘备敏锐的观察到。 “柳弟要去南阳,我能理解柳羽的苦衷。”刘备抿着唇,“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先救南阳,那里是整个大汉商业的中心,人口也更多,蔓延的速度会更快,一旦失守…整个大汉都会崩溃。” 他在帮柳羽解释… 无论如何柳羽只有一个,只能救一地,不能因为他刘备的老家是涿县,就…就逼着他先救涿县。 一边是私情,一边是大局,柳羽选的没有错。 “刘大哥能明白我的苦衷就好。”没有挽留,柳羽从怀中取出三个不同颜色的锦囊,塞给了刘备。 “这是?”刘备连忙问道。 柳羽的语气却变得郑重了许多。“救南阳,并不是不管涿县,既刘大哥要回涿县,那索性…稳住涿县局势的重任就交给刘大哥了。” 说到这儿,柳羽重重的拍了拍刘备的手掌。 “南阳之行,少则两个月,多则半年,可这期间涿县的局势必须稳住,至少不能让瘟疫蔓延出去,蔓延到郡、州之地,我听闻当地的县长已经逃走,整个涿县是彻底混乱与失序的,必须有一个人重新建立起这个次序,控制住瘟疫的蔓延,否则…用不了几个月,整个北境就都失守了。” “那…我要怎么做?”刘备连忙问道。 柳羽则是指了指三个锦囊。“具体的方法,我都写在三个锦囊里,到涿县时就打开第一个,无可奈何之时再打开第二个,千钧一发的关头再打开第三个!” 这话脱口… “啪嗒”一声,刘备就想跪下… 这一跪,不是自己跪,而是替涿县万万千千的百姓跪。 柳弟…他没有…他并没有放弃涿县! 从来没有过。 柳弟哪怕要去救南阳,还是…还是会念着涿县,甚至留下了一些方法,让…让涿县稳住局势。 当然…刘备还没跪下,柳羽早就预料到了,一把将他扶起。 “按照这三条锦囊说的,至少能稳住三个月,而我尽量在三个月内解决南阳的瘟疫,然后全力北上驰援!真到最后,乌云散尽,拔云见日之时,刘大哥便是北境抗疫的第一功臣!” 讲到这儿,柳羽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刘备的肩膀。 “刘大哥素有大志向,却因为无人举‘孝廉’,无人品评而未有功名,这次涿县抗疫…一旦成功,那便是比十个孝廉,十个名士的品评更有效百倍,到时候,刘大哥跻身朝堂…我柳羽一定第一个为刘大哥喝彩!” 轰… 轰隆隆! 柳羽的话声音不大,语气也偏和缓,可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传入刘备的耳中,无异于五雷轰鸣,振聋发聩。 原来…原来柳弟一直以来,都…都知道他刘备的志向,一直以来,也都把他的志向放在心上么? 这让刘备受宠若惊… “柳弟…” 刘备张口想表达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哽咽住了,一时间,他竟“笨嘴拙舌”了起来。 还是柳羽最后拍了拍他的后背。 “刘大哥,涿县不容有失,交给你了!” 言及此处… 留下一个颇为自信的笑意,柳羽转身离去。 只留下刘备一人怔怔的愣在原地。 他的头发尤自蓬松,可手握那三枚锦囊的手却莫名火热了起来,还有…还有…他的心也一并开始炙热! … … 初夏时节,野草疯涨,野花无主自开,洛水旁垂钓的人不少,毛毡铺地,三三两两围着洛水岸边席地而坐。 南下的车队就在官道上,皇甫嵩带着一千汉庭北军护送着车队,整个队伍威仪阵阵。 所有人都在等待那位传说中的能战胜瘟疫,救南阳百姓于水火的“大英雄”! 只不过… 此刻的“大英雄”还在草地中与荀彧一边走一边攀谈。 一些小孩子在草地上跑着放风筝,大呼小叫,几匹马儿悠闲的嚼食青草,荀彧神情却是冷冷的,注视着河流。 “瘟疫之地,九死一生啊!”荀彧感叹道:“想不到,汝南袁氏的反击来的这般快,这般汹涌…” 荀彧知道内情,也知道袁家在图谋着什么。 既阻止不了道人入庙堂,那…他们索性选择毁灭,将柳羽高高的捧起,再重重的摔下来,然后彻底毁灭。 “咳…”柳羽轻咳一声,见到一个小女儿风筝断了,正在地上哇哇的哭泣,当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轻抚了下她的额头,从怀中取出一串五铢钱,笑着告诉她:“给你娘,再买新的。” 小女孩儿一下子不哭了,高高兴兴的跑开了。 荀彧跟上…感慨道:“贤弟倒是不缺钱,可这瘟疫却不能用钱来解决,古人言‘有钱能使鬼推磨’看起来,也不那么准确。” “今日的文若怎么总是在哀怨…”柳羽回头望向荀彧,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在荀彧看来,有些“有恃无恐”的味道。 瘟疫…他竟一点都不担心么? “愚兄真的想帮你,却…却又不知从哪里下手。”荀彧的眼瞳中充满了无力感。 “文若,你若真的想帮我,那就…帮我办一件事儿。”柳羽笑吟吟的抬眸… “是有关南阳的?” “不,是有关涿县的,还关乎一个…死太监?”柳羽笑着回道。 “死太监?”俨然…这个时代的人,还不能理解什么是“太监”。 “就是那个阉人…”柳羽连忙解释道。“咱们天师道这么辛辛苦苦的南下抗疫,九死一生的,怎么能便宜了那群阉人呢?也该让他们体会下百姓的疾苦。” “啊…” 荀彧还是没能理解。 柳羽却是微微招手,让荀彧把耳朵凑过来,他悄悄的嘱咐了一番话。 待得这番话说罢… 柳羽依旧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文若,放心…这次去南阳,看似中了汝南袁氏的奸计,九死一生,可实际上…却是一个机会,一个让天师道做大的机会。” 言及此处… 柳羽拍了拍荀彧的肩膀,最后投给他一个灿烂的微笑,旋即转身,一边往马队方向行去,一边不忘嘱咐。 “文若别忘了,那个死太监,啊不…是那个没有卵子的阉人!” 呵… 听到这儿,荀彧笑了。 他很佩服柳羽的乐观,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生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贤弟该不会是打算与这个‘死太监’,这不,是阉人…贤弟难道打算与他…互相伤害么? 当即摇了摇头… 荀彧发现,哪怕与柳羽结识许久,可很多时候,还是看不透这个玉林柳郎! … … 皇宫,千秋万岁殿。 天子刘宏一反常态的,竟在看奏书,且一看就是两、三个时辰! 这与往昔白日里喜欢逗逗狗,兴致之余,就与美人于床第间推演天下大事的生活习惯截然不同! 究其原因… 是因为国库有钱了,因为汝南袁氏折了一臂,心情大好的天子,竟然爱上了看奏书,俨然,一副往“明君”发展的模样。 …这其实很好理解。 在后世的职场上,就有很多这样的例子。 往往一个科员很能干,能把一切业务处理的井井有条,甚至人际关系也处理的很好,大家会交口称赞,称赞他“有能力”,更是潜意识把他认定为下一个提拔的对象。 可事实上,与他一样有能力的科员多了去了,只是看…愿意不愿意把能力投身在工作上而已。 换句话说,有能力的前提是有关系。 关系到位,那么…能力与业绩就可以转变为直接的晋升,这种时候,是个人也会铆足了劲儿去干,自然也就会成为大家交口称赞“有能力”的人,完成更多任务。 换言之,如果跻身职场,直接就发现,压根没关系晋升,那谁还会“傻了吧唧”的把全部的能力投身在职场中。 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躺平! 换作皇帝也一样,谁都想当明君,可内忧外患,国库空虚,世家林立,哪个皇帝放到这样的时局…也渐渐的会消除棱角,最终选择躺平。 因为…所有付之的努力被现实摧残,没有获得成果… 那… 我还励精图治干什么?我还会以“明君”、“青史留名”为目标么? 俨然不会… 换作是谁,也会彻底躺平,每天宠幸下嫔妃,修筑下园林,跟小动物愉快的玩耍,朝廷上的那些糟心的事儿,爱再咋地,只要不让朕烦心就行! 历史上的汉灵帝刘宏便是如此。 可现在… 汉帝国的局势截然不同了。 刘宏突然发现,困扰着他十几年的国库一下子变得充盈了,让他颇为忌惮的汝南袁氏,也辞去了三公之位。 这不…一切都好起来了。 刘宏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能成为“明君”,能“青史留名”的希望,自然…也就变得励精图治起来了。 刚刚批阅过一封奏书… 刘宏伸了下胳膊,十几年都没有这般久坐,让他很不习惯劳神于案牍,他缓缓起身,行至窗前,看看千秋万岁殿下的风景,算是换换心情。 就在这时。 一名小黄门禀报道:“陛下,荀侍御史求见。” 这小黄门口中的荀侍御史,自然便是荀彧。 而“侍御史”的称呼,并不准确,全称为“治书侍御史”,是刘宏组建“内朝”的重要官员。 除了对外,审理疑狱,平廷尉奏事外、 荀彧的这个“侍御史”的身份,更相当于天子身边的智囊,为天子出谋划策的,虽然官衔不大,与督邮一样只有“六百石”,但地位却不可同日而语。 听到荀彧求见,刘宏当即招手。 “传!” 不多时,荀彧步入此千秋万岁殿,还不及说话。 刘宏当先问道:“那位‘玉林柳郎’走了?” 他知道荀彧去为柳羽送行。 “是。”荀彧点头:“不过,柳弟却留给臣一番话。” 唔… 刘宏示意让荀彧坐,他也跪坐回龙案前,反问道:“是有关南阳瘟疫的?” “不!”荀彧轻轻摆手。“是有关幽州涿县瘟疫蔓延的。” 荀彧顿了一下,语气变得凝重了一分。“柳弟千叮咛万嘱咐,涿县的瘟疫必须控制住,否则一经蔓延,先是涿郡,再是幽州,最后是整个北境幽、冀、青、并四州,到那时候…莫说是会死百万以上的百姓,单单朝廷再想遏制也将难于登天!” 刘宏牙齿微咬,“朕如何会不知道呢?可要遏制瘟疫的蔓延,谈何容易?” 他摇了摇头,感叹道:“这不是朕登记以来的第一次瘟疫了,阻止瘟疫蔓延,朕何曾没有想过各种方法?首当其冲便是停止瘟疫地百姓的流动,可百姓不这么想,朕就是明白告诉他们,他们的流动会让更多人染上瘟疫,会冲垮他们的故乡,甚至会让他们关心的人丧命,可要他们立即放弃一切,全部去集中地隔离起来,或者是居家隔绝…依旧很难。” 刘宏这一番话说的忧心忡忡。 这个时代,让人集中隔离有多难?没有人比刘宏更清楚了。 因为在老百姓看来,一旦进入那隔离的集中地,那势必就出不来了…或者能出来者寥寥无几,至于居家隔离,那吃什么? 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大家四处躲避官兵的追捕,四处流窜… 最开始往往就一个人得了瘟疫,可随着流窜,瘟疫会覆盖一个村子,会覆盖一个县城,乃至于迅速扩散到整个州郡。 伤寒症是传染的,这点让瘟疫的防范与抗击变得格外的艰难。 “所以…”荀彧说道:“柳弟特地让本地人刘备、张飞、简雍往涿县,并且告知了他们一些防止瘟疫扩散的手段与方法…” 这… 刘宏眼眸微眯。“只他们三个?成么?” 俨然,天子开始怀疑起来了,一个县城的瘟疫,想止住扩散…一千人都未必能拦得住那些流民,更别说…三个人了! 荀彧却是颇为自信。“柳弟看人一向精准,他既派出刘玄德三人,想必这三人定有过人之处,何况…柳弟明面上派出的是他们三个,可暗地里却是派出了整个天师道的教徒,全力北上,阻止瘟疫的扩散。” 嘶… 听到这儿,天子刘宏轻轻的呼出口气,他都没想到羽儿南下南阳,却依旧对涿县的瘟疫如此关心。 甚至想到了,涿县瘟疫失守后,对整个北境的影响。 “天师道去了多少人?” “千余!” “够么?”刘宏依旧质疑… “不够!”荀彧如实道:“所以,柳弟领走之时拽住臣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让臣想方设法向陛下借一个人?” “谁?” “十常侍之首——张让!”荀彧一字一顿的解释道:“陛下应该清楚,当今朝堂上最大的两股势力,一为以汝南袁氏为首的士大夫,另外便是以十常侍为首的宦官,张让又是十常侍之首,如果陛下…陛下…” 一句话说到后面,荀彧竟喉咙哽咽住了一般,话像是塞住了,或者说,他这番话并没有绝对的把握。 “继续说。” 刘宏示意他讲完。 荀彧继续道:“若然陛下派遣他北上涿县,再告诉他,若是控制不住瘟疫的蔓延,便割下他的人头,办成了则是大功一件!那…他敢不拼命、卖力么?” 这… 刘宏眼眸微微的眯起,北上涿县,控制瘟疫,一边是羽儿手下,以刘备为首的三人,一边是天师道,还有一边…是十常侍之首的张让。 怎么看…这也是个古怪的组合? 他们能行么? 刘宏又开始怀疑了。 “张常侍不过是朕身边的一个宦官,他除了讨好朕,替朕办一些事儿外?能抗击的了瘟疫么?” 荀彧连忙解释。“柳弟提出这番话时,臣也提出了质疑,可…柳弟却说…说臣一丁点都不清楚张常侍的厉害,还说单单他的名号就能够吓破涿县人胆,甚至可以止小儿夜啼,这种人丢去了北境,那才是如鱼得水,让人望而生畏,不敢越雷池一步…柳弟还说…说…” “说什么?” “说…论及涿县抗疫,一个张让能着不知所云的话。 不过,他那五官几乎凝到一块儿的脸颊,任凭谁也能看出,不是什么好话…若是放在后世,多半便是类似于“我去年买了个表”一类的话。 有那么一刻… 他很想哭。 为什么是他…是他张让呢? 他招谁惹谁了? 怎么去涿县阻止瘟疫蔓延,这事儿…竟…竟安排到了他张让的头上。 他是真的醉了。 这种关头,谁不知道…去这瘟疫之地,无异于九死一生。 “我…” 张让差点又要喷出“国粹”… 一旁同为十常侍之一的赵忠连忙开口。“张…张…张常侍?这…啥情况啊?陛下…怎么…怎么就选你去涿县呢?这…这瘟疫之地,那么多官员不选,选…选咱们宦官?陛下这是…这是啥意思啊?” 赵忠想的比较久远… 他甚至觉得,是不是陛下想要弄死张让? 否则…这种事儿,怎么能轮到他们宦官呢?那么多带瓣的不去,非得他们没卵子的阉人去?这…这…这…这不是欺负人嘛? “咱…咱家也是服了!” 张让再也没有心情翘起那骄傲的兰花指。 此时此刻,他除了想哭…还是想哭。 赵忠指着诏书上的文字,连忙提醒道:“陛下这诏书上的字眼可不客气呀,若是成功防止住瘟疫的蔓延,那是大功一件,可若是没有防止住,那…那可就是大祸临头啊!” “不用你给咱家提醒,咱家识字!”张让凝着眉,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 赵忠挠挠头:“那…张常侍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咱家还能抗旨不成?”张让的双腿都在颤抖,第一…他绝对不敢违抗圣旨,第二…这事儿诏书已经下来,天子金口玉言,放出去的话绝没有收回的道理。 他是不去也得去! “去,咱家去还不行么?” “赵常侍,你…你去帮咱家查查,涿县有多少…多少咱们的人…不,不能只查涿县,要查涿郡,要查整个幽州,咱家的命…可…可都交给他们了!” 张让这一句话说的…自己都快哭出来了。 这一刻… 窗外夜风寂寂,冷月如刀,刀刀催着阉人老!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八章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晨曦中,巨大的虎牢关城门关闭着,如同蛰伏的巨兽。 城楼上,无数守军肃立于此,因为太早,虎牢关下寂静无比,千余骑士的马蹄声变得格外清晰。 骤然看到这么一支千人的骑队要过虎牢,一干门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正想去派人去询问。 却见…烟尘滚滚之中,一杆硕大的“汉”字黑色军旗映入眼中,千人的汉庭北军在皇甫嵩的带领下,出现在了虎牢关下。 狂风嘶吼,疯狂的拍击在旗帜之上,发出爆裂的鸣响,一时间,方圆数里都跌荡着这股响声。 “快开城门,是‘玉林柳郎’!” “他是陛下新任命的南阳太守,此番汉庭北军护送其南下抗击瘟疫!” “快开城门,鸣锣示意!” 虎牢关上的守军早就守到了消息,更是对这位“玉林柳郎”大义赴南阳之举钦佩不已。 “呜呜呜!” “呜呜呜!” 一时间,号角声吹响。 伴随着号角声,是城楼上虎牢守军齐声的高喊。 “玉林柳郎必胜!” “玉林柳郎必胜!” 此间声浪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齐,震耳欲聋,震天动地! 而汉庭北军没有停歇一丝一毫。 只是举旗示意,表示汉庭北军行事,而后一路越过嵩山山脉。 为首的将军皇甫嵩看到虎牢关时的情景… 不由得回头,去望向马队中间位置的马车处…那是柳羽所在的马车。 皇甫嵩口中喃喃。“这般年纪,却‘侠’名在外,有如此人望,不简单哪!” 不由得,皇甫嵩更高看了柳羽一分。 “哒哒哒…” 马蹄声驶动! “得得得…” 战马的嘶鸣声偶又传出, 千人队伍一路南行,带着无数人的希望与期盼向南继续行进。 … … 太阳已经升起,玉林观院落中,小女娃刁秀儿“咯咯”的笑声再度传出,任蔓开始领着观中道人去做一天的活计。 无数流民也会参与进来… 说是流民,其实…他们在这边已经有了房子,有了稳定的饭食,有了新的衣裳。 他们已经把玉林观当成了家。 甚至越来越多的精壮男人参拜过老子,拜入了天师道,成为了一名最低阶的“鬼卒”,去执行各式各样的任务。 不光是流民… 因为玉林观主大义赴南阳的举动,越来越多的百姓也纷纷投身玉林观。 一部分是来替玉林观主焚香祈祷,也有一小部分…不远百里、千里而来,只为拜入天师道,成为了玉林观中光荣的一员。 这倒是使得…玉林观中“坤道”任蔓一下子忙碌了起来。 既要负责教中事物,又要操持着收揽教徒,忙的不亦乐乎。 唔… 轻轻的一声呼气。 一方厢房内,关羽睁开了眼睛,看到窗外已是过了晨曦,惊觉不对…连忙问道:“这是几更天了?” “已经辰时了。”一旁照顾他的徐晃连忙答道。 昨日,关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五十军棍下来… 哪怕是洛阳令、司隶校尉司马防特地嘱咐过衙役手下留情,但毕竟是军棍,自是少不得好好的休息一番。 故而… 昨夜上了药睡下后,徐晃特地没有去喊关羽,让他多休息。 “辰时?那柳观主不是已经走了?” 要知道,除了五十军棍的惩罚外,他还被派往南阳…抗击瘟疫! 若是柳观主先走了?那他… 关羽“嗖”的一下子坐了起来, 似乎…昨日的军棍,只是过了一夜,那撕心的疼痛就浑然消失了一般。 “柳观主是走了…”徐晃如实道:“柳观主说长生你刚被执行了五十军棍,不能长途奔袭,故而让我在这边守着你,让你修养十天、半月再过去,也不算违抗圣旨,他身边有陛下派来的一千汉庭北军,料得无事。” 此言一出… 关羽的眼眸刹那间凝起,他埋怨似的望了徐晃一眼,“唉”的一声叹出口气。 当即就去穿衣。 徐晃不明所以,连忙问道:“长生?你…你这是何故?” “公明你…你…你糊涂啊!”关羽语气冷然,“你可知…柳观主因为救我,得罪了多少权贵?此番赴南阳那瘟疫之地,便是遭了奸人的道,公明你糊涂啊?你怎知汉庭北军中没有那些奸人的爪牙,柳观主南下抗击瘟疫已经十分不易,若是再被身后捅上一刀,那…那可如何是好?” 这… 关羽的话让徐晃哑口。 见关羽还在穿衣,徐晃连忙道:“那这样,我去追上马队,我来保护柳观主,长生,你的伤尚未痊愈,权且在这玉林观歇息半月再去。” “那怎能行?”关羽那绿色的长袖一甩,“大丈夫立于世当义字为先,柳观主救我一命,关某就当护他一世周全!” 言及此处…关羽已经提起了佩刀,推开门就要往马厩处牵马。 徐晃连忙追上。 “长生,可你的…你的屁股?这要奔袭至南阳,那伤口不得裂开了?” “哈哈!”关羽脚步不减。“义字不可违,君恩不敢忘,臀可裂开,恩义却不可不还!” 说话间,关羽已经挑好了一匹马,翻身上马。 浑然没有半点因为军棍,而臀部剧痛无法驾马的模样! 徐晃无奈,也挑了一匹,翻身而上。“长生,我是服了你了…” “哈哈哈…” 关羽大笑,笑声尚未落下,两人四目交汇,两骑绝尘扬长而去! … … ——瘟疫,南阳。 此刻,整个大汉所有人都在密切关注着南阳的瘟疫。 自然也包括一个南阳人。 准确的说,他是一个出生在南阳,却因为机缘巧合,因缘际会,搬入了洛阳的南阳人。 ——何进。 此刻的他坐在洛阳北街的府中,隔着窗子望着穿城而过的洛水,发出了一声幽幽的长叹。 因为“左祖有社,面朝后世”的洛阳布局,凡是最是柳羽一个字一个字写,这是一项大工程。 当然… 柳羽每写完一卷,就派人传给后面马车中的张仲景,那里有他独自一人在细细的钻研。 ——“立春正月节斗指艮,雨水正月中斗指寅。” ——“惊蛰二月节斗指甲,春分二月中斗指卯。” 此时的张仲景正一句句的扫过《伤寒症》上的文字,这一句…是记载的伤寒与节气病症有关的医理。 张仲景是敏感的… 这几句话就够他细细的揣摩许久。 只是,下面的内容更加精妙,让他忍不住去看,去思索。 ——春气温和,夏气暑热,秋气清凉,冬气冰冽,此则四时正气之序也。 ——冬时严寒,万类深藏,君子周密,则不伤于寒。触冒之者,则名伤寒耳。 ——其伤于四时之气,皆能为病。以伤寒为病者,以其最盛杀厉之气也。 张仲景的眸子徒然睁大,他的嘴唇嗫嚅着,显得有些踟蹰。 “竟…竟还能利用四时的规律来治愈伤寒?” 这本只是个设想,可接下来的内容让他愈发的目不暇接。 ——凡伤于寒,传经则为病热,热虽甚,不死。若两感于寒而病者,多死。 ——尺寸俱弦微者,厥阴受病也,当六七日发。以其脉循阴器、络于肝,故烦满而囊缩。此三经受病,己入于腑者,皆可下而已。 ——伤寒传经在太阳,脉浮而急数,发热,无汗,烦躁,宜汤。 这是医理的分析… 更是辅以具体的案例。 这种书籍往往是“医者”最喜欢看的,也是市面上极少流传的。 要知道,医学博大精深,难度也是与博大成正比。 后世总是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这不是说学医不好,而是指的学医太难… 如果仅仅是单纯的理论,那会很难去理解、体会… 可若是配上具体的案例,那… 张仲景的眼眸中在放光。 ——“黄苓加半夏生姜汤主治,若有呕吐,则辅以黄连汤!” ——“黄苓、生姜、黄连…” 他已经开始揣摩起一些药方,甚至…将他过往见过的一些病症,与这《伤寒症》、《金匮要略》中的医理去结合。 “这个药方对应的症状很普遍,若是有效,当能解决三成以上的伤寒病患!”张仲景喃喃自语。 越往下看,他越觉得自信了许多。 这两本书就好像是他的挚友一般,每一句,每一个词,甚至每一次用药…张仲景都能从中看出自己的诊疗习惯,用药手法。 这两本书就好像是为他自己量身定做的一般,他的感觉就四个字“得心应手”… 许多其中的医理也与他这些年探寻的治疗伤寒的医理能够互相佐证。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刚刚吟到此处… “轰隆隆!” 连续不断的声响传出,俨然,马队中的马车被逼停了。 紧接着周围传来宣泄声。 “官爷给点吃的吧…” “官爷,求求你,留下点儿吃的吧!” 原来…已经进入了南阳地界。 无数流民堵住了马队前进的路,这些流民习惯性的伸手向过路人乞讨,这是他们唯一能活下去的希望。 只是… 不少流民脸上都泛绿,身上也有多出一些黑斑,俨然…他们已经被疫症传染。 他们似乎知道自己的情况,一个个默契的并不靠近马队,也不知道是害怕那些骑士手中的刀剑,还是…本能的卑微。 这便是瘟疫… 往往一场大瘟疫下,会接连出现许多全新的问题。 比如,家里的劳动力一旦染上病症,那么一个家庭顷刻间就崩塌了,为了治病,他们不得不将家存的谷子卖掉,可这些钱对于治愈瘟疫而言,杯水车薪。 就连许多穷人想要卖掉孩子,既解脱自己,也解脱孩子,却也不可能! 瘟疫之下,就连奴隶买卖市场也惨淡的很,那些地方豪门一来怕传染,二来连他们自己都要减少不必要的开支,省下来钱接济宗族亲友。 又哪敢再多养活人呢? 不过是刚刚进入南阳地界… 官道周围,已经满是乞讨的人群,而这些人群的后方,更多的是奄奄一息靠在树下,饥寒交迫之下,被伤害折磨…在等待中即将饿死、病死的穷苦大众。 柳羽下了马车。 迎面看到的便是一个老奶奶带着三个瘦的不成人形的孩子,老奶奶那连痛苦都失去的脸上,悲伤不再,好像只是为了一口气的存在而备受煎熬! 呼… 来此之前,柳羽就想象到这里或许很惨。 可事实上,这里的凄惨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惨五倍、十倍! 柳羽抬头望向那附近城郡之上的士兵,他们像是城门砖一样看着城外聚集的穷苦人。 这些穷苦人不可以进城,名义上是防止疫情扩散。 实际上…则是为了不打扰城中的达官贵戚、氏族豪门。 于是…这些穷苦人,患了疫症的人就被赶出城外,任由他们自生自灭,无人问津!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这是曹操《蒿里行》中的句子,柳羽原本只以为…唯有屠城才会酿出如此惨状。 可…事实上,瘟疫下的惨状,比屠城更惨无数倍! “咕咚!” 刘羽咽下一口吐沫,他抿着唇口中吟出了老子的那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似乎觉得这一句还不过,他语气凝重,又吟出了孟子的一句。 “天地间百姓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只是… 可惜圣人不在,真理不存。 谁又能想到。 他柳羽…已经成为这些百姓心目中唯一的真理与希望!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主人,你并不弱小! 城楼近在眼前,可对于这些身患伤寒的流民,是那样近,又那样远。 两米宽的郡道,田地里的麦苗都被挖来吃掉,留下被翻遍的土地,被瘟疫折磨的百姓,满地伤疤。 到处都有死掉的百姓,蝇虫蛇蚁围在他们的身上,不断的啃咬。 很难想象,眼前的南阳… 低矮的村庄,错落参差的草房,悠然显现的山峦,旖旎流过的溪水,古朴幽深的中原第一大郡下,竟是这般人间炼狱的模样。 “留下一些粮食,给他们。” 随着柳羽的一声吩咐。 有将士从马背上拿出炒面袋子,递给伸过来的数十双瘦骨嶙峋的手,其它的流民潮水般的向马队这边积聚而来,可每个人却都离开一丈远的距离。 一位老者朝着柳羽高喊道:“好后生,让你的人把粮食放地上就行,你们赶紧走吧,我们身上有瘟气,莫要传染给你们。” 这一句话,让柳羽一怔。 他们都已经这样命悬一线,这样朝不保夕了,竟还能投有良知,报以善意。 果然… 古时的百姓是最淳朴的,最本分的,只要有一口饭吃,有衣服穿,他们就不会闹事。 哪怕是面对瘟疫,哪怕是被无情的赶出南阳,他们也不流窜,就这样守在城门外自生自灭。 就在这时… “娃,娃…” 方才那个带着三个瘦骨嶙峋孩子的老奶奶,突然惊叫了起来。 因为她的一个女娃晕倒过去了,脸上煞白如纸,头上没有汗,但从老奶奶的手处,能看出来…这女娃脑袋处热的厉害,身子也虚弱的很,哪怕是晕厥,可她尤自大口大口的张开嘴巴拼命的去呼吸。 这是很明显的伤寒症的症状。 但…似乎无论如何用力,她能呼吸到的空气依旧极为贫瘠。 这下… 不光是这位老奶奶,所有汉庭北军的将士…心也都揪到了嗓子眼儿…更有将士不忍心,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将手中的炒面递给了老奶奶。 只是…如此虚弱下的女娃,哪有力气去吃呢? “婆婆,我…我是不是…要…要死了?” 小女娃不过六、七岁的模样,这句话脱口,直接让无数人破防。 柳羽的眼眸也刹那间凝起。 心里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一旁的张仲景开口道:“这个症状,《伤寒症》中有记录,或许…我…我能试一下。” 尽管,语气还有些不自信,但…张仲景的眼神却格外的坚毅。 他望向柳羽,是在请示…能否去为这小女娃治疗。 要知道,这很危险,尽管伤寒症传播的速度不快,也不至于是空气传播那么可怕。 但总归,“人传人”是哟肚饿,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会有巨大的传染风险。 而张仲景是柳羽南下南阳,全部的倚仗,或者说是唯一的希望。 “有把握么?” “有!” 听到果决的回答,柳羽牙齿咬着唇。 理智告诉他不能让张仲景去冒险,但内心中那呼之欲出的情绪让他无比果断的点了点头。 张仲景当即就快步跑到了这小女娃的身边。 老奶奶一个劲儿的哭泣。 “娃呀,原本…原本你不用被赶出城的,是阿婆…是阿婆染上了这瘟气,害你跟我一起被赶出来,娃呀…阿婆对不住你,阿婆对不住你。” 越说,眼泪流淌的越多… “阿婆,我是大夫,让我来看看…”张仲景的话传出。 听到他是大夫,又是南阳口音,所有流民默契的后退了几步。 似乎…出自于心底的良善,使得他们不愿意靠近这位有善心的“大夫”,离远一步,或许…自己身上的瘟气传给他的可能性就小一些。 老奶奶将孙女儿交给了张仲景,张仲景则是一番望、闻、问、切… 只是,之于“问”…他是问了没错,可小女孩儿根本没有力气去回答他。 确定了患者的症状。 张仲景开始在脑海中飞快的回忆起《伤寒症》中与这症状相似的案例、解法。 “她这几日有呕吐么?” 张仲景询问老奶奶,老奶奶泣不成声,只是连连的点头。 “那我知道了。” 张仲景迅速起身,吩咐自己的几个弟子,“伤寒传经在太阳,脉浮而急数,发热,无汗,烦躁,宜汤。” “黄苓加半夏生姜汤主治,若有呕吐,则辅以黄连汤!” “麻黄三两去节,桂枝三两去皮,甘草二两…噢,还有黄苓、生姜、黄连…我背包中有少量这些药材,你们速速煎制。” 一声吩咐下… 当即,就有几名弟子去埋锅,煎药。 因为来的匆忙,草药也不好收购,故而…一千人的马队,所带来的草药极其有限。 锅倒是不少,汉庭北军,五人一伍,十人一什,每两什就需有一名士卒,专程背着锅,带着炊具,负责造饭。 很快,点火石生起了火焰,不多数,药汤就熬制好了。 有弟子盛好一碗迅速的递给张仲景,张仲景则是连连的吹过药汤,确保温度适宜后,才缓缓灌入小女娃的口中。 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有甲士询问柳羽:“郡守可以先进城,我等在这里守着。” “不慌!” 柳羽摆摆手,比起进城,他更期待的是张仲景这方子能否救了小女孩。 如果不能,那原本的计划都要做出修改。 如果能的话…那局势就会乐观许多。 希望这《伤寒杂病论》有效吧。 另一边… 趁着煎药、服药的档口,皇甫嵩派甲士寻来几个轻症的流民,隔着一丈问他们话。 原来,这南阳郡自打瘟疫蔓延,无法控制之后…郡守逃离,没有统筹指挥下,各县的县衙采取的方法,均是发现一例驱逐一例。 每日都有无数身患伤寒的百姓被赶出城,他们回不了家,没有衣服。 许多原本只是轻症的患者,因为聚集在城外,饥寒交迫…病情急转直下,最终饿的就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病死在郊外。 而郊外这些病死的尸体没有人处理,腐烂的气味…污染到了土壤、水源…使得这里身患瘟疫者的病情更加严重。 原本许多住在郊外的农人也不幸感染… 听到此处,皇甫嵩的眉头已经紧紧的凝起。 他的拳头握住,恨恨道:“是这瘟疫杀人,还是这地方官府在草菅人命?” 将门之后,皇甫嵩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地方官,平素里一副致君尧舜,圣人弟子的模样,可大难临头,优先保护的还是他们自己。 这等行为是皇甫嵩极其痛恨的! “去,把打听到的这些,统统告诉柳郡守!” 皇甫嵩吩咐手下的甲士… “喏!”甲士答应一声,迅速的赶至柳羽那边,将这些情形如实禀报。 隔着老远,皇甫嵩深深凝望着柳羽,他会下意识的生起一种感觉,这般复杂的南阳局势,这般比瘟疫更可怕的人心,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能摆平么? 别说是这么一个年轻人,皇甫嵩自己都觉得头大。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服药过后,张仲景始终抱着那小女娃,她身体上,额头上,甚至表情上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处发音,张仲景均在细细的观察… 这是他离行之有效的治疗伤寒症最近的一次。 终于…在足足两个时辰之后,小女孩的头不再滚烫,小女孩的面颊上也恢复了血色,不再是那般煞白如纸。 张仲景去试着摸她的手心,也从冰冷恢复了温度,这是渐渐好转的反应。 “阿婆,你帮我看看,她后背可有出汗。” 老奶奶连连去摸孙女儿的后背,沙哑的声音回答道:“有汗,有汗…” 呼… 张仲景总算是如释重负一般的喘出口气。 他把小女孩交给老奶奶,且留下三包配好的草药。“应该不会有事儿了,每日煎上一副,三日应该就可以彻底痊愈。” 啊…啊… 张仲景这话,不光是老奶奶,所有围观的流民都怔在原地。 方才那小女孩的样子… 就像是,像是许多病患临死前的模样一般,这就…就能痊愈了? 还…还彻底痊愈。 所有的流民脑袋里都是嗡嗡的…觉得这位“心善”的大夫未免太过大胆,太过语出惊人。 张仲景已经回到了柳羽的身边。 此时的柳羽正倚靠在一棵古树下,大汉气候寒冷,人口稀少,轻易就能看见路边长有一、二百岁的古树。 柳羽抬眼,与略显疲倦的张仲景交换过眼神,没有过多的语言。 当即一挥手。 “进城。” 从张仲景方才的眼神中,柳羽读出了一些信息。 《伤寒症》与《金匮要略》是有效的,那么接下来,就是收集药材,打开城门让这些伤寒症患者回家,继而彻底的治愈他们。 经过了一个小插曲。 千人的马队照例前行,前方五里除便是南阳郡治所宛城的城墙。 所有流民让开了一条道,任由浩浩荡荡的队伍驶过。 而地上留下的粮食,早被他们一抢而空。 待得千人的马队走远… 突然… “阿婆,我…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阿婆…阿婆还能听到我说话么?” 小女孩的声音骤然传出。 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一改方才奄奄一息的模样,整个人显得极有精神。 “啊…啊…” 老奶奶惊讶的说不出话了。 这下… 整个郡道上的流民炸了,彻底的炸了。 到处都是议论声,所有坐在地上等死的伤寒患者…哗然而起。 这么多人的见证下,一个…一个奄奄一息,就要奔赴鬼门关的女娃…她…她活过来了? 忽然,流民中有人高喊。 “是玉林柳郎…” 没错,汝南袁氏散布出去的消息——“两地瘟疫,唯独玉林柳郎可解!” 如今,一语成谶了! 南阳因为瘟疫的缘故,消息是闭塞的。 他们不知道…朝廷已经派下柳羽任南阳太守…但,玉林柳郎的名声却已然在外。 “难道…他就是玉林柳郎?” “有救了,有救了…” “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玉林有柳郎!” 登时,流民中沸腾了…哗然一片! … … 太阳惨白着脸色,被吊在西天。 似乎,只要一阵风轻轻摇晃,就能将它引入黑暗,云彩也收起了最后的脂粉,像送走情人的女子,晦涩暗淡。 “砰”的一声…洛阳北街的一处宅府内,响起了巨大的响动,是一个屠夫的双拳猛地砸向桌案。 这屠夫自然是何进,此刻…他的一双瞳孔中满是惊愕之色,像是完全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话。 “你…你是说,我…我妹妹能成为贵人,为陛下生下皇子,还有…还有我…我成为郎中,这一切都是…是宦官安排的?” 何进大喊道… 袁隗比出食指,示意让何进淡定一些。 他则缓缓的开口道:“咱们大汉的朝堂,除了陛下外,便是宦官、外戚、士大夫这三股力量,当时…外戚是扶风宋氏。” “扶风宋家乃是大汉中兴的功臣宋昌的后人,章帝时出过贵人,到如今这一朝更是一跃成为了皇后,可谓是根基深厚,其父亲更是担任执金吾,光武皇帝那句‘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足可见外戚宋氏在当今这一朝的能量。” 讲到这儿,袁隗顿了一下,继续开口。 “咱们士大夫素来依附于外戚,士大夫与外戚联手,宦官哪里是我们的对手?于是…他们被迫只能改变方法,选了一批庶民之女进宫,暗中扶持。恰好你大妹妹何莲被看中了,也成为了扶持的对象。世人只知道,你妹妹因为异域胡服俘获圣心,却鲜有人知…帮助你妹妹准备这些异域风情、扶摇直上的又是谁?” “是…”何进语气磕绊。“是宦官?” “没错。”袁隗继续开口:“宦官想要斗倒我们士大夫,首当其冲就必须斗倒外戚,按照他们的思路,会一直扶持你妹妹做皇后!恰逢宋皇后巫蛊一案,外戚宋家被尽数珠链,唯今后宫无后,你大妹妹生下了陛下的唯一一位皇子,且被寄养在民间,这是宦官对你大妹妹与皇子的保护…代价嘛,便是她必须要听宦官的话,为宦官做事,不能存有反心!” 噢… 一下子,何进全懂了,他深深的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们何家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届庶民,屠夫家庭,毫无根基… 除了宦官又能依靠谁呢? 怪不得,大妹妹生下皇长子后,宋皇后就被告发‘巫蛊’之罪惨遭血洗,这中间怎么可能没有宦官的帮忙? 怪不得… 几日前弟弟何苗趾高气昂的来到他何进的面前,说是二妹妹要嫁人人,嫁人的对象便是十常侍之首张让的养子,宦官这是要…要与何家深度捆绑! 乃至于与大妹妹深度捆绑,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方向扶持其为皇后! 偏偏… 这份荣耀…看似是何家的,却不属于他何进。 现在的何家…他除了与大妹妹还有些感情外,还能算是何家的人嘛? 弟弟何苗与两位妹妹是同一个娘亲生出来的… 他何进又算得了什么呢? “原来如此…原…原来如此。” 何进缓缓起身,左右踱步,眼神中充满了空洞。 十息…二十息… 他便是如此左右踱步了百息的时间,方才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身面朝袁隗。“袁太傅来我这府邸,总不至于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真相吧!” 此言一出… 何进的眼神变得警惕了起来。 方才袁隗也说了,士大夫与宦官是对立、不死不休的关系,那…士大夫为什么告诉他这些?士大夫是打算阻止宦官的计划么?那会不会伤害到大妹妹?又会不会影响到大妹妹成为一国之后? 虽然… 何进不喜欢弟弟何苗,也不喜欢二妹妹…不喜欢后娘,但…大妹妹何莲的安危,他…他还是会放在心上的。 “遂高啊…”袁隗改口用“字”来称呼何进,俨然…彼此间的关系又拉近了一分。“你不用多想,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要对何贵人不利,也不会阻挠何贵人晋升之路,我是为了你…” “我?”何进一惊,他连连摇头。“若是袁太傅要拉拢也该拉拢我后母、我弟弟…呵呵,我何进与大妹妹同父异母,哪有他们同母异父来的亲切?” “错了,你错了。”袁隗也缓缓起身,郑重其事的走到何进的面前。“我听闻遂高很小的时候就想读书,更是羡慕同乡邓皇后的族人…” “那都是不堪的过往罢了,我这等庶人如何能读书呢?” 何进一副懊恼的模样。 袁隗则是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继续道:“读书的目的不在于书,而是在于能接触到的人,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身边的师友多了,也就会明白什么是道德,什么是仁、义、礼、智、信,什么是士大夫?什么又是宦官?” “咳咳…”轻轻的咳出一声,袁隗的话愈发的严肃。“比如宦官,遂高想要加入宦官阵营,成为其爪牙,因为你大妹妹的缘故再容易不过,可加入了又能如何?不过是像你那愚蠢的弟弟一样与他们一起为非作歹,祸乱朝纲!” “那是助纣为虐!可我们士大夫呢?因为党锢之祸,我们被宦官死死的压制,我们空有报国之志无法施展,我们想要救国…救大汉!” 这… 何进顿了一下,“那…那我一介庶民?我这般弱小…我又能做什么呢?” “你可不弱小,你能做的可多了。”袁隗再度加重了语气。“你大妹妹生下了陛下唯一的子嗣,再加上宦官的扶持,你大妹妹早晚能做到皇后之位,到时候…你便是皇后的长兄,摇身一变你才是外戚呀!你才是陛下最亲的人哪!” “我们士大夫因为党锢被压制,可不妨碍我们来帮助你,没有名气,我们可以想办法让你去做颍川太守,颍川‘荀、陈、钟、韩’四家,哪一家不与我们汝南袁氏关系默契?再加上河内司马家、弘农杨氏…你若是需要评语,那我们就请名士给你评语,你若是需要立功,我们就助你建功立业!你是我们的主人,你是未来大汉的‘天下兵马大将军’啊!” “颍川、南阳、汝南…这些地方的士大夫都会协助于你,唯有你才能引领我们士大夫阵营,你是我们的主人哪!何故靠宦官呢?在你的带领下,我们应该将宦官统统干掉,由你…带着我们士大夫来重新复兴这个大汉!” 讲到最后… “啪嗒”一声,袁隗直接跪了,袁绍也跪了。 轰… 轰隆隆! 而这一番话也犹如五雷轰鸣一般,狠狠的砸在何进的脑门,让他醍醐灌,你们可以让我做到颍川太守,可若真的要掌权,要做到那‘天下兵马大将军’,这军功又从哪来?” “哈哈哈…” 看到何进心动的迫切模样,袁隗反倒是气定神闲了许多。“主人哪,军功还不简单?主人可听说过道教?” “洛阳城西玉林观,进来声名鹊起的天师道?”何进连忙反问。 “不!”袁隗很郑重的摆了摆手。“不是天师道,是天平道…由巨鹿人张角组建的太平道,在地方上吸揽教众已经超过三十万人,或许…只等待一个时机,他们就会揭竿而起。” “太平道与我有何关系?”何进连忙追问。 “哈哈…”袁隗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浅浅的回答:“主人哪,如果我告诉你…太平道本就是咱们扶持的呢?” 啊…啊… 这下,何进又一次被震住了。 袁隗的话还在继续。 “若是太平道揭竿而起,到那时候,主人想要多少功勋…就有多少功勋!借着平叛有功,主人又是陛下的家人,这‘天下兵马大将军’除了主人?还能给谁呢?到时候,陛下解除党锢,所有的党人、士大夫哪个会不投入大将军的麾下呢?” 袁隗细细的将汝南袁氏的计划娓娓道出。 肉眼可见的。 何进他…他心动了。 只是…他又怎么知道。 哪怕是他这个未来的“大将军”。 其实,也不过是汝南袁氏布下的一枚小小的棋子,这是一个弥天的大局! 或许这个大局会存在变数… 但,这个变数绝对不会是他何进!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章 谁言屠猪之辈,不能做王侯将相?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 光平七年(184年),也就是农历甲子年,太平道发动黄巾起义,天子惶恐。 外戚何进平定并镇压了马元义的密谋,借此被授予了“大将军”之衔。 同年,天子担心黄巾军与党人联合,故而解除党锢,大量党人被“大将军”何进开府招纳,一时间,大将军何进风头无虞。 可… 这中间存在着巨大漏洞。 太平道短短几年壮大,却又没有引起朝廷的注意?这怎么可能? 但,如果说背后的操纵者便是以汝南袁氏为首的士大夫集团,那一切就又都合情合理。 士大夫集团要将何进推到大将军的位置,必须要送给何进战功,才能开府,才能在党锢解除后,吸纳这些党人,袁家也才能入局。 才能安排自己人,借着平定黄巾叛乱,去执掌兵权。 对付那些农民太简单了,这只是一次兵权的再分配而已。 而这…便是汝南袁氏翻盘的唯一机会。 譬如中郎将卢植领兵讨伐黄巾军,却借机不断的充盈自己的兵马,于是找各种理由围而不攻,慢慢打造攻城器械,这是利用朝廷的资源做大自己,目的是壮大士大夫集团的力量。 宦官也不杀,自然不能放任他们做大,于是就告发天子,说卢植养寇自重,卢植便成为了囚犯。 可接替卢植的是董卓,董卓也是袁家扶持起来的人,他的任务也一样。 这就是为何,能把羌人吓破了胆的董卓,却被黄巾军打的抱头鼠窜,最后还得被刘备、关羽、张飞救下。 可…董卓非但不感激,反而嘲讽这哥儿仨身为白身,并无一官半职! 意思再明白不过,你们要是士大夫阵营的人,咱们就是自己人,丫的,老子就告诉你们真相了,可你们是白身,是庶人,咱压根就不是一个阵营的,老子假装战败,边战边退…集聚力量,你们打赢了黄巾贼这算怎么回事? 老子还怎么集聚力量? 这不都被你们搅和了? 之后…便是喜闻乐见的,关西将门也不乐意了。 以皇甫嵩为首的关西将门的眼睛里,可揉不得沙子,他们一番告状。 董卓也成了囚犯,这下轮到皇甫嵩出马,他不是士大夫集团的人,对付这些“农民”丝毫不手软,一口气就灭了整个黄巾军。 事实上,正规军对上一群农民,张角那所谓的“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压根不存在的前提下,农民怎么可能是正规军的对手? 当然… 卢植与董卓哪怕被囚禁,也丝毫不怕。 因为他们背后的人一定会很快的把他们救出来。 事实也是如此…董卓很快的又被派遣往雍凉对付羌人,卢植也官复原职! 战争从来是政治的延续,没有一场战争是单纯的… 很多人为卢植莫名被囚禁抱不平; 很多人只看到了董卓面对刘、关、张时的傲慢,却忽视了讨伐黄巾背后的政治博弈。 这是士大夫集团与宦官集团再加上关西将门的博弈。 弱小的黄巾军,成为了各大阵营捞取政治资本的战争游戏! 看似,最后是皇甫嵩剿灭了黄巾军,可实际上受益最大的依旧是汝南袁氏,被奉为天下氏族领袖的汝南袁氏解救了党人,自己扶持的何进已经推上了大将军之位,手握兵权。 之后嘛… 他们的手自然就要伸到天子的身上。 整个光武皇帝中兴之后,能像刘宏坐这么长时间皇位可不多! 对于士大夫而言,显而易见的是,效忠当今的天子,还是扶持一个小皇帝与利用一个屠夫…这个选择显而易见。 天子刘宏只活到三十多岁…在决定继承人的关键时刻,莫名的病逝,这个事件可并不单纯。 “咳咳…” 此时的袁隗再度咳出一声。“主人哪,唯今我们的计划中出现了一些变数,或许这个变数会影响你大妹妹成为皇后,也会影响你那侄儿成为未来的天子,更会影响到你那‘天下兵马大将军’之位!” 袁隗故意露出几许为难之色。 “什么变故?”何进连忙问道,一口一个主人听着,让他飘飘欲仙,让他刹那间跃居凌云之上。 这种时候,袁隗突然说出的变故,无异于让他深陷谷底,心情沉重。 “主人哪。”袁隗微微摇头,继而感慨着念出那么一句:“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玉林有柳郎…” 唔… 何进一怔,连忙问道:“袁太傅说的是…是那城西玉林观的道人…柳羽?” “何止是道人,是道教,乃至于道门!”袁隗霍然起身,面色一下子变得冷然。“此前,我们汝南袁氏倒是小觑他了,谁能想到,他举手间就能召出‘天狗食日’,一举重创了我袁家,兄长被迫辞去司空之位,他这是一举斩断我袁家一臂。” “如此厉害的人物,如今已经进入朝堂,陛下任命他为南阳太守赴南阳之地抗击瘟疫,若是此举能成,那或许他便能跻身三公九卿,如此一来…朝堂上最大的变故就出现了,天师道…还是一个不为主人所用的天师道,到时候…” 袁隗的话戛然而止。 事实上,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出反倒是比讲出来威力更大,让何进更加充满未知的惶恐。 “那…那…” 何进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袁隗看出了他的紧张,连忙道:“主人,唯今之计我们只能想方设法阻挠他,让他在南阳面对瘟疫彻彻底底的失败,我汝南袁氏倒是与南阳的一些氏族关系默契,但终究那边的大士族均是‘云台二十八将’之后,我袁家尚不足以完全影响他们的决策,所以…” “袁太傅是想让我…”何进睁大了眼眸。 “没错。”袁隗颔首道:“主人世居南阳,上面走不通,咱们还可以走下面嘛,主人可以挑动百姓,联合那些中小豪门…煽动流民,阻挠这道人抗击瘟疫,只要这南阳之行他柳羽铩羽而归,这朝堂上依旧是咱们说了算!” 袁隗总算说出了他的目的。 何进在南阳有能量嘛? 以往未必,可现在却是今非昔比。 他的妹妹是贵人哪; 他的妹妹生下了唯一一个皇子啊。 何进在洛阳不吃香,可他真要是到了南阳,那就是如鱼得水。 虽然“云台二十八将”中的那十一位,未必会看得上他。 却不乏大量的地方豪强来拉拢、攀附… 这些人的能量足以煽动底层百姓的情绪,这股能量不容小觑。 “我懂了…”何进拍拍脑门,可猛然间,他又想到了什么。“可如今南阳可是瘟疫肆虐呀,我倒是能去南阳,可…可…” “瘟疫,呵呵…”袁隗笑着说道。“那是穷人的噩梦,我听闻凡是南阳染上瘟疫者都被押解出城,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可像是主人这般高贵者?怎会怕瘟疫呢?又怎么会接触到那些染上瘟气之人。” 袁逢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何进没有当即回话,而是凝着眉陷入了沉思。 十息,二十息,他在细细的思虑,在权衡… 可当这思虑到了“三十息”的时候。 骤然…何进的眼眸中闪烁出了几许光芒! 要一辈子当个杀猪的? 还是搏一次,去做到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下兵马大将军? 这…还用想么? 当即… 何进的双手握紧,“砰”的一声重重的砸在桌案上,原本就破旧的桌子差点没能承受住他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我…我去…” “主人大义!主人放心,我会安排袁家的故吏沿途照顾主人,确保主人无恙。”袁隗当即拱手,袁绍也连忙跟上。 袁隗一副钦佩不已的神情:“主人,让这道人滚出朝堂,那这未来的天下…还是…还是主人说了算!” 袁隗的眼眸稍稍的抬起,瞟向何进的眼眶,此刻…他能感受到,何进眼瞳中的炙热与兴奋。 ——呵呵,事儿成了! 之后… 袁隗与何进又商讨了许多细节,何进将袁隗、袁绍一并送上了马车,随着马车徐徐走远,何进的拳头也渐渐的握起。 他不是个善于言辞的家伙,可他眼中的光,像是在呼喊着对命运的反抗与不甘。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谁言屠猪贩狗之辈,不能做王侯将相? 这边厢,一个屠夫想要做王侯,做将军! 那边厢… 袁隗的马车已经走远。 袁绍生出了许多不解。“叔父与父亲的计划中,这何进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可侄儿看…他憨憨傻傻的,他能胜任那天下兵马大将军么?与其选择他…倒是不如选一个袁家的故吏?那不是更忠诚,更好控制?” “呵呵…” 闻言,袁隗浅笑一声。“本初啊,你还年轻,需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坊间多有对当今陛下的诋毁之言,认为当今陛下是一个昏庸、无道之君,可事实上,恰恰相反…他的权谋之术、帝王心术让你叔父我也颇为忌惮,叔父身为帝师太了解他了,这样一个君主是不可能将兵权放给我们士大夫的,那么…我们就必须扶持一个陛下看起来能够控制、不强大,又信任的人。” “所以…”袁绍插口道:“何进恰恰还是最合适的这个!” 袁隗颔首。“没错,你方才也说了,他憨憨傻傻的,这样…不更容易为我所用么?咱们袁家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大将军’,也不是什么‘五世三公’,是百尺竿头,进这最后的一步,而要做到这一步,时局就不能太平,必须得乱,越乱我们才越有机会!” 讲到最后…袁隗的眼眸几乎眯起。 袁绍再望向他时,充满了敬畏。 原本以为,父亲更善于阴谋算计,叔父更像是一个老好人、 可现在… 不一样了,一切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父亲隐退后,叔父袁隗无奈之下…只能露出潜藏在最深处的獠牙,而这獠牙处处带血,每一寸都有锋芒掩藏在最和煦的午后阳光之下! … … 南阳,宛县,衙署大堂。 古时类似于南阳这些县城都属于大县。 故而均设一千石的县令,而非六百石的县长。 在汉代,一县的长官对本县的百姓和下级吏员是有生杀予夺之权的,因此,县令也被称为“百里侯”! 而自县令之下,还有“功曹史”总揆众事; “县尉”掌县军事; “县丞”相当于副县长; 此外,也有县府门长、官众事的“主****乡事的“廷掾”,管文书的“主记室”,主财用的少府,等等。 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要知道,历史上很多有名的人物,也都是从县级岗位上崭露头角,比如萧何、长孙无忌… 至于柳羽,他这南阳郡守的俸禄则是品级两千石,整整多了县令一倍! 必须科普下,品级两千石,并不是说到手的是两千石。 实际的俸禄是“月谷一百二十斛”,一斛相当于一石,也就是每年一千四百四十石! 按照《中国经济史》中的说法,一石约等于今天的59.2公斤。 折合下来,就是柳羽这个郡守,一月的工资是14208斤大米,如果按照三元一斤,约等于一个郡守工资是42624元。 似乎… 这个时代的郡守比后世的“郡守”工资要高出不少。 当然,这笔钱对于柳羽而言不算什么。 柳羽一行进入宛县时,已经是深夜。 作为南阳瘟疫的重灾区,县长不出意外的跑了。 好在,管文书的“主记室”,主财用的“少府”还在,此刻…他们俩跪坐在柳羽的面前,正在将南阳的局势娓娓报送。 诚如柳羽之前的预判。 光武中兴的最大功臣云台二十八将中,南阳派是第一大派系。 共计十一人! 这十一个人成为了南阳最大的豪门氏族,分布于六个县,单单宛县就有四人,分别是吴汉、朱佑、刘隆、任光的后人… 而这四大家族,一定程度上左右着整个宛县的时局。 经过细细的盘问,柳羽才知道… 根本不是县长跑了,是县长再不跑…命就没了。 至于缘由,还是源于南阳这十一个大家族制定的抗击瘟疫的规矩。 ——但凡庶民,只要染上瘟疫,即刻押送出城,不许进城,不许回家,也不许见自己的亲人。 任由他们在城外自生自灭,以此保全南阳各县城内世家大族的绝对安全… 当然,这个“规矩”很明显是有漏洞的。 如果把这些染上瘟疫的百姓押送出城,不许他们回家,那么造成的极其严重的后果便是…这些身患瘟疫的流民四处流窜,将南阳的瘟疫迅速的蔓延到整个豫州…乃至于整个中原。 可… 身为“云台二十八将”的后人,他们哪管这些贱民的生死? 哪管别的州郡情况如何? 他们当先要保住的是自己家门的安危。 这就造成了一个巨大的矛盾,县令是朝廷派下来的,他放任这些身患瘟疫的流民四处乱窜,那是他的失职…朝廷哪会饶得了他? 可违背这十一家豪门氏族… 他可能随时都有性命之忧,思虑再三,不跑…留在这里?等死么? 听到这儿… 柳羽的眼眸下意识的凝起,这南阳的局势远比他想的更复杂。 “县衙中没有兵么?官府中,不应该是县尉执掌兵权么?如何执行政令,让不让流民进城?何时是他们几大氏族说了算的?” 柳羽往深层次去问。 “唉…”管文书的“主记室”无奈的摇头,“是有兵…可这些兵岂会听县尉的呢?” 一旁的“县少府”也无奈的张口,“南阳不同于其它地方,这些氏族均是光武皇帝中兴汉室的功臣,他们手中的部曲合起来便是比官兵还要多?因为往昔的功劳…就算是官兵也不敢得罪他们,违拗他们的意思啊,这不…这不…” 一句话讲到最后,县少府的语气踟蹰了起来,像是有难言之隐。 柳羽却是目光冷然。 “说,知情不报,也是大罪!” 这下县少府才支支吾吾的张口道:“咱们县的县尉…他…他就不同意那些氏族定下的规矩,坚持打开城门让身患瘟疫的流民自由进出,可最后…最后…” “最后怎么了?”柳羽追问,语气愈加冷然。 “最后被宛城的四大家族联合起来给擒住,关入了牢狱中,还扬言谁…谁敢放他出来,就…就一并诛了谁的全家!” 总算…“县主记室”与“县少府”把整个宛县的情况大致讲述清楚了。 柳羽是倒吸一口凉气啊… ——南阳! 这个被号称是“南都”,被誉为天下第一大郡,大汉商业中心的所在! 世家豪门的能量竟是这般可怕,说是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这点,倒是让柳羽联想到了后世的某个城市。 巧合的是,许多问题也是“疫”爆出来的。 原本以为,抗击瘟疫…在张仲景与《金匮要略》、《伤寒症》两本书籍的加持下,很快就会迎刃而解。 瘟疫也将随着时间的推移出现拐点,可现在…不是不能治,而是身患伤寒的百姓被堵在城外,世家大族根本就不让治。 摇了摇头… 柳羽琢磨着,势必得捅了这“云台二十八将”南阳一派的马蜂窝了。 不过… 柳羽骤然想到了什么,“你方才说宛县有位县尉,他不同意那些氏族定下的规矩,坚持打开城门,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县主记室与县少府异口同声。 “那,这县尉是何人?”柳羽突然很好奇。 在地方上,以一个“县尉”的身份敢于硬钢“云台二十八将”这样地头蛇的,会是哪位好汉? 县少府则顿了一下,连忙开口,“此县尉姓‘文’单名一个‘聘’字,字仲业,是咱们宛县本地人,要不是父母早亡,宛县‘文’家也算是一方豪族了,仅仅位列在‘云台二十八将’之后,可惜家道中落,还是凭着父母的关系,才谋得了这县尉之衔!” ——文聘! 南阳宛人? 当即,柳羽的脑海中就浮现起,历史上…曹魏阵营中的文聘。 如果说,常山赵子龙是《演绎》中浓墨重彩塑造出的常胜将军; 那么…文聘就是历史上真正的,大魏的长胜将军,一生征战未尝一败,甚至…驻守江夏时,连翻击退了关羽这样的强敌。 ——是个狠人。 而他…恰恰也是南阳宛人。 当即,柳羽的眼眸闪过一抹光,连忙招呼道:“前面领路,本郡守要去见见这位名唤文聘的县尉!” 这… 县少府顿了一下,连忙提醒道。“回禀郡守,此文聘的性格古怪、执拗的很,怕是…怕是会冒犯郡守。” 呵呵… 柳羽直接就“呵呵”了,不古怪、不执拗他还不乐意用呢! 登时,柳羽就想起有关文聘的故事,那是曹操南下,刘琮投降献出了荆州九郡,所有的官员都一并降曹,唯独这文聘闭门不出,也不见曹操。 还是曹操亲自登门,问其为何不见? 文聘的回答是——自己不能保全土境,愧于见人,唯求一死! 这是一个不亚于关羽的忠义之人! 更是一个柳羽能用的人。 “别废话,前面领路!” 柳羽当即吩咐一声,心里却是琢磨着,要破这个南阳的局,少不得文聘这种刚毅、执拗、忠义的南阳本地人!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一章 昔日功勋云台将,今朝荼毒南阳 文聘被关着的牢狱倒是干净许多。 有一张木板床,还有一床薄被,桌案甚至还有一些器皿… 俨然,文聘为底层的流民考虑,宛县四大家族将他关入牢狱中,狱卒也同情他,不愿意为难他。 只是… 作为县尉,执掌一县军务,却奈何不了本地氏族,甚至…反倒是被本地氏族关入牢中,这极其讽刺。 如今,正直深夜。 大牢内传来文聘梦中轻轻呢喃的声音。 “儿子,儿子…” 原来,他想起了自己那才出生不久的儿子。 柳羽让狱卒打开了牢门,轻轻走入其中,看到文聘的被子落地,当即拾起被子为他盖上,望着牢狱内小小窗户上的一弯弦月。 隐隐有浮云遮蔽了月色,柳羽收回目光,轻轻叹了口气。 文聘突然睁眼,张口问道:“你是何人?” 柳羽笑:“新晋的南阳太守,文县尉应该听过我的名字,柳羽。” “柳羽?天师道的玉林柳郎?” “你还知道我是天师道的?” “玉林柳郎尚未入城,就在城外救下一疫症女娃,我文聘纵是在牢狱中,也挺狱卒议论过这事儿。” “能治愈瘟疫,不应该是一件喜大普奔的事儿么?可看你的样子,并不高兴。” 对文聘,柳羽有些意外… 意外的是,他竟知道自己来自天师道,还知道自己在城外救下一女娃…情报传来的速度很快嘛! 更意外的是,既然知道他救下瘟疫下的女娃…这代表着,能治愈瘟疫,这等普天同庆的“大事儿”,文聘表现的太过平淡了。 不等柳羽细想,文聘开口了。 “高兴,自然是高兴,可…南阳患的瘟疫不是高超的医术可以救下的,而是…是…” 一句话讲到最后,文聘闭上了嘴巴,像是不愿意道出一个事实,一个无论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呵…” 反倒是柳羽笑了,“一个以区区‘县尉’之职都敢对抗‘云台二十八将’这样功勋家族的人,竟提及南阳瘟疫三缄其口,唉…文县尉可让本郡守有些失望。” 柳羽故意叹出口气。 果然,被这么一激,文聘当即道:“我都被关入牢狱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南阳最大的祸患,根本就不是瘟疫,而是瘟疫下,那‘云台二十八将’这样的功勋氏族罔顾法度,草菅人命,只手遮天!” ——罔顾法治、草菅人命、只手遮天! 柳羽眼眸眯起,这三个词委实太过“一针见血”… 许多时候… 柳羽也会想起,氏族是导致大汉灭亡的罪魁祸首。 特别是地方…当这些氏族垄断了土地、教育、官员的选拔,他们在一方土地上就可以只手遮天。 而这会进一步的造成整个大汉底层秩序的失序、示范、失调! 但,若非亲眼所见,柳羽又怎会想到他们能做到如此过分的地步。 将染上瘟疫的流民驱逐出城,任由其自生自灭,这与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 人言“县长”、“县令”执掌一方土地上人的生死予夺,被称为“百里侯”… 可当“县长”、“县令”与这些,瘟疫之下,宛城一个城池的得失,就能够关乎豫州,乃至中原抗击瘟疫的成败。 只是… 刘宏的眉头微微的凝起,“宛城,光武皇帝‘云台二十八将’南阳十一将,颍川七将,河北七将,关中三将,其中南阳十一将中的‘吴’、‘诸’、‘刘’、‘任’四将的家门便是位于这宛城吧?” 俨然,刘宏对这些功勋世家的分布极其熟悉… 因为他一早就想打压这些氏族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正是。”蹇硕如实道。 刘宏的脸色愈发的冷然,他的指尖不断的敲打在这舆图中宛城的位置。 感慨道:“光武皇帝起于南阳,云台二十八将当年也立下过赫赫功勋,倒是不想,昔日的云台将今日竟已经会变成大汉的掣肘!” “陛下…”听到这儿,蹇硕顺着刘宏的话补充。“此前有探马来报,说是南阳地界‘云台十一将’的家门早已联合起来,每家都有部曲上千人,因为仗着是功勋之后,大肆的兼并土地,将庄园修的比皇宫还要大…此间郡守、县令谁若是敢违拗了这些‘云台旧部’,那势必会遭到其猛烈的报复。” “便是为此,此前陛下多番派遣官员赴南阳,可这些官员屡屡辞官,甚至大量连夜奔逃,便是受制于此‘云台十一将’,此番皇长子赴南阳抗击瘟疫,且不说瘟疫…单单这第一关便是‘云台十一将’,他们的部曲合在一处怕是有将近万人,算上奴隶更是不计其数,臣担心…” 蹇硕没有把话讲完。 刘宏却是目光冷凝。 “把话说完!” “臣担心,皇长子只带了一千汉庭北军,双方倘若针锋相对,皇长子会吃亏!”蹇硕把心里想说的话全盘道出。 刘宏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他沉吟许久,方才喃喃吟道:“好一个尾大不掉的云台将门!” 这的确是个尾大不掉的难题。 光武中兴,功勋之后,又在地方深耕多年,盘根错节… 这等能量,便是天子刘宏都没办法轻易的扳动,羽儿会是他们的对手么? 此前… 倒是把这南阳的瘟疫想的简单了。 “即刻在从北军中挑出三千人。”刘宏当即吩咐,“秘密将这些兵马派遣往南阳,交由皇甫嵩统一调度。” 啊… 蹇硕一愣,加上此前派出的一千人,汉庭北军一次性就赴南阳四千人。 要知道…这可是中灬央卫戍军,汉庭北军一共五个军团,每个军团也就两、三千人,一次性就调派出去两个军团,这是这一朝都是极大的手笔,是第一次。 但…事关陛下最器重的皇长子,一切又变得情有可原。 “喏!” 蹇硕连忙拱手答应。 刘宏则眯着眼,眼眸依旧是盯着舆图上的宛城,“光武皇帝是留给朕一个大难题啊,赫赫,若是这些云台将识趣也就罢了,若是真敢与羽儿硬碰硬,朕也不是吃素的!” 言及此处,原本手指敲打着舆图的刘宏,手掌骤然握紧,以拳头砸向这南阳的治所“宛城”。 在他看来… 那些在“功劳簿”上作威作福的家伙们,是时候该整治一番了。 那么,就从南阳开始吧! … … 南阳,宛城,衙署门前… 汉庭北军守卫森严伫立。 皇甫嵩已经敏感的能觉察到此间气氛的悚然,专程下令全天候护卫在南阳郡守柳羽的身边。 很明显… 衙署附近多出了许多“无关痛痒”的小角色,皇甫嵩怎会不知,他们必定是各大氏族派来打探情报的眼睛。 “都给老子守好了,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入此间衙署!” “喏!”一干汉庭北军将士语调严肃,一个个铆足了精神。 此刻… 柳羽与文聘正于衙署的堂中落座。 门外还守着几名文聘的心腹侍卫,皆是统一的衙役打扮,一个个捧着竹简进来,将竹简呈放在柳羽的面前。 这是…宛城县令逃走之后,四大家族用县令的印绶颁布的文书与政令。 其中几条格外的醒目。 ——凡是发现瘟疫者,即刻强制遣送出城,不许入城; ——所有县内粮草、药品由‘吴’、‘诸’、‘刘’、‘任’四家商铺统一调度贩卖,其它商铺不得经营; ——敢私自放流民入城者,杀无赦,珠链三族!敢违抗政令者,押入牢狱,审理后流放边陲。 好家伙呀… 柳羽看着这些文书…直呼好家伙。 敢情… 别人害怕瘟疫,这四大家族却在发国难财! “所以说,整个宛城所有的药材与粮食都在这四大家族手中了。” “没错。”文聘如实道:“不光如此,这四家合起来,足足有三千部曲,他们均是功勋之后,哪怕是柳郡守与他们正面交锋,他们也不会怕的,强行打开城门,开仓放粮、放药也很难。” 柳羽一手搭在下巴上。 “还真是个麻烦事儿。” “柳郡守打算怎么办?”文聘语气凝重的问道。 与他那凝重的脸色截然不同,柳羽整个人显得很淡定,很从容… 过得片刻,他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道:“既然这‘吴’、‘诸’、‘刘’、‘任’四大家族这么厉害,那索性…明日本郡守就亲自去拜访下,权当是先礼后兵!” “拜访?”文聘脸色冷凝,连忙提醒道:“他们是不会服软的…” “不会吗?”柳羽像是有一股莫名的自信。“谁天生也不会服软认输,不过…谁没有弱点呢?” 当即… 柳羽拍了拍手,几名鬼卒身着黑色劲装从门外走进。 柳羽扬手,“都说说吧…你们打听到的,这‘吴’、‘诸’、‘刘’、‘任’四大家族的族长性格如何,百姓中对他们的风评如何?” 当即… 鬼卒就依次展开了一幅幅画卷。 似乎… 这是他们记录下来的,‘吴’、‘诸’、‘刘’、‘任’四大家族的一些行为。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在柳羽这儿,应该改成——车马未动,情报先行! … … 尽管宛城衙署守卫森严。 但… 新晋郡守释放文聘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宛城四大家族连夜赶至吴家府邸。 吴家,乃是东汉开国名将,位列云台二十八将中第二位的“吴汉”的家门,在光武皇帝刘秀时期,吴汉做到过大司马…广平侯,率军扫灭刘永、董宪、公孙述、卢芳等割据势力,击退匈奴,可谓是功勋卓著… 如今,这位吴家族长的年龄也更长一些,是宛城四大家族公认的领袖。 “咳咳…” 听过眼线的禀报,他没有当先表态,只是轻咳几声,似乎是打算先听听其它三家的态度。 位列“云台二十八将”第八位,朱家族长当先开口。 “这新晋郡守来者不善哪,刚到咱们宛城就放了那县尉文聘,更是征辟为郡尉,执掌整个南阳郡的兵马,这是在打咱们这些‘功勋’将门的脸哪!” “哼…”位列云台二十八将第十六位的刘家族长脾气火爆,当即拳头握起,大嗓门愤怒的咆哮着。“咱们的先辈不知道为大汉流了多少血,多少次丧命,如今南阳有瘟疫,怎么着…朝廷还能保庶民?不保咱们?哼…别说是一个小小郡守,就是陛下来了,老子也这句话。” “政令就这么个政令,发现一个有瘟气的贱民就赶出去一个,药材、粮食必须统统在咱们手里!有能耐,朝廷就治老子的罪!” 他这话脱口… 二十八将中排名第二十四位的任家族长,一边抚着山羊须,目光幽深的望着天空。 忽然张口道:“听闻这次陛下派来的是个道人,号称什么‘玉林柳郎’,便是汝南袁氏的司空袁逢也栽在了他的手上,咱们不可大意啊!” “坊间把他传得神乎其神,说是能请出‘老天爷’,还能降下什么天狗食日,倒是与那太平道大贤良师的‘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有些相似…妖异的很,玄乎的很!” “嗐!”刘家族长当即一摆手。“什么狗屁大贤良师,不过是个骗子,依我看,这些道人都一样,不过是一些障眼法,骗骗那些愚蠢的贱民罢了?咱们要钱有钱,要兵有兵,怕他作甚?怎么着…难道陛下还会为了一个小小的郡守,跟咱们这些功勋之后翻脸?” 有恃无恐… 俨然,这位刘家族长自诩功勋之后,十足的有恃无恐。 任家族长正想开口。 “咳咳…” 终于,吴家的族长咳出一声,示意众人安静,他将一杆纯银铸造的拐棍撑住地面,缓缓站起身来,他一站起,其它三家的族长也纷纷站起。 只是,他的语速不快,语调也极其和缓。 一副根本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的样子。 “敌不动,我不动…明儿个,都点出自家的兵守在城门处,那些流民依旧是许出不许进,这位郡守要敢跟咱们动手,咱们就联合整个南阳各大氏族狠狠的奏他一本,有咱们没他,有他没咱们?” “呵呵…老刘说的对啊,陛下还能为了一个郡守,治咱们这十一个功勋家族的罪不成?明儿个米坊照开,药店的价格再抬高一倍,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就当这道人不存在即可!” 吴家族长一说话。 这下…再没有人有异议。 特别是那句…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就当这道人不存在! “哈哈…” 登时间,整个吴府大堂上…所有人都大笑了起来,笑的别样的开怀。 … … 幽州与冀州交界之处,出了中山国的地界,前面便是涿郡。 一队来自洛阳城的车驾已经抵达了此间。 此刻… 无数涿郡官员早就守在了这里,出城三十里迎接。 幽州位于大汉的最北方,与中原的气候相差甚远,哪怕是五月时节,张让已经蜷缩着身子有些浑身冷飕飕的感觉。 刘备、张飞、简雍都是本地人,习惯了这边的气候。 看到前方的阵仗,下马的下马,在马车里的当即走了出来,远远看到眼前大张旗鼓,锣鼓喧天,旌旗招展,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中常侍张让已经一脸堆笑着,在随行小黄门的伺候下,披上了一件貂皮披风,笑吟吟的走向前去。 一边走,不忘一边感慨,“终于到了呀!” 新晋的涿县县令刘备微微皱眉,看着眼前身着官服的一干人等,张口问道:“张常侍,涿郡的官员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呵呵…” 张让笑了,“咱家出使涿县,自然会先派人知会一声?咱家是有排场的,岂能跟你一个小小的县令一般无二?” 他提高了声调,恨不得让同行的每一个人都听到。 “幽州,苦寒之地,在这边任职的官员算个屁啊,若是有关系打点?怎么可能被派往这苦寒之地?所以前两日,咱家就派人来知会了他们一番,他们知道咱家要来,敢不乖乖的在此等候么?” 这… “……” 刘备欲言又止,他突然有些羡慕张让。 什么时候,他才能如此风光的回乡呢? 张让已经行至迎接的众人面前… 一时间,被无数人簇拥着,众星捧月一般。 张飞却有些不忿儿。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还是没有嚷嚷出来,只是小声说道:“想不到这没卵子的鸟人竟在咱老家这么受欢迎!” 当然,张飞不能理解,他们来这儿是抗击瘟疫的,搞这么大排场干嘛? 这样有意义么? 有! 至少张让觉得有。 刘备、张飞、简雍是以为来抗击瘟疫的,但张让不这么认为。 甚至…他以为自己是来度假的! 只见涿郡的郡守一脸堆笑着围到张让的面前,眼珠子连连转动着:“张常侍远途劳顿,咱们已经在前面的驿馆中备下了一些水酒,给张常侍和这几位…接风洗尘,还请张常侍赏光啊!” 刘备却是面无表情的张口。 “在下涿县县令刘备,拜见郡守大人,我等来此…是为了…” 一句话尚未开口。 张让直接打断。“不要紧,刘县令公务繁忙不愿意赏光,咱家赏你这个面子,刘县令,你们爱干嘛干嘛去,有事没事儿,莫要找咱家!” 说着话,张让招呼郡守领路。 长途跋涉,人困马乏,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可不得享受享受嘛? 一辈子当宦官伺候皇上,咱就不能被别人伺候下? 好好的享受一番? 有权的人,到了苦寒之地,一如天堂!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二章 甄家别的没有,穷的只剩下钱了 幽州,涿郡境内。 通往涿县的官道上,三匹快马被伙计牵往马厩内喂食。 一路疾驰,人不累,马也累了。 刘备、张飞、简雍坐在官道旁的一家酒肆中,点上几个小菜,随便吃点东西。 前面就是涿县,那里…可有一场硬仗。 酒肆中,人来人往,不乏往来行人的议论。 一些行人还是从涿县出来的。 尽管脸上没有瘟气,可刘备却很是惊讶…这种瘟疫时局下,涿县竟然可以自由出入么? 就在这时… “得得得…” 门外传来一声马儿的嘶鸣声,远远就听到驾马的人高声嚷嚷道:“跑堂的,给准备三斤狗肉,一壶酒,路上吃。” 这声音…刘备再熟悉不过了。 马贩——张世平! 当即刘备就朝他招手。“张兄?” 看到刘备一行,张世平也很意外,“玄德回来了?” 刘备示意让张世平坐下,张世平坐在了刘备的身侧,却是气喘吁吁…刘备忙为他斟上一壶茶水。 “听闻涿县有难,特地赶回来了,张兄?你这是…” “噢!”张世平凝着眉,“这不涿县爆发瘟疫,大量的百姓患了那伤寒之症,也奇了怪了,冬天那么冷都染不上这伤寒,怎生大夏天的却突然爆发。” “这不,我与苏兄合计着,去隔壁冀州采买一些药材、粮食…如今的涿县这些都已经见底了,可…可…” 他提到的苏兄,自然便是苏双。 在正史中,黄巾起义时,便是张世平与苏双两人投资的刘备,赠予其第一桶金。 只是… 此时的张世平一句话说到最后,气不打一处来。 刘备连忙追问。“可是采买药材、粮食时出了什么乱子?” “要真是乱子倒好了。”张世平语气中带着一股子愤愤,“刚到冀州边境,这些冀州官兵看我们是从幽州来的,直接把我们驱逐了出去…说是我们这边有瘟气,不许进城,苏双还在冀州想办法,我则打算调头往并州,看看那边能否买到些药材。” 越说,张世平越是气馁。 冀州如此,多半并州也是如此… 古代时的瘟疫不同于后世,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古代讲究的是各郡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来自瘟疫之地,怎么可能让张世平进城采买? 刘备倒是没有觉得不妥…只是… “官府不管么?”刘备连忙问道:“缘何这种事儿,会让张兄、苏兄去操持?官府呢?他们不管采买粮食、药材么?” “唉…”提到官府,张世平就来气。“什么狗屁官府,什么狗屁官老爷,涿县瘟疫蔓延,那县令自知死罪,当即带着家小逃到辽东去了。” “那郡守呢?涿郡郡守就不管么?”刘备接着问。 “拜访过啊…”张世平都快哭了。“可我守在他府门前一天一夜,哪里能见到他面?除了公务繁忙还是公务繁忙,要见上这些官老爷太难了。” 这… 刘备的眉头也渐渐的凝起。 倒是张飞,“砰”的一声,一拳砸在桌案上,整个桌案上碟中的菜肴都飞溅了起来。“狗屁‘公务繁忙’,那鸟人今早还出城三十里去迎接那没卵子的阉人!” “翼德…”刘备连忙招呼他淡定一些。 张世平却是摆了摆手。 “好了,我不说了…还是先往并州,去看看能不能搞到一些药材,没有药材…涿县怕是那四大家族拿出药材,那…” 其实… 药材只是一个难题,另外一个难题是城外的流民。 诚然… 因为柳羽的出现,伤寒患者不用再押送出城,但…谁都知道,伤寒症最严重的患者都在城外,他们才是此次瘟疫蔓延的关键…也是此番能否力挽狂澜的核心所在。 念及此处。 文聘转头望向县衙内部,他想知道…刘郡守接下来到底打算怎么办? 就在这时… “文郡尉,别守在这儿了,跟我来…”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文聘的身后传出。 文聘转头,出现在他身后的除了柳羽外,还能有谁? “柳郡守,这是…” “跟我一道,去会会那所谓的‘吴’、‘诸’、‘刘’、‘任’四大家族!”柳羽的嘴角微微的勾起,露出一抹自信的笑意。“得想办法从他们的口中撬出些药材,也撬开宛城的大门!” 这话脱口… 文聘先是一怔,继而眉头凝的更紧了。 他知道,柳羽提及的这两点,才是能否破局的关键! … … 涿县的一户普通人家,院子里有一棵硕大的桑树。 进入院落,能看得出来…这一户人家的家境绝非殷实,但简陋中透出整洁,院落中便是一片落叶都没有,显得极为干净。 可见住在这里的主人是个爱干净的人。 此时,屋子内,一个将近五十的妇人靠在床边在编织着草席,刘备进入屋子时正看到了这老妇人。 “娘…” 他当即喊出一声,就跑到母亲的身边。 刘备这辈子只出过两次院门,上一次是去缑氏山拜师卢植,这一次…是去洛阳拜见柳羽。 老妇人看到刘备,编织草席的手骤然停住,一把将儿子抱住… “吾儿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儿行千里母担忧… 刘备在外闯荡,最放心不下他的是娘啊! 事实上,正史中的刘备四处闯荡,最对不住的人也是他娘…作为儿子不能在身边尽孝,甚至…随着刘备的东奔西走,都不知家中母亲是存是亡。 当然,刘母绝非短视之人,尽管平日织席贩履,可心中却时刻想着为儿子博一个好前程,哪怕是儿子之后与曹操交恶,刘母也选择隐居起来,不让自己落入曹操手中,给儿子添乱。 可怜天下父母心。 “娘,你还好么?这边的瘟疫…没有…没有影响到娘吧?” “娘还好…还好…”刘母一边拍着刘备的后背,一边感慨道:“娘运气不错,没有染上这瘟气,却…却也不敢再贩卖鞋席,因为这瘟疫,宗族中人人都拮据起来,也很少能接济到娘这边,要不是…要不是这女娃的帮助,娘…娘怕是撑不过去的。” 刘母一边说话,一边望向了刘备的身后。 这时,刘备才发现,他的身后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就站在那儿,转过头,身后的这女子…却不是天师道的圣女,柳弟的夫人张玉兰?还能有谁? “张…张姑娘?” 刘备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张玉兰会在涿县。 再度转头望向母亲,一下子,刘备全明白了…母亲说的女娃的帮助,便是张玉兰在帮她。 “备多谢张姑娘…”当即刘备拱手。 张玉兰却是笑道:“夫君让我在这边等你,刘大哥又是我的救命恩人,何必言谢呢?” “一码归一码…”刘备依旧弓着腰。 不过… 张玉兰这句“夫君让我在这儿等你”让他想起了方才锦囊上提及的“回家”二字,这是… 当即,刘备安置好了母亲,请张玉兰到院落中。 在这犹如盖子一般铺天遮下的大桑树下,张玉兰当先开口。 “刘大哥,时间紧迫,我就不与你寒暄客套了,我带着一干鬼卒已经先到了这边,了解到一些情况。” “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不好,如今的涿县无人管辖,乱成了一团,身患疫症者四处流动,粮食、药材紧缺,粮价暴涨…许多百姓为了活下去,已经不得以沦为贼盗,去四处劫掠,四处偷盗,这样下去,怕是瘟疫没有摧毁涿县,人心就先行崩坏了。” 张玉兰提到的这些…刘备已经猜到了。 一个地方没有了官府,那势必彻底失序、示范、失调…而重新建立这个秩序的难度,可想而知。 哪怕是他刘备顶着“县令”的头衔,想要让百姓重新相信官府也几乎不可能。 “所以…柳弟打算如何做?” 刘备张口问道… “夫君交给我的第一个任务是涿县必须封城!” “封城?”刘备大惊。 要知道,无论是古代还是后世,真要封一个城需要何等的魄力? 甚至一个不好,都会造成城中的动乱。 试想一下,冒然封锁住整个涿县,且不说…需要将涿县周围村落的百姓引入城中,单单封城过后,民心就不好控制。 先是瘟疫,再是封城,这会让百姓怎么想。 多半会觉得朝廷放弃了这里,要让这里的百姓自生自灭,这种情绪一旦蔓延,甚至会造成哗变,造成揭竿而起。 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儿。 更何况,城能封?可物质怎么解决? 粮食从哪来?药材从哪来?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封城,可不是一拍脑门就能决定的。 “张姑娘,封城的话是不是…” 不等刘备把话说完… 张玉兰直接打断,“夫君也知道这个任务很难,所以才会派出了将近千余的鬼卒…目的是…” 她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严肃了一番。 “效仿蜀地鹤鸣山,夫君要广泛的吸纳涿县百姓加入天师道,涿县之内,只要一个家庭中有人交出五斗米,既可算加入了天师道,封城过程中,整个家庭的吃穿用度尽数由天师道提供,但…却必须服从于天师道的调度!若有违背天师道的教义,即刻以天师道的刑罚予以审判,裁决!” 张玉兰的语气不重,可传入刘备的耳中却是震耳欲聋。 好一个…加入天师道。 家庭的吃穿用度由天师道提供,如此一来…哪怕是封城之下,百姓们心中失去的信仰很快便能重塑。 张玉兰的话还在继续。 “他们可以不相信朝廷,不相信天,但…他们总是要有一些信仰的,如果一定要出现一份信仰,那索性就让天师道来承担吧!” 懂了,此刻的刘备彻底的懂了。 控制瘟疫蔓延最好的做法便是封城… 这无可争议。 但封城,往往会伴随着许多新的难题。 第一个便是… “张姑娘,柳弟的这个方法的确能一针见血的解决涿县瘟疫蔓延的问题,可…却有一个致命的难题。” 刘备当即提醒道。 “什么?” “粮食与药材!”刘备道:“纵是百姓们拥有了新的信仰,也安然守在家中,不去四处流窜,可一个县城,十几万人,所需要的粮食与药材将是一个何其庞大的数目?天师道能拿出来这么多么?” “一旦粮食与药材捉襟见肘,那封城之下的百姓们很快会失去对天师道的信仰,就像是失去对朝廷、对官府的信仰一样,一旦发生哗变…那整个涿县就彻底完了。” 这个嘛… 刘备提出的问题,的确很重要。 但… “玄德兄。”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刘备只觉得声音耳熟,转头去看时,却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庞。 ——“玄德兄是在质疑我甄家的财力呢?还是在质疑我甄家的能力呢?” ——“或许几十万百姓能难到我,可区区十几万百姓的粮食与药材,我甄家还出得起。” 此刻,缓缓走入这大桑树阴影中的男人… 除了甄家的族长甄逸之外?还能有谁? 他在笑,这是一种“一掷千金”、“‘豪’无人性”的笑… 甄家别的没有,穷的只剩下钱和粮食了!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三章 摊牌了,本郡守就是来碰瓷的 南阳郡,宛城。 刘家府邸门前。 柳羽瞅着此间府邸的装潢,朱门紧闭,轮廓富丽堂皇,那门槛高的让人目瞪口呆。 文聘张口介绍道:“这位便是云台二十八将,排名第十四位刘隆的后人,族长名唤刘固,脾气暴躁的很,当初设计将我擒拿住的便是此人的部曲。” 噢… 听着文聘的话,柳羽沉吟道:“看起来,这是硬柿子啊!” 人言,柿子应该挑软的捏,排名十四位,这个还好,可脾气暴躁,就有点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了。 “敲门!” 柳羽当即吩咐一声。 文聘主动上前一步,咚咚咚,掌心用力,刘府的大门被猛地敲响。 “嘎吱…” 伴随着一道开门声,一个身穿紫袍,一小撮胡须的中年管家一脸探出半个身子,困惑的看向来人。 文聘问道:“刘族长在么?” 中年管家上下打量了一番文聘,一身郡尉的官袍,当即不由得高看一眼,连忙神色恭敬地作揖道:“老爷在府上,阁下是谁?找我家老爷何事?” “我家公子来拜访刘族长!”文聘的话刚刚开口。 柳羽补充道:“在下柳羽,南阳太守,来向刘族长讨要些粮食、药材!” 中年管家眼瞳一凝。“你说什么?” 文聘连忙重复道:“你没听到了,柳郡守要向刘族长讨要些粮食、药材!” “不是!” 中年管事挥了挥手掌,迟疑道:“前面那句!” “我家公子来拜访刘族长!” “再前面一句?” “刘族长在么?” “不在!” 砰的一声,伴随着剧烈的关门声,大门骤然关紧。 “……” 这一幕直接把柳羽给整懵了。 好特喵的真实啊,就像是上门来讨债一样。 “公子…”文聘露出了无限愁容,吃闭门羹的滋味可并不好受。“看来,他们并不打算给柳郡守这个面子!” 呼… 柳羽轻轻呼出口气,来都来了,这要是回去了,面子就彻底的丢了,万事开头难,这第一家不顺,后面哪家怕是都会给他闭门羹吃。 当即,柳羽的眼眸凝起,他亲自上前一步,“砰砰砰”再度敲响了刘府的大门。 俨然,中年管家有些不耐烦,脸色比刚才冷峻许多,语气更是谈不上半点恭敬。“柳郡守,我家族长真的不在。” “他不在,本郡守就不能进去了?”柳羽负手而立,盯视着他,一板一眼的说道。“本郡守是奉陛下之命来此南阳抗击瘟疫,出来办事代表的是陛下,你将本郡守不放在眼里,那便是将陛下不放在眼里,此乃欺君?你一个门子有几个脑袋,担得起这份罪名?” 柳羽刻意让语气严肃一些,冷峻一些。 当然…这话有些连哄带骗的味道。 “你的脑袋掉了不要紧,难道…你是想让你家老爷的脑袋跟你一块儿搬家么?” 此言一出。 “刷刷刷…” 柳羽随行带来的十余汉庭北军,十余衙役纷纷拔刀,直指这中年管家。 中年管家脸色刹那间变得煞白如纸,眼眸中闪烁着不知所措的光彩,一时间…左右为难,竟…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一个小郡守!” “欺负个门子算什么本事?” 突然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从柳羽的身后传来,柳羽的目光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个身穿紫色常服,手中提着鸟笼子的中年男人,圆脸上露出了几许怒色,正怒目瞪向柳羽。 “他便是…刘家族长刘固。”文聘连忙小声介绍道。 见到这刘固本人,柳羽反倒是表现出了一抹格外的淡然,“正好刘族长来了,那且评评,晚辈方才的话对也不对?” 这刘固脚步稳健的走到柳羽的身前,将手中的鸟笼递给了管家,冲着柳羽微微作揖很敷衍的行了一礼,“见过柳郡守。” 柳羽默不作声… 刘固则是摊开手掌,“为难个门子,柳郡守好大的官威呀,哼,里面请!” 当即,他引着柳羽步入府邸之中。 柳羽朝文聘使了个眼色,除了文聘外,只带了两个随身的侍卫,便跟着刘固步入厅堂。 刘固也不吩咐人奉茶,只是扶着胡须,冷然道:“怎么?柳郡守要讨粮食、药材,是打算来咱们府上明抢么?” “或者你直接给也行!还有宛城城门处,撤下你家的部曲,免得真打起来,伤了和气。”柳羽开门见山。 刘固手中一顿,神色愕然,“柳郡守好直接呀?” “那还能怎么办?跟你在这儿磨嘴皮子?没有意义…本郡守知道你是个爽快人,本郡守也是个爽快人,本郡守来此是为阻隔瘟疫,这是对你们好!当然,本郡守知道,你们中有人未必想让这场瘟疫过去,这会断了你们的财路!” “哈哈…”这话脱口,刘固笑了,他是真没想到这位年轻的郡守说话这么“直接”,一点都不绕弯子。 这点还颇合他的胃口,但…作为云台二十八将的后裔,他岂能认输、认怂。 “柳郡守,你在跟老夫开玩笑么?那药材、粮食都是我们自己家的,柳郡守凭什么巧取豪夺?凭你这硕大的官威?” “药材和粮食是官府的!”柳羽寸步不让,“是你们逼走上一任县令后,私自贪墨、搬入了你们的府库,更是哄抬粮价、药价,赚昧着良心的黑心钱! “哼…”刘固也不客气。“老夫的先祖拿命给光武皇帝中兴这大汉天下,先祖除了自己一人外,一家老小都被王莽那贼人给杀了,光武皇帝赐给先祖‘靖侯’,更是位列云台二十八将第十六位!” “如今,瘟疫肆虐,那些贱民日子不好过,我们这些功勋之后日子就好过么?你身为郡守,不优先保证我们这些功勋之家的利益,反倒是去帮那些贱民?你对得起光武皇帝?对得起云台二十八将?对得起如今的大汉天子么?” 针锋相对… 果然,诚如文聘提及的那般,这刘固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很钢! 不过… 两世为人,柳羽最清楚这种人,嗓门越大,越是遮掩他们内心中的恐惧,这样的人其实最是胆小。 柳羽眼眸微眯,“听刘族长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配合本郡守的政令了?” “呵呵…”刘固笑:“城门处,我刘家的部曲一个也不会撤,城外那些染上瘟气的流民想进来,想都别想!至于这些药材、粮食,老夫不管之前他是谁的!如今他在谁的粮库,那就是谁的!” 嘿…柳羽眼眸眯成了一条缝,既然如此。 “啪啪…” 他轻拍了下手掌,站起身来,两名侍卫心领神会,当即就行至柳羽的身边,将一些灰尘、泥土什么的摸到他的衣服上,脸上… “你这是作甚?”刘固有些看不懂,连忙问道。 柳羽也不解释,而是转移话题。 “靖侯刘隆,云台二十八将第十六位…七岁时因父亲参加反王莽活动被灭族,唯独他一人幸免于难,长大后投奔光武皇帝,参加反对王莽政权的活动,久经战阵,协助光武皇帝中兴汉室!” 提到了先祖,刘固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 嘴上却还在嚷嚷着。 “你搬出我先祖也没用!” 柳羽自顾自的继续说,“建武十一年,光武皇帝基本统一全国,刘隆将军上缴诛虏将军印绶,赋闲在家,建武十三年,增加食邑,更封为竟陵侯。” 柳羽像是在歌功颂德… 可…真正的翻转,从这里才开始。 “但,好景不长…”柳羽继续道:“光武中兴,发现了大汉存在着的一个极大的弊病,天下垦田多不符合实际,户口年纪又互有增减,豪族地主隐瞒着大量土地和劳动力。便是为此,光武皇帝令各州郡检核垦田事,史称‘度田事件’。” “你先祖因为阻碍度田被征下狱,乃是因为度田令被下狱的第二位权贵人物,同辈十多人都被处死,光武皇帝因为顾念你祖父是功臣,所以留下他的性命,只将他贬为平民,这事儿是发生在建武第十六年!” 讲到这儿,柳羽顿了一下,一边被侍卫继续往身上抹灰,一边意味深长望向刘固。 果然… 提到这事儿,刘固浑身颤抖了一下,像是慌了。 柳羽的声音还在继续。“不过,在下一年,建武十七年,光武皇帝顾念功臣,再封你先祖为扶乐乡侯!” “建武二十年,大司马吴汉去世,你祖父被封为了骠骑大将军,代理大司马事。因为此前的的‘度田事件’,你先祖八年来奉公守法,小心谨慎,终于在建武二十七年交还大将军印绶,辞官罢职,光武皇帝赐养牛,上樽酒十斛,以列侯身份份奉朝请!建武三十年,定封慎侯,中元二年去世,谥号靖侯!” 柳羽如数家珍一般的将刘隆一生经历娓娓讲述。 效果嘛… 肉眼可见,刘固已经没有了方才的莽撞、傲慢…反倒是低着头,像是陷入了沉思。 俨然…柳羽提及的某一个点让他忌惮。 柳羽的话还在继续。 “因为度田令,你先祖身为开国功勋尚且能被光武皇帝罢免为庶民,之后几十年如一日的谨慎方才再度为侯!刘族长,你是觉得…当今陛下没有光武皇帝这等魄力呢?还是你的身份比你的先祖更加的尊贵?尊贵到陛下都不敢动你?” 呃… 此言一出。 刘固是倒吸一口凉气,他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先祖因为度田令被下狱时的彷徨与无措。 这种无力感顷刻间就席卷全身。 然而,就在这时。 柳羽向前迈出几步,一身灰蒙蒙的样子站在了他的刘固的面前,紧接着…在刘固那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柳羽故意躺在了地上。 这一幕的出现… 别说是刘固了,就连文聘都懵逼了… 刘…柳郡守这是…这是…要干嘛? 不等大家想明白。 “唉呦…”柳羽一边扶着腰,一边扶着墙,努力的抬起了头,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刘族长,咱们有话好说,你怎么能…能打人呢?殴打朝廷命官…你…你…” 咚… 柳羽又一次故意甩到,就像是被刘府的部曲又给揍了一番似的。 他浑身都是灰尘与泥土,脸上也是… 这下,所有人都看懂了,这位新晋的小郡守他…他是来…来… 当然,这个时代,还没有“碰瓷”的概念。 但…摊牌了,柳羽就是来刘府“碰瓷”的! “咳咳,刘族长…你不能打人哪,不能打人哪!” 柳羽故意喊得很大声… 可事实上,没有一个人动他一下,也不会有人敢去动他,偏偏…围拢过来的官兵都看到柳郡守很狼狈的躺在地上,浑身都是灰尘,甚至官服上还有破损的地方。 这得打的多狠哪… 这下…刘固傻脸了,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柳羽,声音发颤道:“你…你耍诈!” “你…你…你…你骗老夫!” 呵呵… 柳羽笑了,他没有回答,而是把时间都交给这位刘族长。 度田事件在前,他先祖从侯爵被关入牢狱历历在目,如今…殴打朝廷命官,这罪名…够他吃上一壶的。 也够他好好的权衡、掂量! 柳羽越是不说话… 刘固的面颊越是紧张,他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他手指发颤的指向柳羽,怒不可遏的道:“你…你身为一郡太守,竟…竟行如此卑鄙小人的手段,你让…让天下人如何…如何看待你…看待你这玉林柳郎?” 呵呵… 柳羽笑笑不说话,其实柳羽内心中在窃喜。 ——他慌了…他慌了,他真的慌了! 倒是文聘,经过了一个漫长的脑回路,他总算是明白柳郡守打算做什么了。 “嗖”的一声,文聘拔出一半佩刀,“胆大包天,竟然殴打朝廷命官,好一个居功自傲,目无律法的宛城刘氏!” 刘固:“我…” 差点就要爆出国粹… 这一刻,刘固想说话,可话到了嘴巴…全部吞了回去,他倒是想解释,可…可这种时候,他是…他是有口难辩! 这郡守…他…他玩阴的,他…他简直是阴到家了! 十息,二十息。 五十息,一百息! 整个刘府的正堂仿佛静止了,凝固住了… 空气中都传递着无限的冷然与寒意。 度田事件与柳羽带来的双重压力,最终…还是压垮了这位刘氏族长。 “别…你别装了。” “城门那儿,我…我撤去部曲,还有…还有我刘府仓库的药材、粮食,你…你派人自取就是!” 刘固的咆哮声在诺大的厅堂中响彻。 柳羽也不慌着站起来,正值夏天,躺地上凉丝丝的挺舒服的,他给文聘使了个眼色。 当即…文聘就取出一封竹简。 “以防刘族长出尔反尔,还是留下笔墨,签字画押的为好,这样,药材与粮食,在下自取!部曲嘛,在下也可以派人去传!” 杀人诛心哪! 无奈之下,刘固颤巍巍的接过竹简,这一刻他感觉炎炎烈日下,他的心情是冰冰凉凉的。 呼… 长长的喘出口气,刘固恨恨的在竹简上写下一行行篆体小字,最后加盖上自己的族印,签字画押! 认栽了… 他刘固这一次是真的认栽了! 足足一个时辰,药材与粮食都搬出了刘府,城门处刘家的部曲也撤了下来。 文聘示意过后,柳羽方才打了个哈欠,缓缓起身,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尘与泥土,一边感慨道:“刘族长早点答应,不就没这些事儿了。” “害得本郡守染上这一身灰…” “你…”刘固想破口大骂,可话到了嘴边,连忙咽了回去。 眼前这小子“阴”的很,别哪句话出了问题…又着了他的道儿。 倒是柳羽,拍过灰尘后,朝着刘固笑了笑,留下一句。 “刘族长,大气,回见!” 一边说话,一边将他签字画押的竹简晃了晃,带着胜利者的微笑,走出了此间刘府。 云台二十八将,排名第十四的搞定。 “诶呀…” 刚刚走出府门,柳羽就听到其中一声幽幽的叹息,就像是“无能咆哮”! 那么… 柳羽眼珠子眨动了下,完全无数府邸中的无能咆哮,他小声嘀咕道。 ——“下一家去哪呢?” … … 柳羽这边,正在“说服”宛城四大家族之一的刘家时。 意料之中的是,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 其实,自打他入城起,便被十一个云台将的家门盯住了,无论是宛城,还是南阳其它城郡的家族。 无数眼线在他的周围,果然…他还是去拜访云台将了,第一家就是刘家! 原本…一干眼线都松了口气。 纷纷小声议论… “刘族长在南阳云台十一将的家门中,是脾气最火爆的,一言不合抡起袖子就是打,这位小郡守想从他口中夺食,最终怕是儒生遇见**,有理也说不清。” “多半,这位小郡守要砸到刘府了。” “呵呵,你们说说,他见谁不好,第一个就选了这么个最硬的。” “这样也好,他说服不了刘家,其余各家比葫芦画瓢…他一家也说服不了。” 眼线们还在议论… 然而…当刘府的大门敞开,一辆辆运满粮食、运满药材的骡车从府邸离去,运往衙署的粮仓… 甚至…驻守宛城大门的一干部曲也撤了回来。 这一幕的发生,让所有眼线都惊住了。 啥情况… 刘家?刘家认输了,刘族长…妥协了? “糟了呀…” “这小郡守是怎么做到的?” “古怪,好古怪…” 当即,所有眼线不敢停留,迅速的去报给各府的家门。 云台二十八将,排名第二的吴家… 吴家族长是一位年过五旬的老者,名唤吴仓。 他的先祖吴汉出身寒微,后来在县中担任“亭长”,新朝末年,因门下宾客犯法,被迫逃到渔阳郡,以贩马为业。 更始二年投奔光武帝刘秀,横扫河北、征讨关东、攻伐陇右、平定蜀地,简直是一个战神一样的存在。 这也是为何,他能排名到云台二十八将的第二位。 乃至于吴汉去世后,刘秀赐谥号“忠”侯,并发北军五校、兵车、甲士为其送葬,效法大将军霍光的丧礼,荣耀备至。 便是为此… 如今的吴家族长吴仓在整个宛城,乃至于整个云台二十八将中都有着特殊的地位。 不夸张的说,搞定他一个,就搞定了半壁南阳。 因为同在宛城。 他是第一时间收到情报的…朱家的族长和任家的族长也第一时间赶到吴府商量对策。 朱家的族长名唤朱安,任家的族长则名唤任全,此刻,两人眉头紧锁,脸色很不好看。 “这小郡守竟然玩阴的?” 朱安凝着眉… 任全的脸色也难看至极,“老刘这次是大意了,一个‘度田令’便把以往‘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给唬住了,可惜,可惜!” 吴家族长吴仓依旧是最后一个开口。 “呵呵,他不是有张良计嘛,咱们这边也有过墙梯,到时候…这小郡守要到咱们的府邸,你们就按照我说的做,保管他夹着尾巴回去。” 吴仓招呼其它两人把耳朵凑过来… 就在这时… “老爷,老爷…” 一名眼线快步的闯进了屋子。 “不好了,不好了,那‘小郡守’往…往咱们吴府来了。” 唔… 此言一出,吴仓短暂的愣了一下神儿,旋即连忙吩咐道:“把大门都给敞开,让族老们都出来,还有,将宛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一并给请来…” 一边吩咐,吴仓一边捋着胡须,“这么多人见证,老夫就不信,他还能有恃无恐的躺在地上,公然讹诈老夫!” 言及此处,吴仓眯着眼,心头喃喃。 ——“哼,后生小辈,阴损伎俩,跟老夫斗,道行还差得远呢!”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四章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幽州,涿郡,涿县城楼上。 此刻,无数百姓围拢在此,照理说…瘟疫之下,大多数人不愿意聚拢到一起,生怕一个不好就染上瘟气,可…当一名名小吏将《封城》的告示挂在城门边的城墙上。 未知的恐惧与迷茫,还是引来了一大群百姓围观。 两名中年男子本是背着菜筐,今早去城外农舍买下来两只鸡,方才入城就被人群给赶到了这边。 一名男子指着告示念道:“从即日起,涿县封城,所有人等不得进出。” 念道这儿,这男人的瞳孔一下瞪大… 惊呼出“不会吧…”三个字… 一个文吏在城门处为大家讲解,“新到的刘县令有令,敢不尊公文,擅闯城门者,押入牢狱,流放边关。” 一名百姓嚷嚷着,“城封了?那…那我们吃什么?” 他是一名樵夫,就是捡柴为生,城门一关,这相当于断了他的生计。 又有人接话道:“是啊,官老爷封城?那官老爷管我们的吃食么?” 一个混混道:“刘县令?哪个刘县令?不是刚跑了个刘县令,这又来了个刘县令?这等胡乱发布公文,这县令,我上我也行啊!” 众人连忙附和道:“我看行,你做县令,怕是都比这刘县令要靠谱百倍!” 混混“哼”了一声,“好,那你们以后都听我的,咱们反了这县令!让我当,没准儿这涿县的瘟疫就好了!” 当然,这些都是泄愤之言… 反?说说容易,若是不被逼到绝路上,谁会反呀? 一名文士摇头叹息,“这到底是在干嘛?封城…朝廷要放弃我们涿县了么?” 一位猎户沉默不语,只是…双眸凝起的神情,让人看着心酸。 他身旁的一位小女孩问:“爹爹,封城后…是不是就没办法出城打野兔子了。” “闺女不怕,爹会再想办法。”猎户一边抚着小女孩儿的后背,一边安慰。 其实,他家早已没了存粮… 之前,涿县因为瘟疫是物价飞涨,可到后面,就是再有钱也买不到粮食,买不到药材…类似于这位猎户的百姓还有很多。 每日晨曦微明出城打猎,摘些野果子,乃至于挖些草…晚上回到家蒸了吃,这已经是许多涿县百姓最真实的写照。 一位年迈的老叟感慨道:“涿县曾也封城过,那还是因为乌桓南下…坚壁清野,那一次…那一次几个月内,涿县就死了,死了几万人,多半是…是饿死的!” 他的话脱口… 本就阴云密布的涿县再度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乃至于有些涿县的百姓不愿意束手待毙,疯了一般的冲向城门处 怎奈,城门处张飞一夫当关的立在这儿,任凭多少百姓冲来,都过不了他这一关。 “果然…”百姓中间的简雍凝着眉,自言自语的感慨:“终究是躲不过这一层恐慌啊…一旦恐慌的情绪再度蔓延…那…” 俨然,简雍想到的是叛乱。 就在涿郡上空的阴霾愈发浓郁之际。 突然…一道声音在街道上响起。 ——“正一盟威,太上法旨。统承三天,杀鬼生人。诛邪伐伪,整理鬼气。” ——“入我天师道,需交五斗米,凡我天师道徒,可享符水治病、符箓驱邪!” ——“尊我教义,入我教者,永无饥饿!” 永无饥饿… 好大的口气,一干涿县的百姓彼此互视,纷纷议论。 “符水治病,符箓驱邪,我倒是听说过,和太平道大贤良师宣扬的一样,可永不饥饿,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涿县封城之下,咱们的口粮…他天师道管么?若是这样,我即刻就入教,全家都入!” “是啊…粮食才是实实在在的呀,是不是入天师道?至少得…得让我们活下去吧?” 百姓们莫不胆战心惊的交头私语。 这时… 忽然听见一个人大声嚷嚷着跑来,他似乎极是亢奋。 众人皆是一惊,回头望去,只见这人大喊道:“是真的,是真的…我方才交了五斗米,入了天师教…天师道就派教徒将粮食送到了我家,有救了…有救了,我全家都…都有救了。” 他整个人癫狂了一般,疯狂的奔跑! 哪怕是现在,他依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会有这么一个教派,在绝望中给予他活下去的希望。 而瘟疫之下,涿县的百姓又是淳朴的、善良的,他们会把好消息告诉父老乡亲。 这… 听到这儿,所有人怔了一下,旋即彼此互视一眼,再然后…则是争先恐后的去追上那人,连连询问道:“天师道在哪?哪里能入教?” 这边厢… 一处新挂牌“天师观”牌匾的道观前,准确的说…这不是一个正统的道观,更像是一座宅府,临时取名“天师观”,这里原先是涿郡县令的宅府,很是宽敞。 无数百姓蜂拥赶至…纷纷要加入天师道。 一些鬼卒维持着秩序,一些鬼卒则明令告诉每一个要入天师道的教徒。 一旦进入天师道,加入正一盟,他们便是一名‘鬼卒’! 凡是鬼卒必须听从天师教教主、治头大祭酒、圣女的号令,若然不听…那不仅将撤去所有的粮食补给、符水治病,更是会给予其严惩,永远革除出教! “都听着,都听好了…” 一名鬼卒正扯开嗓门大喊道:“凡是入我教之鬼卒,必须即刻让家人尽数居于家中不再外出,每日所需粮食、药材,天师道会派人送至家门,若然发现有外出者系鬼卒家属,即刻将鬼卒革除出教,不再分发任何粮食!” 这鬼卒一连喊了许多遍… 就是要让每一个百姓都听明白。 入天师道可以,五斗米就行,但是…必须让你家人老实在家待着。 当然,古时候还没有“居家隔离”的概念。 但…对付瘟疫,在《伤寒论》与《金匮要略》尚未得到精准验证的前提下,“居家隔离”无疑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最大程度防止瘟疫蔓延。 当然… 在古代要做到让百姓们“居家隔离”,这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儿。 但…因为粮食,因为药材,因为封城之后百姓们本能的恐惧,或许…涿县一县之地的“居家隔离”也能成为可能。 这是柳羽的思路… 当然,刘备这“县令”的身份,相当于官方; 张玉兰天师道“圣女”的身份,相当于民间… 双方必须配合的极其默契,方才能完成这个任务。 “我…我保证,让我家人、族人不再外出…” “我…我也保证。” “俺…还有俺!” 一干新加入的鬼卒纷纷起誓。 有鬼卒再度大声喊道:“若是你们发现身边有其它鬼卒违抗教令的,发现其它鬼卒的家人无故出门者,第一时间告诉于我等,天师道赏罚分明,若是不告诫,则同罪并罚!” 肉眼可见的… 因为天师道的出现,因为大量涿郡的百姓成为鬼卒… 整个涿县的秩序竟神奇般的稳定了许多。 无数鬼卒在街道上,在巷口处主动的维持秩序,将百姓们遣送回家,没有宅子的,也将那些孤寡老幼暂时迎入自己的家。 张飞一夫当关守着城门; 刘备扮成一个铁血县令,要知道,历史上的他连督邮都敢打,铁血起来…手腕一点也不软。 简雍则在百姓中间,密切的观察着此间民心、民意。 原本乌云密布的涿县… 在几人的配合下,竟一时间有了几许拨云见日、晴空渐起的味道。 另一边,又一处颇为大型的作坊。 “还请圣女示下,这些符纸?全部都烧掉么?”有鬼卒询问圣女张玉兰。 张玉兰颔首,“全部在醒目的位置烧掉,让新加入的鬼卒都看到,然后…将水端给那些身患瘟疫的病患。” “是…”鬼卒答应一声即刻就去办。 符水治病是方术一派的学说,道家融合了方术一派,自然,修行的过程中有一项极其重要的便是方术,也可以称之为“医术”! 身为第二代天师张衡的独女,张玉兰的“方术”也不简单,用草药做成符纸,烧成符水,这种基本的方术伎俩,她是手到擒来。 按照柳羽的看法,这其实就相当于…在水中撒上一副“消炎药”,让百姓们喝下去。 古时候的老百姓因为没咋吃过西药,体内的抗药性并不强,故而…符水治病能一定程度的缓解瘟疫的蔓延。 呼… 鬼卒走后,张玉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继续与身后的一干坤道…去捣动那些特定的草药,制成符纸… 夫君柳羽交给她的任务是,坚持三个月! 这才是第一天… 这个任务…可并不轻松啊! … … 南阳,宛城。 云台二十八将,排名第二的吴家府邸。 来到这里,柳羽神色一怔,有些意外…因为,眼前的不是紧闭的大门,不是闭门羹、谢客令,而是门户大开,像是十分欢迎。 这很诡异… 因为按照贵族世家的常例,除非是迎接圣旨或者是位阶更高的人,一般不开中门不入正厅。 可现在…何止是开了中门,就连通往正厅的也是红绸地摊铺面。 云台二十八将,怎会把一个郡守看的这般重? 此时,已经快到黄昏,室外虽还有余晖,但院内的一间间房舍却是明烛高烧,在温黄的灯光下,吴家的族长吴仓一手执着书卷,踏着光滑如镜的水磨大理石地板,正缓步慢踱,眼眸不经意的瞟向大门处。 终于,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颌下长须无风自动。 口中轻吟一声。 “来了” 的确,目光如距的他已经观察到,柳羽带着文聘已经朝府内大步走来。 而此时… 身穿紫色袍子的中年管家,完全没有像是刘府的管事一般露出那将人拒之千里的脸色,反倒是笑脸相迎。 “见过柳太守,我家老爷已经在府邸中恭候多时了。” 这阵仗… 这般识相,倒是让文聘生出了几许疑窦。 柳羽也是眼眸微眯,老人总是喜欢说一句话——咬人的狗不吠! 心里边一肚子坏水的人…往往见到别人,都会九十度的鞠躬…例如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某国人。 由此可见,这位吴家族长…不简单哪! 柳羽跟着管家从中门进入了正厅。 正厅前的院落处,摆放着几个几案与蒲团…有四、五个老者跪坐在上面,一边品着茶,不时的交谈着什么,似乎是在对柳羽品头论足。 柳羽问过文聘,得知…这些人均不是吴家族长… 就在这时。 “哈哈哈哈,终于等到柳郡守了,来来来,都随老夫一道见过柳郡守!” 一道低沉且厚重的声音骤然传出。 一个胖瘦适中,身形健硕的中年男人咧着嘴走了出来,他身着一套半旧的家居服,腰间的玉带却看似无比华贵,整体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雍容。 他行至柳羽身边,微微作揖行礼,声若洪钟。 “老夫吴仓,见过柳郡守。” 柳羽默然不语的点了点头,想看看这个笑容可掬的家伙,肚子里到底藏着什么坏水儿? “听闻,柳太守方才在刘府是大放异彩,就差撒泼打滚了,老夫佩服的紧,却也害怕的很,这不…就请来了一些朋友,想同大家伙儿一同看看柳太守在老夫这府邸如何大放异彩?” 吴仓身后跟着两个中年男人。 文聘本想小声介绍… 哪曾想,吴仓已经抢先一步,他笑着摊开手掌,对准身后的两人说道。 “这位是咱们宛城,朱家的族长朱安,这位是任家的族长任全…他们的先祖,一个是被封为云台二十八将第八位的‘融侯’朱祐,一位是云台二十八将第二十四位‘武成侯’任光!” “至于老夫的先祖,说起来,永平年间,明帝追忆…当年随光武皇帝打下东汉江山的功臣宿将,命绘二十八位功臣的画像于洛阳南宫的云台之上…老夫的先祖,便是位列这些功臣画像中的第二席!” 提及先祖,提起吴家在云台二十八将中的地位,吴仓开始嘚瑟起来了。 只是… 柳羽眼珠子一定。“吴汉将军呗?在下又岂会不知呢,年轻时,吴汉将军曾在校场一箭解双危,气走贾复,被篡汉的奸贼王莽召为驸马,封为潼关总镇。后杀妻归汉,位列云台二十八将第二位,对应的星宿乃是——亢金龙!” 原本以为柳羽是在捧… 哪曾想…话锋一转。 “不过,人言‘吴汉杀妻’,呵呵,若是不愿与逆贼为伍,大可不做王莽的驸马,既是娶了,那妇嫁夫随,何必又杀妻归汉?这行径,无论怎么看,似乎也并不怎么光彩。” 柳羽的语气冷然。 无论是“评书”中的《东汉演义》,还是戏曲中赫赫有名的《吴汉杀妻》,或者是《斩经堂》选段。 乃至于…京剧、蒲剧、秦腔、河北梆子、晋剧、粤剧、楚剧中都有这么一节,这么有名的戏码,柳羽都听过无数次了。 当然…这戏表现的是吴汉杀妻归汉的大义灭亲,可无论是后世的价值观,还是古代的价值观,这种“杀妻归汉”的行为依旧会被万人唾弃。 而这也是吴家先祖为数不多的污点… 谁让他年轻时做了王莽的女婿呢? 当然… 这么一番话脱口,吴仓脸都绿了,可他强忍住内心中的愤愤,依旧是保持着微笑。 他知道,刘固便是栽在这小子的话术之下,他必须镇定,只有镇定才能保持理智,只有理智之下…才不会露出弱点。 “我等后辈如何敢去品评先祖呢?我等又有何能耐去品鉴先贤?” 吴仓轻吟一声,算是搪塞了过去,旋即继续解释起来。 这次是蒲团上跪坐的几人。 “柳郡守,再给你介绍一下,这四位均是咱们宛城中有名望的老者,这位是前京兆尹罗奉罗老,这位是徐州郡前郡尉陈枕陈老,这位是南阳郡前郡丞陈哗陈老…这位则做到过司隶校尉,名唤齐墙齐老!” 一连介绍了四位… 无有例外,均是老一辈的官吏,长发长须…这把年纪…想来在郡中颇具威望。 柳羽主动一一向他们作揖行礼。 “晚辈柳羽这边有礼了。” 这四位老者也分别朝柳羽还了一礼… 只是,柳羽好奇,满面狐疑的望向吴仓,“吴族长请邓、朱两位族长,晚辈还能理解,可请来这四位族老是何故?难不成…阻止流民进城,囤聚药材…哄抬粮价,这些行径,与这四位前辈有关?” “不,不,不!”吴仓连连摆手。“柳郡守提到的这些,四位老者并不知晓,只是,老夫今日请他们来是为了做个见证,免得…柳郡守再躺在地上,一脸灰尘,一身灰迹,最后却污蔑是老夫殴打所致。” 吴仓笑着挥了挥手掌,旋即再望向柳羽的目光中充满了戏虐,语气揶揄道:“众目睽睽之下,咱们吴府内发生了什么,也就不怕老夫空口无凭,柳郡守说…是不是啊?啊…哈哈!” 言及此处… 一旁朱家的族长朱安,邓家的族长邓全均笑出声来,满是玩味戏虐的望向柳羽。 朱安得意的笑了笑,忍不住开口道:“现在,柳小郡守不妨把你的手段给亮出来了,也让我们都见识见识?哈哈!” 这… 此时的柳羽直接就“呵呵”了,此前…他让刘家族长吃瘪,无外乎是借着‘碰瓷’,污蔑他殴打朝廷命官,再辅以‘度田令’的事件威慑,借此…逼他就范。 但,这等计略,只能在两人单独相处,或者是…府邸中没有外人见证的前提下进行。 可现在… 有人见证的情况下,柳羽若是再“碰瓷”就不会有什么效果了。 当即,柳羽的眼眸凝起… 心里嘀咕着,不愧是…云台二十八将排名次席的存在。 先祖吴汉能做出“杀妻降汉”行为,可见这个家族思维缜密,手段狠辣,不好对付。 反观… 如今的吴仓、朱安、邓全三人…无有例外,嘴角放肆的咧着,俨然内心中沾沾自喜。 在他们看来,刘家终究是太年轻了。 他们三家合力,这位柳郡守怎么可能突破? 此刻,他们三人的表情,就像是一句话写满在脸上。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一时间… 整个吴府内的气氛变得冷峻了起来… 文聘凝着眉,他小声在柳羽的耳边嘀咕道:“他们有所准备,今日怕是…” 文聘没有把话讲完,可意思再明白不过,吴仓、朱安、邓全…这三家报团取暖,且早有准备…今日怕是拿不下他们了。 只是… 柳羽轻轻的摆了摆手,沉吟了片刻,十分不客气的坐在了一处石阶上。 “怎么?”朱安笑着问道:“柳郡守是要故技重施么?诸位族老可看着,我们可没有一人动粗,更不会有人动手,咱们南阳的云台将都是君子,动口不动手!” 这话刚刚脱口。 柳羽的一句话已经传出。“你便是大将军朱祐的后人是么?” “是又如何?”朱安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你先祖少年丧父,与光武皇帝自小便相识,新莽末年,社会动乱,绿林军、赤眉军相继起义,光武皇帝兄弟也起兵于南阳郡,号称‘舂陵兵’,从这时候起,你先祖便追随左右。光武皇帝的兄长被刘玄杀害,也是你先祖孤身一人跑去向光武皇帝报信,这才让他有所准备,幸免于难!” “之后,你先祖从平河北,围困洛阳,剿灭民军,哪怕是有过兵败被俘,可光武皇帝依旧赦免了他被俘之罪,官复原职,继续征战!你先祖更是戴罪立功,先后带兵攻占了新野、随县,生擒荆襄一代的楚黎王秦丰,建国之初又主动请缨防守匈奴!” 讲到这儿,柳羽顿了一下,方才继续道: “便是他提议将三公大司马、大司徒、大司空中的大字去掉,巩固皇权,说他与光武皇帝是过命的交情,一点也不为过!早年光武皇帝生病,没钱买入药的蜂蜜,也还是你先祖知道后,立刻掏钱买来蜂蜜入药。光武皇帝回忆起这些往事,就赐给你先祖一石白蜜询问‘这蜜跟咱们在长安时一起买的蜜相比,怎么样啊?’” “还有,你先祖少年求学之时,光武皇帝去寻他,等了他半天,可他第一件事竟不是接待光武皇帝,而是先去经堂上课,这件事儿让光武皇帝‘耿耿于怀’,中兴汉室后,特地到你先祖的府中,开玩笑地询问你先祖‘主人不会再丢下我去上课了吧?’” “君臣关系如此,又英勇无敌屡立战功,你邓家先祖何其了得?却怎生出了你这样不问是非、不明对错、唯利是图的后人?” 柳羽一口气说出了一大堆… 因为前面都是高捧,朱安本是越听越有滋味儿,哪曾想,最后一句风云突变。 ——你家先祖何其了得?去怎生出了你这样不问是非、不明对错、唯利是图的后代? 不问是非、不明对错、唯利是图… 这十二个字像是刮他朱安的心。 “你…”朱安当即就要破口大骂。 却被一旁的邓全一把拦住,“朱兄,稍安勿躁,莫中了这家伙的奸计…” 提醒一句,邓全目光直视柳羽。“柳郡守缘何要激怒朱兄?是心怀诡计呢?还是在刻意的拖延时间。” 嘿… 还真让这小子猜对了。 柳羽的确在拖延时间,因为…他在这吴府的当口,已经有人在办一件“大事儿”! 一件能彻底改变局势,让这吴家、邓家、朱家乖乖就范的大事儿!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五章 是谁雕虫小技,在班门弄斧? 南阳宛城城外,官道两侧,数不清的田庄坐落于此。 这些田庄,均是四大家族的产业。 田庄外是无数瘟疫之下,奄奄一息的流民…虽不至于尸横遍野这么夸张,可每隔一里总是会见到那么几个倒在地上,身边围满蛇蝇虫蚁的尸体。 与之相反… 田庄内,则是四大家族的族人大鱼大肉… 一墙之隔,宛若两个世界一般。 此间景象正应了那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两匹矫健的马儿正行驶在官道之间,因为流民的数量太多,这两匹马儿反倒是显得不怎么起眼,行进的速度也不快。 “长生,你看…” 徐晃指着这沿途百姓。“原本以为河东解良县就够黑暗了,如今看到这南阳,哼…还是天下第一大郡,看起来这些‘官老爷’一个个都是腐朽到骨子里了。” 说话间,徐晃的拳头握紧… 他最看不惯这些官老爷欺压良善。 “公明,你还没看出来么?”关羽捋着胡须,紧绷的面颊下,口中一字一句的向外绷着字眼。“官府与地方豪强一旦勾结,哪里还有百姓的活路?解良县如此,河东郡如此,这天下一大大郡南阳亦是如此,何止是这里的官老爷腐朽到了骨子里?怕是整个大汉都是如此。” “哼!”徐晃一声冷哼,“就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么?” “别看你、我一身武艺,可于这时局而言,勇武只能是沧海一粟,撼动不了时局的变化,倒是…智谋,更有可能改变这纷乱的时局!” 关羽没有把话讲完… 他其实更想说玉林观主——柳羽! 因为,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能撬动时局变幻的不是别人,正是柳羽! 而之所以关羽没有把后半句话吟出,是因为,他看到了… “公明快看。” 关羽指向官道上那世家的农庄,徐晃顺着关羽的手指眺望过去。 只见一干官兵正敲锣打鼓的行至农庄前。 将一块金字牌匾与两个灯笼分别挂在了农庄的大门之外。 “这些衙役在做什么?” 徐晃疑惑的问道… 关羽急嘞骏马,“走近去看看。” 说话间…两人两马就改道往这城外的农庄行去… 隔着老远,他俩就听到了官差的嚷嚷声。 “来来来,挂上,挂上!” “几位官爷,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农庄里的门子连忙走出…看到又是挂牌匾,又是挂灯笼,连忙阻止。 可官差当即拦住了这些门子,这些官差均是汉庭北军的甲士,并不与地方庄园的部曲相熟,自然也不会客气。 “你们家老爷乐善好施,这是新来的柳郡守赐给你们老爷的金字牌匾,柳郡守特地上书朝廷陈明你们老爷的善举,多半…天子的诏书很快也会下来了。” 一边说话,官差已经挂好了牌匾,牌匾上就写着四个大字——乐善好施。 且还是金字镶边,格外的醒目、突出。 两边的大红灯笼则分别写着“有求”、“必应”这四个字。 这一处是吴家的庄园,门子听得是一愣一愣的,他下意识的以为,是新来的郡守巴结他们老爷… 故意这般嘉奖的。 官差的声音再度脱口:“记住咯,这是我们柳郡守封赏你们老爷的,且已经陈明天子,没有天子的吩咐…这牌匾要是摘下来了,就是欺君之罪!听见了么?” “听到了…听到了…”门子一个劲儿的点头。 在他看来,这是一件大事儿,大喜事儿呀。 官差则招呼身后的汉庭北军,“走了,下一家,前面三里处任家的庄园!” 连哄带骗… 总算是把牌匾安上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特地留下两个汉庭北军的甲士就在这儿盯着。 关羽与徐晃完整的听到他们的对话,看到了那金色的“乐善好施”,心头不由得生起几许疑惑… 徐晃挠挠头。“乐善好施?这些地方豪强不鱼肉百姓就烧高香了,柳观主怎么会…会颁给他们乐善好施的牌匾呢?” 关羽没有说话,而是在细细的琢磨… 他总觉得这事儿不简单,可到底哪里不简单,又说不上来。 “公明,你、我也莫要猜测了,还是先行进入宛城与柳观主汇合,柳观主善于出其不意,他的行径,你、我看不懂,又不是第一次了,当面请教…好过你、我胡乱猜测。” 关羽这么一句话让徐晃联想到了之前。 因为救关羽的事儿,误会过柳羽,当即闭上了嘴巴。 两人勒回马儿,再度回到了宛城城门之下,周围依旧是数不尽的奄奄一息的百姓,形如枯槁的老人怀抱着孙儿,看起来…就快连乞讨,连挖树皮的力气也没有了。 这时候,谁要是能救走他的孙儿,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这群畜生!” 徐晃再度握紧拳头,口中喃喃… 他想帮这些老人,可太多了,他一人之力有限,能帮得了多少呢? 关羽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似是劝慰,又似是对他的心情感同身受。 过得许久,两人的心情平静下来一分,关羽行至城门前,询问躺在城门下的一名老者。“老人家,敢问,如何进城?” “进不去的…”老者的口中发出细若游丝的声音。 “怎么?”徐晃连忙问道。 “唉…”老者无奈的摇头,“若是能回去,我…我们怎么会在这里等死呢?有人…有人不想让我们进去,那些豪门乡绅…怕我们身上的瘟气传给他们!” “新郡守不是来了么?”关羽追问道。 老者还是一个劲儿的摇头,“就是新郡守来了,胳膊能拧得过大腿么?这宛城里都是当年的云台将的后人,郡守…郡守在他们的眼里算…算什么?你看看…你看看…” 一句话中带着凄楚,也饱含着无奈。 老者指着城楼上… 这硕大的城楼,驻守着的哪有一个官兵?都是地方豪强的部曲… 俨然,他们守着这大门! 官兵能过,官吏能过,但…普通百姓就是过不得! 这… 关羽与徐晃彼此互视,这一刻他们方才明白。 怪不得,城门外这么多“冻死骨”… 怪不得,这南阳的瘟疫蔓延的这么快…原来,原来都是这些“云台将后裔”的缘故,他们才不在乎百姓的生死? 呼… 关羽长长的呼出口气,他抬眼望着这硕大的宛城城门,近在眼前的城门…这一刻却…却离百姓那般遥远! 他的眼眸罕见的凝起…望着城楼上,那些穿着并非官府的豪强部曲,一抹杀意骤然涌现。 “长生…”这次换作徐晃按住关羽的手…“是你说的,我们该先进城与柳观主汇合!” 话音刚落… 突然间,流民中骚动了起来。 紧接着,一干流民纷纷起身,迈着大步往官道上行去,加入进来的流民越来越多,队伍也越来越壮大。 甚至许多奄奄一息的老者,在听到了什么后,眼神中突然放出幽幽的绿光,宛若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一般涌入了人群中,迈动着他们那像是灌了铅的双腿。 “你们这是干嘛?” “发生什么了?” 徐晃连忙询问身旁的流民… 有流民告诉他,“有人说了,宛城的四大家族的老爷…接受了…接受了新来郡守赐下的牌匾,乐善好施的牌匾,说是…说是让我们这些染上瘟气的人能去里面吃食,住下…” “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去了…再晚,怕是粮食都被抢光了…” 流民的眼珠子都变了,无助的眼神被夺萃的精芒代替,就像是黑暗中,迷失在大洋里的船舶看到了灯塔,看到了希望的光! 这… 关羽与徐晃彼此互视,联想到方才…那些庄园门前的一幕,他俩同时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 徐晃的话还未脱口,关羽连忙示意他不要说话。 这些流民都理解错了,田庄的主人怎么可能让他们去里面吃食、住下… 只是… 这乐善好施的牌匾,再加上“有心之人”在流民中的“鼓动”,便汇聚成了这个极其美丽的误会! “哈哈…”罕见的关羽笑出声来,“公明,走!” 他拉住徐晃就要跟着流民一起走… 徐晃连忙问道:“去哪?” “进不了城,且去看看这些豪门田庄里的狼狈像!” “哈…”这下徐晃乐了,“走…” 一时间,两人步履飞快。 … … 宛城,吴府之内。 时不时有落叶飘落…黑帮白底的靴子轻轻的踏在落叶上,柳羽依旧在侃侃而谈。 “任光将军,云台二十八将第二十四位,排名靠后,可战功却不靠后,手使一对劈梭锏,骑下黄骠马,骁勇异常。当年,光武皇帝就在这宛城遇险时,便是任光将军单枪匹马保护他杀出城去!” “更始元年,更是在河北郡国均投降的情形下,孤城迎主,妙计召兵震慑四方,攻取堂阳县的一战,下令士兵燃起火把,点燃野外的草木浓烟翻滚,火光冲天犹如一枝枝巨蜡一样映红天地,熊熊的烈焰照耀于湖泽之中,一招虚张声势,使得城内外流言四起,守军吓得魂不附体,献城投降!此为你家先祖的高光时刻!” 柳羽如数家珍… 将这些云台二十八将的事迹、高光时刻娓娓讲述出来。 只不过… 无论是吴家的族长吴仓,还是任家的族长任光,亦或者是朱家的族长朱安没有一个敢大意。 刘家… 就是砸在这个上头,这个柳羽…一肚子的心眼儿! “你今日就是夸破了天,我们也不会上当…更不会把药材、粮食交出去,放流民进城更是想都别想!” 任光指着柳羽大喊道。 柳羽完全无视,依旧是侃侃而谈。 说起来,穿越前…光武中兴时的云台二十八将热度从来不高。 那是因为“大魔导师”刘秀的光芒太盛了,毕竟…这位爷…就像是位面之子一般,气运加成,缺什么…就来什么? 云台二十八将更像是他的金手指一样,缺了就来,来之能战! 柳羽因为专业的原因,读过《东汉十二帝通俗演义》、《东汉演义》等通俗及评书、评话…甚至还听过许多民间曲艺! 不论真的、假的、虚的、实的…张口就来,都不用细想。 当然,这一定程度上唬住了面前的这些人… 因为,一些从柳羽口中吟出的他们先祖的事迹…这些族人自己都不知道。 时间也就这么一息一息的过去。 终于… 已经到了黄昏,夕阳的余晖照射在这吴府之内,柳羽说了整整一个时辰,他说的不累,吴府中人听得也累了。 千呼万唤… “踏踏踏…”急促的脚步声总算响起。 一连三个奴仆,他们慌慌张张的赶来,连滚带爬的闯入吴府大院,分别去寻自己的老爷。 他们正是吴、朱、邓三家城外庄园的管家。 看到他们这副急急忙忙的样子…柳羽索性闭上了嘴巴,不聊了… 时间已经拖延的差不多了。 接下来,该把时间留给这三位族长了。 …口干舌燥的柳羽从文聘手中取过水袋猛灌了一口,甘甜…入口柔,一线喉! 只是… 他喝水的功夫,吴、朱、邓三家族长的瞳孔均是猛地收缩了一下,仿佛见了鬼似的。 “此言…此言当…当真?” “当真…”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三人竟是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的身子猛的颤了颤,目光中好像失去了神采,此刻他们脑子已经乱如浆糊,似乎还有点不太确信。 于是又低下头去与各自的管家耳语几句。 终于… 他们彼此互视,深吸一口气后,用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朝柳羽道。 “你…是你做的好事儿?” “好事儿?”柳羽一摊手,一副无辜的样子。“什么好事儿?” 这可把吴、朱、邓三家族长急坏了。 “你…你…” 吴仓再也无法淡定,他连连张口:“是你…是你给我们庄园外贴上‘乐善好施’的牌匾,挂上‘有求必应’的灯笼?是你…” “是本郡守什么?” 不等吴仓把话讲完,柳羽霍然起身。 原本和缓的眼瞳一下子变得冷若冰霜。“吴族长千万慎言,是三位族长乐善好施,救济百姓,不惜将庄园让出供给患病百姓暂时居住,更是不惜拿出粮仓余粮、库房药材资助百姓…三位族长这般大义之举,本郡守自当表彰!” “昨夜,本郡守就写出奏书,令人七百里加急报送于天子,料得明日一早这奏书就会出现在陛下的龙案之前!” “照理说,陛下没有赏赐本郡守不该先赏,但三位族长如此义举,助力本郡抗击瘟疫,本郡守不赏点儿什么总觉得心里过不去,故而才赐予你们‘乐善好施’的牌匾,赐予你们‘有求必应’的灯笼!这是极大的表彰!” 言及此处…柳羽踏步向前,一双眼眸眯成了一条缝,嘴角也咧开,笑吟吟的站在吴、朱、邓三家族长的面前。 “明日,奏书就要呈于龙案之上,三位族长千万慎言哪!” “你…” 吴、朱、邓三家族长几乎是异口同声,可又无比默契的只吟出了一个“你”字后,接下来的话像是哽咽在了嗓子里。 奏书,龙案… 乐善好施,有求必应…慎…慎言,慎你二大爷的言! “柳羽…你…你…”朱安脾气最是暴躁,他拳头都抡起来了,高高举起却…却不敢落下。 柳羽依旧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吴仓一把拉住朱安,这一拳真要抡下去,就中了奸计了! 此刻的吴仓豆大的汗珠如雨水般滑落,他的后背冷汗直流…已然浸透了衣衫。 八百里加急,奏书报于天子…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事儿天子很快就知道了。 如果…吴、朱、邓三家胆敢轰走流民…那,那这不就是欺君了么?到时候天子龙颜震怒,他们…他们一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可,可若是不轰走这些流民… 这些流民一定会…一定会把自己家庄园里的粮食吃得干干净净,乃至于…会将瘟气传染给自己的庄园,自己的家儿老小! 甚至… 他们会霸占庄园的房间,作为他们休息的场所。 一想到一群脏兮兮,浑身带着瘟气的家伙…此刻正在他们的庄园吃他们的、喝他们的、睡他们的… 乃至于…他们的族人瑟瑟发抖,这几位族长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 “咕咚…” 吴仓咽下一口吐沫…哪怕是吐沫,此刻都特么是苦涩的,比苦瓜都苦! 他…他已经被逼到绝境了。 “柳郡守,不至于…不至于把事儿做到这么绝!”吴仓支支吾吾的张口。 “噢…”柳羽微微一笑。“那…好说呀!” “南阳郡丞何在?” 闻言,文聘当即站出一步,“下官在此。” “即刻,多派些官兵去城郊巡逻,记住咯,只要是不抢劫,不杀人,不放火,其它的一切随意,不过…若是有人仗势欺人,欺压良善,乃至于动手打人,定要严惩不贷!” 这话脱口… 文聘乐了,他当即大笑一声,拱手领命。“喏…下官这就去安排。” 呃… 这下,吴仓都快哭了,他连忙挡在门口拦住了文聘的去路。 柳羽这些派出去的兵勇哪里是去巡逻的? 分明就是盯着,防止他们这些豪门手下的部曲驱逐流民、百姓! 这…这… “柳…柳郡守有话好商量,有话好商量…”吴仓是真的快哭了… 一边摆低姿态,一边不忘招呼任光与朱安… “柳…柳郡守,有话好商量!” “有话…好商量。” 两人分别扯住柳羽的袖子,原本趾高气昂的他们,此刻低着头…一副懊恼不已,悲怆不已的模样。 上当了… 还是上当了! 这小子压根就没想讹诈他们,甚至…他根本就没必要讹诈他们,这小子来吴府…本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让…让官兵将“乐善好施”的牌匾挂在他们的庄园中,让流民涌入他们的庄园。 以此逼迫他们就范… 这是…阳谋! 可…可… 此刻吴、朱、邓三家族长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反倒是柳羽,一脸的笑意,只是…这人畜无害的笑容…竟莫名的,在吴、朱、邓三家族长眼里,有些毛骨悚然… 朱安揉着满是汗珠的额头,他当先服软了。“罢了,罢了…粮食、药材你任取,部曲我即刻撤下,输了,老夫输了…输给你了!” 他这一服输,一旁的邓全也无奈的一拱手。“输了就是输了,柳郡守你是真的阴…规矩我们懂,拿竹简来,我们自会留下笔墨,签字画押!” 又一个认输的。 吴仓则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他没有直接张口服软,可痛苦的神情已经说明一切。 “柳郡守啊柳郡守,我等雕虫小技…实在不该在你面前班门弄斧!” “来人,来人…撤回部曲,打开宛城大门,开仓…放粮!只求…只求柳郡守行行好,让这些流民从我们庄园中搬出来吧?莫要践踏了耕地!” “放心…”柳羽淡笑道:“城门一开,粮食一放,这些染上疫症的百姓自会归家…谁还会留恋你的庄园!” “当然了,三位族长与人方便,流民们自然也会与你们方便…这叫礼尚往来!” 呵呵… 吴仓就“呵呵”了,一边苦笑着一边在那“认怂”的竹简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盖上了自己的印绶,他将竹简交给柳羽,又是长长的叹气后,话锋一转问道。 “不知道柳郡守…之后打算去哪家呢?” “还没考虑好!”柳羽沉吟道:“吴族长有什么建议?” “你可以去新野城的邓家!”吴仓斩钉截铁的提议道:“新野是光武皇帝之后‘阴丽华’的家乡,云台二十八将为首的邓禹也在新野…你若是能说服了他家…老夫敢保证,整个南阳所有氏族都会对你心悦诚服!” 唔… 柳羽眉头一挑。 提及邓家,他当即想到的是在蜀汉担任过大将军,诸葛亮左膀右臂之一的南阳“邓芝”,还有“偷渡阴平,直取蜀汉”的邓艾… 似乎,邓芝便是出自这邓家…邓艾则是邓家旁支一派! 想到这儿,柳羽下意识的问道: “这邓家很厉害么?也会向吴族长这般精于心计么?” “错了。”吴仓语气意味深长,“邓家的先祖邓禹曾领过百万雄师,被誉为云台二十八将之首,他才不屑于此阴谋算计…” 柳羽狐疑道:“你的意思是,他会正大光明?” “柳郡守不是曾经在洛阳城擂台上赢过南匈奴王子么?”吴仓继续道:“不妨试试看,看你能否挑的过…邓家手下的两员悍将!” “悍将?两员?”柳羽反问… 吴仓却是摆摆手,不再言语,他像是累了,一边捂着头,一边往屋内行去。 这倒是吸引了柳羽的好奇… 悍将? 南阳地界?谁呀? 一时间,柳羽还没往那个印象中白发苍苍、白须冉冉的家伙的身上想。 要知道,这个时期,怕就是吕布也不是那家伙的对手! … …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 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六章 淋过雨的人,会想着给别人撑伞 宛城,城门大开。 那些一门之隔被阻拦在城郊的百姓,总算是又能再度涌入城内。 …以张仲景为首“坐堂”的县衙,顷刻间又涌来了无数人。 “张师傅…这个患者颇为严重,跟你教授的《伤寒症》中的症状均有些不同,弟子不敢随意诊断!” ——“抬进来,我来!” “张师傅,县衙外患者太多,排起的队伍宛若一条长龙,更是有人等的不耐烦大打出手。” ——“凡是大打出手者,均不予治愈!” 俨然,张仲景已经有些手忙脚乱… 论及医术,他的弟子们和他张仲景本“景”的水平…本就不可同日而语。 而这些身患伤寒的患者,因为长期在城外,病症颇为复杂,且具备一定的传染性,这让许多弟子无从下手。 往往这些… 都需要直接运送进来…张仲景亲自诊断。 而…另外一个问题便是排队,患者大量的增加,使得…宛城中张仲景与弟子们的医疗压力倍增,哪怕药材充足,可人手上还是捉襟见肘。 乃至于,还得腾出一些弟子去协助官兵管理秩序。 这个时候,官兵的话…可比不上医者有权威。 因为排队…打架者,斗殴的事件时有发生。 “张师傅,许多…病患病情严重,却排在后面,且不说…这样聚集会加速伤寒的蔓延,单单…他们就未必能撑到诊断的时候!可若是将他们直接带来,又会引起其它病患的不满。” 之前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新的问题又一次出现。 张仲景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哪见过这种阵仗? 关羽与徐晃也早就赶到了这里… 协助着官兵维持次序,此番看到了张仲景的为难,关羽提议道。“都是命,能救还是要救的,我提议…将那些重病的提前诊治!” 徐晃摇头道:“长生,不可如此,‘民不患寡,而患不均’…原本排队诊治,这是天经地义,同样是命…非要分出个先后,保不齐…会让此间患者因痛失公平而更加混乱,不能提前诊治,开这先河!” 莫说是百姓,就连关羽、徐晃也意见不同… 关羽看重的是命,徐晃看重的是规矩,两人都有道理! 而这… 便是所谓的‘医患矛盾’的雏形。 先治重病…若是轻症者病情加剧,乃至于无力回天…那怎么办? 若是轻症家属医闹…这将会闹出大乱子。 听着弟子的汇报,听着门外关羽与徐晃的议论,张仲景努力的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他还在诊治一位病患。 就在这时… “都听我的,按我说的做!”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出…声音不大,可随着这道声音出现,整个县衙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至于原因… 说话的这位是新晋的郡守——柳羽! 无论是患者,还是官兵,谁不知道,如今能打开城门,四大家族开仓放粮、开仓放药,都是因为他的原因。 此番…恩人到来,谁还敢大声嚷嚷?还敢抱怨? “恩人…” 病患中,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一个声音。 紧接着,“恩人在上,受小老儿一拜。” “恩人在上,受小女子一拜。” “恩人在上,受在下一拜…” 一道又一道声音接踵而起,不同身份,不同性别,不同年龄…几乎整个长龙都向柳羽跪了。 “啪嗒、啪嗒”的声音不断响起。 柳羽连忙示意让百姓们都站起来…他们还是不肯站,柳羽就让官兵去想办法让他们站起。 做完这些… 柳羽才吩咐道:“仲景呢?” “这里…” 县衙内一处偏房的房门打开,一位诊治完毕,喝过药的患者被抬了出来,张仲景亦是满头大汗。 眼眸中都是血丝…俨然,刚刚费了一番大功夫。 隔着几步,柳羽都能感受到他的疲惫。 看起来… 自己与四大家族斗智斗勇辛苦…张仲景在县衙诊治病患也不轻松。 而最不轻松的不是诊断的方法,是医患间的关系…这点,柳羽深有体会,穿越前…越是大型的医院,越容易出现医闹,越容易出现医患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不过… 好在…这宛城的百姓似乎对他柳羽均颇为信服。 “仲景先生,你只管好好的治病救人,其它的交给我…” 柳羽一句话,像是让张仲景吃了一粒定心丸。 柳羽注意到了关羽与徐晃。“关大哥,徐大哥,烦请你们帮我个帮…” “什么忙?” “帮我搭一个高一点的台子!” “这个好办!”关羽与徐晃互视一眼,当即就去用现有的桌案、胡凳去搭建,不多时,一个简易到有些简陋的台子已经搭好。 这中间,柳羽也没闲着,而是耳语文聘一番,让他去安排一些事情。 等到台子搭好,柳羽直接站到上面… 朝着百姓们大喊道:“各位乡亲父老,我便是此间太守柳羽…” 报出名字… 百姓中又是一阵山呼海啸。 这很容易理解… 柳羽对他们的感情,那就宛若恩人一样,放他们进城,给他们诊断,这相当于救他们一命…而救人一命无异于再造之恩,这相当于…他们的父母生了他们一次,柳羽又生了他们一次,这种情绪是无比厚重的。 “大家都静一静,静一静…” “大家放心,我带来的这位仲景先生是一位神医,伤寒…在你们看来,十分可怕、棘手,可在他看来很轻松就能够解决,只是…时间紧迫,为了确保大家都能够被诊断到,现在,我说几点,也请大家按照我说的去做。” 讲到这儿,柳羽顿了一下,方才继续扯着嗓门大喊道:“第一,我会派官兵给你们发放数字,这个数字便为号,要诊断必须按号码的顺序…到哪一个号码时,会有官兵去喊,如此…你们便不需要再行排队,分散开…找个地方休息下,等喊到自己的号码再来即可!” 说话间… 已经有官兵准备好了号码,按排队的顺序…一一分发。 这是用篆体小字写上的壹、贰、叄…等等数字,每一枚数字上盖上了县衙的印绶…而这些,便是治病的顺序。 这是第一条…要看病,先挂号! 既然排队会产生争执,那索性就不排队了! 看着百姓们交头接耳、窃窃议论着这些号码,似乎很快,大家就都明白了。 “咳咳…” 柳羽则轻咳一声,继续张口:“此外,除了正常的问诊之外,我们还会开设急诊…凡是伤寒症严重到一定程度的,可以直接赴急诊…若是不符合要求,会劝退…照例领号等待即可。” “还有,这里是救人的地方,若然再出现任何打架斗殴,不论对错,双方均即刻驱逐出城,永远不能诊治。” 一个是挂号制度,一个是急诊制度…再加上驱逐制度! 柳羽前世并非医生… 所能联想到“三甲医院”的运营流程…无外乎也就这么一些了。 不过… 俨然,这个制度自从开始以后,原本混乱、抱怨、甚至大打出手的患者们…一下子都变得井然有序了起来。 单单一天,治愈的伤寒患者就上千人… 效率大大的提高。 而在柳羽的提议下,张仲景已经不能去亲自诊断病患,他的任务是教授当地医者《伤寒症》与《金匮要略》… 壮大医疗团队。 偶尔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急诊病症时,才会亲自上场…以具体的案例教授那些本地的大夫。 每一位被治好的患者…感激涕零,直呼柳羽是“神仙”… 更有许多患者的儿女,自发组织起来,为县衙的医官们打打下手,队伍越来越庞大,来帮助的人也越来越多… 第二日时,更是多出了许多年轻人,主动要来帮忙。 新太守救了他们的父母,他们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柳羽的所作所为,更是成为了南阳地区年轻人的榜样… 无论是庶民,还是士子,亦或者是寒门子弟! 真正淋过雨的人,会想着给别人撑伞的! 第二日…因为秩序愈发的井然,治愈的伤寒患者更是超过昨日的一倍之多。 第三日,除了年轻人之外,一些老叟主动的为衙署中的每一个官兵,每一个医者,每一个当差的人送来了饭菜。 一筐筐的鸡蛋、鸭蛋… 一筐筐的青菜… 本不富裕的他们,甚至省下来救济的粮食,做成香喷喷的米饭给县衙这边送来。 郡守柳羽依旧很忙碌,他需要应对各种突发事件。 往往他的出现,再难的事情也会迎刃而解… 要知道,管理一个“三甲”医院可并不轻松。 每一个被治愈的患者,临走前…都会在柳羽所在的官署门前,重重的磕一个头…他们甚至都不懂,何为急诊?何为伤寒? 但他们知道…就是眼前的这个年轻的公子,救了他们的命! 沧海桑田… 南阳多少年没有出过这样的好官了? 好不容易来了这么一个官,他们一定要拥护到底,谁敢动太守…他们纵是老胳膊老腿,也要与之搏命! 第四日… 大量的临床诊断,张仲景的弟子们对《伤寒症》,对《金匮要略》的理解愈发的透彻,每一个弟子都够独当一面。 虽偶尔还有一两个复杂的病患,可无论是张仲景…还是柳羽都感觉轻松了许多。 甚至… 压抑了整整四天,柳羽走出衙署,想要去呼吸下新鲜空气… 哪曾想…前脚刚出官署的大门,后脚…许多百姓们就蜂拥赶来,将他托起,众星捧月一般的抛向天空。 “青天大老爷!” 所有百姓口中直呼…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抒发他们内心中无限感激,无限悸动的心情。 要知道… “青天”这个词不是柳羽教的,是百姓们由衷的呼喊。 历史上…有包青天,有海青天,偏偏柳羽这“柳青天”早了他们几百年。 一旁目睹到这一幕的关羽与徐晃感慨万千。 “他似乎永远都有办法。”徐晃眯着眼… “要不然,怎么会是‘玉林柳郎’呢?”关羽罕见的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再度吟出了那是十四个字:“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玉林有柳郎!” “哈哈…”徐晃也附和着笑出声来。“只是,苦了这宛城的四大家族,云台二十八将的后人…开仓放粮、开府放药…他们的心多半在滴血吧?” 提到滴血… 关羽的眼眸一下子凝起,“这么一通义诊下来,宛城患病者上万人,所需要的粮食、药材是一个何其庞大的数字?单单宛城四大家族,怎么会够呢?” 这话像是意味深长,关羽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听闻,两日前柳观主就派皇甫将军从玉林观又运来一大批粮食、药材…” “长生是意思是…”徐晃像是猛地察觉到了什么。 “呵呵…”关羽一捋胡须,“千金散尽,柳观主才是真的视金钱如粪土,仗义疏财、义薄云天,此为我关羽最佩服的地方。” 此言一出…徐晃亦是肃然起敬。 不过,徐晃骤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询问道:“这宛城的瘟疫局势已经稳住,依长生之见,接下来柳观主要去哪呢?” “新野城的邓家…”关羽不假思索。“听闻五日前,这吴家族长认输时,曾特地劝柳观主,说是新野邓家位列云台二十八将之首,若是他服输…那整个南阳郡的瘟疫将迎刃而解,柳观主也提及下一站去新野城。” “这…”徐晃眯着眼,旋即感慨道:“我素听闻新野城乃皇后阴丽华的故乡,邓家更是在新野一家独大,怕是…不好对付啊!” “哈哈哈…”听到这儿,关羽笑了。“公明方才不是说,柳观主总是有办法嘛!比起柳观主,我倒是更担心,这新野邓家会如何惨淡的收场。” 此言一出,徐晃与关羽四目相对。 彼此间眸子中,一抹灿若烟霞的光芒乍现… 这光芒,更像是对这位“玉林柳郎”的无限期待与愿景。 … … 古代,伤寒引发的瘟疫,对穷苦百姓来说是“人命关天”,是“命悬一线”,可事实上,很多大家族并不想让瘟疫过去。 因为…一场瘟疫,其中隐含的往往是巨大的财富。 宛城四大家族如此… 云台二十八将,南阳十一将的后人亦然是如此。 只是… 当宛城大门一连洞开五日,当装满粮食、药材的木箱,被骡车一箱箱的从宛城四大家族的庄园运出…运往县衙的方向。 所有南阳氏族的眼线…神色都呆滞了起来。 宛城四大家族竟…竟怂了! 各家的眼线越想越是觉得难以置信,没道理啊,有云台二十八将排名第二的吴家坐镇,这…宛城四大家族怎么就…就怂了呢? 不少各家氏族的眼线涌入宛城吴府… “别偷偷摸摸的了…”吴仓俨然是输得起的人…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老夫不是这位柳郡守的对手…呵呵,告诉你们的主子,都自求多福吧!” 没有从吴家问出具体的消息,各大氏族的心情亦是沉入谷底… 吴家都怂了…那他们?该怎么办? “先观望一番,新野城的邓家…还没有认输了!” “嘘,这话别让邓家老爷的人听到,不然,拿他与一个郡守相提并论,他会生气的。” “邓家…邓家先祖可是被光武皇帝称之为‘与朕谋谟帷幄,决胜千里’,这是堪比汉初三杰之一谋圣张良的存在…他应该会使计、用诈吧?” “呵呵…你们想错了,邓家跟咱们这些老爷家不同,邓家贵为云台二十八将之首,他们的骄傲是与生俱来的,怎么会对一个区区郡守用计?用诈?势必是正面…只是…这郡守扛得住么?” 充作眼线的各郡各家的仆役们纷纷议论着… 当然,议论归议论,让所有人都无比好奇的是,接下来…这位柳郡守会去哪一家? 可让所有人震惊的是… 消息传来。 ——这位柳郡守动身了! ——他要去…去邓家! “快,回去…出大事儿了。” “这消息不得了!” “柳郡守要…要先去新野城,去邓家!” 消息迅速传开… 柳羽的离开,对于宛城四大家族而言,这无异于长长的喘出一口大气。 听到柳羽要去新野… 吴仓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掩饰不住笑意。 “这小郡守上当了!” “他竟然真的敢去新野,敢去找邓家的麻烦,这可不是以卵击石了,这是螳臂当车!” 一旁的朱家族长朱安好奇道:“这小郡守可不好对付,若是他还用对付我们的方法,一招鲜吃遍天?便是邓家是他的对手么?” “你太小看‘邓某’了!小看新野城了。”吴仓感慨道:“光武皇帝说过,娶妻当娶阴丽华,这阴皇后的故乡便是新野城,邓家在新野城又是一家独大…他们家单单皇后就出了三个,哪怕是邓禹的玄孙一代依旧出过‘邓猛女’这样的皇后!” “也就是桓帝时,邓家被压下去了…可你若是觉得邓家因此就好欺负了,那就大错特错了,邓家族长‘邓某’虽然年龄不小,却是我们云台二十八将之首,他才不会吃这位小郡守的这一套!呵呵…” 讲到最后… 吴仓感慨道:“你们可知道,邓某手下有两员虎将,这两人往那一站…他柳羽就是入个新野城,怕也得拔下来一层皮!” “有这么厉害?”朱、刘、任三家族长连忙问道…“谁呀?” 吴仓卖了个关子,方才一边捋着胡须,一边张口道:“此二人,一个是咱们南阳义阳人,名唤魏延…有万夫不当之勇,之前我去新野城拜访时,亲眼目睹,他一个就打翻了三十多个护院!” 呃…朱、刘、任三家族长一怔。 吴巨的声音还在继续。 “另外一个也是咱们南阳人,黄忠黄汉升…如果说魏延是万夫不当之勇,那这黄忠,他的武艺…就是三个魏延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 吴仓这么一句话脱口,朱、刘、任三家族长连连眨巴着眼睛。 “吴老?依着你的意思…那邓家…是打算…” ——“呵呵…咱们且看看这出好戏吧!想让邓家认输,那当先得过了这魏延、黄忠这一关!” 不怪吴仓如此笃定。 要知道,这一年的魏延不过二十岁,而这一年的黄忠正当而立当打之年… 不夸张的说,当世之上,二十岁,尚在雁门打胡人“练级”的吕布…还真未必是三十岁巅峰黄忠的对手!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大国博弈之“兵者丶诡道也!” 幽州,涿郡。 涿县县衙的门前守卫森然伫立,看到刘备时,都单膝跪下,动作整齐,却一言不发。 这些守卫并不是衙役,而是天师道内的鬼卒。 刘备的心情在这一刻愈发收敛,表情变得格外的肃穆,他大步进门,在堂上落座。 张飞、简雍、甄逸与一干鬼卒早就在此等待,一些鬼卒捧着一盘竹简,将竹简一一放置在刘备的案头。 “奏事!” 随着刘备的一声吩咐。 张飞嚷嚷道:“玄德,整个涿县的大门尽数被我把持着,莫说是人,就是一只狗也出不去,你放心就好。” 这是涿县的封城令。 为了防止瘟疫的蔓延,在医疗短缺的情况下,只能暂时封锁住整个县城。 简雍回禀道:“玄德,民心尚且稳固,大量的百姓加入天师道,成为了一名鬼卒,协助衙役管理涿县的秩序,整个涿县井然有序…因为粮食、药材的充足,没有出现任何抱怨之声。” “好!”刘备感慨一声,旋即目光转向了甄逸这边。“甄兄,粮食与药材还充足么?” 这才是刘备最关心的问题。 一个县城所有百姓的食物、药材…都需要甄家来提供。 这是一个何其庞大的数字? 刘备知道甄家因为柳弟的缘故,囤积了不少钱,不少粮,可究竟有多少?能否着话,张飞就握起拳头,打算大闹这州郡衙署。 刘备与简雍同时拽住了他。 “不可!” 刘备连连劝道。 简雍的眼珠子则是一番转动,他骤然想到了什么,“玄德…此前你不是提到过,柳观主给你留下了三封锦囊,来到涿县时打开第一个,无可奈何时打开第二个…” “此前来到涿县,第一个锦囊让玄德回家,果然家中别有洞天,天师道派出了圣女与鬼卒协助咱们在涿郡封城,更是派出了甄逸负责粮食、药材的补给…算是打开了局面,那么…现在…可不就是无可奈何之时了么?或许…” 简雍这么一提醒,刘备登时醒悟。 他身上还怀揣着柳弟的两枚锦囊。 连忙从怀中取出了第二封锦囊,这是一封绿色的锦囊,刘备本欲拆开…简雍连忙拦住,提议进了马车内再拆。 三人连忙登上马车,刘备这才徐徐展开锦囊,锦囊中的内容依旧只有寥寥的几个字——中常侍,张让! “张让?” 简雍下意识的吟出这个名字。 张飞一边挠头,一边疑惑道:“怎生是那鸟人?” 刘备则是沉吟了片刻,十息…二十息,足足三十息的时间,他的眼睛豁然亮起。 “我知道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柳弟要…要带此人跟我们一道来涿郡抗击瘟疫,原来如此…” 彻底想明白的刘备,当即吩咐马夫。 “去驿馆!即刻就去!” … … 南阳,新晋太守柳羽要去新野城的消息已经彻底传开了。 在新野城东北有一处棘阳县,云台二十八将中的岑彭、马成就是这里人。 只是…如今不只是岑家、马家,就连附近西鄂县陈家的后人,冠军县贾家的后人、杜家的后人均齐聚于此。 西鄂县是汉朝时科学家、天文学家、文学家张衡的故乡。 这个张衡,是制成地动仪的那位,而非天师道的第二代天师; 冠军县则是冠军侯霍去病的封地,云台二十八将中贾复、杜茂均是冠军人。 当然… 传到如今这一代,这些氏族在本地的能量或许还不错,可放眼整个大汉,亦或者是整个南阳,就有些不够看了 便是为此,岑、马、贾、杜、陈五家,联合起来,找到一个大的靠山。 此时… 隔着老远,岑家的密室中,这五大家族族长齐聚… 正在议论着什么。 “诸位族长,这新晋郡守年龄不大,却是不好对付…宛城便是前车之鉴,我等棘阳县、西鄂县、冠军县可不能步了宛城的后尘。” “三日前,我已经派出快马将这边的情形送抵京都…料想,杨司徒的回笺很快就会到来,在此之前…咱们五家务必不能轻举妄动。” “这都是什么事儿?推恩推恩…这些年,恩倒是推了,可咱们家族的封地越来越分散,越来越小…农庄、田亩也都‘推完’了,好不容易趁着这瘟疫赚上一笔,这小郡守填的是什么乱?” “听说那小郡守不是往新野城去了么?那里有邓家,呵呵…他们两个斗起来,就有意思了,还好…没有来我们这边的西鄂县…” “来了又何妨?宛城认怂,是因为宛城没有倚仗,咱们背后的是弘农杨氏,其族长杨赐身为当朝大司徒,难不成…会默许这小郡守欺负到咱们头上?” “都静静,总而言之…不可轻举妄动!” … 那边厢,新野城。 云台二十八将中,位列首席的新野邓家… 此时,邓家的族长邓某正凝着眉看着一张舆图,舆图上面绘制了一条线,这是柳羽的马队南下的路线。 “怎么会走‘沙堰’镇呢?”邓某凝着眉,他的手指顺着眼眸,划过了另外一条道路,那是从宛城直下,经过博望坡…直抵新野的道路。 需知…“沙堰镇”历史悠久,新石器时期已成部落,至西汉元帝时,南阳太守在此立砂围堰引水灌田,更名为“沙堰”。 东汉时期,这里成为南阳至新野之间的重镇。 而到三国时期,诸如战场“鹊尾坡”、“关宿桑”、诸如徐庶回马荐诸葛的“分手岭”,刘、关、张三兄弟的古城聚义,均是在这里。 只是… 如果是从宛城赶到这里,再往新野走,那就有点舍近求远了! 邓某“吧唧”着嘴巴。 思虑了半天,终于,他像是想通了什么。 “不对…” 邓某眼眸缓缓的张开,他仿佛一下子就看懂了柳羽的局。 “他不是要来新野城,而是…而是棘阳县!” “这是…这是声东击西!” 邓某当即吩咐道:“来人,来人…” 魏延守在门外,听到邓某的话,当即步入堂内。 “邓族长?” “文长,是你派人致信于其它氏族,那…你告诉老夫,棘阳县情况如何?”邓某忙不迭的问道。 这… 魏延不假思索的回道:“岑、马、贾、杜、陈五家族长均齐聚于棘阳县,多半是商讨这新晋郡守南下之事!” “我就知道!” 邓某拳头骤然握紧,心头喃喃…“完了,这柳羽是打算把他们一锅端了,好一招声东击西…” 这时候的邓某全明白了。 名义上,柳羽是南下赴新野…找他邓家的麻烦,实际上…是借着这件事儿,让云台二十八将中所有南阳将都产生焦虑、恐慌… 一旦恐慌,就会聚集… 就会报团取暖,所有族长都会赶到离新野城最近的地方,等待邓家与柳羽博弈的结果。 可谁能想到… 柳羽的目的从来都不是邓家…而是…而是这其余几家。 这放在兵法中,就是请君入瓮,瓮中捉鳖! 一时间,邓某的眼眸紧紧的凝起,作为云台二十八将的后裔,自是读了很多兵书,可谁能想到… 这柳羽会把兵法用在了这里! 看着邓某的表情不太对,魏延连忙问道:“邓族长这番表情?是何缘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我和黄汉升在,难不成…这新晋的郡守还敢强取豪夺新野城?” 呵呵… 邓某冷笑出声,他一边摇头,一边感慨道:“他柳羽自是不敢对我等巧取豪夺,可一锅端了棘阳县,也未必不可,到时候…整个南阳只剩下咱们新野城一隅之地?如何还能坚持?那时候就真的大势已去!” 言及此处… 邓某一个劲儿的摇头,一边摇头,一边感慨:“岑、马、贾、杜、陈…只希望,只希望这五家能争点儿气…” 念及此处,骤然间邓某想到了什么。 “等等…”他低吟一声。“岑、马、贾、杜、陈…他们五家的后台,不正是…正是那弘农杨氏么?” “如果是弘农杨氏的话,有杨赐那老东西在后面撑腰,保不齐…他们能回来,这些人没有与陛下…与满朝公卿打过交道,所以…还是希望杨司徒与尚书台诸位能够再慎重、谨慎的考虑一番,能担此大任的人,一定要能与诸位公卿相熟,否则…会出大乱子的!” ——〖这个西园校尉军的副统领,我汝南袁氏不希望外人来坐!你弘农杨氏也不希望吧?〗 “大汉时有宦官把持朝政,这个人选,最起码一些时候,得替咱们这些朝臣与陛下多美言一番哪…不能让陛下闭塞言路,也不能被宵小之人利用不是?” ——〖宦官的人千万不能考虑,否则将是我们士大夫集团的噩梦!老夫这里倒是有个绝对忠诚且适合的人选。〗 “但是,老夫还是那句话,老夫身为太傅,当朝帝师,并不是尚书台的人…老夫的这些只是看法、建议…你们可以参考,也可以不参考嘛!” ——〖老夫都这么说了,你们谁敢不参考,那便是不给汝南袁氏面子!〗 “具体人选,还是要由你们来定夺!” ——〖我想提出的这个人选,还要从你们嘴里说出来的。〗 袁隗一大番话,话中有话… 每一句话都是暗藏玄机。 杨赐眼珠子一转,当即明白了什么,张口道:“袁太傅,其实在这名单之外,我倒是真有个人选,我认为非常合适。” 袁隗一下子提起了许多兴趣。 “来,说说看。” ——〖杨司徒啊,咱们是定了娃娃亲的,我孙女是要嫁给你儿子的,你得替老夫说服大家呀!〗 “袁绍,袁本初。” 杨赐当即念出了他的名字。 这话脱口,整个尚书台所有官员均是一怔… 杨赐的话还在继续。“袁本初出身太学,是天子门生(底子好),又做过郎官,担任过濮阳令(能力高),他更是在汝南办起了汝南十日谈,所参与这十日谈的均是名士…可谓是声名鹊起。(名望),他又是桥太尉、蔡侍郎的弟子,(关系),本司徒问过桥太尉与蔡侍郎,对他均是赞不绝口。(借助第三方增强说服力),再说他原来就是氏族子弟,(不是外人),现在重新担任这西园校尉副统领,在情在理。” “这样的人选,算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了吧?(亲家呀,这些理由够了吧?)” 嘶… 这话脱口,整个尚书台,十几名官员均是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倒是袁隗情绪显得很激动。 “不行,不行,这怎么能行呢?虽然本初方方面面看起来都不错,但他毕竟是我的侄子啊…” ——〖我袁隗不想别人说闲话,汝南袁氏也不能被人说闲话。〗 “有这么一层关系在,让公卿们误会了,岂不是不好?” ——〖亲家呀,你还得找个理由替我堵住他们的嘴。〗 杨赐眼珠子转动了一下,继续张口:“这个嘛…袁太傅不用担心,陛下金口玉言,举贤未必要避亲嘛!” “哈哈哈哈…”听到这儿,袁隗直接笑了。 ——〖亲家呀,真有你的,这出让吾儿出仕的戏…咱们配合的不错!〗 尚书台的廷议结束… 无有例外的…袁绍成为了西园校尉军新晋副统领的唯一人选。 回到司徒府的杨赐就看到了堂上堆满了彩礼箱笼。 看过礼单…虽然名义上是一个不知名的家族送来的,可杨赐如何会不知道,这是汝南袁氏的心意! 早在几年前,杨、袁两家就定下过娃娃亲。 只不过,这层关系一直鲜有人知。 而更鲜有人知的是,未来的杨修…便是这门杨、袁两家娃娃亲的产物。 “呵呵…” 此时的杨赐浅笑一声,望着这厚重的箱笼,感慨道:“袁家做事儿的风格还是这么‘雷厉风行’啊!” 话音刚落… “报…”门子匆匆赶来,双手捧着一封信笺,递到了杨赐的面前。“南阳岑、马、贾、杜、陈五家族长,联名寄来了书信!” 一听到南阳岑、马、贾、杜、陈五家族长…杨赐的眼眸一眯。 可很快… 他就反应过来,这信…多半与陛下新派去南阳的太守…那玉林观观主柳羽有关? “信使呢?” “在偏房!” “前面领路…” 罕见的,杨赐此刻的心情骤然变得紧张了起来。 … … ------题外话------ 这两天因为太过关注某件大事…所以更新慢了一些。 大家懂的都懂… 明天就会调整过来,恢复两更。 牛奶糖也会觉得心里压着一口气,不过,经过一夜的思考,有了全新的看法。 或许… 这就是《孙子兵法》中通篇的一个“全”字; 以及计略篇中的“兵者丶诡道也!” 拭目以待——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八章 圣人迅雷风烈必变,谁能不畏? 洛阳南街,杨府之内,一名信使跪在当朝司徒杨赐的面前,面对杨赐的询问,他连忙将知道的全盘道出。 “大概就是这样,宛城四大家族已经认输了,那南阳太守径直南下往新野城去了,棘阳县、西鄂县、冠军县的岑、马、贾、杜、陈五家族长如今齐聚棘阳县的‘岑’府中,等待杨司徒的指示。” 杨赐的眼眸微微凝起。 棘阳县、西鄂县、冠军县的岑、马、贾、杜、陈五大家族,与弘农杨氏都算是深度捆绑的关系。 弘农杨氏之所以与汝南袁氏并称为当世最话,只是开始尝试着用杨赐的笔迹书写。 赵四娘骤然明悟了什么。 “是玉林观主要的?” “是,而且很急,今夜就要。” 蔡邕轻声言语这么一句。 赵四娘不敢再多问,只是低下头,默默的研磨。 玉林观主… 这四个字于她,于她的夫君,于整个蔡家有特殊的意义。 若不是他… 或许…或许蔡家已经流放边陲,就连女儿蔡昭姬…也要被迫跟去那边境的苦寒之地,还不知道…这一去,是否还有命回来。 从这里去看…玉林观主对蔡家,对她的女儿…无异于再造之恩! … … 南阳,棘阳县。 矛戈剑戟在曜日下反射出森森冷光,鲜亮整齐的甲胄显示出了汉庭北军军容的威严,一只苍鹰起于城中,振翅直上九霄。 柳羽的突然到来,让棘阳县、西鄂县、冠军县的岑、马、贾、杜、陈五大家族直接懵逼了。 就在他们聚拢在岑家院落中议论之时… 无数汉庭北军突然包围了此间阁院,无数刀戈亮出,锋利的甲胄释放出森森的寒意。 之后… 一个年轻的公子在关羽、徐晃、文聘的护卫下,从甲士中缓缓走出。 那灿烂的微笑,清俊的面颊除了柳羽之外,还能有谁? “诸位族长,你们好啊!” 随着一声问好,拉开了这阁院内没有硝烟的战场! “柳…柳郡守?你…你不是…” 岑家族长惊愕的问道… 柳羽似乎一早就预料到对方会有此反应。 他只是淡淡一笑,“往新野城的马车里,坐着的未必是真郡守,不过…看起来,本郡守到这里,诸位是有些意外呀?” 这… 哪里是意外,这特么的都能叫惊喜了! “柳郡守…我们…” 岑家族长正要说话,柳羽一摆手,当先打断道:“别紧张,本郡守来这里只是看看大家,不会这么不欢迎我吧?” “欢…欢迎…”岑家族长语气支支吾吾,其它的四位族长更是一脸懵逼。 柳羽也不慌,就这么让将士们守在这院落,不许任何一个人出门。 倒是有几个厨子送上了一些菜肴。 柳羽是放弃马车,驾马赶来的,一路上都饿坏了。 他当先尝了尝,“吧唧”着嘴巴,惊喜道:“想不到,你们棘阳县的五味脯这么好吃,诸位不来一道尝尝,入味的很哪!” 呃… 一干族长都懵逼了。 柳郡守费尽心思,突然来到了这边…只是…只是为了一口当地特色“五味脯”么? 这… 大家看柳羽吃的挺香,但却无一个人敢凑上前去,彼此互相看看,还是岑族长张口道:“这五味脯可是咱们棘阳县的一绝…得用冬天腌制的肉条,咱们棘阳县有句俗话,若是五味脯做的不好吃,那可对不起死去的猪。” 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话,岑家族长也是尽力了… 当然… 五位族长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们都知道,这位柳郡守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儿,别一个不慎被坑了…还帮着数钱呢! “看起来,岑族长很懂这道菜嘛,正好,本郡守闲来无事…咱们就聊聊这道菜。” 柳羽不禁又夹了一口,感慨道:“香…你们棘阳县这‘五味脯’里面都搁着什么料?怎么吃着还有点果香?” 柳羽越是这么云淡风轻的问,所有人越是紧张。 因为他的到来,整个岑家院落里尽数被愁云遮掩… 就是饕餮盛宴摆放在眼前,怕都不是滋味儿。 谁还有这心情与柳羽探讨这“五味脯”的滋味? “没有人知道么?那可就太可惜了…” 见众人沉默,柳羽露出一抹失望的模样。 所有族长再度望向岑、马两家…这里就你们两个棘阳人,如果回答…自然是这二位了,那么…柳郡守这问题是回答呢?还是回答呢? 怎么总感觉…这柳郡主在步步为营,他们一干人就要被坑了呢? “咳咳…” 这次轮到马家族长硬着头皮介绍起来。“这五味脯之所以在咱们县是一绝,那便是因为,纵柳郡守有五香舌,却也尝不出这肉里放了什么…” “呵呵,这里头最为要紧的就是煮汁儿…先要把骨头锤碎炼汁,放入豆豉再煮,去浮沫后下盐,还要把葱白捣成浆,加上花椒、橘皮、生姜、青梅…再和骨汁浇在一起,才算完成。” 噢… 听到这儿,柳羽饶有兴趣的点了点头。“想不到马家族长竟知道的这么清晰,单单这几手…可执东厨牛耳了,本郡守也想学学呀!” 到底?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有族长更敢惊讶,他们一刻不敢懈怠… 这柳郡守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闲来无事,不妨马族长教教本郡守呗,本郡守学会了,以后回去…可不就有口福了么?”柳羽继续道… 呵呵… 所有族长就“呵呵”了,柳羽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每一个字…他们都要在心头反复的推敲,生怕上了当、中了计。 “柳郡守,君子远庖厨啊…”马家族长一句话刚刚开口… 轰隆隆… 方才还是艳阳天,竟骤然响起一道惊雷。 柳羽吓了一跳,筷盏落地,铮然作响… 他弯下腰去捡起筷子,感慨道:“这惊雷竟把本太守吓到了这副狼狈样!看起来,棘阳县不只是五味脯好吃,惊雷也厉害的很嘛!” 岑家族长下意识的问道:“柳郡守号称玉林柳郎,天狗食日的警示都能召出,还会畏惧这惊雷么?” 柳羽笑笑。“圣人迅雷风烈必变,安得不畏?” 他越是这么说,越是让五位族长心里没底… 就在这时。 “轰隆隆!” 又一道惊雷… 岑家族长连忙张口:“柳郡守…这…这眼看就要下雨了,要不,咱们去堂内吧?在下这府邸虽是简陋,却…却还有些上好的美酒,正好我等有此良机孝敬下柳郡守。” 说着话… 岑家族长就要往屋内去,只是…关羽站在大堂与院落之间,他那魁梧的身躯完全遮住了大堂的门子。 “柳郡守让你进屋了么?” “回去!” 关羽的声音带着几许不容置疑。 岑家族长倒是还想进门,但…终究是无从进入。 其它族长看到这一幕,均是愣住了,这…这是啥意思? 大雨天,不许人进屋? “嘀嗒…” “滴滴嗒…” 已经有小雨落下,柳羽似乎早有预料,有甲士给他披上了蓑衣,他却不说话,只是笑着看着眼前的五位族长。 看着雨水滴落到他们的面颊上、肩上! 倒是这笑容中有几许玩味。 随着雨水的滑落,这下…所有族长都慌了,这位柳郡守是…是打算让他们都被淋成落汤鸡么? 或许,这才是他的计划? 以此逼他们主动认输、认怂… 然后…然后像是宛城一样开仓放粮,开库放药。 只是…这计划有那么点“不讲武德”的味道啊! 这… 岑、马、贾、杜、陈五家族长眼神交汇,莫名的,眼光中均是带着几许担忧。 还是贾家族长与杜家族长凝起眉头,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 他俩的家乡是冠军县,这是当年冠军侯的封地… 堂堂云台二十八将的后裔…怎能受这鸟气? “你这小郡守到底什么意思?” 杜家族长当即张口… 贾家族长也不示弱。“你若是要借此逼得俺们认输,俺告诉你…你这是痴心妄想!哼,俺们冠军县人从来不怕硬碰硬,柳小郡守…你可要想清楚后果咯!” 说着话,贾家族长已经撩起了拳头… 这一趟,他们虽然都没有带太多部曲,但合起来几百人…还是有的,反观柳羽这边…不过一百多官兵,真打起来,谁怕谁? 哪曾想… 贾、杜两家这么一张口,陈家族长当即就坐不住了,连忙去拉贾家族长,“不可…不可…若是打了,那…那…” 虽然一句话没有讲完,可言外之意再清楚不过。 若真打了,就上了这柳羽当了! 到时候,这柳羽借着被打,足够狠狠的坑上他们一笔… 这…这不就是宛城时,这柳羽让刘家认怂时的招数么?这不是故技重施么? 一下子… 杜、贾两家族长高高抡起的拳头悉数落下。 杜家族长嘴上却不认输。 “柳郡守,你也莫要吓唬我等。” “说句不好听的,在场的诸位,辈分儿至少大你一辈儿,我们走过的桥,比你小子走过的路还多!” “你若是只靠这些卑鄙伎俩就要逼我们就范,那…你想错了!” “我们五大家族虽没有‘邓’、‘吴’两家那般风光,但联合起来…一起奏报天子,你…你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最终,朝堂之上你、我各执一词,我们抵死不从,难不成,陛下还会纵容你…纵容你只手遮天?” 杜家族长这一番话,无异于为一干族长打上了一针强心剂。 对簿公堂… 他们的靠山是大司徒杨赐,柳羽不过是一个郡守,胳膊还能拧得过大腿么? 何况…这柳羽咄咄逼人,论及“理”来,可是他更理亏! 一下子。 原本…诚惶诚恐的五大族长,因为杜家族长的一番话,腰板儿又直起来了,有恃无恐了起来… 这是齐刷刷的…支棱起来了呀! 只是… 呵呵… 柳羽笑了,笑的很灿烂。 硬骨头,还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 那好办哪… 接下来,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 … 轰隆隆! 无独有偶… 幽州,涿郡的天也突然变了,一道惊雷落下。 握住筷子的刘备,却是纹丝未动… 倒是他的面前,原本愣神儿的中常侍张让眼眸浑身哆嗦了一下,手中的筷子亦是掉落在了地上。 “刘玄德?想不到…你区区一个县令,倒是有几分胆识!” 张让夸耀一句… 刘备轻声道:“圣人迅雷风烈必变,谁能不畏?张常侍有些惊恐亦是常理之中…又怎能说是备有胆识呢?” 这话脱口… “嘿嘿。” 张让冷笑一声,他把脸凑到刘备的面前… “刘玄德,咱家突然有点喜欢你了!” “好了,现在说说吧…那玉林柳郎,是不是让你带给咱家点什么话呢?” … … ------题外话------ 今儿快忙傻了…见谅。 不过,过了这段更新会稳定,因为牛奶糖打算辞职,就要全职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最不像炼狱的,一方炼狱! 惊雷阵阵… 灯熄灭了,微弱的月光从窗缝中透出,落在地上,如洒了一地的白霜。 面对张让,刘备一连抛出三个疑问。 ——“张常侍就愿意一直待在这幽州的苦寒之地么?” ——“张常侍就不想趁此瘟疫,立下大功,让陛下刮目相看么?” ——“汝南袁氏因为与‘玉林柳郎’交恶,袁逢被迫辞官,张常侍难道要步他的后尘么?” 嘶。 这第一句话,待在这苦寒之地,一下子让张让脸色暗沉了下来,面颊上五味杂陈。 诚然… 他在这里要吃有吃,要喝有喝,日子过的还不错。 可… 这毕竟是苦寒之地,哪里能跟洛阳城的纸醉金迷比? 第二句话,立下大功,让陛下刮目相看,更是让原本站着的他浑身颤粟了一下,差点跌倒。 陛下可是派他来抗击瘟疫,防止瘟疫蔓延的… 此前,他倒是也关注着刘备的一举一动,封了一个‘涿县’也算是极有成效,可…似乎…瘟疫蔓延的趋势只是得到一定程度的好转。 也就是说,距离他完成这趟差事,还差的很远。 可刘备却提出了立功。 也就是说,他有办法…或者说是,他背后的“玉林柳郎”有办法。 而更可怕的却是第三句话。 ——汝南袁氏,因为与柳羽交恶,袁逢被迫辞官,张常侍难道要步他的后尘么? 袁逢的前车之鉴近在眼前,这位玉林观主有能耐把士大夫集团的首脑人物给扳倒。 那…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他一定也有能耐把“十常侍”给扳倒。 他一定有这个能耐的… 而这样的人,哪怕不是宦门的盟友,至少…也不能当做敌人。 “咳…” “咳咳咳咳…” 张让连续的咳出声。 他忙提起茶盏呷了一口,嗓子润了许多,他余光抬起轻瞄向刘备。“刘玄德,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不用吓咱家,咱家也不是被吓大的。” “封城…”刘备当即吟道。 “封城?”张让一怔,“涿县你不是已经封了么?” “不是涿县,而是涿郡!”刘备语气凝重。“要想彻底阻止瘟疫的蔓延,一个县城远远不够,只有封锁住涿郡才能从根本上防止瘟疫漫出!” “你,你疯了?”张让的眼眸瞪得浑圆硕大。“你知道封一个郡意味着什么?” 尽管张让是个大贪官,是个大奸佞,可他也知道… 一个郡封锁住,那意味着什么? 许多人将彻底失去了谋生的路子。 城外的田无人耕种,城内却是物质短缺… 而在普遍家中余粮并不充分的古代,这无异于…杀人越货。 这是会闹出大乱子的,张让倒不怕涿郡闹出乱子,只要不关他的事儿,那爱咋咋地…可如今,他置身涿郡,若是百姓真的暴动起来,第一个弄死的就是他。 “正因为知道…封住一个郡意味着什么,所以…刘备只能来找张常侍。”刘备语气愈发的严肃。 “你封‘涿县’花了多少钱,多少粮食,咱话是看在眼里的,怎么着…封涿郡,你的钱还富裕着呢?足够支撑一郡的开销?” 张让连连反问。 刘备摇了摇头,俨然,哪怕是甄家这般“巨富”,支撑一县人口已经是极限,不可能支撑得了一郡人口。 一下子,整个此间的气氛变得寂然。 “是那柳羽让你来找我的?”张让急问。 “是…是…”这两个字,刘备回答的磕绊了许多。 “呵呵…”张让笑了,“这玉林柳郎是把咱家架在火上烤!” 火中取栗… 张让感觉他要真封一个郡,那无异于“火中取栗”,他自己简直就是个大傻缺。 “不搏一搏,瘟疫一旦蔓延出去,张常侍又能向陛下交差么?”刘备的语气愈发的急促。“难道,现在张常侍还没有意识到,陛下派你来此涿郡控制瘟疫的目的么?” 这… 张让凝着眉… 他在细细的权衡,权衡这中间的利与弊! 瘟疫,陛下,柳羽,封城。 一个又一个的辞藻不断的出现在他的脑门。 经过刘备的一番提醒,张让像是明悟了什么。 陛下不派别人…反倒是派他来… 这不就是明摆着,让他来干“脏活、累活”的…陛下怎么可能下令封城呢?这不是让百姓们怨声载道么? 所以…陛下派他来… 他,张让,身为十常侍之首,百姓们心目中的“奸佞”! 由他来做这件事儿,再好不过! 既阻止瘟疫蔓延,又能让民怨发泄到他的头上…陛下还是陛下呀! 换句话说… 张让已经意识到,这已经不是涿郡封不封的问题,是必须要封,且陛下的意思…这锅,他张让背也得背,不背还得背! “咕咚”一声,张让咽下一口口水,眼眸眯成了一条缝。 终于,他那纤细的兰花指悉数阖上,牙齿微微咬住嘴唇。 ——“行啊…行啊…” ——“封城就封城!谁怕谁!” 刘备大喜,急问道:“那,郡守那边?” 张让直接摇头,“跟郡守说有什么用?他敢么?这事儿,直接找幽州刺史去,刺史不点头?谁特么敢封一个州郡?” “刺史?”刘备一怔… 张让却是眯着眼,“幽州刺史嘛,那徐州丹阳人——陶谦陶恭祖!这个家伙,性子虽刚,却并不难对付。” 根据《三国志》记载陶谦最初为诸生,在州郡任职,被举茂才,历任舒、卢二县令、幽州刺史、议郎,性格刚直,有大志。 而如今这个时间点,他正是身为幽州刺史… 别看刺史只是一个“六百石”俸禄的官吏,莫要与“两千石”俸禄的太守比,就是一个大县的县令都要远远胜过他。 但… 刺史却“奉诏六条察州”,监察秩两千石的郡守、国相乃至于诸侯王。 所谓——官轻则爱惜身家之念轻,权重则整饬吏制之威重!” 以小监大,以卑督尊,这是大汉奉行久远的监察体制。 便是为此,张让才直接提出去找幽州刺史陶谦,而非这郡守… 在此幽州,敢下令封城,能下令封城的也唯独幽州刺史陶谦一人! … … 南阳,棘阳县,岑家府邸。 细雨绵绵,若有若无… “文郡尉,拿着这封信笺,让诸位族长好好瞧瞧。” 柳羽掏出了一封信… 文聘结果,拿着信笺给五位族长看,竹简内容朝外,这让五位族长看的清清楚楚。 而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原本趾高气昂的杜、贾两家族长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上。 其它的三位族长亦是心头“咯噔”一响,一双瞳孔瞪得硕大。 至于缘由… 竹简上的字迹,他们再熟悉不过了,这…这是他们的靠山,大司徒杨赐的亲笔所写。 上面还有五家族长的名字,至于内容,前半部分就七个字——南阳事,拒不配合! 后半部分,则是细论,如何搪塞过去这位新晋郡守柳羽。 其中,更是写出了他们彼此间的关系,就差把“上下勾结,大肆敛财”八个字写到明面上了。 哗… 哗啦啦! 肉眼可见的,五名族长均是踉跄后退,一连几大步方才站稳脚跟,可双腿、双手尤自在发颤,颤抖的厉害。 不夸张的说,这一封信倘若交到陛下的手里,足够让他们这些‘云台将’,连带着大司徒杨赐…全盘皆输。 “咕咚!” 岑家族长下意识的咽下口水,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想不明白,这…这信怎么就到柳羽的手里了? 难道是派出去的信使被…被他抓住了? 如果是这样… “呼…” 岑家族长再度呼出口气,尽管他们已经足够小心,从未有半点小瞧过这个柳羽,可…可还是被他算计了。 一时间…整个岑府院落中变得紧张了起来。 反观柳羽依旧不说话,沉默的让人觉得悚然。 “柳…柳郡守…” 岑家族长再也,张让一番话竟是有理有据,言之凿凿。 …陶谦脸色变幻不定起来。 “这事儿太大了,整个涿郡有有将近七十万百姓,就算真的下令封城?能封一天、两天,可能封一月、两月么?脚长在自己身上,他们没有吃的,自然会想方设法出城,况且…出城方法多的是!真的…真的要为了抗击瘟疫就…就迈出这一步么?” 张让冷笑:“他们想出城?你这幽州刺史是干什么吃的?陛下让咱家做的只是防止瘟疫蔓延,这些百姓有没吃的,跟咱家有什么关系?他们敢出城,那还不简单,出来一个打残一个,谁不听话,连着他家儿老小一并清算了,咱家别的不管,这涿郡必须封!” “……”陶谦有点懵了。 他没想到张让竟提议做出如此铁腕手段! 一边是百姓,一边是张让…不,是张让代表的圣意,这让他…左右为难。 “要不…张常侍向陛下请一封天子诏书?这样…下官心里也更有底。” 陶谦提议道。 张让依旧是冷眼看着陶谦,眼中有几许不屑。“陶恭祖啊陶恭祖,你也四十有六的年纪了,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这事儿陛下能下诏书么?陛下能担上这等骂名么?之所以陛下派的是咱家来,就是要让咱家做这恶人!呵呵,咱家在民间本就是罪大恶极,再多做一次恶人又有何妨?这事儿,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你别逼着咱家生气,咱家生起气来,可是六亲不认的,自己都害怕!” 陶谦顿时被唬住了… 他是第一次被一个宦官给唬住。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好吧,既然张常侍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我陶谦虽未必与你站在一边,但还是佩服你替陛下背了这个骂名!其它的我就不说了,明日我便下令让涿郡太守封城…只是,一切军务下官也只能交给张常侍去调遣了。” 呵… 呵呵… 听到陶谦这番话,张让眯着眼,笑了笑,“你陶恭祖官宦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这明哲保身的手段倒是学的惟妙惟肖啊!” 呵呵… 陶谦也浅笑一声,“比起张常侍,下官还是小巫见大巫。” 一刻钟后,张让走出此间衙署。 刘备赶忙围了上去,“事儿,成了么?” 张让没有回话,而是示意让刘备上马车。 坐在马车内,他沉吟了许久。 方才张口:“刘玄德,你给咱家交个实底,那柳羽有没有告诉你,这涿郡需要封多久?” 说这一句话时,张让的面色冷若冰霜。 他自然也知道,前期,或许可以凭着铁血与铁腕…让这些涿郡的百姓因为畏惧,而不敢越雷池一步。 可…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铁血与铁腕能撑得了多久呢? 百姓饿着肚子,势必会哗变…张让必须知道,他需要封城多久。 “这…” 刘备顿了一下,“柳弟说是三个月…” “三个月?”张让凝眉,“刘玄德…你在给咱家搞笑么?” 张让的情绪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三个月,怕是百姓暴动之下,官府都没了,你、我都得被碾成泥!” 呃… 刘备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短暂的惊愕了一下,他语气再度恢复凝重。 “柳弟信任我,要我坚持三个月,我…我就必须要坚持三个月!” “你疯了,你那柳弟也疯了,害得咱家也得陪着你们一起疯!”张让都彻底无语了,他一个劲儿喘着大气。“刘玄德,咱家…咱家告诉你,你们最好…最好能三个月内解决问题,否则…否则…” 张让本想说,否则…同归于尽一样的话。 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他觉得与刘备同归于尽,是一件很亏的事情,再不济也得与柳羽同归于尽吧? 那他的身份…才匹配的上。 “唉…”最后,深深凝望了刘备一眼,张让“唉”的一声叹气! 这叹息中,包含着无限的担忧与无奈。 … … 涿郡…谁也没有想到,封城是动真格的。 涿郡郡守听到幽州刺史陶谦的这道指令时,整个人都懵逼了。 关键是,懵逼归懵逼。 但…他还必须得封。 这就是郡守的无奈了,刺史官位不大,但因为负责监察太守。 在大汉的地方政治体系中,地位空前。 这下…封就封吧! 当然…一听说封城,整个涿郡都炸了,就连很多地方的官吏也是阳奉阴违。 因为封城… 牵扯太大了,自然会牵扯到了许多利益,可…他们没想到,十常侍之首的张让简直疯了一般。 手起刀落…当即割下了几个“阳奉阴违”官员的首级。 这下… 整个涿郡都安静了,谁也不敢在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而自打张让掌管兵权之后,他办起事儿来,完全可以没有“仁义道德”,直接派了人,凡是染上瘟疫的,若是不去集中地,直接把房子烧了! 若是有不听话敢四处乱逛的,直接把腿打折… 那些妄图蒙混过关出城的,更是被张让按在地上狠狠的摩擦…这叫杀鸡儆猴! 也因为张让的缘故。 在涿郡一阵鸡飞狗跳之后,竟迎来了罕见的静默… 整个涿郡街巷上没有一个人… 无数官员们在官署中急的直跺脚,这…这人员不流动,粮食怎么办? 而最后的结果是… 允许各家各户在门前放下一些钱币,而商贩可以在各家各户门前取走钱币,留下对应的粮食,当然…这根本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百姓们无论余粮,还是余钱…并不多! 静默之下的涿郡… 莫说是坚持三个月,就是坚持十天,都是巨大的问题。 整个涿郡,一时间仿佛变成了一个静默的监狱,数不尽的百姓却只能藏在自己的家中,一旦有瘟疫发现,就会送至集中地! 可… 屋檐之下,房舍之中,却到处是抱怨,到处是小儿的啼哭声! 这里… 俨然,已经成为了最不像炼狱的一方炼狱!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章 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 在幽州涿郡千里之外的南阳宛城。 县署之外,治疗伤寒的百姓依旧是车水马龙,排成了长队… 不过,因为医者医术的进步,几乎…所有的伤寒症患者均能药到病除,迎刃而解。 短短的一个月内,张仲景培养出了何止上百名医者。 《金匮要略》与《伤寒症》更是被奉为医学经典。 当有弟子询问道,这两本书是从何而来时,张仲景的回答很中肯,是柳郡守交给他的…至于柳郡守从哪获得,他就不得而知了。 渐渐,张仲景的话传遍大街小巷。 所有被治愈的百姓们…每日会默契的向南跪地磕头,只为了拜谢恩人。 今日,县署中的张仲景面色有些严肃。 他那双温和的眸子扫视着面前的十名弟子。 这些,是张仲景最开始时的弟子,他们学《伤寒症》与《金匮要略》的时间更长,如今…每一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角色。 终于。 张仲景缓缓的伸出手,在一干弟子的面前,他把手划向衙署舆图中幽州涿郡的方向。 “你们即刻赶往这里…” “南阳的瘟疫已经在可控制的范围,现如今…幽州涿郡才是柳观主最担心的地方。” “我已经将《伤寒症》与《金匮要略》完全誊抄过一遍,你们拿着路上研习,幽州涿郡…就靠你们了。” 张仲景的语气和缓,可神态却是坚定。 像是要灌输给眼前这些弟子一些信心。 倒是这些弟子,一个个竟是跃跃欲试了起来,个个眼里放出了兴奋的光芒。 此行幽州,是挑战… 却也是扬名的机会! 能救治一郡之地的瘟疫,这足够他们的名字流芳百世。 “师傅在上,弟子绝不辜负师傅的栽培!” 一干弟子拱手拜辞… 张仲景一捋胡须,语气郑重。“是否辜负为师的栽培不打紧,可你们千万不可辜负了柳观主费尽心力默识出的这《伤寒论》与《金匮要略》!” 一干弟子抱拳。“必不负柳观主默识!” 所谓默识… ——默而识之; ——学而不厌; ——诲人不倦! … … 五月份最重要的节气是夏至,夏至在汉代是极其重要的一个节日。 夏至的这一天,各家各户要像二月份社日那样,去祭祀神明。 不过…这一次的祭品是麦和鱼。 二月份的社日,是向神明祈祷丰收,五月份的夏至,则相当于用丰收的成果去回报神明。 “这就是夏至么?” 官道上,一行马队向新野城方向行进。 护卫着马车的徐晃朝身旁的关羽问道:“长生,你可知道,为何今日路边上没有大火、火把、就连烧炭制炼的行当也都要歇业一天!” 噢… 这话脱口,关羽摇了摇头。“以往夏至似乎也未见过火光,只是没有注意过这些…” “那到底什么缘故?”文聘俨然也不知道,好奇的问道。 “哈哈哈…”徐晃得意的笑出声来。 哪曾想… 就在这时,柳羽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是阴气上升的缘故吧?” 阴气? 关羽与文聘一怔,徐晃却是一捋胡须,“看起来什么都瞒不过柳郡守。” 柳羽细细解释了起来,“一般来说,夏至节这一天是一年温度的转折点,气温会持续的开始走下坡路,这便是《淮南子》中提到的阴气,农人们口口相传,便是夏至日后…阴气渐渐的要升起来了,故而,这一天不能烧大火、举火把、就连烧炭制炼的工作也要停止。” 诚如柳羽讲述的这般… 夏至这一天,对于北半球来说,太阳的直射点将从北回归线附近向南移动。 而汉代的人们,他们最直观体验就是这一天起,气温一日低过一日。 他们自然不懂,何为北半球,何为太阳的直射点,可…气温下降,重要找一个缘由,那便是阴气! 同样的,夏至前后… 会是各种消化系统疾病的高发期。 不过… 汉代的百姓认为,这也是夏至过后,阴气上升,然后阴气进入人的身体造成的,所以,要尽量少吃油腻或者重口味的东西。 “唉…” 解析过后,柳羽“唉”的一声叹出口气,这倒是让关羽、文聘、徐晃等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柳观主是在担心那新野城,云台二十八将之首的邓家么?” 关羽询问道。 柳羽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邓家有什么可担心的,他与那些云台将的后裔一样,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只是…” 柳羽又顿了一下,“一路行来,遍地都是因为瘟疫病逝的百姓,他们就倒在林间、官道上…他们的家眷往往会雇人将他们埋入地里,算是入土为安,可…这样恰恰会造成下一轮瘟疫蔓延的隐患。” 来到南阳差不多一个月了。 柳羽总算发现了这瘟疫的症结所在。 在汉末,每隔一年总是会爆发一次大规模的瘟疫,中原地区就是南阳一代,北境就是幽州涿郡一代。 为何总是这两个地方爆发么? 一路走来,看到这些身患伤寒的尸体被埋入土中、地下… 柳羽总算是发现了症结所在。 “只要这里瘟疫爆发的地方还存在着土葬,怕是这瘟疫就会生生不息,源源不绝…” 再度感慨一声,柳羽眼眸凝起。 因为古代人口较少,土地资源相对来说是充足的,按理说土葬也并无不可。 但…鲜为人知的是,这其中却蕴藏着大量的隐患与危机。 先说何为土葬? 将尸体埋入泥土中,让其自行降解,这是中华民族流行千百年的入葬方式。 只是… 这样的方法,土葬的尸体没有经过任何处理,人的内脏会在几天滋生无数细菌,这些有毒或无毒的尸水会深入地下。 而恰恰… 古代,寻常农人的坟都是靠近自家田亩的,因为土葬的缘故,这些田亩会迅速的被污染,然后造成大范围细菌病毒的感染、蔓延! 这也是为何。 每两年…南阳与幽州就会爆发一次瘟疫… 所以,要一劳永逸的解决瘟疫问题,首当其冲的便是改变“土葬”的方法,恰恰…这个才是最难的。 古人讲究的是“入土为安”,土葬也符合百姓们慎终追远的伦理情感。 生命是从大地中来,再回大地中去,这个观念亦是根深蒂固。 特别是汉族,汉族崇尚黄色,历代帝王以“黄”作为显贵之色,黄色实为土色,在阴阳五行中,“土”居于中位,是最稳定、最可靠的基础。 因此土葬符合汉人的生活习俗和传统观念。 恰恰这个观念下,想要改变“土葬”,永远的消除瘟疫的隐患,何其艰难。 柳羽没有将这些告诉关羽他们… 他甚至都担心,这种革除“土葬”的方法,会让关羽、徐晃等人反对。 正直凝眉沉思之际… “柳观主,前面便是新野城了!” “没有紧闭城门,城外也没有流窜的百姓,难道…这邓家认输了不成?” 文聘指着“白河”尽头处那高耸的城楼,提醒道。 这一句话,将柳羽的思绪收了回来。 现在,还不是解决“土葬”的时候,邓家的族长…这位云台二十八将的后裔,怎么可能认怂,又怎么可能好对付呢? … … 新野城,这座在大汉以‘盛产皇后’著称的县城之内… 马队徐徐的驶入。 柳羽一行也没有绕弯子,直接行至邓府门前,呈上拜帖…自有门子将柳羽一行引入其中。 邓府之中。 一个身穿紫袍的老者拄着一根拐棍,徐徐走出。 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 “老夫‘邓某’拜见柳郡守!” 他行至柳羽的面前,语气略显低沉,微微作揖道… 这个人? 就是云台二十八将的族长邓某! 柳羽微微颔首示意,细细的打量着他,这男人身材瘦削,约莫四十五岁左右,一身紫色的袍子给人一种威仪感,尤其是那张国字脸,很正气凛然的感觉。 而他的府邸…区别于之前那些豪门富户,显得有些古朴…或者说是破旧。 “邓族长这宅子…” “呵呵…”不等柳羽开口,邓某说道:“这宅子是有些陈旧了,不过…我邓家一直用的便是这宅子,先后两任皇后也都是在宅子里养大的。” 直接亮起皇后来了… 相比于云台二十八将中的其它家门,这邓家因为出过许多皇后、贵人的缘故,底气嘛…自然更足一些。 “里面请。” 柳羽在邓某的引领下进入了正堂。 不愧是云台二十八将之首,邓某一开口就表现出了骨子里的广博。“柳郡守为何而来,老夫清楚。” “我想,柳郡守也看到了,老夫这新野城从来就没有紧闭城门,瘟疫之下的百姓均可自由进出。” “这些,看到了。”柳羽颔首道:“只是,这新野城的粮价、药价却在飞涨,似乎…邓家的商铺囤积了不少。” “哈哈…”邓某笑了,“柳郡守帮助甄家囤马居奇,最后大赚一笔,怎么…我邓家囤粮居奇,就不行了么?柳郡守未免对自己人太慷慨,对别人太过苛刻了吧!” 呵… 柳羽都没想到,这位邓家族长竟是主动出击,而且…打蛇打七寸,这番话说的…让柳羽都无法反驳。 事实上… 囤马居奇与囤驴居奇是一个性质的,只不过,似乎…柳羽更道义一些,而邓家族长囤粮、囤药,这是发国难财,有些不道义。 可… 道义这东西,虚无缥缈的很,就没有律法界定,只能谴责…却说不出人家的错来。 “邓族长是长辈,晚辈登门也是本着商量的态度。” “噢…”邓某反问道:“那…宛城的吴、朱、刘、任四家,棘阳县的岑、马两家,西鄂县的陈家,冠军县的贾、杜两家…他们也都是商量么?有柳郡守这样商量的么?” 嘿… 第一次,柳羽感觉他被压制住了,这邓家族长好强的压迫感哪。 “听邓族长这意思,看起来…新野邓家也是不打算开仓放粮、放药了?是么?” 柳羽索性不绕弯子了。 摊牌了,给你个机会,你若是一意孤行,柳羽就打算用些手段了。 “呵呵…柳观主何必动怒呢?”邓某笑了,“我邓家位列云台二十八将之首,出过几任皇后,缺这些粮?这份药材么?” “所以…你缺的其实是…”柳羽顺着他的话脱口。“面子!” “哈哈…”邓某笑了,“不愧是‘玉林柳郎’,料事如神,我邓家要的就是面子。” “你方一登门,我邓家便开仓放粮,我邓家的面子还要不要了?以后在云台将中说话…谁还听?” “那邓族长打算怎么办?”柳羽眯着眼问道。 “久闻柳郡守身边猛将如云,老夫这府邸中有些部曲不服气,恰恰…新野城东街上有处擂台,打上三场如何?”邓某笑吟吟的… 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三场?那…输了呢?” “一场一万万钱作为赌注?如何?”邓某提议道… 开仓放粮与开铺放药,至多也就亏上两万万钱。 面对柳羽的来势汹汹,这位邓家族长非但不惧,反倒是贪婪了起来,所谓…别人恐惧,他贪婪! 他甚至把柳羽都当成了一只“肥羊”! 倒是柳羽… 眼珠子一转,他“吧唧”了下嘴巴…略微沉吟了片刻。 这副模样,像是怂了。 邓某生怕柳羽不答应,“柳郡守不会连这擂台都不敢接吧?昔日,柳郡守可是用三个文弱书生打败了南匈奴的王子,声名远播,难道…是谣言,是不舞之鹤?” 呵呵… 柳羽就“呵呵”了。 他眼眸抬起,笑的格外开怀,“一场一万万钱多没意思啊,本郡守都提不起一丝精神来,一场三万万钱如何?” 啊…啊… 这下,邓某自己都惊住了。 就算是他贵为云台二十八将之首,出过许多皇后,可这…一场三万万钱,依旧不是个小数目。 甚至,他邓家根本拿不出这么多。 “呵呵…” 这次换作柳羽浅笑了,他还怕邓某不答应,“堂堂云台二十八将之首邓禹将军的后人,总不至于,这一场三万万钱也拿不出来吧?这也能叫豪门?氏族?” “你…” 邓某抬手,本想指向柳羽…可手还没扬起,他已经张口道。 “三万万钱就三万万钱…” 他有把握… 他手下有黄忠、魏延两人,除此之外,他儿子邓同亦有万夫不当之勇。 高风险必定伴随着巨大的收益… 如果全胜,那就是九万万钱,当然…邓某丝毫也不怀疑,这位“玉林柳郎”的财力,他…就是三场全败,也给得起! “好,一言为定!何时擂台?” “十日后如何?”邓某提议道。 “这么久…”柳羽略微有些意外。 他当然不知道,这种拿钱作为赌注的擂台,都是需要把金子给摆放出来的,否则…空口无凭,谁跟你打呀! 那么,问题来了,邓家哪有这么多钱? 筹集九万万钱,他可不得从南阳…那些云台将的家门去筹措么? 必须!众筹! 也是…当今天下,谁有这位玉林柳郎富庶呢? … … 幽州,涿郡。 这本是幽州的治所,是整个幽州最繁荣的所在,虽地靠边陲,却也是边陲百姓们最渴望安家的城郡。 可今日…随着“封城”政令的颁布,一系列滋生的问题,足以让人跺脚。 大片的百姓吃干了家中最后一份粮食,花光了最后一笔钱… 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食果腹,也没有钱去放在门口…等待商人置换。 饥寒交迫中,无数人蜷缩着身子躲在家中,每日…都有人因为饥饿而死! 不用三个月,这才第二十天,涿郡已经快要顶不住了。 官府不得以,开始放粮,可…放粮的数量极其稀少,莫说是填饱肚子,就是一家五口分发的粮食,都不够一个人果腹的。 房舍中,到处都是怨声载道,这已不再是寻常百姓生出不满,就连本地的县尉、县丞、县吏、衙役…也开始对那位瞎指挥的“臭阉人”心里跳脚起来。 到处都是咒骂“张让”的声音… 也有许多人开始咒骂刘备! 不知是谁传出去的风声,几乎整个涿郡都知道,是刘备献出的这什么“封城”的决定。 好的一点… 是瘟疫彻底的阻断了传播。 凡是身患瘟疫者均被收入了集中营。 新增的瘟疫患者已经很少了。 但… 对于那些没有染上瘟疫的百姓,饥肠辘辘才是他们面临的最直接的问题,他们已经要疯了…这涿郡随时都有哗变的风险。 要知道,边陲的百姓可不比关东,他们多数…没那么恭顺,闹起来…可不是玩的! 而张让已经感觉到不妙了… 当然,他来此…倒是发了一笔横财。 许多官员都去拜访他,自是少不得金银珠宝,谁不想与这位皇帝身前的近侍,十常侍之首的张常侍攀上关系呢? 一开始… 张让发愁的是,收了这么多金银珠宝,怎么送回洛阳呢? 会不会太张杨了? 可…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经感觉到不对劲儿了,这已经不是把金银珠宝送回去的问题,而是…若是再这么封城下去,瘟疫倒是控制住了,可特喵的百姓们要暴动了! 这几日,张让每夜都无法安然入睡。 他十分担心,会不会百姓涌进来,把他给剁了…那些守卫馆驿的官兵可不可靠? 亦或者…这些官兵是不是也想把他剁了? 每当想到这里,张让浑身就是一阵毛骨悚然。 “来…来人…” 原本都躺下了的张让,骤然…睁开了眼瞳,一个鲤鱼打挺,豁然撑起身子。 “备…备马车…” “张常侍去哪?” ——“找那大耳朵的!”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一章 花了钱不上床的,就你独一份 天已经黑了。 涿县,张飞家后院的桃林里。 刘备站在一棵桃树下,无奈的望着降临的夜幕,渐渐感到那无穷的压力席卷而来。 他的身后,简雍与张飞也在。 张飞一边灌入肚中一些酒,一边嚷嚷道:“玄德兄,这有酒有肉的,你怎生一脸愁容?” “唉…” 刘备只是唉声叹气,却不言语。 简雍张口道:“玄德的心情不好…翼德就莫要说他了。” 言及此处… 简雍小声对张飞说道:“原本以为涿郡封城能封三个月,这才二十天就已经要出乱子了…整个坊间都是骂玄德与张让的,玄德,或许曹操巅峰时堪称“五边形战士”,但…他成长期如何?谁也不知道。 至少… 如今的曹操,五维合起来远远没有这么变态! 这就引申出来另一个问题。 几日后的擂台… 不能只凭借这些脑海中的固有数值去决定,还得综合评定。 不过,柳羽依旧把黄忠、魏延、文聘、徐晃、关羽的数值给列了出来。 关羽的武力是九十七; 黄忠的武力是九十四; 魏延的武力是九十二; 徐晃的武力是九十三; 文聘低一些…是八十二! 据传闻,除了他们五个外,最后一位上擂台者邓某会派出他自己的儿子邓同。 邓同… 没有出现在三国志类的游戏中! 不过,他的儿子邓芝倒是极为有名,后世某部电影《见龙卸甲》中,他都能跟赵云齐名了。 但… 任何游戏中,他的武力值都没有超过六十,可以选择性的忽略不计。 当然,这些数值不代表擂台时的强弱,也无法去代表他们事实上的武力值,乃至于…关羽、徐晃、魏延都方才二十岁,尚处于成长期,或许会低一些,黄忠三十多岁算是巅峰期,数值上或许还保守一些。 这么综合算下来… 关羽与黄忠这场,谁胜谁负就未可知,魏延与徐晃也是未知… 而文聘对付邓同,这个多半能拿下。 但,整体算下来,不保险哪! “除非,田忌赛马?” 柳羽心头喃喃吟出这么一句…他是在想着田忌赛马。 可关羽、徐晃、文聘却对这些大写数字很感兴趣。 “凭什么,长生的武力是九十七,我只有九十三?他统率也比我高…除了智力什么都比我高,不对,这数字不对!” 徐晃当即提出了质疑… 比关羽低,他不服啊,他俩可是能打上百回合不分胜负的! 关羽一捋胡须,“是不对,明明我智力也是高过公明的,怎生这个上面弱了几点呢?不对,不对!” 徐晃有点懵…正想开口。 文聘却是挠了挠头。“我…我只有八十二么?我的武艺跟你们两位相比…差这么多么?” 俨然,文聘也有些不信… 或许,他能感觉出来,身边的这二位是高手,但…相差十几点?有这么夸张么? 就在这时… “大祭酒。”一名鬼卒行至屋前,站在门外,“黄忠、魏延的情报已经探查到了!” “进来…” 柳羽当即吩咐。 鬼卒看屋内还有人,于是快步行至柳羽的身前,在他的耳边悄声言语了一些什么。 “什么?” 倒是柳羽听过后,整个人一惊。 下意识的脱口,“你说这黄忠黄汉升?没有儿子?” “千真万确!”鬼卒如实道…“不仅没有儿子,就是连夫人都没有娶上一房!” 嘶… 柳羽下意识倒退了一步,眼眸中闪过几许意外。 三国的正史中对四十岁前的黄忠记载太少了。 哪怕是四十岁之后,也只有黄忠跟随刘表从子刘磐去荆南镇守的记录。 十余年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战事,唯一一次是《太史慈》传中,孙策派遣太史慈迎战刘磐,太史慈与黄忠应该交锋过,但并没有什么记载。 不过一些野史杂记中,或者后世的穿越中,总是说黄忠有一个儿子,体弱多病,奄奄一息的… 往往中的主角,都很凑巧的赶上人家儿子犯病,然后直接开挂就把他的儿子给救了,连带着收复了这位虎将。 这些故事,柳羽听过无数次了。 故而… 他特地派人去调查黄忠的儿子黄叙,可鬼卒回禀的是,黄忠没有儿子。 那么… 就只有一个可能,是黄忠追随刘磐镇守荆南时,生下的这个儿子。 蔡瑁与刘磐政治斗争中,刘磐不断的被蔡家陷害,黄忠的本事与名声也就暗淡了下来,让黄忠感觉报国无门,又因为儿子的死心灰意冷,最终被刘磐推荐给了好友韩玄。 当然… 这些也都是猜测,基于如今三十多岁的黄忠并无儿子的猜测。 那么问题来了,如今的黄忠尚且没有儿子,那如何拉拢呢? 就在这时… 鬼卒的声音再度传出。“大祭酒,我等还查到一条秘闻…黄忠每月都会去一次襄阳城的‘温香阁’?” 温香阁? 此言一出,文聘反应极大…“那可是咱们南阳以南、荆州以北人人都向往的地方!” “怎么?”柳羽追问道。 文聘继续解释道:“襄阳位于荆河以南,那里的水养人,那里的女娃子都能掐出水来,而这‘温香阁’里的姑娘,更是个个如花,许多咱们南阳的官吏每月都会去那边一趟…勾魂哪!” 这不就是青楼么? 柳羽眨巴着眼睛,他很难将历史上“黄忠”这个老迈的形象与青楼女子联系在一起。 可… 事实上,历史记载中的黄忠都是中年之后的形象。 但…人家也年轻过呀?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风流过呢? 想到这儿,柳羽的眼眸眯成了一条缝,他倒是对那“温香阁”里能勾着黄忠魂儿的姑娘产生了许多好奇。 这姑娘…得是何等倾国绝色? … … 荆州,襄阳城。 三面环水,一面环山。 夜幕降临,城北荆河窜城而过的地方,到处都散布着缕缕脂粉的香味儿。 出现在这荆河之畔的,多以男子为主,有风度偏偏的贵家公子,有身穿绫罗绸缎的权贵人士,几乎没有一个年轻女子。 而荆河之上,一幢几乎有一半凭空建在荆河之上的阁楼,伴随着荆河上的徐徐微风,传来一股股淡淡的香气。 这阁楼便是在南阳与荆州赫赫有名的“温香阁”! 这里是襄阳城最有名的青楼。 注意…是青楼,这是要比“烟花柳巷”档次更高的地方,可以理解为“海天盛筵”、“那啥人间”…是土豪一掷千金的场所。 所谓“娼”、“妓”又有不同… 妓同技…那是有技术的女人。 娼…则是可以肉体交易的女人。 当然了,这些在汉代,还没有那么明确…许多“娼”也有技术,许多“妓”也会摆低姿态… 区别于其它的青楼,这“温香阁”是一处官窑,乃是收容那些犯了错误家族里的女人! 男的流放边关,女子发配为奴为娼… 这种惩罚在古代很常见。 此刻… 温香阁内的一方闺房中,一位二十七、八的女子正坐在床头…而他的面前,三十五岁的黄忠却在距离床榻最远处的一方胡凳上,自顾自的喝酒。 终于,还是这女子忍不住站起身来,缓缓行至黄忠的面前。 “你这人最有意思了,来‘温香阁’花了钱不上床的,就你独一份儿!” 黄忠的眼神闪躲,牙齿微微咬住嘴唇。 过了片刻后,方才张口:“你父亲对我父亲有恩,父亲临终前就托我照顾于你…等我攒够了钱,一定会赎你出去。” “噗…” 黄忠的话,让这女子笑了,笑的格外开怀,可笑声落幕,她的眼神中多出了几许无奈,微微抿着唇摇头道:“这里是官窑,没有官府的文书,谁也出不去。” “我会想办法!” 黄忠语气严肃… 余光瞟向眼前的女子,他回忆起了家门的一桩往事。 黄忠虽看似是寒门出身,却鲜有人知,他有世家背景…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刘表单骑入荆州后,单单荆州就有四支黄姓望族,即以黄忠为首的南阳黄氏,以黄盖为首的零陵黄氏,以黄祖为首的江夏安陆黄氏,以及…以诸葛亮的岳父黄承彦为首的沔南黄氏。 不管荆州哪支黄氏,都是东汉著名的孝子,位列“二十四孝”之一的黄香之后。 那时,他的官职到尚书令,于汉明帝时迁到了江夏,为黄氏江夏堂开基祖先。 根据《云南省保山市永昌府黄氏家谱世系表》记载… 黄忠与黄承彦、黄祖不仅同姓同族,还是同宗同家。 黄忠是黄孚信之子,黄承彦是黄孚勇之子,黄盖是黄孚仁次子,黄祖则是黄家旁支一系,论及辈分儿要矮黄忠、黄承彦、黄盖一辈儿! 黄忠与黄盖是堂兄弟(同祖父)… 黄忠与黄承彦是未出五服堂兄弟(同曾祖父)… 只是,黄家虽是大族,但各分支的境遇却是大不相同。 黄祖的父亲黄自溟徒居江西丰城,而黄祖因得罪仇家,为避祸而移居淮南,遂形成淮南黄祖家族。 黄忠更惨一些,他的父亲曾经被陷害,是霍家的兄弟替他顶罪… 当然,霍家的兄弟也是昔日的救命之恩,却让所有家人都贬为了官奴,女儿霍玉更是沦为官妓,从小被养在襄阳的温香阁里。 如今… 她已经不年轻了,二十七、八岁,在这个别的女子都成亲十几年的年纪,她却还是要待在这里,永无尽头… 而黄忠,十年前他找到霍玉时,每月就会来看她。 十年已经过去,霍玉从十七、八岁变成了二十七、八岁…十年前那个风华正茂的公子黄忠,如今,也变成的愈发的成熟。 只是…他依旧每月都来,从未停歇。 “我不知道家父与你家的关系,但…十年来,你庇护着我,小女子如何不感动?只是…我终究是摆脱不了这官奴的身份。” 呼… 黄忠长长的呼出口气。 他望向霍玉的眼眸依旧是带着许多闪躲。 “相信我,我会想出办法的…” 说着话,黄忠就打算离开… 霍玉却是张口:“下次来就不要特地换衣服了!” “怕你不喜欢那些世家的服饰。”黄忠脚步一顿。 “你来了十年,这里谁不知道,你是南阳邓家的部曲…是邓老爷最器重的人。何必花这份冤枉钱呢?” 踏踏… 黄忠迟疑了一下。 “至少,我黄忠的钱,能…能让你歇息一会儿。” 一言蔽,黄忠大步往外走去 …十年守护,每一次迈出这大门,总是有些恋恋不舍,有些愧疚… 但…想帮她摆脱官奴的身份…谈何,谈何容易?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你这种情况,是要…要加钱的! 幽州,涿郡。 馆驿之中… 炉子上炙着烤肉,温酒的酒注里冒着热气,中常侍张让从酒注中拿出了热好的酒,为涿郡太守斟上,又割下羊腿上最肥美的一块儿,送至让的盘中。 涿郡太守今年三十出头,名唤张安… 风华正茂,姿态倜傥,极尽圆滑…每一句话都滴水不漏。 若非…苦于朝廷中没有靠山,凭他的能力与圆滑…怎么会在这北境苦寒之地一待就是几年,如今十常侍之首的张让亲自给他斟酒、送来烤肉,这让他受宠若惊。 “张常侍,怎么…怎么好意思让你为我斟酒呢!” “哈哈…”张让笑道:“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封城不易,想必…张郡守也那些废话,准备个雅间!” 这话脱口,龟奴登时明白了,看起来…这位公子比文聘的身份更尊贵。 “请请请,两位爷…请!” “敢问公子,哪来的呀?” “洛阳来的!”柳羽随口这么一答。 一听洛阳,龟奴更是满脸堆笑地将柳羽两人请了进去。 洛阳…那可是帝都,随便一块石头砸下来,保不齐砸中的都是位两千石俸禄的大官。 柳羽随手取出一袋钱赏给了他。 果然,当龟奴发现是整整一串五铢钱后,欢喜的两眼放光,心中更加笃信眼前的这位年轻的公子必是出身豪门大户…是官宦子弟! 柳羽两人在龟奴的安排下于大亭中坐下。 他隔着雅间的窗子,环望了眼大厅,整个大亭子中坐满了自诩风流的才子…或大腹便便一脸富态相的富豪们。 果然,古代没有太多娱乐的方法,青楼红馆…是那些文人墨客为数不多可以释放自己的地方。 就像是后世的足疗、保健店一样,受到广泛男同志们的喜欢,懂的都懂! “公子…” 来到这里,文聘没有用柳郡守来称呼柳羽,而是改用公子,“是否安排黄忠点的那位姑娘呢?” “文大哥知道是哪位姑娘吗?” 柳羽反问。 这倒是把文聘难到了,他…他不知道啊。 柳羽虽然知道,却笑着道:“文大哥来这里时,喜欢点哪个呀?” “我…” 这话脱口,整的文聘有些尴尬了,他挠挠头。 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模样。 柳羽笑道。“都是男人,实话实说即可…又不是什么恶习,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不敢欺瞒柳郡守,是…是小…小惜玉!” 文聘吟出了这个名字。 小惜玉? 很不错的名字嘛,柳羽顿感亲切,“那就点她了。” “公子,这…” “放心,本公子没有特殊的癖好,也不会夺人所爱,一些话,问她…或许比直接问那黄忠的心中人…更容易问出想要的答案。” 柳羽眨巴了下眼睛。 当即招呼龟奴,又是两袋五铢钱抛到他的怀中。 “小惜玉…就她一个!” 这… 龟奴掂量着手中的五铢钱,这钱是凉的,可揣在怀里是热腾腾的。 当即…龟奴意味深长的看了柳羽与文聘一眼:“小惜玉,成…小的这就给两位安排,安排…” 他的眼神中透漏着几许诡异,就像是闪烁着一行字——城里人真会玩! … … 依旧是温香阁内,文聘坐在床上,那名被换作“小惜玉”姑娘款款走入其中。 “原来是文爷…” 青丝垂地、肌肤胜雪…不得不承认,这温香阁内的姑娘模样勾人哪,也难怪文聘会拜倒在这位“小惜玉”姑娘的石榴裙下。 “开门见山…文爷,奴家可涨价了,一个时辰的话需要五百钱,一夜的话需要一千二百钱呢!” 小惜玉的话脱口… 文聘本打算说些什么。 哪曾想…小惜玉已经坐在了文聘的身边。 “啪嗒”似乎腿一软就要跌倒… 文聘连忙去扶,自然一把搂住了她。 幽气轻呼… 小惜玉轻吟道:“怪文爷刚才靠的太近,奴家才会腿软跌坐下来。” “这丝带真是恼人,越解越缠,越缠越紧,文爷帮帮奴家嘛,解开这丝带…奴家为你在床帷之上舞那么一曲!” “这风,怎么越吹越热呢…” 言及此处…文聘心头“咯噔”一想,这谁顶得住啊? 哪曾想… “嘎吱”…一道声音骤然响起。 柳羽从偏房徐徐走入。 看到眼前的香艳画面,下意识的转过身子,假装什么也没看到,他方才去茅房了,哪曾想一回来就这般香艳! “这屋里还有别人?” 小惜玉双手捂着胸…站起来惊问道。 文聘连忙张口:“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家公子他…” 不等文聘解释,小惜玉一甩那三千青丝, “你这种情况…” “你这种情况,是要…要加钱的,一个时辰的话,至少…至少一千钱!” 小惜玉睁大了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屋内的两个男人。 柳羽也不墨迹,直接从怀中取出一块马蹄金,放在桌案上… 汉代的金子都是马蹄形的,这是汉武帝时期下的命令,将金子都锻造成这般模样。 整体就像是马蹄,底部是个圆形,顶部凹陷进去,整体造型不是很规整,就像在铸造的时候被马踩过一脚一样。 当然,别看样子不好看,可价值顶得上几万钱了。 小惜玉看到这些钱时,眼睛都在放光。 柳羽的话却是接踵而出。 “这些,够我与文大哥一整天了吧?” ——“够,够,何…何止一整天,两…两天…三天也…也够了!”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部都要 袅袅江风从窗子外徐徐吹来。 温香阁一方闺房,时而有悠扬婉转的琴声从大堂内传来,柳羽端坐在胡凳上,文聘站在他的一边。 眼前的则是一位青楼女子小惜玉。 让小惜玉有些意外,这么大一块马蹄金她收下了,屋内有两个男人,可似乎…眼前的这位公子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非但不用她宽衣解带,不用她轻柔细慢的服侍,还为她斟了一盏茶,问的问题嘛…竟是另外一个女人。 “所以,新野城邓家老爷颇为看重的黄忠,来温香阁内点的姑娘只有霍玉一人,且一点就是十年。” 柳羽的话缓缓脱口。 “是…”小惜玉款款道:“说是新野城的邓家老爷颇为看重,其实…不过是个看家护院之徒罢了,又不是什么名门公子,不过…这黄忠倒是委实有趣,有姐妹告诉我,似乎他每次来并不是为了与霍玉行那颠鸾倒凤之事,他便只坐在胡凳上,等时间到了就走了。” 呵… 从小惜玉的话中,柳羽竟下意识的感觉,这黄忠是个痴情种! 画面太辣,有些无法想象啊… 柳羽接着问,“你方才也说了,黄忠既是邓家老爷器重的人,他又如此钟情于这女子,那…邓家老爷缘何不替他赎了此女子?也花不了多少钱吧?” 不怪柳羽问出这么一句… 方才他那么一块儿马蹄金,别说是两个一起,就是替这青楼女子赎身,买下来她,问题也不大。 同样的,按照小惜玉说的,霍玉都已经是半老途娘,将近三十… 这样的女子,想来也不贵吧? 这等小钱,对于邓家老爷来说,那是九牛一毛。 何况,黄忠这么一个强力打手,这份投资,无论怎么看都是值得的。 柳羽刚刚想到这儿。 小惜玉的声音再度传出,只不过,她“唉”的一声叹出口气。 “公子以为咱们温香阁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官窑,这里的女人一个个的都是奴籍,父母犯过重案…若是没有官老爷的批文,我等终身为妓,永远没有赎身的机会。” 噢… 柳羽豁然明朗。 如果说是奴籍的话,那的确有些麻烦了。 对于邓家这样的家门,花钱是一回事儿,求人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黄忠再厉害,那也不过是个能打的部曲,如果不考虑他的武艺高强。 这样的部曲…在如今这世道并不难找。 邓家老爷或许会高看他一眼,但因为他,主动去求襄阳郡太守,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不值当! 等等… 柳羽眯着眼,仿佛听到了一个关键的信息。 “这霍玉的家族是犯了什么事儿?” “我说公子花这么多金子,不让奴家服侍,却一直询问别的姑娘,那何苦问奴家呢?直接点来那霍玉不得了?” 俨然,小惜玉有些生气了。 想想也是,这么一位清秀帅气的公子,多金又大方,总是提及别的女人,换做谁也会生气。 “咳咳…” 柳羽轻咳一声,他没有回话,而是从怀中又取出一枚“马蹄金”,继而笑着问。 “现在可以回答了么?” 其实… 柳羽有一百种方法从小惜玉的口中问出有关霍玉的事儿。 但…没必要。 费那脑筋干嘛,直接用钱砸吧。 虽然说,这些官窑的“妓”不能赎身,但金子依旧能够让她们过的好一点儿,买更名贵的香料、布匹。 这种只有女人的地方…攀比反而更加严重。 “爷看人真准。” 小惜玉笑吟吟的收起了马蹄金,“这霍玉的家门嘛…原本也是望族呢…” 原来,这霍玉是霍家的一支。 就像是当年卫青的父亲,在身为平阳侯的“小吏”时,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与平阳侯的侍妾卫氏私通在一起,生下了卫青一般; 霍家的崛起,也是因为霍去病的老爹霍仲孺担任“小吏”时与卫家的卫少儿偷偷好上,生下了霍去病! 而霍仲孺见事儿闹大了就跑了,关键是一边跑,还一边播种… 就又生下来了一个——大名鼎鼎的霍光。 霍玉便是霍光一脉的,只不过到她这一代已经是旁支中的旁支。 后来因为一场人命官司,似乎是霍玉的父亲失手杀死了官差,这才牵连整个霍家,男的除了霍玉的父亲被斩首外,其余流放边关,女的则充往各官窑为奴、为妓。 “原来如此。” 柳羽饶有兴致的点了点头。 官妓,家里面又杀了官差… 这事儿还真不好办了。 人不好赎啊! “公子要听的,奴家都讲了,奴家也有故事,公子要听么?”见柳羽眸光闪烁,小惜玉连连开口。 哪曾想,柳羽一摆手,“不了!” 留下这么两个字,他转头望向文聘,“文大哥,我们走。” “是!” 文聘抬眼又忘了下小惜玉,心头难免生出几分失望。 谁能想到,他心心念念的小惜玉竟是个这般爱财的女人、 其实,这很容易理解,哪怕是后世也一样,有些人晚上去夜店找乐子,总是喜欢与夜店女深入交流,去了解对方。 事实上…人家女人惦记的只有你的钱,一切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认真就输了。 走出温香阁,上了马车。 柳羽方才张口:“文大哥,荆州刺史是何人?” 文聘不假思索的回道:“琅琊临沂人,名唤王睿。” 王睿? 柳羽眼珠子一转,当即就想到了有关他的信息。 王睿…这个名字,哪怕是后世许多键盘史学家也会感到很陌生,可他的侄子却是家喻户晓,就是晋朝时期的太保王祥…卧冰求鲤的那位。 而他的家门,琅琊王氏…也是恐怖如斯的存在! 在晋朝时,坊间流传着一句话——“王与马,共天下。” 这是说,东晋时期的琅琊王氏,已经能够与司马氏为首的皇室力量势均力敌…由此可知,这个家门的能量。 而根据历史的记载,王睿最终是死在孙坚的手上,那是十年后的中平六年,继任者则是汉室宗亲刘表。 有关王睿的资料还是太少,只记载过他因为孙坚出身低下、行事粗野与其产生矛盾,对其多有轻视言语。 这是豪门氏家的通病… 不过,对于这么一个未来的“庞然大物”,如今却正在崛起的家族,什么最重要? 不是人才! 是…钱! 太多的关系与人脉需要钱去维持,不夸张的说,钱…对于这个时期的琅琊王氏,一定是弥足珍贵! “柳郡守是要拜见王刺史么?若是拜见,下官倒是与王刺史有过一面之缘。” 文聘张口道。 柳羽摆了摆手,“不,无需我去拜见!” “那…柳郡守是打算。” “你去!” “我?”文聘一惊… 柳羽却是笑吟吟的。“你附耳过来,我教给你,怎么与他攀谈!” 呃… 文聘一怔,还是把耳朵伸了过去。 柳羽则是将一番话娓娓讲述。 因为是在马车里,声音又极轻极细,不可能有第三个人听到,只是…文聘的眼瞳却是渐渐的睁开。 那几乎迸射而出的眼睛,诠释着的是巨大的惊讶。 还…还能这样么? … … 日头洒在九脊之上。 重檐巍峨的荆州刺史府内,文聘坐在荆州刺史王睿的面前,王睿手中拿着一卷书在看,不多时方才看完,将书卷阖上。 这才抬眼望向文聘。 “听说文老弟从一个县尉升为郡尉,一字之差,这身份可不能同日而语了。” 王睿终于开口了。 文聘赶忙回道:“这还不是因为咱们南阳新来的柳郡守,跟着他,这不就升官了…” “哈哈。”王睿一边笑,一边捋着胡须,“是升官发财了吧?咱们荆州可有巡查昨日看到你了,你跟着位年轻公子去了温香阁,可有此事?” “我…”文聘挠挠头… 一副难为情的模样。 哪曾想,王睿笑了。 “谁不知道这位新晋的柳郡守是中山无极甄家的幕后之人,那些驴啊、马呀的,他可没少赚哪…说是富可敌国有些夸张,可说是富可匹敌咱们荆襄,那是绰绰有余。昨日在温香阁的那位公子想必就是他吧?” “正是。”文聘如实道:“今日下官来此,也是为了此事。” 唔… 王睿眼珠子一转,“这位柳郡守如此年轻,多半是看上了哪个姑娘吧?” “谁说不是呢?”文聘感慨道:“柳郡守读书多,一回来就说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被那温香阁的女子迷得神魂颠倒!” “温香阁里的哪一位姑娘呢?”王睿更好奇了,一边问,一边提起了一盏茶,轻轻的抿上一口。 “霍玉!”文聘不假思索的开口。 “她?”俨然,作为荆州刺史,这温香阁里的女人,他都很熟悉…“柳郡守这才多大呀?怎么能看重这么个半老途娘?” 在古代… 人的寿命往往有限,女子十五就要嫁人,二十七、八已经可以称作是半老途娘了。 “王刺史…这个,人各有所爱,咱们哪能说的准呢?” 文聘感慨道。 王睿察觉到了什么,他浅笑着问道,“文郡尉是替柳郡守…为这女子来的?” “不瞒王刺史,正是。”文聘有些惭愧的模样。“按理来说,该是柳郡守亲自来拜访,只是…这种事儿,又是因为一个女人,难免难为情啊…” “哈哈…”王睿笑道:“终究是柳郡守还年轻啊,人言‘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玉林有柳郎’,谁曾想,这玉林柳郎也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 讲到这儿,王睿话锋一转。 “柳郡守是想赎人?” “正是!”文聘如实道:“这事儿还请王刺史通融。” “这个嘛…有些难办,这是官窑,里面的女子均是官奴,或是父母,或是家族犯了大案,卷入其中,这个霍玉…本刺史记得,她父亲似乎还杀了一名官吏,这要开了口子,那以后…官府的话,谁还听呢?” 讲到这儿,王睿闭上了嘴巴,他用余光去瞟向文聘。 果然,一下子…文聘眉毛凝起,显得十分的焦急。 王睿连忙道:“不过,既是柳郡守要人,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我记得…柳郡守与当朝桥太尉、当朝蔡侍郎,均是关系默契,这事儿,不妨让柳郡守告诉他们一声,让二老寄信一封过来,本太守这儿立刻放人,哪还用你单跑一回?” 氏族子弟说话往往深藏不露。 王睿名义上提出了折中的方法,是让桥玄、蔡邕寄信过来。 实际上… 王睿是想借机搭上桥玄、蔡邕的线,卖这两位一个人情… 诚然,玉林柳郎坊间传得神乎其神,但说到底,他就是一个郡守。 做官要向前看,王睿如今已经是荆州刺史,再往前看,那自然要入朝为官,卖给桥玄、蔡邕一个人情,这对他日后的发展大有裨益! 只是… 文聘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王刺史,这话我这么跟你说,若是柳郡守告诉了桥太尉、蔡侍郎,哪还有柳郡守与王刺史亲近的机会呢?南阳与荆州这么近,日后可不得互相帮衬着点么?” “哈哈哈哈…” 王睿一下子就笑了。 听话听音,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呢? “我这刺史府可是清水衙门哪…有时候这当官还真难,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儿,我堂堂一个刺史年俸仅仅六百石跟个县尉一样多,呵呵,文郡尉,我可不是要冒犯你啊!” “理解,理解。”文聘一脸堆笑着说道:“这事儿,柳郡守压根就没跟乔老,蔡老提,毕竟为了一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从青楼出来,当即就让我来寻王刺史了,关系归关系,公务归公务啊,柳郡守怎么能让关系扰乱了王刺史的公务呢?” “哈…”王睿乐了,“县官不如现管是吧?” “是,是…”文聘继续道。 他本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可…这一次,柳羽交给他的任务是行贿。 不计上限的行贿,文聘额头上满是汗。 俨然,这并非他擅长的。 “哈哈…”王睿多精明,一眼就看透了此间玄机。 他大笑出声,身子向后一靠。“方才咱们说起桥太尉,唉,也真是的,就刚刚…桥太尉发下公文,说是让我筹集粮食修固荆河堤坝,我草草一算,这得几百万钱哪!可桥太尉也不想想,荆州可不比洛阳啊,咱们荆州从哪筹出这几百万钱呢?” “王刺史…”文聘连忙道:“这事儿,你就别管了,咱们柳郡守别的不多就钱多…不就是几百万钱么?这修荆河堤坝的钱,柳郡守出了,功绩是王刺史的!” 霍… 王睿本是试探,哪曾想…文聘答应的这么爽快,登时两眼放光。 “那…本刺史可指望柳郡守了。” “小事儿一桩!” “唉…”王睿又叹出口气,“有时候这当官难哪,谁不羡慕柳郡守这财力呢?去年…陛下让咱们荆州选秀女,为了选出一百个模样俊秀的,我是又出钱又出力,这不…刺史府现在还欠着蒯家三十多万钱呢!到如今,还是堵不上这窟窿!” “这怎么能行呢?”文聘凝着眉,“堂堂一州刺史怎么能这么清贫?这话拿出去,谁信哪!这样吧,借据…王刺史给我,这笔钱柳郡守替王刺史还了!” 嘿… 王睿眼瞳一下子瞪大,他故意摆摆手,“这怎么能行呢?” “这怎么不行呢?” “不行,不行,我们琅琊王氏,虽不富裕,但穷的有志气!”王睿故意道…“就没跟柳郡守见过面,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要他的钱呢?这是…脸都不要了?” “王刺史…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论官…柳郡守没有你的大,论地盘,柳郡守没有你管的多,除了钱…他也没啥能帮到王刺史的了,一回生二回熟!” 文聘这么一番话… 王睿眼睛都在发光,“哈哈,君子之交淡如水,一提钱,味道就全变了,全变了…” “不过,倒是家中还有一个侄儿,王祥…你知道吧。” “为了给继母治病,卧冰求鲤,感天动地,谁能不知道呢?” 文聘连忙张口。 王睿摆摆手,“我们琅琊王氏都是善心人,看不得别人受苦,我这侄儿的继母如此,我的生母亦是如此啊,我生母不好别的…就爱没事儿听几声驴叫,可现在…驴什么价?咱…咱们这家庭买得起么?这孝道,我怕是…尽不了了,我总是告诉母亲,这驴叫咱不听就不成么?” “不成…” 这次脱口的不是文聘了,直接改成柳羽了。 此时的柳羽踏步而入。 文聘连忙张口道:“王刺史,这位就是柳郡守…” “噢”王祥连忙拱手,柳羽也拱手,两人互拜… 柳羽当先开口,“因为一个青楼女子特地来求王刺史,多少有些抹不开脸面,可方才在门外听到王刺史说孝道,这我可不能无动于衷了。” “王祥‘卧冰求鲤’而得‘孝’名,王刺史的母亲想听驴价而不得,这怎么能行呢?王刺史放心,明日就我派人牵五头驴过来,让王刺史的母亲每天都能听到驴价?可好?” 嘶… 王睿一怔,他没想到,第一次见这位传说中的“玉林柳郎”是这样的情景。 不过… 俨然… 这位玉林柳郎让他惊到了,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阔气。 柳羽的声音还在继续。 “听驴叫好啊,俗话说天上龙肉,地下驴肉,咱们就让王刺史的母亲日日都能听到驴叫,欢心喜悦,听他个万寿无疆?岂不美哉?” “这多过意不去啊…”王睿连连感慨,正寻思着怎么继续开口。 柳羽抢先一步。 “老太太这般年岁一定会琢磨着修修祖坟,王刺史…这样,修琅琊王氏祖坟的钱,我柳羽也出了!” “对了,我方才见刺史府的马厩内只剩下两匹马,堂堂刺史府这哪行呢?明日我便派人送来十匹!” “还有,王刺史有个儿子吧,坊间都在传闻,说王刺史的儿子欠下赌债,足足两百多万钱,这要是传到别的城郡,多难听,王刺史的面子不全折了?方才我已经派人去替他还了这赌债!” 呃… 这次,换作王睿懵逼了。 这… 凡是他能想到的,这柳羽全都说出来了,这…这就有点尴尬了呀! 那么…还有么? 王睿吧唧着嘴巴,陷入沉思。 此时的柳羽却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王刺史啊…再想想,家中还有谁?本郡守别的没有,穷的只剩下钱了!” 呵… 穷的只剩下钱了。 王睿眼睛都直了,琅琊王氏…若是想要屹立于这个世道上,如今他们最缺的不是人脉,而是钱哪! 只是,苦思冥想… 王睿也实在想不出来了。 “哈哈哈哈…” 他笑着起身,“这越说就越不像话了,说的好像我多么贪财似的,我是清贫惯了…再说了,为官嘛,得清廉哪,不能让老百姓戳咱的后脊梁骨啊!” 讲到这儿,王睿一转身,正视柳羽的目光。“这么得了…也别钱不钱的了,二十匹马,这人我就给你了!” 此言一出,柳羽的眼珠子一定,驴价走俏后,马价稍微降了一些,二十匹马,大概也就三千万钱! 甚至…对于柳羽而言,别人买不到马,可他能啊… 有南匈奴这个好的边境贸易伙伴,马对于柳羽而言,那是要多少有多少,要多便宜有多便宜! 当即… 柳羽将手拍在王睿的手上。 “成交!” 王睿眼睛里直冒光,他好像看到了好多好多钱,一辈子也挣不到的这么多钱。 就在这时,柳羽开口了。 “王刺史,我这倒还有一句话。” “柳郡守不妨直言!” “虽然王刺史把这女人交给我了,可…咱们也不能坏了规矩,所以王刺史不妨造出一个假象,一个这霍玉姑娘失足落水,溺水而亡的假象…之后嘛…” 唔… 王睿的眼光下意识的凝起,他沉吟了一下,方才抬眸…语气压低。 “柳太守,本刺史改变主意了,不用二十匹马,五匹马就够了。” “这是为何?”柳羽连忙问道。 “另外的十五匹马,权且当琅琊王氏交了你‘玉林柳郎’这个朋友。” 这是王睿脑海中下意识闪过的一个想法。 他不假细想就付之于行动… 因为,他有一种感觉,能成为“玉林柳郎”的朋友,远远胜过一千五百万的钱财… 这笔买卖,势必…稳赚不亏! … … 走出刺史府的大门。 文聘满头大汗,让一个老实人去行贿,似乎是一件并不轻松的事情。 “呼…”文聘呼出口气,旋即张口道:“柳郡守,如今的行情,五匹马儿可是值几百万钱,下官还是没有想明白,一个青楼女子值这么多钱么?” “哈哈哈…” 闻言,柳羽爽然笑道:“一个青楼女子自然不值,不过,若是黄忠黄汉升的话,那再加上十倍的钱,也是稳赚不赔!” “何况,还赚了琅琊王氏这么一个‘朋友’!” 没错… 这一次,柳羽不仅要擂台得胜,更是要…黄忠这个人,要“王与马共天下”的琅琊王氏…这个家族。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 大人…全部都要! … … ------题外话------ 琅琊王氏是一个很牛逼的家族… 所以这里浓墨重彩了一些,诸君见谅。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四章 颍川,那简直就是天堂 温香阁内,一阵悠扬婉约的琴声徐徐从薄纱般的帘幕后传来。 柳羽坐在雅间,隔着薄纱般帘幕,他能看到一个婀娜的身影,青丝如瀑布,霓裳似彩霞,素手抚琴时的坐姿略有些慵懒。 动静之间,尽显恬然与温婉。 这一幕,让柳羽有些忍不住,去撩起那一层薄纱,看一看这位将“黄忠”迷的神魂颠倒的霍玉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当然,柳羽没有唐突。 他只是坐在胡凳上,静静的听着这琴弦。 霍玉弹奏的琴曲,仿佛一条流淌着的小溪,水流不急,溪道也平缓,从始至终都是那个曲调,让人隐隐能体会到恬然祥和。 只不过… 这琴声的归宿,却仿似一条没有目的的小溪。 随波逐流… 乃至于放弃了一切的希望与愿景,永远流淌着,直至生命的终结。 一曲作罢…屋内寂静了起来。 还是柳羽当先开口。 “收拾一下…”他从怀中取出一封公文。“这是你摆脱官奴身份的公文,半个时辰后,跟我走!” 啊… 很明显,霍玉愣住了,她的一双瞳孔睁大,不可思议的望着帘幕那边的人影。 “真…真的?” 她做梦都幻想着摆脱奴籍,这样,终究是有个盼头,有朝一日能够攒够钱赎身,找个老实人嫁了。 可…这么突然的么? 这么意外的么? “你可以自己看一下。” 柳羽轻声道… 霍玉快步迈过珠链,连忙接过这文书…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了起来。 青楼中的“妓”往往自小都要学习琴棋书画,故而,文书上的字,每一个她都认得… 她…的确…的确恢复了自由身! 不…不是自由身,而是…而是摆脱了官奴、罪奴的身份,成为了眼前这位公子的家奴。 家奴…总好过罪人之女吧?总不用…一直待在这温香阁卖笑吧? 穿过珠链… 柳羽看到了霍玉的真容,五官精致、肌肤胜雪,倒也漂亮。 只是区别于待字闺中的少女,这个年纪之下,难免多出一些风尘,就跟后世许多夜店的公主一样。 可怜…黄忠这个老实人哪。 “公…公子与我这是第一次见面吧…” 霍玉抬眼望向柳羽。 柳羽在观察着她,她也在观察着柳羽,这位公子…有些…太年轻了吧? 且不说,他有通天的本事,能让自己赎身,这个年龄…就算是选丫鬟、侍女…亦或者是填房,那些十四、五岁的不是更合适么?何必是她霍玉呢,她可并不年轻啊。 “现在…换身衣服,换成丫鬟的模样从后门出去。” 柳羽的话像是命令。 “这是?”霍玉抿着唇,下意识的问出一句。 “之后你就会知道,走就走,不走的话,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柳羽起身就打算离开。 “公子…”霍玉连忙抓住了他的衣袖。“公子可否…可否答应奴家一件小事儿?” “小事儿?” “奴家想…想等到一个人,奴家想告诉他,让他不要再等了。” 呼… 这话脱口,柳羽竟还莫名的有些感动。 霍玉口中的这个人,多半便是黄忠吧? “呵呵…” 柳羽浅笑一声,“别等了,很快就能见到了。” 一言毕,柳羽踏步走向香闺的大门,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待会儿,你不妨亲口问下他,十年,他是为了娶你,还只是为了报恩?” 啊… 幽气疾呼,霍玉痴痴的望着柳羽的背影,一时间…竟是怔住了。 这位公子口中的“他”和霍玉口中的“他”…是…是一个“他”么? 半个时辰后。 温香阁有女子失足落水,不治身亡。 当官差赶到,大家发现,这个女子是霍玉时。 似乎…并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一个将近三十岁的“妓”,不值得…引起过度的关注。 温香阁外的江风中,依旧带着胭脂的味道,这里宾客云集,这里每一夜都在上演着身体与金钱的交易。 一切如故… 唯独有五匹马正从洛阳,被送往此间荆州刺史的官署。 … … 幽州,涿郡。 十常侍之首的张让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他又是一个习惯了高高在上,缺乏底层生活的人。 毕竟,从小就割了那么一刀,生在皇宫,哪里知道底层百姓的疾苦。 那时候,他只以为…在这世上,只要哄好了天子,便可无忧。 甚至,党锢之祸时,他的权利到达道:“刘玄德,这次你是奉柳羽之命来此涿郡抗击瘟疫,咱家一路上可都敬着你呢?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刘备语气依旧坚决。 “我是经柳弟举荐,奉的是陛下的旨意,陛下只说让我与张常侍抗击瘟疫,刘备的任务便只是防止这瘟疫蔓延,其它的…刘备一点儿也不关心!” “你…” 张让打了个激灵,气呼呼的说道:“抗击瘟疫…抗击瘟疫,你…你这样值当么?瘟疫蔓延出去,不过是多死几个村子、几个县的贱民,犯得上搭上你、我的性命了?咱家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可别以为这些涿郡氏族都是吃素的,上次他们能纠集起百姓暴动…如果这涿郡再封城下去,这次他们一样可以…甚至官兵…官兵都会支持他们!” “瘟疫一旦蔓延、失控,多死几个村子、几个县的百姓…这些…”刘备语气果决。“这些百姓就不是人么?他们在张常侍眼里就只是一个个无关痛痒的贱民么?” 言及此处,刘备豁然起身。“我刘备也是贱民一个,我老家就是这里,这里的每一个百姓都是我的同乡,封城…他们疼,我刘备心里更疼!” “而若非柳弟抬举,我刘备一生断无可能担此涿县县令之职,可如今我既是担此阻止瘟疫蔓延之重任,那定不会让柳弟失望,也不会让陛下失望,纵是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这是把身家性命都搭上去了。 “你…你想死,别托着咱家…咱家可还不想死!” 张让也是无语了。 他一边喘着大气,一边急问道:“那…那你说说?这些时日,除了…除了天师道分发符水,治好了一些…一些轻症的人外?那些重症的?你能治好么?你总不会要告诉咱家,你打算把这涿郡封到天长地久吧?” “一定…”刘备语气笃定,“一定会有转机。” “转机?”张让急忙问道。 刘备一脸不容置疑的模样,“因为,柳弟说会有转机!” 张让又是一愣… 他算是彻底的服了,这刘备…怎么在这事儿上这般的执拗? 他竟是个固执的人… 外表看起来软弱不堪,极好对付,可事实上…他的心如磐石,这是“咬住了就不松口”啊! 张让依旧不甘心… “可若是柳羽错了呢?咱们会死…涿郡也会暴动!这后果你担得起么?” 此时,刘备已经不再望向张让,他再度垂头翻看着桌案上的竹简,连带着语气依旧果决。“玉林柳郎…绝不会错!” 自打他刘备选择从涿郡南下的一刻起。 他…他就坚信,玉林柳郎绝不会错! 疯了… 疯了… 张让只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一个疯子,他对柳羽已经执着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 张让急红了眼,你刘备不怕死,咱家还怕呢? 咱从小就丢了最重要的玩意,不就是…就是为了好好活着么? “刘玄德,咱家最后忠告你…你把涿郡郡守的印绶拿出来,这城你不解封,咱家解封!” “住口…” 原本温文尔雅的刘备,突然厉喝一声,脸色瞬间多出了几分严厉,手拍在腰间的剑上。 “你若敢抢,那你的项上人头也将悬于城门之上!” “你!” 这算是撕破脸了,可…莫名的,张让在面对刘备那冷冽的眼神时,竟是怂了…彻头彻尾的怂了。 刘备狠狠的盯着张让。 “我刘备再说最后一次,来时…柳弟交代过,不惜一切代价阻绝瘟疫的蔓延,就算柳弟没能找出控制瘟疫的方法…那也没有关系,他既唤我一声刘大哥,那一切干系,我来承担!我刘备家有老母,涿郡亦有许多兄弟,可柳弟待我恩重如山,我宁死也不会辜负他,也不会让他失望!” “张常侍,你不要逼我,我也不想杀你!” 虽然比起张飞、关羽来,刘备的武功不算高,可…面对一个阉人,刘备自信几招之下足够割下他的首级。 “你就是个大傻子!” 张让是欲哭无泪。 他无奈的跺脚…他已经彻底的服了。 怎么遇到一个柴米油盐不进的主儿! 就在这时… “踏踏踏”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玄德,玄德…” 是简雍与张飞同时闯了进来,简雍尤自气喘吁吁,张飞却是扯开嗓门大喊道:“柳观主派人来了,有救了,咱涿郡有救了!” “啥?”张让有点没听懂,啥叫柳观主派人来了?凭什么涿郡就有救了? 你柳羽再牛逼,还能根治了这瘟疫不成? 反观刘备… 在听到这一条消息过后,原本刚毅的身子一下子瘫软了一般,他双腿一个踉跄,刹那间跌倒在地上。 “玄德…” 简雍连忙去扶… 可刘备已经扶着桌案再度站起。 如果说曹操是善于攻心术,那刘备就是最擅长藏心术的… 表面上波澜不惊,可谁又知道,他…他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呢? “咕咚”…一声,一口口水咽下,刘备像是如释重负一般。 “来了,终于…终于来了。” “啥?啥来了?”张让还在问。 “你这鸟人。”张飞毫不客气的回道:“自然是柳观主派大夫来了,这些大夫能治涿郡的瘟疫!” 啊…啊… 此言一出,张让大惊。 “真…真的假的?能…能治瘟疫?” “你这厮还不知道吧?”张飞继续道:“南阳的瘟疫已经被柳观主给治好了!自然,接下来要治愈的就是咱们涿郡!” 瘟疫…治…治好了? 张让一双眼睛瞪得硕大,不敢相信耳中听到的话。 等等… 他猛地反应过来,如果…如果瘟疫是可以医治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意味着…一旦涿郡的瘟疫治愈,那…就不用…不用再封城了? 嘶… 张让倒吸一口凉气。 他下意识的望向刘备,看到的却是这刘玄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后潜藏着的脆弱。 这家伙,真的能藏。 真的精于藏心。 若非听到这消息,看到这一幕,张让险些要以为他…心如磐石。 … … 南阳最南处,新野城。 邓家选择的擂台,乃是新野城外依山傍水的一处空场,台周以彩幔围绕,上悬一个硕大的“武”字。 此时的台上还空无一人,但台下已经围了几百人。 云台二十八将之首的邓家与近来声名鹊起的柳羽要打擂台,还是三场,这是南阳以南、荆州以北…许多年没有出现的盛况, 自是少不得一些吃瓜的百姓… 百姓们三五成群凑在一起,无数窃窃私语的议论声接踵响起。 “这位柳郡守也真的是神了,听说他带来的大夫已经治好了许多城郡的瘟疫…” “那…邓家族长还坚持什么?新野城瘟疫治愈了…那不是更好么?” “有人囤积着大量的药材与粮食,不想让这瘟疫结束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就在这时,有一个声音悄悄的传来。“柳郡守这一场能赢么?” 这话传出…所有人默然了。 过得良久,才有人开口:“听说邓老爷手下的黄忠有万夫不当之勇,普天之下,无人能敌!” “还有魏延,小小年纪,就手刃十一大盗,有他二人在…或许…” “我还是希望柳郡守能赢,至少给咱们这新野城的百姓谋一点儿希望吧?” 此时,台下人越来越多,香车宝马,浩浩荡荡数千人。 人群中出现了邓家族长邓某,初生牛犊的儿子邓同,一脸无所畏惧的魏延,黄忠似乎还没到。 那边厢,柳羽也从马车中走出,关羽、徐晃护卫在两旁,倒是唯独缺了文聘。 区别于柳羽这边的气定神闲,邓某有些慌了。 黄忠可是他的王牌…此刻竟迟迟不到。 “汉升呢?” “父亲放心,已经派人去传了。” 邓同回了一句。 邓某颔首,他抬起头来…日头正好,距离午时的擂台,还有一刻。 … … 洛阳,何府。 桌案上堆着成捆的文书,袁绍凝着眉拱手朝桌案前的袁隗一拜。 “叔父唤侄儿?” “有个人,你跟我一起去见一下。” 袁隗见袁绍来了,缓缓起身… 袁绍的目光犀利,他注意到了叔父今天的眼神有些怪戾,这种眼神倒是与昔日见何进时一般无二。 话说回来… 那何进自打去了南阳,就没有消息? 只是传回柳羽的“攻城拔寨”,俨然…南阳一行就要让这位柳弟名声再度暴响,风光无限了! 这何进…到底在干什么? 刚刚想到这里,袁隗向袁绍招手。 “走…” 说话间,两人一道迈出了此间。 坐上马车,走过几个街道,在一处酒肆门前,两人下了马车。 袁绍忍不住问道: “叔父?这般神秘,到底是何许人也?” “他?呵呵…”袁隗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对内,咱们汝南袁氏扶持的是何进,可外面,也要扶持一个人…” 讲到这儿,袁隗缓缓走上了楼梯。 而此时酒肆内的一方雅间。 一个年过四旬、颇为魁梧的中年男人正负手而立,他眯着眼… 似乎,因为再度回到中原,曾经经历的一幕幕跃然眼前。 他叫董卓,许多人都说他是西凉的野蛮人。 恰恰相反,他出生在洛阳帝都的邻郡颍川,就是荀彧、郭嘉、钟繇他们生活的颍川。 这是天下“名”族的发源地。 一想到这儿,董卓那幽深的眸光中多出了几许冷冽,冷若冰霜… 一个个画面涌现在眼前。 十三岁时,他曾与世家子弟的孩子们打起来了,世家来告状,他的父亲是县尉,却也理亏,只能赔礼道歉。 父亲问他,为什么打架? 董卓如实说,是这些世家子弟嘲笑他与弟弟,说他们是西凉人,说他们是野蛮人。 那时候,董卓的母亲走了过来,语重心长的告诉他。 “你和你弟弟生在颍川,长在颍川,怎么算是西凉人?你叫仲颍,你弟弟叫叔颍,你们名字中都有颍,怎么不是颍川人?” 可董卓知道… 那些世家子弟从来没有把他们兄弟当成是颍川人,说他们是西凉偷跑到颍川来的,因为自卑,才在“字”里加“颍”! 哼? 颍川有什么好的? 董卓立刻就去求父亲,他不想待在颍川了,他不想受尽这些氏族子弟的白眼,他想回西凉,西凉的马特别多,可以随便骑! 只是… 董卓的父亲笑了,他说他努力的半辈子,才把家从西凉搬到颍川,怎么能回去呢? 后来,渐渐的长大了,董卓才发现。 这个世道上是有鄙视链的。 关东的鄙视关西的,名士鄙视将门,颍川名士傲睨天下,鄙视一切! 若是想要家族发展,只有在帝都的旁边,在这繁华的地方,遍地贵族…他们将来才有可能成为贵族。 那荒蛮的西凉… 回去又能做什么呢? 可… 这就是他受尽世家子弟白眼的理由么? 董卓暗下决心… 终有一天,终有一天…他要让任何人,都要仰视他,他要一步一步的向上爬,爬到最高的地方,他要让所有的这些氏族跪在他的面前。 只是… 可能是老天为了满足董卓的愿望,十七岁时,他们全家又被调回了西凉。 也只有到了西凉… 董卓终于明白,为何父亲穷尽一生也要调入关东,入住颍川… 只有来到西凉后,他才知道! 颍川…那简直就是天堂! … … ------题外话------ 最近精神状态比较差…整夜的头疼,烦躁,码字时也心不在焉。 两章真的码不出来,容我缓一段儿,调整一段。 不会断更,保底一章还是有的。 不过,哪怕是一章也有6000字,相当于别人的三章了,诸位读者老爷见谅,抱歉了。 章节目录 请一天假,明日恢复 状态不好,向诸位读者老爷请一天假,调整下。 两本书更到现在,将近一年没有请假过一天。 明日恢复,也让我再好好理一下思路。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请一天假,明日恢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五章 田忌赛马博弈,黄忠虎胆登擂台 什么是西凉? 董卓到了那里才知道,这里没有书念,身边的小伙伴不认识字,甚至听不懂汉语,不仅无趣…而且治安混乱。 胡羌贼人时不时的常来劫掠,那里种地的女人都会随身备上一把“矛”,就插在地里,当锣声响起,那便是胡羌进犯,女人也会提起矛与羌人厮杀到一起。 西凉尚武…可见一斑。 此时… 董卓的记忆越发的清晰。 那时的他感慨连连,在颍川时,他无数次嚷嚷着不想读书,要烧了书籍,可真的丢下这些书籍时,他又是多么的不舍。 颍川的一切渐渐远离了董卓的生活,唯一残留的印记只有他的名字中那“仲颍”的字眼。 这个“颍”字,像是不断的为董卓指引着方向,他要像他的父亲一样,将来有一天,一定要再回到颍川,回到原本该属于他与弟弟生活的中原。 只是,谁能想到这西凉一待就是二十年。 想到了这里,董卓眼眸凝起,愈发的神伤了起来。 就在这时… “踏踏”的脚步声传来。 一位头发斑白而脸色红润,容光焕发的老叟带着一个英姿挺拔的年轻公子走了进来。 却不是袁隗与袁绍还能有谁? 他们打量着董卓,而董卓也在打量着他们。 此前,董卓很意外,他在没有背景的前提下,竟有幸能被调回帝都。 但后来,他才知道,能调回中原…便是与眼前的这位老者有关。 看到董卓,袁隗做出一副激动的神情。 “你的父亲可是董君雅?你是不是在颍川出生,是不是字‘颍’,名唤‘仲颍’?” “阁下认识家父?识得我董卓?” 董卓连忙问道。 袁隗一把抓住董卓的手,此刻,他的臂膀过了更加的颤抖了几分。 “贤侄,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乃当朝太傅袁隗,与你父亲是故交,当年你父亲便是被我看重,才被调入颍川当官,成为了士大夫中的一员,后来两次‘党锢’之祸,士大夫死了很多人,我费尽心力将父亲又调回西凉,这才保住你们家一命!” 袁隗侃侃而谈。“怎奈,你们终究没有逃过宦官的毒手,凉州三明之一的段家就是太监的人,你父亲便是被他们害死的,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董君雅的后人,终于…终于找到你了,你…你要为你爹报仇么?只有打败那些阉党和段家…你爹泉下有知,才能瞑目!” 这… 董卓瞬间感觉,天塌了一般。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而这位老者…不,是这位当朝太傅提及的段家,那可是与皇甫家、张家并称为“凉州三明”的存在。 且凉州三明中,段家最强… 他们的族长段颎还是董卓的打擂台,吓破他的熊胆了吧?啊…” 咆哮式的声音在擂台上响起。 这下… 擂台周围纷纷议论了起来。 “这黄忠是邓家老爷手下第一员虎将,怎生不来了呢?” “会不会是…黄忠心系南阳老乡,故意缺战…要让柳郡守赢!有这个可能吧!” “不对,黄汉升这些年唯邓家老爷之命是从,他绝不会因为百姓,就站在邓家老爷的对立面!他素来只顾自己!” 不光百姓们纷纷议论… 那些世家亦是慌了。 “什么情况?黄汉升呢?他…他不是咱们南阳最能打的么?人呢?” “三万万钱,难不成…又要亏上三万万钱?” “这是钱的事儿么?这是脸…咱们南阳云台将的脸已经被那柳羽踩在地上摩擦了!” 慌了… 整个周围一片恐慌! 与其他人的哗然议论截然不同,柳羽始终很淡定,很从容… 他抬起头,骄阳似火,他看着这正午骄眼下的众生百态。 就在这时… 远处一个矫健的人影踽踽而行,那影子被正午的艳阳拉的极长,铿锵的脚步…隔着老远都能够清楚的听到,他的模样显得孤独、从容、又坦荡! 黄忠来了… 他正一步步的走向擂台,陆羽的眼睛亮了…倒不是注意到了黄忠,而是距离黄忠不远处,文聘也来了。 事儿多半已经办成了! 人,多半也送到了! 那么…这擂台… 说起来… 黄忠在南阳极其有名,因为他的到来,人群默契的让开了路,而黄忠走过每个人的身边时,他的气场依旧震慑到了围观的百姓。 黄忠目光坚毅,他直上擂台…回首望向台下的邓某。 这一刻,邓某的心总算是安然坠落。 黄忠来了,这擂台就稳了… 如果这一局能胜,那接下来… 魏延对上文聘,邓某觉得胜面能在七成! 反观黄忠,他面无表情,眼眸转移到柳羽的身上。 这一刻,他的眸光直面柳羽那清淡中微带微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一顿,双眸回转…最后停留在了面前徐晃的身上。 “区区小儿,口气倒是不小。” “熊胆,呵呵…黄某没有熊胆,唯有虎胆!” 说话间,黄忠已经亮出了佩刀。 徐晃的斧子则横于胸前… 大战一触即发! … … (休息一天,满血复活,今晚还有!读者群会发在本章说。) ------题外话------ 读者群:826373191 下面附链接与二维码… 之前的大群,昨日被封了…求诸位读者老爷不要在群里聊敏感的东西哈!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六章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 ——“锵啷啷啷!” 刀斧碰撞,璀璨到极致的火花迸发而出。 第一回合,徐晃与黄忠均是试探。 徐晃的武艺不弱。 他是能与关羽对上几十个回合的。 他与黄忠虽是第一次对战…可与同样擅使大刀的关羽,却是没少切磋,而徐晃发现…黄忠的刀法与关羽的类似,均是以大开大合、势大力沉著称。 ——“咚咚咚…” 擂台旁,擂鼓声渐响。 徐晃带着决然的战意,踏步而上冲向黄忠。 …而黄忠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迟疑,可只是瞬间,这迟疑又变成了寒光! 凛然的寒芒! “锵啷啷…” 又是一个回合。 徐晃已经试出了对方的深浅。 他凝着眉,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两个回合,足够徐晃认清…他不是黄忠的对手,甚至,现在的关羽也不是他的对手。 “再来!” 黄忠冷喝一声,如今他三十五岁正直巅峰,莫说是那百步穿杨的箭术,一把大刀亦是难逢敌手。 而徐晃也不怯场,心头盘算着破刀之法,之前与关羽对垒,他便经常会想,再次与关羽比武时,如何破他的刀。 最后,徐晃发现…除了将“斧头”迅捷到在关羽出刀之前,抢先而出。 不然…只要关羽的刀挥出,即便他的斧头再势大力沉,自己也不是对手。 于是… 徐晃选择以快破力,他苦练臂膀,寻求更迅捷的挥斧。 “来!” 爆喝一声,这次徐晃当先爆冲,手中的战斧用力握紧,待即将与黄忠接触之际,他暴怒一声,提前挥斧… 黄忠看到对方骤然加快的挥斧速度,也连忙举刀,屏住心神,一刀迎上。 “当…” 徐晃斧头加快,黄忠的刀更快。 一刀一斧在空中对撞,火花飞溅,一股巨大的力量穿过两人之手。 黄忠没有想到,徐晃如此迅捷攻势下的力量还这么大,徐晃也没有想到,刀斧碰撞,黄忠的力量几乎让他手中的长斧脱手而出。 力量碰撞之下,两人急退…第三回合,依旧未分胜负。 “再来!” 伴随着两人站稳,徐晃目光中流露着战意,怒吼道。 黄忠表情狰狞的看着他,最终伴随着一道“来”,提起长刀…两人再度战于一处。 “咚咚咚…” 鼓声如雷。 整个擂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望着这二人。 许多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他们两人这场擂台的成败,已经能决定…今日胜负的归属。 是柳郡守胜?还是以邓家族长为云台南阳将扳回一城。 “当,当…” 一次次的刀斧交汇,一次次的互相比拼,徐晃与黄忠的手上均流出血水,只是两人太过忘我,均没有察觉。 “杀!” 徐晃的表情愈发的坚决… 他明白,今日擂台…他这一战才是最关键的一战。 第三场…呵呵,第三场文聘对魏延,如果按照柳羽书写出的数值,只会…凶多吉少。 伴随着徐晃的再次冲锋,黄忠脸部已经赤红,但他毫无畏惧,大喊:“来!” 这是三十五岁时的黄忠,不是六十五岁,他的体力极其充沛。 一刀快过一刀,一刀刚猛过一刀。 然而… 这一次的交锋,徐晃的斧头焕然断裂了一截,斧刃随着半截握柄飞了出去,插入了擂台下的地板上。 幸好黄忠的力道已经被断斧卸去一半儿,徐晃并未受伤。 可哪怕斧头断裂,徐晃亦然无畏,他的攻势越发的汹涌。 反观黄忠竟是被绝命一击的他逼到绝境,若隐若现的青筋遍布额头之上! “你找死!” 黄忠爆喝,提刀而上,“锵啷啷啷…”两人连续拆了几招,火把不时的迸发而出,最后两人的斧与刀互相抵着,都在用力的将锋刃没入对方的肩膀。 这一刻,两人均是面目狰狞的比拼着力气,比拼着谁…更心狠! 而两人都已受伤,不仅仅是他们的双手,刀斧之间都缓缓流淌着对方的血液。 徐晃赤红着脸狰狞的看着黄忠,黄忠同样也带着杀气看着徐晃。 这一刻… 擂台之下,一片哗然。 “玩真的…” 柳羽轻声感叹道。 关羽也有些惊讶,那亘古不变的面瘫脸上,此刻可以清晰的看到眉头的皱紧。 他知道,柳羽这段时间去过襄阳,目的都是为了拉拢这位黄忠。 似乎…该救的人也救出来,黄忠理应诈败才对。 只是… 关羽怎么会看不出来。 此刻的黄忠非但没有一丝“留手”,反倒是全力以赴,甚至被徐晃逼得…以命相搏。 “这是,恩、义分明么?” 关羽轻声道… 一时间,他不由得对眼前的黄忠肃然起敬。 柳郡守做的一切,是恩; 但报恩之前…先当报“义”,这些年在邓家,哪怕是如今这擂台,他代表的是南阳邓家,若然诈败,是为不义! 先有“义”,后有“恩”,也当先报“义”,后报“恩”! “哼…” 随着两人同时爆喝一声,剧烈的力道之下,两人都无法握住兵刃… 大刀与断斧同时脱手…落在了擂台之外。 而两人纷纷后退… 所有围观的百姓都看的呆了,他们甚至觉得,这便是大汉最巅峰的武人较量! “噗…” 徐晃吐出一口鲜血,黄忠没有吐血,但看样子…也不好受。 还真是拳怕少壮! 可哪怕已经如此模样,两人依旧挥动拳头,再度搏杀于一处。 血… 他们的口中都是血,身上也遍布伤痕,可两人没有一个后退,荣耀、义气…似乎这两个辞藻再不断的催动着他们,宁死也不退。 这个荣耀属于他们两人,也属于两个阵营! 同时踢出一脚…两人又一次飞倒在地,这一次真的是力竭了。 从兵刃,到赤手空拳,两人倾尽全力。 徐晃只觉得天旋地转,浑浑噩噩,失血让他视野模糊…等回神之后,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黄忠。 这一刻,他感觉浑身冰冷! 为何,为何这家伙竟还有力量?还能站起?他…他都已经这般不要命的打法了! “你输了!” “输了!” 黄忠浑身是血的站着。 而周围擂台的所有人,包括邓家族长,包括南阳云台十一将家族的各个族长都愣住了。 “赢了…” “赢了…” 顿时间,他们欢呼雀跃起来。 这第二场擂台赢了。 关羽赶忙冲上擂台扶起徐晃,黄忠则一步步的朝擂台下走,一干族长围在他的身旁,问长问短。 可黄忠却是勉力的走到邓某的面前。 拱手朝邓某行了一礼。 邓某连忙去扶… 黄忠却是摇头道:“邓族长这些年的恩,黄某今日算是报了,从今往后,黄某就不再是邓族长的部曲了,这些年…多谢了。” 言及此处,黄忠托着疲倦的身子转过身,在一干族长惊愕的目光中,往柳羽的方向踏步前行。 柳羽赶忙扶住他… 黄忠却依旧拱手。 “擂台之上,黄某当全力以赴!这个选择没有做错吧?” “黄大哥…”柳羽张口,他连忙招呼道:“快来人,送黄大哥、徐大哥去最近医署!” “喏!” 一干郡吏连忙应答。 黄忠却是再也支撑不住疲倦的身子,“咚”的一声,整个人栽倒在地。 哪怕在地上,黄忠的眼眸却依旧是睁开的。 因为他想到的是来此之前,文聘对他说的话…准确的说,这不是文聘对他说的话,而是文聘转告柳羽的话。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这是《孟子》中的话,而柳羽将这番话带给黄忠的意思,就是让他不要在意“霍玉”姑娘,做自己“从心”选择。 在柳羽看来,擂台要赢,可比起擂台…黄忠这个人,更弥足珍贵! … 这小插曲被邓某看在眼里。 虽然有些不甘与愤怒… 却终究无可奈何,说到底,这一场擂台足够黄忠报恩了。 “哼…” 邓某冷哼一声,转头望向魏延。“文长不是一直抱怨俸禄不够么?这场擂台赢了,你的俸禄,本族长添上一倍!” “多谢族长。”魏延拱手,旋即一跃翻上擂台。 文聘早已登上擂台,摆开了架势。 “文郡尉,某看过你使刀,不是某的对手,还是认输吧!”魏延当先张口,语气狂傲。 “不试试?岂知孰胜孰败?”文聘冷然道…“本郡尉倒是听说过你,却不知道,手段可有口气这般狂妄?” “哈哈哈哈,赢你,易如反掌?”魏延吟出一句,当即提刀挥出,文聘迎上! “锵啷啷啷…” 两刀交汇…金属碰撞,发出无比清脆的声响。 同样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只这一个回合,擂台下的关羽就看出了一些诡异。 ——魏延没有尽全力! 这个想法刚刚生起,关羽的眸光转到柳羽这边… 此时的柳羽眯着眼…嘴角不漏声色的清扬了起来,这副表情…就像是四个字——成竹在胸! 这一刻,关羽恍然。 原来… 柳观主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在“黄忠”这边,可他的真正目的从来就不是黄忠,而是…而是魏延! 被骗了… 不光是敌人,就连他关羽也被骗了,被蒙在鼓里! … … 洛阳,一处酒肆,当朝太傅袁隗与一个边陲小吏已经聊了许久。 董卓的神情已是又悲又恨。 “砰”的一声,他拍案而起,大声道:“袁太傅所言当真?家父…家父与兄长真的是…是被段颎与宦门陷害,于牢狱中杀害的么?” 今日… 袁隗说的话已经颠覆了董卓的认知。 二十年前,他与大哥董擢、弟弟董旻跟随父亲董君雅回到了父亲的老家西凉。 他的父亲董君雅拼尽一生,才担任颍川郡的纶氏县尉,是掌管缉捕“盗贼”的武官,这是个很小的官。 可回到西凉,别说是小官了,他的父亲都需要冲锋上阵抵抗胡羌。 而他的父亲是死在一次谎报军功中! 在边陲,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军功往往以实际斩首的“十倍”之数上报,如此…一来可以提高边陲军的士气,二来也可以换取更多朝廷的封赏与奖励。 董卓的父亲董君雅功夫不弱,所带的兵马也立下过许多功劳,眼看着就要成为牙门将这样能统帅千人的部将。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却被举报,说他是谎报军功,杀良冒功。 谎报军功,自然便是揪住那“十倍”之数。 杀良冒功,则是说军功都是别人的,他是杀了那个有功的战友,冒充战友的军功。 这本都是子虚乌有之事,可经过调查,最后竟是“证据确凿”,而董君雅也莫名其妙的死在了牢狱之中。 之后,段颎特地找到董卓,说是调查清楚了,董君雅是被冤枉的。 可… 小小年纪的董卓却已经失去了父亲。 段颎说要补偿他,便从小将他安排在军中,还赐给他一栋简陋的房子。 “呵呵…” 袁隗冷笑道:“仲颖啊,你还是不懂这官场,段颎是宦官的人,他岂会不知你父亲是咱们士大夫的人,又岂会给予其兵权,放任他做大。” “在大汉,一个县令都能被称之为‘百里侯’,掌管百里之地的生死,更莫说是‘凉州三明’之一段颎这样的边陲将军,有朝内那些阉党的庇护,有罪也好,无罪也罢…他想杀死你父亲,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 讲到这儿,袁隗抿了口茶,“你想想,自打你父亲死后,段颎便将你收于麾下,可这些年你屡立战功,这些功劳都算到了谁的头上?你手下除了雍凉百姓的拥护外,除了那些年轻人自发组成的部曲外,可有一个是段颎派给你的兵?他不过是在利用你…去壮大他自己。” “这些年,他利用你在边关积攒够了资源、军队,如今入朝为官,在阉党的里应外合下,位列九卿高位,这些年…到底是他成就了你,还是你成就了他,亦或者是他利用了你!” 这… 董卓的眼眸凝起。 他回想起这二十年来一幕幕。 的确,袁隗说的一点都不假,他父亲…甚至于他自己,这二十年来,每年不都在被打压么? 凭着他的军功,怎会只做一名边陲小吏? 这些年,枉顾他董卓还把段颎当恩人看,他…他就快认贼作父了。 而眼前的太傅袁隗,他说出了太多有关自己父亲的事儿。 一时间,这些年总总的疑问,董卓全都清楚了。 因为党锢之祸,袁隗救了他们董家,而宦官要赶尽杀绝,便联合边陲的段颎害了他的父亲。 呼… 董卓长长的呼出口气,他信了…他完全信了。 “袁太傅,我董卓想要给父亲报仇,想要…想要诛杀这群阉党,那我…我该怎么做?求袁太傅…求袁太傅为我指点迷津。” 啪嗒…一声,董卓直接跪了。 他的额头重重的磕向木地板。 “仲颍,无需如此,无需如此…” 袁隗赶忙扶起董卓,“咱们本就是自己人,你与你弟弟名字中的‘颍’便是你父亲当年加入士大夫阵营的决心。” “尽管如今党锢,宦官权利滔天,可老夫的岳父乃是伏波将军马援之后的大儒马融,岳父的弟子中有闻名天下的卢植,有经神郑玄,他们都是老夫的师弟啊。” “还有与我们汝南袁氏关系默契的颍川家族,还有河内司马家,弘农杨家,太原王家…尽管如今遭逢党锢,可只要我们万众一心,早晚能将那群‘阉党’诛灭,早晚能让咱们士大夫重掌朝堂!” 袁隗的一番话说的董卓两眼冒光。 二十年来,他待在西凉,每天与野蛮胡羌部落首领混在一起。 可二十年后,他回到了京都… 听太傅这番话,他又能与士大夫为伍,与这些大汉顶流的文人在一起,这是天地之别的日子,这是父亲做梦都幻想着的日子。 在边陲,他董卓与胡羌首领谈论的是美女、金钱、牛马、刀剑。 而与士大夫们谈论的则会是儒学、经学、气节和复兴大汉。 这一刻的董卓终于能体会到。 为何父亲一生劳苦、费劲艰辛,也要将家门迁往中原,迁往颍川…因为这里靠近帝都,这里的人更高级,这里的话题更高端。 “先留下来吧…” 袁隗的话还在继续,“老夫介绍你与这些洛阳城内的士大夫们认识。” “等到时机成熟,老夫会向陛下举荐你,让你带着官位再度去西凉,你的人脉、关系、名望都在西凉,所欠缺的唯独是一个官位以及一个机会!” 袁隗眼光看的极远… 如今西凉边关的将门均是段颎的嫡系,他们是宦官集团的盟友。 而要实现汝南袁氏的“更进一步”,那必须斗倒宦官。 要斗倒宦官,必不可少的就是削弱其力量… 西凉将门与宦官同盟,他袁隗就必须放董卓过去,跟凉州武人们争夺资源。 只是… 董卓的眼珠子一定,“袁太傅为卓如此谋算,卓感谢袁太傅大恩,可…卓在雍凉的功劳都被那群阉党霸占,袁太傅如何举荐卓为官呢?更何况是…边陲的官员!若是小了,根本无力与凉州武人抗衡,若是大了,凭卓的资历,怕是远远不够。” 董卓的话语间流漏出了许多担忧。 “哈哈哈…”此言一出,袁隗笑了,他发现这个董卓比他想象的要聪明许多。 他拍了拍董卓的肩膀,“仲颍啊,机会多的是,你在凉州有威望,山西武人也极其仰慕你,一旦大汉境内发生叛乱,你振臂一挥,筹集数千武人平息叛乱立下大功,到时候莫说是一个边陲将军,就是凉州刺史、并州刺史,老夫也能替你争来!” 讲到这儿,袁隗再度拍了拍董卓的肩膀。 “仲颍啊,要耐心…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很快,大汉天下就会有一场叛乱,而这叛乱就是老夫送给你立功的良机!” “等到未来,你手握凉州兵权,待得时机成熟,老夫让天子发出诏令,召你带兵入洛阳,那时候惩灭阉党?还不是轻而易举?” 袁隗的话愈发的意味深长。 而一旁的袁绍,如今已经能读懂叔父的话。 叔父的计划,到时候召西凉的董卓入京,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惩灭“奸党”,更重要的是要用这个亲手扶持起来的“董卓”,助汝南袁氏进那一步! 叔父这盘棋,下的是真大… 莫说是董卓、何进之流,就是宦官、将门…乃至于天子都被蒙在鼓里。 天下如棋,众人为棋子,叔父执棋谋奕天下! 等等… 感慨到这儿,袁绍的眼芒中突然闪过几许担忧。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玉林柳郎——柳羽! 这个袁绍曾经结识过的家伙,这个曾经帮袁绍彻底拜托‘庶子’身份的家伙,他与他的天师道…会不会横插一脚,让这棋盘多出许多变数与波澜呢? 担忧… 一想到这里…袁绍的眼眸中多出的是无穷的担忧。 这个柳羽,他与他的天师道,千万不能小觑!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七章 魏延的人生模拟器! 魏延与文聘已经交手了。 一个交错… 文聘想用大刀劈砍,魏延错身躲过,抓住了刀柄…另一手挥动手中的佩刀挥砍过去。 谁也没有想到,这才刚刚开打…胜机已经出现了。 而魏延的武艺明显高过文聘许多… 可偏偏,魏延的刀没有挥下去,文聘也没有因为这一次的失手而落败。 台下邓家族长邓某看出不对了,明明方才可以一招制敌…可… “文长?你再做什么?” 邓某惊问道… 魏延不慌不忙的开口:“再翻一番!如何?” 再翻一番? 他说的是…俸禄么? 邓某从来不是一个大方的人,此番…被魏延“要挟”,心中更是满满的不悦。 嘴上却不得不答应。 “好,就依你的…赢了这场,俸禄再翻一番!” 魏延嘴角微微扬起,却是摇了摇头… 这番动作做出,魏延眼眸中多出了几许玩味与戏虐的味道,再度扬起刀与文聘厮杀于一处。 同样是有机会一击必杀… 同样,魏延明显放水,饶过文聘… “再加一倍如何?” 魏延再度提出“更无理”的要求。 “好,好…”邓某只觉得后槽牙“咯咯”直响,只能无奈的答应,哪曾想,下一回合…魏延不再提及增加俸禄,张口要一万万钱。 “反正这一次擂台赢了,邓老爷能赚到三万万钱,分给我一万万不多吧?” 魏延狮子大开口… 而这,让邓某几乎震怒。 “文长,你别忘了,你本是一个流民,是老夫收留你,让你这些年能吃饱饭,能穿上衣?若没有老夫,你现在还不知道饿死在何妨?” “呵呵…” 魏延笑了,他依旧是一副玩味的笑。“你这些饭与衣,也只够魏某这些年充当你的打手与护院的,你、我恩怨早已结清!本就两不相欠!” 跟魏延谈忠心,这是一件很滑稽的事情。 诚然,魏延也可以忠心。 但就像是后世的老板与打工人的关系一样。 月薪三千,谁给你拼命?谁听你老板画大饼; 如果月薪七千,老板画大饼,打工人可以听一听; 月薪一万,老板不画饼,打工人都替你老板画一张饼; 月薪两万,打工人都得替老板去描绘美好的将来,让老板坚持住…是徐晃… 就是任何一个擂台上与他对垒的人,他也不会下杀手。 这并不是留手…算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吧! 当然,事实上,黄忠也不可能下杀手的。 打伤徐晃没什么,可…若真是让徐晃有个三长两短,他如何向柳羽交代呢? 说到底…中间还隔着一个“霍玉”姑娘。 将“霍玉”赎回,这是份大恩! “汉升…” 就在这时…一道轻柔且急促的声音响彻而出。 黄忠与徐晃同时寻声望去。 却不是霍玉…还能有谁? 听闻黄忠受伤,霍玉当即赶了过来。 “你…你怎么来了?” 黄忠语气有些磕绊,他不想霍玉看到他如今这副狼狈模样。 霍玉连忙去检查黄忠的伤口。 “怎么留了这么多血?是…是擂台上么?是…是被谁所伤?” 无比关切的声音传出… “羡慕啊…”徐晃扭过头,吃了一把口粮,难免口中下意识的吟出一句。 这下… 霍玉明白了什么,登时抿着唇。 “我无恙,已经能下地了。” 黄忠就想下床,只不过,伤口扯动…竟是整个疼痛了起来。 “你还是躺着吧!”霍玉连忙扶着他躺好。“你…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可不许出个三长两短…” 问题? 这时,黄忠才回想起…霍玉询问他,这些年点她,想要赎她…是因为报恩呢?还是因为…想娶他。 骤然这样一个问题再度提起,黄忠挠挠头,转过身望向徐晃那边。 似乎是注意到了这一抹眼神,徐晃笑道:“别问我,可没有美人问我什么问题!” 咳咳… 黄忠轻咳一声,看着霍玉无比渴望的眼神,他…磕磕绊绊的开口。 “都…都有!” 一时间,铁骨铮铮的黄忠…竟变得扭捏了一分。 英雄终究是难过美人关哪! 就在这时…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医署外传来。 ——“这么大好的喜事儿,择日不如撞日…” ——“不如,今夜就办婚事,黄大哥与霍姑娘完婚可好?” 三人回头,出现在眼前的却不是柳羽还能有谁。 柳羽站在门前听一会儿了,索性直接提议。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既然黄忠不嫌弃霍玉青楼女子的出身,霍玉也对黄忠暗生情愫… 索性… 这个媒人就由他柳羽当,今日就为黄忠与霍玉姑娘完婚! “哈哈哈哈…” 柳羽这话脱口…登时门外传来几声大笑。 魏延大笑着走入此间… “汉升兄,你这擂台打的,既能遂了平生之志,又能抱得美人归,可谓是一箭双雕啊!”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八章 梧高凤必至,士为知己死 ——明媒正娶! ——八抬大轿,黄忠娶霍玉。 当夜,宴席大开,虽然参加的人不多,可黄忠这次丝毫不矜持,与这些“新老”朋友开怀畅饮。 到得月上眉梢,已经是酩酊大醉。 最后干脆是魏延扶着他进入了对面一处宽绰的宅院里。 不用说,这是柳羽为他置办下的婚房。 这是黄忠的新婚之夜,新房布置的喜气盎然,而霍玉手执纨扇,身穿华服,紧紧的坐在塌边,长长的红裙拖在地上。 前厅隐隐飘来鼓乐之声,酒席依旧,灯光摇曳,黄忠步伐踉跄的来到门口,他穿着礼服,头戴良冠,显然已经有了酒意,靠在门口打量着霍玉。 他一步步的走近,霍玉缓缓将团扇举起来遮住了自己的脸。 黄忠上前,轻轻用手按下团扇,霍玉原本含着羞涩,看到黄忠那复杂的眼神,不由得一惊。 “汉升?” “哈哈,莲花灿,红烛正高烧。花月团圆除宝扇,香去袅娜曳轻绡,识面倍含娇,呵呵,方才问柳弟学了这么一句,可进入洞房花烛,才知道诗句再美又怎生有娇人媚?” 黄忠的话让霍玉微微一愣。 旋即,她摇了摇头。 “汉升哪能说出这种话?怕是后面这句,也是柳郡守教你的吧?” “瞒不过夫人。”黄忠坐在床头,他望向霍玉。“嫁给我,委屈么?” “汉升娶我一个青楼女子,才是觉得委屈的人吧?”霍玉微微低下头,面颊中显得有些不自信。 黄忠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霍玉的脸,“什么青楼女子,那青楼中的‘霍玉’已经溺水而亡…而你…” 说话间,黄忠从怀中取出一封手书,交给霍玉。“这是你新的户籍,柳弟一并办齐了,你的名字没变,可身份…却从来都是良家子。” “白日里,夫君还称呼为柳郡守,夜晚…就改称为柳弟了么?”霍玉扫过手书上的文字,眨巴了下眼睛。 “哈哈…”黄忠笑了。 两人面对着面坐下… 分别拿起合卺酒的半个葫芦,他们一齐抬起,像是对悲凉境遇的过往彻底的告别,也像是对即将迎来全新日子的期盼。 合卺酒中两个葫芦那短短的红绳,更是让彼此靠的很近。 黄忠与霍玉几乎是贴着身,在一种十分亲昵的距离中共饮了这杯酒,两人面上都是喜色。 “十年,你点我,却从不上床,是最有趣的客人,今日…夫君不会再枯坐一宿了吧?” 霍玉的声音,像是某种暗示。 只是… 黄忠眼眸微眯,却是微微摇头。“你是我夫人,我自不会再枯坐一宿,不过…在这件事儿之前,我还需办另一件事儿!” “可是…柳郡守?” “是柳弟!” 最后留下三个字,黄忠一袭红装,豁然起身,踏步往门外行去。 洞房花烛,对新婚夫妇自是珍贵无比。 可比起“恩”与“义”! 什么时候,该做什么,黄忠拎得清。 … … 夜明星稀,已经到月上眉梢之时… 关羽与徐晃还在院落中拼酒,似乎不喝趴下一个,是不会善罢甘休。 柳羽已经回到了屋内,魏延跟了过来。 “魏大哥,坐…” 听到“魏大哥”这样的称呼,魏延连连摆手。“柳祭酒,魏某既已加入天师道,那如何能当大祭酒称呼一声‘大哥’呢?” 早在十日前,魏延就下定决心加入天师道。 今日擂台之后,他正式加入,而按照规矩,柳羽需将天师道的一系列教规向他陈述清楚。 其中就包括,天师道内的阶级划分。 鬼卒与祭酒、大祭酒、治头大祭酒,以及天师… 每一级都相差许多,阶级分明极其明显。 当然,柳羽没有特地去讲述,先师遗言,他柳羽的这个“治头大祭酒”与新晋“天师”张鲁于天师道中乃是平起平坐的关系。 倒是天师道内的一条特殊的教规让魏延格外意外。 凡是天师道徒,是允许犯两次错误的,可第三次若再犯错,则是严惩不贷。 这一则教义,让魏延觉得天师道与儒学的派系,与法家传下的法度都截然不同。 “一个称呼而已,魏大哥不用放在心上。”柳羽笑着回答,这话音刚落,他的面色变得肃然了一分,“我交给魏大哥办的那件事儿?可安排好了!” “已经准备妥当。”魏延颔首。“待会儿,我便亲自去办。” “好!”柳羽点了点头。 可魏延眼眸眯起,有些疑惑,“大祭酒好不容易赚得了这三万万钱,就这么…还回去么?这不是都白忙活了?” “怎么会白忙活呢?”柳羽笑了,“这不,黄大哥抱得美人归,魏大哥也加入了天师道,这还不算是收获颇丰么?” 言及此处,柳羽顿了一下,继续道:“再说了,三万万钱虽不是一个小数目,可我还不至于放在眼里,反倒是…比起这些钱财,这些云台将门的后裔,我更感兴趣。” 格局… 这便是格局。 别人都以为柳羽擂台赢得是南阳云台将后裔的家底。 可事实上,柳羽要赢的是这些“没落”氏族的支持。 他们曾经何等的辉煌,可如今已经远离朝堂好久了。 他们的能量尚在,却苦于无门跻身朝堂。 这些人,汝南袁氏看不上,弘农杨氏也没太当回事儿,恰恰,这种氏族是可以争取的。 而要争取他们,必须先一拳打疼了,再抛出个红枣,效果就不一样了。 正所谓一手棒棒糖,一手狼牙棒,恩威并施。 “魏大哥,事不宜迟,你这就去吧!” 柳羽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 想必,这个时候,这些云台将的族长多半睡不着,正凑在一起,垂头丧气直跺脚吧? “好,我这就去。” 魏延站起身来,迈出此间屋舍,可方才出门,正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汉升?” 看到黄忠,魏延吓了一跳。 这洞房花烛夜,你不办正事儿,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文长也在,噢,我来此是见下柳弟,不见见他,这洞房可入的不踏实了。” 黄忠也不隐瞒,如实说道。 魏延没有回话,示意黄忠进屋… 他则快步离去,办他的正事儿去了。 步入屋内,见到黄忠,柳羽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淡淡的笑了下,“我就知道,汉升没醉。” “醉了。”黄忠也淡笑道:“若非身心俱醉,我如何会来此呢?哈哈…今夜,若是不能与柳弟当面一谈,我黄忠是根本入不了洞房。” 说着话,黄忠关好了门窗。 这封闭的空间,一下子气氛莫名诡异了起来。 “黄大哥不用拘束,过来坐。”柳羽示意黄忠坐到自己的面前。 一方桌案,他与黄忠分坐两旁。 “柳弟啊柳弟…”黄忠一边开口,却是一边拉住了柳羽的手,“柳弟又是赴襄阳城赎人,又是操持我黄忠的婚事,今日更是备了这么多东西,这么齐全的东西,马车、宅院,钱、货…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柳弟多半是十日前就打算用这些东西‘买’我吧?” 黄忠的语气有些奇怪。 与其说,他是在问话,不如说他是在考验柳羽。 柳羽失笑道:“黄大哥以为呢?” “我以为,这些东西虽于我黄忠而言无比重要,却不够收买我!” 黄忠握住柳羽的手更紧了一分,“即便是柳弟不去赎人,我黄忠难道一辈子就救不出她了么?柳弟可以用钱,可我黄忠也能用拳头!” 刘羽脸上一抽,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还有这大婚,这‘摆脱奴奴’的公文。”黄忠又略带摇头的继续开口。“这公文怕不是柳弟刚刚得到的吧?那缘何之前没有借文聘之手交于我手?这些都还是因为,一切都是柳弟为收买黄某所做的铺垫吧?” “还有那‘择日不如撞日’,柳弟这‘撞日’好生了得,短短的几个时辰,就能筹集八抬大轿,就已经能备好了马车、宅院…一系列的钱,货…这些所为,难道不是柳弟一早就部署好的?不是柳弟刻意为之么?柳弟被人称为‘玉林柳郎’,可终究,柳弟算好了一切,却是把我黄汉升看贬了,也把我想的太蠢了。” 柳羽登时尴尬万分。 他发现…三十五岁的黄忠不单单武艺超凡,脑子更是在线哪!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深谋远虑的部署一件事儿,却在最后被人全盘点透。 这种感觉,就像是今儿他穿什么颜色的内衣…都被黄忠看的一清二楚。 一时间,柳羽愈发尴尬。 其实心里,柳羽想到了一百种解释的方法,但…事实上,这都是掩饰罢了,解释无异于狡辩哪! 谁曾想,就在这时。 黄忠忽然主动松开了柳羽的手,然后强行扶着床榻站起身来。 继而…先是举手加额作揖行礼,期间勉励弯腰,这是鞠躬礼; 然后直身,双膝同时着地,啪嗒一声,直接跪了,这是拜礼; 最后直起上身,手举到齐眉的地步,这叫“兴”… 黄忠是武人不假,却不是粗人,黄氏家族是有底蕴的,而这么一套“礼仪”下来,这就是汉礼中最正式、最庄重的拜礼了,只有在极度庄重的场合,或者是…主仆之间才会如此行礼。 只是。 这反转…让柳羽有些看不懂了。 黄汉升这是要干嘛? “柳弟…”大礼做过,黄忠缓缓起身,在烛火的映衬下,他那一双虎目已经变得通红,借着微醺的醉意,他张口道:“赎回霍玉、帮她摆脱奴籍,帮黄某操持这么一场大婚,确实不足以买我。” “可要是再加上,今日擂台前,柳弟托文郡尉带给我的那句话,却足以买下今时今刻的黄汉升,黄某本以为柳弟预谋这么多,为我做这么多,会逼我输掉擂台,会逼我在‘义’与‘恩’中做出抉择,可没想到,柳弟却是让我全力以赴!” “让我莫要顾及这些,在擂台上不遗余力的比拼,这点才是让我对柳弟刮目相看的地方!也是那时起,我便下定决心要加入了柳弟的道教,鞍前马后,在所不惜!” “人言‘士为知己者死’,知己、知己…可能懂我,又有如此豁达胸襟,如此正义的知己,黄某又能去何处寻觅?黄某所能做的,唯独从此之后奉柳弟为主,鞍前马后,以供趋驰!” 呼… 黄忠这么一番话脱口,柳羽是倒吸一口凉气。 他甚至有些愕然无言… 要知道,让黄忠全力以赴。 这本于全局是无关痛痒的事儿,就算三战全胜,挣得的那九万万钱,柳羽根本看不上。 他对钱没有兴趣。 而黄忠与魏延不同。 魏延不在乎骂名,可黄忠忠义啊,柳羽是考虑到…不想让他背负骂名…故而特地嘱咐文聘,告诉黄忠…一码归一码,让他全力以赴! 这也才有了,黄忠报恩之后便与“邓家”义绝恩断。 可没曾想… 就是这么一番细小的、经意的举动,本打算收服黄忠做个“门客”的柳羽,竟然一下子被“认主”了。 之前就提到过… 这个时代,“门客”与“主仆”那是截然不同的概念,门客就相当于后世的打工人,有奶就是娘。 没奶,没前途…甩屁股就可以走人,谁也不会说什么。 可“主仆”那是“自己人”,是要终身效力,比黄忠与邓家那“部曲”的关系又不一样。 更有甚者,在这个时代,背叛主人是要被万人唾弃的。 柳羽依旧有些意外… “柳弟不必迟疑。”黄忠坦然道:“我黄忠一向自视甚高,便是在邓家几年,却也从未生出过‘认主’之心,但柳弟不同,柳弟聪慧过人、谋定而后动,虽是新野城一隅小事儿,却可管中窥豹,柳弟之前程不可限量!” “也唯独追随在柳弟的左右,我黄忠一身武艺方能够施展,此非良禽择木,黄某虽非‘金凤’,却也听闻‘梧桐成林,金凤自来’,黄某斗胆自称一次‘金凤’要栖息于柳弟这梧桐林中!” 这… 听到这儿,柳羽下意识的脱口,“梧高凤必至,花香蝶自来!可…黄大哥应该知道,我柳羽代表是道教,而自打武皇帝之后,道家有两百年没有入过朝堂。” “哈哈哈…”黄忠大笑。“柳弟就莫要自谦了,尽管柳弟如今为一方郡守,可谁人不知那‘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玉林有柳郎’的传言?谁人不晓,柳弟曾救过当朝大司农曹嵩一家,被其视为恩人?谁人又不知,柳弟与当朝桥太尉,当朝蔡侍郎关系莫逆!最重要的,柳弟之玉林观在洛阳颇得人心、民望!” “如此种种,我黄忠便是榆木脑袋也能看出,柳弟与你所在的天师教虽未入朝堂,可朝堂处处有柳弟与天师道的影子,这难道不是另一种跻身朝堂么?黄忠自知本事有限,文无经世志才,武…亦无用武之地,一生所求唯独依附在柳弟之后,以此手段,或许才能闯出一番声名,不负这一番武艺,也不负这当打之年!” “便是为此,黄忠奉柳弟为主绝非自贱,实乃…为自己之声名,为家族之复兴、荣辱!” 听到这儿,柳羽面色微变。 “既黄大哥都这么说了,若我再推辞就显得有些矫情了!” “哈哈…”黄忠再笑。“能得柳弟这一句话,今日这洞房花烛我方才能心安理得的入,待得明日,我告知娘子,暂别娘子…不管是柳弟待在这南阳郡,亦或者是回洛阳,我黄忠誓死追随,誓死护卫左右!” 这一刻,柳羽看到了黄忠眼眸中的光。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若是回洛阳,便接嫂嫂一并过去,黄大哥既已知我擅长收买,就让我再替黄大哥于京都置办宅府,权当又收买一回!” 黄忠猛地一拍桌案。 一个“好”字豁然传出! … … 南阳,云台十一将的后裔,十一家族长。 此刻,他们的脸色均是木讷的。 前一刻,他们还唉声叹气直跺脚,彼此间互相抱怨,一提到那输的擂台,那输掉的三万万钱,每一个族长的脸色如丧考妣。 可… 现在,他们的脸色骤变。 因为… 就在方才,一车车装满金子的骡车失而复还,三万万钱,整整三万万钱,柳羽是一个大子儿都没要。 而负责将这些金子运送回来的,自然便是魏延。 “魏长生?你…你什么意思?” 邓家族长邓某凝着眉…俨然,哪怕已经过了半天,他的气尤自未消。 他不是输不起的人。 可… 魏延的背叛,还是让他恨得牙痒痒! “我什么意思?邓族长是问我么?”魏延一摊手,笑着回道,“如今,我是柳郡守的人,邓族长该问柳郡守什么意思?” “你…”邓某就要发作。 其它的族长赶忙拦住… 不论什么意思,钱是真真切切的回来了。 虽然说钱是凉冰冰的,可这么多金子堆满院落,这些南阳云台将的族长,他们的心可是无比炙热的。 不少族长拽住了邓某的胳膊,邓某这才平息了心头的怒火,询问魏延。 “柳郡守什么意思?” “呵呵!” 魏延浅笑一声,语气显得有些趾高气昂。“柳郡守说了,擂台不过是一个误会,他是希望与诸位族长解除误会,柳郡守对这些钱没有兴趣,不过…他倒是有许多办法能帮诸位赚钱。” 唔… 这话脱口。 刹那间,一干族长眼中放光,绿油油的光芒。 久闻玉林柳郎生财有道…囤驴、囤马居奇的行为,更是赚的盆满钵满。 说他是富可敌国一点都不夸张。 嘿… 谁能想到。 这擂台…最终的结果,竟是不打不相识,他们与柳郡守要合作的话,那岂不是…珠联璧合? 当然了… 这些族长哪会想到。 柳羽的确会帮他们赚钱,但…柳羽更看重的是他们手中的奴隶与地! 大汉的改革必须是从土地入手。 废除氏族垄断官场或许很难,但…消除氏族垄断土地这一项,却可以着手了。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第一站至关重要! 从这个角度去看,这些南阳氏族,倒是大汉执行“一条鞭法”、“摊丁入亩”最合适不过的小白鼠! 你们要的是钱… 可玉林柳郎要的是推行田税改革的先驱者!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九章 兴正一商盟,扬天师之道! 魏延走了。 三万万钱却留下来了,柳羽的大方与阔气,深深的震撼着此间的十一位族长。 此刻的他们分别跪坐在大堂。 因为柳羽除了留下来这数千箱金子外,还留下了一纸契约。 一纸加入“正一商盟”的契约。 魏延讲述的很清楚,凡是加入“正一商盟”,正一商盟会给予他们一定的资源,让他们能一正途赚得无数的钱财。 可代价却是,凡是盈利的钱财,需要上缴“正一商盟”八成。 也就是说,只能留下来两成给这些族长。 似乎,咋听起来这“正一商盟”有些“霸王条款”的味道了。 可偏偏,魏延提到了一条。 柳郡守特地提及,哪怕是两成,也是每年超过十万万钱的巨大收益。 当然,加入“正一商盟”,柳羽并不强迫这些家族,全凭自愿。 嘶… 此时一干族长凝着眉,口中议论的自然是这件事儿。 “敢情,若是加入了这‘正一商盟’,那咱们辛辛苦苦赚到的钱,大头都归他柳羽了?这怎么能行?这公平么?这合理吗?” “是啊,别看是两成,可这两成需要咱们十一个家族去分,每家才能分多少?怎么看,这买卖也不划算!” “我也觉得有些亏了…” 一些族长当先表明了看法。 可…另外一些族长却是不敢苟同。 “我倒是觉得这买卖能干…他可是‘玉林柳郎’,中山无极甄家因为他的缘故富可敌国,囤驴也好、囤马也好,这说明这位柳郡守的眼光远胜于常人,莫说是两成,就是一成…那一旦金钱数量足够庞大,依旧是一笔不小的盈生,怎么就不能干?” “我也觉得能干,他柳羽不是放话出来,盈利了才需要上缴…若然不盈利,或者盈利少了,咱们大可以不做,那就不用上缴了!咱们似乎并没有损失。” 这下… 一个“正一商盟”让这些南阳云台将的后裔产生了截然不同的看法。 大家伙儿只能把目光转向邓家族长邓某身上,他是云台二十八将之首,这种时候,可不就得让他拿主意么? 此时的邓某也是凝着眉… 他的目光幽幽的停留在那一纸“契约”之上。 这“契约”,要说霸道吧,人家也没规定,每年需要缴纳多少,只是盈利分成罢了; 可若是不霸道吧,二八分… 何况他们是十几个家族,对面是一个天师道,怎么也感觉这分成不舒服啊! “议论这些都是空的,那柳羽不是借着魏文长之口,留给咱们第一个‘资源’了么?” “入不入‘正一盟’可以先放在一边,不妨咱们试试这个‘资源’能赚多少钱!” 邓某是最通透的那个… 抛开利润不提,只谈是否加入“正一商盟”,那不是耍流氓么? “资源是什么来着?”有族长方才没听清楚。 邓某提醒道:“就是咱们南阳郡的‘伏牛山’!” “伏牛山?”这族长一敲脑门,“伏牛山里有什么?” “呵呵!”邓某笑了,“如果柳羽说的是真的,那这伏牛山里就藏着‘金子’了!” 言及此处,不光邓某一人。 这些南阳云台将的族长一个个眼眸中都放出绿光。 若这位‘玉林柳郎’连金子埋在哪都知道,那…这“正一商盟”莫说是上缴八成了,就是上缴九成,九成五,也得入啊。 这“正一商盟”就是个聚宝盆哪。 “呵呵…”邓某笑道:“依我看,这‘玉林柳郎’比猴子都精,他岂会不知,要让马儿跑,需得让马儿吃上嫩草,依我之见,他可不会无的放矢!” 这话脱口… 所有人更心动,谁能对金子不心动呢? “邓族长…”吴家族长张口道:“那魏文长可还提出了一条,咱们这位柳郡守打算明日起用‘集中火葬’的方式处理瘟疫中死掉百姓的身体,若是如此,我担心…怕是会激起民愤吧?” “民愤?”邓某眼珠子一定,“民愤与我们何干?咱们要入的是‘正一商盟’,乃是为利…至于南阳动乱,自有他这位南阳郡守的操持,否则…咱们这八成金子上缴的岂不是亏得很么?呵呵…” 言及此处,邓某豁然起身,“诸位,老夫提议,明日各家族于各县城配合柳郡守火葬,不仅不能添堵,还要大力配合,此外…各家族即刻派出人手赴‘伏牛山’,淘金一事,关系重大,可不能耽搁了。” 这话一出… “邓族长所言甚是。” “此事宜早!” … … 洛阳,千秋万岁殿。 一张舆图铺满整个桌案,天子刘宏凝着眉,目光紧紧的盯着舆图中南阳之处,心头难免忧郁… 南阳瘟疫的局势,不仅仅关乎中原的时局,更关乎着羽儿的安危。 就在这时。 千秋万岁殿的大门敞开,蹇硕快步闯入。 “陛下…南阳、涿郡均有急件传回。” 听到“南阳”二字,刘宏的眼眸骤然抬起。 “奏事!” “涿郡与南阳的瘟疫均被控制住了,南阳那些云台将的后裔,更是一个个被皇长子收拾的服服帖帖,幽州涿郡更是封城月余,没有闹出任何动乱,直至南阳的医官赶至涿郡,瘟疫已经能被救治,彻底控制瘟疫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只是…” 起初天子刘宏听到“局面大好”,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安然落地,偏偏这个“只是”,再度让他把心揪了起来。 刘宏眉头微簇,再度吟道:“接着说!” “是…是集中火葬!”蹇硕张口道:“原本瘟疫局势是控制住了,可无论是涿郡还是南阳,凡是因为瘟疫病逝者,皇长子均下令集中火葬…这…” 蹇硕似乎还有话要说,可话到了嘴边…还是止住了,可意思已经表明…火葬并不吉利啊… 就看陛下的态度了。 “火…火葬?” 刘宏目光刹那间凝起,哪怕只有两个字却都说的“磕绊”了一下。 火葬,这不是闹着玩的,老百姓讲究入土为安。 活着的时候可以过的很苦,可以忍受饥饿,寒冷…可下葬时,总是要体面一些。 这也是百姓心中最后的底线。 正因为如此,羽儿的火葬…这或许会触碰到百姓心中底线,甚至引发出比瘟疫蔓延更可怕的后果。 “咳咳…” 天子刘宏急咳一声,“南阳与涿郡的火葬已经开始了么?” “回禀陛下,探子是三日前动身的,南阳三日前已经开始了,而涿郡更早一些…似乎从南阳的医者进入涿郡起,就开始了。” 蹇硕如实禀报。 刘宏顿了一下,继续问道:“那…两地的氏族?百姓反应如何?” 他的声音刻意的压低,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蹇硕能感受出来天子对皇长子的这份由衷关切的心情。 “涿郡的情形还好,因为涿郡许多百姓加入了天师道,有天师道教义的传扬,许多百姓渐渐的接受了火葬,有张常侍在,那些氏族也不敢妄动…局面还能控制得住。” “可南阳…虽说氏族倒是支持,可百姓们中已经渐渐有怨气生出,这股怨气若是积攒到一定程度,怕是…” 不等蹇硕把话讲完,刘宏伸手示意他不用继续说了。 “朕派往南阳支援的汉庭北军到了吧。” “按照陛下的吩咐,均驻守在南阳之外…等候陛下的命令。” “传朕旨意,告诉皇甫嵩,朕把这三千人也交给他,若然南阳出现什么变故,无论如何让他把羽儿给朕带回来,不惜一切代价!做好这一件事儿,便是大功一件!” 刘宏的语气格外的严肃。 止住瘟疫蔓延,这本是大吉… 可若是因为火葬…折进去羽儿,天子刘宏宁可整个中原的瘟疫彻底失控! 在他看来,百万百姓的生死与羽儿的安危相比…那是不值一提。 “喏!”蹇硕连忙答应,刚刚转身要去安排,却骤然又想到一事。“陛下,臣还有一事…” 刘宏没有回话,只是轻轻摆手,示意蹇硕说下去。 蹇硕的眼眸转向龙案之上的舆图,他指着幽州以北辽东一地。 “陛下,乌桓那边也在经历着一场瘟疫!” “听闻,乌桓的大量牛羊、骏马死于其中…幽州刺史陶谦发来急件,他探查到乌桓集结兵马似乎有南下之意!” 乌桓? 提到这个族群,刘宏的眼眸一下子凝起。 因为光武帝对乌桓几次征讨的不利,他改变思路,开始实行“赎买政策”,大汉每年需要通过赠送巨额财帛、粮食的方式,让乌桓停止对汉朝进攻! 从那时候起到如今,大汉累积投入乌桓的钱币超过了百亿之多… 换取的,唯独是乌桓这么一个…相当于大汉与鲜卑的中间地带。 尽管付出巨量的财富,可能确保边陲无恙,也不失为一种的方式。 原本… 大汉与乌桓保持着这一抹微妙的平衡,可偏偏如今的局势发生了翻转… 鲜卑王檀石槐一统鲜卑,使得鲜卑的领土空前辽阔,乃至于直逼大汉。 更是号称控弦之士二十万,随时准备南下。 如同南匈奴一般,乌桓的立场因为鲜卑的崛起已经开始摇摆不定。 更别说又经历瘟疫,资源进一步的匮乏,如今…别说是帮大汉驻守北大门抵御鲜卑了,当务之急…是抢得一些粮食储备过冬。 北上鲜卑,亦或者是南下幽州… 这似乎根本不用选! 原本因为羽儿的事儿就已经焦头烂额,如今…这乌桓… 天子刘宏的脸色愈发的难看。 内忧外患,莫说是中兴大汉了,能让大汉“苟”下去,已经是万难。 砰…的一拳,刘宏的拳头重重的砸在桌案上。 他的语气冷然。 ——“多事之秋,都不是省油的灯!” … … 幽州,涿郡。 瘟疫在古代,是许多传染力极强病症的统称,区别于赤壁之战时,曹军患上的“血吸虫病”可以称之为瘟疫,如今大汉的问题便是“伤寒症”! 此刻… 涿县的衙署前,一口大锅正在大火的加温下逐渐的开始沸腾。 大锅中熬制的乃是“四逆汤”! 四逆汤在中医中又称“回逆汤”,具体的划分,又是以治疗脾虚为主的“理中汤”、“小建中汤”、“大建中汤”以及“桂枝人参汤”。 其中的主要药分是干姜、甘草、附子、麻黄… 之所以这么大一口锅熬制“四逆汤”…是因为“四逆汤”,乃是《伤寒症》中第七卷《辩霍乱病脉症并治》中,主要医治伤寒症中“霍乱”这项具体病症的良药。 而幽州涿郡,大量患了伤寒的患者,主要是因为体内“霍乱”引起的。 所谓: ——恶寒脉微而又下利,恶寒脉微依然!津液涸竭!四逆配人参汤! 一碗碗药汤下肚,区别于其它中药的循序渐进,这“四逆汤”对“霍乱”病症竟是药到病除… 不多时… 县衙前的大夫接连张口。 “他的高热也退下去了。” “他的也是…” “还是要按时服药,明日正午来在这县衙喝上一碗。” “回去后穿的厚些,千万不再再度染上风寒。” 一位位自南阳而来的大夫均留下医嘱,这些大夫许多都是张仲景的弟子,是最早一批跟随他医治伤寒的。 如今一个个都成为了独当一面的“神医”! 而在涿郡,只要是家中有人加入了“天师道”,成为了鬼卒,那么一家子均可以享受到免费的医治。 便是为此,单单这一个多月,整个涿郡加入天师道者就超过了五万人。 至于“火葬”…这是柳羽之前就提及的,一旦瘟疫控制住,那么为了阻绝传播的源头,必须将“瘟疫死者”从土葬改为火葬… 甚至,已经土葬的死者,也要再挖出来,进行火葬… 这是杜绝病菌通过土壤再度传播,一劳永逸的解决大汉每两年就会爆发一次的瘟疫难题。 “娘,喝过这药汤后,你感觉怎么样…” 一种赤膊着上身的精壮男人扶起了自己的母亲。 他是千里迢迢从扬州赶来的。 他名叫马元义…是太平道中两名“神上使”其中的一人。 他的身份在太平道中,仅次于大贤良师张角,与张角的两位兄弟张宝、张梁身份相同。 听闻母亲病重,连忙放下在扬州征收太平道徒的任务,急忙赶来。 他是通过狗洞爬入涿郡。 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是奄奄一息…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马元义将太平道那套“符水治病”的方法无数次的施展,可最后的结果,依旧并不乐观… 还好,听说天师道能治瘟疫。 只要家中有人加入天师道,便可治愈全家。 于是,马元义就加入了天师道,当然,他用的是化名“马波”… 如今,这已经是母亲第三次服用太平道的“汤药”。 成效不可谓不显著! “好了,好了,浑身上下都有劲儿了,头上也不冒汗了,浑身都舒坦…舒坦…” 老妇人精神极佳… 很难想象,两日前…他来服用第一碗药汤时,都需要三个人抬着,想方设法往她的嘴里灌。 这就是…药到病除么? 一时间… 马元义有点儿懵… 他突然发现,他所在的太平道…论及“救命”的法门与这“天师道”相比,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娘,我扶你回家,好生歇息…歇息…” 马元义要去扶母亲… 他的母亲却是一甩手,“你既已经加入天师道,成为了一名鬼卒,缘何不去帮着天师道救下更多的人。娘已经好了,不用你扶…” 俨然…因为儿子这鬼卒当得不合格,母亲有些生气。 “娘痊愈了,我才心安…才能去帮衬着教门哪!”马元义解释道… 似乎这一番话,才让母亲的心情好转了不少。 他的母亲语重心长。 “儿子啊,娘知道你以前待在什么‘太平道’,可那天平道能像天师道一样救人么?太平道都是骗人的,可天师道呢?凡是交出五斗米,无论是短了吃的,还是生病…天师道都会帮我们,这才是你该入的道教啊!儿子啊,你…你可不能糊涂啊!” 知子莫若母… 当母亲的又岂能不知道“马元义”呢? 她明白,马元义在太平道中是“大官”,可“骗人”的大官和救人的“鬼卒”,作为母亲,她更希望儿子站在正义的一边。 “娘放心,儿子知道了,知道了…” 说话间,马元义的母亲就走远了。 就在这时。 两个黑衣男人行至马元义的身旁。“属下张牛角拜见神上使!” “属下褚飞燕拜见神上使。” 说话的这两人正是太平道派往幽州吸纳教徒的负责人… 其中的张牛角乃是大贤良师张角八名嫡传弟子之一,在太平道中地位显赫。 另一位是张牛角的兄弟褚飞燕,因为身轻如燕故而得名。 当然…或许许多人对他不了解,可他之后更改过的名字,许多人就熟悉许多。 汉末诸侯争霸时,黑山军统领——张燕! 他不是张角的嫡传弟子,可在幽州依旧十分有名。 当然了… 马元义也是大贤良师张角八名弟子之一,论及地位更是高了张牛角一筹。 看到张牛角与褚飞燕,马元义没有说话,他不漏声色的走入了一处无人的街巷。 “可是大贤良师有所指示?” 马元义问道… 张牛角当即回道:“不愧是师兄,大贤良师已经知道师兄赶至幽州,特地传讯于我俩,让我二人配合师兄在幽州涿郡开设太平道分坛,广收教众!” 唔… 这话脱口,马元义眼眸凝起,余光瞟向那县衙处救治百姓的天师道鬼卒。 呵呵… 这一刻,他就呵呵了。 幽州?涿郡? 怎么可能!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章 看家护院狗,成贪婪嗜血狼! ——“大贤良师并不知道涿郡的境况!” 神上使马元义的话,因为莫名的情绪破了音。 张牛角与褚飞燕彼此互视,同时“唉”的一声感慨,张牛角一边摇头,一边道:“大贤良师乃是冀州巨鹿人,咱们太平道在冀州发展的也最是迅猛。” “原本而言,在幽州开设分坛,广纳教众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可偏偏不知道从哪出了个天师道,如今它治好涿郡的瘟疫,整个幽州的民心也都站在这天师道一边了,单单涿郡一郡之地的鬼卒已经扩散到几万人!” 讲到这里,张牛角又“唉”的叹出口气。 褚飞燕补充道:“是啊,我与张大哥已经开始在幽州开设分坛,只是没想到这瘟疫来的这么急,一下子打断了我二人的部署,如今…再加上这天师道,怕是…” 不等褚飞燕把话讲完… “好了。”马元义缓缓张口。“那些就不要说了,你二人速速回冀州巨鹿郡,将这边的情形告知大贤良师,不是我等不开设分坛,而是天师道已得民心,太平道实在插不进去。” “是!”张牛角与褚飞燕当即拱手。 马元义转过身就要离开。 张牛角连忙问道:“师兄,不跟我们一道回巨鹿么?这幽州已经是天师道的…还待在这里作甚?” 踏… 马元义脚步一顿,“一者我母亲还未痊愈,她不痊愈我心不安,二者…我打算去接触下天师道的人,看看…这天师道幕后之人的深浅!” 闻言… 褚飞燕连忙提醒,“我与张大哥离开后,神上使若是需要帮助,不妨去寻涿县唐周县尉!” “唐周?” 马元义一怔,“唐师弟也在涿郡?” 张牛角解释道。“原本是就我二人…可唐周的妹妹嫁入涿县,也不幸染上瘟疫,故而唐师弟托大贤良师向朝廷官员打点一番,将他调回此涿县…如今担任此间县尉。” “我知道了。”马元义点了点头。 说起来… 张角坐下有八大弟子,其中“乾”字号大弟子便是“神上使”马元义。 “坤”字号二弟子则是唐周。 因为他的任务是跻身官场,算是太平道安插在朝廷中的细作。 故而… 并没有敕封其“神上使”或者“一方观主”的称谓。 而类似于张牛角… 乃是位列大贤良师张角八大弟子的最末,乃是一方分坛的坛主。 至于褚飞燕,与张牛角是结义兄弟,并无太平道内的称谓。 故而… 马元义听说二弟子唐周,也就是太平道大贤良师之下的第三号人物在涿县,颇感意外。 “你们速速回冀州吧!这里有我与唐师弟在,一切无恙!” “我二人接触过天师道后,也会迅速撤离。” “是!” 最后一番攀谈,张牛角与褚飞燕迅速的消失在了官道之中。 倒是马元义… 他眯着眼,口中喃喃:“唐师弟只有妹妹这一个亲人,天师道的这药汤救了他妹妹,那无异于再造之恩!” 想到这儿,马元义联想到自己。 大汉以“孝”治天下,救了他老娘…天师道于他也是情同再造啊! … … 与此同时,数百里之外。 辽西之地,凛冽的寒风呼呼作响,能刺的人骨头麻痛。 而那无数马匹驰骋的草原中,连绵的帐篷错落有致的摆放着… 其中一处大帐内,一个身穿虎皮的彪形大汉正站在篝火旁,小冰期之下,燕地已经是四季酷寒,更莫说是燕地再北的辽西… 哪怕是在篝火旁,可账内许多大汉依旧感受到寒风阵阵。 “大王,快下决断吧!” 有大汉跪地道。 “大王,靠着别人的施舍,可没有咱们自己动手去抢,来的实在!” 又一名大汉跪地请命。 “大王…” “大王…” 啪嗒,啪嗒… 越来越多的大汉跪地不起。 终于,那身穿虎皮的彪形大汉转过身来,他面上一道猩红的伤疤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他是这辽西之地的王,乌桓王——丘力居! 一年之内,他带着三千虎狼之师一统蒙东南、冀北、辽西… 史称“三郡乌丸”! 可以说,他是凭着一己之力,借着与大汉签订的“赎买契约”,用大汉每年送来的钱粮布绢组成了一支数万人的胡骑军团。 让不断走下坡路的乌桓再度昂首,让乌桓胡骑战力十足! 他从未打算过保持现状,他心头铭记着的是乌桓这些年不断的被大汉同化,乃至于许多胡人都快要忘记自己的祖先! 他们是东胡的后裔… 武帝朝时,霍去病征讨匈奴返回的时候,顺手把乌桓人迁移到了汉朝边境附近。 让乌桓人负责监视匈奴人,后又设立乌桓校尉,监控包括乌桓在内的,东北部的塞外族群…阻止他们和匈奴私下联系! 也就是从这次南迁为,这些年…乌桓人夹缝求存。 北边,曾经是匈奴,如今是鲜卑… 南边则是大汉,乌桓被迫只能当大汉的一条狗,接受其喂食,帮大汉抵御鲜卑! 这种“当狗”的日子,丘力居感同身受… 为了一些粮食,一些布绢,就要用乌桓人的血…去替汉朝拦住鲜卑人的仇恨与南下的铁骑么? 凭什么? 凭什么? 想到这里! 丘力居那双刀子一般的眸子,扫视着篝火一旁木桌上的舆图。 这眸子深处,带有如草原中饿狼一般的凶狠。 这道凶狠还在继续,最后化为了一股冷锋! 嗖…的一声,他拔出了弯刀。 在围着舆图的众首领面前,最终,弯刀插在了舆图上“幽州”的方向。 “从今日起,乌桓人不再是汉庭那温顺的狗,而是让汉庭忌惮的最凶恶、嗜血的狼!” “南下,抢粮,抢钱,抢女人!” “汉庭的幽州,将是我等乌桓胡人的粮仓!” 此言一出… 跃跃欲试的诸将,个个眼里放出了兴奋的光芒。 乌桓人夹缝求存,这一天,他们等太久了。 … … 日已西垂,慕霞灼灼。 南阳郡,宛城的一处普通的宅院内。 隔着老远就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奉承声。 “遂高(何进的字)现在不得了了,遂高的妹妹那可是生下龙子的,未来遂高飞黄腾达,那自是指日可待呀!” “何大哥,你富贵了,可别忘了咱们哪,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苟富贵,勿相忘…” “怎么能是‘苟富贵,勿相忘’呢?这是当初陈胜佣耕时对同伴说的话,同伴们都笑他没这个命,可后来陈胜当了王,一起种田的老伙计记得这么一句,就去找他,哪曾想…他却直接把老伙计给杀了,所谓‘由是无亲陈王者’!你们怎么能把何大哥比作陈胜呢?陈胜能跟咱们何大哥比吗?” “是啊,是啊…何大哥日后富贵了,一定不会像陈胜那样的,他会想着咱们的!” 一句句话从阁屋内传出。 这宅子是何进在南阳的家产,他老家就是南阳宛城…如今,他不再是那个羡慕隔壁“小邓子”能读书的平头老百姓。 他可是侍中,那是侍奉皇帝左右的官员。 是一干同乡伙伴儿羡慕的对象。 听闻何进回到老家,自然…大家就凑了过来。 “好了,好了…看到你们,我也高兴啊!”何进摆摆手笑着说道… “看到何大哥,咱们也高兴,高兴啊…” “是啊,是啊…” “高兴!” 一干伙伴儿们又奉承了起来。 “废话我就不多说了,这次回来…我是有一桩要事要做!你们可知道什么是士大夫,什么是汝南袁氏?” 这… 何进之前是屠夫,他身边的人虽也有些文化人,但大多数都是没有读过书的。 在他们的经验世界里,士大夫那就是“官老爷”呀! “何大哥?士大夫是不是官老爷?汝南袁氏…是不是也是官老爷!” “哈哈!” 这伙伴的话让何进乐了,当即大笑了起来。 也有明白的,张口道:“何大哥,汝南袁氏那可是四世三公,当今天下最法!” 百姓的情绪一次次的被煽动。 俨然,就快到了群情激奋的程度。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悄悄的问:“那么?柳郡守治好了我们这么多人,我们究竟是该感激他,还是憎恨他呢?” 这句话脱口… 许多激愤不已的人…又默契的沉默了下来。 不单单是新野城。 如今…整个南阳都是如此境况! 一股莫名的情绪似乎正在被引燃,就要爆发而出。 … … 静谧的夜里突然想起了擂门声,此间宅府中的皇甫嵩睡得很轻,甚至都没有卸甲…生怕出了什么乱子。 此刻,他亲自去开口,一边开门,一边嚷嚷道。 “别敲了,别敲了!大半夜这么敲,催魂儿呢?” 他的心情,因为柳羽推行“火葬”而引发的南阳郡的怨声四起而变得极其烦躁,嘟嘟囔囔的走过去,门刚一开。 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西园校尉军统领——蹇硕! 作为陛下的心腹,他…他怎么来了? “蹇…” 皇甫嵩感觉喉咙哽咽住了。 哪曾想,蹇硕当地从怀中取出天子诏书。“皇甫将军,陛下的旨意我就不念了,你且好好看看…” “陛下再三嘱咐,无论如何,一定保全柳羽的安危!你能听明白么?” 这… 蹇硕亲自赶至南阳宣读旨意所带来的震惊还没有停止。 蹇硕的话已经又一次让皇甫嵩惊诧连连… 这… 这柳羽,一个道人?他…他竟能让陛下如此关心? 甚至… “咕咚”一声,皇甫嵩连忙展开天子诏书,他想从这诏书中去窥探出,陛下缘何这般看重此柳羽! 可…诏书的内容依旧是围绕着一个内容。 ——无论南阳发生什么,柳羽必须安然、无恙! 甚至…陛下为此又调动了两千西园校尉军! 加上他手中的这一千… 三千西园校尉军,陛下这是好大的手笔啊! “差点忘了,陛下还交代了,不到最后一刻,不能强行送走柳郡守…若然此行,柳郡守安然无恙,你皇甫嵩便是头功!” 呃… 皇甫嵩再度哑口。 一时间,他竟有些默然…有些看不懂,这南阳…或者说是,这朝廷的局势! ——陛下…难道是要强行扶道人入朝为官么?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幽州,涿郡。 中常侍张让很开心,北上抗击瘟疫这事儿办的敞亮。 有刘备与天师道的忙碌,这瘟疫算是成功抗击了,这算是大功一件… 当然,这在张让看来不重要,对于他来说,来此涿郡一个多月,他是赚的盆满钵满,单单又认下的干儿子就超过七、八个! 一口一个“干爹”的叫着,别提多亲切了。 当然,这群干儿子们懂事儿的很,山珍海味、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自是不在话下。 除了…他张让因为没有卵子,碰不得女人,这已经算是缺陷下的应有尽有。 如今,他张让是面子也赚到了,里子也赚到了。 只等几日后,瘟疫彻底平息,张让就该带着这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回宫领赏,保不齐…陛下龙颜大悦,还能封他个侯爵呢! 这事儿干的…漂亮啊! 此时的张让正在打瞌睡。 这段时间,他猛然就变得格外嗜睡… 前一个月来到这边陲之地,那是一个安稳觉都睡不踏实,中间还有一段,张让感觉如芒在背,脑袋上时时刻刻都悬着一把刀。 现在好了… 瘟疫竟然能治愈,这不是…皆大欢喜嘛! 自然…他也就睡得好,吃的香。 从小挨那么一刀来到宫里,不就是图这些个嘛! “哈欠~” 张让睁开眼睛,突然觉得…日子过的太舒坦了,像是皇帝一样,被众星捧月,不用巴结、奉承任何人…这种日子,怎么感觉有几分无趣呢? 哈哈! 就在张让这边尤自在嘚瑟之时。 忽然之间,有人高呼起来。“乌桓人,乌桓人…” “铛铛铛…” 涿郡钟楼上的钟鼓也一次次的敲响…无数斥候在城中狂奔,“敌袭,敌袭…” 整个涿郡…每个县城内都是这样的声音。 大量的官兵纷纷上了城楼,他们口中呵着白气…一个个不明所以… 乌桓,不该呀…每年大汉会赏赐给他们折合几万万钱的物质,就是防止他们寇边,他们怎么会…会南下劫掠呢? 可当登上城楼。 所有人停止住了呼吸…真的是乌桓人,数不清的乌桓人,浩浩荡荡的胡骑…已经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那地平线上,出现了无数的小黑点,可随即…这些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张让鞋子都顾不上穿,提着鞋就跑到了城楼上。 看到城下…黑云压城的境况,他…他愣住了。 浩浩荡荡的乌桓人,犹如乌云压的是急事,文郡尉应该也听说了。如今…因为‘火葬’的推行,整个南阳可并不太平啊,隐隐坊间有传言,百姓们或许会暴动、哗变…若是这样…” 关羽的话讲到这儿。 文聘打断道:“长生兄莫要慌乱,我听闻此次天师道议论的也是这件事儿!” “柳郡守乃是天师道大祭酒,他身边布满鬼卒,长生兄与公明兄都能探查到的事儿,他如何会不知道呢?我等不妨稍安勿躁,静候柳郡守的差遣即可。” 文聘的话…似乎说服了关羽。 “关某知道了。” 关羽再度拱手行了一礼,旋即与徐晃一道离开。 徐晃有些不服。“长生,这天师道黄忠、魏延入得?怎生…咱们俩入不得?” 关羽脚步一顿,眉头微挑。 “公明,我也正有此意!” 说话间,两人没有折返,而是先行离去,入天师道的事儿,得下次当面告知柳羽。 而两人的离去,文聘的表情变得凌厉肃穆了起来… 民怨沸腾… 不只是关长生与徐公明知道,他文聘乃是一郡郡尉,如何会不知道呢? 甚至不乏手下官兵…因为父母被火葬,就差要拔刀了。 若非文聘铁腕治兵,硬生生的拦了下来,还狠狠的惩罚了一番,算是威慑住了众人,若非如此…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火葬引发的一系列祸乱,若然没有个说法…怕是将要出大乱子了。 “咳咳…” 连连的咳出几声,一旁的衙役连忙张口。 “文郡尉…” “我无事…都提起精神来,守好这衙署!” 只是一个瞬间,文聘会恢复了那个威风凛凛的模样。 他心头暗下决心,纵使是真的出现暴动,他…文聘在这衙署门前。 ——柳郡守于他有知遇之恩,人在…门在!断不能让人伤到柳郡守… … 此刻… 衙署中的一方密室。 柳羽跪坐在主位上,黄忠与魏延虽是新晋鬼卒,但却分跪两盘,俨然…两人在天师道中的地位并不低。 先是一名鬼卒将“幽州”的情形禀报了一番。 这鬼卒来的时候,尚未看到乌桓寇边,自然…他禀报的均是“喜闻乐见”的话语。 什么涿郡瘟疫彻底治愈… 民心稳定… 天师道日益长大云云,这些都是意料之中。 而他禀报过之后,柳羽挥手示意他位列一旁,取过桌案上的一碗水,一饮而尽,旋即大声道:“南阳的事儿,一并奏来!” 第一名鬼卒回禀,“一日前,南阳诸地农人自发举行了祭祀‘谷神’与‘土地神’的活动,期间…不乏有心之人大肆煽动暴乱,且定下日期,在“立秋”之日的十八天之前,也就是郊祭‘黄帝’之后,农人会齐聚宛城,向柳郡守讨个说法。” 说着,他将一卷收卷放在桌案上,上面描绘着…各地祭祀时,不少“有心之人”的煽动。 他们做的很隐秘…但人数极多。 第二名鬼卒回禀,“昨夜,我等顺藤摸瓜…已经可以确定,煽动百姓暴动者的源头就在宛城,是一个‘何姓’的人家,经过探访…发现此人竟是后宫‘何贵妃’的兄长,是陛下所出大皇子的酿酒!” 手卷展开,是何进与一干小弟在宴会的画面,其中觥筹交错…何进的心情似乎大好。 柳羽饶有兴致的问道:“他便是何进?” “正是!” 得到肯定的答案,柳羽颔首。 第三名鬼卒回禀,“一日前,我等发现大祭酒身边有一些诡异现象!似乎有人在暗中跟踪着大祭酒,可此人武艺高强、身法也是了得…我等虽偶尔能感觉到,但终究没有发现…” 这次的画卷上是一张大白纸… 连看都没有看到… 也是,连看都没有看到,如何绘图呢? 倒是魏延,眼眸眯起,当即问道:“竟有人在跟踪大祭酒?这是要对大祭酒不利!” “未必是跟踪。”鬼卒如实道:“我询问过之前负责保护大祭酒的鬼卒,也偶有发现,但对方既不露面也不动手,未必会是不利,或许…只是保护!” 嘶… 柳羽微微顿了一下,没听说…甄家派人暗中保护他呀,曹家也不会… 桥玄与蔡邕如果派人,更不会不告知。 那…会是谁呢? 柳羽眯着眼,不由得多出了几许留意。 可很快…他的心情再度焦距到这南阳局势上。 “继续” 第四名鬼卒回禀,“南阳城外十五里处有一支两千人的官兵驻扎,看旗帜,乃是汉庭北军五大军团中的一部,此前…他们秘密派人联络大祭酒身边的皇甫嵩将军!” 这一副画卷展开… 是皇甫嵩开门迎接一个黑衣男人的画面。 两人似乎认识…且彼此间颇为熟络与信任。 这次… 柳羽“吧唧”着嘴巴,脑海中在飞速的运转着,沉吟了许久后,他张口问道。 “所有事都报送完了么?” “是!”一干鬼卒异口同声。 柳羽则缓缓起身,他眼眸骤然凝起,语气一下子也变得严肃了许多。 “本祭酒只有两个问题。” “其一,那些南阳的云台将后裔族长,他们在做些什么。” “其二,我交给你们事先准备的东西可准备周全了!” 这话脱口… 鬼卒还没来得及回禀。 黄忠当先道:“这段时间,一直是我盯着各家族长。” “如今,十一家族长均带着门人往伏牛山而去,似乎…是因为大祭酒的提示,去那边挖掘‘金子’。” 闻言,柳羽颇为客气的点了点头。 “有劳黄大哥了。” 黄忠的话音落下,魏延站起身来,“大祭酒,你安排我们准备的已经一应俱全,且秘密藏在隐秘之所,只是…这些物件?大祭酒有何作用?” “作用…”柳羽吧唧下了嘴巴,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一抹欣欣然的笑意。 他掐指算了算日子。 ——“暴动不是在郊祭‘黄帝’之时么。” ——“时间…刚刚好。” 短暂的微笑中,裹挟着的…是对如今破局的胸有成竹。 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谋圣张良,还是咱们天师道、正一盟的道祖呢!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有钱能使磨推鬼 南阳,伏牛山。 以邓家为首的云台南阳将门的后裔赶至这边已经足足十天了。 他们带来的“部曲”超过三千人,漫山遍野的去开采,甚至不惜耗费人力、物力将伏牛山团团围住… 可最后,不仅传说中的“金子”没挖到,一个个还累的够呛。 伏牛山的一处半山腰营建了一个简单的营地,众人白日带着干粮、工具各自出去,而后夜晚时再将挖到的山石采集回来。 伏牛山很大… 十天,足够所有人累的筋疲力尽。 可…金子呢? 那柳羽不是送来一份见面礼,说…说这里能挖出金子么? 可挖出来的是个寂寞呀! 邓家族长邓某凝着眉,他不认为柳羽是在耍他们,与之相反…如今南阳的局势,柳羽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他们这些云台将门的帮助。 便是基于此,邓某坚信…柳羽不会骗他们,也没有必要。 他说这伏牛山能挖出“金子”,那就一定能挖出! 又过了五天… 终于有族长无法忍受了,一个族长大声吼叫道:“这里根本没有什么金子,这都是那柳羽骗咱们的,若是有…为何我们在此耽搁了一个多月,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们就像是傻子一样,被那柳羽给耍了,耍了…回去了,老子不干了,老子回去了。”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心动了。 大家想回去呀… 更有甚者,有人大吼道:“如今的南阳成了什么样子,先是这柳羽搅得咱们这些家族不得安宁,又推行什么火葬…如今…如今倒好,还诓骗咱们…说什么有金子?有劳什子的金子?依我看,南阳百姓不都要暴动,要冲了他柳羽的官署么?咱们这些氏族也跟百姓们一起冲了得了!” 又有人不满的嚷嚷起来。 这些云台将的后裔,都是受祖辈恩荫,哪里受到过这般待遇! 吃过这种苦? 一时间,整个伏牛山的营地乱作一团。 就在这时。 “不能回去!” 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响起,偏偏这一个声音传出,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 邓家族长邓某…在这些氏族中还是有绝对权威的。 “二十几天都熬过来了,还差那么几天了,老夫话撂到这里,一月,若是一个月还不能挖出金矿,那老夫自带你们回去…向那柳羽讨个说法!” “咱们南阳云台将也不是随便就能被欺负的!可若是还没有到一个月,谁若是走了,休怪老夫不客气!” 这下… 所有人默契的点头,是啊,来都来了,也不差这几天了。 只是… 还是有族长,脸上完全没有血色,他还在嚷嚷着:“这里没有金脉,我们一个个山都寻过了,一条条河也窥探过了,都是石头…都是不值一提的石头!” 邓某厉声道:“那就再找,就算是在石头缝里,我们也要找出来!” 就在这时… 不远处的山峦间突然生起了狼烟。 这袅袅的尘烟滚滚而起,营地的各族长、矿工看到这狼烟,都以为发生了什么,或是…那支挖矿小队遇到了危险! 就在这时。 “爹,爹…” 邓某的儿子邓同匆匆跑来,他指着狼烟燃起的方向。 “挖到了,挖到了…” 一边喊话,一边举起双手,手中满满的是…是颜色黝黑,状似石头的东西! 这… 所有人一怔,就算是傻子也知道,金子是黄色的呀! 可这黑黝黝的…俨然不是金子啊! “这是什么?” 邓某连忙问道。 邓同惊喜的回道:“是湮石…是湮石…伏牛山下,挖去表层的石块,下面储藏着大量的湮石,数不尽的湮石…” 这个时代的“湮石”便是后世所称的“煤”! 《山海经》中有云——“孟门之山,其上多苍玉,多金,其下多黄玉,多涅石。” 而汉代桓宽的《盐铁论》中也提到——“盐、冶之处大概皆依山川近铁炭。” 不夸张的说… 在大汉,盐、铁、煤均是暴利。 特别是“煤”,他能作用于锻造镔铁… 制瓷业、制陶业也需用煤作为燃料,所需要的量极大! 在元朝时期,意大利著名旅行家马可波罗到华夏来,看到人们用煤炭做燃料,非常惊讶,他在游记中描述。 “华夏全境之中,有一种黄石头,采自山中,如同脉络。燃烧和薪无异,火候且较薪更好。如果夜间燃火,次晨不熄。” 可以说,从汉到元,华夏用煤做燃料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 甚至在后世,往往“煤老板”这样的辞藻,均是“身价过亿”的象征。 也就是说,如今…发现了这湮石的伏牛山,俨然堪比一座金矿! 邓某的眼珠子都快要迸射出来了。 其它的各个族长,眼珠子一个个瞪得浑圆硕大… 再望向那黑色石头,只觉得这就是“金子”啊,赤果果的金子。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的是。 南阳丹徒县的伏牛山…在后世乃是一处巨大的煤田,而其中所产出的煤,更不是普通的煤,是无烟煤! 论及价值… 这无烟煤可比如今市面上的“湮石”,高许多倍不止! “邓族长…” 这下所有人的都望向邓某。 如今…发现“金子”了,得他发号施令啊… “咳咳!” 邓某先是咳出一声,他冷冷的瞪向了方才诋毁柳羽的几个族长,“刚刚是谁说柳郡守诓骗我们来着?” 呃… 这… 一下子,所有族长都沉默了。 “咳咳…” 邓某刻意的又咳出一声,“从现在起,我邓家便是柳郡守那‘正一商盟’中的一员,谁若是再敢诋毁柳郡守,那我新野邓家定然不饶!” 呼… 此言一出,所有族长倒吸一口凉气。 特别是那些诋毁柳羽的族长,一个个低下头,惭愧不已。 “好了。”邓某皱着眉,继续吩咐,“先封锁住伏牛山,除了‘正一商盟’的人,谁也不许进入,也不许有人泄露出此事,我等即刻往那挖出‘涅石’的地方去看看!” 踏踏… 邓某一边说话,就示意儿子邓同领路。 可刚刚迈出一步,他骤然又想到了什么。 “等等…” 这两个字脱口,原本都因为亢奋而动起来的各个族长均停了下来。 邓某转过身,面色再度变得无比严肃。 “近来,我听闻有不法之徒妄图在南阳制造暴动,南阳郡守乃是我们正一商盟的盟主,我等身处商盟之中,岂能让人对盟主不利!” 邓某的语气愈发冷冽。“我邓家做个表率,派出部曲去宛城保护柳盟主的周全,诸位也看到了,有柳盟主在在,咱们云台南阳将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你们自己个儿看着办!” 这话脱口… 所有族长都沸腾了。 ——“邓族长说的对!” ——“谁敢动咱们正一盟盟主,老子弄死他!” ——“我这就飞鸽传回,让我吴家派出部曲千人保护柳盟主周全!” 昨个儿还是柳郡守,今儿个就变成了柳盟主…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 换句话也一样,只要钱到位了,磨都能去倒推鬼! 所谓…钱是凉的! 可揣在心里头,那是热腾腾的! … … 农历,六月二十八。 距离…郊祭黄帝的日子还有五天,距离立秋还有二十三天。 在古代… “秋”,意为禾谷成熟。 立秋则是阳气渐收、阴气渐长,由阳盛逐渐变为阴盛的转折。 也是自然界,万物开始从繁茂成长趋向成熟的过程。 原本…这秋高气爽的日子适合郊游,但别说郊游了,就是柳羽出个门,周遭也有无数人保护。 至于原因… 还是因为那火葬,坊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民怨沸腾啊! 骤然间… 宛城多出了许多部曲,这是各大族长派来,任柳羽差遣的。 名义上是差遣,实际上…是保护柳羽的周全。 邓某也回来了,他马不停蹄的赶回,亲自部署官署周围的防护。 如今…保护者官署的不仅有汉庭北军,有地方官兵,还有氏族的部曲…可谓是里三层、外三层,守护森严。 此刻…衙署内的书房之中。 柳羽与邓某跪坐两旁… “邓家族长…太客气了,这里有汉庭北军,有地方官兵在,难不成?还有人能闯进来?谋害我柳羽?” “柳盟主,话可不能这么说,老百姓讲究入土为安,你这火葬可不详啊,这群百姓暴动起来,足足有几十万人,未必是官府能够拦得住的!” 嘶… 这… 听这位邓家族长的话,柳羽琢磨出一些别的味道来了。 “邓族长这般客气,多半是已经在伏牛山挖出金子了吧?” “柳盟主何必诓骗老夫呢?伏牛山下埋藏的涅石,虽不是金子,却比金子更可贵!”邓某感慨道… “涅石?”柳羽眼珠子一转。 “柳盟主还要继续瞒老夫么?” “不!”柳羽摆手。“我习惯称呼这涅石为‘煤’!” “煤?”邓某琢磨了一番…“哈哈,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柳郡守想让他叫煤,那正一盟内就叫做煤就好,哈哈…” 人逢喜事精神爽,邓某得到了这么一座煤山…自是喜上眉梢。 尽管其中有八成都需要上缴“正一商盟”,但…便是两成,也会是一笔庞然数字…当然,与这伏牛山的煤相比,邓某更看重的是柳羽这个人! 与他攀谈,自然…每一句话都带着三分笑意。 “柳盟主啊,话说回来…老夫这里有一句劝,还望你细细琢磨一番。” “邓族长不妨直言。” “何必要推行什么火葬呢?老夫读过书,也尚不能理解这火葬比之土葬的妙处,更何论是那些愚民呢?” 邓某的话意味深长。“柳盟主说这土葬是瘟疫爆发的原因,可百姓们不信哪,谁会相信,自古讲究的‘入土为安’会是瘟疫的源头!” “偏偏柳盟主一意孤行推行火葬,此间引起的民怨不可谓不沸腾…一旦这民怨积攒到一定程度,暴动之下,那柳盟主此前做的一切,此前立下的所有功劳,就都付之东去…灰飞烟灭!” “柳盟主的前程…势必也会因此受到牵连…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这些愚民好?他们还不领情,何必呢?” 一番话缓缓而出,有理有据… 自打挖出“煤”后,邓某已经坚定的与柳羽站在了一条线上。 他坚信… 一个随口就能道出伏牛山“宝藏”的家伙,他的肚子里定然还蕴藏着其它的财富!这是一个聚宝盆! 既是聚宝盆,谁又会舍得,它有被砸坏的风险呢! 当然,他的劝谏是站在氏族的角度… 反倒是柳羽自信满满,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邓族长放心,一切…尽在掌握。” “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如果邓族长真的想帮忙,倒还真有一些地方…”柳羽眼珠子一转。 “需要我们这些云台将门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柳羽下意识的脱口道。“倒是…还缺一些…托儿…” ——托儿… 这样高端的辞藻,俨然,邓某完全不能理解。 “何为‘托儿’?”邓某连忙问道。 “噢…劳烦邓族长附耳,容我细细向你道来!”柳羽示意邓某凑近一些。 谁能想到… 一个月前还是‘龙争虎斗’、‘互相耍心计’的两人,如今的关系…看起来,竟是格外的默契! 像是一对忘年交! 这在外人看来…极其的不可思议。 半柱香之后,邓某走出了此间书房,正巧碰到来奏事的黄忠。 骤然撞见这位“前主公”,黄忠难免有些尴尬,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邓某,他拍了拍黄忠的肩膀。 “汉升啊,老夫老了,还是你这眼光毒辣呀。”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你选择的很对,换作老夫…站在你的立场上,也会这么选,何必低头呢?啊…哈哈,哈哈哈…” 最后拍了拍黄忠的肩膀,邓某笑吟吟的离去。 偏偏这一番话彻底解开了黄忠的心结。 望着邓某离去的背影,黄忠整个人显得无比的难以置信。 这有些假了吧?邓族长竟会释放出如此善意…委实不可思议,委实难得! 刚刚想到这里。 书房内,柳羽的声音已经传出。 “可是汉升来了?” 黄忠忙不迭的踏步迈入书房。 此番他是禀报一些事儿。 准确的说,是禀报…柳羽此前吩咐他秘密施行的一些计划,这些计划…事关让南阳稳定,让南阳百姓心悦诚服! … … 幽州,涿郡。 城外,浩浩荡荡的乌桓人已经围困涿郡十几天了。 他们放弃了劫掠幽州外围“城郡”的城池、村落,马不停蹄的杀至涿郡…就是带着一个目的,控制幽州! 幽州虽也是苦寒之地,但比起辽西、辽东…资源会丰富许多,这里有镔铁,可以锻造兵器,有田亩可以让他们果腹,也有数不清的汉人,可以作为他们的奴隶,为他们耕种! ——直捣涿郡。 这一条战略,更是体现出乌桓王丘力居的高瞻远瞩。 单纯的劫掠是解决不了乌桓人在大汉与鲜卑中间“夹缝求存”的现状。 他们必须…必须收纳到更多的土地,更多的资源。 而涿郡作为幽州的治所,它一旦被攻陷,连锁反应…便是整个幽州会望风臣服。 要知道… 区别于鲜卑与南匈奴。 东汉中晚期之后的塞内乌桓,他们不单单是一个单纯的游牧民族,他们与幽州的汉人经过了几十年的深入交流。 许多乌桓人与汉人通婚… 在汉人的帮助下,畜牧、农业、纺织、冶金、锻造、制陶等等,乌桓…可以说应有尽有。 乃至于,因为大汉每年的“恩赐”。 一年当中,至少有一半的时间,乌桓人过的是定居生活。 边陲百姓痛恨鲜卑人,但乌桓…边陲百姓与将士们的印象普遍不坏,这也是乌桓骑兵突然杀来…里应外合之下,轻而易举的夺去了许多城池的根本原因。 许多城池的郡守根本想不到…乌桓人是来劫掠的! 当然… 对于如今的乌桓胡骑来说,只要突破了面前的这高耸的城墙,进入涿郡…那整个幽州,到处都是房舍,到处都是炊烟,他们想吃哪一家就吃哪一家,吃完了他们的粮食,还要杀他们的男人…再… “大王…这便是涿郡,刚刚才经历了一场瘟疫,方才解封不久,如今百姓们家中没有多少存粮,官府的粮仓也是空空如也。” “只要…只要…大王能围上那么一个月,这涿郡将不战而降…” 乌桓的大帐内… 正在将涿郡情报禀报给乌桓王丘力居的是一个商人。 因为“赎买政策”…大汉素来把乌桓当成是看门狗与哨兵,互相间自是少不得彼此互市。 而一些不法的汉商不惜将大汉明令禁止的“镔铁”想方设法售卖给乌桓人,以此大发横财…更有甚者,他们偷偷的为乌桓人偷运刀剑、弓弩,甚至贩卖重要情报。 这一次…乌桓能迅速的攻下整个幽州的边陲诸郡,自是少不了他们的情报与里应外合。 此番… 一名汉商正在将此间涿郡的情报娓娓报送给丘力居。 “只是…只是…” “只是前段时间,一个名唤‘天师道’的道教在涿郡内发展壮大,短短一个月,已经有几万教徒…小的,小的担心…” “闭嘴!”不等这汉商把话讲完,乌桓王丘力居眼眸中杀气毕露。“汉庭兵马本王都不放在眼里,会担心个什么区区‘天师道’?” 砰…的一声,丘力居一拳重重的砸在简陋的羊皮舆图上,超准了涿郡的方向。 面颊上的伤疤更加猩红,狰狞触目。 自他喉咙里,迸出简洁的两个词: ——“今夜,攻城!”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三章 打不倒我的,会让我更加强大 乌桓人开始进攻了。 血色残阳布满长空,也染红了这片即将到来的沙场。 “咚咚咚!” 涿郡城外,鼓声如雷,数不尽的乌桓人如潮水般涌向城墙。 这些年与汉族通商、通婚,这也让乌桓掌握了一系列汉族的攻城方法,比如…云梯,比如投石车! 而这些,统统都作为如今最锋锐的枪矛! “杀进去!” “血洗涿郡!” “抢钱,抢粮,抢女人… 一时间…喊杀声交织在了一起。 无数胡人眼中泛着嗜血的光芒,架起了云梯,举着盾牌,疯狂的冲击着这座边陲…最重要的城郡。 “广阳”、“渔阳”、“上谷”、“代郡”已经完全被切割! 整个幽州,涿郡不会再有支援了! 敌众我寡…这仗怎么打? 似乎…正是因为意识到这点。 涿郡官兵的士气低落,他们已经遇见到了,未来…城破人亡的画面! 张让怕的要死… 这一刻他才发现,任你有通天的权利,可依旧不能确定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他蜷缩着身子,琢磨着…怎么逃命! 可凭着他的智商…根本想不出,逃遁的方法! 只能是人在城在了么? 好在…陶谦已经回过神来,从惊讶中走出的他,又变成了那个“威风凛凛”的一方刺史,正在调度各方兵马驻守各个城门。 年轻时的陶谦还是很硬气的…之前是慌了神儿,如今是拼死决议! 可… 士气的低落,并不是一个幽州刺史的决计…就能够激昂起来的。 如今…将士们心头的恐慌远远要大于誓死守卫的决心! “诸位…听我一言!” 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候,依旧是刘备站了出来。 “你们多半也知道,我刘备是经由玉林柳郎…也就是天师道大祭酒举荐,才来此涿郡抗击瘟疫。” 刘备站在高处,扯着嗓子大喊道:“我来此的前一夜,玉林柳郎就算到瘟疫势必会被根治,而根治过后,乌桓人也会趁势进击!” “我刘备之所以没有告诉大家,是因为…这一切都是在玉林柳郎的计划之中,他与掌管大汉军务的桥太尉,联合起来布下了一个局,就是要引乌桓人南下,然后大汉骁骑将其聚而歼之!” “已经到今天这一步了,我刘备索性就不装了,虽然乌桓南下的时间比柳观主预测的早了一些,可十五日,只要我们能坚持十五日,大汉的兵马就会驰援而来!” “到时候,乌桓人困马乏,这便是我们反击的机会…当年冠军侯霍去病带八百骁骑就能够横扫大漠,让匈奴人的王庭焚毁,封狼居胥…如今是在幽州,这是大汉的地方,敌军远途而来,且胡人擅野战不善攻坚,我们如何就不能守得十五日!这是天赐功勋于诸位呀!” “昨日我也已经派简雍去秘密联络埋伏在冀州的兵马,料得他们将问询而动,即刻就会支援而来!” 刘备的声调一声比一声高…到得最后,他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在喊。 关键是每一句话饱含着浓郁的情绪,几乎就要泪洒… 就像是“真的”一样… 当然,这是假的! 可如今的情形,涿郡的官兵需要一个希望,需要怀揣着这么一个希望…需要带着立功的憧憬去抵御强敌,去打这场艰难的战役! 刘备必须撒这个谎! 听到这儿,张飞眼珠子连连转动,最终定了下来。 他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原来…当初玉林柳郎屏退我们,唯独留下玄德你一人,就是为了…为了告诉玄德这个计划呀!” “玄德啊,你瞒俺张飞瞒的好苦啊…” 张飞这大嗓门宛若咆哮一般… 此言一出,原本就信了几分的一干涿郡官员,这一刻更添得了几分笃信。 再加上… 刘备这段时间,无论是封城也好,无论是领“大夫”治愈城内伤寒患者也罢,他在百姓中、官员中树立起了极强的威望。 如今振臂一挥,出于对他为人的信任,大家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更何况…城内还有数不尽的天师道鬼卒! 刘备已经派人去告知张玉兰,让她以“这种说法”去宣扬,让百姓们不要恐慌,让百姓们协助官兵守住这涿郡! 如今的涿郡,已经不再是一座城池,而是幽州最后的一星烛光。 当然…十五日… 刘备也不知道,十五日之后会是什么情形? 现在已经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拼了!” “守城…” “乌桓人若入城,那定然老少不留,无论如何,我等需坚守住!” 百姓中、官兵中、官员中… 一个又一个的声音接踵而起,里面有天师道安排的“托儿”,更多的却是涿郡人由衷的呐喊。 边陲的百姓都知道这么一个道理。 一旦胡人攻破了这里,整个涿郡城内不会有一个人幸免,他们虽没有领略过乌桓人的手段,但乌桓人与鲜卑人同属胡人一脉,料想差不了多少! 涿郡这城墙保护的,不只是自己,还有妻儿老小! 所有人…所有人都没有选择,也不该去担心、恐惧,更不能抱有丝毫的侥幸,必须…拼了! 大地在震撼… 那犹如潮水一般的铁骑,疯了一般的朝着涿郡城门处狂奔,乌桓人也开始用投石车…对城内抛掷巨大的石块儿! 或许…一些官兵会再度胆怯,可无论是不是不安,是不是恐惧于自己的未来,可只要远远的看到…那城头上的刘备,大家就会信心十足! 十五日… 坚守十五日…刘备的身姿仿佛就是为了提醒大家坚持住! 越来越多的百姓跟在刘备的身边,这些都是张玉兰派来的玉林观的鬼卒…刘备带着这些鬼卒去训示一处处城门,每到一处就留下一批…让他们协同守军作战! 刘备的身边前呼后拥,俨然…他的风头比幽州刺史陶谦还要大,大十倍不止。 张让心里发毛啊… 这群愚蠢的百姓信了刘备的话,可他一个字都不信… 若是要歼灭乌桓骑兵?陛下怎么可能不告诉他张让呢? 陛下都要唤他一声“阿父”的呀… 骗子…整个涿郡所有人都被刘备给骗了。 想到这里,张让跑到陶谦身边:“陶刺史,这刘备满嘴胡言乱语…你可莫要信他什么朝廷围剿乌桓的计划!” 原本对张让异常“敬奉”的陶谦,这一次直接甩给了张让一个冷脸。 “张常侍,本刺史不知道刘玄德口中的话是真是假,可本刺史知道,若然没有他方才那番话,涿郡官兵、百姓的心头早已崩塌了!” “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如今的刘玄德是所有涿郡中人心中的‘光’,张常侍还是不要肆意议论,否则…他日被人割去首级,如今这情况下,本刺史可没功夫去调查!去为张常侍平冤昭雪!” 呃… 张让一愣,他感觉喉咙处一紧,像是有刀悬在脑门后…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待在这儿,简直不如狗! 不光是陶谦… 所有人似乎都在孤立他,所有人似乎都围在刘备的身边。 之前那些喊自己“干爹”,心甘情愿做自己干儿子的“官员”,如今对他是唯恐避之而不及… 这特喵的什么事儿嘛! 其实这很容易理解,太平盛世…人都会从长远打算,你张让是中常侍,是十常侍之首,是宦门的领袖,是陛下身边的人,讨好你…好处大着呢。 再不济能离开这边陲… 可…现在,都什么时候的天儿了! 生死一线…必要的时候,都会拿你张让当盾牌? 谁还奉承?巴结你这么个阉人呢? “咚…咚…” 就在这时,一块儿巨石砸下,就砸在刘备的身前。 一名甲士正在给刘备领路,可顷刻间…他被炸得血肉模糊。 所有人都愣住了… 更有胆小的惊叫出声。 唯独刘备…这一刻,他的眼眸瞪得硕大,他的牙齿微微咬了下嘴唇,下一刻,他便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子,一边手扶着巨石,一边大声道:“快,拉他出来!” 这么一句话… 无数人才反应过来,大家有人搬石块,有人去拉那血肉模糊的身子,最终将人拉回。 看着这个前一刻还生龙活虎,下一刻就已经没有面目的尸体。 刘备拳头握紧,他长身跪立,深深的鞠了一躬,“你不会白白死去,涿郡古城楼上会永远刻出你的名字!” 这么一句话后,刘备直接爬到了巨石之上。 他抬眼望向城楼下那乌桓人的投石车,那蜂拥的胡骑。 “哈哈…” 他大笑出声,“只有这点能耐么?来呀…有能耐把我刘备也给砸倒!” 轰隆隆… 无数巨石纷纷落地,灰尘之中,那傲然伫立在石块上的刘备依旧巍然而立,很多人无法在烟尘中看清楚他的样子,但…他那长长的手臂,硕大的耳垂,这些特点…无疑都变得高大了许多! 这一刻,仿佛这个涿县县尉…才是这幽州真正的主心骨! 刘备那巍然不动的身姿就仿佛在讲述一句话—— ——打不倒我的,都会让我变得更加强大! … … 洛阳,皇宫司马门外。 子时一刻。 距离幽州涿郡向外送信已经过去了三天。 这一夜,本是再寻常不过的夜晚,只是在司马门外,一方不起眼的官署依旧灯火通明! 今夜乃是三公之一的太尉桥玄值夜… 司马门外是有规定的,每夜必须留下三公中的一人值夜,当然…说是值夜,未必不能休息。 反正有文吏守在太尉府,就算是收到紧急的文书,文吏也会根据轻重缓急…选择是否第二日再报于当值的三公官员。 可…桥玄睡不着… 一方面是他年龄大了,老年人睡觉本身就少,二来…南阳的局势也时时刻刻揪着他的心。 蔡邕似乎是知道今日桥玄当值…特地赶来,与他在太尉府喝茶一叙。 “桥子也在担心南阳的局势么?” “蔡子不也担心么!”桥玄感慨连连。 蔡邕顿了一下,轻声道:“桥子觉得,柳羽提及的那…土葬引发瘟疫的说法,可否属实!” 唔… 桥玄微微一怔,旋即眼神变得坚毅了许多。 “这小子素来做事缜密,可不是个会编出个如此理由的人,再加上,他既能默写出《伤寒症》与《金匮要略》,料来对这瘟疫的成因定然也是知悉的。” “我也这么认为。”蔡邕一捋胡须,感慨道:“可…公然与‘入土为安’作对,这次…怕南阳的局势,究是他玉林柳郎…也并不轻松了!” 提及此处… 两人均呷了一口茶…索性不再言语,靠着墙壁假寐。 子时已经过半,到了老年人…犯困的年纪了。 突然… 外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接着便听到信使的声音。“急报,急报…百里加急!” 桥玄与蔡邕均是猛地睁开眼,一双眼眸中满是担忧… 出了啥事儿? 能出啥事儿?还不是南阳的暴乱? 这几乎都是意料之中,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门外有几名年轻的值守文吏,他们似乎注意到桥玄与蔡邕这边的动静,急忙起身,“学生去看看。” 过不多时,文吏手中多出了一封奏疏。 “多半是南阳来的吧?” 桥玄一边感慨,一边接过奏疏,打开一看… 可就这么一看…他整个人石化了一般。 不是南阳的暴动,而是…而是幽州。 奏报的内容十分简单,有数万乌桓骑兵里应外合,迅速的占据了幽州各个要道,直逼涿郡! 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兵临城下。 而幽州外围的城郡,如“广阳”、“渔阳”、“上谷”、“代郡”几个城池,均被切开与涿郡的联系。 乌桓人的目的极其明确,就是攻下涿郡,彻底断了幽州各郡的希望…然后顺势占据幽州! 看到这里,桥玄已经是倒吸一口凉气。 而蔡邕急问道:“可是…南阳暴动了。” “不!”桥玄的声音冷冽至极。“是…是幽州涿郡!” “瘟疫?” “不是瘟疫,是乌桓南下劫掠…里应外合,占据了幽州的各个要道,将整个幽州分成了无数块,妄图拿下涿郡,以此逼迫幽州诸郡投降!乌桓人的野心好大!” 桥玄的话让蔡邕浑身一哆嗦… 这… 这事儿太大了! 而这么大的事儿,又到了这太尉府,必须…必须即刻去处理啊! “速速去请杨司徒,袁太傅…曹司农…” 桥玄当即吩咐文吏… 而更关键的是…是告知天子啊! 这么大的事儿,得让天子知道啊! “陛下多半已经睡下,我等进不了皇宫,速速去禀报西园校尉府,请…请蹇校尉赶来!”桥玄继续吩咐道… 一干文吏听着这些吩咐,已是匆匆离去。 桥玄的额头上却是冒出无限的、冷然的汗珠… 他的眼中带着几分急躁,急的是团团转。 终究,他努力的背起手,抬起头眺望着如磐的黑夜,缓了半晌,才定下神儿来。 “蔡子,老夫记得…那刘玄德,应该在涿郡吧?” “没错…”蔡邕颔首道:“刘玄德可是玉林柳郎选去涿郡的人,且涿郡就是他的家乡!” 呼… 桥玄轻轻的呼出口气。 “唯今,也只能希望…这刘玄德能多抗住一些时间了。” “涿郡在,幽州在,涿郡亡…幽州沦陷,那整个北境均是平原,可就是任由胡骑驰骋了!” 胡人强在骑兵! 汉人强在步弓! 只要不是一马平川的平原,汉人均有把握利用地形与胡骑周旋。 可若是完全开阔的平原地带,那骑兵是无敌的! … … 南阳,距离那所谓的“讨个说法”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整个南阳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偏偏… 就在这个阴谋推动的关键时刻。 南阳发生了一件怪事儿。 各个城郡的郊外,原本是祥和宁静的村庄,忽然间…这股平静被打破了。 至于缘由… 大概是在六、七天前,村庄当中还是什么事儿都没有,眼看着秋收在即,百姓们也都如同过年一样喜气。 除了家中有人因为瘟疫而死,被火葬的人,胸腔中压抑着无限愤怒外,其它的一切如常。 可突然间… 这所谓的“一切如常”被一件无法解释的事儿打破了。 那是六、七天前,一个村里的孩童在村口的位置玩闹,其中一个差不多六、七岁的男孩儿在追跑的时候,忽然被脚下一块儿凸起的石头给绊倒了。 原本这只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怪就怪在,这边儿原本没有石头啊! 村落的小孩儿天天在这边玩儿…周围的一草一木熟悉的很,哪有石头,哪有花草,他们一清二楚…更何况是村落处出现的石头,平时不可能没有注意的。 可偏偏…许多村落都出现了这样的事儿… 孩子们也没有在意… 第二天,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村落的孩子们照例往村口玩,可他们突然发现,昨天那块儿突然出现的石头,从地里…冒…冒出来了! 就像是小荷才楼尖尖脚… 孩子们这下害怕了,纷纷回去告诉家长。 但家长们依旧没有在意。 知道第三天过去了… 村口的这块石头又高出来一节,并且上面还有字。 孩子们哪里认得这些字…纷纷回家告诉家长。 这下…各郡都有数不尽的百姓去围观。 果不其然…这石头上真的有字! 这下…所有人都慌了,联想到之前…地里面突然出现石头,石头自己会长高,还确实有字,这…这也太诡异了吧? 于是这事儿就传扬出去了… 事情越传越广…每个县城都有这么一个村子,而附近的村子更是围过来许多人。 有族老解释说,这必定是上天的指引… 而石碑上的字,所有农人都认得…便是“入土为安”的“土”字… 一时间,大家伙议论纷纷,少不得把这诡异的事儿与废除“土葬”推行“火葬”联想到一起…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可偏偏,没有一个人敢去挖出这块儿石碑。 古人是信奉天的,天降旨意…慢慢长出,谁敢逆天而行? 第四天…下了一场透雨,当农人注意到这石碑时,它又长出来一大截…第二个字,第三个字均出现了。 分别是——“葬”和“不”… 土葬不…不什么呀? 所有人都好奇到了极点…各郡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直到第六天… 第四个字总算出现了。 便是…一个“宁”字! ——土葬不宁! 这四个字,瞬间…就在农人中炸开了!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四章 神说,要有不灭之光! 土葬不宁? 这啥意思?啥意思? 起初…“土葬不宁”这四个字还只是在小范围传播,可…这事儿太大了,而且这种事儿,哪能瞒得住呢? 一时间,各个县城都传开了。 村口冒出“石碑”,石碑上书“土葬不宁”四个字… 里长上报亭长,亭长上报乡序,然后是县丞,县令…层层上报。 最后自然汇总到柳羽这边。 而柳羽的态度,很直接…不问不管,爱咋咋地。 当然… 这一下子让本欲暴动的百姓,静下心来,沉下心来。 古人对未知的事物都是充满敬畏的…何况是这带有字的… “土葬不宁…” 这不就与最近轰轰烈烈的废除“土葬”息息相关么? 原本以为这事儿到这儿也就结束了。 可没想到,今天时…石碑再次长出来一截,这次不是别的…是“火”字,下面的半个字也能看到,是“葬”字的上半部分。 连起来就是…土葬不宁,火葬… 这下,百姓们更好奇了…这活脱脱的便是上天的指引嘛! 这不就是近来…南阳发生的事儿? 关羽与徐晃也关注着此间。 “公明,这事儿玄乎了,南阳郡辖下所有县城都发现了这石碑,土葬不宁,火葬…” “可不是嘛…”徐晃挠挠头,他也想不清楚此间原理。 当然… 因为他知道一些别的,这段时间,柳郡守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天师道暗中可没少忙活。 想来与此有关… 可做归做… 让石碑自己破土,这也有些太玄乎了吧? 之后几天干旱,石碑也在长,但是长高的速度…已经放缓,围观的百姓们也只能看到下半句的“火葬”二字。 后面的字简直吊足了百姓们的胃口。 又过了一天…“火葬”后的字终于拔出——是一个“则”字! ——火葬则… 老天爷呀老天爷,能不能别卖关子了。 所有百姓已经好奇到极点… 上苍究竟指引的是什么? 终于… 在郊祭“黄帝”的这一天… 农人们自发组织就在这村口,在这石碑下行祭祀大礼。 而这石碑很不给面子的,愣是没有长出这最后的一截… 恰恰这一天,文聘带着官兵也来到了这里。 因为原本计划的,郊祭黄帝后,百姓们是要冲去宛城衙署,向柳郡守讨问个说法,如今…这许多官兵出现,让所有人都担心、害怕了起来。 百姓们担心,是柳郡守事先得到风声…要来围剿他们,甚至一些百姓都以为死期来了。 终于… 文聘开口了,他站在石阶上。 “诸位百姓放心,本郡尉来此不为别的,只为调查清楚一件事儿!” “近来,诡异现象频发…南阳诸县都出现了石碑破土,索性,今日…本郡尉就挖出这石碑,看看这石碑上到底写的是什么字!” “来人,挖…百姓们不敢,本郡尉来!” 文聘的话音刚落…便有士兵一拥而上,然后开始挖掘巨石。 见到这一幕的百姓不禁都吓了一跳。 在他们眼里,这是天降石碑,是天意…一旦有人破坏,那可是忤逆天意,必有厄运降临。 所以… 顷刻间,无数百姓跪在了地上。 而文聘丝毫没有理会…人多力量大,没过一会儿,巨石…就被挖出一大截,随后便有官兵套上了绳索,在一阵吆喝过后,众多士兵一起用力,巨石轰然倒塌! 在这晨曦未明的天穹下,在火光照亮中。 文聘当先上前去查看,可就这么一看… 他愣住了! 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 … 天色尚早,此时的皇宫后宫中很安静。 天子刘宏睡得很沉…他要么不睡,可一旦睡下,很难去叫醒。 属于那种“没心没肺”,天塌不下来,都没他什么事儿的。 便是为此… 宫中专门设立一处“鸡鸣堂”,供养了许多公鸡,就是为了让公鸡在早晨时去叫醒陛下。 可事实是,究是鸡想要叫醒陛下,难度也很大。 便是为此,在刘宏身边的小黄门都必须学会一个本领,那便是学鸡叫…以便在“急报”传来时叫醒陛下。 这一夜,刘宏是在王美人处,王美人有些疲态…故而睡得很轻… 殿门外一系列的脚步声闹醒了她… 不久,门外传来低不可闻的声音。 “大胆,这个时候…” 另一个声音中带着焦急道:“太尉府收到急件,出事儿了,乌桓人奇袭幽州…幽州有可能…有可能会沦陷!” 这话脱口…原本还躺着的王美人睁开了眼眸。 她连忙穿好衣服。 轻手轻脚的行至窗子前,隔窗问道,“当真是这么急的事儿?” “桥太尉已经派人去请袁太傅、曹司农…他们都等在宫门外,就等陛下传召…蹇校尉派小的先来此告知陛下…他随后就到。” 呼… 王美人心知干系重大,不敢耽搁,当即牙齿咬住嘴唇。 “叫…叫醒陛下吧!” 这话脱口… 门前的宦官当即招来几个精神不错的小黄门。 不用多余的语言… 只是一个眼色出来。 这些小黄门心领神会… ——“喔喔喔…” ——“喔喔喔!” 他们开始学鸡叫…天空中尤自如磐黑夜,可皇宫中已经响起阵阵鸡鸣,鸡鸣堂的公鸡听到“打鸣”,一个个也被惊醒,“喔喔喔…喔喔喔…”连绵不断的应和起来,此起彼伏! 在这一阵阵的鸡鸣中… 天子刘宏总算起来了… “是该早朝了么?” 似乎…昨晚的运动,让他尤自有些疲态。 王美人赶忙道:“陛下,是急报…” “南阳的?” “不,似乎是幽州,是乌桓人南下。”王美人低声道… 刘宏豁然坐起…他匆匆起身,好快啊…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王美人给他披了一件披风,刘宏匆匆走出寝殿。 寝殿之外,两个小黄门正在低语者,他们见到寝殿之中,刘宏徐徐而出,浑身一哆嗦…比起边陲的急报,他们更担心,陛下怪罪他们扰了真龙天子的休息。 哪曾想… 刘宏只是眯着眼。“桥太尉,袁太傅,杨司徒可都到了?” “外臣无诏不可入宫,都在宫门外候着呢。”小黄门如实回禀… 刘宏语气平静。 “宣他们到千秋万岁殿!” 不多时… 偏殿里,刘宏打开急报,脸色已是铁青,“乌桓人,是群喂不饱的狼,枉费我大汉这些年赏赐给他们这么多钱财、绵帛,它门竟还是反咬一口!可恨,可恨!” 幽州几乎沦陷… 只剩下涿郡独木支撑,这足以引发天子刘宏的担忧了。 而随即,他的眉头缓缓舒展,不禁道:“好在瘟疫暂时止住了,那玉林柳郎举荐的刘备在那边,听闻此人在抗击瘟疫的过程中素得民望!或许能支撑住一些时间。” 刘宏说罢… 似乎觉得还不够。 “那‘玉林柳郎’呢?他既料到瘟疫,就没有料到这乌桓南下么?” 刘宏语气冷然。 他不是责怪自己儿子,而是心头憋着一股子怨气,不知道去哪发泄! 边陲…将门? 就这…就一触即溃了? 这才多少时日,幽州就几乎沦陷,这群将门都是干什么吃的? 刘宏没有办法不去想他的羽儿… 整个大汉,能替他排忧解难的除了羽儿,还有谁呢? 一想到这儿,刘宏的眼眸垂下… 心头不住的喃喃:——羽儿啊羽儿…南阳乱局,可不能耽搁更久了。 … … 南阳,宛城… 当巨石被拔起来的一刻,当巨石上的所有字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陈列在所有人面前之时。 整个此间,都归于寂静了。 巨石没有被抬出,它倾斜着卡在土槽里。 所有人都紧紧的盯着上面的篆体大字。 ——土葬不宁,遇火则安! 也就是说…老天的指引,便是废除土葬,推行火葬么? “是…是遇火则安…” “那…那俺老娘被火葬,也就是…就是能瞑目咯!” “土葬的才不瞑目吧?” “是啊…” 一些柳羽安排在百姓们当中的“托儿”开始发挥他们的作用,乃至于到后面…有“托儿”振臂高呼。 ——“土葬不宁,遇火则安!” ——“土葬不宁,遇火则安!” 所有人士兵与百姓跟着他们高呼了起来… 特别是文聘、徐晃、关羽他们…深吸了一口气,精神抖擞。 一下子…原本这“郊祭黄帝日,暴动郡府时”的哗变,彻底反转了…天降下旨意…就是要让世人去废除土葬,推行火葬… “土葬不宁,遇火则安!” 其实… 柳羽也在附近,他站在一个高处目睹着此间的总总。 只是…这样可还不够。 他的眼眸淡淡的转向那石碑旁一连串的“灯”上…这是他几日前就派人安放在各处石碑旁的。 目的嘛… “这石碑旁的灯已经烧了六、七天了,可没有人添入灯油,为何…为何它还在亮?” 这个托儿… 柳羽认识,是云台二十八将之首邓家府中的一名仆从。 想不到…邓族长安排他来当托儿! 果然… 这一句提醒脱口。 无数人的目光望向这一排排的“铜灯”,似乎、好像、仿佛…它的确没有熄灭过,这…这… “我在这里守了五天,这五天的确没有人给这灯中添油!” “此灯长明么?” “这是天…以此不灭之灯火,来告诉世人…此‘土葬不宁,遇火则安’的字眼乃是天穹所赐么?” 又是一连串“托儿”的引导。 农人们下意识的都去望向这宫灯,诡异嘛?有些诡异…哪有灯火能燃这么长时间的,可若是所谓的诡异与天联系在一起。 那所有的诡异…都会变成天的旨意! 关键问题是…真的没有一个人看到有人为这石碑周围的灯添油! 当然…文聘有点懵,这好像…事先的部署中好像没这个灯吧? 呆愣了一下,不过,文聘反应的很快,先别管这灯为何不灭…喊就完了。 “土葬不宁,遇火则安!” “神光降世,天佑大汉!” 文聘高声喊道… 顿时,周围数百兵士齐声高喊:“土葬不宁,遇火则安!神光降世,天佑大汉!” 而那些原本心里还将信将疑的百姓,这个时候也都亲眼见证了神迹,见证了吉兆的降临…人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今,这是亲眼所见哪! ——“土葬不宁,遇火则安!神光降世,天佑大汉!” ——“土葬不宁,遇火则安!神光降世,天佑大汉!” 高呼的声浪一波接着一波如同海啸一般。 这一次…百姓们不光喊,连带着纷纷跪倒在地,他们是在跪天的质疑,亦或者是跪“黄帝”的显灵… 乃至于关羽、徐晃也齐刷刷的跪下。 别的什么都好解释,可这…不灭灯火,能点燃起来…燃了六天六夜的灯火,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没有人能解释的了,所以只能归结于天意了。 看到这一幕… 柳羽总算是长长的呼出口气,尘埃落定…南阳局势已经稳住了。 从此…南阳郡不止是中原第一大郡,更会是他柳羽得民心之所,是天师道得民心之所…这碑文、这不灭之光至关重要。 “大祭酒。”黄忠忍不住开口了。“哪怕到了现在…老夫还是有些不懂的地方?那石碑破土是老夫所为,故而老夫知晓其中的原委,可…这不灭灯火,又是如何为之?” 黄忠这话脱口… 柳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示意让黄忠、魏延跟他来。 三人一同坐上了马车。 到了马车中,柳羽方才解释道:“这叫‘长明灯’,往往在帝王陵墓中,会点燃这么一盏长明灯…让其墓穴永远的明亮。” “至于此间原理,这‘长明灯’乃是双层结构,里面的一个容器内装灯油,灯芯用酢泡制,外层装水…只要如此做,就能确保灯火长明,当然…所谓‘长明’也只是理想状态下,可至少十天、半月问题不大!哪怕是被风吹也不会熄灭!” 柳羽没有解释太多… 因为这就关乎到一定的化学原理了。 “酢”是汉朝时期醋的叫法… 而墓穴中“长明灯”的原理在于“油灯里的油”并不是点燃消耗,而是受热挥发,醋泡过的灯芯不仅能保持低温,油坛外面的水也可以有效阻止油温上升,但是长明终究是理想中的愿望。 长明灯一燃上,就不能吹灭,直到油尽、烛终自行熄灭,这是一项古老的传统风俗。 不过,寻常的农人哪里会知道这些,这是自有负责帝王陵墓的官员、工匠才会知道的,甚至…古代的帝王陵墓中,不乏后世发现时依旧亮着微弱灯火的,这便是长明灯的作用。 当然了…对于柳羽而言… 在这石碑的周围加上“长明灯”,配合“托”们卖力的表演。 再加上石碑中的文字… ——土葬不宁,遇火则安! ——神光降世,天佑大汉! 这震天的口号下…很难有百姓不被感染。 倒是魏延,一拍脑门…连忙问道:“大祭酒讲了这‘长明灯’,可这石碑又要如何破土呢?” 这话脱口,柳羽与黄忠彼此互视。 “哈哈…” 两人会心的笑了起来。 魏延一脸问号… 黄忠从怀中取出几颗大豆:“文长还不知道吧,这石碑破土,便是所谓‘大豆’的力量!” “没错…”柳羽也感慨道:“这大豆就仿佛是你、我…是咱们天师道,我们于南阳、于大汉、于这天下本是十分的渺小与微不足道,可只要遇水…大豆的头上就能长出芽来,豆芽的力量足以撑起这沉重的石碑!” “我们也一样,只要天师道遇水,我们生起的芽…能量亦是无穷!正所谓…大豆的力量!” 柳羽这边正颇有兴致的讲述… 另一边。 “哒哒哒…”简雍骑着快马已经行至了宛城。 七天七夜…他几乎没有休息超过一个时辰,星夜兼程…只为…只为将如今幽州的局势告诉这位“玉林柳郎!” 在他的心里,在刘玄德的心里,玉林柳郎…已经…已经是幽州最后的希望!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汉可能拿出,比肩伏波将军者 乌桓。 准确的说。 在如今…乌桓被称之为塞内乌桓。 这是因为光武帝时期,因为赎买政策,乌桓南迁过不止一次,留在大汉国境线之外的被称作塞外乌桓,而其内的则是塞内乌桓。 而因为鲜卑的挤压,塞外乌桓已经不存在了! 塞内乌桓则是与汉朝边陲的频繁往来,交往密切…这使得他们很了解汉人。 而面对鲜卑带来的不断压力,夹缝求存的乌桓能做出的选择并不多。 要么…北上,要么南下! 也就是说…乌桓南下是早晚的事情。 甚至… 会在明年也就是光和三年,丘力居就地称王,而严格意义上,这一年才是大汉彻底失去对乌桓控制的时间。 但… 莫名的,这一年提早了一分。 这是让柳羽没有想到的。 或许这便是蝴蝶效应…这便是“涿郡”封城引发的连锁反应。 简雍的出现,大大出乎了柳羽的意料… 乌桓南下,里应外合… 旦夕之间控制了“广阳”、“渔阳”、“上谷”、“代郡”等边陲重镇…兵锋直指涿郡,这是要把幽州据为己有啊!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衙署之内,柳羽继续询问简雍…有关乌桓南下之事。 此前,简雍已经把大致的情形娓娓道出。 太意外了… 若说是明年,乌桓南下…柳羽根据记忆中的时间轴,必定会事先做出一些部署,可这次提前一年的南下,让他意外连连。 “似乎是因为瘟疫…”简雍将他的理解微微讲出:“是涿郡封城之下,一些无法归家的流民…他们染上瘟疫最终流窜到了乌桓的地界,让那边的牲畜染上了瘟疫,大范围的死亡!乌桓为了积攒过冬的粮食,这才选择南下幽州…” “不对!”柳羽摇了摇头。“这或许是一个原因,也可能是一个诱因,但绝对不是关键所在,乌桓能暗中与各郡汉人里应外合,就证明他们早有蓄谋!能兵锋直指涿郡,这能证明他们的目标不是别的,而是幽州!” “或许…乌桓人早已不满足于那辽西一隅,他们想要把根据地扩大,想要让幽州作为他们的猎场与粮仓!如今的乌桓王是丘力居,这是个狠角色,他一定能做出来这种事儿!” 柳羽的语气颇为笃定。 简雍微微一怔… 柳观主的话与他的理解有些偏差。 不过…俨然,柳观主的更有说服力。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涿郡如何保全? 幽州…会不会沦陷? “柳郡守,我驾马出城时,乌桓已经大军压境,足足有几万人…看起来,他们是不得涿郡,誓不罢休了,可…可涿郡…” 涿郡是他的老家呀,他是逃出来了,可家乡父老…是何等情形?谁也不知道! “刘大哥可还在涿郡?” “在!” 听到简雍肯定的回答,柳羽算是喘出口气,“那就还好!” 这… 简雍一怔,一时间,他无法理解… 为何涿郡的存亡会与玄德有关! 当然了,除了柳羽外,这个时代,这个时间点…不会有人真正的了解刘备…他这个人所蕴藏的能量!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 黄巾起义时… 刘备可是从涿郡带出来了一支数千人的兵马,这是他最早的家底! 而之所以,幽州涿郡这么一个一块儿石头砸下来,都能砸到一位“中山靖王之后”的地方,别人带不出兵马,唯独他可以… 那是因为,刘备在当地有着特殊的能量。 先说,刘备的师兄公孙瓒,他的老家便在辽西…且颇为有名! 这几乎是与乌桓的地盘、与涿郡紧邻的所在… 有“公孙瓒师弟”名望的加持,这对刘备招募兵马大有裨益! 如果说公孙瓒这个“师兄”的名头不好用,那…卢植弟子的头衔,可不得了! 要知道,这位范阳卢氏的先祖级的人物,他的老家也是涿郡涿县… 且在当地颇有名望,刘备顶着“卢植弟子”的头衔,招募兵马自是无往而不利。 再说…刘备的家族。 他与同族刘德然乃是兄弟,刘德然是刘元起的独子,这个家门可是当地豪强。 且刘德然的父亲刘元起与刘备的母亲关系极好,从小就接济刘备母子,更是资助刘备与刘德然一道去洛阳緱氏山拜卢植为师。 如此一来… 刘备在涿郡,天生就带着三个光环! 名头有了; 豪强支持也有了; 只差钱了! 而第三条…刘备与涿郡商人张士平、苏双关系默契。 虽然“演义”中提及的“双股宝剑”、“青龙偃月刀”、“丈八蛇矛”是他二人资助锻造的…考虑到“青龙偃月刀”是宋代的技艺,考虑到“丈八蛇矛”锋芒处的弯曲不利于战场上拔出,故而…这一节杜撰的成分极大。 可历史上,张士平与苏双是真实支持过刘备创业的。 也就是说,涿郡之内的刘备,有“卢植弟子”、“公孙瓒师弟”的名头,有同宗豪门的支持,有张士平、苏双财力上的支援… 募集兵马,征讨黄巾,是顺理成章! 想到此处… 柳羽莫名想到的是。 黄巾之乱时,刘备征兵时的画面! 涿郡一处高台上,同宗的“刘德然”高坐、富商张士平、苏双分坐两旁,正中间摆放着一个空胡凳…这是给刘备的师傅“卢植”准备的,也是此间涿郡百姓对卢植这位大儒的敬仰! 台下的百姓们正纷纷议论,今日是谁来招募兵马? 就在这时… 远处十几人骑马而来,为首的二十岁上下,身高七尺,耳朵大、胳膊长,穿着崭新、华丽的衣服,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还跟着两条猎犬。 他一出现… 当地人就认出了他,“这位爷乃是玄德公子,就喜欢华丽的衣服、高头大马和养狗,还喜欢曲子,喜欢声乐!” 正说着… 玄德身后的随从们拿起胡人的号角,吹了起来。 在雄壮的号声中,玄德一抖披风,穿着他那崭新的服饰,英姿飒爽的上前。 不多时… 刘备的声音接踵而出。“列位,我受当地郡守所托,招募民兵,征讨蛾贼,建功立业!诚邀诸位有识之士与刘备一道!” 他这么一说话… 分量十足! 本县第一家族族长,刘元起的侄子! 本县最有名的大儒、位列当今中郎将的“卢植”的弟子,隔壁…辽西的大族公孙家族的后起之秀公孙瓒的同窗; 大商人张士平、苏双的好友! 这些金字招牌,让刘备很轻易的就招募到一支数目庞大的民兵营! 这一系列的画面,让柳羽对刘备越发的多出了几分信心。 征讨蛾贼时,刘备能做到… 如今抵抗胡虏,他一眼能做到! 心念于此… “简大哥,你先莫要慌张,有刘大哥在,涿郡陷落不了…” 柳羽豁然起身。 “柳观主,玄德可是让我来…来问计的!” “计略嘛…”柳羽眼眸眯起…“简大哥且休息一晚,明早…你就动身再度返回涿郡去,到时候我把计策教给你!” 说罢…柳羽已经走出了此间屋舍。 魏延守在门外… “大祭酒。” “魏大哥,你即刻去告知那些南阳的氏族…就说,我请他们喝茶!” 这… 魏延微微一怔,他听到了方才简雍与柳羽的对话,知道幽州涿郡十万火急…可涿郡的十万火急与这些南阳的将门后裔有什么关系么? 再说了… 如今的这些家族族长可都在伏牛山…他们会回来么? 似乎是看出了魏延的疑窦,柳羽拍了下他的肩膀。 “放心,一切尽在掌握!” 言及此处,柳羽的眼眸微眯,一抹精光不断的在眸子里闪烁。 驰援北境… 指望朝廷内部驻扎的“汉庭北军”是不可能的,指望那群将门,呵呵…他们能守住雁门,在并州与鲜卑人的对抗中别再拉胯就烧高香了。 解决这支乌桓胡骑… 还是得依靠这些南阳的没落将门! 至少他们手中,是有部曲,有护院的! 而十一个将门汇聚在一起,此间的部曲数量汇聚成一支兵马,不容小觑! … … 洛阳,千秋万岁殿的气氛十分紧张。 天子刘宏震怒。 “自光武皇帝之后,大汉对乌桓推行赎买政策,朕登基以来,二十多年,大汉年年拿出几万万的钱粮去赏赐给乌桓人,更是开通互市、通婚!如此这般,只是为了幽州边陲的稳固,可现在…这群喂不饱的狼竟是南下,竟要染指朕的幽州!” 砰…的一声,龙案上响起了重重的“声响”。 这就像是养了一只白眼狼一样,吃你的,喝你的,最后…倒打一耙。 千秋万岁殿下,袁隗、桥玄、杨赐…都在,连同掌管外交的九卿“典客”,掌管大汉国库的“司农”曹嵩也在。 桥玄站出一步,当先开口:“好在那刘备提前平息了涿郡的瘟疫,听闻此间因为治愈瘟疫的缘故,涿郡城内众志成城,倒是难得的精诚团结…否则,瘟疫之下,乌桓南下…怕是涿郡已经失守!” 二十多年来…因为赎买政策,与乌桓相安无事,这让汉庭有些麻痹。 幽州的边陲根本没有放置重兵…也没有去调查过,这些人中…有没有人与乌桓通婚、往来! 这些隐患,在近日…一齐爆发! 且爆发的格外汹涌! “都说说吧?打算如何救涿郡,如何抵御乌桓的南下!” 刘宏脸上的表情依旧冷峻至极。 “陛下…乌桓人虽南下,但…”袁隗拱手道:“但如今大汉边陲的兵马在并州,在雁门郡,那是为了抵御鲜卑南下!若是调往幽州,那鲜卑人再度南下,又从何处调兵?” 这话的言外之意… 边陲还无法调兵了。 桥玄与杨赐都听出了此间意思,他们一个太尉,一个司徒,可反应却是截然相反。 杨赐的表情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沉默不语。 桥玄则是针锋相对。 “袁太傅的意思,便不救幽州了?任由幽州落入那乌桓之手?任由幽州成为那些东胡后裔的猎场与粮仓?” “不…”袁隗摆手。“桥太尉冷静,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 “陛下!”袁隗拱手朝天子刘宏。“当今局势,洛阳的汉庭北军调动不起,边陲无论是并州还是凉州的兵马亦调动不起,既打不起,那只有一条路?” “什么路?”这次是天子刘宏反问… “和谈!”袁隗的语气格外的冷峻。 “和谈?”听到这两个字桥玄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他被人誉为“桥大公子”,那是无论朝堂、世井…只要不爽,那会张口狂喷的! 和谈… 赎买政策推行了一百多年,最后落得今日的下场? 这个结局还不够惨烈么? “袁太傅是在说笑么?”桥玄针锋相对… “桥太尉不妨回答老夫几个问题。”袁隗一副淡然的模样,像是一早就预测到桥玄会有此反应。 “三年前,也就是熹平六年,鲜卑连年入塞抄略边境,陛下派桓校尉夏育,破鲜卑中郎将田晏、匈奴中郎将臧旻各率骑兵万余人,分别从高柳、云中郡、雁门郡出塞,分三路进攻鲜卑,结局如何?” 袁隗这话脱口… 桥玄目光冷凝,他如实道:“大败!” “没错!”袁隗继续道:“汉军出塞二千余里,鲜卑首领檀石槐命东、中、西三部大人率众分头迎战,大败汉军。夏育等军辎重尽失,战士死者十之七八,三人各率数十骑逃回,皆以败军之罪免为庶人。” 讲到这儿,他的语气更加冷冽。“这场大败刚刚经历三年,桥太尉觉得…我大汉的兵力是缓过来了?还是大汉能派出新的、能堪大用的将才?” 这… 桥玄无法反驳。 袁隗的声音还在继续。“光武皇帝朝,伏波将军马援能称为一代名将了吧?那时…乌桓进攻扶风,马援将军不忍家乡受到侵略,便请求出兵抗击乌桓,结果呢?在塞外被乌桓打的大败而归!” “这可是平定陇西,抚平羌乱,二平岭南的伏波将军,他在对乌桓时都遭逢此败?缘何桥太尉觉得…如今我大汉就能拿出,比肩伏波将军之人?” 这… 桥玄凝眉,不知如何应答。 袁隗的话还没有停止。“如今鲜卑在檀石槐的带领下,一统塞北之地,每一年…鲜卑都会南下寇边,鲜卑才是我大汉最大的威胁,若然调动并州兵马去驰援幽州,进击乌桓,那鲜卑南下…谁又去保全并州?若南匈奴再有反复,是不是…司隶之地、三辅之地,乃至于洛阳帝都…也要成为胡人的狩猎场与粮仓呢?” 呼… 袁隗的每一句话,桥玄都想要反驳…可…可偏偏,他无力反驳。 后世长长说,大汉以强亡! 汉末就算如此衰弱,照样吊打周围的氏族。 可…那是诸侯并起之后,诸侯强…并不意味着大汉强! 至少…在如今,诺大的汉庭面对乌桓的突然南下,无计可施… 俨然… 天子刘宏也意识到了这点! 氏族、将门… 在这关键的时刻,在这关乎汉庭尊严,关乎汉人脊梁与傲骨的时刻,一个也靠不住! … … 章节目录 请一天假。 出去散散心哈。 明天恢复。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请一天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六章 正一商盟,经济制裁,神乎其技 前几日还是艳阳天。 这一日突然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皇宫门前的守卫们都在抱怨着这鬼天气,暴雨令地上泛起了蒙蒙一层水雾,他们鞋袜尽湿,不自主的浑身哆嗦。 好不容易熬到后半夜,寻思着打个盹儿…忽的,蹇硕出现了,他风尘仆仆…连夜进宫去觐见天子,这让所有的守卫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近来,谁人不知,乌桓南下…包围了涿郡。 可一连几天,是战是和! …依旧没有定数。 这种时候,任何一个人的突然进宫,都至关重要… 是战? 是和? 莫说是天子与百官,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守城士卒,他们也想知道。 半个时辰后…千秋万岁殿内。 “陛下…南阳发回急件!” 蹇硕的模样让刘宏下意识的凝眉,这种时候,大汉经不起任何暴动了,千万不要是…是南阳的哗变。 的确是南阳的事儿! 却不是哗变… 而是南阳民心的收复! 蹇硕将南阳的时局娓娓禀报给天子刘宏。 这让刘宏长长的喘出口气,也让他满是阴霾的面颊上多出了几许畅意。 “南阳,好…” 刘宏迟疑半天才从口中吟出了这么三个字。 过得片刻,他再度凝眉。“羽儿能在南阳以‘石碑破土’的方式平息南阳时局,但乌桓南下,涿郡被围的时局又该如何平复呢?” 俨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刘宏向左踱步,表情气馁。“若是那些将门,那些氏族,有羽儿一成‘迎难而上’的决心,乌桓南下,何至于让朕举棋不定!” 砰…的一拳,刘宏一拳重重的砸在龙案上,整个龙案笔墨飞溅…桌子都在不动的摇晃。 蹇硕眼珠子一定,当即补上一句。 “陛下,皇长子治愈好南阳的瘟疫,平复了南阳的民心后,倒是还见了一个人?” “人?”刘宏眸光一闪,带出了几分疑惑。 “从幽州涿郡赶来的简雍…” “简雍?”这个名字,刘宏不算熟悉,只是听说过几次,他知道,是与刘备一起北上涿郡抗击瘟疫的。 他…他…不是在涿郡么?怎么去南阳了? 这个问题刚刚传出。 等等… 刘宏骤然想到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这简雍南下,是那刘玄德派出向羽儿求救的。” 莫名的,刘宏的眼眸睁开…紧紧的盯着蹇硕,像是很期待答案。 “正是!” 蹇硕如实道:“这简雍的确是向皇长子求救的,而皇长子…他…他不知道告诉了这简雍什么方法,这简雍在昨日一早就再度北上,看样子…似乎胸有成竹!” 唔…胸有成竹? 刘宏怔住了! 他实在想不通,这胸有成竹…是哪来的自信? 难道…这乌桓南下寇边,羽儿也已经找到了解决的方法。 考虑到他此间与汝南袁氏博弈,与瘟疫搏斗,哪一次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珠玉在前,刘宏有理由相信,羽儿这一次…一定也有办法。 “呵呵…” 刘宏冷笑出声,一个让朝廷权衡再三,拿不出“是战”与“是和”主意的难题,可…在羽儿那儿,旦夕之间就提出了破解之法。 不论成败,这也委实能羞煞朝廷,能羞煞百官了。 “羽儿打算…怎么办呢?”刘宏再度踱步…不由得陷入沉思。 似乎…在羽儿手中,能打的牌并不多! “陛下。”蹇硕再度开口:“近来,皇长子召集那些云台将门的后裔…似乎有意从他们的手中借些部曲与护院?” “借兵?”刘宏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 从这群将门后裔的手中借兵? 怎么可能… 当年,朝廷就快要穷的叮当响了,这群将门后裔在干嘛?依旧是中饱私囊…贪墨的不亦乐乎,指望他们吐出来? 羽儿究竟是怎么想的? … … 南阳,宛城。 柳羽的府上摆着宴会,南阳十一位云台将的后裔均列席此间。 只是…桌案上没有山珍海味,只有一碗水,难免显得…有些寒酸。 “咳咳…” 一些族长忍不住先开口。“柳郡守要借部曲与护院,按理说…身为‘正一商盟’者,理应给予支持,可…” 这族长凝着眉。“我等虽是云台二十八将的后裔,却无官无职,这部曲与护院派出去的少了吧,于事无补,派出去的多了,难免…让朝廷非议,说我们私养兵士,图谋不轨…这部曲与护院可不好借呀!” “是啊…是啊…”又一名族长张口道:“如今托柳盟主的福,伏牛山挖出了‘湮石’,我等自己的护院与部曲统统都派了去,既得挖掘,还得防止那些宵小之徒盗取…需要的人手何止几千?每一个部曲都恨不得掰成两瓣儿用…哪里还能…” “咳咳…”又一族长一脸为难之色。“柳盟主啊…说到底咱们这是南阳,说到底咱们这是商盟,南阳闹瘟疫的时候,大汉其余各郡哪有城郡来帮忙的?如今…涿郡受难了,离他最近的冀州、并州、青州都龟缩不出,咱们南阳距此千里何必…蹚这浑水呢!” 俨然… 这些云台将的族长一个个精明的很,柳羽才刚刚提出“借兵”,他们就连忙推迟。 偏偏找的借口还都不容易反驳。 反观…柳羽只是淡淡的抿了抿茶,像是一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 他把眼眸转向邓家族长“邓某”这边,他是云台二十八将之首,他一句话…分量更足。 “邓族长怎么看?” 怎么看… 邓某一捋胡须,俨然…猛地被柳羽喊到,他有些意外。 “老夫想先听听柳盟主怎么说。” 不论如何,整个云台将的族长对柳羽的称呼始终很客气…一口一个柳族长喊着,倍感亲切! 诚如那句,钱是凉的,可揣在怀里是热的! 煤也是凉的,揣在怀里也是热腾腾的! “好,那本盟主就说两句。” 柳羽缓缓起身… 别看他年龄不大,可站在一众族长中间气场十足。 “我就一句…” “这次凡是能支持我五百部曲的家族,额外分伏牛山煤矿三成的收益!此外…我这里还有一处南阳煤矿的开采地!能支持我一千部曲与护院的家族,可以参与此次开采,且…享受其中四成的收益!” 柳羽的话很轻…可偏偏这么一席话在一众族长中间激起了轩然大波! 所有人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嘴巴也张开,宛若能塞入其中一个鸡蛋一般。 倒不是表情夸张,而是…这些族长是精准计算过的,伏牛山煤矿…哪怕是两成的收益让这群家族均分,那对于他们而言也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如此生财有道,傻子才去发瘟疫财? 而…两成的收益都足够让这些族长疯狂了,更别说是又提高了两成,且…还有其它一处煤炭的开采地,依旧是四成,这种金钱上的诱惑,已经足够让人铤而走险,乃至于无视一切的律法… 呵呵… 听到这儿,看着周围族长的表情,邓某笑了,他就知道…柳羽一定有办法让这群族长们心甘情愿的拿兵的! 作为云台将的后裔,大家都是读过书的,都不是傻子。 要知道,这已经不是提高两成收益那么简单的了。 倘若…只有五个家族拿出“部曲”来,那均分这四成收益的便是这五个家族,比之此前两成收益十一个家族均分… 此间收益…简直是云泥之别! 这本帐,大家都能算懂。 “咳咳…柳郡守…”方才第一个反驳的族长当即开口。“我若是能拿出两千部曲,那是不是…我能多占一分份儿!” 这话脱口… 所有族长向他投以无限“鄙夷”的目光,你这是“不讲武德”呀… 哪曾想,柳羽当即道:“那是自然,一千是一份儿,两千自然便是两份儿…你若是能拿出五千,你便独得五份!” 这… 这下,所有族长都疯狂了。 方才张口拒绝柳羽的另外两位族长也连连张口。“我…我拿两千部曲!” “我…我也是两千部曲,且各个都是精锐!” 一下子… 整个云台将门,卷起来了… 而这正是柳羽喜闻乐见的。 这就像是夏日里的撸串,原本一条街都是卖四块钱一串的羊肉串,突然有一家同等分量的羊肉卖三块了…然后生意爆好,引发的后果就是…大家都去卖三块! 然后…又有一家“不讲武德”卖两块了,于是…又有几家纷纷跟上。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所以说,后世…帝国规定凡是不能垄断,你不卷…那坑害的不就是消费者的利益么? 到这里也一样… 本来大家伙儿都是一千部曲就能分到的…突然有人提高到两千部曲,最后…所有人都提高到两千部曲! 其实,他们的收益…和大家都是一千部曲时一个样儿。 此刻… 整个大堂热闹非凡,为了这煤炭的分成,大家伙儿都快打起来了! “你…你吴家也两千?你吴家有这么多护院么?” “没有,我能借?我吴家跟其余云台将家门关系莫逆,料来借一些个部曲问题不大!” “呵呵…呵呵,你能借,我就不能借?” 针锋相对… 看着原本颇为和气的族长,如今…针锋相对,恨不得大打出手… 柳羽再一次切身感受到,什么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 “咳咳…” 最后还是邓家族长轻咳一声,站起身来。“老夫最后表个态吧…” “诸位既是‘正一商盟’的人,既认柳公子为盟主,那盟主有令,我等自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便是为此,五日为期,大家有部曲的就出些部曲,柳公子好,正一商盟才能好,咱们也才能好!” 像极了领导的最后总结发言。 不过…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好。 只是… “五日太久…三日吧!”别说三日,柳羽一日也等不了。 可他也清楚… 这些云台将门的部曲、护院未必就都在南阳,他们的生意遍布大汉,调集人手也需要一些时间。 “好…那就三日!三日之后,诸位的部曲城门集结!老夫自会向朝廷递交文书,陈明此为义军,在柳郡守的统领下驰援幽州!” 邓某最后一句话落下,他眼眸望向柳羽。 见柳羽点头,心里盘算着这事儿,多半是成了。 其实… 他邓家也拿不出两千人,一千已经是极限,可架不住…能借,能买! 如今这个世道,奴隶的价格也就几万钱一个,精壮些的会是十几万钱,这些钱虽也不少,但与那“煤”所带来的巨大收益相比,就有些微不足道了。 而柳羽的这一番操作… 关羽、徐晃看在眼里…心头就是四个字——神乎其技! 谁又能想到,这些…素来置身事外的将门后裔…他们竟…竟会这般没有原则的臣服于柳郡守的金钱之下! 整个此间议会,除了神乎其技外还是神乎其技…太不可思议了! 而这…恰恰是柳羽一早就算到的。 在后世有一种最厉害的手段,不是武力镇压,不是用绝对的权势去逼人臣服,而是所谓的经济制裁! 没有一个家族,没有一个帝国能在巨大的经济利益下独善其身。 以宏观与微观经济…去左右氏族,去影响氏族,这是柳羽正在探索,且将持续探索的一条…扶起大汉的康庄大道! … … 幽州,涿郡! 黑云压城… 连续数日的攻城,令整个涿郡始终处于最紧张的状态。 在天师道无数鬼卒的协助下,原本并不充足的官兵已经抵挡住至少四次乌桓人最凶猛的攻城! 无数军民轮流在各门防守,而城下…越来越多的投石车被乌桓人搭建了起来,无数石块儿在天空划下弧线,摧击着城墙。 连续几日的作战…令得双方都很疲倦… 可这种时候,拼的就是意志! 在刘备的吩咐下,许多弩车被搬到城头上,开始还击…随着巨弩的飞出,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几台投石车被砸穿,随着“嗖嗖”的破空声响,乌桓人的营帐竟是被逼得退了百步! 涿郡城头上出现了久违的气势! “看到了么?乌桓人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曾经冠军侯七百骁骑就足够焚烬他们的王庭,如今,我们涿郡何止七千、七万人,没理由守不住!” 刘备指着城下的乌桓骑兵大吼道。 尽管他的武功算的不得高,可他的身形…伟岸至极,他动员的话,往往让人振奋! “坚持住,再坚持一下…” “我们的援军就要…就要到了!” “这是玉林柳郎给我的约定!” 刘备知道,所谓玉林柳郎的约定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可… 十五日,能够坚守十五日,这是他唯一的方法! 肉眼可见,乌桓人…也累了! 他们多半想不到,一座涿郡竟是如此难攻! 给将士们打完鸡血…刘备双手伏在城墙上,望着天空中的夕阳…此情此景下委实有些血色残阳的味道。 “宪和(简雍的字)。”刘备喃喃开口:“你可见到了柳弟?柳弟…可…可有什么破局的方法么?” 这一刻…他希望有! 至少,也该让他与涿郡的万万千千的百姓们看到光!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战?和?置之死地而后生! 涿郡的坚守,无疑…鼓舞了幽州其余各郡。 原本,乌桓的目标就不是“广阳”、“渔阳”、“上谷”、“代郡”这些靠近辽东的地方,甚至… 乌桓对外宣称已经攻破这些城池。 实际上…并没有! 乌桓只是与一些汉人里应外合打开了关卡,从而占据各个要道,分割开幽州诸郡,且让各郡的情报无法传出。 如此。 就可以造成一种幽州大势已去的模样。 当然,在他们看来,只要攻破了涿郡,一切的一切就都顺理成章。 幽州就真的大势已去! 要知道…一个州郡的治所就相当于后世的省会城市,带有着一个郡百姓的信仰与精神力量。 但… 事实上,乌桓并不能轻易的攻破涿郡,因为…涿郡比他们想象中有韧性的多。 而因为涿郡的任性,使得幽州一时间也变得极富刃性! 城下… 乌桓人结成一个个帐篷,他们穿着各种动物皮革的衣服,怀揣着无限的不可思议眺望向城楼。 就快半个月了…这城…竟没有任何进展! 没有任何攻下来的希望? 那么问题来了… 粮食如何解决? 要知道… 乌桓南下最重要的导因,便是瘟疫之下牲畜大范围的死亡引发的粮食难题,如今,涿郡拿不下,辽东哪里有什么粮食? 他们被迫只能去四处寻找…试图从涿郡周围的村落中寻觅到粮食。 可惜的是,什么都没有! 此前抗击瘟疫,长达一个多月的封城,使得百姓们的粮食早已消耗殆尽,城里都没多少吃的,更别说是城外了。 至于… 城外的居民? 当听说到乌桓南下,这些城外的村民要么进城,要么早就逃窜了…留下的只有空落落的屋子! 就是毛都没有。 起初… 乌桓人被迫要去打田鼠,这很有效,这也解决了他们几日的粮食。 可…几万人,几万张嘴… 现在就不是夏季,田鼠也饿呀。 这些田鼠,吃一只少一只,不过几天…已经再难打到田鼠。 若是要继续围城…那…就必须要杀马了! 马肉并不好吃! 可胡人别的不多,只有马多… 此前为了第一时间杀至涿郡,许多胡人都骑着一匹,带着一匹,如此交换骑乘可以缩短长途奔袭的时间。 哪怕如此… 胡人也不愿意杀马! 在他们看来,马是他们并肩作战的伙伴… 可…没办法了! “杀!” 随着乌桓王丘力居的一声咆哮,第一批一千匹马已经被屠宰! 这些马儿是被蒙上眼睛的,这些乌桓人杀马时,是流着泪,一刀生生的把马头割下…然后去分解。 不多时肉香飘了出来,饥肠辘辘的乌桓人总算是能吃饱一顿…他们不喜欢在帐篷里,他们三、五成群的坐在帐篷外,一边啃着马肉,一边将目光望向涿郡那高耸的城楼。 恨… 这一刻乌桓人的恨意又添了几分! 灯火通明的大帐内,丘力居没有吃马肉,他负手而立…他不时的也抬头眺望着那高耸的城墙! “吃饱喝足,明日攻城!” 终于,丘力居再度下令… 这已经是五天里的第四次攻城了,攻城可以消耗守军的精神,也能一定程度的削减胡骑的数量,这对于粮食短缺的今天…异常重要! … 城楼上,总是会见到一个坚毅的人影。 刘备带着张飞又一次巡逻着各处的城墙,几日前的一次攻城,让他心有余悸… 胡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攻入城内,还好只是几个人,张飞以一敌三硬生生的将三个胡人的脑袋给掰下来! 似乎…连日的投石已经砸出了一些缺口。 今日…刘备总算发现了这个缺口,正在加紧带着官兵们修筑。 他不敢有一日的大意! 因为…似乎…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是涿郡人心中全部的希望。 城内…有人因为儿子被投石砸中滔滔大哭,有人因为重伤缺乏医药…而白色苍白。 许多人心里头憋着无限苦涩,而刘备总是会到将士们的身边,与他们攀谈,倾听他们的故事。 最后… 细致的听过,刘备总是会伸出手,在他们的肩膀上拍一拍。 “坚持下去。” “只要我们还在,就要守护住我们身后的家儿老小。” “你要节哀,你儿子死了,但你还有儿媳,还有孙子、孙女儿…若是你们也倒下了,那…那这一家子又能有谁照顾呢?坚强…尽管很难,但…还是请你坚持下去。” 刘备的话永远富有感染力。 尽管他的衣服已经满是灰烬…面颊更是几天也没有洗过,但…偏偏,他的气场永远那么让人放心。 “刘县令…明日…明日就是第十五日了。” “我们的援军会来么?” 有兵士倚靠着城墙,蹲坐在地上,他已经疲倦不堪…每日,他所能吃到的干粮极其有限。 每日…他还要托着疲倦的身体去抵御胡虏! 他不敢退一步…因为身后的便是父老乡亲,便是家儿老小! 十五日…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而这个兵士的话迅速引起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大家均是满怀期待的望向刘备。 “援军…援军终究会来的,可能会晚几天…但…我还挺得住,你们也一定还能挺得住!” “真要挺不下去了…那…那就彻底完了。” 刘备没有正面回答… 而这时候,那名兵士抿了抿唇,喃喃道:“刘县令…是不是…是不是我们从来就…就不会有援军?是不是…这样?” 他的语气几近沙哑… 越是接近那所谓的“十五日”,他们越是清楚,或许…这都是美丽的谎言罢了。 这… 刘备一时语塞…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就在这是,另一名军士却张口道:“问什么问,刘县令不是说过了,或许会晚那家么几天,援军…援军终究会来的!” 他是在帮刘备解释… 似乎,他也是在为自己找一个能让自己坚持下去的理由! 这等日子太难熬了,若是眼中再失去了光,那…一切的一切就都结束了。 “咳咳…” 轻咳一声,刘备突然感觉眼眶湿润了一些,他慌忙扭过头,不想让人看到他这副模样。 援军… 十五日…呵呵,明日期限已到,他又要如何解释呢? 这…这美丽的谎言! 这…这百姓们、军士们心中的愿景…要…如何解释呢? 刘备眼眸凝起。 “玄德…你看…” 就在这时。 张飞注意到一只信鸽…在乌云密布下的天穹飞到了城楼之上。 “有信!” 张飞注意到信鸽脚上绑着的信笺。 刘备急忙抓住信鸽,取下信笺… 这种时候,任何一个微小的机会,他…他都必须要把握住! “是宪和的字!”刘备的眼眸睁大… 他知道,如果是简雍寄来的飞鸽,那势必…他定然已经见到了柳羽,且已经归来…只是…只是因为涿郡被围,他无法进城。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柳弟那边,可提出了什么破局的方法么? 心念于此,刘备已经展开书信。 而这信…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他的瞳孔先是张大,继而…再度缩进。 这次信笺上的确有援军… 但,这次援军到来的时日是真真切切的十五日! 又是十五日,他还能…还能坚持的住么。 刘备不由得目光紧凝,去看下面的小字。 ——“玄德…柳观主知你坚守之难处,他提到了三个势力,这三股势力若然合力,势必能力挽狂澜!” 刘备赶忙去寻找这三个人的名字。 其一,他刘备的叔父,同族的刘元起! 其二,幽州刺史陶谦! 其三,刘备的好友,涿郡最大的商贾张世平与苏双! 他…他们? 刘备的眼中多出了几许光。 似乎…这一封柳弟授意的信件之下,他刘备读懂了什么! … … 洛阳,桥府。 阴雨夜,桥玄在书房内缓缓展开了一封信笺,是柳羽寄来的… 桥玄连忙展开,看过之后,不由得眉头一紧。 口中则轻吟出,“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个七个字! 一旁来议事的蔡邕听到这么七个字,面露古怪之色…“桥子?这信…” “柳羽寄来的!” “是有关乌桓南下的?”蔡邕不假思索的问。 桥玄点了点头,感慨道:“准确的说,是他预料到朝廷中势必有‘主战’与‘主和’两派…” “那柳观主的意思是?” “当然是主战了!”桥玄一捋胡须,只不过,眼眸压低了几分。“柳观主可带来了一个有趣的故事!” … … 洛阳,何府。 听说何进归来,袁隗与袁绍趁着阴雨天前来拜访。 何进一脸愁容…“袁太傅…我…我哪能料到,这…这柳羽竟…竟能让石头从土里面自己崩出来,还…还什么‘土葬不宁,遇火则安’,一举使得…南阳民心归附,我…我…” 何进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当初,他可是信誓旦旦的保证,要阻止柳羽这道人入朝堂。 可现在倒好… 人家瘟疫也平息了,氏族也收拾的服服帖帖,就连民心…也是众望所归!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此番大功之下…回到朝廷,自是少不了加官进爵! 道人入朝堂… 就是大罗神仙也拦不住了。 “咳咳…” 袁绍咳出一声,抬眼望向叔父袁隗。 他心里琢磨着,这何家也就是个屠夫家庭,猪一样的队友…这等小事儿都办不好。 至于…袁隗却是连忙扶起何进。 他依旧是一副下位者的语气与模样。 “主人哪…” “当初这柳羽便是以‘天狗食***得我兄长司空袁逢辞官…如今他又施以妖术,先是石碑破土,又是不灭烛火…也怪不得主人落得下风。” 言及此处… 袁隗连连摇头。“如今这道人加官进爵,进入朝堂怕再不是主人与我能够阻拦得住。” “不过,主人也无需自暴自弃…我还有后手!” 袁隗的语气又变得坚毅了几分。 “可是…”何进像是听懂了什么。“袁太傅是打算让那民间扶持的太平道起义,以此…逼得陛下解除党锢,也送我等一些功勋?” 这话脱口…何进变得跃跃欲试。 上一次袁隗提及过这点后,何进细细的思虑了下。 若是民间太平道造反,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儿…天子为了避免党人与道人勾连,势必会解除党锢。 而党锢虽解除,可兵权…陛下却不可能交给一个党人。 这种时候,暗中由党人支持的他何进,倒是最合适不过… 那群太平道都是农民,怎么可能是官兵的对手,只要稍稍立下功勋,他何进飞黄腾达,那还不是指日可待… 故而,袁隗还没说什么,何进当先提出…甚至是跃跃欲试。 只是… 这并不是袁隗想说的。 其实他的后手在董卓那边…如果朝堂上无法解决掉柳羽,那就必须加紧派遣董卓再度回凉州,在那边积蓄力量。 有朝一日,袁隗大可以借这支外部的力量帮他铲除异己…推汝南袁氏到那权利之巅! 在袁隗看来…他们汝南袁氏利用了董卓的父亲一辈子,再利用董卓一辈子问题不大。 借他的手,莫说是一个柳羽,任何阻挠袁氏更进一步的,都必须铲除! 这便是走向权利巅峰…需要付出的代价。 “咳咳…” 想到这儿,袁隗轻咳一声,“主人稍安勿躁…” “如今乌桓南下,大敌当前…这种时候,当先平息胡乱,之后…方才能解决咱们自己的问题!” “这点是我汝南袁氏坚守的,也是每一个汉人当坚守的!” 袁隗借民族大义推脱。 何进当即低下了头。“是…我唐突了。” 等等… 骤然提及这胡乱,何进猛地又想到了些什么。 “方才袁太傅提到胡乱,我在南阳柳羽所在的衙署中有线人,似乎…这柳羽寄给了桥太尉一封信,就是与这胡乱有关?” 唔… 袁隗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那你可知,乌桓南下,这柳羽的态度,是战?是和?” “这个…”何进挠挠头,他还真不知道。 从他的表情中,袁隗也看出了什么。 要知道… 袁家与乌桓是有联姻的…且许多代都有联姻。 不夸张的说,乌桓也是袁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过程中,一个可靠的盟友! 故而… 在袁隗看来,站在汝南袁氏的立场… 乌桓南下…当以重金、布绢、食物去恩赐,继续践行光武皇帝制定…延续至今的“赎买政策”… 若然真的开战… 那无论孰胜孰败,他汝南袁氏均会失去一个重要的盟友! 和… 希望,这柳羽的态度是“和谈!” 这一刻…袁隗眼眸凝起,目光中多出了更多的疑窦!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守国门死社稷,此谓汉之脊梁! 次日,德阳殿。 天子刘宏依旧坐在龙椅上,群臣分列两旁。 “陛下,臣有一物想呈上这朝堂,请陛下与诸位公卿一睹!” 侍御史荀彧在早朝上当先开口。 桥玄与蔡邕均把目光转向他,似乎…别有深意。 “准!” 天子刘宏轻轻抬手,示意允准! 荀彧则派人呈上了一套秦朝的官袍… 秦朝的官袍与汉朝的截然不同,秦代的服饰是以“袍”为主,分为曲裾和直裾两种,汉代的服饰则继承于秦,又在秦朝的基础上多出了“交领、右衽、系带、宽袖”等等。 当然… 这些似乎都不重要。 今日德阳殿上谈论的是战与和的问题,并不是汉人与秦人官袍的问题。 袁隗站出一步。 “若是荀侍御史想要细谈秦、汉官袍,那朝堂之下,本太傅可以奉陪。可今日议的是我大汉与乌桓的关系,这事关大略,事关光武皇帝的赎买政策能否继续实施下去!荀侍御史还是先撤下这秦袍,议正事为主的好!” 袁隗开口,以汝南袁氏为首的一干官员纷纷附和。 荀彧虽然跻身朝堂,却只是一个六百石俸禄的小官,他的背后…颍川荀氏的家门虽然厉害,却没有什么族人如今在朝为官。 故而…一干公卿攻击起他来,嘴上完全不客气。 “陛下,诸位公卿,荀某呈上这秦袍…乃是…” 荀彧的解释还没脱口… 袁隗再度打断。“无论是何事,也没有边陲战事急切,陛下…臣请把话题转回幽州,如今的涿郡还被乌桓人团团围住,间不容发…无数黎民正饱受战乱之路,战…我大汉无力调兵,为今之计只有和谈!请陛下速做决断!” 袁隗强行把话题再度引回“和谈”这一项上… “若是陛下允准,臣愿作为钦使!赴那幽州与乌桓王丘力居和谈,臣有把握,两倍于原本的‘赎买政策’的恩赐,便可还边陲一方平静,让生灵免遭战火荼毒!” 一番话…袁隗说的大义凛然。 可…说是赎买、恩赐…实际上,就是纳贡…祈和! 偏偏,他仗着“太傅”之衔,愣是逼得荀彧说不出话来。 “咳咳…” 就在这时… 桥玄轻咳一声当即张口:“这秦袍?怎么能是无关痛痒呢?这秦袍…便事关幽州边陲!” 这… 袁隗眸光幽深,“桥太尉在说什么?如今是大汉,秦朝已经两世而亡了…将秦袍置于朝堂之上,本太傅没有奏请陛下,治他荀彧一个大逆不道之罪已是网开一面,怎么?桥太傅也要‘复辟’秦帝国?大逆不道么?” 针锋相对… 太傅的身份,名义上是在三公与大将军之上,乃是帝师。 故而…袁隗是有资本与桥玄这般针锋相对。 “哈哈哈哈…” 桥玄大笑了起来,他当即拱手朝天子一拜。 “陛下,臣请陛下将此‘秦袍’送于袁太傅!” “桥太尉要当乱臣贼子,我袁隗乃是忠于大汉!”袁逢也拱手朝天子一拜。“今日这朝堂,有他六百石俸禄的荀御史,那便无我袁隗!” 俨然,他已经彻底将荀彧放置于自己的对立面,更是不许荀彧继续这个话题! 此时的天子刘宏不露喜怒。 昨夜,桥玄收到了谁的信笺! 后半夜时又急召荀彧赴太尉府…桥玄、蔡邕、荀彧三人聊了整整一夜。 而他们聊的内容,均是围绕着羽儿寄回的那封信笺。 刘宏也很好奇,羽儿打算怎么做。 “荀御史可有话说?” 刘宏目光望向荀彧…满是期待! 荀彧拱手,“臣的确只有六百石俸禄,人微言轻,不该与袁太傅争论,可…今日臣呈上的这秦袍并非出自臣的主意,乃是出自南阳郡柳太守之提议!” “柳太守是陛下亲派的郡守,身赴瘟疫重地,两个月内解决了两地瘟疫,防止瘟疫蔓延,救万民于水火,臣斗胆问袁太傅,他立下如此功勋,可否有资格献出这‘秦袍’,可否有资格在朝堂上提出一言。” “哼!”袁隗冷哼,却是不再言语。 他知道,这“秦袍”多半只是个引子… 可…莫名的,他心头生起了几许不详的预感。 “既是立下大功的南阳郡守献出的秦袍,朕倒想听听…”刘宏示意荀彧继续讲。 荀彧则顿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 “陛下…此为柳郡守给臣的一封信笺,臣斗胆请陛下过目!” 唔… 刘宏昨晚没睡好,便是心心念念,想了一夜这信笺的内容。 倒不曾想… 今日…荀彧主动把这信笺呈送出来。 那么… 今日朝堂上的计划,是由他荀彧呈送,由蔡邕、桥玄打配合。 倒是…天衣无缝。 “为朕取来!” 刘宏向身边的宦官赵忠示意。 赵忠连忙取来…呈送到龙案上。 刘宏缓缓展开… 起初,他看的还轻描淡写,有几许漫不经心的模样,可随着…越往下看,他是愈发的触目惊心。 他的眼眸一次次的凝起,表情古怪至极。 这副模样… 让以袁隗为首的满朝群臣均是怔住了,所有人都在联想…这封能让天子动容的信笺内,到底写了些什么? 终于… 足足有百息的时间,刘宏看完了最后一个字。 他当即将信笺递给赵忠。 “念,念给满座群臣!” “喏!” 赵忠当即张开竹简。 原来这是一封记载秦朝时期驻守边陲将士的文献… 其中记录了汉高祖与楚霸王带兵攻破咸阳城时。 秦朝的兵马尚有九十万之众! 刘宏此前也读过这一段历史,那个奋六世之余烈,那个能横扫六国的秦军,怎么可能…只有几万人? 怎么可能被高祖皇帝与楚霸王带的两万兵攻破咸阳! 而这封竹简中写明,秦朝驻守长城抵御匈奴的有五十万兵马,而驻守云南、交州等边陲的有四十万人! 可怕的是…秦始皇曾下过严令,这九十万人的任务便是守住边关,防止异族进犯! 哪怕是中原分崩,这九十万人也不许回中原。 秦皇是不会允许,有异族趁着中原战乱…入侵秦朝的每一寸土地! …侵害秦朝的每一个子民。 内战可以,但…外敌想要染指大秦——做梦! 此时…这么一封信笺被赵忠念出… 满座寂然。 谁也没有想到,秦朝…可以…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怪不得,古籍中没有任何记载,那支闻名天下,横扫六合的秦军…哪里去了? 秦始皇薨而天下大乱,似乎…单单以这么一句诠释秦王朝的灭亡,也不尽然! 原来… 原来这支秦军在守边关。 这下子…天子刘宏明悟了,羽儿写给桥玄、荀彧的信笺是什么… 看来…是战是和! 羽儿一早就有了判断。 “听过这封信笺,袁太傅以为如何?” 荀彧询问袁隗… “我…” 只吟出了一个字,后面的话像是哽咽住了…无法开口。 此时的袁隗目光冷凝,他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袁太傅是主和吧?所以…柳太守就请荀某在这德阳殿中送给袁太傅这么一套秦朝的官服…让袁太傅去品评一番,去回忆一番,同样是对付胡虏,汉缘何就比不上秦?汉人的脊梁难道就矮了秦人一筹么?” 这… 袁隗心情沉重。 “咳咳…”就在这时,桥玄轻咳一声,也迈出一步。“是啊,秦王朝能如此抗击匈奴,我汉王朝也不逞多让,武帝时就是有烈侯卫青、冠军侯霍去病横扫匈奴,恢复西域风采,这乌桓…还是冠军侯顺手将一支‘东胡’后裔迁到此乌桓山下!” “后面,明帝朝时期…更是提出‘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豪言,还有那‘十三将士归玉门’点燃了我无数汉人胸腔中的火焰,可如今…到陛下这一朝,却只能倚靠‘赎买’,用金钱、布绢、粮食防止乌桓进犯!呵呵…” 讲到这儿,桥玄冷笑…“依袁太傅之见,我汉人的脊梁与傲骨,只剩下要‘和谈’了么?大汉几百年的荣光,要因为这一次的和谈而毁于一旦?哼,乔某只知道大汉素有大胜之后的‘和谈’、‘和亲’以彰显天威,决计没有依靠‘和谈’去逃避战祸的道理!” 言辞真切…据理力争。 蔡邕适时也站出一步。“陛下,南阳柳太守这封信也唤醒了臣,臣方才意识到…胡人没有读过书,他们从小生活在草原,他们奉行的是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 “如今这次他们南下寇边,我们以和谈收场,那下一次…他们就会以为大汉懦弱可欺,而肆意的欺辱大汉!” “鲜卑缘何敢年年秋季寇边劫掠,不就是因为边陲的放任与纵容么?已经有了一个鲜卑,难不成,袁太傅还要让边陲再多出一个乌桓的隐患,年年以巨额粮食、钱粮换取大汉之安…如此大汉,莫说与秦王朝比,就是高祖皇帝、汉武皇帝在天有灵…也…也会痛心疾首吧?” 又是一番言辞真切! 听到这儿,袁隗再也忍不住。 “这太疯狂了!” “你们可知,我大汉调不出兵马!若是并州的边防军迁往幽州,那鲜卑南下劫掠?谁人去挡?” 袁隗气的面红耳赤。 “你们就能保证,若是开战,我大汉就一定能战胜乌桓么?” “不能保证!”荀彧张口道:“可…汉帝国如此庞大的疆土,对付一个夹缝求存的乌桓,都如此怯弱,那日后…会有更多的胡虏轻视大汉,掠夺大汉…” 讲到这儿…荀彧拱手朝刘宏一拜。 “陛下…可看到了南阳柳郡守信笺中提及的最后一句?” 最后一句? 刘宏一怔,还没反应过来,荀彧的话已经托口: “不割地;” “不赔款;” “不纳贡;’ ‘不和亲!” “守国门,死社稷!” “此谓——汉之尊严!” 随着荀彧这一句话以高昂的语气喊出。 别说是天子,就连整个朝堂都为之动容。 尽管…各氏族出于各种原因,许多不赞成与乌桓开战… 更因为三年前夏育、田婴率领的北伐军葬送在塞外…十不存一。 很多朝臣不愿意与胡人作战! 可… 偏偏,当荀彧这么一番话,不…是当柳羽撰写在信笺上的这一番话传出。 每个人,仿佛感觉有一股气从脊椎逆行而上,直达脑脊,使人产生莫名的激动,激动的浑身都要颤抖起来。 “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凡我大汉子民者,虽远必救!”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此…可谓我大汉的脊梁,此可为我大汉的血性男儿!” 一句句的轻吟下意识的出自公卿之口… 满座哗然一片。 天子刘宏也是眯着眼,这么多天的朝会,他总算是听到…他想听的了! ——不割地,不赔款,不纳贡,不和亲… ——守国门,死社稷! ——此谓,汉之尊严! 羽儿这笔锋下的每一个字眼都让他心情亢奋、激动。 “咕咚…” 下意识的,他就想要做出决断。 “陛下…”袁隗还是要劝…他与乌桓是有联姻的,一旦开战…汝南袁氏这些年好不容易埋在边塞的种子,顷刻间就要功亏一篑! 反之… 大量的金钱之下,乌桓会更加的强大,而乌桓强大,代表着他汝南袁氏有了一个极具实力、又极其可靠的外援! 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儿。 “袁太傅还是想说兵马调动的问题么?”桥玄张口… 话音刚起,他转头望向刘宏。“陛下,南阳郡守柳羽前几日致信于太尉府,说是要在南阳征募两万人的兵马,以作北上之用!” “臣主管军事,本以为如此短的时间募集如此多的兵勇乃是不可能之事…故而没有禀报陛下。” “不曾想,今日得知…两万人兵马已经在南阳郡集结!南阳柳郡守请陛下允准…他派出此军队驰援幽州,驱除胡虏…恢复边陲的安定!” 唔… 桥玄的话让袁隗大吃一惊。 当然,更惊讶的是天子刘宏,两…两万人的…的军队? 他太清楚了,如今时局下,若是没有氏族帮助,莫说是两万人…就是筹集两千人都费劲。 这也是大汉迟迟无法驰援幽州的原因。 氏族们各怀鬼胎…不会白白消耗自己的“部曲”… 可…可羽儿真的做到了么。 “桥太尉所言当真?” 刘宏惊问道… 桥玄无比严肃。“千真万确…若臣有一句虚言,请陛下治臣欺君之罪!” “好…” 听到这儿,“哐”的一声,天子刘宏一拳狠狠的砸在桌案上。 整个龙案笔墨齐飞… 这些天,洛阳城的上空遍布阴霾,就数今儿个最高兴了。 羽儿不只是在朝廷廷议上让满朝公卿同仇敌忾… 更是为北上与胡人决战,创造了兵力上的条件! 呵… 呵呵… 刘宏内心中狂喜不已,是战,是和…他已经有了决断。 “传朕旨意,将汉庭北军五大军团中的苍龙、朱雀军团一并交由南阳郡守,敕封南阳郡守柳羽为安北将军,尚书台即刻草拟诏书,由太尉府调动兵马!” 一番吩咐… 刘宏已是站起身来。“朕在洛阳城…静候佳音!”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九章 笑谈饮匈奴血,乌桓马葬阴山 当历史评价大汉的时候,往往会提到一句:——汉以强亡! 的确,汉不像后世的“宋”一般,重文轻武,导致军队内部相互牵制,动辄掣肘,弊病丛生。 也不像是“宋”朝的统治者对军事无知、无能、不作为… 汉朝是有兵的,汉朝的兵是能打硬仗的… 只是这些兵没有握在朝廷的手里。 满打满算,整个大汉除了边陲将门手握的兵马外,朝廷能够掌控的唯独汉庭北军五大军团,且这支兵团也不怎么可靠! 试想一下,董卓入京时,不过只带了三千西凉兵,就能够将汉庭北军整支收编。 由此可见…汉庭北军的战力也就那样! 反倒是,掌握在各个氏族、各个豪族手中的私兵…异常的强大。 说到底… 豪强地主在大汉拥有着极其强大的生命力。 这表现在,小农经济为主的大环境下,乡村社会总是存在自给自足的可能性! 这些豪强、地主是可以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 他们的庄园更像是一方堡垒,其中的部曲,就像是守军…守护着自己的城邦! 故而… 此刻,十一位南阳的云台将门后裔,愣是在几天之内就汇集了一支超过两万人…由部曲组成的步兵军团。 且这些部曲…不是寻常的看家护院之辈,他们经历过严苛的训练,是能打仗,也能上战场的! 柳羽请皇甫嵩去检阅了一番… 甚至让素来苛刻的皇甫嵩,刮目相看…只觉得不可思议! 再加上…汉庭北军中苍龙、朱雀军团,本就驻扎在南阳附近…且有超过四千人为骑兵。 天子刘宏收缴郡国马,郡国无马…但汉庭北军中的马匹却是极其充盈! 皇甫嵩调动集结,在如梦似幻、不可思议的眼神中… 一支三万多人的军团…就此汇聚! 烈日炎炎,矛戈剑戟在曜日下反射出森森冷光,鲜亮整齐的轻形甲胄显示了这支兵马的威严。 一支苍鹰起于林间…振翅直上九霄! 此刻…柳羽所在的衙署中却是准备了一大桌子菜…似乎是一干云台将门的族长要送别他们的柳郡守。 柳羽尝了尝…惊喜道:“素问南阳蒸菜、镇平烧鸡、白土岗辣子鸡极其有名,倒是不曾想…临走时才能吃上这么一回。” 闻言,邓某捋着胡须,“南阳永远是柳盟主的家…到这里,就宛若回家了一般!只是…” 邓某顿了一下,张口道:“我听闻此行驰援幽州,柳盟主并不去…那柳盟主是要动身往何处呢?” “南阳瘟疫已解除,我奉皇命回京诉职。”柳羽也不隐瞒。 他的马术说不上出类拔萃,短途驾马还行…真要从南阳赶至幽州,一千多里,怕是能要了他半条命! 故而…这趟去幽州驰援,柳羽托付给了皇甫嵩。 副将则是关羽、魏延、徐晃! 说起来,柳羽也想直接对关羽、魏延委以重任…可,如今…他俩的威望还不足以撑起这主帅的头衔! 且…跟在皇甫嵩身后历练一番。 黄忠没有跟去,这是柳羽专程安排的,黄忠心心念念的是霍姑娘…当务之急得先替他与霍姑娘在洛阳安家。 如此…解除后顾之忧,这个时期的黄忠…那便是无敌的! 心念于此… 柳羽从怀中取出一封竹简,放在了餐桌上。 “另外一处挖矿之所我标记出来了,咱们‘正一商盟’的人言而有信!” 这话脱口… “哈哈哈…” 一干族长会意的笑出声来,不枉他们费尽心思拿出了这么多部曲,总归…没有白费,一处新的煤矿…那就是有一大笔庞大的收益,这一波…他们血赚! “对了…”柳羽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忘记告诉诸位族长了,伏牛山与这新的一处山峦挖出的‘煤’,不是寻常的煤,是无烟煤,便是放在屋内取暖也并无不可!” 留下这一句话,柳羽站起身来,朝诸位族长笑了笑,当即转身… 而一干族长均是怔在原地。 无烟煤… 可以在屋内取暖的么? 要知道,如今这个时期在山西挖出的煤矿,多为寻常的煤…若是在屋中点燃,那能呛死人。 故而…他们对“无烟”二字极其敏感。 踏踏… 柳羽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可屋内的一干族长却是彼此互视… 看起来,加入正一商盟的好处,远比想象中要多得多! 魏延、关羽、徐晃守在门外,像是要与柳羽辞行。 皇甫嵩已经去点兵… 一个时辰后大军开拔! 柳羽环望他们,最终目光却停留在了魏延的身上。 “文长,你跟我来。” 柳羽直接招呼魏延… 两人径直走入了一方书房。 “大祭酒可有吩咐?”魏延拱手… “时间紧迫,我就不寒暄了,长话短说…”柳羽眼眸微眯。“此次虽为皇甫嵩将军领军,但三万人中大多为步兵,若是救幽州涿郡,步兵赶到那边怕是要延绵日久…至少也得一个月,而骑兵…” 不等柳羽把话讲完… 魏延会意。“大祭酒是要我带一支骑兵前去?” 柳羽颔首,旋即示意:“你且附耳过来,我教你如何做!” 唔… 看到柳羽这般严肃的表情,魏延不敢大意,当即把耳朵凑了过去。 而一番话传入他的耳中,他的眼眸一紧… 继而带着些许不可思议的神色望向柳羽…心头暗叹一声——对胡人,大祭酒是真狠哪! “去吧…” 一番话落下,柳羽最后拍了拍魏延的肩膀,将一封卷好的绢帛递给了他。“此行,我料得…你们会赚得大功一件,其一…涿郡的刘大哥势必会坚守到你们的支援,而那时候…乌桓人也是极限,其二,便是我方才讲的,便是这绢帛中绘制的,如此这般…可重创这些胡人” 柳羽的声音愈发的严肃… 魏延也一本正经的拱手:“魏延铭记!” 两日后。 当皇甫嵩率领的这支军团…穿过洛阳地界之际。 千面书写着“汉”字的旗帜骤然从军列之中生起。 狂风嘶吼,疯狂的拍击在旗帜之上,并且发出爆裂的鸣响。 一时间,方圆数里都跌荡着这股响声。 这支军团没有停歇一丝一毫。 只是举旗示意,表示赴北境救援,而后一路朝嵩山山脉前行。 上一次,这么大规模的北上…还是夏育、田婴征讨鲜卑… 那一战,汉军败的极惨,无数汉人魂葬塞外… 这一次… 会有些不同么? … … “哒哒哒!” “得得得…” 先是急促的马蹄,再是…马儿的一声嘶鸣。 濮阳通往洛阳的官道上… 三人三马正在驰骋。 “大哥,今日柳观主到不了洛阳,咱们也不用这般急!” 说话的是夏侯渊,他的身侧,一道驾马的分别是曹操与夏侯惇… 他们三个本是在濮阳顿丘县。 先是听闻瘟疫肆虐,柳羽赴南阳平息瘟疫… 那时候的曹操就为这个“贤弟”捏了一把汗,可瘟疫才刚刚平息,乌桓竟然南下。 曹操再也按捺不住…当即领着两位族弟就往洛阳赶。 他的梦想是做武帝朝时…冠军侯那样的“征西将军”,胡人南下…这是挑战,可对于他而言,更是机会! 一路上,曹操才听闻柳弟也正返归洛阳。 曹操更按捺不住…又加快了几分。 “孟德…”夏侯惇也劝道:“顿丘那边不辞而别,如此…若是为小人抓住此事做文章,那于你,于曹伯父…” 不等夏侯惇把话讲完… 曹操再一次挥动马鞭。 “元让,妙才,你们记住…当顿丘县令,救不了大汉!” 言及此处时,他的眼神格外的坚毅…有那么一瞬间,他幻想着自己成为征西将军,在幽州,在辽东征战… 像那冠军侯霍去病,像那烈侯卫青,像那飞将军李广一般…驰骋疆场。 曾几何时…他与柳羽对饮时提到这个“征西将军”的梦想,而那时候…柳弟吟出两句。 ——“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喝饮匈奴血!”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度阴山!” 此刻… 这两句诗不断的涌入脑门,曹操的心情变得愈发激动、澎湃! “驾,驾!” … … 荀彧进入了千秋万岁殿,天子刘宏早就在这儿等他。 见到荀彧,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来。 “玉林柳郎从南阳回来了?” “臣也是刚刚接到书信…柳郡守让皇甫嵩带三万兵甲去驰援幽州,而…他本人则赶回洛阳向陛下复命,算算时间多半已经进城了。” 荀彧如实道… 毕竟是征调这么多兵马,自然需要向陛下解释一番,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这点,荀彧心知肚明。 “前面领路,朕要去见见这位‘玉林柳郎’!” 刘宏并不在意其它的,当务之急,他想亲眼看看自己的这个皇长子。 “喏…” 荀彧连忙答应。 刘宏却再度提醒道:“荀卿,朕不想暴露身份,权且以‘陈王’的身份如何?” 这个… 荀彧微微一怔,在他看来,凭着柳弟的才智,陛下扮做陈王… 他…能看不出来么? 只是…这一层,荀彧并没有向陛下点明。 不多时…天子刘宏换上便装,便与荀彧一道走出千秋万岁殿,殿外…早有马车守在此间。 荀彧轻呼口气… 心里琢磨着,看来…陛下见到柳弟的心情很是急切呀! … … 官渡港口。 皇甫嵩带领的三万兵马,今夜就驻扎在此处。 过了官渡,再往北…就是一马平川。 可…问题来了。 无论皇甫嵩怎么计算,十五日驰援涿郡还是无法做到,究其原因…这支临时拼凑起的军团还是步兵居多! 月夜下,皇甫嵩坐在桌案前,闭目冥想。 就在这时… 账外传来一道声音。 “劳烦通报一声,就说魏延求见皇甫将军…” 这声音,皇甫嵩熟悉…是柳羽从南阳新野城邓家族长处拉拢来的魏延! 背叛故主,投诚信主! 这等首鼠两端的人,关西将门出身的皇甫嵩极其厌恶…对他没有半点的好感… 要不是看在柳羽筹集兵马的份儿上,皇甫嵩不可能带上他! 本想借口睡下了,劝他回去… 哪曾想,魏延的声音再度传来:“烦劳两位大哥通传一下,就说我有办法,十五日内解涿郡之危…” 唔… 十五日?涿郡之危? 皇甫嵩当即眼眸凝起… 他扯开嗓门大喊道:“唤他进来!” 当即,守卫将魏延领入,旋即向皇甫嵩行礼过后,就退出了此间。 待得守卫的脚步声消失… 皇甫嵩的眼眸方才抬起,一双朗目紧紧的盯着魏延。“若是在军中,谎报军情可是要斩首的。” “在下不敢谎报…”魏延拱手,“在下的确有方法能解涿郡之围!” “说…” 皇甫嵩冷冷的一个字,却带给年轻的魏延无穷的压迫感。 魏延平复了下心情,方才张口:“皇甫将军,在下请借骑兵四千!日行三百,七日可抵涿郡!” 只是这个么? 皇甫嵩面露几许失望的神色。“若只是这样,那你回去吧,你从无带兵的经验,本将军怎么可能放心将骑兵给你!” 要知道…如今市面上一匹马的售价两百万钱! 四千骑兵,这是多少钱? 皇甫嵩就算不爱财,却也不敢把汉庭北军随意糟蹋,这是关乎关西将门的荣辱! “那…两千!”魏延再度开口… “你以为这是菜市场,还能讨价还价?”皇甫嵩治军严格,他觉得魏延是在挑衅他。 “一千!” “放肆!”皇甫嵩怒目圆瞪,就差拔刀了! 哪曾想,就在这时,魏延从怀中取出一物…这是一封包好的绢帛…徐徐展开,魏延恭敬的呈于皇甫嵩的面前。 “皇甫将军过目。” 皇甫嵩眼眸下移…心里嘀咕着,等看过后,再与他计较不迟! 哪曾想… 只一眼,他的一双眸子就被这绢帛上的内容吸引。 “此…此事当…当真?” 究是关西将门这位铁骨铮铮的硬汉,此刻…竟也语气哽咽了,踟蹰了。 “这布绢乃是‘柳郡守’交予我受,千真万确…”魏延语气郑重。“如此一来,皇甫将军可能将一千骑兵交付于我?” “一千不够!”皇甫嵩一改方才的口气,“我给你四千,这是汉庭北军中所有的骑兵,此事做好了,你大功一件,若是有所差池,那不光是你…老夫这项上人头也势必交代要交代了!” 说话间…皇甫嵩提起笔… 要调兵需要他的手书,更需要兵符… 兵符是现成的,那么…就差手书了。 而魏延可以清楚的看到,皇甫嵩握笔的手尤自颤抖不已… 所谓——兵行险着。 又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 话说回来…皇甫嵩用兵一向以“险招”著称… 若是子午谷奇谋,诸葛亮未必敢用,可皇甫嵩…一定敢于去实施! 哪怕是最终,碰的头破血流!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章 国力与战力,胡汉战争的本质 纵观历史。 往往汉民族在与游民民族的对抗中,汉民族总是选择被动防守,反倒是游牧民族主动进攻。 这是为何? 如果按照后世“落后就要挨打”的观点,似乎…又不尽然。 比如,匈奴的人口、财富都少得可怜,加起来…甚至比不上大汉的一个大郡,但却频频南下,欺负了汉朝半个世纪! 就连夹缝求存的乌桓,也能逼得大汉采取“赎买政策”…每年赐予大量的钱帛。 五胡乱华时更夸张… 五胡入侵晋朝…这些异族的财富加起来,怕是都不够西晋的“石崇、王恺”两位富豪塞牙缝的,却能把晋王朝赶到了长江以南去。 宋朝最富裕,经济发达,要什么有什么。 而契丹人、女真人却打得大宋满地找牙! 究其原因… 古代的战争,国力或许是一方面的影响,但更多的却是“国力”与“战力”之间还存在着一个转化效率。 其实就两点…前线与后勤。 简单点说,则是——“打”与“吃”! 打得好,吃不饱,只是暂时胜利,最后没被敌人打死也要被饿死; 吃得好,但打不赢,那倒是有几分如今大汉边陲将门…出工不出力的味道。 此刻的玉林观内。 方才回到洛阳的柳羽正在为风尘仆仆赶来的曹操、夏侯惇、夏侯渊讲解… 古代战争的本质。 曹操一进门,就嚷嚷着,也想去驰援边陲。 夏侯惇、夏侯渊更是一腔热血。 可事实上,这个年龄的曹操、夏侯惇、夏侯渊…还是很稚嫩的。 他们甚至没有经历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血腥战场。 要知道… 如果说曹操对战争的启蒙是来自于太学中的师傅段颎的教授! 这让他对战争有了一个懵懂的概念! 可事实上,真正让他升华与提高,还是源自于黄巾起义时期。 曹操在皇甫嵩麾下的历练。 曹操是一个学习能力极强的人,皇甫嵩的战术、战法…他是真正学到了精髓! 至于如今… 还是等等吧! 倒不是柳羽不乐意让曹操提前上战场,而是柳羽琢磨着…别曹操乱闯乱突,把自己的小命儿搭进去了。 再加上,依着他的性子,若非成名之后的皇甫嵩…还真未必有人能镇得住他! 讲到“国力”与“战力”之间的转换关系,讲到“打”与“吃”时,荀彧领着天子刘宏来到了此间… 因为荀彧算是半个玉林观人的缘故… 他的进门并没有道童的通传,荀彧本想叩门,天子刘宏却伸手示意… 他驻足在门外,也想听听羽儿对战争的理解。 此刻… 屋内传出夏侯渊的话。 “柳观主这话说的不对呀,打与吃还不简单,明明是国力强的一方,实力更强,后勤补给也更充分,可为何…大汉对胡人,却是胜少负多,乃至于武帝朝后,更是鲜有胜绩,就连光武帝时期的名将伏波将军马援也大败而归!” 伏波将军马援是扶风马腾的先祖,也是当世大儒马融的祖辈… 要知道,卢植还是马融的学生,袁隗是马融的女婿。 有此可见,昔日的伏波将军马援家门何等的彰显,可事实上,这位内战无敌的将军,在对乌桓几次的征战中,无一不是大败而归! 这很诡异… 明明,乌桓比起王莽建立的“新”朝来,战力要弱的多。 此时的陆羽眼珠子眨动,继续问道:“妙才既提到这点,那我且问元让?两军交锋,何为胜?” “胜?何为胜?”夏侯渊有点懵…他感觉自己知道,但偏偏讲不出来。 曹操则直接脱口。“在同等时间内,谁消灭对方的数量更多,谁就为胜!” 这是太学时期,军事课的老师段颎教授他的… 通俗点讲,其实就是“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 用自己的总体去消灭对方的局部…如此这般,分成几次,也就可以消灭对方了。 “瞒兄说的不错。”陆羽颔首道:“可事实上,战场上瞬息万变,捉摸不定,我们在动,敌人也在动…要使敌军分散为几部分,逐个击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所以说,战场上…特别是平原战场上,拼的是谁的机动力更强!” “机动力?”曹操反问… 这个词,他是第一次听到,很新鲜,不过结合上下句…他大概能理解,这所谓“机动力”的含义! 是灵活、多变、迅捷… 柳羽继续解析:“两军对垒,无论是如何排兵布阵,目的往往都是一个,就是分散敌军,让我军的整体去击穿敌军的局部!而要达成这个目的,就要使得敌人露出破绽,不断的运动…” “那么我问你们,运动战靠的是什么?” 这… 当柳羽提及这个问题时。 曹操、夏侯惇、夏侯渊一怔…被柳羽这么引导,他们能够第一时间想到答案。 “是马…” 夏侯惇脱口道:“运动战靠的是马,而骑兵的不断移动可以逼得敌人露出破绽…进而逐个击破!” “没错!”陆羽轻轻点头。“为何伏波将军马援内战无敌,可面对胡虏屡屡受挫,为何三年前夏育、田婴征讨鲜卑却落得大败而归,就是因为这个…中原汉地,不产马匹,以步兵为主;塞北沿线,盛产马匹,以骑兵为主。” “在平原地带,面对步兵,骑兵的优势太大了,一是冲击力大,而是方位调整迅速,出其不意;三是撤退也很快,甚至…还有第四点,那便是胡人擅长骑射!” 千万不要小看骑射这一技能。 别看三国人才辈出,后世网上议论,动不动就是“一马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事实上在三国志的记载中,抛开公孙瓒与白马义从… 有过骑射记载的唯独七人。 ——曹仁、太史慈、徐晃、赵云、甘宁、黄忠、吕布。 在没有马镫与马鞍的汉代… 练成骑射这项本领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恰恰,骑射是胡人的强项,无论是乌桓,还是鲜卑,亦或者是南匈奴,都是此间高手! 反观汉军,大多以步兵为主,对抗骑兵必须组成方阵。 …步兵行动缓慢,要顾及全体,中远距离被当成靶子… 近距离,一旦遭受骑兵侵袭,往往自乱阵形,破绽百出。 反观,胡人的骑兵来无影、去无踪,以极快的速度砍杀那些落单的步兵,一口一口吃掉,而当步兵好不容易整理好队形时,骑兵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捉迷藏似的。 这便是游牧民族…对农耕民族的最大优势。 汉初时,刘邦以四十万步兵对抗匈奴十万骑兵,大败。 白登之围…被围困七天七夜,差点儿回不来,自此汉朝只能修长城消极抵抗。 柳羽将此间细节娓娓讲述给曹操。 “到了汉武帝时期,武皇帝意识到农耕民族的缺陷,开始发展骑兵,汉武帝练军,不先养人,而先养马,当时汉地马匹稀缺,汉武帝命令民间多养母马,又向西域求良马育种,尤其以乌孙马和大宛马最为著名。” “甚至,为了获得配种的良马,武帝不惜下嫁公主,求得了乌孙国的良马数万头,后来听说大宛国的马更好,遣使求不得,竟派大军两次攻打,抢夺良马,乃至于修建豪华的宫殿,让马儿吃好、睡好…待遇比人都高!匈奴浑邪王王子金日磾投降后为汉武帝养马,官位堪比宰相!” 讲到这儿,柳羽望向曹操。 “瞒兄不是一直想要做‘征西将军’么?可你只知道冠军侯霍去病八百骑大破匈奴,却不知道,这八百骑的背后,这八百匹马是如何而来?没有这些乌孙马、大宛马?冠军侯能横扫匈奴,能恢复西域?能代天子在狼居胥山上祭天么?” 这… 曹操沉默了,他突然发现,与柳弟相比,他太单纯了,太天真了。 他把战争想的太简单了! “这便是陛下征调郡国马的原因嘛!”曹操反问。 “这只是一个原因。”柳羽没有去细论这个话题… 因为他清楚,天子征调郡国马的核心目的是防止…黄河水患,各地瘟疫…天灾人祸下,那避无可避的造反中,能够占据主动! 只要这些反贼没有战马,一群步兵…一群农人,不足为虑! 倒是门外的刘宏倒吸一口凉气。 他征调郡国马,还真没想到这么一节。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羽儿的论断…让他惊诧,让他信服! 谁能想到,大汉对胡人屡战屡败的根源…原来仅仅是围绕着一个“马”! 柳羽的话还在继续“秦国之所以能横扫六国,靠的就是秦弩的威力,靠的是秦军铁骑冲锋陷阵;” “汉武帝之所以能击败匈奴,靠的是引进西域战马;而匈奴之所以战败,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失去了阴山、河西两大养马地,无法再度发动战争,乃至哭嚎曰:‘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而良将可求,良马不可求。胡人心如明镜,战争输了不可怕,失去了马匹的控制权才可怕至极!” 其实…柳羽还有许多例子。 比如王安石变法时提出的“保马法”,在民间驯养马匹,由政府收购…也正是因为这点,宋神宗年间打贏了西夏国,是北宋最辉煌的战绩之一。可见宋人并非军事衰弱,一旦有马,就能打胜仗。但中原不适合养马,又因王安石失势,从此北宋再无骑兵优势。 到了南宋,唯一能打胜仗的只有“岳家军”了… 金兀术感叹“撼山易,撼岳家军难”,而岳飞的关键也在马匹! 岳飞在击败金傀儡伪齐军后,从伪齐马场中获得一万多匹战马,组建了一支以骑兵为主的“背嵬军”,从此扭转局势。 二是他富有创新精神地发明了“砍马腿”的打法,这是历史上步兵破天荒头一次战胜骑兵的著名战法! 其实这才只是打… 对于持续了四百年的胡汉边患,更大隐患在于“后勤”与“补给”上! 柳羽没有去细着讲这些… 他能看出来,单单“马”这一项就足够曹操消化的了。 “所以…柳弟不让我去幽州,便是因为…这马?”曹操凝眉问道:“如此…说来,那柳弟组建的这支驰援幽州的援军岂不是…必败无疑!” “未必…”柳羽补充道:“方才我也讲过了…战局往往是瞬息万变的,如今的大汉不具备进攻乌桓的条件,可同样的乌桓也不具备进攻大汉的条件…因为…” 柳羽故意卖了个关子…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而自他的口中“补给”两个字脱口而出。 “补给?”曹操问道…“这便是柳弟说的后勤嘛?” “没错…”柳羽颔首,“昔日汉武帝击败匈奴,耗费的是文帝,是高祖几代的财富,哪怕是如此,都让大汉的商业、农业几乎崩溃,这是因为征讨匈奴,运送粮食往塞外的成本极高!” “反观如今的乌桓,从辽东一地南下幽州…路途遥远,他们的粮食补给也是一大难题,便是为此,他们才会孤注一掷的进攻涿郡,试图…以战养战,可这样就有一个巨大的弱点!那便是只要涿郡顶住,乌桓兵马的粮食就会告急…” “再加上听闻乌桓是因为牲畜瘟疫才冒然南下劫掠,便是为此,我敢笃定,一个月…乌桓的粮食坚持不了一个月!” 这… 夏侯渊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他们可以劫掠幽州的各个村落,那里面必定有粮食啊!” “妙才大哥说笑了。”柳羽笑了,“幽州方才经历瘟疫,物质早已短缺…城外的百姓们要么入城乞讨,要么早都逃窜了,乌桓人怕是连一根鼻毛都未必能找到!” “如此说来…”曹操吧唧着嘴巴略微思索了片刻,“那涿郡也没有多少粮食,且兵临城下无从补给…涿郡能…能扛得住么?” 曹操的声音中满是质疑… “能!” 柳羽的回答却无比坚定。“因为,刘备还在涿郡!” “刘备?”曹操吟出了这个名字…“他是何人?” 偏偏,这个名字被少年曹操吟出,在柳羽看来多少有些古怪。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 似乎,在这汉末…混乱的天下,纷乱的时局,最欣赏曹操的人是刘备,最欣赏刘备的人是曹操… 如今,他们俩倒是可以推心置腹的“青梅煮酒”一番。 “瞒兄,他是中山靖王刘胜的后代,家乡便是涿郡涿县…” “或许,等他坚守住一个月后…归来之时,愚弟可以介绍你们认识…那时候必定是秋高气爽,正是喝青梅酒的好季节!”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一章 陌刀利斧战车,克骑兵人马碎! 秋蝉悲鸣,一叶落地而遍地萧索。 柳羽的话让天子刘宏陷入沉思。 这话要从三方面理解,第一是汉、胡战争胜负的根本在于“打”与“吃”。 打的核心在于“马”… 吃的核心则在于“补给线”! 从这个角度去分析,如今的大汉在不具备一支骁勇骑兵的前提下,是不可能效仿昔日的冠军侯一般彻底战胜乌桓。 而乌桓受制于补给,想要吞下幽州也极其艰难! 第二点,是乌桓此次南下的以战养战。 在失去充足补给、粮草严重不充足的前提下,乌桓必须第一时间夺下涿郡,然后迫使幽州诸郡望风投降,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可事实上… 尽管战局不利,可至少涿郡暂时是守住了。 第三点,则是…刘备。 让天子刘宏都极其诧异的是,羽儿对这个刘备竟是寄予如此厚望。 羽儿似乎觉得,这刘备能坚守住,至少…他能坚持到乌桓人的崩溃之后! 诚如羽儿所言,如果真的能守住一个月。 …南阳援军驰援之际,哪怕是步兵对骑兵,哪怕是在幽州这平原开阔地带,胡人粮尽援绝…又怎会不能一战? 想到这里时,刘宏的眼眸已经凝起。 “陛下…”荀彧回头小声的询问刘宏。“是否要叩门?” “不!”刘宏摆了摆手,“朕已经听到想要的答案了…” 刘宏也刻意压低了声音。 此次前来,两个目的,一是看看自己的这个皇长子,二是询问下他,幽州的局势。 刘宏不会在现在这个时刻与柳羽相认,这太危险了。 要知道,根据他的秘密调查,在何贵人诞下刘辩之前…他那许多早夭的儿子死的很是蹊跷。 就好像在宫廷内,永远有一支看不见的手在操控着一切。 在查明这桩事之前,刘宏不会与羽儿相认,也不会将他置于陷境! 何况… 哪怕如今的羽儿没有的话。 俨然,如今的刘备身体上没事儿,可精神上已经快到极限… 作为幽州刺史,他对刘备是能够感同身受的。 因为…他…他已经到极限了! 便是为此,近段时间,整个涿郡的布防均是由刘备派遣的,陶谦的精神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再如此耗费心神! 可… 鬼知道,刘备是怎么顶过来的? 鬼知道,他还有多少能量,能再坚持几日! “陶刺史,有劳你吩咐诸将,各处城墙,加紧卫戍…不可再有差池。” “好…”一个好字,陶谦的喉咙难掩沙哑,他是因为激动而沙哑。 老天保佑,将一个刘玄德安放在这涿郡,活该他陶谦该活下去! 乃至于…陶谦环望左右。 他发现,在这一次乌桓的奇袭过后,整个涿郡…非但没有成为惊弓之鸟,反而更加的振奋。 仿佛在这黄昏之下,暗夜将至的时刻…始终有一束曙光,在指引着他们坚持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 能活下去么? 或许…可以吧! 就在这时。 “刘县令…”一个鬼卒不知何时行至刘备的身侧,“禀报刘县令,圣女有情…” “圣女?”刘备微微一怔… 这还是近段时间来,圣女张玉兰第一次主动寻他。 “可知是何事?”刘备多问了一句。 鬼卒则如实禀报道:“似乎…有一个名唤太平道的道教联系到了圣女,说是他们那边还有一些余粮!” 唔… 刘备一惊。 粮食…这种时候,整个涿郡最缺乏的就是粮食! … … 冀州通往幽州的官道上。 关羽提起马鞭指向前方…“文长…前面便是涿郡的地界,我们提前五天赶到了这里,涿郡有希望了。” 魏延没有回话,而是不漏声色的从怀中取出一封绢布,缓缓展开。 关羽不以为意,继续道:“今日我军最好休整一夜,明日奇袭乌桓,内外夹攻…定然能胜!” 如今的关羽才刚刚出道…自不能与《三国志》中巅峰期的荆州关云长相提并论! 经验与阅历差着一大截呢? 可…他素来傲气,自不会把区区胡虏放在眼里,内外夹攻…在他看来,是必胜的法门。 哪曾想… 魏延摇了摇头,他微微提起手中的绢布。 “大祭酒与皇甫将军可不是让我来打乌桓主力的!” 关羽一愣… “那…” “呵呵…”魏延笑了,他的嘴角扬起,露出了许多狡黠的笑意。 偏偏这笑意中,还带着些许森然的凶戾之气。 “长生喜读《春秋》,岂不闻,庞涓是如何死的?” 这… 关羽下意识的开口吟出四个字:——“围魏救赵!”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二章 关某与胡虏势不两立! 一幅巨大的舆图摆放在魏延与关羽的面前,徐晃也凑了上来。 舆图上画着一条标记好的小道。 这小道经过卢龙寨,是西汉时期的前线要道,曾经,匈奴人经常通过这条小路对边关进行骚扰。 后来匈奴人被打的一路北逃,这条小路也就没人用了。 从光武中兴到灵帝朝,基本上没人走,算是半荒废的状态。 当然… 柳羽知道这个,是因为在历史上, 曹操击败袁绍,荡平北境四州后,曾在此间寻到了一个名唤“田畴”的向导。 他不仅是本地名士,更是本地通,他指给曹操的便是这条从徐无山翻过去,到达北平郡治平岗县,再直捣柳城的道路! 以此,才有了张辽狼牙山突袭乌桓,一举斩杀乌桓王蹋顿,攻破柳城…闻名天下! 当然… 这条路…很长。 但,按照柳羽的猜想…无论是东胡还是匈奴有个旧习,往往他们劫掠时,会把家人带在身后,乌桓是东胡的后裔,多半也会保存着这个旧习! 或许,根本不用到王庭柳城,就能发现他们的族人。 而解决涿郡之围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屠戮他们的族人。 这条人迹罕至的小道,可以完美的避开所有胡人的眼线。 “这便是围魏救赵?”关羽惊叹道… 魏延点了点头。“否则…我们只有四千骑,对方有数万骑,平原作战…我们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关羽沉默… 比起偷袭,他更喜欢以王师正面击溃敌军,可…事实上,如今的兵马根本不足以做到。 他转过头望向徐晃。 “公明觉得呢…” “对胡人,无需讲究《春秋大义》!”徐晃眼眸凝起。“何况,他们劫掠我大汉边陲的时候,可考虑过什么‘义’字!” 似乎,徐晃也很通透! 当然,柳羽之所以要把任务交给魏延的原因… 说到底,关羽与徐晃都是重“道义”之人,恰恰与胡虏作战,不能讲究道义! 当以“不义”战“不义”,否则…吃亏的势必是大汉的一方。 “我知道了!”关羽颔首,“那,我们即刻就往卢龙寨方向…” 关羽从小并未出生在边陲… 只是听闻,却从未见到过胡虏的残忍。 甚至… 如今的他,还报有祸不及妻儿的愿景。 只是… 大局面前…该偷袭胡虏的后方…就必须要偷袭这边! 魏延笑了,“这才对嘛!勇战不如奇谋,柳祭酒此举…可谓是出其不意!” 一言毕… 四千骑兵已经休整完毕,他们绕过幽州,从远离涿郡的方向前行。 只是…当行至涿郡以北… 他们路过了一个村落。 俨然…这个村落没有提前得到风声,也没有躲进城扈,他们太靠近辽东了… 从远处看…如今空落落的村头没有一个人! 可靠近才发现…村落中全是尸体。 地面到处飞溅着鲜血,脏乱的衣物洒满了街道…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一个声音都没有! 四千汉庭北军骑士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沉默了。 乃至于呼吸都忍不住急促起来,满眼的不可置信… 这便是胡虏的南下么? 一个数百人的村落,赫然变成了死城! 而他们看向路边的居民屋子,一路走去,到处都能看到一些浑身赤裸…带着一道道伤痕的女人,而她们的尸体…大多数被折磨的面目全非。 “长生…”徐晃回望关羽。 关羽的牙齿已经紧紧的咬住,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间炼狱。“这…这些都是谁做的?” 魏延缓缓转脸,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他,淡淡的开口。 “你说呢?” “乌桓南下,就不是所有村落都能得到消息,一些消息闭塞的,没来得及躲进城的,多半就会沦为这般情景。” 关羽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体会到胡人的残忍… 他喃喃道:“我们四千人,阻止不了他们!是么?” 他重复了一遍之前魏延提到的这句话。 顿时,一种无力感涌出。 看着关羽那赤红的眼睛,魏延能体会到他的内心深处有多痛,比起…关羽,魏延更早的听人提起过胡人! 相传…秦朝时期,匈奴与东胡均有食人之习… 如今看来,似乎乌桓只是为了劫掠村落,还没有到吃人这一步! 魏延的话再度开口: “长生,柳祭酒让我们如何做,都是有理由的!” “与胡虏,不应该讲道理,更不应该讲道义!” 关羽咬着唇,如果说此前…他是因为柳羽的命令,不得以北上…去屠戮胡虏的后方,那么现在…他…他… 看着身后一个个双目充血的将士。 关羽用几乎嘶吼般的声音咆哮道:“北上…北上!” “关某与胡虏势不两立!” … … 清晨拂晓。 一具具乌桓人的尸体自涿郡城楼上如死狗一般的丢下去。 城楼上的守军,早已在刘备的吩咐下,备上了大量的弓弩手…只等乌桓人来抢夺回同伴的尸体,便放箭将他们射杀。 似乎… 乌桓人也意识到了这点,他们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远处观望着…涿郡城楼前的境况! 他们是真的筋疲力尽了,他们从没有过这般疲惫… 最可怕的是,他们的粮食已经见底! 是真的见底,若是再继续杀马,怕是他们的战斗力将呈直线下降。 面对这么一座坚固的城墙,他们第一次感觉到无能为力,他们恨不得冲到城下,用脑袋撞开涿郡的城门,但…这可能么? 在咒骂、愤怒之后…他们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军中已经开始动摇… 因为节省粮食,他们吃光了田鼠,刮干净了附近林木的树皮,甚至…尽可能的去劫掠每一个村落。 可…他们在涿郡上耽搁的时间太久了,周围的村落早就都问询逃走了,只剩下靠近辽东的那些村落,但…那些早已劫掠过了! 乃至于…瘟疫之下,这些村落根本没粮食啊! 除了将愤怒发泄在那些村落中的女人身上外,乌桓人发现…他们无能为力! 唯一庆幸的是…涿郡城内多半也断了粮… 彼此互相消耗,就比谁…先一刻崩溃! 此刻的乌桓王丘力居愤懑的坐在帐篷内… 他抽出马鞭在一个汉人商贾的身子上鞭挞了几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出他的郁闷。 按理说,能出现在他军营里的汉人商贾,都是他的眼线…这些年为胡地带来了不少情报。 可如今…乌桓军几乎断粮,不从他们身上榨取?又能从哪搞到粮食呢? 丘力居想喝酒… 想喝最烈的酒,以此宣泄他心中的愤怒。 他也想找个女人狠狠的抽挞一番,他甚至后悔…当初南下时,对那几个村落痛下杀手,一个不留! 谁能想到? 这幽州的治所涿郡这么难攻? 谁能想到,这城里的汉人这么有韧性! 账外… 每天都有胡人饿死,死去之后,至少他的马是可以毫无顾虑的宰杀掉的,死了人也就少了一张嘴,这算是因祸得福。 “再忍忍…” “再坚持一下!” 丘力居的心头不断的涌出这一番话… 他知道,他们乌桓军是极限,可…涿郡也是极限了! 往前一步…一切就都美好了! 可退后一步,那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只是… 他…他还能坚持多久呢? … … 涿郡城内,情况也不乐观,明日便是第二个十五日。 俨然…所有的军民都对刘玄德提出的这个“十五日”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许多军民都意识到… 或许,这所谓的十五日只是刘玄德为了让大家伙儿坚持下去,编撰出来的罢了。 张让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他望着阁宇内那一筐筐的金子,这一刻…他才发现,金子也可以变得一文不值,这种时候,若是有人能给他一片薄饼,一口吃的…他…他愿意将这千金相赠。 很多时候,张让想去寻刘备… 问问他到底会不会又援军,但…往往走出两步,张让就停下了脚步,他其实已经猜到了答案,他也清楚…朝廷是不可能从其它地方调兵支援,至于…汉庭北军?朝廷怎么会派出汉庭北军驰援呢? 呼… 张让只是长长的呼着气,他都不知道,下一次睡去…还会不会饿醒! 最好会… 因为,若是永远的闭上眼,一切就都完了! 只是…张让不知道的是。 刘备今日见了一个人… 太平道的神上使——马元义! 一方馆驿…一张木岸。 刘备与马元义分坐两旁。 张玉兰在介绍过马元义是太平道的神上使后,就默默的退开了… 因为,马元义已经提前告诉过她,太平道的目的。 此时,刘备当先开口:“想不到太平道的神上使…竟也被困在涿郡!如今涿郡大难,既太平道有粮,缘何不拿出来呢?” 马元义从怀中取出了一些博饼摆放在桌案上,伸手示意让刘备吃上一些。 刘备摆摆手,一双眼眸盯着马元义,似乎…对方才提及的问题很迫切。 “太平道是有粮不假,但涿郡有多少人,若是拿出来,怕是不够全城一天食用的。”马元义张口道… “那阁下寻我作甚?”刘备的眸光幽深,露出几许失望之色。 “太平道与天师道不同!”马元义解释道。“太平道只会救济教徒,不会救济教徒的家儿老小,更不会救济无关的黎庶,这是大贤良师定下的!” 言及此处,马元义的表情变得严肃,“原本而言,我是不打算掺和这胡虏劫掠之乱,可如今…看刘县令如此英姿,不忍刘县令饿死在这涿郡城。” “不妨刘县令投我天平道如何?一来,刘县令就不愁吃食,二来…在刘县令的感召下,势必会有更多人加入太平道,也算是我太平道救济了许多人…不过,如今粮食紧俏,我们太平道只招收精壮之士,唯我大贤良师之命是从!我方才与天师道圣女攀谈,得知刘县令并没有加入过天师道,不妨好好的考虑一番,入我太平道!以刘县令的身份、才华,势必能成为我太平道一方坛主!” 这话… 马元义是既拿粮食,又拿高位招募刘备。 在他看来,如此情形之下,刘备一定不会拒绝。 可…他小看刘备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没有什么需要去谈的了。” 刘备云淡风轻的拒绝… “你…”马元义一脸不可思议… 很明显,他能看出刘备此刻的饥肠辘辘… 不夸张的说,若是再没有粮食,他坚持不过几日了。 “我刘备虽不是天师道之人,但天师道祭酒乃是我贤弟,我能得此涿县县令之职,也是因他举荐…柳弟于我有知遇之恩,我刘备若要入道势必入天师道,纵使不入道,也一生是天师道,是柳弟的朋友!” “《淮南子·说山训》中提及盗泉之水,今日我刘备就放下话来,势不饮盗泉之水,不食嗟来之食!” 讲到这儿… 刘备豁然起身,就要离开。 “刘县令稍等…”马元义连忙喊住。“你又何必执着呢?活着不好么?” “我想活着…”刘备脚步一顿,感慨道:“可若是活着,却失了仁义,那与行尸走肉又有何何意?” 言及此处,刘备向前迈出一步,却再度脚步一停… 追问了一句。“阁下在涿郡有亲人么?” “有…” “若是涿郡城破?那阁下的亲人该当如何?”刘备的语调很轻,但每一个字却是铿锵有力…“你…”马元义想张口,却骤然想到了老母亲… 一句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呵呵…”刘备笑了,“天师道与你们太平道不同,柳弟先是派我来抗击瘟疫,继而又不遗余力的支持…抵抗胡虏!这些…不正证明,天师道的仁义么?这世道下,也该有这么一个教派让百姓们看到些许希望了!” 呼… 言及此处,刘备轻轻的叹出口气,大踏步的走出了此间,只留下马元义一脸的木讷! 待得刘备走远… 有太平道的教徒询问马元义。 “神上使,粮食还…还给么?” 这… 马元义的眼睛凝的更紧! 之所以要来与天师道的圣女张玉兰聊聊,之所以要与刘备聊聊…是因为他的母亲。 他将粮食递到母亲面前时,两日未进任何食物的母亲一把推开… 她只说了句,城楼上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们…那些以一己之力坚守着涿郡的刘县令还未进一食,她一个老妪…如何能吃?如何配吃? 刘备不吃,将士们不吃…他马元义的娘就不吃! 这下… 马元义进退两难了!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三章 好人,需比恶者更熟知大恶大毒 “轰隆,轰隆!” 马蹄声在卢龙寨的方向响彻,随后…马蹄停在了一群乌桓的牧民处。 魏延缓缓举起手中的大刀,目光冰冷至极…他发出的声音并不大,但话中却极其的森冷。 “一个不留!” 那些牧民原本还在交谈… 他们赶着羊群,打算为前线的大王送上补给。 一些胡妇抱着孩子,一些稍微大点的孩子还绑着长长的辫子在愉快的玩耍。 只是… 其中一个孩子发现了远处的黑点,随后,越来越多的黑点出现在了卢龙寨的方向。 起初他们很是好奇,以为是自己的父亲、伯伯回来了,想必…一定带回了汉人可口的食物…酒食! 可随着这些黑影的靠近,他们发觉不对劲儿… 因为每一个黑影手中都提着锋锐的战戟,磨刀霍霍…宛若死神! “快跑…” 随着年迈的老者大喊,所有胡人都意识到,这些不是他们的同胞,而是…而是汉人! 玩耍的小孩子们没有跑,他们那天真的眼瞳中满是不解的看着自己的阿翁、阿娘…不明白,他们为何这么慌张? 大人们讲的,汉人的家园不是他们胡人的猎场么? 汉人种的粮食不是他们胡人的粮仓么? 既是猎场与粮仓?那…跑什么呢? 轰隆隆!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这些胡人的孩子看着那些骑士,好奇他们的服饰好与众不同,甚至小小年纪的他们已经生出要抢夺过来自己穿的想法。 “咻…” 哪曾想,一把大刀一闪而过…一个小孩子的身体瞬间飞了起来,咚…咚…他重重的砸在地上。 其余那些幻想着抢夺奇怪衣服的小孩子,无有例外的被挑飞… 无数汉庭骑士用最锋锐的战戟…去屠杀着眼前的牧民。 胡人们四处纷逃,牛羊都不要了,可…他们根本跑不远。 两只腿无论如何是跑不过四只腿的…一如,那些乌桓人残害大汉的村落一般。 “呜呜呜…” 到处都是喊杀声,到处都是哭泣声。 一个颇有姿色的胡女抱着一个孩子,旁边还有一个孩子哭泣着。 她本是要趁着送粮食往前线,见自己的丈夫一面。 丈夫曾经许诺给他,若是幽州攻陷了,他们家就变成了贵族,家里可以有三个汉人的奴隶,可以让汉人的小孩给他的儿子当牛做马! 甚至,只要他的孩子不高兴了,随时可以杀掉… 可现在… “咻咻咻!” 几刀过去,无数胡人…无论是老人、小孩儿,还是妇孺…均死在了汉庭北军的刀下。 这仿佛点燃了魏延嗜血的本性… 他从来都是这么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哈哈…” 魏延在笑,他面前有一个小男孩儿,一旁的骑士本想手起刀落杀了这个男孩儿,可魏延伸手阻止了他。 他蹲下身子看着这个小男孩儿,在小男儿惊恐的目光下,魏延递给他一个薄饼。 “告诉大伯,你们族群的其他人在哪个方向?” 摸着小男孩儿的头,魏延的笑容越发的灿烂。 这是一支胡人的运粮队伍… 而乌桓人的家眷一定离这里不远。 小男儿好似很恐惧,指向一个地方,说了几个名字,可…魏延收起了笑容,缓缓起刀… 咻! 一道浓浓的血液溅射到了他的脸上。 魏延没有擦,他只是感觉这血…炙热的很! “都割下头颅,绑在马颈上!” 魏延命令道…“乌桓不是南下幽州,侵我大汉边陲么?那…咱们索性就以血止血,以牙还牙,汉庭北军也能屠了他乌桓的老巢、家眷!” 呼… 听到魏延这番话。 关羽与徐晃沉默了… 尽管,一路上看到无数汉人的惨死,让他们下定决心要屠戮这群胡狗,可真的看到这些老弱妇孺时,关羽与徐晃均沉默了,他们没有挥刀,而是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似乎,无论何时,关羽与徐晃奉行的信条里…只有“刀下不斩老幼!”…可事实上,他们知道魏延做的对! 不真的打痛了乌桓,那些在幽州为非作单的胡狗…如何会返归! 这些胡人中妇孺老幼的头颅,便是必不可少的代价。 “公明…”关羽那张亘古不变的面瘫脸,此刻冷然如纸,“我总算知道…为何柳观主要把这个任务,要把舆图交给魏延,而非你、我!” 徐晃沉默… 似乎尤自没有从这血腥杀戮中走出。 过得半晌,他才喃喃开口,“魏文长…是…他是天生的魔鬼!” 是啊,哪怕是对胡虏… 可能做到这般肆无忌惮,大开杀戒的,至少…他徐晃自愧不如。 闻着空气中血腥弥漫的味道,徐晃长长的深吸口气,他记得以前柳羽提到过一句话: ——在这个乱世中想要做好人,那一定要比恶者更熟知大恶大毒! 柳观主…诚不我欺啊! … … 洛阳,玉林观。 一方书房,一处桌案…柳羽与荀彧分坐两旁。 “前几日,我听闻荀兄来过?是夜晚十分来的,还带了一个人?” 柳羽当先开口。 荀彧颔首。“他的身份,柳弟就莫要问我…” 这一句话,几乎相当于荀彧告诉了柳羽来的是谁? “那时我与孟德、妙才、元让在攀谈,你们为何不进来呢?”柳羽询问道。 荀彧摇了摇头。“你们的谈话中,他听到了他想要的自然便不再叩门!” “想要的?” “马匹以及…后勤补给!”荀彧轻声道…“大汉的国力远胜过乌桓,却因为赎买政策每年赐予乌桓数不尽的钱粮…这些都是因为战力,大汉的国力无法转换为等值的战力,而马匹与后勤补给是掣肘胡汉一战的关键。” 这是柳羽那一夜讲给曹操、夏侯渊、夏侯惇听得… 倒是没曾想让荀彧与那个人听了去。 只是… 与曹操等人交谈可以这么理解,与荀彧…以及那个人就得从另一种角度去思索了。 “其实,那只是一方面…” “一方面?”荀彧一怔。 “没错!”柳羽郑重的回道:“其实无论是乌桓,还是鲜卑,亦或者是羌人、南匈奴人,这么多年,大汉始终处于守势,马匹与补给是一方面的掣肘,可还有另一方面,是因为对于大汉而言,对胡的战事一个是打不起,一个是朝廷中绝大多数的人不想打!” 唔… 荀彧一下子又听到了一个全新的见解,当即问道: “这是何故?” “很简答。”柳羽细细的解释道,“胡人以游牧为生,他们每一个人从小都是战士,他们行军也不需要粮草,战马到了哪里,哪里就是他们的牧场,因为这样,他们打家劫舍根本不需要什么本钱,可大汉不同,大汉要集结一支兵马去北伐他们,需要的是连绵的粮队,是将门、氏族等诸多势力的支持。” 柳羽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胡人南下抢我们一次,可能比他们牧马、牧羊一年的粮食还多,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所以对他们而言,南下劫掠是一件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可我们大汉呢?每发动一次北伐,抛开那些数不尽的钱财、粮食,单单需要拿出的精壮男子就超过几万人。这些都是宝贵的劳动力,一旦征战,意味着他们不能产出,还得朝廷拿钱养活他们,可就算是打赢了,又怎么样?武皇帝时期,冠军侯霍去病横扫匈奴,恢复西域…可后来呢?” “除了掠夺到一些牛马,再就是把乌桓迁到大汉边陲的白狼山附近外,大汉一无所获…胡人的那些战利品,在汉人看来根本没有吸引力,大汉的兵马弃之如糟粕,那么…问题就出现看了!” “即便是胡汉对决,大汉赢了,其实也是输了…大汉就像是豪门,胡人就像是乞丐,乞丐抢一次富户能得到无数好处,可富户打十次、一百次乞丐,除了心头出一口恶气外,什么也捞不到。久而久之,朝廷中…包括将门在内,也就不再热衷于征讨胡虏,反倒是安于现状,就这么按部就班的守着边陲就好!” “劫掠就劫掠吧,至少…比北伐要省钱的多,而这就变成了一次次的恶性循环!” 柳羽一次性讲了这么一大堆… 荀彧何等聪明,一下子就全都明白了。 他用手轻拍了下脑门。 “原来如此,人人只知道胡汉争霸,却唯独柳弟透过这件事儿看到了其内在的含义。” “依着柳弟所说,乌桓的辽东,鲜卑的塞外,羌族的荒漠之地都不适合农耕,即便我们能效仿冠军侯再一次的将胡虏驱逐出去,其实也是枉然!他们还可以卷土重来,不过是曾经的匈奴变成了今天的鲜卑,今天的鲜卑再变成明日的另外一个族群,生生不息,源源不绝…” “是啊!”柳羽颔首。“所以大汉战胜胡人一次、两次、一百次、两百次都没用…除非能彻底的打疼他们,让他么几十年因为畏惧而不敢南下。否则…它们始终会是边陲的隐患!” 荀彧凝眉…“看来还不只是马与后勤补给的问题,最关键的问题是,塞外的胡地…对于汉人太没有吸引力了!” 在秦之前,乃至于商周之前。以人类学的视角去观察,当时在中国境内生活着的人类种族,大致可以分为这么几个类型: 古华北类别、古东北类别、古蒙古高原类型、古中原类型、古西北类型。 其中的匈奴、东胡,以及后来的蒙古和契丹都属于“古蒙古高原类型”。 从古至今,越是靠近中原,商业、经济、农业、文化的发展就越繁荣,而这些类型并不是从人类的开始就划分的。 而是经历了无数次的争夺争夺… 汉人的老祖宗比较给力,愣是夺下了最富饶的地盘,胡人的老祖宗则是偏安于一隅。 这本是无可厚非,可随着自然气候的变幻,以及粮食的匮乏… 边境的胡人因为缺乏资源,必须向中原靠近。 这也是为何秦朝要筑长城以抵御匈奴… 为何在秦汉之交时,匈奴与东胡会卷土重来… 说到底,不过是资源的抢夺罢了! 从这个角度分析,大汉在资源抢夺上,永远是被动的… 这个世道只存在胡人抢夺汉人的资源,而汉人不会去抢夺胡人的资源,说到底,是因为看不上。 这也是为何,北上抗击乌桓,在朝廷中会有这么大的阻力! 唉… 想通这一节,荀彧凝着眉,陷入沉思。“就真的找不到一个能长治久安的方法么?” 柳羽意味深长的看了荀彧一眼。“除非,我大汉能够利用起塞外、大漠中的资源…” “你的意思是大漠中长出粮食来?”荀彧急忙问道… 可这话脱口,他就摇了摇头,大漠中怎么可能长出粮食呢? 柳羽却是淡笑道:“资源,未必是粮食!只要大漠中能生出值钱的东西,便可以让无数氏族、将门对这大漠趋之若鹜,他们自己便会征募部曲去捍卫大漠中自己的产业,真的到了这一步,只需要一场胜仗,便可以彻彻底底的…永远的将胡人赶出塞外!让胡人无路可走!” “那…”荀彧好奇的问道:“塞外、大漠之中,有什么资源…能让氏族、将门中人趋之若鹜呢?” “呵呵…” 听到这儿,柳羽笑了,“文若,你怕是还不知道吧,若非我拿出南阳郡的几处‘涅石’开采地的图纸,这些南阳的将门之后如何会支持我两万多人的兵马?如何会听我号令?” 讲到这儿… 柳羽嘴角咧开,笑容愈发的灿烂。 “放心,大漠中谁说没有资源的…只是没有被发现,没有被挖掘罢了!” 诚如柳羽所言… 和海洋一样,在广袤的沙漠中也埋藏着极其丰富的矿产资源,沙漠本身也是一种矿产资源。 乃至于,大漠中还有石油、天然气、铀、铁、锰、磷酸盐… 只是,如今这个时代的工业,无法开采罢了! 不过…若是说大漠一无所用,那倒也不尽然。 “柳弟似乎很有信心!” 看着柳羽这欣欣然的笑意,荀彧凝眉道。 柳羽的表情却变得严肃,“当务之急,可不是探讨这些的时候,如今…得先让乌桓人退兵!” 这话脱口… 不只是柳羽表情严肃。 荀彧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是啊,一切反攻…一切将胡人驱逐出塞北的大前提,是幽州可以保全…是涿郡可以守住! 否则… 那才是狂澜即倒,大厦将倾!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四章 以血止血,以牙还牙 随着越来越靠近辽东,遇到的乌桓的家眷也越来越多。 然而,魏延与关羽、徐晃带领的这支骁骑所过之处,除了整整齐齐的胡人脑袋外,只剩下满地的血水。 只要是胡人,在魏延的命令下,没有一个活口。 他这是打算屠尽乌桓人的后代。 “报…” “将军,有胡人骑马往幽州方向跑去,多半是去报讯?是否要追?” 刚刚屠了一个牧族,魏延浑身衣服上都是血,血液自他的大刀上滴滴滑落… 他拿着一个中年胡人的头颅丢入了面前的一个坑中,这里已经有百个胡人的脑袋。 而听着将士的话,魏延没有半点意外。 随着遇见的胡人家眷越来越多,总会跑掉几个通风报信的,正好! “放他们走!” 魏延大声吩咐道。 他看在眼前的“脑袋堆”,看着这一个个临死都露出的恐惧模样的胡虏,他没有丝毫的内疚,在幽州…乌桓人劫掠之处,汉人远比这里惨十倍、百倍! 柳祭酒所谓的“以血止血”… 呵呵,乌桓可以南下肆意劫掠汉人,他魏延也可以带着汉庭北军在草原中屠戮… 四千汉庭北军,阻止不了乌桓人对幽州的进犯。 那么… 他们只要敢不回来,魏延不介意屠尽他们的后代。 魏延的骨子里埋着的嗜血,这一刻,这一股凶煞之气已经完全点燃。 他发现,他爱上了这种屠戮… 不论男女老少,只要是胡虏…就是一刀割取首级的屠戮! 就在这时… “嗖…” 原本横躺着的尸体中,骤然爬出一个年轻的胡人,他手持匕首直接朝魏延刺了过去。 匕首锋芒毕露,闪烁着银光。 也听不懂这胡人口中大喊着什么…想来,不是什么好话! 竟有胡人诈死? 这刹那之间,所有人都猝无防备。 那匕首犹如惊鸿,电光火石之间已至魏延的喉头,这年轻的胡人显然非寻常人可比,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这个年龄武艺已是不凡! 可也只是在这刹那… 魏延平静的脸上依旧平静,他的手轻描淡写的抬起,竟是搭在了这年轻胡人的手肘上,不等这胡人愕然反应过来,魏延的手一扭,这胡人握着匕首的小臂,居然改变了方向! 这年轻胡人惊呆了,自觉得头皮发麻,他的匕首还在手上… …可…可刺向的却是他自己。 这便犹如一股巨力,匕首通过魏延操控着对方的小臂,生生的朝那胡人自己的喉咙划去… 最终! 这吹毛断法的匕首生生的在这年轻胡人的喉咙上划过… 整个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这年轻胡人尤自不可思议的望着魏延… 可是,他的喉咙已经开始出血,起初是斑斑血迹顺着那几乎不可见的伤口渗出,随后,点点的血迹化成了一条平直的曲线。 噗… 鲜血骤然涌出,喉咙处的动脉已经被割断! “呜呜…啊啊…” 带着那听不清的哭腔… 终于,脖颈间的热血犹如篷雨一般冲出,喉间雪雾弥漫。 胡人下意识的松手。 随着“哐啷啷”的响动,匕首落地,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脖颈,想要止血,可任凭双手鲜血淋漓,这血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最终那如涌泉一般的鲜血流尽…这年轻的胡人口里发出…仿佛自喉咙头的可怕“咯咯”声,最后倒在了血泊里。 所有的人都惊愕的看着这一幕。 唯独魏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在这胡人的身上摸了摸,摸到了一块狼牙。 魏延知道,这是只有乌桓中大首领的子嗣才会有的信物。 他一早就料到,能有如此心计,如此城府,如此武功…刺杀时,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决不是寻常人… “哼,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魏延凝着眉,高傲的昂起头。 他继续吩咐道:“找些活着的胡人问问,这家伙的身份。” “喏…”几名汉庭北军的甲士答应一声… 不多时,两名甲士押解着一个中年胡人走来。“将军,他会说汉话!” 话音刚落… 这胡人“啪嗒”就跪倒了,“求将军饶命,求将军饶命…” “呵…”魏延看着面前这卑微到极致的胡人,他冷冷的指向身边,那血都快流干了的胡人少年。“你可识得他?” “他…”这胡人仔细的看了看,又慌忙把脑袋移了回来… 太可怖了,脖颈间还在涌着血。 “他…他是乌桓王的从子,名唤…名唤蹋顿,是…是草原上年轻一辈中最骁勇的勇士,是乌桓王最喜欢的从子!也是未来乌桓王的竞争人选…” “蹋顿?” 魏延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继而眼眸眯起,“嗖”的一下子,他拔出大刀…这可把眼前的乌桓人给吓尿了。 “将军饶命…饶命!” 大刀挥下… 却不是劈向这胡人,而是劈断了捆绑他的绳索。 “我给你马,你把这‘蹋顿’的脑袋交给你们乌桓王!”魏延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告诉他,老子就在这乌桓等着他!让他速速归来,引颈待戮!” 这… 这胡人吓得腿都软了。 也不管他是不是答应,早有人给他准备马匹,更有人将“蹋顿”的脑袋割下,挂在马的脖颈上。 更有汉骑“护送”着他上路。 “呵呵…”看着他驾马离去的背影,魏延笑了。 草原上年轻一辈的勇士?未来乌桓王的继承人…呵呵,还真是不虚此行啊! 好在没有等他长大了! 这么想想… 这一次以血止血,无与伦比,妙不可言! 魏延欣欣然的抬起手,舌头舔舐着手上血迹… 乌桓王继承人的血…有点甜! 只是… 魏延哪里会知道,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 今日刺杀他,且被他反杀的蹋顿。 未来…会成为北境乌桓最骁勇的“单于”…统领三郡乌桓,给大汉的边陲制造了无数麻烦… 便是那时…一统北境的曹操也得下定决心,方才能去铲除! 为此不惜失去了那颗大魏最闪亮的谋主! 只是… 谁能想到,这一切的一切,这宿命的源头,已经终结于故事的伊始。 让这位未来的乌桓王蹋顿…在阴间成长吧! … … 幽州,涿郡城下。 “砰”的一声…乌桓王丘力居一拳猛的砸在支撑着大帐的圆木上,整个圆木很明显的移位… 而他的面前,是一个跪在地上的中年胡人,以及…他的从子蹋顿的首级! 鲜血淋漓… 听那中年男子说,蹋顿是刺杀不成,反被割断了喉咙。 最后…被愣生生的割下了首级… 而这还不是最可怖的,听这中年胡人讲,从卢龙镇通往塞外的方向,沿途…无论是乌桓的牧群,还是将士们的家眷,尽数被屠了个干干净净… 这… “砰…”又是一拳,圆木几乎断裂… 整个大帐也“嘎吱、嘎吱”的在响。 他的目光环视整个大帐中他的部下… 这些人在惊闻噩耗后,一个个双目充血,愤怒不已的同时…却滴下盈盈泪珠,显得既悲怆又可怜! 而桌案上摆放着的,只有寥寥一张薄饼! 要知道,自打…乌桓军中断了粮食以后,日日以杀马为食,马肉很不好吃,配合着动物皮革熬出的汤汁也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薄饼…虽然也不好吃,且很硬,但如今…无疑是更高级的美食,是只有乌桓王丘力居才能品尝到的。 只是… 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乃至于幽州、涿郡也都不重要了,因为…只要他们乌桓人在这里继续围城一天,那塞外…草原上,还不知道又会多出多好个牧群,多少他们的妻儿老小死在那些汉人的刀下! 谁能想到,汉人竟…竟也能狠到如此程度! “砰”… 丘力居这次的拳头将圆木彻底的砸断,大帐的一角轰然倒塌…而顺着倒塌处望去,丘力居看到的是涿郡那高耸的城墙。 可悲呀,可悲呀… 他最后撇向那城墙,露出了一抹凶光,只是这一抹凶光仿佛永恒的定格在了这里。 凶光散去,丘力居转过身,面对着身后的一干头目道:“撤军!” 此间大帐内一片肃然! 丢下了几千尸首,耗费了数千战马,吃掉了那么多皮革,在这…在这…就要过冬的时候撤退! 他们的部落中还有余粮么? 他们今年如何过冬? 等到大雪将至,怕是所有的草都要枯黄死去,马儿也没有吃的呀! 随便想想也知道,这个冬天乌桓会很惨…很惨…会死很多人,会死很多马! 此时… 乌桓王丘力居抬眸,再次厉声大吼:“撤退!” 快马在无数帐篷中穿梭,撤退的命令瞬间传至每一个胡人的耳中… 一时间,这些乌桓人竟不知是该解脱,还是悲愤? 当然,他们也听说塞外处…有一支汉骑正在屠戮他们的家人! 他们必须回去救援… 可…一旦回去,那…那怕是就再也出不来了。 汉人有一句话,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如今,对于这些乌桓人而言,不回去是一杯毒药,回去又是一杯毒药,就问他们要喝哪一杯毒药了! 不多时… 涿郡城下的大帐已经收起,胡人们一个个骑上了马,只是…这些马也和他们的主人一样,饿的头重脚轻! 一个时辰… 乌桓人便如长蛇一般,蜿蜒向北,开始退却… 而城楼上的守军,他们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仿佛见到了鬼一般… 紧接着,他们疯了一般的朝刘备所在的衙署奔去,像是争抢着要去报功! 没错,这种时候…他们没有想着去向幽州牧陶谦报功,而是…而是刘备…这个涿郡,乃至…幽州的保护神! … … 涿郡的百姓并不知道城外的情形… 许多人聚拢在一块儿,似乎…彼此间的温暖能让他们肚子中的饥饿消散一些。 更有一些天师道的鬼卒,他们奉着圣女的命令,强行在宣讲着什么… 似乎…要以一个个“道教”中的故事,去让百姓们变得坚强一些。 饥肠辘辘的老人围在篝火旁…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什么。 “今天是第三十天了吧?” “是…是了…” “刘县令不是说…这第二个十五天后,里应外合…重创这群胡狗么?老头子我…我也能打!” “呵呵,老李…别闹了,刘县令不过是给咱们大家伙儿一个希望罢了!其实,谁都知道…有援军的话早就来了,没有援军的…没有援军的!” “是…是么?可…可城里人怎么都…都没有去闹呢?” “因为大家知道,刘县令是为咱们好…心中有希望总是好的,没必要去怪罪刘县令!” 这两名老者显然都是通情达理之人… 而他们提及的“两个十五日”,便是刘备当初两次的许诺… 刘备不轻易骗人,这会影响他的形象…可这两次,他是不得不骗! 且在百姓中,他的名望,他“仁德”的形象反而更高大了不少。 或许…这也有他竭力守城的缘故! 百姓们看在眼里,心里都清楚… “娘…娘,我回来了。” 太平道的神上使马元义刚刚进入屋子,他这次从太平道的藏粮点去带来了一些干粮。 母亲已经饿了一整天,他打算做些吃的让母亲去吃。 哪曾想… 马元义刚回到家,老母亲看到他…先问了句,“你可见到刘县令了?” “见过了?” “可把吃的给他了?” “给了,但他没要…” 马元义说的是实话,可事实上…还有一层,不是刘备没要,是马元义的条件刘备没有答应。 刘备是不可能加入太平道,更不可能听命于所谓的大贤良师。 哪曾想… 马元义这话刚刚脱口。 “跪下!” 马元义的母亲姓刘,在这涿郡姓刘的往往都会与中山靖王沾点儿亲戚… 此时的她脸色顿变。 “娘…娘你这是作甚?” “跪下!”刘氏再骂… 马元义哪里还敢站着,立即拜倒在地。 刘氏巍颤颤的拄着柴棍,马元义的妻子也在这边,她也跟着母亲饿了一天,看到吃的都去烧火了,哪曾想…如今的母亲整个变了一副模样,满头银发之下,面若寒霜,她还从未见过母亲这副模样,她也跪了下来。 “你…你加入了什么太平道,就本事大了,敢骗娘了!” “你从小撅起屁股,娘就知道你能放几个屁!哼…你说你给刘县令,他不要…娘一听就知道这话是假的!” “你…你是丧尽天良的畜生,当初我…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没人性的浑人出来!” 这一刻…刘氏震怒了… 而马元义一脸的不知所措… 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ps:太平道的神上使马元义,是未来剧情关键人物!特此标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五章 活着,不好么? ——丧尽天良! ——没人性的浑人! 刘氏的柴棍狠狠的砸在马元义的肩上,马元义虽不明所以,却还是说道:“娘消消气,我错了,我错了。” “错在哪了?”刘母怒道。 “不知道啊!”马元义说的是实话,哪怕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犯了哪门子的错? 刘氏气的发抖,“俺来问你,当初瘟疫,俺身染瘟气,命悬一线,那时候你在哪?” 在… 其实是在巨鹿… 马元义那时候正在与师傅张角商讨,将零散的太平道分成大小三十六方之事。 只是,这种事儿是机密,他马元义如何能讲呢? “娘…我…我这不问询就赶回来了?” “哼!”刘氏一柴棍打在他的身上。“若非刘县令请来医者,怕是如今你赶到时,你娘已经死了!” “是…”马元义点了点头。“的确是刘县令…” 这次回答正确,省去了一番挨打。 刘氏却依旧遥遥切齿,“除了刘县令,还有天师道,若没有他们救济给咱们全城百姓粮食,你娘哪里还有命在?” “是…是天师道!”马元义颔首。 “狗一样的东西…” 听到母亲这么一句话,马元义凝着眉,“娘…怎么…怎么又骂孩儿!” “俺不是骂你,俺是骂你们太平道?” 刘氏差点没气死,这一次回答的过程中敢顶嘴,柴棍狠狠的打在他的背脊上,马元义冷哼一声。 刘氏怒气冲冲的说道:“瘟疫之时,天师道心系百姓,天师道柳大祭酒向朝廷举荐刘县令这样的好官,还将能治瘟疫的大夫请来涿郡,这才有了你娘,有了涿郡父老的安康!” “胡人南下,又是天师道,又是刘县令,他们力挽狂澜…愣是想方设法带着百姓坚守城池,不让胡人越雷池一步,为此…不惜饥肠辘辘,不惜要挖野菜,啃树皮充饥!可…可…” 讲到这儿,刘氏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一张面颊憋得通红。“天师道将最后一口粮食分给了百姓,可你们太平道倒好,私自藏着粮食,竟…竟不拿出来!我听说你还是太平道的什么‘神上使’,你简直就是个不知好歹,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你也好意思给你娘送吃的?滚出去,你娘就是饿死…就是被那胡人千刀万剐也…也不吃你们太平道的粮食,你娘乃是中山靖王之后,咱们祖先从来没有你这么个不肖子孙,滚…滚!” 马元义被母亲骂的狗血淋头… 他委屈巴巴,他想开口…可娘还在气头上,他说什么也是枉然。 “你这狗东西,天师道与刘县令救了你娘,可你…你却有粮食不拿出来,我看你那胡狗更加可恶,俺打死你…俺打死你!” 闻言… 马元义沉默,可大汉以孝治天下…他又是个大孝子,只能毫不犹豫的褪下上衣,任凭殴打。 刘氏也不啰嗦,提起柴杖就往马元义背脊上抽挞! 啪… 啪… 柴棍入肉,疼…很疼,可他咬着牙,不做声,身后满是血迹。 “你知道错了么?” “知道了!” “还不快去把粮食给…给刘县令,给守军们吃了!” “娘,不能啊…太平道不是咱们家的,大贤良师是不会同意的。” “我打死你,打死你…” 刘氏的嗓音都有些哆嗦…她铆足了力气,又一棍子抽在马元义的背脊上。 马元义的妻子不忍心看丈夫这么打,再加上,婆婆一棍比一棍用力,这么打是要出人命的! 妻子本想去拦… 哪曾想…就在这时。 街道上接连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声音。 “乌桓人,撤了…撤了…” “我们赢了,赢了…” “涿郡守住了,幽州守住了…” 这一道道声音引起了无数的开门声,几乎所有涿郡的百姓都围到街道外…他们震天狂呼,他们加入了这些报讯士兵的队伍,要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传遍整个涿郡。 倒是… 刘氏,此刻…她已经有些哆嗦,连续卯足了力气的七八下,让她几近脱力。 此时听到涿郡守住了,她的双腿一个踉跄,竟是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马元义赶忙去扶… “娘,你看…涿郡守住了,守住了…” 他本是高兴… 涿郡守住了,意味着他没事儿了,以为他娘没事儿了。 只是… “滚…俺没你这狗一样的儿子,你跟俺滚…俺永远不要看到你!滚…” 刘氏咬着牙… 马元义一脸无奈,可眼看着母亲又要拿起柴棍去打他,他疼点儿无所谓,可…可不能累坏了母亲哪! “要不,你就先出去吧…这里让我…让我来安抚娘!” 马元义的妻子也连连劝道。 马元义无奈的抬起头,最后看了看刘氏,“唉”的一声叹出口气,只得失魂落魄的走出房门。 屋外…满城都在庆贺,唯独他马元义…眼角的泪水止不住的留下来。 他…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竟…竟让母亲这般动怒,竟…竟让他有家不可能回。 最后回头看了眼此间屋舍,马元义无奈的摇头,骤然间…他感受到了一股皮开肉绽,撕心裂肺的疼痛。 这一刻,他的背脊上全是淤青…亏得他年轻体壮,才生生熬了下来,可…比起这股疼痛,心中的痛无疑更疼十倍…百倍! “唉…唉…” 除了唉声叹气外,他发现…他什么也做不了。 … … 刘县令,刘县令! 几乎是同时,陶谦与张让疯了一般的冲到了刘备的行辕… 此时,刘备的身前张飞与简雍都在… 简雍已经进城,且把胡人撤退的消息告诉了他,刘备抬眼望向张让与陶谦,“张常侍,陶刺史此来,可是为了…为了胡人撤退一事?” 陶谦一把抓住了刘备的双手。“玄德,今日是…是第三十一日啊,奇迹…奇迹真的出现了!” 看着刘备淡定自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陶谦一阵钦佩…年少有为啊! 而从他的话语中能感受到,这一刻,他已经激动到极致… 反观张让,他眼睛通红,他喉头哽咽… 经历过这等命悬一线的事儿,他感觉自己宛若重生了一般。 “上天保佑,陛下保佑,咱们…咱们总算是活下来了!” 反倒是张飞挠着头。 他很鄙夷的扫了陶谦与张让一眼。 “这有啥,若是给够俺粮食,俺单枪匹马出去…也能捅了那乌桓丘力居一百个透明窟窿!” 虽然说…张飞这话有些大言不惭。 但…如今举城同庆,谁还会在乎这些。 此刻… 门外传来一道道欢呼声。“活下来了…活下来了!我们守住了涿郡,我们活下来了。” 百姓、官兵、官员…所有人都在撕心裂肺的狂吼。 一个月来…饥肠辘辘,用坚守换取的胜利,这一刻看来…都是值得的! “是的,乌桓人退了。” 刘备也感慨道。 感慨之余,他的嘴角露出了几许淡淡的笑意,这在张让、陶谦…张飞、简雍看来,还是乌桓南下后,第一次露出这般笑意。 他擅长藏心术… 哪怕心头早已悸动连连,早已激动不已,亢奋不已… 可事实上,刘备的表面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副模样更让陶谦觉得这个年轻人深不可测。 当然,此刻的刘备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 可…该说些什么呢?刘备反倒是茫然了。 思考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要不,去城楼上看看。” “对对对…是该看看那群狼狈逃窜的胡狗,吓死咱家了!” 张让连连附和道… 扬眉吐气啊! … 不多时,刘备与陶谦、张让等人登上了城楼。 乌桓的兵马正在徐徐后侧,走的很急…许多来不及收拾的帐篷尽数一把火烧了。 狼烟滚滚,只是…这狼烟多少看起来有些狼狈。 呼… 刘备轻呼口气,看着城外一片狼藉,这才知道,饿死在此间的胡人有多少?他沉默着…望着那些倒在地上的胡人尸体,刘备感慨万千。 一旁的陶谦提议道:“想不到,胡人的粮食也告急到了这般程度,如此说来,粮尽援绝…如果此时,我军突然杀出,多半是大功一件!” 他一说… 张让眼珠子一定,不由道:“这是好主意啊!” 天晴了,雨停了,张让又觉得自己个儿行了! 只可惜… “不许!” 刘备的声音掷地有声,“谁也不许去追击…” 这…张让想不通了,当初大家伙儿嚷嚷着要出去,这刘备不许,现在…大家伙儿士气高昂,屠杀胡虏赚些功绩,这刘备还是不许…他到底啥意思啊? “刘县令,近些年来…我大汉对胡战事不利,这可是少有的能觅得大功的机会!”张让提醒道。“此番无论是抗击瘟疫,还是抵抗胡虏,你刘备均立下大功,刘县令就不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一举入朝廷内当京官么?” “呵…” 听到这儿,刘备笑了。 哪里是他入朝为官,这分明是张让想要立下大功。 只是,刘备丝毫不给他面子,摇了摇头,“张常侍不懂军事就莫要提议了,若是出城追击,但凡有丝毫闪失…张常侍担待的起么?” 不怪刘备这么说… 简雍入城已经将柳羽的话全盘告诉了刘备。 刘备清楚…如今辽东之地有一支汉庭北军…是他们深入敌后,围魏救赵才迫使乌桓王丘力居回援。 而柳观主明确表示,如今不是与乌桓决一死战的良机。 必须要等…等到明年春天,等到接下来的冬天过去,乌桓部落死掉更多的人,乌桓的马匹骨瘦如柴… 那时候…才是汉人反击之时! “刘玄德…你…” 方才还是刘县令,一言不合,张让就喊起刘玄德来了… 陶谦连忙道:“张常侍莫要动怒,刘县令是玉林柳郎举荐的人,他做出的决定多半有玉林柳郎的提点,你、我…就莫要多言了!” 呵… 张让无奈,这要是在京都,敢有人这么跟他说话,抱起这人脑袋都得落地。 可现在,张让选择默不作声… 倒是简雍,他张口提议道,“就是不知道…柳观主派出的那支深入敌后的骑兵队伍,能否全身而退了!” “一定可以的!”刘备感慨道:“柳弟运筹帷幄…算无遗策,他既敢派人深入敌后,那势必…就会有办法让他们撤回。” 这一句话落下… 刘备幽幽叹出口气,坚毅的表现下,刘备的内心深处早已是千疮百孔。 万般的喜怒哀乐,这一刻均在心头缓缓流淌,他也需要一段时间去消化… … … 辽东的草原上。 乌桓王丘力居带一千亲卫日夜兼程,只用了四天就回到了草原。 随后…他看到了这辈子毕生难忘的一幕! “是谁?” 看着牧羊上捆绑的碎肢,看着土坑中无数鲜血淋漓的头颅,看着那苍蝇不断的在这猩红的屠宰场飞来飞去… 丘力居发出咆哮般嘶吼的声音。 不光是丘力居…当看到人头堆里自己的亲人时,无数乌桓男人纷纷惊愕带泪的跑上去,看着自己的一个个亲人的脑袋不断痛哭。 呼… 呼… 丘力居急喘着大气,他看着漫山遍野的血迹,急忙带着一千骁骑往别的牧群去看… 一个又一个牧群… 无有例外,均没有一个活口,而且…死状惨烈! 丘力居脑袋都在发懵…整个脑瓜子都是嗡嗡的,这特么的都不是屠杀了,这特么的简直是屠族… 这是要把乌桓下一代的男丁给悉数砍尽… 到底是何等血海深仇,才能…才能让他们做到这般程度! 当他赶上一个山坡时,看着三千多没有头颅的乌桓人尸体,丘力居再也止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几乎泪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发出仰天的咆哮… 他甚至想要在咆哮过后丢下一句狠话,无非是…有朝一日,他要报仇雪恨,屠尽这群汉狗! 可后来,他发现…除了无能咆哮外,他什么也做不了,我发现说任何话,都只是徒增悲伤! 他身后这一千心腹精骑尚且一个个疲惫不堪,骨瘦如柴…他们坐下的马匹,也是喘着大气,不堪重负… 绝望… 每个人的瞳孔中带来的唯有绝望! 他们绝望的看着这血色平原,绝望的看着这族人的尸体,绝望的看着他们的大王! 这一刻…他们都后悔了。 明明…明明大汉每年赐给他们无数钱粮,明明他们乌桓与大汉有“赎买协议”,为何还要南下劫掠? 活着…不好么? 是啊… 让家人与族人都活着,难道不好么?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抔黄土,不朽汉魂! 两日后,魏延带着汉庭北军从另一边撤回。 乌桓人只知道卢龙塞,却哪里知道…这条人迹罕至的小路。 九月,正直秋季往冬季转…小冰河期下的这个季节显得格外的冷峻,可每一个汉庭北军的脸上却是洋溢着笑容。 终于,魏延带着的汉庭北军到了之前来过的这个村落。 那是一整个被胡人屠戮的村落。 如今…因为胡人的退去,少量躲起来的人都聚集了起来,只不过,原本几百人的村落,只剩下这么几十个。 其中以妇孺老幼居多… 很明显,边地的汉家男儿,在面对胡人劫掠的时候,但凡有一线生机,都会把活着的希望留给妻儿老母。 会以血肉之躯铸造起钢铁长城,这便是汉家男儿的脊梁! 只不过,如今活下来的人却要承受着更浓郁的痛苦与悲凉。 或许,这个村落可以改名为夜哭村,每天夜里,村落中都是幽幽的哭声。 大多数的村民已经被这些妇孺老幼埋葬,活着的人双目无神,就宛若丧尸一般。 而今天… 寒风之中,马蹄声缓缓传来,咚地,咚地…踏出了别样的一分悲凉。 所有妇孺老幼惊恐的望着村口,目光中满是绝望,他们担心…担心胡人的去而复返,担心那些魔鬼再度出现在他们面前。 可…随着骑兵的靠近,她们愣住了。 一个,两个 一百个…两百个…一千个! 此刻映入眼帘的骑兵他们身着汉人军甲,高举着汉人的军旗,可他们从头到脚都涂了一层薄薄的黑泥一样。 那铠甲下的黑衣…还因为染上了鲜血,还干涩的有些殷红,特别是那就要裂开的皱纹与疲惫不堪的身躯,让人感觉他们像是千里赶来! 血腥味… 熟悉的血腥味再度扬起。 比那些胡人屠村时的血腥重了百倍! 这些妇孺老幼纷纷猜测,这些汉人是从哪来的?总不至于…是从塞外胡地归来吧? 还有…他们身上的血? 不及细问。 妇孺老幼们就看到了骑兵队伍的后方,一百多个被捆绑着的人,她们纷纷张开嘴巴,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 骑兵们翻身下马,将这些捆绑着的男人…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这些捆绑着的胡儿,这些恶魔的孩子推到前方。 妇孺老幼们围了上来,这些胡人,都是汉家骑兵俘虏来的么? 她们心头满是好奇。 可…就在这时,那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军指着这些胡儿,冷然道:“胡狗的后人,都涂了,以血止血!” 这一刻… 所有的妇孺老幼眼泪纷纷掉了下来。 当哀嚎声响起,她们才明白,世间最惬意、悦耳的声音不过如此,她们更加清楚,这些汉庭骑士的身上是谁的血! 这些将士…又是…又是从哪归来! 还是这一日。 当确保胡人退去后,刘备才下令打开了涿郡大门。 除了派出信使将这里的情报第一时间报送给朝廷,也将自己的“信笺”送至玉林观外… 刘备带着张飞、简雍等人均来到了郊外的一处小山坡上。 面前是两千多个小坟墓… 两千多…整整两千多。 这些是驻守涿郡的将士们,与他同甘共苦、同仇敌忾抵御胡虏一个月,却不幸战死的将士们。 刘备红着眼,忍着泪水… 他第一次感觉到,柳弟赋予他这官衔,赋予他极大权利的同时,他也要承受的重量。 他想要学着冷漠,学着在战乱中看着将士们的死亡而无动于衷,或许…这是一方将军必须具备的。 但…刘备学不会! 每一次听到将士们的惨死,他都会落泪,似乎…他的泪点很低,他的泪腺很发达! 刘备的身后,就连往日都喜欢嚷嚷大叫的张飞,此刻也默契的闭上了嘴巴,而张飞的身后还有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人。 看着昔日一起并肩守城的战友,今日…沦为一抔黄土,谁都说不出一句话。 “弟兄们,走好!” 刘备添上了一抔土… 说完后,转身离开… 一滴热泪从眼角垂下,掉落在其中,融入了这一方土地! 一干将士们最后看了这些小坟墓一眼,然后跟在了刘备的后面… 对于边陲的将士而言,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但他们知道,就算战死,也会有做坟墓! 风越刮越大,像是将士们的灵魂在呼应着刘备的话… 正是因为大汉有这么多敢于担当,敢于风险的“脊梁”,才铸就了汉人的“汉魂”… 朝廷可以羸弱,但汉魂永远不朽! 大风刮去了将士离去的脚印… 然而,就在这时,坟墓的旁边突然出现了无数妇女的身影,十个…二十个,一百个,两百个…成千上万个,她们拿着瓷碗,将这不知道从哪拿出的酒水洒在地上。 在一个个坟墓前,她们哭了… 这里埋藏着的是她们的丈夫…也有的是她们的儿子! 有多少英魂的背后,就有多少奉献、牺牲的家庭! 不朽汉魂,怎会少了她们的一份功劳! … … 皇宫,千秋万岁殿。 “动力?让氏族对塞外趋之若鹜的动力?” 天子刘宏眯着眼…此刻他的身前唯独荀彧一人。 而荀彧正在向天子刘宏讲述,他与柳羽的一番对话… “没错,武帝朝时,烈侯卫青、冠军侯霍去病横扫匈奴,恢复西域风采的故事已经向我们阐明,大汉是有能力战胜胡人的,一次也好、两次也好,哪怕是一百次、两百次…但最终的接过都没用…因为,塞外胡地大汉不稀罕要,氏族、将门、百姓们都不稀罕要,所以…不过几年大汉的兵马就回撤去,而胡人换一个名字就会再度卷土重来。” 荀彧将柳羽的话简述给刘宏… 天子刘宏缓缓点头,的确如此。 “如果无法利用起塞外胡地,那一切都是枉然…”荀彧继续道:“就是我大汉再出一个冠军侯,也于边患无济于事…” 刘宏眸光幽深…他细细的在琢磨。 荀彧说的…或者说是,羽儿说的不无道理。 所谓,无利不起早… 为何,南阳一干将门会筹集兵马,让羽儿派遣北上抗击胡虏,说到底,不还是因为一个“利”字么? 若是羽儿没有带给他们好处,他们凭什么会听羽儿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个道理自古亦然… “咳咳…” 想到这儿,刘宏咳出一声。 “鲜卑年年寇边劫掠是为了利,乌桓人撕毁契约也是为了利,满朝群臣反对用兵,更是为了利,这也是为何我大汉的疆土最富饶的是中原,反观各地边陲,总是会出现变幻的原因!说到底,还是咱们汉人的老祖宗更厉害一些,占据了这最富饶的土地。” 说起老祖宗,还是要提及汉承秦制… 秦朝可是汉朝的老祖宗…人家就是从边陲打到中原来的。 “唉…” 刘宏叹出口气,“那依着柳羽的说法,这胡患就无法真正意义上的消除了。” 言及此处,刘宏眼眸中带着几许失落… 似乎,按照羽儿的说法,胡患势必会永远存在,且生生不息,源源不绝…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纵观中华历史,各朝各代汉人与异族之间的矛盾仿佛不能调和。 乃至唐、宋、元、明、清…统治者总是汉、胡交替… 甚至,那个“含金量”有待商榷的“千古一帝”唐太宗李世民骨子里也流着些许鲜卑人的血统! 而按照柳羽的想法,之所以汗珠与异族千古对立,究其原因…不是别的,是思路问题! 后世汉族与少数民族就亲如一家…也没彼此攻伐呀! 说到底还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决定的! 此刻…看着刘宏惆怅的面颊。 荀彧却是语气加重回答了一个“有”字…“陛下,的确有方法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胡患!” 刘宏眼眸微眯。“你方才不是讲,这些塞外胡地只要大汉看不上,那占据他们始终就是一个负担,如何又能一劳永逸呢?” “如果这些胡地中能种出资源呢?”荀彧反问天子刘宏… 诚如,当初他听柳羽提及这点时,面颊上露出的惊讶。 刘宏的一双眼眸徒然睁大,“你是说?这些塞外胡地能种出粮食。” “不…”荀彧摆手。“如果按照柳观主提及的,粮食虽未必能种出来,但胡地却有一些稀缺的资源…” “比如呢?” “金子!湮石…”荀彧不假思索的回道。 唔…这… 刘宏大感意外,在他的固有观念里,那塞外之地就是不毛之地,若是能挖出金子与湮石…那就算种不出粮食,也会引得无数汉人趋之若鹜。 而一旦汉人聚集,就会形成村落,就会形成武装…大量的边防军的驻守也不再是无意义,或许未来,这村落会形成城郡,继而…城郡连成一片,变成州… 谁又规定了大汉只能有十三个州呢? 当然这些构想的大前提均是…这些塞外之地能挖出金子,能挖出湮石! 刘宏正打算檄文。 “陛下…” 突然,门外一道声音传来,是小黄门的禀报。“桥太尉有边陲急报禀报…” 闻言,刘宏蹙眉。 这段时间,他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军务… 急报、急报…无外乎是幽州,是涿郡… 打从心底里,刘宏可接受不了涿郡沦陷,幽州沦为胡地的事实。 当然… 刘宏算着呢,按照时间去推算,如今皇甫嵩的大军还没出冀州呢? 必定无法驰援到涿郡…这次的急报多半是不利的消息。 “传…” 刘宏的声音落下。 桥玄快步进入千秋万岁殿,“陛下…此乃冀州发来的急件!” 说着话,桥玄拱手呈上信笺。 刘宏也不派人去接,“桥太尉直接奏事即可!” 桥玄当即道:“是…冀州刺史奏报的有关辽东失陷一事!” 辽东失陷? 刘宏眼眸低垂… 这算是旧账,如今涿郡都被围一个月了,该调查的自然也调查清楚了。 要知道,辽东半数的城郡也属于汉地,严格的说算是汉地的属国,按理说…乌桓南下,辽东国应该有所觉察,不该什么消息也没有吧? 何况…辽东之地,还派遣了不少官员,名为官员…实际上就是为了监视乌桓的动向。 怎么可能,乌桓人悄无声息的就进犯到幽州呢? 如今…涿郡局势未明,但并不妨碍,刘宏对乌桓南下的调查。 当然,这事儿也是朝廷内外都无比关注的。 “陛下,辽东属国早已被乌桓控制,其国主与乌桓更是有姻亲,唯独其长史公孙瓒照例监视乌桓动向,怎奈…乌桓南下之前,有一股鲜卑人行至辽东,似是为了打探情报,公孙瓒率十余骑追逐鲜卑胡骑,追逐了三天三夜,斩杀百余鲜卑胡骑,截获五十匹骏马,奈何…却耽误了乌桓南下的禀报。” “待得他回到辽东方才发现,乌桓已经南下,各个路口已被封锁,错过了最佳禀报消息的时机!故而,才使得乌桓悄无声息的进犯幽州!” 事实上… 公孙瓒一个小小的辽东属国长史,即便他在辽东,也很难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出去。 这次乌桓的南下是有预谋的,许多关卡均是里应外合… 这少不了那群往来胡汉两地商贾的帮助。 而鲜卑的到来是个意外,或者说,是鲜卑得到乌桓南下的风声派人来观望… 恰好碰到了公孙瓒十余骑的巡逻,按理说…鲜卑百人,公孙瓒只有十余骑,该是公孙瓒逃窜,鲜卑追逐才对。 哪曾想,公孙瓒大吼一声“如不主动进攻必将被杀”,于是单枪匹马杀入敌阵,杀伤十数人,身边的将士们受其感召也纷纷加入战局。 狂追了鲜卑人三天三夜,才将一百余骑诛杀殆尽。 这一战在历史上极为有名,甚至逼得鲜卑人引以为戒,再不敢轻易越进关塞,甚至这一战后,他被晋升为‘涿郡县令’,当了好兄弟刘玄德家乡的县令!再续兄弟情! …可偏偏,如今这档口,这一战胜利的不是时候! 如今看来,没有人会去记载他如何骁勇,如何追逐鲜卑人三天三夜,只会记录着他没有第一时间将情报送回! “原来如此。” 刘宏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锥光… 他知道,如今朝廷内外…需要有人为乌桓南下承受罪名! 尽管公孙瓒也冤枉的很,可也只能让他来承受这份朝野内外的憎恨。 “公孙瓒此人如今在何处?” “正在押解回京!”桥玄回道… 刘宏顿了一下,方才缓缓道:“待得押解入京后,无需审问,直接斩首示众!” 桥玄一怔…可很快理解了天子的做法。 的确需要这么一个人去抗下所有的‘罪名’… 倒是荀彧… “公孙瓒…” 他心头吟出这个名字,他感觉有些熟悉,好像以往在交谈的过程中,柳弟向他提到过… 似乎… 似乎对应还提到了一种兵种,一种效仿先秦时期的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兵种,叫什么…什么白马义从!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七章 幽州的保护神,白马义从! 冀州通往幽州的官道上。 今夜,两万余南阳的部曲组成的临时兵团就在这里安营扎寨。 皇甫嵩本在账中看书,区别于其它将领喜欢看孙子兵法,皇甫嵩看的是《吴子兵法》,只是…如今的他眼睛盯在书简上,可心却早已飞出九霄云外。 终于… 他还是把书籍放在桌案上。 口中喃喃吟出一个名字:“魏文长!” 这是魏延的名字,之所以吟出的是这个名字,是因为皇甫嵩有些后悔了… 他回忆起那一日。 魏延从怀中取出一封舆图。 ——“此乃柳郡守临终赠予我的一封地图,依此地图上的小道,可至卢龙寨方向,胡人行军往往会携带家眷,家眷距离大军保持三百里之内,如此算来,卢龙寨附近必有乌桓的牧群…以此杀戮,乌桓人势必回援!此为围魏救赵!” 那一刻的皇甫嵩是震撼的… 他的叔父皇甫规曾是凉州三明,边陲赫赫有名的将军。 耳渲目染,皇甫嵩怎会不知。 昔日,匈奴南下劫掠建起的这座卢龙塞,只是…这条道路早已在冠军侯霍去病横扫匈奴后失去了踪迹。 如何行至“卢龙寨”莫说是乌桓,就是当地的百姓也未必知晓,可…柳羽竟能绘制出这封舆图,魏延竟能拿出这封舆图,他们俩…是一个真敢画,一个真敢拿! 当时,皇甫嵩觉得这不失为一个解幽州之围的办法,故而…当即允准。 可现在再看…就有些考虑片面了! 如果…如果那封舆图中有些误差。 再或者说,这条小路并不是人迹罕至…而被乌桓的哨骑发觉,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是魏延这支兵马孤军深入! 皇甫嵩爱冒险… 也擅长急行军克敌制胜,这是他作战的风格,可…这次,情报太过有限,还是…还是考虑的少了一些。 刚刚想到此处… “砰”的一声,皇甫嵩一拳砸在桌案上。 解不了幽州之围足够让他成为那些氏族口中的笑柄,可孤军深入…全军覆没,他怕是要效仿三年前的夏育、田婴…在败给鲜卑退回洛阳后,无颜面对天下…郁郁而亡! “唉…” 罕见的皇甫嵩叹出口气。 就在这时。 一封急报已经飞马传入… 疾驰的快马迅速的闯入了此间军营,转瞬之间,已到皇甫嵩的军帐外。 “捷豹…捷豹…” 马上的骑士气喘吁吁,“汉庭北军大捷,杀敌万余,直接割下头颅的胡人超过四千!乌桓人已经撤出幽州,涿郡大捷,汉庭北军大捷!” 这一通大吼,立即迎来无数部曲… 幽州的局势,一路上大家纷纷议论,多少有些耳闻… 而大家伙儿议论更多的是胡人多么的骁勇善战,他们这些临时拼凑的步兵似乎凶多吉少。 可现在倒好,他们人还没到,就已经大捷了! 一些人庆幸。 更多的人则是分不清真假,彼此面面相觑。 可很快,皇甫嵩已经展开了文书。 果然——大捷! 皇甫嵩一手按着刀,当即吩咐:“快,带这位信使去休息,另派信使…即刻把消息送往京都!” 一下子,整个军营都沸腾了。 仿佛,自皇甫嵩这一声吩咐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而军营中已经有快马驶出,迎着黎明往洛阳方向前进,七百里加急! … … 不过两日。 加急的奏书已经送到了宫中。 张让离开后,掌管急件的是十常侍中的二号人物——赵忠。 他拆开急件,顿时眼眸一抬,脸色大惊道:“这莫不是张常侍冒功吧?” 这是赵忠下意识的反应… 可随即…他笑了,如果涿郡还被胡人给团团为主,那这信笺怎么可能送出来,也就是说…不是冒功,是乌桓人真的退了! 至于,这捷报的分量,赵忠比任何人都清楚。 陛下已经因为此事心急如焚… 幽州…涿郡,这可是几十万的百姓,事关大汉的边陲… 一旁张让的养子太医令张奉也在,他看过急件后,也是大惊,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这里面有干爹的亲笔,看来…看来胡人的确是退了!” “若是这样,多半太尉府与尚书台那边也会收到急件,赵常侍…得即刻去禀报陛下,万万不可等,若是让别人争了先,那…咱们宦门…” “是,是!” 赵忠连忙抚住胡须,他踱了几步,连忙大喊道:“陛下在哪?” 有知道的小黄门连忙禀报道。 “在何贵人那…” 这… 赵忠吧唧了嘴巴,看着如磐的黑夜,心里盘算着…这时候别扰了陛下的性子。 可短短一个瞬间,他再度抬眸。 “前面领路,咱家去拜见陛下!” 这是大功… 从上到下,每一个人都是一份功勋,万不能被别人抢了先。 … … 含章宫,这里是何贵人的寝居。 最先抵达这边是太尉桥玄… 冀州刺史密切关注着幽州的动向,故而,乌桓人撤离…他们是第一个知道的,也还是第一个致信于太尉府的。 而这几日天子刘宏的压力很大… 故而,几乎每晚他都会来含章宫,似乎…在这种需要释放的时候,何贵人总是格外的“善解人意”! 只是…这一夜,他还没睡下。 却听得有小黄门禀报,“桥太尉深夜入宫求见。” 话音刚落… 桥玄已经闯入了含章宫的大门,人称“桥大公子”的桥玄做事雷厉风行,从来不畏惧人言,不在乎场合。 “陛下…” 见到天子刘宏,桥玄连忙行礼。“冀州来消息了,是关乎涿郡的。” 天子刘宏一惊,又见桥玄哽咽,下意识的豁然而起,屏退了身边的所有下人,只留下何贵人一人伺候。 他的心头宛若被什么撞了一下,猛地一沉…脸色越加的白。 难道…是涿郡被攻破了? 这关乎数十万百姓,更关乎他刘宏的名声…他…他将成为大汉唯一一个失去疆土的天子! 当即,他有些头晕目眩,脸色愈发的煞白。 一旁的何贵人吓了一跳,赶忙扶住他。 刘宏却是平复了下心情。 眼眸紧紧的盯着桥玄。 “奏事!” “捷报,是大捷呀!乌桓人被迫退出幽州,数十万军民的性命保住了,保住了…这是冀州刺史的急件,后面还有幽州刺史的急件,陛下…快看,快看!” 说着,桥玄的眼里流出了眼泪。 人心都是肉长的… 何况,这关乎几十万百姓生死存亡,关乎大汉是不是会失去疆土。 就是因为…因为柳羽在南阳的举动,在南阳筹集的兵马,以及…那劝战的主张,赢了…赢了! 反观天子刘宏… 这个消息出现的有些突然,方才还在为此担心,可转念之间… 刘宏一把接过桥玄的信笺。 这是一封最接近真实的信笺,因为…胡人撤离,才会有更多人的将消息送出,冀州刺史也才能将更准确的消息报送回来。 在此文书中… 阐述的是涿郡军民如何的勠力同心,如何在粮尽援绝的情况下坚持下来。 这些本无可厚非,而这信笺既是冀州刺史送来的,其真实性、客观性也有保障… 眼眸下移… 刘宏接下来看到的是两个人的名字! 准确的说是两个熟人的名字: ——刘备! ——魏延! … … 洛阳城郊,玉林观内。 一轮明月朗照天穹,在整个玉林观的地面上渡上了一层白霜… 呼… 呼… 长长的一声喘气。 柳羽如释重负一般… 除了柳羽外,还有曹操…还有夏侯惇与夏侯渊,他们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就在刚刚… 几名鬼卒将最新收获的情报报送而出。 ——乌桓人退兵了! ——魏延全身而退! ——幽州涿郡之危,迎刃而解! 这是大喜事儿,这让柳羽的心情无比的怅然… “总算是赢了!” 柳羽吟出一声… 曹操与夏侯惇、夏侯渊早已无法遏制住内心中悸动的心情。 他们豁然而起。 特别是曹操…“总归是守住了,如此一来,边陲胡虏势必给朝廷提了个醒,朝廷也一定会更加重视!这算是因祸得福…” 曹操已经开始展望未来… 连带着,他称赞道:“羽弟,想不到…你在南阳捡到的刘备、魏延是两个宝贝啊,诚如你所言,他们没有让人失望!” 呼… 柳羽还在呼气,似乎只有这样能让他悸动了许多的心情彻底的平静。 但…还不能完全放松。 “咳…” 轻咳一声,柳羽道:“这才是刚刚开始,此番围魏救赵,派遣魏延深入敌后屠戮乌桓人的家眷逼迫其后撤…虽达到了目的,却是让汉人与乌桓人的仇恨深埋了下去。” “如今的时节就要到冬季,天寒地冻,乌桓人不会南下,可…到了明年秋天,乌桓人势必卷土重来,那时候,他们会更疯狂…也会更残忍,更嗜血!” 柳羽已经能预测出明年秋季的情景… 自古以来,大汉对胡人的进攻往往是在春季,这是因为冬天过后,胡人的粮食见底,战马却迎来了发情的季节… 这是胡人战力最薄弱的时候… 而胡人进攻大汉则总是选择在秋季,这是因为秋天的战马最是膘肥体壮,胡人更要劫掠大量的粮食储备过冬! 也就是说,明年的秋季…大汉的边陲将是血色平原。 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在柳羽的记忆中,今年的秋季是近十年来,唯一一年鲜卑没有南下寇边的秋季,而一年的准备,鲜卑是为了在明年发起最大规模的南下行动! 按照史书上的记载,明年的秋天,鲜卑南下…七个州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波及! 乃至于…饿殍遍野,无数大汉的村落沦为一片血海! 无数汉人的女子被劫入塞外… 鲜卑是匈奴的延续,相传匈奴在北有食人之习! 时间…依旧十分紧迫。 想到此处… 柳羽的眼眸凝起。 曹操看出了柳羽的心情,连忙道:“羽弟此前不是提及过一些对付胡虏的办法嘛,资源…只要让大汉的氏族看到了塞外胡地有数不尽的资源,他们势必会占领…势必会包围,以此一步一步的蚕食胡人的地盘!既如此,那羽弟何必如此颓然呢?” 这… 柳羽微微一顿,旋即道:“瞒兄,你能说出这番话,那便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资源的确可以唤醒汉人的贪婪与血腥,但资源挖掘与开采需要时间,需要建立在一场大捷的基础上。” “本质上,资源的开采,要建立在将塞外胡地收入囊中的前提下,说到底,还是需要一场大捷,乌桓如此,鲜卑也是如此!” “那…”曹操挠挠头,他想到的是… 这次,羽弟可以出其不意,从卢龙塞偷袭乌桓人的后方牧群。 可下一次,乌桓人一定会探明这条道路,也就是说此计只能使用一次。 那么…下一次该怎么打? “羽弟可否按照你之前向我讲述过的一些步兵对骑兵的方法…”曹操接着问。 “无论是什么方法,都需要在军阵上做出大量的训练…可那些边陲的将门哪里会听我们的,再加上乌桓虎视眈眈,不能拖到明年的秋季了,必须在春季时,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这… 曹操一怔。 夏侯惇一拍胸脯大大咧咧的道:“如果这样,那咱们可以去招兵啊!” “柳观主这又不缺钱?咱们抵御胡虏,难不成朝廷还会阻止咱们?这不能够啊…再不济,这次成功解乌桓之围,柳观主居功至伟,怎么着?那皇帝老子不得表示表示?” 嘿… 话糙理不糙! “元让…”曹操张口,似乎是觉得夏侯惇这话太狂放了。 哪曾想,柳羽摆了摆手。“元让大哥说的对呀,这次立下大功,怎么着…咱们也是功臣,当然…大量征募士兵的话干系重大,怕就是陛下同意,一干氏族也会竭力反对…可…” 念及此处… 柳羽吧唧了下嘴巴。“可…架不住咱们可以少量的征募士兵!” “虽然少量的步兵不是骑兵的对手,但,咱们能搞到胡马,如果是骑兵对骑兵呢?” 有那么一瞬间… 柳羽想到的是“白马义从”,是“公孙瓒”… 历史上如此记载“白马义从” ——“瓒常与善射之士数十人,皆乘白马,以为左右翼,自号‘白马义从’。乌桓更相告语,避白马长史。” ——胡人惧怕瓒的白马义从:“瓒每与虏战,常乘白马,追不虚发,数获戎捷,虏相告云:‘当避白马’。” 简单点说… 就像是张八百破孙十万时,让江东小儿止啼。 公孙瓒与白马义从的名字亦让乌桓的“小儿止啼”! 这就很恐怖… 而白马义从这支流星般的队伍中,柳羽还能想到一个白马小将的名字——常山赵子龙! 如今…这赵子龙?多半…还在童渊门下学枪法吧? … … 章节目录 新的一月,请假一天。 新的一月,请假一天。 周六了,容我出去浪一天。 下周起,要开始抗疫了… 不是小说中的抗疫,是工作中的,真抗疫…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新的一月,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八章 慧眼方能识英才! 几名鬼卒走入其中。 柳羽当即朝他们吩咐。“你们速速去打探下,辽西公孙瓒此人?现在在哪?” 公孙瓒… 白马义从… 常山赵子龙! 这三个名字反复在柳羽的心头盘旋,且…在柳羽看来,这是深度捆绑的关系。 柳羽当即吩咐门外的鬼卒去查查“公孙瓒”这个人。 对抗胡虏,特别是乌桓…如果有公孙瓒,那就简单多了。 鬼卒领命就去探查… 哪曾想,还没有走出一步。 一道声音骤然传出。 “柳弟在寻那辽西人公孙瓒?” 柳羽抬眼望去,却不是荀彧,还能有谁…当此夜晚之时,他与曹操兄弟是少数可以随意行走于玉林观的人。 “文若知道公孙瓒?”柳羽当即抬眸… “辽东郡国长史,如今正身犯重罪,就要押解入京。”荀彧不假思索的回道。 唔… 这可让柳羽好奇了。 “文若兄快来讲讲!” 当即,柳羽就拉着荀彧进入此间书房,曹操与夏侯兄弟亦起身行礼,都是老熟人了,荀彧也不客气,拱手回了曹操一礼。 荀彧当即讲起了有关公孙瓒的事儿。 包括他如何去追逐鲜卑人,如何带着十几个骑士全歼一百余鲜卑胡骑,如何因为不在辽东,没有第一时间将乌桓南下的消息报送回来! 陛下听过后如何龙颜大怒…下令何时问斩。 一桩桩一件件,荀彧娓娓道出… 柳羽听着还没什么,可曹操却是颇为激动…颇为亢奋,“这哪里是罪?十余骑诛杀一百余胡人,若是我大汉各个都是公孙瓒,那乌桓小儿如何还敢猖狂?如何还敢南下?” 没错… 这一战…辽东之祸! 公孙瓒因为被鲜卑吸引,导致身为辽东郡国长史却没能第一时间传出消息,这是极大的罪行,本无可厚非。 可…换言之,大汉边陲换个别的将领有这胆识么? 或者说,诸如雁门,吕布、张辽倒是有胆识,可雁门太守丁原敢放他们去追胡人三天三夜么? 这等除恶务尽久违的血腥让曹操、夏侯惇、夏侯渊热血沸腾。 倒是柳羽… 听说陛下要处置公孙瓒,他“吧唧”着嘴巴。 这不能够啊,诚然,历史上的白马义从在界桥之战被麴义的先登营全灭,这使得白马义从与公孙瓒均领了个“外战内行、内战外行”的名声… 但这丝毫不能遮掩,公孙瓒在对抗胡虏时的卓越功勋与实力。 不夸张的说,他就是大汉幽州首屈一指的保护神,是胡人南下最后也是最有力的屏障…怎么能尚未大展宏图,就将星陨落呢? 柳羽凝着眉…他琢磨着,无论如何,得救下这公孙瓒! 沉吟了片刻… 柳羽张口道:“文若,你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可能替我求陛下一事?” 求?陛下? 荀彧一怔,连忙提醒道:“如今你南阳、幽州均立下大功,诸事繁琐,陛下还没顾得上赏你呢?此事若是要求陛下,倒是个不错的时机。” 言及此处… 柳羽嘴角咧开,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文若,我打算用南阳与幽州的功勋向陛下换一个人的性命!” “公孙瓒?”荀彧反问。 柳羽颔首。“正是!” 这… 荀彧迟疑了一下,反倒是曹操与夏侯惇、夏侯渊投来赞许的目光。 “就该如此!”夏侯惇握起拳头,“我大汉如此有血腥的男儿,死也该死在战场上,岂能死在这朝堂下?” 夏侯渊附和道:“的确该如此!” 曹操没有说话,却是连连点头,表示人头两位族弟的话。 倒是荀彧,他提醒道,“以功勋救此人倒不是不可…只是…柳弟…你也知道,如今你立下大功,是朝野中炙手可热的任务,若是不主动提及以功勋换此人,那此番论功行赏,势必能入朝为官,纵使不是九卿之职,也当是两千石的内朝官员,是陛下的近臣,可一旦提出救人…怕是…” 不等荀彧把话讲完,柳羽接着说道:“怕是会让有心之人做文章,以此阻止我进入内朝!” “正是!”荀彧颔首。 就像是荀彧担忧的这样。 大汉的官途是存在鄙视链的,京官鄙视地方官,地方官鄙视边陲的将门…当然,这些在黄巾之乱、董卓入京后全盘翻转,地方官与将门成为了真正的香窝窝。 但…如今,毕竟还没有黄巾之乱。 ——边陲之臣无诏不入京城,朝堂之外官员无诏不得近陛下百步。 就是因为这条明规,大功之下的柳羽竟是无法见到天子。 由此可见…荀彧这番话,这所谓的内朝官员的分量! “文若放心,之所以用功劳换公孙瓒的活命,这是日后…他会为咱们立下更多的功勋,一个内朝官员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柳羽倒是显示出了别样的豁达… 这… 荀彧沉默了,他的眸光流转,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算是支持柳弟这么干。 毕竟…在他看来,柳弟是有一双慧眼,而慧眼往往能识英才! … … 翌日,皇宫德阳殿。 早朝刚刚散去… 天子刘宏就将蹇硕、荀彧、桥玄、袁隗、杨赐等人留下。 大家伙儿心知肚明,如今乌桓已去,是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了。 德阳殿内,一处偏殿… 屋子不大,足够天子与几名公卿坐下。 桥玄颇为激动,“昨日的幽州急报,今日已经证实,皇甫嵩将军尚未抵达幽州,南阳人魏延便摔轻骑从一条人迹罕至的小道直击乌桓后方,迫使幽州的乌桓撤退,此乃大功!” “…幽州刺史陶谦亲笔所书,刘备刘玄德驻守涿郡城一个月,粮尽援绝,几乎是以一己之力硬生生的拖到了局势的翻转!此亦大功!” “经此一战,乌桓人短时间内再难南下,且这一战威慑到了鲜卑族群…已近冬季,鲜卑却并无集结之意,今年多半能过个好年了。” 桥玄的一番话连连感慨,可见其激动之情,乃至于禀报到最后,已经有些眉飞色舞的味道。 天子刘宏颔首。 “倒是省了岁末赏赐乌桓的钱币,那可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的确是一笔不斐的开销… 说起来,如今“韭菜”已经割的差不多了,驴价开始渐渐回转,国库中的钱粮没有了补充,只剩下这么多… 天子刘宏又是个对金钱极其敏感的皇帝,故而,他首先关注的是省了一大笔钱! 当然,感慨完钱的事儿… 刘宏也忘不了论功行赏。 “立即召刘备、魏延回京吧,此番他们在幽州颇为辛苦,打这么一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仗委实为难他们了,再命皇甫嵩接管幽州防务与幽州刺史陶谦重整幽州军务。” 言及此处,刘宏也朝荀彧看了一眼。“还有玉林观的那位‘玉林柳郎’,他抗疫有功,此番抗击胡虏,运筹帷幄,亦是功不可没,朕有意晋升其为九卿中的‘鸿胪卿’,主持这些边患、民族事宜,诸位以为如何?” 霍… 大鸿胪? 此言一出,所有人一怔,特别是袁隗,他想到了…如此大功之下,柳羽势必会入朝为官,成为公卿中的一员。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陛下一开口就是“鸿胪卿”…且不说这是五千石俸禄的高官,但论其地位九卿之一,其上…仅仅只有三公与太傅、大将军… 其下属——鸿胪文学、大行治礼丞、大行卒史、行人、翻译、主客…均是超过一千石的官员,且可以由大鸿胪直接任命! 这不是一个大鸿胪…而是这一股道教势力的崛起。 “陛下…” 袁隗当即开口,打算阻止。 哪曾想,同时开口的还有荀彧。 “陛下…”荀彧当先一步,“昨夜,臣曾去过玉林观,也向柳观主讲明了陛下的好意,只是…” 他迟疑了一下… 而这么一迟疑,让刘宏的眼眸眯了起来,心里琢磨着,九卿…朕可在辽西…公孙氏还算一号家族,可在这豪门云集的洛阳,边陲的豪族算个屁? 没有钱打点,谁下狱…也得先拔下一层皮。 这处刑房不算正经,有些像是公堂的味道,但比公堂给人的压力更大。 室内因为小而暗,显得阴气森森。 墙上有重枷,有皮鞭,有洛铁… 两边立着光着膀子的精壮刑吏,他们冷漠的表情,似乎在告诉犯人,无论何等身份,在他们眼中皆是平等而卑微的。 “辽东公孙瓒?好久不见哪!” 狱吏走到公孙瓒的身边。 公孙瓒抬头,稍稍一怔。“怎么是你?” 哪怕只有四个字,公孙瓒的嗓门极大… 要知道,当年他受太守赏识,被邀请为女婿,便是因为美貌与声音洪亮,他的声音不仅洪亮,且极为清脆,让人听着宛若直击心灵。 当然,之所以公孙瓒会如此惊讶,乃是因为面前的狱吏是一位熟人。 “哈哈哈哈…” 狱吏的笑声震的瓦砾“咯咯”直响,“想不到吧,竟有一天,你落入了我的手里!” 说着话,狱吏笑的愈发猖獗。 说起来,他与公孙瓒有一段仇怨。 那是昔日里,公孙瓒与刘备、刘德然同师于卢植,又拜师于刘邦的十五世孙、太尉、光禄勋“刘宽”门下做门生, 之后经由刘宽举荐去做一方郡守刘其的属官,而刘其对其委以重任… 恰恰,“空降”的公孙瓒担任的“上计吏”抢了原本郡中一官吏的“升职”之道。 这官吏心头不忿,便伪造罪证,将“刘其”诬告… 刘其以事犯法,被关入囚车,押解洛阳廷尉处问罪,按照大汉的律历,上司犯罪,下属官吏不得跟随相侍,可公孙瓒偏偏乔装打扮、改容易面,换成是狱卒,一路驾车相随,并且暗中收集证据,动用家门能量为刘其沉冤昭雪。 果然,刘其行至半路,朝廷赦免了其罪名! 公孙瓒也因此一举成名,被举为孝廉,任辽东属国长史(太守幕僚),而这…却让当初诬陷刘其的那官吏恨得牙痒痒。 因缘巧合,如今…这官吏在洛阳城做一狱吏。 这不是什么大官,但…却在如今能执掌公孙瓒的生死! “哈哈…公孙伯圭,今日你落于我手,插翅难飞了吧?哈哈…哈哈哈…” 猖獗的大笑声自牢狱中传出! 火盆已经升起,烙铁正红!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九章 赵武灵王,胡服骑射 牢狱之中… 几缕残阳照在那里,却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在残破的泥墙上泛不起一丝涟漪。 这里就像是一座棺材般,处处充满着压抑。 公孙瓒觉得自己要完了。 他很清楚,因为自己的“孤勇”,造成了多大的损失,酿成了多少后果,可他也同样知道,哪怕是他身处辽东…又能把情报传回吗? 辽东属国的官吏…从国王到国相都黑透了,早与乌桓穿一条裤子了,他留下来也不过是死路一条! 只是…这种事儿,朝廷怎么可能放过自己呢? 对百姓们…得有个交代啊! 很不幸,自己成为了背锅的,更不幸的是,这狱吏更是与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 完了…彻底完了! 烙铁已经被火烤的通红,这颜色莫名的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恐怖,而这狱吏更是猖獗的狂笑…这一刻,公孙瓒知道,他的生死已经分毫不由自己做主。 “老天有眼,往昔的仇恨,今日一起算了!哼…”狱吏夹起烙铁,一步一步的走近公孙瓒。 哪曾想,就在这时。 “住手!” 一道尖锐的声音骤然传出。 喊话的是一名小黄门… 而看到来人,所有狱卒均是后退一步,弓着腰…不为别的,来的这位乃是十常侍中位列第二席的赵忠! 而赵忠丝毫不客气,大踏步走入后,“啪”的一耳光…就扇在了那狱吏的脸上。 “狗一样的东西,谁允许你动用私刑?” 这… 狱吏笑尿了,当初…能免罪,更能到京都的牢狱中任职,他便是找了赵常侍的门路。 赵忠对他有救命之恩、提携之恩哪… 这一耳光下去,狱吏跪在地上,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回赵常侍,小的…小的只是例行问话!” “放你娘的狗臭屁!滚…滚!”赵忠冷喝一声。 这下,那狱吏再不敢停留,连滚带爬的逃出了这里。 反倒是公孙瓒一脸懵逼… 这啥情况?他一个犯了死罪之人…一个被陛下下令问斩之人?真要说动大刑也就动了,怎么会… 难道,是自己的岳父,自己的家族找了朝廷内的关系。 公孙瓒不知道眼前的是赵忠… 可看方才狱卒们见他的模样,一个个跟见到主子似的,料想…除了权倾朝野的十常侍之外?还能有谁? 自己的家族、岳父…何时与十常侍这样级别的内官搭上线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 且不说师傅卢植、刘宽与十常侍乃是死对头! 若是公孙家与十常侍有关联,那他公孙瓒怎么会在辽东任一个郡国长史呢? 噢…多半是父亲、岳父花重金打点,这才让十常侍想方设法,饶自己一命! 心念于此… 公孙瓒松了口气,能活下来,已经算是幸运了。 果然… 赵忠自报姓名后,派身后的侍卫松开了公孙瓒的枷锁,连带着宣读过陛下的诏书。 令其去洛阳玉林观效力! 辽东距离洛阳太远,消息闭塞,公孙瓒只以为玉林观是一个寻常的道观,或许是皇家道观…陛下这是罚他终身在道观中,这算是一辈子闲置吧? 唉… 这都是命啊! 这一刻的公孙瓒他认命了。 等等… 公孙瓒想起了什么,连忙拱手拜谢,“多谢赵常侍打点,饶得我公孙瓒一命,我公孙瓒家虽不富裕,但自当送上一份厚礼,以谢赵常侍大恩!” 这话脱口… 赵忠脸色一变,“啥意思?你这公孙小儿啥意识?” 他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你当咱家是什么人?咱家是那中饱私囊的人嘛?咱们十常侍十二人是那中饱私囊的人么?这话收回去,什么钱不钱的…咱家不要!” “……”公孙瓒懵了。 他本不是一个圆滑的人… 说起话来,难免顾虑不了太多,不过很快,他反应过来…似乎,这话不该当着这些侍卫的面说出来。 太不懂规矩了。 公孙瓒连忙拱手…又想拜谢。 哪曾想,赵忠连忙摆手苦笑道,“你别乱说话,咱家是陛下身边的人,来此是为了公干,可不是因为你公孙家的关系,再说了你公孙家在辽西算一号家门,在这京都算个什么?咱家做官素来秉公执法…那是为陛下效忠的!” “张常侍真乃高风亮节!”公孙瓒感慨道。 赵忠却是“吧唧”了下嘴巴,“得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了,你也该出去了,该去哪去哪,可别跑丢了!” “玉林观,在下记下了。”公孙瓒轻吟。 赵忠已经转过身准备离去,可一句话在喉咙中,却有些不吐不快的味道。 他招呼手下先离去后,刻意走在最后,就是为了说一句。 “公孙伯圭呀,你岳父其实来找过咱家,也送来了不少钱,可咱家一个子儿都没要,呵呵…再说了,你既搭上了那玉林柳郎的门路,还有必要求咱家么?” “啥?” 玉林柳郎… 虽说没有听说过玉林观,可玉林柳郎…公孙瓒是听说过的。 许多在辽西的商贾总是提及,说京都洛阳出了位了不起的道人…便是什么“玉林柳郎”,而他的传说神乎其神、玄乎其玄。 这… 自己!搭上!他的门路? 啥情况… 啥情况啊! “呵呵…” 看着公孙瓒一脸木讷的表情,赵忠也不深究,浅笑一声,“装,还跟咱家装呢!” 言及此处,赵忠大踏步的往牢狱外走… 一边走,心头却想起了近来…张让从涿郡发回的信笺。 ——“交好玉林观,纵不能为友,万不可为敌!” 张让乃是十常侍之首,此番在涿郡抵御胡虏,抗击瘟疫,也算是一连立下了两门奇功,如今…他这封信的分量很重! 呼… 浅浅的呼出口气。 赵忠不忘回头多瞟了这公孙瓒一眼… 他琢磨着,珠玉在前,这玉林柳郎挑中的人一个个都不简单…前有刘备、魏延立下大功,如今又是这辽西公孙瓒… 这玉林柳郎…点石成金哪! 这边厢… 赵忠刚走,那边厢,公孙瓒出了牢狱…当即就有一人迎面等在这边。 这人的模样说不上帅气,甚至还有点黑,有点矮…细眼,可他看到公孙瓒当即就快步走来。 “阁下就是公孙瓒吧?” “正是!”公孙瓒预备行礼。 “我是曹操,字孟德…”等在门前的正是曹操。“羽弟说你今日出狱让我守在这里,不想果然出来了!” “羽弟?” “就是玉林观的柳观主,人称玉林柳郎!” 曹操细致的讲解起来… 公孙瓒一脸的问号,如今…关于这个“玉林柳郎”,他有太多的疑问了,乃至于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他愣住了。 曹操一拳捶在他的胸口。 “你的事迹我听说了,十几骑追着百余胡骑,是条汉子,再加上羽弟如此看重你,从今往后,咱们就是兄弟了!” 这冷不丁的一拳,公孙瓒有些意外… 他发现,眼前这个叫做曹操的十分的自来熟。 曹操继续开口:“羽弟正在玉林观等你呢,你的事儿比较急,怕是不能留你太久了,今日吃过饭歇息一晚,明日便动身吧!” 啊…啊… 公孙瓒脑门上的问号更多了。 这都…什么情况? 陛下的诏书不是把他发配在玉林观,怎么又…又要动身? 动身…往哪去?总不至于是流放吧? 公孙瓒努力的挤出一点点笑容。 他跟着曹操上了马车,行至玉林观后…发现这里有很多人,准确的说是有很多流民,他们的衣服说不上华丽,但却足够保暖,他们井然有序的排队领着粥… 还有不少道徒,甚至有些配着刀,似乎是负责此间的秩序… 而不远处有流民在修缮着道观,有流民在养着一些家禽…甚至沿途,曹操介绍的,不少流民已经在玉林观的附近种起了田亩。 很难想象,在洛阳城郊…竟有这么一处宛若世外桃林一般。 走过几处阁院… 公孙瓒终于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玉林柳郎。 有些年轻了… 还是位年纪轻轻的公子,可他行事作风,部署道观中的事宜却已经是井井有条。 公孙瓒正想发问,问下…这位柳观主为何救自己? 哪曾想,不等他张口。 柳羽当先一步。“想必阁下就是公孙大哥吧,今日…玉林观有一处墙塌陷了,我这里有些忙碌…怕是没办法招待公孙大哥了。” 说着话,柳羽从怀中抽出一个油纸包裹的薄子,“这个是我把一些自己对边防的看法与理解记录下来的薄子,今日与公孙大哥初次见面,就把他赠予公孙大哥!” “待会儿让瞒兄领公孙大哥休息…明日一早就动身吧!事不宜迟…” 动身? 第二次提到这个动身。 公孙瓒当即问道:“不知道,柳观主要我动身往何处?” “自是幽州啊!”柳羽不假思索的回道。“陛下有令让那边的刘玄德、魏文长回京,皇甫嵩将军统领的汉庭北军也会很快撤离,可幽州缺不了一方将军,我思前想后,公孙大哥是辽西人对乌桓比较熟悉,又擅长统军、作战骁勇,让公孙大哥接替倒是最合适!” 啊…啊… 公孙瓒愣住了。 柳羽的话却还在继续。“当然,涿郡太守的头衔我已经托桥太尉向陛下举荐,料得很快诏书就会下来!” 这下子,公孙瓒彻底懵逼了,他这算是因祸得福? 明明是罪臣,怎么不降反升,还…还从一个辽东郡国长史一跃成为了涿郡太守? 当然,最让公孙瓒惊讶的还不止这个… 一方太守… 这可是一方太守,两千石的官吏,可在面前这位柳观主说来,如此的云淡风轻,就像是随手赠送给他人的一般。 这… 公孙瓒彻底迷茫了,他甚至有一种感觉…当幸福来敲门的感觉。 “咳咳…” 曹操见公孙瓒还在发愣,连忙咳嗽一声提醒,公孙瓒这才回过神儿来,接过柳羽递来的薄子! 小心翼翼的收好… 曹操却问道:“羽弟,玉林观的墙壁怎生倒了?” “算是许久未修缮的缘故…”柳羽的眉毛凝起,“倒了倒是不怕,只是压住了几个老人,有些麻烦,文若又不在,只好我来处理。” “噢…” 一提到压住了人… 曹操也不再细聊,当即领着公孙瓒去休息,不在影响、耽搁羽弟。 待得安顿好… 曹操朝公孙瓒一拱手,“今夜,我领公孙兄弟去用食,现在时候还早,我且去帮帮羽弟。” “孟德兄自便就好…”公孙瓒拱手回了一礼。 说着话,曹操就走开了。 公孙瓒望着曹操离去的背影,从怀中取出那厚厚的薄子… 这个时代,纸本就稀有…用纸编纂成这么厚的薄子,价值更是不菲。 闲来无事,公孙瓒拆开了油纸,徐徐扫过这薄子上的内容。 柳观主方才说,这是他将自己对边防的看法与理解记录下来的薄子。 这类似于曹嵩早年撰写的《边防论》… 可事实上,《边防论》的核心字眼是“边防”,也就是边陲的防范,似乎…方才听孟德讲,这位柳观主没有去过边陲,也没有去过幽州…既没有去过,这边防又从何提起呢? 下意识的,公孙瓒将这薄子上的内容归结为…类似儒生在品评兵法! 只是… 当他的目光扫过这薄子,一看之下,脸色就变了。 边防之外的人的确无从谈及边防… 可——赵武灵王胡服骑射! 赫然,第一页记载的便是《战国策》中记载的,赵武灵王将胡服骑射以教百姓,说到底就是改变华夏兵马那宽衣博带长袖的服饰,改穿西北戎狄之衣短袖窄的服装。 如此便方便于骑射… 其中更是讲到,赵武灵王即位之初,赵国正处于衰败时期,就连中山那样的邻界小国也经常来侵扰。而在和一些大国的战争中,赵国常吃败仗,大将被擒,城邑被占。 赵国眼看着被别国兼并。 特别是赵国在地理位置上,东北同东胡相接,北边与匈奴为邻,西北与林胡、楼烦为界。这些部落都是以游牧为生,长于骑马射箭,他们常以骑兵进犯赵国边境。 为了改变… 赵武灵王看到胡人在军事服饰方面有一些特别的长处。 ——穿窄袖短袄,生活起居和狩猎作战都比较方便; ——作战时用骑兵、弓箭,与中原的兵车、长矛相比,具有更大的灵活机动性。 他便感慨“方游牧民族的骑兵来如飞鸟,去如绝弦,是当今之快速反应部队,带着这样的部队驰骋疆场哪有不取胜的道理。” 于是,赵武灵王决定取胡人之长补中原之短,遂推行此“胡服骑射”的主张! 这是… 当看到这里时,公孙瓒的心头有些触动。 柳羽的这个想法,他曾经也想过… 之所以汉人面对胡人的劫掠无能为力,说到底不是汉人的骑兵不行,而是汉人的骑射不行! 汉人的骑兵不擅长骑射,故而可以被胡人反复拉扯… 这在平原战中至关重要。 而今日的大汉面对的胡虏劫掠的问题,不正是昔日的赵武灵王面对过的么? “好一个胡服骑射!” 公孙瓒一声感慨… 可紧接着,他的脑中又生出了一些质疑。 这不对呀,骑射的前提不是“射”而是“骑”,能在马背上射稳,射准…这本就是一件极其困难之事! 何况,还是面对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乌桓人! 胡服骑射的理想是好,但现实…还是有些骨干。 带着这样的疑问,公孙瓒继续往下看。 可恰恰是下面这一段… 阐述的,便是如何解决汉人不擅长“骑术”这个“老大难”的问题!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章 比之缑氏山,玉林观堪称福地 汉人的确不善骑术。 更别说是骑射。 这点,在三国这个时期格外明显,甚至在古籍文献的记载中,有“骑射”这项技能的武将不超过十个。 这足以说明,汉人在骑术一项上与胡人的巨大差距。 这是公孙瓒下意识的反应。 可接下来,他的眼眸就已经被薄子中的字眼深深吸引。 马镫… 就是一对挂在两边的脚踏。 按照柳羽的书写,它可以形成一个支撑点,支撑骑兵的双脚,从而使身体趋于平衡与稳定,同时又能保护骑兵的安全… 乃至于进一步的解放双手。 往往… 汉代骑兵作战时,需要一只手拉住缰绳,一只手握住武器,以此挥砍… 若是骑术精湛的则倚靠自己健硕的大腿夹紧马肚子,一次解放双手… 马背上,两个手打一个手自然是无往而不利! 乌桓人便是如此! 只是,这需要铁一般的胯部,而汉人的胯部缺乏练习,远远达不到这个程度。 可…这马镫! 公孙瓒眼眸已经眯起。 他在试着去凭空想象这马镫的效果,作为辽西人,从小与马儿打交道,公孙瓒最清楚不过。 骑术中最难的是什么? 是…平衡! 而这马镫似乎…似乎完美的解决了这个痛点! 等等… 公孙瓒的眼眸骤然睁大,这马镫的原理不能仅凭想象,必须…实践。 而实践其实也很简单。 公孙瓒敏锐的看到,屋子里有麻绳。 他按照薄子里的方法,将麻绳的两侧拉成两个圈… 这是简易的马镫,虽是麻绳…有些草率,但原理是相同的。 屋子里没有马,公孙瓒就寻来一处木桩,将其立起来后,又将麻绳搭在上面,一边一个圈,自己坐在上面…然后双脚踩住这两侧的麻绳。 嘶… 这不踩还好,一踩之下,公孙瓒宛若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他是倒吸一口凉气。 凭着他驾马多年的经验,对骑术的融会贯通,一下子他就彻底明白…这…这马镫乃是神器啊!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公孙瓒对骑兵,对骑术太熟悉了,甚至…只这一个马镫,就让他觉得双手一沉,手中薄子的份量一下子重了不少。 如果… 没有马镫,或许,效仿“赵武灵王”胡服骑射需要五年、十年方能见到成效。 可现在,这马镫大大的缩减了骑兵训练的时间,甚至,让骑术绝算不得精湛的汉人也能在马背上拉弓。 如此一来,胡人拉扯的战法就… 这一刻,公孙瓒的眸子里都在放光。 他也顾不上从木桩上下来,当即就去翻看接下来的内容。 胡服骑射,马镫之后…是马鞍与马蹄铁。 先说马鞍,放在骡马背上供人骑坐的器具。 两头高,中间低。 因为有此前木桩上的遐想,公孙瓒很容易就能感受到这马鞍的效果,这是骑术中的另一个痛点! 一旦马匹快速奔跑,容易前后滑动,人在马上就不能很好地掌握平衡,骑手必须夹紧双腿才能够保持平衡,时间长了很容易感到疲劳。 可这个形状的马鞍… 按照薄子上的说法是“高桥马鞍”就完全解决了这个痛点。 使人在马上能够更稳固、更容易操纵马匹。 当然…汉代其实是有马鞍的,却是木质马鞍,与这种“高桥马鞍”相差甚远,效果自然也是天差地别。 嘶… 公孙瓒倒吸一口气。 他眯着眼又一次感慨道:“若是坐在这高桥马鞍上,相当于纵向是稳定的,再配合上马镫…横向也趋于稳定,如此这般莫说是骑射,骑兵的耐力也会迅速的提升!” 有那么一瞬间,公孙瓒已经在畅想。 当这些马镫与马鞍大规模的作用于战场上时,草原上的局势将会彻底翻转! 每一个边陲的汉儿,都无比憧憬着汉武帝曾经的那一句豪言——“攻守易型也,寇可往,吾亦可往!” 是啊,如此装备之下,平原战场将不再是胡人的舞台,汉人亦能在平原驰骋… 公孙瓒心头一凛。 接下来,再往下看… 是马蹄铁…按照柳观主写的,是钉在马蹄子上的铁制蹄型物,与地面接触的一层是坚硬的角质,上面一层是活体角质。 之所以要打上这个,这便是骑兵的第三个痛点——磨损与消耗! 通畅来说,马是消耗品。 因为马蹄与地面接触,受地面的摩擦,积水的腐蚀,会很快的磨损… 便是如此,好不容易训练成的一匹战马,他能够征战的时长也就三年左右,这对于缺乏马匹的大汉十分不利! 倒是那些量产马匹的塞外胡人,他们可以很轻松的忽略这个问题。 要知道…以往辽东郡国的军马,每一匹磨损,公孙瓒都会无比心疼,这不是贵不贵的问题,而是再训练一匹代价太大了! 可… 这马蹄铁,或者它的别名“钉马掌”真的能延缓马蹄的磨损么? 公孙瓒不由得提出质疑,这太大胆了,汉人的马匹本就珍贵,若是大规模的使用,出现闪失…那谁也担不起这责任。 故而… 公孙瓒觉得,若真有一日,他能当家做主,那马镫与马鞍可以迅速的投入生产,使用… 而马蹄铁则必须经过半年以上的尝试后才可以广泛推广! 当然,薄子里写的很详细,马蹄铁的使用不仅保护了马蹄,还使马蹄更坚实地抓牢地面,对骑乘和驾车都很有利! 但说到底,这与公孙瓒原本的意识是有冲突的,故而,他也不敢太过大胆! 可即便如此… 单单这“薄子”的前三个内容已经让公孙瓒震撼不已。 ——柳羽… ——玉林柳郎! 这个人,对马,对骑术,对骑兵,对边陲,对乌桓…竟了解到这般程度? 了解到…能以工匠之法,悄无声息的弥补了汉骑的劣势! 为汉人在平原上的崛起提出了最可靠的方法! 单单这一点,就恐怖如斯了! 此时的公孙瓒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对柳羽,绝不敢等闲视之! 玉林柳郎,名不虚传! 再继续看下去… 还有汉骑的装备,摒弃了长枪,柳观主提出的是使用长矛… 战场上,特别是轻骑…一寸长一寸强,长矛可以在长度上克制胡人的弯刀。 而每一个兵马需要身背长弓…精于骑射… 如此,进可攻,退可迂回射杀。 可以说,这厚厚的薄子里,柳羽写的很碎…恨不得揉碎了塞进去。 这等战法囊括的内容太多,从装备、练兵、选兵、对战上,可谓是事无巨细的去阐述,偏偏每一条有理有据,深入简出。 这等理论…若是让一个不懂平原战,骑战的人去看,多半会觉得太啰嗦了,一个点往往要罗列许多次! 若是那群酸儒去看,更是要嗤之以鼻! 操练和打仗,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究是《孙子兵法》中阐述的也是思路,而非具体的手段… 可…公孙瓒不是常人! 他是汉末为数不多,在早期就精于骑术,能在马上骑射之人! 一页页的翻看,公孙瓒的心头已经是骇然无比。 这… 这不就是他苦苦寻觅多时,能够驱除胡虏,能够还边陲百姓一方太平,能够组建出一支对胡人不败骑兵的方法么? 这厚厚的一个薄子,柳观主写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直击心灵办,深深镌刻在了公孙瓒的心头。 因为出身在辽西… 因为与胡人常年打交道,公孙瓒知道这群胡人的不甘,也知道他们的野心… 可大汉的边陲军呢? 在公孙瓒看来,都是渣渣,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或许曾经,汉武帝…或者是烈侯卫青、冠军侯霍去病统兵时,大汉的军制也曾强盛一时,也曾让四方蛮夷畏惧不已,可到今天…却只剩下腐化与败坏,弊病丛生。 冒功的一大堆,真正面对来势汹汹的胡虏时,哪有还有人敢真的抵抗! 功勋是大汉的,命却是自己的! 更何况,双方骑兵的水平根本不在一条线上。 步兵在胡骑面前更是宛若靶子一般。 这些年,公孙瓒是孤独的,是无助的,他太想找到一种方法去教训这些肆意南下劫掠的胡人,去让乌桓人、让鲜卑人、让南匈奴人胆寒! 但可悲的是… 作为边陲的家族,根本没有什么话语权,他知道这些问题,却…却根本无力去改变,只能拼命的习武,练习骑射,至少让自己在面对胡虏时有一战之力! 公孙瓒深知… 无论是乌桓人,还是鲜卑人,他们并不厉害… 只是,他们平原作战的方法克制大汉罢了! 而这一刻,公孙瓒的心情已经震动不已,他仿佛已经找到了能够反克制胡虏的方法! 他能感觉出来,柳观主派他去幽州的目的! 公孙瓒浑身颤抖… 这… 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事儿,是他毕生追求的事儿! 这边… 公孙瓒还处在深深的震撼之中,“哐”的一声,曹操推门而入…却正看到公孙瓒骑在木桩上…这个形象有些滑稽,就像是“出恭”一般。 “公孙兄弟,在玉林观…可不能随地…” 不等曹操把话说完… “咳咳…”公孙瓒轻咳一声,连忙跳了下来,他也顾不上去解释,一把拉住曹操的手。“柳观主呢?柳观主呢?我…我可否去拜访他。” “今日怕是不行了,玉林观的墙壁倒塌,压死了几个人…羽弟必须在那边处理了。” 呃… 听到这儿,公孙瓒难免有些失望。 哪曾想,就在这时。 曹操的声音再度传出。 “羽弟可对你寄予厚望啊,我都跟他说了许多次要去幽州痛击那些胡虏,可羽弟就是不肯…偏偏选定了你!” “羽弟忙着,可明日你就动身,一些事儿就让我来给你说清楚吧!” 这… 不等公孙瓒开口,曹操的话已经接踵而出。“幽州涿郡那边,几乎所有的男丁都加入了天师道…对了,还没告诉你,羽弟也是天师道的祭酒,弟妹也在那边…也就是天师道的圣女,她会协助你招募兵马后再回来!” “除此之外,南阳派去了两万人,羽弟的意思,他们暂时不用归去,你可以直接训练,至于缺少的钱财、粮食,冀州中山无极甄家会提供给你,缺少的马匹,南匈奴那边会安排给你送来,呃…还缺少什么来着?” 曹操回忆起柳羽交代他的话… “噢,对了…你放心,那里的官员不会为难你,也会听命于你,如今羽弟乃是破乌桓中郎将,身背征讨乌桓的重担,你在幽州全权代表他!” 曹操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几乎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和盘托出。 当然,对公孙瓒,他是羡慕的,毕竟曹操也想去征讨胡虏… 可他被柳羽成功规劝了,理由是…乌桓虽是边患,但比起鲜卑,乌桓就有些微不足道,柳羽的意思是要留着曹操去对付更可怕的鲜卑! 也正是因此,曹操才如此细致的把一切都告诉给公孙瓒。 在他看来… 公孙瓒与乌桓的对垒,能够提供给他不少有用的经验! 只是… 啊…啊… 公孙瓒木讷了,他感觉有点懵逼。 他甚至就要发出“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干嘛?”的灵魂三问… 究其原因… 他能去幽州委以重任,已经是出乎意料了。 哪里能想到,兵、马、粮食、金钱,甚至…百姓、民心,柳观主这边都给他准备好了。 他完完全全是提着一个脑袋就可以去了呀! 这是… “咳咳…” 轻咳一声,公孙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过得片刻,他的心情平复了一分,方才问曹操:“孟德兄,在下斗胆问下…柳观主行事一贯如此么?” 这个… “哈哈…”当即曹操就笑了。“是不是一贯如此我不知道,可羽弟看重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在你之前一个叫做刘备刘玄德的便是羽弟派去驻守幽州的,此番能抵抗住乌桓的南下,他可是立下了大功!如今,也是边陲百姓们心中的英雄!” 刘备?刘玄德… 听到这个名字,公孙瓒愣住了。 刘玄德,他…他熟悉啊,那不就是他在緱氏山拜卢植为师时一个同窗的师弟嘛! 公孙瓒对刘备印象很深刻… 因为两人有着相同的喜好,都喜欢穿漂亮的衣服,都喜欢这花花世界…可没少一起去青楼红馆里找姑娘。 只是…最后,因为刘备背景的原因,卢植师傅并没有对他留有太多的印象,甚至最后都没有举荐他为官。 倒是没想到…如今,他都成边陲百姓们心中的英雄了! 这… 有那么一瞬间,公孙瓒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玉林观比之缑氏山,更像是一个“洞天福地”!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一章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捷报传抄大汉十三州… 一时间…幽州的这场汉军对乌桓的大捷,天下皆闻。 这也让整个大汉都记住了两个人的名字。 其一——涿郡刘备刘玄德! 此人,能力卓绝,仁义为先。 更可怕的是,他原本只是一个涿郡的白身,没有任何官衔,也无法倚靠任何家门…若不是“玉林柳郎”慧眼识英才,谁又会从莽莽人群中寻觅出这个人呢? 当然… 几乎整个大汉都知道,因为这涿郡的缘故…刘备的前途,势必将不可限量! 这是要一飞冲天的节奏! 至于第二个人,则是——南阳人魏延! 以往,汉人们提起胡虏总是以凶残著称。 可…这一次,幽州来了个比胡虏更凶残的、更嗜血的将军,他以无比凶残的架势屠戮了乌桓家眷将近万余人! 坊间传言,他将所有胡人的头颅割下…填入了土坑中。 将胡人的四肢拆解分别绑在了牧群的旗帜上…这画面,单单想想就恐怖如斯! 许多汉人都默契的赠予魏延“杀神”的称号! 要知道,这个称号得有几百年没有人“领取”了! 不过… 对于边陲的汉人而言,魏延的行为虽然残忍,但…如果是对胡人的话,那还可以更残忍一点!边陲百姓们欣赏…喜欢的不得了。 一场涿郡的大捷… 如果说刘备刘玄德成为了大汉“仁义”的化身,那么…幽州一战,魏延就是“杀戮”的符号… 两人一起,相得益彰。 今日… 魏延已经动身了。 刘备则是因为最后处理了一些涿郡的事物,这才打算明日一早就动身返回洛阳帝都,接受天子的召见! 一大清早,涿郡文武官员,几乎三更便都起来了。 幽州刺史陶谦更是一夜未睡,能做到刺史这种手握实权的高官,陶谦是敏感的。 他自然能感觉出来,这刘备刘玄德此次回京势必会一飞冲天了。 不过…考虑到他坚韧的品格,他永不言弃的决心,他悍然无畏的品质,再加上他的力挽狂澜,一飞冲天,似乎也都是合情合理。 当然了… 在陶谦看来,刘备算是整个涿郡的救命恩人了。 甚至陶谦听说,刘备亲自呈于陛下的诏书中,着重对自己这个幽州刺史的功劳大书特书,却没有提及半点他自己的功劳。 人心都是肉长的,陶谦感动啊! 如此厚道的高洁之人,真的不多了。 这一夜,陶谦根本就睡不着,一直在张罗,准备刘备路上的干粮…算是另一种行事上的感激吧! 天刚刚拂晓… 这“燕赵之地”的冷风还在呼啸…陶谦就已经穿着一件常服来到了刘备的行辕,偏偏在行辕之外竟是灯火通明…数不尽的官员都拿着灯笼,再看他们的脸,是涿郡的郡丞、郡尉…涿县的一干官员等等…许多许多… 大家迎着拂晓的光聚集在这里…彼此对视,眼眸中仅仅剩下无限的感激。 有人看到陶谦也来了,连忙道:“陶刺史,玄德就在行辕内,不过…皇甫将军也在,故而,我等守在门外,不敢冒然入其中。” “噢…”陶谦点了点头。“那我也守在这里,莫耽搁了玄德与皇甫将军谈正事儿!” 说着话…陶谦抬眸望向了此间院落… 天…才是蒙蒙亮,可所有人似乎都很有精神! 就像是昔日守城时那般,有刘备在的地方,莫名的就会光亮许多,将士们也总是莫名的士气高昂。 这是一种魅力,一种和风细雨却又能浸入骨髓,直击灵魂深处的魅力。 那边厢… 刘备正在和皇甫嵩畅聊。 皇甫嵩在笑,将门出身的他很少笑。 “哈哈哈,卢植卢子干作为马融的学生,天下有名的大儒,呵呵,想不到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刘玄德呀刘玄德,你是一块儿璞玉啊,可緱氏山的一众学子中,卢植举荐了公孙瓒、刘德然等十一人,却唯独漏了你刘玄德的名字,哈哈,哈哈哈哈…” 皇甫嵩在讥笑卢植… 笑声中多少带着些许讽刺的意味。 当然,皇甫嵩与卢植的的关系其实还不错。 皇甫嵩是关西将门的代表人物,而卢植师从马融,马融又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人,也算是将门后裔! 马融的女婿更是当朝太傅袁隗,算起来…卢植算是关西将门与关东世家联袂举荐的人才。 论及在朝廷中的地位远远要高过皇甫嵩。 这点,让皇甫嵩颇为不服气… “皇甫将军见笑了…”刘备拱手。“卢师傅于我有教授之恩,或许早年前刘备愚钝,还不能入卢师傅的眼!” “狗屁!”皇甫嵩当即反驳道,“说到底,还是你刘玄德没有什么背景…知人善任,说起来容易,可真的做起来,能不顾一切门第、背景为朝廷选派贤才,谈何容易?” 皇甫嵩性格执拗… 他最看不惯的就是氏族门阀垄断官场,不断的往朝廷内输送“自己人”… 只是…受制于自己的身份,皇甫嵩根本无力去反抗这点,甚至…因为关系将门与关东氏族的关系并不算好,如今的皇甫嵩也是孤立无援。 “若不是那玉林柳郎眼力过人,能挑选到你这匹千里马,怕是你刘玄德还要沉吟数年,这是你的损失,也是朝廷的损失!如你这般坚韧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皇甫嵩连连感慨道…“好在,此番涿郡大功…你居功至伟,此番回京都后,天子亲自召见,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老夫这边恭喜了!” “多谢皇甫将军…”刘备拱手。 其实,他是要与皇甫嵩一起回京都的。 只是… 陛下的诏书中只提及亲自召见刘备、魏延二人,意思再明白不过。 此次大功、首功均是此二人…皇甫嵩也就是打了个酱油! 言及此处,刘备眼眸望向了门外…似乎已经注意到院落的门口围满了人。 皇甫嵩会意,抬手道;“出去吧,这么多人为你送别,也足以证明这一仗你的果敢与出色!回朝廷后,千万莫要辜负了玉林柳郎对你的一番心意!” “皇甫将军见笑了。”刘备拱手。“柳弟与我是宛若亲兄弟一般的存在,备能把命掏出来给他!” 不多时… 行辕的中门大开,刘备已经缓缓从其中走出,看到了刘备…所有官员纷纷上前,作揖。 刘备也作揖回礼。 陶谦则第一个开口。“玄德呀,既要回京,不知何时才能再度相见,煽情的话,我就不多讲了,且上马车吧,陶某送送你…” 说到这里时,陶谦感觉…有东西戳到了自己的心窝子,眼眶发红,看到刘备,想到他即将离去,总是让人别样的感伤。 一旁其它的官员均是默然的望着刘备,陶谦在这儿,他们的身份似乎不适合张口说些什么。 但…情却是真的! 终于,一名官员实在忍不住,“刘县令,后会有期…他日若是再回到老家,到时…莫要睡在驿馆,咱们这么些个,谁都欢迎你到家里作客!” 这就是所谓的宾至如归么? 刘备朝他们颔首点头。“多谢各位,刘备以前是涿郡人,以后还是…” 情绪酝酿好了,刘备对这里,也有许多不舍… 说到底,这里是他的家乡啊! 一个月…不,是几个月以来,从瘟疫到抗击胡虏,他与这些人在一起,共体时艰,他亲眼看到许多兄弟惨死在乌桓人的投石下,也看到了许多房屋一夕间化为灰烬,他的心头一阵唏嘘。 “会再见的!” 刘备朝着陶谦笑了笑。 “是,是…会再见的。”陶谦感慨连连… 刘备同族的叔父刘元起,同族的兄长刘德然也来了,“玄德,我们给你备好了粮食、酒水,一路上也均已经打点过了。” 刘元起也是感慨万分… 他的眼光没错,从小他就觉得刘备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谁能想到,他愣是凭着自己闯出了一片天! 说起来,中山靖王这个头衔…已经过去许多年,没落了…可…或许这个头衔在刘玄德的身上,又能再度辉煌、耀眼呢? “多谢了…” 刘备拱手朝刘元起一拜,刘德然则牵来一匹好马,“玄德的马瘦,兄长的这匹更健硕一些,玄德路上骑!” 这… 这一刻,刘备是切身感受到了许多温暖。 当然,这些温暖中也带着许多水分,所谓穷在闹事无人问,富在乡村有远亲,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说罢,刘备已经坐上了马车,天已经渐渐的露出了鱼肚白…马车缓缓而行,走过了一条条熟悉的街巷,浩浩荡荡的人,竟是越来越多。 乃至于人群之中,总会有无法克制的呜咽声… 晦暗的天空下,风呼呼的刮着,模糊的街道两侧…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熟悉的、或者是陌生的身影,这些人影立在道路两侧,看不清面容,人影想要靠近刘备一步,想最后看一看这位守卫着涿郡的英雄的身姿,可他们又担心冒然的靠近会堵住恩人的去路… 他们就这么远远的站着… 走不尽的街道,有着数不尽的人。 终于… 人群中,“啪嗒”一声,一个老妇人给刘备跪下了。 她是马元义的母亲,原本身患瘟疫的她已经绝望了,家中更是无隔夜之粮,那时候…是刘备接济了他,还带来了大夫治好了她的瘟疫,且不说…后来的抵御乌桓,单单救下她瘟疫这一条,这便是天大的恩情。 “刘县令慢走啊!” 终于,这位刘母大喊道。 而这么一喊,无数百姓们齐声道:“刘县令慢走…刘县令慢走!” 蒙蒙亮光中,这样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齐,直到最后…震天动地,震动云霄。 呼… 刘备长长的呼出口气,究是善于藏心的他,这一刻…也再难遏制住内心中的悸动。 滚烫的热泪终于无从遏制的从他的眼眶里夺眶而出。 走过涿郡的古城楼下,刘备让马车停了下,他最后的看了眼城楼上那新绘出的“女娲补天图”,那是翼德的梦想,他从小就想亲自为涿郡古城楼上的女娲补天图修补一番… 如今,借着英雄之姿,他做到了。 而他刘备自己… 也…也因为这一场大战,被家乡父老铭记,被朝廷征兆,这种感觉真好! 哽咽着擦拭着泪水,滚烫的泪水,融化了面上的寒霜,越过他的“藏心术”直击刘备的心灵深处。 身旁,无数围观的百姓们也在哽咽抽泣,情绪难以克制。 这一刻,刘备是打从心底里动容了。 而在感动过后,他想到的是一个人… 柳弟! 或者说是——玉林柳郎! 如今他刘备所能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因为他呀! 皇甫嵩说柳弟是慧眼识英才,可刘备想用一句柳羽说过的话去诠释他对柳弟的敬佩。 ——世有伯乐,才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走吧…去洛阳!” 哽咽着开口… 马车终于驶动,载着刘备,也载着心愿达成的张飞,载着满心憧憬的简雍…他们一道向路哟样,向着新的征程驶去! … 天渐渐的亮了,刘备的马车也走远了,聚集的人群也渐渐的消散了… 老天爷似乎也颇合时宜的下起雨来… 毫无预兆… 这雨为涿郡的天埋上了一层新的、厚厚的阴霾。 雨中…马元义对这家门扣了首,继而决然的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知道,在太平道一天,怕是他再也无法换取到母亲的原谅。 大雨中,马元义茫然不知去处,而淅淅沥沥的雨水已经湿透了其衣表,只得哆哆嗦嗦地行到暗处… 突然,一道声音传来。 “师傅?何故…如此啊?” 说话的是张曼成… 他是马元义的弟子,是下一任“神上使”的人选… 张曼成转过头望向张曼成,想要说话,可喉咙莫名的哽咽住了一般,愣是说不出一句话话来。 “师傅莫要担心,这涿郡的百姓已经尽数被天师道蛊惑,但…这只是一个城郡而已,如今我太平道在北方的势力依旧远远要胜过天师道!” “师傅无需惆怅,早晚有一天,咱们太平道会让涿郡的百姓站在咱们这一边!” 张曼成对太平道有着近乎执着的信念。 说起来,这份信念还是他的师傅马元义灌输给他的。 只是… “曼城…”马元义的话低沉且厚重。“你看到了方才…百姓们十里长街送刘玄德了么?” 这… 张曼成顿了一下,方才张口,“那刘玄德似乎也是天师道的爪牙!” “呵…” 马元义直接笑了,笑的有些讽刺,有些落寞。 ——“似乎,这个天师道与大贤良师讲述的有些不同!” ——“他们的教义…更…更…” 一句话说道最后,马元义闭上了嘴巴,一切尽在不言中!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二章 此利刃不出鞘则以,出鞘必见血 幽州,涿郡… 刘备奉诏南归,同样…还有一个人,他也要打道回府了。 十常侍之首的——张让! 这一趟涿郡之行,他感觉自己始终处在一个很神奇的境地,就好像是…永远自己的脑袋在前面飞,自己的魂儿在后面追! 当然了,这一趟…张让是不虚此行,因为他授受了大量的贿赂,认了大量的干儿子。 俨然,从今往后…他在涿郡也算是有人了。 今日… 晨曦未明,他便收拾好了一大包袱的的行囊,行囊里不乏一些值钱的玩意。 一想到这里,张让觉得这几个月的担惊受怕是值得的。 而按照以往的经验,往往离去之际…官员们会送上更丰厚的礼品,这是“规矩”…十常侍定下的规矩。 更何况,还有那么多没有血缘关系的干儿子呢? 只不过… 张让从屋中走出,行至院落…当即就琢磨着有点不对呀! 左右四顾,人呢?人呢? 懵了! 人都去哪了? 他驮着身子,气喘吁吁的走出行辕,他却发现…除了一驾马车外,啥都没有…乃至于马夫都没有! 人呢?玩他呢? 当今陛下面前的红人,十常侍之首的张让张常侍,这些涿郡地方官竟然不来送行?你们疯了么? “来人?来人!” 张让大喊道,他后背凉飕飕的,连带着裤裆处似乎也凉飕飕的,感觉有点漏风… 曾几何时,这热闹非凡的行辕,今日真的…真的变得如此冷清! 与他来时的风光无限、众星捧月…万人簇拥截然相反,真的没有一个人。 哭了… 张让顿时很想哭,此刻他的表情就六个字——家人们,落魄了! 就在这时。 眼前,几个官员匆匆的快跑…像是有什么急事儿跑向张让的这边… 这在早晨很罕见。 张让下意识的觉得,他们是来送自己的。 虽然落魄了,但…好在还有人惦记着咱家! 可… 很快,当这些官员跑过张让身边,张让准备投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时,这些官员竟然跑远了… 轻轻地来,又…又轻轻的跑远了。 一时间,张让有点懵… 紧随而至的是那些官员们的声音。 “刘县令这么早就动身嘛,怪我…贪睡了,若是…若是见不到刘县令最后一面,我…我…” 后面的话张让已经听不到了! 官员们匆匆的跑远了… 而这… “咕咚”一声,张让感觉,一口苦涩的口水咽进了肚子里,曾几何时…他与刘备来到这边时,有谁认识刘备? 可现在… 唉… 张让无奈的叹息! 这一场涿郡保卫战,且不说打的如何…委实是…是把他自己给打自闭了! 呲牙… 张让突然间很想哭,手里一松,那厚厚的包袱掉了下来,从里头…滚落出一些值钱的东西,可现在…这些在张让看来,统统都失去了意义。 落魄了…委实是落魄了! … … 另一边,流云伴着坎坷来到美丽的乡间,风雨带着憧憬划过清幽的山涧。 万丈红光透过云雾照射在了洛阳城外…洛水之畔的柳羽的面颊上。 迎着薄薄的晨曦,柳羽正在为公孙瓒送行。 马队前…柳羽与公孙瓒并肩前行,就像是一对故人在洛水旁散步一般。 “昨日有些事儿耽搁了与公孙大哥畅聊,今日…特地来送公孙大哥。” “柳观主客气了。” 面对柳羽这个恩人,公孙瓒有一种感觉… 这种感觉很强烈… 就像是普天之下,除了父母,除了夫人,除了岳父、岳母…就数这位柳观主对他好了,不仅帮他脱罪,更是让他一跃成为了涿郡的太守,去幽州…训练兵法,筹备明年对乌桓的讨伐! 救命之恩、知遇之恩… 公孙瓒对义气看的极重,这些恩情,他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是深深烙印且铭记的。 “今日送行,我也没有准备太多,只备上了三个小礼物!” 说着话…柳羽拍了拍手,曹操骑着一只健硕的马儿行至此间。 翻身下马,曹操将马的缰绳递给了公孙瓒… 如今一匹马太贵,凭着如今公孙瓒落魄的模样,他还真没马…本是打算坐着骡车赶往幽州。 只不过… 似乎… 公孙瓒觉得,柳观主绝不会单纯送马这么简单。 果然,当他仔细的扫过这匹骏马时,惊讶的发现…这马的身上带着“马镫”与“马鞍”… “这是…” 公孙瓒惊问道。 柳羽浅笑着介绍起来,“这便是我昨日赠给公孙大哥薄子内提及的‘马镫’、‘马鞍’…” 柳羽分别指着对应的位置,连带着最后还指向马蹄。“这马的蹄子处我也命人打好了马蹄铁…既是对抗胡虏的关键,那公孙大哥一定要先行体验一番!” “故而…此番北去,公孙大哥就不要坐马车了,骑马去,一路行至那边…多半会对这‘马镫’、‘马鞍’、‘马蹄铁’有全新的感悟!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嘛!” 嘶… 柳羽的话…公孙瓒听着,只觉得如沐春风。 特别是那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听着就像是文化人。 “柳观主对瓒如此器重,瓒不敢辜负柳观主!”公孙瓒拱手… 柳羽却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再走走… 两人沿着洛河漫步。 “公孙大哥,想必昨日这马镫、马鞍、马蹄铁,你也看过了?你以为如何?” “虽未试过,但料想可以让汉人的骑兵在马上有一个支撑点,如此以来,稍加习练便可以炼成骑射之术,虽未必即刻就是胡人的对手,但至少,能让我汉人的骑兵在平原上与胡人有一战之力!” 公孙瓒说的是实话… 除却马镫、马鞍这些外在的条件,骑兵更讲究经验…冲锋时的经验,作战时的经验,迂回射杀敌人的经验,这些都极其重要。 但事实上,公孙瓒其实还忽略了一个点,那便是马镫、马鞍很容易被模仿。 毕竟…这些东西,只需要缴获一匹汉马就全明白了。 “公孙大哥,你可想过,若是这‘三马’传入乌桓,凭着乌桓人的制炼水平,模仿制造出来其实并不难!” 柳羽细细的引导… 这… 公孙瓒其实考虑过这个点,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如果说汉人的骑术水平如今只能达到“一”,那么胡人的骑术水平则能达到“六”…倘若武装上这“三马”,稍加西凉,汉骑的战斗力或许能达到“六”,可乌桓人若是模仿,他们的骑术水平或许能到“七”,乃至于“八”… 虽然双方在骑术上依旧有差距… 但差距已经肉眼可见的缩小了。 且这个差距是能够通过技战术、统略、兵法、谋划…弥补的! 公孙瓒正想把这些讲出。 哪曾想…柳羽却抢先一步。“公孙大哥多半也知道了,今年能退乌桓,有刘玄德驻守幽州的缘故,可更多的却是我军骁骑从小路偷袭乌桓的后方,逼迫其回援…” “屠戮其牧群、族人…这无疑已经让乌桓与大汉处于绝对的对立面,双方的关系已经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所以…明年秋天乌桓势必会对大汉的边陲施以更凶猛的攻势,而真到了秋天,乌桓的马儿膘肥体壮,是他们战斗力最强的时候,所以…” 讲到这儿,柳羽顿了一下。 “我的想法是,明年春季,我军必须先一步去征讨乌桓…与其受制于人,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如此一来,即可将秋季的隐患提前消除!而这马镫、马鞍、马蹄铁…不是让你平常时候对胡虏征战用的,利刃要么不出鞘,一旦出鞘…必要见血,必要打疼乌桓!” 言及此处…柳羽转过身,看向公孙瓒的眼眸变得愈发严肃与郑重。 “昔日冠军侯霍去病八百骁骑横扫大漠,焚烧匈奴的王庭,在狼居胥山上祭天昭告,将大汉的每一处旗帜擦遍胡地山峦,乌桓不必当年的匈奴,冠军侯能做到的事儿,这么多年了,也该再有一个人能做到!” 封狼居胥… 没有一个汉人不向往这四个字,这标志着荣誉…标志着流芳百世。 如果是对别人提及,难免会觉得这四个字“太空、太大”,可公孙瓒不一样,他自小生活在靠近胡地的辽西,见惯了胡人的反复无常、残忍凶恶…他…他又何曾没有幻想过——封狼居胥呢? 听了柳羽这么一大番话,公孙瓒再度拱手。 “柳观主的话,瓒懂了…利刃不能久出于鞘外,可利刃不出鞘而已,一出鞘必定惊天动地!” 明年春季… 其实,时间已经很紧张了。 如果按照寻常汉军的训练、作战方略来说,几乎不可能。 但…公孙瓒心如明镜,因为这“马镫”、“马鞍”、“马蹄铁”的缘故,汉军训练成一支骁勇善战的弓骑兵的可能性无疑大大的增加。 倘若…如昨日曹孟德所言,在兵马、粮草、辎重、锻造方面…均有所保障的前提下。 公孙瓒有信心,在短暂的时间内完成这个使命! “公孙大哥,别看你在幽州,可公孙大哥千万记住,不止是你一个人在战斗!你的后面有我…也会万万千千大汉的百姓!这么多的脊梁,这么多的目光,明年夏天必将是乌桓亡族之时!” 呼… 这么一番话脱口… 公孙瓒顿感责任重大! 这边厢,送走了公孙瓒,那边厢…看着徐徐离去的马队,曹操不乐意了。 “羽弟?你说这公孙伯圭‘封狼居胥’,那我呢?何时征讨鲜卑?” “不忙!”柳羽笑了,“乌桓是疥癣之疾,真正大汉的心腹大患是鲜卑…当务之急,是让公孙瓒做出一些成绩,这样…无论是咱们在并州征兵,还是统兵…就都有许多底气了。” 言及此处… 柳羽笑了,“走了…” “去哪?” “南阳那群老家伙来了!”柳羽嘴角咧开。 的确,南阳那群将门后裔来许都了… 而这趟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分钱! 尽管只有几个月,可“煤”的生意已经初见成效,大批赚得的钱币涌入了玉林观,当然,这其中…也有南阳将门的一部分。 是时候愉快的分钱了! 同样的,如果说对付势力相对较弱的乌桓,还可以以“骑兵”中的马镫、马鞍、马蹄铁…应对! 那么…对付鲜卑,对付这个号称管弦之士二十万的庞然大物,单纯的骑兵就不行了! 若是步兵的话… 战车、连弩、陌刀、利斧… 这些步兵对骑兵的大杀器,哪一项也离不开钱! … … 小冰河期的大汉,只是十月中旬却已经初见冰寒! 这一日的夜晚,虽是一个冷冽的夜,可…玉林观的人,无论是流民,还是教徒,亦或者是一些柳羽的朋友都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冰冷。 上百张大桌摆开,四处都堆砌着煤石,煤石点燃后生起的温度让所有人感觉浑身暖暖的。 一笼笼的饭菜,冒着特有的香气,众人沸腾,彼此说着话。 流民中,一些妇人们在后厨忙碌着,男人们则是眉飞色舞的聊着什么。 有的在说…工钱。 的确,在玉林观做工不光管吃管住,还是有工钱的,这让流民们越发的感觉这里便是家。 也有的流民在议论,是不是该请个教书先生…教教他们的孩子。 能吃饱饭,能穿暖衣,自然…大家伙儿就有更高层次的需求。 当然… 今日之所以如此“盛宴”,是因为…尚书台发下诏书,玉林观主柳羽任命为“讨乌桓中郎将”的诏书下来了。 这是大事儿… 要知道,讨乌桓中郎将是掌管北境所有乌桓防线上边防军的职衔,是可以调动幽州乃至于并州部分地区兵力的,这算是有权势的职位。 自然…这种大好事儿,玉林观是要庆祝一下的。 倒是柳羽…… 起初,大家伙儿还能看到他,可渐渐的,他好像失踪了一般。 甚至都没有在高台上说几句… 大家伙儿可都是翘首以盼。 倒是一间屋子内。 柳羽与曹操跪坐在一边,而另一边是南阳云台将的一干族长。 原本是十一个南阳的云台将门,可这次来的族长却有十七人。 当云台二十八将其它的将门听说了“无烟煤”的事儿,更听说了,开采这些煤的正是南阳的这些云台将。 于是…他们是想方设法,求人引荐,这才到了玉林观。 讲到了这位“玉林柳郎…” 当然,如今在这些南阳云台将的眼里,哪里还是什么玉林柳郎,这分明就是财神爷嘛! “诸位来此,是为了分钱吧?” 酒过三巡,柳羽当先开口… 哪曾想,他这话当即就引得了一干云台将门的反驳。 “我等岂是这么俗气之人?” “既信得过柳观主,那还怕柳观主昧了我们的辛苦钱嘛?哈哈…” 言及此处,还是邓某…这个云台二十八将位列首席的族长张口道:“柳观主啊,加入咱们正一商盟的越来越多,如今南阳那一片产煤地可不够了,还望柳观主再拿出一片,咱们手中有人,有钱,也有的是时间去开采嘛…” 俨然… 这次…人家还真不是为那两处煤炭的分钱事宜来的,而是…为了进一步的扩大。 这个逻辑很简单,既然柳羽能找出两个产煤地,那…就能找出第三个,第四个… 这对于人家柳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对于他们…那是万贯家财! 无论什么年代,钱,永远都不嫌多! … … 章节目录 请假一下,被拉去做壮丁了。 突然就全市就静默了… 三日又三日,三日无限多… 被拉去做“志愿”了…今儿赶不出来了,明儿更。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请假一下,被拉去做壮丁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 ——有钱也能使磨推鬼! 因为煤,原本正一商盟中…十一个家族的云台南阳将,如今发展到了十七个家族,扶风、颍川…均有家族闻讯加入进来… 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的扩大! 当然了,这些新的家族是求着要加入的。 究其原因,还是为了“钱…”,为了巨大的利益。 如此也能看出,此前两处煤炭开采地的分成有多么的丰厚。 当然…随着正一商盟成员的增加,两处煤炭开采地已经远远不够了… 钱永远赚不完,可钱…永远也不嫌多。 “柳盟主啊,人人称你是玉林柳郎,你又怎会只知道两处煤的开采地呢?多半是开胃小菜吧?…啊,哈哈…依我之见,你这脑子里怕是还装着二十处、二百处吧?再拿出来几处,你只管动动嘴,其它的交给我们就好,咱们与柳盟主都有的赚哪!” 说话的族长姓冯,乃是云台二十八将中,排名第七,颍川冯家的族长。 曾经…他的先祖冯异被汉光武帝敕封为“征西大将军”,随征河北、镇守孟津、平定关中、征讨陇右,立下了不少大功。 而这冯异最为人乐道的是。 他与其他将军们截然不同… 往往征战间隙,常常聚在一起聊天,话题无非是自述战功,胡吹乱侃… 而往往这个时候,冯异就会一个人默默躲到大树下面,士兵们便给他起了个“大树将军”的称号! 军中无人不知! 当然了,论及战功…刘秀对他的评价是——“将军之于国家。义则君臣。恩犹父子!” 足可见,这颍川冯氏当年的地位。 当然…祖辈英雄,到这一代,冯家这将门后裔也算是没落状态,如今的颍川最有名的是“荀、钟、韩、陈”四家…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这四家荀彧、钟繇、韩馥、陈群将在很长一段时间,主导中原与北方的时局、政局。 冯家… 呵呵,用一句时髦的话讲,那就是——家人们,没落了! 也正因为没落,所以冯家太渴望崛起… 可崛起哪里能绕得开钱呢? 当然,不只是冯家… 冯家这么一开口,一干家族的族长都按捺不住了,纷纷请求柳羽再告诉他们几处藏煤之所。 一下子,这硕大的酒席上,所有族长都站起来了…所有目光直愣愣的望向柳羽… “呵呵…” 倒是刘羽,他笑了,浅笑过后,却是露出了为难之色。 他一言不发,而是取来桌上的木勺…“砰”的一声,他拿木勺在一个木制的小道童的头上敲了一下… 这举动可把所有人看呆了。 哪曾想,“砰”的一声又是一下敲击。 这一下过后,柳羽丝毫不停歇,又敲了第三下! 敲完这三下,柳羽故意的叹出口气…摇着头缓缓起身从后门走出了此间阁宇,却是背着手…关门时…特地留了一条缝! 这个… 顿时间不少族长挠着头,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更有不少心生怯意,琢磨着…该不会是他们惹柳盟主生气了吧? 不就是要一处煤矿么… 其实,他们还留有后手,或者说…这些族长的底线是,只要告诉他们地点,他们可以把九成利润就交给正一商盟。 这是因为,所有族长都敏锐的察觉到,煤…还是无烟煤,这种资源的收益简直是巨大到“恐怖如斯”的存在。 只要媒田的数量够多,他们十七个家族分一成也不少了! 只要能挖煤,他们可以做一切的妥协! 只是… 局势的发展让他们有些懵。 这…啥情况? 怎么说走就走了? 唉声叹气是什么意思? “邓族长?柳…柳盟主这是什么意思?” “咱们不会是惹到他了吧?” “邓族长,这煤田的开采,可关乎咱们云台将门能否中兴,你…你得去劝劝柳盟主啊!” “再怎么说,咱们也都是正一商盟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柳羽走了… 一下子,邓某成了香窝窝! 邓某也在思考… 柳羽这是什么意思。 敲击三下?留门…等等…敲击三下,留后门?难道这是——“三更?后门见?” 嘶… 一想到这里,邓某深吸一口气,当即,他的脸色一摆,“好了好了,都回去吧…等今日过了,柳盟主气消一些了,老夫再去拜访!散了,散了…” 邓某站起身来,桌上的酒席一口未动,他已经徐徐离开。 其它的一干族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他们中,无论是新来的,还是原本的受益者…可都不舍得,失去柳羽这么个大财神,这么个“聚宝盆”哪! … … 洛阳,皇宫,龙楼凤阙的千秋万岁殿内。 站在殿外高高的石阶上,天子刘宏眺望着夕阳的余光,随着余光的渐渐微弱…他的心情也莫名的沉重了一分。 不过,很快,一缕幽香从身后徐徐传来… 人未至,香味先来了。 刘宏的心情好转了一分,转过头来。“荀卿来了!” “陛下传臣,不敢不来!”荀彧拱手。 “陪朕走走…” 刘宏看着昏暗的天,轻声感慨道… 荀彧也看出了陛下有心事,当即答应一声,跟在了刘宏的身后。 已经到了十一月,御花园的花往衰败方向去长,一片萧索模样。 刘宏饶有兴致的问道:“朕听闻,冬至时百姓们会用黍米和羊羔,在水井的旁边祭祀幽冥鬼神,然后再去祭祀自己的祖先,可有此事。” “有!”荀彧解释道:“太乙天尊、酆都大帝、东岳大帝、十殿阎王,他们均是幽冥鬼神,特别是十殿阎王,在道家的篇章中,人死后都要到阴间去报道,接受阎王的审判,生前行善者,可升天堂,享富贵,生前作恶者,会受惩罚,下地狱。” 呵呵… 刘宏笑了,“那想来荀卿这样的翩翩君子,多半会升天堂吧!” 这话脱口… 荀彧连忙拱手。“在陛下面前,臣不敢妄言天堂,但陛下是真龙天子,定然会羽化成仙,庇佑大汉!” “哈哈哈…” 荀彧的话成功把刘宏说笑了,他也停下脚步,回望向荀彧。“荀卿哪,朕不喜欢那些朝堂上的官员,他们始终一副致君尧舜的模样,时时刻刻要给朕讲大道理,可遇到事总是退缩,国库空虚时如此,乌桓进犯时又是如此,朕不喜欢!可若是阿谀奉承如张常侍、赵常侍这边,虽听着舒服,可于大汉无益,朕亦不喜欢!” 讲到这儿,刘宏拍了拍荀彧的肩膀。“荀卿,你是那玉林柳郎送给朕的,你与朕就莫要谄媚了。” 讲到这儿,刘宏话锋一转。“那刘玄德、魏文长可回来了?” “已经在路上了。”荀彧如实道:“只是,幽州距离洛阳城相距千里,怕是还得行个十几日。” 话题转移到了幽州的战事… 这才是刘宏想聊的,也是他方才惆怅的。 “荀卿,你说说,这次幽州大捷,四千北军就逼退了几万胡骑,还是在平原地带,此战能胜的关键是什么?” 这个… 天子刘宏的这个问题抛出,荀彧迟疑了一下。 可不等他回答,刘宏再度开口。“荀卿再说说,日后,我大汉如何在与胡人的征战中一次次的复刻这样的大胜呢?” 两个问题抛出,刘宏的目光盯着荀彧。 俨然,这个问题不只是问荀彧,更是询问荀彧背后的柳羽… 荀彧眸光闪烁,沉吟了许久,方才开口道:“陛下,依臣之间,此战能胜乌桓,诚然与谋略、胆识、坚韧这些行军、用兵的方略有关,可最重要的却不是这个…” “唔…” 荀彧的回答一下子就吸引了刘宏的注意。 “说说看。” “依臣之间,这次能赢的关键在于将门与氏族!”荀彧语气笃定。 “将门与氏族?”刘宏重复了一遍,似乎没有完全听懂。 “陛下且回忆一番,当初乌桓南下,整个朝廷尽数是唱衰之声,各个公卿上书陛下,不能救援,更不能动用北军兵马。” 荀彧朗声道:“诚然,这些公卿有为陛下考虑,担心陛下重蹈三年前征讨鲜卑大败的覆辙,可更多的,他们却是为自己考虑。” “中原比边陲安逸太多了,这里纸醉金迷,若无好处…谁会愿意动用一切资源与胡人拼命!便是为此,其实阻挠陛下的从来都是这些‘安逸’惯了,再无血腥的氏族与将门罢了!” 嘶… 刘宏一只手搭在了下巴上,似乎,荀彧的话让他陷入了某种沉思。 “继续说…” 刘宏示意道。 荀彧则继续开口,“可幽州一战的转折点在哪?其实是在柳羽在南阳组建起一支两万人的兵马,公卿、百姓、兵甲…都是盲从的,臣斗胆试问陛下,若是没有这支两万人的兵马,纵是桥太尉在朝堂上说出了花,朝廷诸臣也绝不会支持陛下派出北军的兵马,若没有北军的两个军团出击,这一战又谈何胜?如何言胜?更莫说刘玄德的坚守、魏文长的偷袭…这些都是建立在朝廷支持陛下北上征战乌桓的前提下。” 听到这儿… 刘宏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暗沉如水。 方才看着日落,他便在思考这个问题。 诚如荀彧说的那样,他贵为大汉天子,可最后是否主战,是否能战,呵呵…他却不能做决断。 讽刺… 好生讽刺! “是啊,若非南阳的这些兵马,朝堂上主战的阻力势必会巨大,柳羽,一郡郡守…从无触碰过兵权,他却能募集出一支两万人的兵马,委实让朕惊到了。” “陛下,柳弟…不,是柳羽他…” 荀彧似乎习惯了用“柳弟”这样的称呼,不经意间就会说错… 要知道,古代直呼人名讳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当然,天子直呼“柳羽”这没什么,因为天子是“尊”位。 可荀彧直呼柳弟的名字,难免… 偏偏,柳弟并未及冠,也尚未授人赐字,这就难受了。 哪曾想,刘宏直接打断了荀彧的话。 “哈哈,你直呼‘柳弟’即可,他是功臣,又是朕刚刚敕封的‘讨乌桓中郎将’,柳弟便柳弟,并不算失仪!” 听到这儿,荀彧莫名的感觉,陛下对柳弟的一股…说不上来的亲切感。 “陛下,柳弟总是告诉臣一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无论是家族,还是个人,人生于世都是在逐利,柳弟在南阳募集的两万兵其实本是云台二十八将中南阳十一将门后裔的护院、奴仆、部曲…没落的南阳将门尚能如此,由此可见,抵御胡虏…不是这些氏族、将门不可,而是不愿意!” 荀彧的话愈发的一本正经。“如何让他们愿意,如何让他们心杆忱Фタ蓁臻愿的抵御胡虏,这才是臣以为,柳弟最高明的地方…而只要顺着这个方向去发展,抵御乌桓人的南下可以用这些南阳的云台将,同样的,北伐乌桓一样可以用他们,只要这个‘利’足够大,足够诱人!那么…这些南阳的云台将,乃至于未来,天下的将门、氏族都会趋之若鹜!” 嘶… 荀彧的这番话,俨然触动到了天子刘宏。 刘宏的眼睛已经紧紧的眯起,他口中喃喃:“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荀卿说的没错,无利不起早,以往朕总是在想如何打压这些氏族、将门,可实际上,如何引导这些氏族、将门,让他们去追逐利的过程中,剔除掉大汉的隐患,这才是上计!” “正所谓上兵伐谋!” 的确… 荀彧的话,柳羽的行为,让刘宏明悟了一些东西。 而顺着这个方向去思考,其实…氏族未必就一定会与天子站在对立面,关键在于引导,不…不是引导,而是“利诱”! “哈哈哈…” 想通这一节,天子刘宏爽然笑出声来,像是一下子扫除了一切心中呃阴霾。 等等… 天子刘宏骤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 “朕听闻,那些云台将的后裔纷纷来到了洛阳城,如今正在玉林观呢,他们多半是有求于这位‘玉林柳郎’?或者说是…为了逐利而来吧?” 讲到这儿,刘宏的眼眸眯起,他像是想通了什么。 “陛下明鉴…”荀彧拱手拜道。 “哈哈!”刘宏笑着感慨,“两处石涅的开采地,就能让这些将门之后趋之若鹜,以他玉林柳郎马首是瞻,这要是知道十处、二十处,怕整个乌桓都能打下来了!哈哈…” 诚然,刘宏这话有玩笑的成分。 可… 荀彧却是表情肃然。 在他看来… 多半,柳弟就是要用这种方法,把乌桓给打下来…这与上一次的以血止血不同,这算是以战养战! 利用那一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从而…布出一个“以战养战”的局!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四章 我对钱,没有兴趣! 天色朦溟,不到三更天,云台二十八将为首的邓家族长邓某已经出门。 行至玉林观时,就要三更了! 显然,他意识到…白日里,柳羽的那“三更”、“后门”的提示,这是要他三更去拜见,柳盟主会留着后门。 此时的天空晦暗异常,不见丝毫曙光,翻滚的乌云使天穹染上了黑幕… 可邓某的心头却燃着火。 他心里琢磨着… 为何柳羽要“三更后门拜见”呢?难道说,这是柳羽考验他们的悟性,是啊…赚钱的事儿,没点悟性怎么能行呢? 再说了,这都是采煤的地方,这都是一掷千金之所… 总不能交给笨蛋吧? 便是基于这样的想法,邓某是越想越觉得柳羽高明。 他特地穿着一身华服,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悄悄的从后门走入玉林观,果然…这里留着门。 可没曾想,进门之后… 无数灯笼亮起了星微的火焰,几乎将这朦溟天色下的院落中彻底点亮。 嘶… 邓某是倒吸一口凉气。 他数了数,乖乖的,白日里…十七个族长竟是一股脑全到了。 看起来,不只是他悟性高…大家伙儿都悟到了。 “咳咳…” 尴尬的轻咳一声,包括邓某在内,无数目光在这灯笼之下对视着。 电光火石间,这些目光又迅速的离开,邓某与其他族长都一样,眼睛迅速的朝上倾斜一些角度,目中带着傲慢、不屑、鄙夷…权当其他族长都不存在。 大家都是机灵鬼啊… 嘴上一个个不说,还请教他邓家,可暗地里…都识破了,三更来到,呵呵…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呸…你们好不要脸哪!】 就在这时… 玉林观阁屋突然中门大开,众人来不及细想,便见一个个子不高,细眼的年轻男人缓缓从中走了出来。 是曹操… 这些族长都是做了功课的,知道…这位总是跟在柳盟主身边的年轻人,乃是当朝大司农的儿子——曹操! 据闻,他老子曹嵩能当上掌管大汉财权的大司农,这还多亏了柳羽的帮助。 当然… 面对曹操,一干族人纷纷拱手,显得颇为客气。 “曹公子…” 不等他们细讲,曹操当先感慨道:“怎么来了这么多呀…罢了,柳观主说了,凡是能悟到这一项的都进来吧!” 说着话,曹操让开一步,伸手示意所有人进入其中。 当然,这都是事先准备好的说词。 在柳羽看来,凡是都是需要“包装”的,可不得搞得神神秘秘一些嘛,如此…才能让这些族长产生巨大的好奇与憧憬! 不多时。 一干族长已经进入了玉林观的正堂,烛火微微点起,溟溟烛火中…柳羽缓缓从后堂走出。 “柳羽见过诸位长辈…” 他先是一拱手,这才跪坐…一双眸子却是望向身前的桌案上。 “柳盟主要我等三更来,不敢不来呀。”一位族长张口道:“白日里,为了避免隔墙有耳,一些话柳盟主不能说,可如今已经是夜半三更,周围我方才也看过了,不会有更多的人知晓,如此…柳盟主总可以告诉我等,这煤田的新址了吧?” “是啊…是啊…” “柳盟主就不要卖关子了,咱们都是正一商盟的,是自己人…总不能便宜了那些外人吧?” “柳盟主,还望早开金口啊!” 一个族长的声音过后,所有族长都纷纷附和了起来。 人言“商人逐利”,可实际上,不止商人…世人皆逐利! 只不过… “唉…”在所有人翘首以盼的目光中,柳羽长长的呼出口气,他摇着头,像是有无穷的苦恼无法为外人道,无人可听其诉说。 邓某眼珠子一转… 他敏锐的捕捉到了什么。“柳盟主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么?咱们这么多人都可以帮柳盟主啊,正一商盟柳盟主虽为主,可我等亦是一员,亦有为正一商盟分担的职责呀!” 这一句话脱口… 一干族长均是会意。 “是啊,是啊…” “柳盟主有事儿就别藏着,咱们…都可以帮忙啊!” 一句句的附和,听在耳中,别提有多悦耳了。 “那…我就直说了。” 柳羽索性站起身子,他这么一站起,大家伙儿都站起来了,柳羽将桌案上的舆图展开面朝众人。 “诸位且看这图。” “其实,不是我柳羽藏私,的确…我还知道许多能挖出煤,乃至于能挖出金子的地方,只不过…” 说着话,柳羽把手指在了舆图上标注的“金脉”的所在。 接下来,一处处被标记的金脉跃然呈现在所有族长的眼前,一处、两处、三处…四处…五处、六处…多,太多了,多到数之不尽,用之不竭。 邓某仔细的数了数足足有十六处… 乖乖的,如果按照柳羽的说法,这些地方都能挖出金脉,那…别说是一成了,就是半成,那也将是富甲一方的存在。 “咕咚…” 下意识的,邓某咽下一口口水。 当然,深深咽下口水的不止是邓某一个…几乎所有的族长都呆住了。 太多了,柳盟主这不给则以,一给…就…就太多了,多到让他们都无法呼吸了。 等等… 突然间,有一些族长发现了一些端倪。 不对呀。 这些金脉标注的地方,似乎…似乎不是在中原,也不能说是在北方,而是…而是在极北之地,幽州以北的辽西。 那是…那是乌桓人的地盘。 一些意识到这些的族长猛地一怔… “咳咳…” 柳羽则轻咳一声,在无数人惊讶不已的目光中,他解释道:“诸位,我之所以白日里不告诉诸位这些,其实不为别的,乃是因为这些挖掘金脉之所并不是在中原,而是在辽西,在那极北之地,乌桓人的地盘。” “唉…正因为那里不是我大汉的土地,乌桓人横行之下,咱们正一商盟如何去开采呢?” 讲到这儿,柳羽一摊手,做出了一副无奈的模样。 “诸位难道觉得我柳羽就不想赚钱,咱们正一盟就不想多赚些钱嘛,可关键问题是,我…我…” 柳羽越说越是为难。 俨然,受制于乌桓,这十几处,可以让每个家族富可敌国的财富变得可望而不可即… 这…这… 这下,此间的气氛变得异常的冷峻与沉寂。 落针可闻的静谧笼罩在其中。 十息… 二十息… 三十息… 每个族长都在权衡。 四十息,五十息,六十息…一些族长已经攥紧了拳头。 七十息,八十息,直到一百息… “码的!” 终于,有一个族长再也抑制不住内心中震怒的心情,他破口大骂。“这群狗娘养的胡虏,凭什么辽西是他们的,他们算个屁!” 这一句话直接打破了此间沉寂。 越来越多的族长张口发言:“是啊…你们看这一处,白狼山的金脉,哼…当年辽西的白狼山,那本是咱们大汉的,先秦时期乃是叫做‘首阳山’,伯夷、叔齐便是隐居于此,因为不食秦食而活活饿死,此可谓之高洁!” “是啊,我记得,还是冠军侯霍去病将匈奴赶出西域后,看这群乌桓人可怜才将他们给迁往此处,让他们定居!” “不光如此,光武皇帝时期为了让他们安居乐业甚至还制定‘赎买政策’,有几十年,每年大汉赠予其钱粮折合几万万钱…可究是如此,他们竟敢撕毁契约,南下寇我边关,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能忍!咱们云台将门后裔,岂容他们一些乌桓胡儿寇边劫掠,他们不犯老子也就罢了,既契约已经撕毁,那特娘的,辽西可不能给他们,干他丫的!” 一时间…群情激奋。 让柳羽意外的是,他突然发现这群云台将门的后裔竟很有文化,对这些匈奴、乌桓的发家史、没落史、迁延史如数家珍。 这是让柳羽都没想到的… 当然,最后的结果和他预想的差不多。 这些云台将门的后裔,因为…“钱”,因为这辽西的十几座金脉,群情激奋、同仇敌忾…恨不得明儿个就出兵,下个月就杀至乌桓,下下个月就将乌桓人亡族灭种,然后…快快乐乐的挖金子… 整个步骤,俨然大家伙儿都规划的七七八八了。 “咳咳…” 大家的议论声还在继续,柳羽却轻咳出声,“淡定,淡定…” 在一个个“驱除胡虏”、“灭了这群胡狗”的呐喊声中,柳羽一个劲儿的劝大家镇定…镇定… 这一幕,委实把曹操看呆了。 要知道,眼前的这些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祖辈的辉煌历历在目… 而前一刻,他们还是和和气气的一干族长,斯文、得体…可现在,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本质就出来了。 “呵呵…” 曹操直接看乐了,他都没想到,羽弟就这么一封小小的舆图,产生的效果竟是如此斐然。 “诸位,诸位听我一言,听我一言。” 柳羽还在尝试着劝大家冷静… “好了,好了。”邓某也试着安抚大家的心情,懂…作为云台将首位的家族,他最懂了。 这哪里是恨胡虏… 分明是恨胡虏掳走的那藏着金子的汉地——辽西! 这是恨屋及乌… “诸位,都听柳盟主一言,大家伙儿这么嚷嚷着,难不成辽西就能回归汉土不成?” 呃… 邓某的话传出,众人的声音落下。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均望向柳羽。 “咳咳…诸位…”柳羽清了下嗓门,张口道:“诸位族长也看到了,矿脉在哪,我柳羽都标记在舆图上,只是受制于乌桓…其实…我有意在明年春天时奏请天子,组建一支雄兵去横扫辽西!将这些辽西的疆土收回我大汉,将那群背信弃义的乌桓胡狗屠杀殆尽,亡族灭种,只是…” 柳羽故意顿了一下。 一干族长依旧是群情激奋。“缺什么,柳盟主张口就是。” “是啊,柳盟主如今可是讨乌桓中郎将,这收服辽西的重担可不就得在咱们正一商盟的身上么?” “柳盟主,你说句话,老子这儿要人有人,要钱有钱。” 千万不要低估这个时代…地主的能量。 何况是…南阳…这个东汉人口最多,经济实力最强的地方。 当初,让这些家族筹集两万人,不过几日…就都筹集到了,同样的,让他们筹集五万人、十万人,只要他们想,他们就有这个能量。 “咳咳…” 柳羽轻咳一声,继续道:“诸位,如今我大汉对乌桓,尽管有近来幽州的大胜,可那是出奇制胜,事实上,我大汉对乌桓,依旧是缺兵、少粮、更缺少武器…其实,方才我绘制的舆图中只是辽西,事实上,并州以北的鲜卑地界…那里的资源更多,金脉、煤炭、矿石,单单我知晓的就有一百多处。” 讲到这儿…柳羽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让大家伙儿消化一下。 果然… 当那金脉、煤炭、矿石…的名字传出,“一百多处”的数量呈现,所有人的眼睛都在放光,放着绿油油的光芒! 这是要…要发了呀! 当然,这也只是一瞬间,这些族长很快就回归现实。 “柳盟主,你就说怎么弄吧!” “我们…都…都听你的!” “以后我生是正一盟的人,死是正一盟的鬼。” “我云台将门吴家与鲜卑、乌桓胡狗不共戴天!” 又是一轮表态… 哪怕是深夜,可一个个声音嘹亮至极,声震瓦砾…声震云霄。 “诸位淡定,淡定一些…”柳羽解释道。“打败乌桓与鲜卑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不过,有诸位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如此这般,以后有什么任务我也就给诸位分配一些,从征兵到锻造兵器,或许还有训练马匹!” “不过,诸位放心,这些需要的钱从正一商盟中出,当初之所以与大家约定分成,不是因为我柳羽贪财,而是因为正一商盟中的钱别有用处!” “中原自古以来被誉为富饶、肥沃之所,可事实上,乌桓与鲜卑的地盘更肥沃、更富饶…正一商盟的钱要用在征服塞外,用在将这硕大的版图纳入我大汉之中!” 一番话… 格局…一下子就上去了。 这下,无数族长面面相觑,原来…所谓的二八分成也好,四六分成也好,对半分也好,柳观主并不看重钱… 他要这些是为了更大的格局,更广阔的天地! 嗯… 没错,柳观主对钱没有兴趣!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中山靖王之后,孝景帝玄孙拜上 夜已深,冀州巨鹿郡的一处密室内,太平道的神上使马元义与徒儿张曼成先到。 与此同时,有道徒引着一个斗笠男人先他们一步进入其中。 “那人是谁?” 马元义询问守门的道徒。 道徒摇头道:“说是专程来寻大贤良师…似乎,是大贤良师的贵客。” 大贤良师自然便是马元义的师傅张角… 而师傅的贵客? 马元义不由得生出了几许好奇。 守门道徒无比谨慎的询问道:“两位神上使从幽州赶来,不曾被人耕种吧?” 似乎…这一次的密会,太平道极其小心。 马元义轻声道:“放心,我身后布有暗哨,若是有人追着我,一定会知晓,沿途没有眼睛。” 说着话…道徒领着马元义、张曼成走入其中。 此时的密室中有不少人,昔日在涿郡一别的“张牛角”、“褚飞燕”也在,还有大贤良师的两位弟弟——张宝、张梁也在其中。 大家伙儿都显得有些紧张。 似乎,在马元义不在的这些时日,这边有所动静。 忽然,一名分坛的坛主张口道:“若是就咱们这些人,推翻汉庭,恐怕难以成事,还须有朝中重臣参与,不知道师傅还联络了什么人?” 说话的这位坛主,马元义也认识,是唐周。 曾经在涿郡作为县尉… 后来涿郡瘟疫爆发,他也就逃离了这边,如今担任洛阳地界,太平道分坛的坛主。 只不过,因为这些年天师道的崛起,太平道在洛阳的发展举步维艰。 “唐师弟,慌什么?” 张牛角开口道:“大贤良师既要我们组建三十六方,韬光养晦,等到合适的时机一举起义,那我等照做就是,难不成,你是在质疑大贤良师的决策。” “张牛角,你莫要血口喷人…”俨然,能作到一方坛主、一方渠帅的…这些家伙都不是啥善茬。 针锋相对起来了。 就在这时。 大门推来,一个手持九节杖的黑袍道人从门外走来,一名年轻的女子跟在他的身侧,微微抬眸望向所有密室中人。 而他们两个的出现,整个密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拜见大贤良师!” “拜见圣女!” 手持九节杖的黑袍道人正是张角,而他身侧的女子,则是太平道的圣女——张宁! 说起来,张角的面貌极其清秀,充满了儒生气,当年…他也是企图通过学习儒学,讨到一官半职,只可惜…官场黑暗。 巨鹿的大族在洛阳官场,算个屁? 至于他的女儿张宁,皮肤白皙,容貌娇美,尤其是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仿佛内孕星辰,闪闪发光,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相传… 其自幼学习“太平剑法”,德蒙同为道学传人的师傅左慈看重,传授《天书》、《地书》、《人书》三卷! 就像是太平道中对大贤良师的传言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 对这位圣女张宁的传言则是——能够操控天地法则,熟练使用五行元素,贯通阴阳两极,乃至于能让人起死回生。 当然,起死回生是不可能的… 可…做出起死回生的假象,蛊惑人心,这是太平道极其擅长的。 “唐观主方才问,只我们这些人怕是不能成事,呵呵,的确这话说得不假,可如果再加上一个家族呢?” 张角张口道… 他这么一张口,把悬念是完全引出来了。 “师傅…” 唐周正想问,张角却是抢先一步,他的眼睛望向那个头戴斗笠的黑衣男人。“袁老都到咱们自己家了,还不以真容示人么?” 果然… 那斗笠男人最后一次警惕环望后,摘下了斗笠,亮出了他的整个面颊。 却不是曾经的太尉袁逢,还能有谁? “袁…袁太尉?” 几乎是异口同声,所有人都没想到,当朝太尉竟…竟会出现在这里,且…还是与他们商讨谋反的大业? 这… “咳咳…” 袁逢轻咳一声,张角则让出正位引袁逢坐在了主位上。 唐周是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则是瞬间显出惊喜诧异的神情,“原来是袁太尉,想不到…袁太尉竟也是同道中人!” 袁逢叹息:“什么太尉不太尉的,如今的当朝太尉是桥玄那老东西,老夫不过是一个寻常的老叟罢了,不过…这些年在朝堂中,也见惯了汉室的衰微,我时常在想,会不会苍天已经死了,该立出一片新的天地呢?” 此言一出… 一干人拱手朝袁逢一拜,俨然…袁逢的身份、背后的势力…让太平道的所有人都更有信心了不少。 “呵呵…”见到众人惊讶的表情,张角也浅笑起来。“现在,大家是否还觉得,推翻汉庭,难以成事?” “大贤良师受命于黄天,高瞻远瞩,英明…英明!” “哈哈哈哈…” 爽然的大笑声响彻在此间密室。 “从今日起,尔等听本天师号令,三十六坛改为三十六方,兵器、粮食由汝南秘密运送至各地…诸位,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张角最后发出一声长啸… 张角的女儿张宁露出几缕杀气与凶光! 一场惊天的阴谋,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 … 魏延回京了,刘备也回京了。 两人相差两天… 倒是天子刘宏,特地选在同一日分别接见,似乎,这也昭显着,他对两人功勋的态度,两人不分先、后,均是首功。 此刻的刘宏在千秋万岁殿,耐心的等候着这两位从幽州回来,以两人之力力挽狂澜的大英雄。 似乎…这一天,天子极为期待。 刘备一脸倦容,毕竟千里迢迢的赶来,连沐浴都没有,甚至来不及去玉林观与柳弟见上一面,就要奉诏去皇宫。 行至千秋万岁殿时,魏延刚刚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人在千秋万岁殿的阶梯下相见,难免一阵感怀… “文长兄,似乎春风得意啊!” 刘备当先张口… “哈哈…”魏延笑道:“你猜陛下封我为什么?” “什么?” “讨乌桓校尉!”魏延似乎对这个官衔极其满意… 说起来,大汉没有品阶,往往是以俸禄论官阶的高低,例如将军一职,同等俸禄下,同等品阶下,又分为常设将军,以及杂号将军。 权且按照品阶类比的话… 六品对应的常设将军为“安夷护军”、“抚夷护军”! 六品对应的杂牌将军为“和戎护军”、“殄虏护军”! 在往上五品,常设则为“偏将军”、“裨将军”,杂号就多了,比如听起来牛逼轰轰的“虎烈将军、宣威将军、威远将军、宁远将军、伏波将军”都算是杂号将军。 魏延的这个“讨乌桓校尉”算是四品的“杂号将军”! 地位是在五品的常设将军之上,却低于五品的常设将军…至于五品的概念,约等于一千石俸禄! 要知道,此前的魏延不过是个白身,跳过三阶,直接成为“讨乌桓校尉”,这等升迁速度,让人咂舌。 “噢…”刘备心头掂量了下魏延这“讨乌桓校尉”的重量,这才拱手。“恭喜文长兄了。” “哈哈…”魏延笑道:“柳祭酒是讨乌桓中郎将,我是讨乌桓校尉,哈哈…从今往后,我魏延就做他的急先锋,日后…岂会缺功劳?玄德,你说是也不是?” 能看出来,魏延是嘚瑟坏了… 还是一个小黄门提醒道:“刘公子,陛下还在殿中候着呢!” 魏延这才收敛了一分。 两人又行了一礼,刘备匆匆跟着小黄门往千秋万岁殿中行去。 当然… 与魏延不同的是,他想的其实更多,更深远… 方才与小黄门交谈,他听说,陛下本欲接见柳弟,甚至要封柳弟为九卿高位,却最终因为柳弟用功勋,换取了他的师兄“公孙瓒”的性命,这才只封了个“讨乌桓中郎将”,甚至陛下都没有亲自召见。 这… 一边想着,刘备已经步入了千秋万岁殿。 刘备仿佛天生就是为大场面而生,区别于魏延,稳步进入殿宇,刘备竟丝毫也不紧张,强大的心理素质,让他哪怕在面对天子时亦能保持着寻常的心情,平静的心态。 天子刘宏早就等着一睹这位刘备的风采。 他重新打量了下刘备,气定神闲,泰然自若,一双平静如湖水般的眸子里,不知道藏着多少坚韧,这样的人…比之那魏延,更是人才! 呵呵…羽儿果然慧眼识英才! 心头这么感慨。 刘宏脸上罕见的露出了随和的微笑。“刘卿是么?平身,赐座!” 一个涿县县令,芝麻绿豆的小官,在天子面前,直接赐座,可见其优容。 刘备倒也泰然的站了起来,欠身坐下。 只是,面颊依旧平淡。 刘宏忍不住感慨,好定力了,若非如此定力,怕也做不到在涿郡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果然,能守住涿郡,此刘备并不是偶然。 刘宏张口道:“卿保全幽州、涿郡几十万百姓,捷报入朝,朕与文武,无不振奋,此战重重的挫了胡人的锐气,功勋卓著,卿的所作所为,朕已经了然于胸,比之魏文长,卿当属首功!” 沉默了一下… 刘备当即拱手。“陛下缪赞,然…臣不敢居功!” 好一个不敢居功。 刘宏眼中,无不欣赏之色,这刘备有古之贤臣的风采,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刘宏觉得,羽儿这是又送给了他一个荀彧荀文若那样的翩翩君子! “卿不必自谦!” “臣没有自谦,此战首功当是玉林柳郎。”刘备语气坚定,“昔日,臣是受柳观主举荐,这才赴涿郡抗击瘟疫,抗击瘟疫时,也均是屡屡用柳观主之计策方才能使涿郡、幽州的瘟疫控制住,然乌桓南下…涿郡被围,臣身处其中,亦不敢忘记柳观主之嘱咐,坚守一月,这才等到胜机,涿郡百姓言臣乃是他们坚守下去的希望与心中灯塔,然…臣坚守下去的希望与心中灯塔除了陛下外,便唯独柳观主!若无他的话语…臣势必不可能坚持下去的!” 霍… 刘备这番把功劳一股脑推给柳羽…不仅没有在天子刘宏面前有半点减分,反倒是加分了不少。 如果说方才是欣赏,那么现在,这样一个不居功、不自傲的刘玄德…刘宏是喜欢的不得了。 而他最珍贵的品质是知恩图报… 诚然,方才的魏延也提到了羽儿,但比之刘备,无论是提及的方法,还是分量都差了一大截。 眼前的这位是一个极致睿智的翩翩君子啊! “哈哈…” 当即刘宏就笑出声来,捡到宝贝了! “玉林柳郎的功勋,朕知道,此番仅敕封其为‘讨乌桓中郎将’的确是有些小了,可也是他自己所请。” 俨然,刘宏指代的是柳羽救公孙瓒一事。 “至于其它敕封,玉林柳郎的功勋岂会只这么一次,日后朕召见他有的是机会!现在,还是先说说刘卿你吧!” “臣叩谢陛下隆恩!” 啪嗒一声,刘备直接跪了,一边跪一边继续开口,“臣本是涿郡一寻常百姓,虽族谱之上有汉室宗亲之血,然…却碌碌无为几十年,若非柳观主…臣怕是如今依旧只是一个织席贩履之辈,一身抱负…无从施展!” 说到这儿…砰的一声,刘备的脑袋磕向千秋万岁殿的大理石地板。 当然,刘备这番话…意味深长哪! “嘶…” 果然,天子刘宏一怔。 倒不是惊诧于他刘备从一个“织席贩履”之辈一跃升为“幽州英雄”,而是他…他竟然是汉室宗亲。 “刘卿竟是皇室之人?”天子刘宏连忙问道。 “臣乃中山靖王之后,孝景皇帝阁下玄孙,刘雄之孙,刘弘之子也…此乃祖上、父辈荣光,臣不敢一日忘却。” 呼… 听到这儿,刘宏长长的呼出口气。 “张常侍何在?” 话音落下,守在门外的张让低着头快步走入其中,看到了刘备…老熟人了,再望向天子刘宏,有些震撼… 心里嘀咕着,难道…这小子把天子也给唬住了? 当即,张让张口:“陛下…” “即刻将族谱取来…”刘宏的话无比急切,“就在这里查,从刘卿的父亲起,祖辈…朕都要知道!” “喏!” 不多时,张让领着负责皇族宗室的宗正卿赶来。 宗族世谱检看,宗正卿宣读道: ——“孝景皇帝生十四子。第七子乃中山靖王刘胜。胜生陆城亭侯刘贞。贞生沛侯刘昂。昂生漳侯刘禄。禄生沂水侯刘恋。恋生钦阳侯刘英。英生安国侯刘建。建生广陵侯刘哀。哀生胶水侯刘宪。宪生祖邑侯刘舒。舒生祁阳侯刘谊。谊生原泽侯刘必。必生颍川侯刘达。达生丰灵侯刘不疑。不疑生济川侯刘惠。惠生东郡范令刘雄。雄生刘弘。弘不仕。刘备乃刘弘之子也。” ——帝排世谱,刘玄德与天子乃同辈,按年龄,乃帝之兄也。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六章 没有玉林柳郎,何来皇弟刘备? ——帝排世谱,刘玄德与天子乃同辈,按年龄,乃帝之弟也。 (ps:上一章最后,帝之兄也,是我记错了,不是帝之兄,应该是帝之弟,刘备年龄小一点!感谢读者们纠正。) 要知道。 汉代宗族的事宜有专门的官员“宗正”去管理,而“宗正”贵为九卿之一,职权极大。 各州、郡、县,每半年都需要将汉室宗亲的名单重新递上,其中半年间的生老病死,子嗣传承也需要一并记录在案。 且“宗正”会派遣属官,每隔一、两年就去地方实际考察一下。 故而… 汉室的宗族族谱极为庞大,可以说,当年中山靖王刘胜生下的二百多个儿子均历历在目。 更别说,其最有名的儿子,陆城亭侯刘贞。 而刘贞的封地“陆城”恰恰便是如今的涿郡。 可以说,完全能对得上! 真实性毋庸置疑。 当然,在后世…刘备是不是假冒汉室宗亲这个身份?如果将这个问题抛在网络上,那势必会引起无数键盘史学家的争论。 但事实上…刘备“汉室宗亲”的身份是经得起考验与调研的。 退一万步说,若是这个时代,有人敢冒充汉室宗亲,那“宗正”是有权直接派人就地格杀的…且珠链九族! 正常人谁会惹这事儿? 倒是天子刘宏,当确认刘备的身份后,他的眼睛里放光。 皇弟,这是皇弟啊… 好一个立下赫赫功勋,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皇弟”…羽儿这次不仅是送了一个贤才,更是送给了刘宏一大“臂膀”! 要知道,单单论及刘备“中山靖王”之后的这个身份,刘宏对他的信任便足以远超荀彧! 这是身份使然,更是立场使然。 刘宏在朝廷中太需要一些帮手了。 “想不到,刘卿竟还是汉室宗亲…”刘宏感慨道。 “陛下。”刘备再度拱手。“臣是不是汉室宗亲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此番臣被柳观主举荐,被陛下派往幽州委以县令之重任,这让臣最直观的见识到了边陲百姓的不易,一边是乌桓,一边是苦寒之地的伤寒,臣曾经待在这边二十余年竟未曾有这般感悟,边陲的百姓太…太苦了。” 说出这番话时,刘备的眼里有些湿润了。 刘宏的心头也带着些许震动,目光定定的看着…终于露出些许动容的刘备。 他其实一直在思考,要如何封赏这个立下大功的刘备。 因为羽儿的缘故,这刘备的官衔不能太高,但要委以重任,又不能太低,最好是有实权但地位不高的官员,这也有助于他在朝堂中的布局。 可… 如今刘备既提出“边陲百姓之苦”,这… 刘宏依旧带着微笑道:“刘卿所言甚是,卿乃是汉室宗亲,却能够关怀黎民,实在难得,可见刘卿书读的好,也可见玉林柳郎识人、看人之精准。” 刘宏满心欣赏,当即拍案道:“传旨,将刘卿之族谱昭告天下,从今往后,刘卿乃是朕之皇弟,行走于內朝,御前听用,至于官衔,由尚书台草拟!” 张让听着只觉得震撼无比… 这个刘备刘玄德,几个月前还是一个白身呢,这县令的屁股还没坐热,就直接入“内朝”了,要知道,内朝的官员虽然官位不高,那一个个的却都是陛下眼中的红人,再熬几年,再幸运点儿立下些许功勋,成为九卿也是指日可待呀! 恰恰…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地方是…天子竟要昭告天下,许他以“皇弟”之头衔,说穿了,陛下这是要对这刘玄德委以重任。 乖乖的…委实,他是要一飞冲天! 不…是以玉林柳郎“道门”为首的派系,势必要一飞冲天! 嘶… 想到这儿,张让的眼珠子连连转动。 乖乖的… 他骤然发现,就这么一年的图谋,柳羽虽然没有入内朝为官,但如今…朝堂上太尉桥玄、侍中蔡邕都是他的人… 陛下最为器重的内朝官员中。 ——侍郎荀彧、皇弟刘备,也是他的人… 更夸张的,掌管大汉财权的大司农曹嵩受到过他的恩惠,曹嵩的儿子曹操更是与这玉林柳郎几乎是穿一条裤子。 呵呵,张让算是看懂了,除了他们宦门,除了那些氏族之外…朝堂上,“道门”这颗新星已经很冉冉升起,且手握的均是一个个核心部门。 此时此刻,究是他张让也不得不感慨,这玉林柳郎的布局… 简直,恐怖如斯啊。 只是… 刘备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镇定,藏心术高手,是不会轻易的把心情溢于言表。 他沉默了半晌,才行礼谢恩道:“谢陛下恩典。” 天子刘宏笑了,果然…没有看错人。 不多时… 刘备自宫中告辞出来,刚刚出司马门,心头狂喜的心情再也无法压抑,他仰起头望向天穹。 他…他这算是平步青云了么? 念及此处,他不禁眼睛湿润了,别看他自诩“中山靖王之后”,牛逼哄哄挂闪电的,可事实上…他最是清楚,自己这汉室宗亲没啥含金量。 可现在… 皇弟,内朝… 一想到这儿,刘备就感觉恍如隔世。 他更感觉…当初,当初…离开涿郡,毅然决然的赴洛阳…寻找玉林柳郎,这一步走对了。 若非遇到柳弟,只怕现在,他还是一个没落的汉室宗亲,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刚一出司马门。 立即便有人围拢了上来,洛阳不乏一些耳目通天者。 几名小吏拿着各式的请柬。“我家老爷乃是河内司马氏的司马防,当今尚书右丞、洛阳令司马防,请刘皇弟到府上一会!” “我家老爷乃是司徒杨赐,还望刘皇弟给弘农杨氏一个面子,我家老爷很想和刘皇弟一边畅饮,一边说一些闲话。” “我家老爷…” 刘皇弟…这个称谓,陛下才刚刚送至尚书台,诏书都未颁出,可许多家族就已经意识到,这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趁着现在此子官职还低,自己还能礼贤下士一番,将来…有利可图啊! 一时间,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均是邀请刘备去各自府上拜会的。 刘备有些发懵… 他奇怪的看着眼前这些陌生的人,曾几何时,这些赫赫有名的大官…怎么可能邀请他一个区区刘备去府上一叙。 而那时的刘备,便是在一个涿郡县令…在同族的刘德然面前,都需要等候许久而不得见! 呵呵…讽刺,又有那么继续滑稽。 沉默了片刻之后,刘备朝所有人作揖。“请回禀诸位公卿,下官还有要事,不敢叨扰!” 有人忍不住道:“刘玄德,你莫要不识抬举,我们这么多家的老爷均是朝廷要官,人人巴结还来不及,有什么事儿能比拜见这些家的老爷更重要?” 这话算是…逼刘备。 若是刘备不改口,怕是要得罪一票人。 只是… 刘备云淡风轻的看着面前这个下人,脸上却是露出几分傲然之色,却是依旧面不改色,缓缓的道:“是否该去拜见诸位老爷,下官还要请示过贤弟,当务之急,下官要去玉林观!请诸位让开!” 这… 一听到玉林观,一听到贤弟,难免让人联想到那位神鬼莫测的“玉林柳郎”… 这些下人本就是奉命邀请,哪里知道,这位新晋的皇弟与玉林柳郎的关系。 当然… 这位玉林柳郎的名号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如今,整个洛阳,无论是何等门楣,都会嘱咐下人们一句话,千万莫要招惹这玉林柳郎! 前有袁氏太尉之衔拱手让人… 后有南阳、幽州抗击瘟疫之功,抵御胡虏之功,这“玉林柳郎”玄乎的很,哪怕不能拉拢,至少也不能成为仇敌! 这下,所有人默契的让出了一条道,刘备见有路可走,下意识的抬腿走了… 看着两边低着头的这群下人,刘备心头一阵唏嘘,看来…柳弟的名头在洛阳城响彻的很,足以威慑一众宵小之辈! 当然… 这并不奇怪,如今的刘备对柳羽的“情”已经难以自已。 从一个“白身”到如今的“皇弟”,柳弟的手段、人品、见识…均让他刘备钦慕不已! 恩人? 不…区区恩人这两个字,已经不足以表达刘备此刻的情绪。 他唯望第一时间去见到柳弟,向他拱手一拜,道一句衷心地、发自肺腑的话… ——没有玉林柳郎,何来皇弟刘备? … … 巨鹿郡。 太平道总坛,炉子上有烤肉,温酒的酒注里冒着热气,张角从酒注中拿出了热好的酒,为昔日的太尉,太平道幕后的支持者袁逢斟满。 又割下一块儿鹿肉,盛到袁逢面前的盘子里。 说起来,张角在巨鹿也算是大族出身,照理说,他就算是发现“读书”、“儒学”没办法让他入朝为官,光耀门楣。 可…事实上,他也犯不上去组建太平道。 当然了… 坊间有传言说,张角的师傅是南华上仙。 那是一次,他入山采药,遇一老者碧眼童颜,手执藜杖,自称南华老仙,他把张角召唤到一个山洞,授予张角天书三卷,名曰《太平要术》,并告诉张角应向天下宣扬教义,普度众生吧。如果心生邪念,将会遭到天谴,接着便像风一样消失了。 张角通过研习此书,学会了书符念咒,治病救人,并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张角凭借此能力创建了“太平道”,在境内广泛宣传教义。 这还是太平道中有关大贤良师学道的一种说法… 可实际上,这均是子虚乌有… 《太平经》原名叫《天官历包元太平经》,它的由来是汉成帝时,齐人甘忠可编著的一部黄老道著作,共计十二卷,区别于以往,道教总是讨好汉家朝廷,这一本书…是道家与儒家争斗彻底失败后,坠入黑暗后发布的,堪称彻底黑化的道门教义。 这一版宣扬的是“洪水将出”的末世言论,又提出“黄天”将拯救世人的预言! 所谓——“汉家逢天地之大终,当更受命于天,天帝使真人赤精子,下教我此道。” 而张角更是开拓进取… 太平道中传言的“南华上仙”,其实便是庄子,借助他张角来实施“中黄太乙”的道教纲领。 所以… 区别于大汉信奉的“东皇太一”… 太平道信奉的是“中黄太乙”,更是以“中黄”代替“东皇”为教义与使命! 此刻… 袁逢提及酒樽抿了一口,继而眼眸微眯。“大贤良师,怕是今日之后,再难有你、我如此畅意饮酒的时候了。” 酒水罢,袁逢继续道:“《太平经》众星亿亿,不若一日之明也;柱天群行之言,不若国一贤良也!这是张教主取名‘大贤良师’的由来,可明年岁末,三十六方起义,单单这大贤良师就不够了!” 这… 张角眨巴了下眼睛,轻轻的扶了下九节杖,询问道:“那依袁公言,我当取名为何?” “将军!”袁逢脱口而出,“张教主替黄天行道,就叫天公将军,张教主的两位弟弟,一为号令人间,便号‘人公将军’,一位统帅地公,索性便称呼为‘地公将军’!” “到时候,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太平教徒几十万人,三十六方同时起义,大方万余人,小方六、七千人,每方设渠帅负责,如此这般势必无往而不利!” 讲到这儿,袁逢缓缓起身,望向天穹。 “大汉三百多年,这世道也该变变天了!” 听到这儿,张角也豁然站起,“袁公,咱们的计划原本可不是明年岁末起义,按照《太平经》中‘顺五行’的算法,相生相克的理论,当选定于甲子年甲子日、即三年后的三月五日举行大起义方为上吉,袁公如此提前时间,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的确… 太平道何时起义,包括那“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号都是有说法的。 按照《太平经》中的推演,汉王朝(苍天)大数已尽,作为土德(土色黄)、黄天的代表,太平道应当取代汉王朝的“火德”,以甲子年甲子日三月五日为佳! 在张角看来,这是“南华仙人”或者说是“庄子”的预言… 现在,为时尚早了吧? 倒是袁逢,他转过身一捋胡须… 先是沉吟,到了最后,方才颇为苦涩的张口道,“若是真等到三年后,怕是天下人只知道天师道,而不知道你这太平道了!” 这话… 就有点诛心的味道了!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七章 青梅煮酒,玉林观义结金兰! 这一天,玉林观支起了一口口大锅。 区别于以往的熬粥。 冬季就要来临,刺骨寒冷下,陆羽吩咐…除了熬粥之外,大家伙儿的饭食增加一种全新的驱寒的汤。 空地上搭了许多个棚子,每一个棚子里均是一个大锅,硕大的桌案上,无数伙夫忙的浑身冒汗…显得颇为忙碌! 而一些流民也翘首以盼,想看看这锅里到底要熬些什么? 先是放上了羊肉… 之后是姜、胡椒、茴香、皂角…再然后,还放入了几味驱寒的草药,配合着羊肉、羊骨一起熬。 熬好后,捞出来打碎…有妇人早就等在棚子里,将这些打碎的“馅”利用面…包成耳朵的模样,再下锅煮。 这是陆羽提出的食方…名叫“祛寒娇耳汤”。 因为外表酷似耳朵,所以得此名。 当然… 陆羽又给他起了一个朗朗上口的名字——饺子! 说起来,历史上的这饺子…还是张仲景发明的。 只不过发明的时间还是要在二十年之后。 陆羽通过与张仲景的讨论,提前让它问世…以帮助玉林观的教徒、流民们渡过这个漫长的寒冬! 尽管如今伤寒症已经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治愈! 但…还是要坚持预防为主… 小冰河期的冬天可不是闹着玩的! 还没到正午,大棚处已经排起了长龙,张仲景与一些弟子们负责分发。 每人一碗汤,两个“饺子”。 待到正午时,整个玉林观都弥漫着一股羊肉与草药混合在一起的香味儿… 清香扑鼻! 说起来也奇怪,人们喝了汤,吃了饺子,这冬季本该冻得冰冷的耳朵,竟开始发热,耳朵一热,全身都暖烘烘的。 委实是…吃在胃里,暖在心里。 此时的陆羽正在玉林观与曹操喝酒,上好的青梅酒刚刚酿好,配上饺子与祛寒娇耳汤…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饺子配酒,越喝越有! “神了,神了呀!” 曹操用筷子插穿了一个饺子,“想不到,这薄薄的面皮中加入羊肉与这些草药,味道是这般鲜美,还有祛寒的功效,羽弟…你这饺子,又让愚兄长见识了。” 柳羽向曹操开玩笑,“瞒兄…对你,我可是破例了,寻常流民只有两个饺子,你一人就吃了四十多个,顶得上二十多个流民了!” 哈哈哈… 曹操笑了,“顿丘县那边也养了不少羊,赶明儿我让人送来一些,宰了做饺子吃!来来来,不说这个了,来尝尝这青梅酒,这可是用你那蒸馏的法子发酵了,藏在酒窖中一整个秋天,虽已经不是刚下的青梅,但闻着已经有些烈味了!” 曹操当即举起青梅酒,这还是他第一次喝这等全新酿制的酒水! 说起来,尽管…如今的曹操在洛阳,却还担着个顿丘县县令的头衔。 只不过,在他的“清正”治理下,顿丘县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就算他曹操不在…似乎也闹不出什么乱子。 柳羽本也提起了酒樽,却在这时,有人匆匆而来。 看着来人越走越近,柳羽一怔,这不是刘备么? 玄德…回来了? 曹操也注意到了刘备,更注意到了柳羽的表情有些不对,很惊讶,或者说是…很复杂! 在曹操的印象中,很少有人…能让柳弟露出这般表情。 还没来得及问,柳羽已经起身,迎面往刘备的方向走去。 刘备远远看到了柳羽,不可遏制的泪水便磅礴而出… 他与柳弟,曾经朝夕相处,此去幽州涿郡,一切乃是遵柳弟的吩咐,哪怕是在瘟疫最凶猛,胡人最猖獗时,他也没有一刻不挂怀着柳弟,今日总算…总算又见到柳弟了。 心头自然感慨万千… 可还没等柳羽走近,刘备已经拜倒,朝着柳羽哽咽道:“柳弟…愚兄…愚兄回…回来了!” 这是喜极而泣… 这是从曾经的白身,一跃成为如今的“皇弟”后的喜极而泣。 这是经历了生死,经历了杀戮,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后的喜极而泣! 而在柳羽的眼里… 刘玄德黑了…黑了许多,不像是被晒黑的,更像是许久在恶劣环境下…被“炮火”摧残成了这副模样,沧桑、疲倦,可眼神中却依旧饱含希望。 柳羽不禁唏嘘感慨。 虽然他是了解刘备的,知道刘备是有能力的,特别是刘备的“逆商”特别高。 坚韧不拔、屡战屡败,越挫越勇的品质,更是让柳羽无比欣赏。 可终究,如今的刘备还年轻啊,不过二十多岁,就要从一个喜欢穿华丽衣服的“懵懂少年”一跃变成担负起一郡百姓、一州百姓安危的英雄人物! 柳羽也没想到,他能做的这般出色。 有这么个兄长…柳羽很庆幸。 不过… 突然间,他意识到,曹操也在。 乖乖的,这画面就有些美了。 很难想象…二十多岁刚刚跻身官场的曹操与二十多岁刚刚结束了织席贩履的刘备,竟出现在了一个画面中,出现在了一个地方。 “刘大哥乃是兄长,这世上哪有兄长拜小弟的道理,快快起来…”柳羽一把扶起刘备… 刘备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 “不辱使命,不辱使命…” 双肩颤抖,激动的难以自已,他的口中喃喃吟出的唯独这四个字… “涿郡瘟疫的事儿办的还好么?” “尚可!” 柳羽接着问:“见了陛下了?” 刘备哽咽着回道:“陛下也问涿郡的事儿了,愚兄只答…边陲的百姓过的苦。” 柳羽抬头看天,刘备的这个回答很符合他的性格。 ——惟贤惟德,仁服于人… 只是… 这个回答,是不是符合帝心,那就不知道了。 “还不错,刘大哥这一趟去涿郡,不枉费我当初的举荐与筹谋,争气啊…哈哈,文长大哥与长生大哥方才也来了,陛下封文长为‘讨乌桓校尉’,长生也封了一个校尉,这可是手下握有兵马的实权官衔,你呢?陛下封刘大哥为什么?” 这个… 刘备沉吟了一下,“陛下只说让我在内朝行走,此外…昭告于市井,正我‘皇弟’之名!” 唔… 内朝? 皇弟? 刘备这话,让柳羽一惊…当然,这话要从两方面去理解。 内朝… 乖乖的! 要知道,身份贵重如桥玄、蔡邕、杨赐、袁隗等人可都没入内朝… 而如今谁在内朝呢? ——蹇硕、荀彧、张让… 这些人纵使官衔不高,可无有例外均是天子的嫡系,是天子眼前的红人,刘备这是一飞冲天的节奏啊! 而下面这个“皇弟”称谓,更夸张… 历史上的刘备是皇叔,那是汉献帝刘协为了拉拢刘备,为了施行“衣带诏”,为了对抗曹操…而赠给刘备的称谓,是有极强目的性的,可现在。 这是…白白捡了个“皇弟”的身份,刘备这是要在二十多岁就起飞了呀! 柳羽这儿正直惊讶,曹操已经踏步而来,“原来你就是刘玄德,羽弟总是提及你…此番幽州,你坚守城池,让那乌桓胡狗无法踏入城郡一步,这可是好样的,在下曹孟德,久仰,久仰!” 很客气的一个见面礼。 刘备连忙回礼,“原来阁下就是铸五色大棒,棒打权贵,在顿丘县颁布十罪疏,惩治豪强,还百姓一方青天的曹孟德,柳弟也总是提及孟德兄的大名,久仰…久仰!” 一时间,这两人惺惺相惜! “哈哈…” 这下,柳羽笑了,不用他去主动介绍了… 俨然,两人彼此互相欣赏啊。 “青梅酒刚刚斟上,玄德兄来的正好…有口福了。” 曹操伸手引着刘备入席,三人跪坐,酒过三巡… 刘备与曹操是相见恨晚… 柳羽则惊讶于,这两个人彼此也忒欣赏对方了吧。 一番畅聊… 给柳羽的感觉就是… 刘备、曹操这俩…简直就像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一样。 刘备说起,在涿郡时抵御胡虏时的凶险,曹操双眼冒光… 当听到一块投石在刘备的眼前砸下时,曹操犹如身临其境一般。 而当提到…城中百姓饥寒,早已断了粮食,就连田鼠…树皮都啃光了,可每一个边陲的将士悍然死守,从不言退,包括刘备在内,每一个边陲将士守护着的是百姓啊! 听到这儿… 一时间,曹操浑身气血翻涌… 既痛恨于胡虏在边塞恶行,又对刘备的坚韧愈发佩服。 而刘备也问起曹操治理顿丘时的情形… 那…地方,凶险程度也不亚于边关。 豪门乡绅联合起来的对抗,他们的凶残,未必比胡虏弱上多少。 刘备听着也是对曹操佩服不已… 铸五色棒,棒打权贵! 捣毁邪祠,颁十罪疏…曹操就像是浑然不畏死,一身是胆! 呼… 长长的呼气,刘备与曹操越聊越是投机,越聊越是彼此欣赏,彼此钦佩…让柳羽都听愣住了。 这谁能想到? 历史上,站在对立面的两人,他们提早的相遇,竟能迸发出如此璀璨到极致的火花。 这个… 索性,柳羽试着提议。“刘大哥,曹大哥,你们如此一见如故,不妨结拜为兄弟如何?” 原本他也就是试着一问。 哪曾想… 曹操与刘备的表情都变了。 还是曹操当先开口:“依我之见,当今大汉年轻才俊,能在未来堪当大人,称得上英雄者,唯独我们三人!羽弟这提议好啊,羽弟本就是吾之贤弟,今日吾又与玄德一见如故,不妨…借着这青梅酒,咱们三人就地义结金兰如何?” 这话脱口… 刘备豁然起身,“孟德乃是官宦子弟,柳弟又执掌天师道,身份贵重,反倒是我刘备…” 刘备有些自卑… 哪曾想…曹操也起身,提起手重重的拍打在刘备的肩膀上。“你是汉室宗亲,是皇弟,如何能妄自菲薄呢?” 这… 刘备迟疑了一下,连忙拱手,“那…备恭敬不如从命!就高攀了!” 一言毕… 曹操直接提起了青梅酒,柳羽则是招呼道徒取来了“金兰谱”… 这个年代的结义拜的尚不是“关公”…而是“金兰谱”… 不多时,金兰谱请上,老子像也请来。 “啪嗒”一声,曹操、刘备、柳羽三人跪地。 异口同声: ——“曹操、刘备,柳羽虽然异姓,今愿结为兄弟,从今以后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古代的结义是有专门模板的,故而说的话都一样。 三人异口同声,因为是在道观,三人手指割破,血水滴入青梅酒中,带着微微酸辣的味道,共饮此青梅酒! 旋即,每人均朝老子像拜了三拜。 按照年龄,曹操为兄,刘备为次,柳羽最次… “三弟” 曹操与刘备异口同声。 “大哥,二哥!”柳羽则分别朝曹操与刘备拱手。 人言玉林柳郎能掐会算,然…这一次的结义却是并非柳羽算到的,完全实属意外。 或许…又是冥冥中的一种巧合与必然。 历史上,最能看懂刘备的人是曹操! 最能对曹操感同身受的又是刘备… 机缘巧合,原本的死对头,这一刻…成为了异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两位大哥…如今我们已义结金兰…”柳羽张口道:“不妨,两位大哥都说说看,你们的宏愿是什么?” 在老子像前,在金兰谱前… 柳羽当先发出一个疑问。 曹操不假思索的回道。“哈哈,这个问题,之前我便与三弟说过,大哥唯愿意成为像是冠军侯霍去病那样的征西将军,他日重塑冠军侯那般荣光,横扫胡虏,恢复我大汉之西域风光,在我死后,能于墓碑上写明——汉故征西将军曹操之墓,能得此余愿足矣!” 言及此处… 曹操的目光转向刘备。 刘备的眸光闪烁,沉吟了许久,却只是喃喃吟出四个大字:“中兴汉室!” 是啊… 他是汉室宗亲,如今又是天子认定的“皇弟”,自然…当以中兴汉室为己任! 柳羽颔首… 刘备却追问道:“三弟呢?三弟的宏愿又是什么?为兄也想为三弟的愿景添上一份力!” “是啊!也算上大哥一个!”曹操也感慨道。 这个嘛… 柳羽吧唧了下嘴巴,他的宏远其实是中兴天师道,让道门再度成为主流,让天师道成为大汉之国教,引导世人。 如此,方不辜负昔日张衡恩师、养父的救命之恩,养育之恩! 可要实现这个…特别是推崇黄老思想… 却绕不开“中兴汉室…”,绕不开休养生息! 柳羽分别拍了下刘备与曹操的肩膀。 “两位大哥,今日既聊到这里,不妨…两位大哥随我一道去看一样东西!” “或许看到这个,两位大哥就会知晓弟之宏愿!”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八章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冀州,巨鹿郡。 马元义手捧着一碗药,恭敬地递给他的师傅,大贤良师张角… “师傅,药已经煎好多时了。” 张角是有一些病症的,这点瞒着整个太平道的教徒,却是瞒不住他的两位弟弟,与这个最信任的徒弟。 作为太平道的神上使马元义,许多太平道中的秘闻,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放那吧!” 张角不想喝药,按照他修习的《太平清领书》,没有什么病是修道无法化解的,如果病入膏肓,只需要烧一张符箓,将灰迹撒入清水中,一饮而尽足以! “元义,你到为师身边来。” 张角眼眸微眯,自从方才与前太尉袁逢交谈过后,他就有些心神不宁。 马元义听令行至张角的身前,低着头,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元义。”张角语重心长的开口:“方才你也听到了,为师与袁公商讨,决定明年岁末太平道大小三十六方同时起义,以黄天取代苍天,以我太平道取代大汉朝廷,可…如今,我们缺乏一些朝廷中的内应!” 张角的语气愈发严肃了几分,“你是太平道中的神上使,又是我最器重的徒儿,为师思前想后,决定派你赴洛阳去执行这个任务。” 洛阳… 听到洛阳这两个字,莫名的,马元义下意识想起的不是朝廷,不是皇宫,却是玉林观。 救下幽州百姓的“天师道”,他们中原地区的总坛就设在洛阳城郊的玉林观。 见马元义有些分神儿… 张角的声音更加重了一些。“有汝南袁氏的助力,料来结识一些公卿不难,十常侍中有几个也与我早有书信往来,也可以备上厚礼去拜上一拜,尽量的拉拢更多的人,如此…方能为明年岁末的起义争得许多先机!” 嘶… 张角的语气有些迟缓,像是还心有余悸,马元义却是长吸一口气。 “师傅,依着徒儿见,起义未必是最好的选择!” 唔… 张角目光一怔。 马元义的声音还在继续,“师傅提及的那‘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各方起义,天下大吉…这,这并非是我太平道的教义啊!” “如今的朝廷尚没有混用到不可救药的地步,若是起义,还不会知道有多少人妻离子散,多少人家破人亡,难道…太平道就不能像是天师道那样,为百姓们谋些福祉,让百姓们看到一些希望么?” 轰… 马元义的话宛若一道道惊雷一般,劈落而下。 张角的目光从惊讶到冷意连连,到惊恐不已。 终于,到得最后,他猛的握紧手中的九节杖,“众星亿亿,不若一日之明也。柱天群蚑行之言,不若国一贤良也,希望…哼,正是因为汉庭在,百姓才没有希望!本天师举三十六方同时起义,如此就是带给百姓们希望!” 似乎,觉得语气还不够重。 张角怒目瞪向马元义。“道有九度。……一名为元气无为,二为凝靖虚无,三为数度分别可见,四为神游出去而还反,五为大道神与四时五行相类,六为刺喜,七为社谋,八为洋神,九为家先。” “咳咳…为师纵是踏上这刀山火海,也要‘善道教民’,让这天下百姓脱离苦海,元义…哼,你去了坛幽州涿郡,就生出如此如此思想,好生危险!” “哼…袁公说的果然没错,若是明年岁末再不起义,那三年之后,世人只知道天师道,何人还知晓我太平道,何人还信奉黄天!” 言及此处,张角的九节杖直接敲打在马元义的身上。 “为师要你记住,你是太平道的神上使,是大贤良师的弟子,是南华仙人的徒孙,不是那天师道的道徒,道门正统唯独我太平道一脉,黄天必将倾覆苍天!” 马元义被张角打的疼痛,跪倒在地。 张角则是指着马元义的脑袋。“再敢生出如此想法,为师便以你的血祭黄天,以你的血染红中黄太一的道旗…” “洛阳,哼…洛阳但凡有个闪失,你知道后果的!哼!” 张角的语气一句比一句冷冽…到得最后,听得马元义浑身颤抖不已。 他无法反驳,更无法开口,只能低着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唉…唉…” 马元义退下后,张角尤自怒不可遏… “父亲大人…” 他的女儿张宁从帷幕后走出,“父亲息怒,或许,神上使只是受到了天师道的蛊惑,毕竟…天师道守住了幽州,为边陲百姓立下了大功,多半…神上使也受到了那些边陲百姓的感染。” “哼…” 张角依旧凝着眉。“你告诉唐周,此行洛阳,让他替为父监视那马元义,若然他生出其它心思,即刻禀报,不…若然生出其它的心思,就地格杀,以儆效尤!” 这… 张宁一愣。 要知道,曾几何时,他的父亲最信任的便是马元义,否则也不会把太平道中最重要的“神上使”一职交给他,这份信任尤胜过两位叔叔啊! “没有听到么?” 张角的语气依旧冷冽… “是…是…”张宁答应一声,徐徐跑出。 她发现,似乎…汝南袁氏的人来之后,下定决心起义之后,马叔叔变了,父亲也…也变了! … … 洛阳皇宫,千秋万岁殿。 难得,天子刘宏特地召蹇硕上殿… 要知道,自打荀彧进入内朝,成为侍郎,随侍陛下左右后,许多事情,天子刘宏都会选择与这位颍川才俊商议… 至于蹇硕…倒是鲜有传唤他上殿。 当然,蹇硕是天子刘宏最忠臣的仆人,他并不觉得什么不妥,一门心思的执掌着西园校尉军。 “臣拜见陛下!” 进入千秋万岁殿,蹇硕用刘宏拱手。 此时的天子刘宏在敲击着编钟,大大小小许多的编钟发出错落有致的声响,只是这声响中…莫名的平添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钟声落下,刘宏方才开口,“朕听闻中山无极县甄家将一些器物运送到玉林观?你可知晓此时…” 这… 蹇硕挠挠头,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 事实上,他虽然派出了打量暗哨,可如今的玉林观戒备森严,哪里是那么容易打探清楚的。 更何况是这种,器物的运送。 要知道,每天…单单一个南阳郡,都不知道有多少金子要送来玉林观中。 “陛下,臣这就去探查。” “听说是一些劲弩。”刘宏补充道:“羽儿擅长做些奇怪的发明,去探探,羽儿研制这些劲弩有何目的?” 提及弩… 刘宏难免会想到武皇帝时期,名将李陵与匈奴的那场战斗,五千步兵对战匈奴八万骑兵,以弩重创匈奴军队,但…随着战局的深入,弩兵的弊端显露,每次射出弩箭均需要打开匣子填入新弩… 战场上三成的人在射弩,其它七成的人都在装填…而且因为弩的工艺,使得匣子很容易卡主! 五千步兵根本发挥不出作用! 最后…落得大败,全军覆没! 便是从那一场战役之后,汉人对匈奴就鲜有在使用弩,取而代之是古朴且更实用的弓箭。 但,这丝毫不能表明,弩这个兵器,在对胡骑时没有作用。 相反,若是能解决其内在的一些弊端,弩是可以作为平原上大杀器存在的! 因为是羽儿,因为太多的“珠玉在前”,刘宏有理由相信,中山无极甄家送给羽儿的这弩,绝不是无的放矢! 必定有大文章。 “喏…”蹇硕答应一声,当即就打算出殿去探寻一般。 可方才迈出一步… 他琢磨着不对劲儿了,陛下怎么知道玉林观中有甄家送来的劲弩? 当然,蹇硕也不敢长时间的思虑,当即退出。 他哪里知道,刘宏的情报可灵通的多,他在柳羽这个皇长子身边,还安插着一个“秘密武器”呢! … … 玉林观外… 一处开阔的平原地带。“嗖嗖嗖嗖…” 像是无数枚箭矢连续爆射而出,分别射在了附近的石阶上,每一枚箭矢威力极大,竟是深深嵌入石阶之中。 这… 关羽与魏延在尝试着操纵这些… 曹操与刘备则是看的一阵目眩神迷。 “三弟?这是弩么?怎生你这弩…能同时发出数十枚箭矢,且射程超过五百步,威力如此恐怖!” 曹操急问柳羽… 刘备也把头移过来… 俨然,他们对这弩…或者说是连弩…很是好奇。 当然,无论是弩,还是连弩均不是这个时代才发明出来的,在先秦战国时期,楚国琴氏横弓着臂,施机设枢,发明了弩。 通过“弩机”、“望山”、“牙”、“勾心”、“悬刀”,可以让人们射箭时,避免拉弓所需的一手托弓,一手拉弦,对手臂的力量要求更低,稳定性也更高。 这便是后世出土于“湖北省江陵县”的战国连弩…国家一级文物,后世藏于荆州博物馆。 这也证明了,诸葛亮并非连弩的发明者… 只是…这种弩,由于需要单手开弓和快速连发,体积小巧,威力也远逊于弓箭,故而并不适合军队装备,更像是防身之物。 而秦汉时期,弩的发展也到达了一个全新的阶段,特别是秦弩…因为能射六百步,万箭齐发…这可是让六国都闻风丧胆的存在。 再到汉武帝时期,大力的发展弩,却终究没有突破一个难关。 那就是又要像秦弩那样射的远、威力大,又需要箭矢充足,方便上匣,乃至于…可以连射! 终究…汉弩最终有些四不像… 处处都想突破,反倒是…处处都是漏洞,战场上的表现也就平平无奇。 至于眼前关羽与魏延尝试射出的弩… 则是诸葛亮改良后的“诸葛连弩”! 只以牺牲一百步射程为条件,能够接连射出十余枚弩矢…匣子里储藏着的则是四十枚弩矢,在十枚射出后,后续的弩矢会自行补上,大大的缩短的换弩的时间,威力自然也呈几何倍数的扩大。 也难怪此刻的曹操与刘备惊讶… 这是大神器啊! 当然,惊讶的不只是刘备与曹操,关羽与魏延举起这“连弩”,也是惊为天人。 “柳观主…” 见到柳羽两人纷纷拱手。 看出所有人饱含疑惑的目光,柳羽介绍道:“这便是连弩,无论是杀伤力还是射程均超过了弓,极适合在平原上与骑兵对战使用!” “依我之见,汉与胡交战,胡有四长,汉有四短,当反我之短,制敌之长,至于这四长分别为骑兵、坚韧、勇武、弓失。” 讲到这儿,柳羽顿了一下,方才继续开口。“对付并不强大的乌桓,或许,我们能组建一支骑兵,学习当年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以此方法驱逐乌桓,但,面对更强大的鲜卑,那可是号称控弦之士二十万的敌人,再以骑对骑,那便不明智,而这连弩…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均远胜于胡骑的箭矢,故而…以距离制其勇武,以步兵军阵限制其骑兵,以番休迭战制其坚韧,以远克近…制其弓失。” 言及此处… 柳羽的语气愈发激昂,“真的有一天,我大汉的雄兵与鲜卑控弦之士对垒,则以步兵为阵心,左右翼,以马兵为左右肋,拒马布两肋之间,强弩之兵藏于军阵之内,两军对峙,步兵散开…连弩万矢齐发,此战安能不胜?” 霍… 柳羽说了一大堆,而这些…宛若将一副绘声绘色的狼烟滚滚的战场给绘制于众人面前。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只看到了这连弩的威力,却没有一个想到…这连弩如何作用于未来战场。 柳观主…已经…已经开始部署,汉对鲜卑的大战了么? 短暂的惊愕过后。 刘备转头望向曹操。 “大哥,三弟的愿景看来与大哥相同,或许三弟做不成征西将军,但有三弟在,二哥这征西将军或许真的能效仿昔日的冠军侯一般,横扫匈奴,恢复我大汉西域之风采,乃至于…封狼居胥,也并不无可!” ——封狼居胥! 没有男人能抵挡得住这四个字的诱惑。 而曹操此前也就是那么一想,最多也就是“征西将军”了。 要战胜胡虏何其困难?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可偏偏,这连弩的出现,让曹操信心百倍…仿佛“封狼居胥”这四个字,就在眼前。 只不过… “二弟,你看错三弟了。” 俨然,曹操更了解柳羽。“三弟的志向又岂是横扫胡虏,恢复西域,三弟的愿景…该是你与的相似才对!” 唔… 这一刻,刘备愣住了。 难道是,中兴大汉? 刘备与曹操这么想,事实上,柳羽想做的无外乎是振兴天师道,而振兴天师道…中兴大汉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至于愿景… 柳羽喜欢汉武帝的那一句——“攻守易型也,寇可往,孤亦可往!” 他更喜欢汉宣帝的那一句——“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更喜欢汉元帝时名将陈汤上书的那句——“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至于为何喜欢? 没有原因… 或许,是在后世,当国际形势复杂多变,我中华始终坚守的便是这么一句“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凡我中华子民者虽远必救!” 或许…这一句,是汉人脊梁与傲骨千年的延续。 所谓——不朽!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九章 破败卢龙寨,萧瑟开塞路! 幽州北部的要冲,寒风呼啸。 这处曾经容纳过匈奴、鲜卑人的关隘,如今…显得破败与萧索。 它的左侧是燕山山脉伸出来的一座山,右侧则是滦水,就要入冬…如今此间的山色格外的漆黑,而滦水又显得格外的发白,没有兵锋…却是显出一副肃杀之气。 此处,正是素有天险之称的——卢龙寨。 相传,曾几何时…这卢龙寨出入唯独只有一条路,名为——开塞路! 由此可见… 易守难攻… 公孙瓒赶至幽州后,第一时间去了衙署,点了几百将士就赶往此间“开塞路”… 一处陡峭的悬崖上,他凝望着此间“卢龙寨”。 口中询问道。 “魏文长就是从这条路奇袭到乌桓的后方,打了乌桓一个措手不及,是么?” “回禀将军,正是!”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公孙瓒的眼眸更加凝起,注视着此间。 他自小生活在辽东,对这卢龙寨自不陌生… 说起来,这卢龙寨是燕山山脉的一个天然缺口,南侧地势平缓,海拔不过两百米,北侧却突兀的上升到了海拔一千米的高度,唯独中间被滦河刷出一个巨大的隘口,车马通行无阻。 向来是塞外进出华北平原的主要通道。 可偏偏…自打匈奴后,这条要道竟是被遗忘了,甚至…乌桓竟对这条关键要道没有设防。 “呵呵…” 心念于此,公孙瓒冷笑一声。 继而低声感慨,“若是此关隘可以重新修缮一番,然后,将边陲的兵马一部分囤积于此,那对辽东的这些胡狗将是一个莫大的威胁。” 在仔细考察过卢龙寨后… 公孙瓒连连感慨。 说起来,他来到幽州已经三天了,其中考察这卢龙寨就用了一天半,因为原本就是幽州人的缘故,他很容易的适应了这里。 却… 也出现了全新的问题。 皇甫嵩把两万南阳兵的统辖之权交给他后,就率汉庭北军回京去了… 那么… 新的问题来了。 他公孙瓒世居辽东,在将门中又无太大的威名,如何在这两万南阳兵中立威、服众? 乃至于… 公孙瓒想要占据此卢龙寨,以此修缮,建立一处军营,进可攻、退可守… 但这两万南阳兵会听他的么? 会心甘情愿的驻守在幽州之外,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么? 当然… 公孙瓒也是做得了一些功课的。 他知道…这些南阳兵,均是云台二十八将中南阳将门的部曲、护院…算是借给大汉驻守边防的兵马。 偏偏…越是这样,越难服众! 呼… 望着卢龙寨位置加修的那高于三丈,赫赫有名的望楼——卢龙楼。 公孙瓒再度陷入沉思。 他开始琢磨,要如何在这幽州大展拳脚。 说起来,他从重罪被赦免,又被封为涿郡太守驻守边关。 这一切来的都太突然。 除了匆匆的见了那位恩人“玉林柳郎”一面,经他传授,效仿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之法,组建白马义从,以胡治胡… 接下来,便是风尘仆仆赶来上任。 可…该如何服众? 这玉林柳郎可没说呀! 要知道…如今的公孙瓒不过是初出茅庐,此前统筹最多的也就五百人,一下子统领两万人,还均是南阳兵,难免心头犯怵。 初次和紫外,还有补给… 尽管,柳羽提及,甄家会一定程度上的输送马匹、军械、粮食给幽州! 但公孙瓒心如明镜,指望着外面输送,那能满足“温饱”就不错了,若是要实现明年春天反攻乌桓的计划,那必须解决的另一个问题,是如何让幽州自己生出财富、粮食! 要知道… 这比“胡服骑射”、比“组建白马义从”还要难! 古时候粮食的运送需要一个漫长的时间,再加上路上的消耗,二十万石的粮食从中山运到幽州,至少消耗了三分之一,且路上也不安全。 便是为此,往往古时边陲之地,最需要解决的是“战地屯粮”… 就好像是历史上诸葛亮六出祁山,大多数均是受制于粮食的运送,铩羽而退! 直到最后,他才醒悟归来,开始推行战地屯粮。 只是可惜…就是最后一次粮食充沛的北伐时,丞相积劳成疾,将星陨落,正所谓…天命难违。 由此也能看出… 战地屯粮的重要性。 当然。 历史上的公孙瓒也是个疯狂的屯粮小能手。 在群雄逐鹿…曹操大军饿的都要吃人肉干时,公孙瓒在易京竟囤积着三百万石粮食,富得流油! 至少…在这时代,公孙瓒的屯粮眼光…是超前的! 就在这时… 公孙瓒突然发现,在卢龙镇的方向竟有马队出现… 不,准确的说。 不是马队…更像是矿队? 这… 啥情况? 这卢龙寨的位置位于大汉的幽州与乌桓的辽东之间,来这里采矿?不要命了么? 公孙瓒当即皱起了眉头。 “他们是哪里的矿队?” 公孙瓒询问身旁的骑士。 当然… 他其实也不报太大的希望。 谁会知道…这些马队来自何方呢? 哪曾想… “他们是俺老乡…” 身旁的骑士似乎对这些矿工很熟悉,他朝着一口流利的南阳话:“回禀将军,都是俺南阳的老乡,来这边挖矿的…” 南阳? 老乡? 挖矿… 公孙瓒有点懵? 这到底什么情况,他来到幽州最意外的事情就是,这里的军营中,南阳人比幽州人多十倍不止。 怎么…这边的矿工也是来自南阳的? 这特喵的到底是幽州,还是南阳? 有那么一瞬间,公孙瓒都傻傻分不清楚了。 “他们为何会来此处挖矿?” 公孙瓒接着问。 “噢…回禀将军。”这骑士如实道:“其实,是我们家的老爷得知…这幽州与辽东之间卢龙寨的方向有金脉,这不…前脚刚派遣我们过来,后脚他们亲自出马又带了一干矿工来此挖矿!” 这… 公孙瓒眉头紧蹙。 下意识他想到的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群矿工…这些南阳的氏族为了钱都不要命了呀? “他们难道不知道,乌桓人若是发现他们,朝发夕至就能派兵来此,到时候…” 不等公孙瓒把话讲完… 骑士挠挠头,“这个俺就不知道了。” 得了… 似乎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此时的公孙瓒心头已经是一肚子的问号… 罢了… 他摇了摇头,至少…这些矿工的出现,让卢龙寨多出了几许烟火气息。 “回城!” 公孙瓒当即吩咐一声,几百人的队伍凯旋而回。 而那些矿工俨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汉骑。 抬起头…眺望着山坡上的他们渐行渐远,有矿工们开口道:“老爷说,这里能挖出金子,真的假的呀?” “应该是真的吧…”一名看似很有经验的矿工张口道:“老爷的消息是从‘玉林柳郎’口中得知的…此前南阳的两处采集点,不都挖出了煤嘛!” 呼…一干矿工们长吁口气。 还是那老矿工道:“别想那么多了,真要挖出金子,咱们的报酬也不会少,够家里人一辈子衣食了吧?” 莫名的,这话中带着几许落寞。 如今的大汉,最不缺的就是劳力… 最缺的,就是这…一举能赚得大笔钱粮的工! 哪怕是身赴险地… 哪怕是担着巨大的风险。 … … 南阳云台将的族长邓某来了,连带着来到幽州的还有六、七位族长。 公孙瓒刚到涿郡,这些族长就命人去请公孙瓒来赴酒席。 公孙瓒原以为,这是鸿门宴哪! 说到底,这群南阳云台将的族长才是这两万多兵的主子… 再直接点,这幽州的防务…其实是南阳将门接手的,他公孙瓒似乎就是个挂名的将军! 这宴无好宴… 可公孙瓒是明知山有虎,偏偏还必须得向虎山行。 酒宴之上…自是少不得一番觥筹交错。 尽管公孙瓒也在喝酒,可他始终怀着戒心…生怕,他琢磨着…这些南阳的豪门氏族,何时才会给他来个下马威。 果然… 酒过三巡… 邓某豁然起身,“公孙将军也知道,如今镇守这幽州的是咱们南阳的兵马,当然…老夫也不是幽州无兵的意思,只是…论及数量,我南阳的兵马是幽州兵的十倍罢了!” 呃…他用了“我”…我南阳的兵马? 这什么意思… 很明显嘛! 公孙瓒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心里嘀咕着,这是要亮出爪牙了么? 要来与他谈条件了么? 呵呵… 当下冷笑一声,公孙瓒一本正经的说道:“不知邓族长要说些什么?” “不是说,而是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公孙将军!”邓某倒是显得随和,并没有半点倚老卖老… “哈哈…”他堆笑着问道:“老夫是想问,公孙将军与玉林柳郎是什么关系?” 啊…啊… 原本以为,这邓某是要在他公孙瓒面前立威,让他公孙瓒知道,这幽州的边防到底听谁的? 可… 这… 公孙瓒的语气也平和了起来,“邓族长这话问的是什么意思?我与玉林柳郎仅是一面之缘…只是,受其举荐,这才能来此幽州,担此大任!若…若说是有什么深厚的交情,倒也…不尽然!” 公孙瓒说的是实话。 闻言… 邓某眼珠子一转,连带着一干南阳的族长均眯起了眼睛。 公孙瓒这话,谁信哪? 若是没有特别的关系,玉林柳郎会不惜以放弃“九卿”之位的功勋,换取你公孙瓒的性命… 会不举荐身边的刘备、关羽、魏延、黄忠…举荐你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公孙瓒? 这有违常理啊… 哼…骗谁呢? “公孙将军…咱们都是自己人哪,你没必要骗咱么哪!” 邓某的话已经有些暧昧… 他眯着眼,“咱们南阳这些家族,包括这些族人,这两万兵…咱们都是正一商盟的人,柳观主是正一商盟的盟主,他不惜以莫大的功勋换取你的性命,足可见他对你的器重,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哈哈…公孙将军,还望推心置腹,万事不要瞒着咱们自己人哪!” 说话时,邓某已经云淡风清的移到了公孙瓒的身旁…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一副关系默契的样子。 这…举动,这话语,直接把公孙瓒整懵了。 这酒宴…越吃着,越感觉… 不怎么像是鸿门宴了,有点…有点手足无措了。 等等… 正一商盟?这又是啥意思? “咳咳…” 公孙瓒轻咳一声,正打算细问。 邓某的声音再度传出:“公孙将军,呵呵…有件事儿还没有告诉你,老夫擅作主张带着一干南阳来的矿工往这幽州以北的山峦中去开采矿物…当然,这事儿,柳盟主是知道的,也还是他告诉我们这矿洞、金脉的所在…” “柳盟主也定下了规矩,所开采到的一半要资助边陲的防务,另外一边才是我们正一商盟的,呵呵…” 言及此处,邓某一脸的笑意,一边笑,一边拍着公孙瓒的肩膀。 “公孙将军,依我之见,这辽东与幽州之间寻觅矿洞,多少有些危险,万一胡人劫掠来了,死掉些矿工倒是没什么,若是咱们好不容易寻觅到的矿洞让这些胡人发现了,那不就得不尝失了么?依我之见,咱们这两万南阳兵早就磨刀霍霍,蓄势待发了…公孙将军哪…” 邓某猛地握紧公孙瓒的肩膀,“咱们就等着公孙将军一声令下,把那卢龙寨先给占了,什么狗屁卢龙寨的位置在汉胡之间,那卢龙寨本就是我大汉的疆土,占了也就占了…谁特么的敢抢,老子跟南阳的这群弟兄们都不饶他!” 言及此处…邓某的眼中放着光,冷然的光芒,他目视北方… 这一刻,倒是有股子要与乌桓人拼命的既视感。 只是… 听着听着,公孙瓒有点懵逼了,他陷入了…无限的彷徨与错愕中。 乃至于,他就快要生出“我在哪”、“我是谁”、“我特么要干什么”的灵魂三问? 邓某这意思是… 两万兵等着他一声令下? 卢龙寨…要攻陷咯? 这是…要他…要他统兵么? 说好的立威呢?说好的服众呢?说好的担心,将士们不愿意去那远离幽州的卢龙寨方向驻扎呢? 这… 这咋就巧了呢? 这些南阳云台将的后裔…与他不就想到一块儿去了。 “邓族长…” 公孙瓒刚要开口。 哪曾想,一个称呼刚传出,其它族长的话已经抢先一步,“公孙将军,不就是没有粮食么?我们有啊…” “不就是没有人修缮城防嘛?我们掏钱,我们去找工人哪!” “公孙将军,你…你就说要在这卢龙寨设防,到底缺什么,缺什么…咱们南阳就有什么!” 呃… 这一刻,公孙瓒彻底凌乱了。 窗外寒风猎猎,屋内的温度也不高,偏偏…这一刻公孙瓒的心怎么感觉一点儿也不冷,且温暖如春。 他意外… 他可特喵的太意外了! … … 章节目录 抱歉,不在状态,还得请假一天 抱歉,因为家里的一些事儿,人比较烦躁… 思路不太顺畅。 不在状态,还得请假一天调整一下。抱歉,明儿恢复。 (一月最多请三天假…已经用光了。)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抱歉,不在状态,还得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章 腊月团圆,辽东巨利 转眼间,汉军占领卢龙塞已经一个多月。 幽州也迎来了一年中最后一个月份——腊月。 就像正月有正旦日; 二月、七月有社日; 腊月也有属于它的“节日”——腊日。 根据《说文解字》的记录,汉代的腊日是冬至过后的第三个戌日,按照这个说法推算。 后世…2022年的腊日就是腊月的甲戌日,也就是农历的腊月十九。 而这腊日…在大汉意味着团圆。 甚至。为了一家团圆…有一个母亲从东海郡来到洛阳和儿子一起过节,一时被传为佳话。 腊日的前五天,就要开始杀猪,前三天就要开始杀羊,前两天就开始斋戒沐浴,给家里做大扫除,而腊日过后的第一天,在汉代被称为“小新岁”,类似于后世的小年。 再往后… 腊日过后的第二天,也有特定的名字,叫做蒸祭… 是要进行相关的祭祀! 腊日过后的第三天,所有祭祀、打扫活动全部结束,这一天就可以与同族兄弟、儿女亲家之类的拉近关系。 可以说… 整个腊月,是汉代社会氛围最为宽松的时期。 也是百姓们最期盼,乃至于最思念家乡的日期。 只不过… 这种思念,在如今的幽州。 准确的是,是在如今幽州与辽东的交界处,卢龙塞、开塞路的位置完全不存在。 因为… 一个个矿工正在将“金子”给运送出来。 是真的金子,不是黄铜… 这等金子,随便一筐都足够一个家庭一辈子衣食无忧。 而他们挖出“金子”的金脉正位于此间燕山山脉之间… 运送金子的路线则是通过“开塞路”运往涿郡。 一筐筐的金子被运送出来… 很快,矿工们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运金子的骡车严重不够,还有…他们大大低估了这里的开采量,没有准备足量的木箱去装金子。 当然… 他们也不在乎,纷纷拿出自己吃饭用的锅… 乃至于接来附近村落…洗脚用的木盆,可依旧远远不够。 要知道… 正一商盟对这些“矿工”是极其友好的。 甚至,他们所开采、运送的煤炭、金子会有一定比例转换成他们的工钱。 故而…矿工们的热情很高,都想要趁着这腊月多赚一些。 在庞大金钱的影响下… “腊日”、“团圆”的氛围已经很薄弱了… 谁也不会傻到这个时候告假回家,去过个所谓的“团圆年”。 没有钱…过个锤子的年。 有钱了,每天都在过年! 如今的矿工… 正在想方设法制作新的骡车,制作新的木桶… 乃至于… 南阳的这些氏族觉得这不是个事儿啊,索性就在“开塞路”上兴建工房。 开采用的工具…乃至于骡车,均从这里生产。 可,问题又来了… 卢龙寨附近这么多矿工,这么多工坊的匠人,那吃饭怎么解决? 还有… 矿工们白日里开采金子已经足够辛苦,晚上也需要睡个好觉啊… 总不能天天夜宿矿洞中吧! 万一病了…咳咳…一个矿工病了,得少挖多少金子啊,得让他们这些南阳氏族少赚多少钱? 这不算不知道,一算…数目惊人。 于是… 不得以,以“邓某”为首的南阳的氏族们,就高价请幽州内的百姓来这边开设饭堂、酒肆。 而有人的地方从来不缺生意… 大量的生意人往来此间。 更是有人在确定这边能挖出金子后,兴办起坊,就地将金子打造成首饰一类…运送到大汉的各地! 一个月… 卢龙塞这条开塞路上从原本的荒芜不堪,变得商贾云集、市集繁荣。 似乎,许多…嗅觉敏锐的商贾都要来此分一杯羹。 那么… 新的问题又来了。 这么多人?得有些防护吧? 虽然…公孙瓒派遣的南阳兵占据了卢龙塞,可…安全感不够啊… 必须得架起城墙… 那么谁来架城防呢? 南阳的一干族长决定,还是得从幽州请来劳力… 去在这边围城城墙,建立城扈。 要知道…这可不是幽州,是辽东… 是乌桓人朝发夕至的地方。 而这等在他们的眼皮子地下建立城防的举动,无异于…挑衅,巨大的挑衅! 所以… 肯定——得加钱了! 无论是雇佣工匠,还是建立城扈的材料,都特喵的得加钱! “公孙将军哪…”此时的邓某又一次登门拜访公孙瓒… 自打发现金脉之后,他三天两头的来拜访公孙瓒,话题永远是一个。“你那白马义从啥时候能训练好啊?” “还缺弓箭、长矛不…能不能花点钱,让他们训练的速度再快一些呢?这天寒地冻的,咱们的动静又这么大,万一那群胡狗眼红来劫掠可咋办哪!” “咳咳,我与一干族长商量,决定把这卢龙塞周围用城墙围起来…再建起许多个箭楼,当然还是老规矩,这些钱…不用公孙将军出,咱们正一商盟全权拿出来!” 尽管已经来到幽州一个多月了… 可公孙瓒依旧很懵逼。 他发现… 若是来这边做太守是有难度——普通,噩梦,地狱… 那么,他一定选择的是普通之下的“简单”…简直是新手级别的! 训练白马义从缺马,南阳这些氏族给想办法送马给他… 没粮食,这些南阳氏族把粮仓堆满,还坚持让驻守边防的将士们不仅要吃上饭,而且得吃饱,得长的更结实些。 用他们的话说,不吃饱了,怎么打仗? 没兵器,更好办… 一个字——买! 买不到,那正一商盟就自己打造…总之,缺啥给啥。 而且…还管够、管饱… 乃至于…为了征募壮汉去“开塞路”生产、锻造…搬运、铸城… 以“邓某”为首的南阳族长不惜在整个幽州遍地施粥,更有甚者…只要是幽州六十岁以上的老者,他们花钱来赡养! 这无疑大大的为“正一商盟”刷了一波好感,也让公孙瓒的工作变得无比轻松。 似乎也… 他只有一个任务——练兵。 练出那支,陆子宇提及的,未来…能让乌桓闻风丧胆的白马义从。 当然… 这些处处都离不开一个钱字。 可偏偏,正一商盟挖出的是金脉呀。 矿洞中的金脉几千年无人开采,随便一处…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只要能守住这金脉,让这金脉能够长远的运行下去,那么…花再多的钱,都是值得的! “我刚刚听说,邓族长有意在开塞路上筑城,这可不是一个小的开销啊…当然,邓族长不差钱,这个本将军也是知道的,可…如此这般,本将军心里压力倒是有些大了。” 是啊… 你们南阳人…这么搞下去,这是要把辽东给收了呀! 你们怕,公孙瓒也怕呀… 虽然柳观主提及,刚刚遭逢重创,乌桓人在冬季、春季是不可能南下劫掠的! 可… 架不住,你们这样挑衅哪! 换作公孙瓒,他可忍不了。 万一乌桓人真的杀来,依着如今训练一个月的白马义从,刚刚把骑术给练好… 俨然…这种程度,不是对手啊! “公孙将军要放轻松…”邓某连连安慰道:“咱们都是自己人,正一商盟也是柳观主的,这些金脉最后不还是留到柳观主的手里嘛,公孙将军慢慢练兵,若是乌桓人提前南下了,那也不怕,咱们二万多南阳兵也不是吃素的!” 讲到这儿,邓某眼珠子一转。 似乎是想到了别的什么… “对了…”邓某像是不经意,可话音中偏偏又带着几分刻意,“其实最富的金脉是在那白狼山,那里距离乌桓的柳城可就近咯,公孙将军哪…春天,咱能否攻破了它柳城呢?缺什么你可千万不要藏着掖着,咱们这些云台将的后裔,虽许久没有征战沙场了,可搞到一些兵,乃至帮你练练兵,问题还是不大的!” 呃… 绕了半天,又绕回这个问题了。 公孙瓒也是醉了。 说白了,这些南阳族长就是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他灭了乌桓呢! 只要是为了这个目的,啥…他们也能做! “呵呵…” “咳咳…” “呵呵…” 公孙瓒无奈苦笑… 他也想啊,可…练兵就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压力山大! 就在这时。 “公孙将军…”一名卫士闯入此间衙署,拱手禀报道:“洛阳城的玉林观送来信笺,是柳观主的亲笔书信,要我亲手交给公孙将军!” 说着话,卫士将信笺递给了公孙瓒。 公孙瓒连忙接过…迅速展开。 而这不展开还好,一展开之下,他的表情骤变,“哈哈…”原本的愁容荡然无存,公孙瓒爽然大笑了起来。 “好啊…好啊…” 他连连直呼… 这可把邓某看懵了,啥…啥意思? 公孙瓒却是笑吟吟的回望着邓某,“邓族长,借你吉言,春天咱们真有希望能把乌桓给灭了!” “啊…啊…” 这一反常态的话语,让邓某都懵逼了。 “公孙将军,这是啥意思。” “哈哈哈哈哈…”公孙瓒依旧大笑,一边笑,一边感慨道:“许了,柳观主允许我使用那些秘密武器了!” 秘密武器… 邓某依旧不明所以。 公孙瓒的笑容则是愈发的自信… 这秘密武器不是别的,正是马镫、马鞍、马蹄铁… 至于此前,柳羽是明令禁止公孙瓒使用的。 那是因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如果白马义从一开始就借助这“三马”器具,那练成的骑术是经不起考验的,上限也有限…很难应对一些复杂的情况。 可… 若是当先把骑术练好,再辅助以这“三马”器具,那就不一样了。 柳羽这良苦用心,自然…公孙瓒能体会到! 只是… 大笑声落下,公孙瓒的表情变得严肃,使用三马器具…这相当于把白马义从的秘密武器给暴露出来了。 那么… 春天必须得踏破柳城! 这是最好的时机! “公孙将军,什么…秘密武器?”邓某还在追着问… “邓族长。”公孙瓒的语气变得严肃,“方才你不是说过,本将军有求必应么,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十日之内,我需要你那锻造坊,锻造出三千‘铁马镫’、‘马蹄铁’、需要你那工房十日锻造三千‘马鞍’!” 说着话,公孙瓒将这‘三马器具’的制造图交到了邓某的手里。 “邓族长,这可是柳观主的意思,若有延误…柳观主可要不开心了!” 呃… 这… 锻造些东西,本不是什么难事儿。 可邓某有点儿晕。 铁马蹬? 马鞍? 马蹄铁?这是啥玩意啊? … … 洛阳城,一处普通的房舍。 腊日里,马元义的妻子不远千里来与他一起过节,汉人对“团圆”看的极重。 当然… 按理来说,马元义应该回涿郡与妻子、母亲团圆的,只是…他倒是想回去,可母亲…不愿意看到他呀! “你来这边,娘一个人在涿郡,能行么?” 马元义是孝子… 见到妻子,第一句话述的不是相思之情,而是问母亲的情况。 “娘一切都好…”妻子宽慰道:“只是过去了两个月,如今的幽州可与之前大不一样了…有一个正一商盟,似乎…这商盟的盟主便是天师道的一个头目,他提及…凡是六十岁以上的老者,均由正一商盟赡养。” 妻子细细的道:“娘吃得好,穿的也好…时不时,还有正一商盟、天师道的人来慰问、关心一番…娘的精神特别好,也特别的高兴,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马元义连忙追问… 妻子如实回道:“只是…娘有时会在夜里,独自一个望着窗子…偶尔时,我会提起你,可…可每次听到你,她…她就很生气,就像是…像是…像是要与你老死不相往来一般!” 这… 马元义的眉头重重的凝起。 太平道耳目众多,幽州的事儿,他也略有耳闻…听说是,南阳的氏族在辽东挖出了金子,使得许多商贾蜂拥而至,连带着…为了雇佣更多的劳力,这所谓的正一商盟做了许多善举。 说到底,还是为了“民心”… 此前,想到这里…马元义只觉得,有天师道的根深蒂固,怕是幽州…太平道的势力根本无法涉足了。 可…偏偏… 这一次,从妻子的口中,他听到了“正一商盟”更多的善举,乃至于…还包括他娘。 这… “唉…”马元义无奈的叹出口气… 人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如今,这善举关系到他的母亲,那就截然不同了。 “尽管有收服民心的目的,可…天师道终究与太平道不同啊!” “唉…” 长长的一声感叹… 马元义的眸光中深邃了许多,像是一下子想到了许多。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一章 让你守幽州,没让你打辽东啊! 腊日…团圆季。 妻子不远千里的到洛阳,并没有使得马元义高兴分毫,反而是让他再一次回忆起了曾经。 夜半时分,夫人睡去后,马元义独自一人到了轩窗前的案牍上,案牍显得有些油腻斑驳,上头笔墨纸砚俱全。 马元义提起毛笔在竹简上写下了一行字。 ——腊日,娘不见孩儿,孩儿不能尽孝,此乃孩儿之罪孽也!孩儿…孩儿… 他像是在给母亲写家书。 可他又清楚,母亲如此坚毅的性格,纵是自己托夫人把家书带给他,结果怕也是…事与愿违,怕是会惹得母亲更加的生气。 每每想到母亲独自一人在涿郡,马元义的心情就极是萧索。 一切的笑声与他绝缘… 有那么一刻… 他在想,如果…如果这大汉只有一个道教,那…那该多好? 母亲就不会因为他身在太平道而与他断绝“母子关系”,他也能回涿郡与母亲一起过个团圆的腊日! 唉… 唉… 长长的叹息。 哪曾想,就在这时。 “神上使…” 门外传来“沙沙”的声响… 马元义警惕的行至门前,他偷偷的看了眼熟睡的妻子,继而小声回道。 “是谁?” 斗笠取下,隔着门缝…出现在马元义面前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张…” 不等马元义开口。 门外的斗笠男人轻吟道:“神上使,大贤良师让我来告诉你,局势有变,计划提前!” 这… 马元义一怔,连忙问道:“不是,不是明年岁末才起义么?不是还有一年准备的时间么?怎生会这般慌张…” 这道声音传出,门外的斗笠男人轻声道。 “明年起义,那是汝南袁氏定下的,若处处按照汝南袁氏的图谋,那这起义究竟是为谁?兄长的意思是,明年初就要起义,而起义前当先要除掉那个…‘心腹大患’!这是兄长的意思!也是大贤良师祈问过黄天,得到的答案!” 唔… 马元义连忙追问。 “心腹大患?谁是心腹大患?” 门外的斗笠男人没有说话,而是将一个字条塞了进来…旋即,这斗笠男人徐徐走远了。 马元义展开字条… 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眸光一冷。 大贤良师要他除掉的人是——玉林观柳羽。 乃至于… 不单单是除掉,还要将整个天师道连根拔起! 这… 下意识的,马元义想到的是远在涿郡的母亲,若非天师道,若非玉林观的柳羽…母亲…母亲能老有所依么? 若非天师道,她怕是决计熬不过那瘟疫与胡虏寇边的大难了吧? 可现在… 作为太平道的神上使,他却要…却要… “咯吱…” 牙齿重重的咬住嘴唇,这一刻的马元义露出了无比痛苦的神情。 … … 豫州,汝南。 富丽堂皇的袁家府邸… “兄长,那张角三兄弟能靠得住么?” 因为是腊日的缘故,袁隗也带着袁基、袁绍、袁术三个侄儿回到了老家…拜见他的兄长。 袁基、袁绍、袁术也拜见他们的父亲… 白日里的祭祀完毕。 夜半时分,袁隗独自一人进入了袁逢的寝居,星微的烛火中,两人低吟着议论着什么。 “未必可靠!” 袁逢沉吟了许久,方才吟出这么一句… “那…”袁隗深知此事干系重大…“若是那张角三兄弟不可靠,那…” 不等袁隗把话讲完,袁逢解释道:“原本的计划,便只是借张角三兄弟的起义,说服天子…解除党锢,让地方得到募兵、掌兵之权。” “如此一来,凭着我袁家的底蕴,凭着我袁家解除党锢做出的贡献,天下士人谁不以我马首是瞻,而天下氏族之兵便为我袁家之兵勇!旦夕之间,我袁家便可拉出一支雄兵!至于平叛,呵呵…张角手下一群农民有什么本事,可若是耗个几年,不正是让我们的军队变得更多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养寇自重!” 言及此处… 袁逢继续道:“到那时候,在外你、我有董卓的西凉兵助阵,在内以何进抗击宦门,做我们的傀儡,只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这大汉天下,我袁家就可取而代之!” 尽管大幕尚未拉开。 可袁逢俨然已经看的很远,算的很远。 一连几个月,他都在完善部署这个计划! 袁隗却是摇摇头。 “兄长构想的是好,可张角三兄弟不那么可靠,西凉的董卓就可靠么?还有…何进,他会按照我们的计划么?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数!” “不…”袁逢打断道:“这天下的氏族,包括你在内,都没看清楚局势,如今的大汉已经积重难返!” 言及此处… 袁逢顿了一下,缓缓起身。 “代汉者当涂高也,我袁家乃是舜帝的后裔,土德也势必将代替火德,一切的一切都是命术,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让命术不要出现任何差错!而唯一有可能出错的地方在于…” 说到最后,袁逢有些咬牙切齿。 袁隗似乎预测到了袁逢想说的…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玉林柳郎!” 没错… 在汝南袁氏看来,如今对他们最大的威胁那便是玉林柳郎。 更有甚者,近来…根据汝南袁氏的暗哨探查… 在玉林柳郎的谋划下,南阳的一干氏族集结起了一支两万人的兵马赶赴幽州,且都…都挖出金子来了! 这要是再放任柳羽这般发展下去,鬼知道,他的势力会变得多大。 不夸张的说,如今的“柳羽”已经成为了汝南袁氏“争冠”路上的最大威胁! “兄长打算怎么办?” “太平道的唐周是我的人!”袁逢语气低沉。 “这…” “唐周的身份特殊,若是用好了,不仅能助你、我一臂之力,劝说天子解除党锢,更能替模你、我除掉那个心腹大患!” 袁逢的眼眸已经紧紧的凝起。 “兄长这是要…” “哈哈…牺牲一个唐周,若是能换取柳羽的命,那…划算的很哪!” … … 玉林观内。 在无数次的尝试、改良过后。 柳羽下定决心要做连弩,对此…曹操是大力支持,他的想法很简单…也很单纯。 既然幽州对抗乌桓的重担交给公孙瓒了…且要以“骑兵”之力立克乌桓! 那么… 马就那么多,哪里还有多余的马给他曹操? 他曹操是要做“征西将军”的,未来势必会与鲜卑决一死战,那么…没有马,如何与鲜卑对抗。 连弩… 这玉林连弩,便是答案! 当然… 玉林连弩的称呼也是曹操起的,柳羽本提议叫“诸葛连弩”,可曹操质疑,什么诸葛不诸葛的,这玩意就不是姓“诸葛”的做的,干嘛起“诸葛”的名字,他也配! 倒是刘备… 自打听闻柳羽要做连弩后,他可高兴不起来。 人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刘备可是细细的算了一本帐的。 “大哥,三弟…先别忙着说做连弩,我来给你们算一笔账…” 此刻,刘备展开一卷竹简,上面密密麻麻是他记录的,大规模制造连弩所需要的开销… 刘备一一类举… 说到底,这种机扩类的兵器,制作起来对做工极为讲求,而若是要让连弩中的箭矢威力更强,也需要用上好的镔铁。 这些都是钱哪… “我粗略的算了下,不说别的,单单制造一万枚连弩的开销怕就超过几万万钱,而甄家那边本是有钱的,可此前幽州封城时,全赖甄家的帮扶,如今…再让他们拿出,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点…我致信询问过甄兄,他至多只能拿出一部分。” 讲到这儿,刘备顿了一下,继续把难点痛点全盘道出。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连弩工艺的要求如此之高,开销如此之大,怕是要实现边防军人均一枚,难于上青天!所以…我提议…” 刘备是想提议…造一千枚得了,压力不大。 要知道,自打刘备与曹操、柳羽义结金兰后,这玉林观的开销可是他负责…这算是完美继承了荀彧以前的工作。 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呀! “二哥就是二哥呀,算的这般精细…”柳羽看着竹简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好生感慨… 刘备心细啊… 只不过。 “一千枚哪够?”曹操摆摆手,“当年秦朝灭六国时,秦军之所以让人闻风丧胆,那便是强在秦弩,万弩齐发…就是几万人,顷刻间也能射成筛子!可现在,鲜卑号称控弦之士二十万,一千枚…都不够给人家挠痒痒的!至少也得两万吧!” 在钱上,曹操没啥概念。 毕竟,他爹曾经是个大贪官,如今又执掌大汉国库,还有个这般多金又有财的贤弟,他从来都不差钱… “大哥这是为难甄家呀…唉…”刘备再度感慨。“若是当时没有幽州的瘟疫就好了,二弟囤马赚得的钱,本是足够这些开销的,关键是…按照二弟的想法,还不只是这连弩,还有战车…还有一些特殊的兵刃,这些都需要锻造,都是钱哪…要我说,二弟在南阳挖出的若不是煤,而是铁那就好了…” 煤换算成铁…终究还需要一个过程。 再加上无烟煤的推广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这才腊日…酷寒才刚刚开始,把煤换算成镔铁,再换算成金子开设工房,雇佣匠人进行锻造,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铁…”柳羽口中轻吟… 他这么一沉吟,曹操一怔,“莫非三弟脑中还藏着铁脉的埋藏之所?” “有也没用。”刘备提醒道。“镔铁的开采均是朝廷下属的‘铁坊’,可不同于煤…除非三弟能挖出金子,用金子买什么都方便!” 提到金子… 柳羽自然想到的是南阳的这群族长,这些家伙…不顾危险,不听劝阻,当听说辽东能挖出金子后,一个个就像是“淘金者”一样,带了几千人浩浩荡荡的往幽州去了。 这都一个多月了,怎生什么响动也没有? 不会被乌桓人给杀了吧? 想想也是…在辽东的地盘上,挖金子,这也忒不把人家胡人当回事儿了,不能忍哪! 可… 这就引申出一个全新的问题。 如果说甄家囤马赚得的钱已经快要耗干,那么…幽州那边的补给、训练、粮食…可就都要出现问题了。 白马义从,还不知道啥时候能训练出来。 一想到这儿,柳羽无奈的摇头。 就在这时。 简雍匆匆的闯入此间…他的手中提着一封信笺:“急件…幽州来的。” 唔… 柳羽连忙接过竹简…迅速的展开,一双眸子盯着竹简上的字眼。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双眉挑起… “哈哈…”他当即笑出声来。 刘备连忙问道:“三弟何故发笑。” “二哥方才说什么来着?除非挖出金子是么?哈哈…借二哥吉言,辽东那儿真的挖出金子了,因为这金子,南阳的氏族们请公孙瓒占领了卢龙塞,一月多月更是在这边建立起了一座城扈,更是修缮城墙、哨塔,从今以后…幽州以北又多了一处防护!” “而金子的数目之大,怕是要让两位兄长大吃一惊了,咱们这几万支连弩看起来是有着落了。” 言及此处…柳羽爽然起身。 曹操也很兴奋,“那就是说,未来…为兄这‘征西将军’还有戏咯…” “自然有戏,而且很有戏!”柳羽笑着回答… 刘备却仿似觉得这一切都是在做梦一般… 金子? 辽东就…就挖出金子了? 这次倒省事儿了,不用囤马,不用囤驴,不用囤积居奇…直接挖出来的就是金子,这是完全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呀! “三弟…你…你是神人嘛!” 刘备喃喃开口… 柳羽却笑着拍了拍刘备的肩膀,“二哥,大哥要做征西将军,这供给征西将军的军械还望二哥操心了,三个月,一万枚连弩,二哥…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言及此处,柳羽朝刘备眨巴了下眼睛… “三个月,一万支连弩,二哥…你办事儿,愚弟可放心着呢!” 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刘备还在算… 卖草鞋、草席多年,让他养成了精于计算的好习惯。 三个月,权且以一百天去算,一万连弩…一天就是一百个…这…似乎… 刘备想说有点困难… 可转念一想,如今钱的问题都解决了。 这点儿小事儿,他…作为二哥?怎么能言及困难呢? “大哥…三弟放心!” “这连弩包在我身上!” 这边厢,三兄弟有说有笑… 那边厢… 皇宫,千秋万岁殿内。 收到幽州急件的天子刘宏,一双瞳孔几欲爆出…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震惊之中。 羽儿啊羽儿… ——让你守幽州,没让你打到乌桓的辽东地盘呀! 卢龙塞…拿下了? 还…还在乌桓人的眼皮子底下建起城扈来了? 这… 这乌桓人?能忍? …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二章 百鸟朝凤,子龙下山! 千秋万岁殿中,天子刘宏目瞪口呆的看着幽州传回的奏书。 辽东都能挖出金子! 他觉得这个世界都疯了。 曾经… 刘宏不是没有想过,将边陲向北延伸,延伸至辽东与幽州交界处的卢龙塞,以此作为大汉与乌桓的中间缓冲地带。 当年抵御匈奴时,也是在这里建立城防。 可… 这个想法尚未提出,刘宏就觉得难以实施。 现在的边防军可不是当年武皇帝时期的汉军,现在的乌桓也不是被汉军赶出西域的匈奴。 说到底,没有人愿意把兵马驻扎到卢龙塞。 那里缺衣少粮,城防也需要重新修缮… 再加上… 能在幽州城内? 哪个将门也不会选择…去那更凶险的卢龙寨建立城防,去受苦受难! 这也汉人对胡人…几百年都没能解决的大难题。 幽州以北的不毛之地,太贫瘠了,没有人感兴趣! 甚而有之,还要在那边投入更多,傻子才会去… 可现在… 不是一个家族,是南阳的十几个家族,十几个将门后裔都把目光投向了那不毛之地。 乃至于…奏书上提到的,所有修缮城防,兴建城扈,训练兵马的费用,均是这群南阳的氏族承担。 好阔气呀… 果然,寻觅到金脉之后,他们变得好阔气呀! 一想到这儿,刘宏难免会想到此前,南阳瘟疫时,这些氏族…可是铁了心的“自扫门前雪”,哪里管过百姓的死活! 如今的改变… 呵呵… 刘宏乐了,当他看到奏书中的金子、金脉时,他乐了。 让这些氏族改变的不是别的,是巨大的利益呀! 此刻的荀彧站在刘宏的身旁,“陛下,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往往会忽视生死,会义无反顾…氏族、将门都是如此,这也是为何,柳观主能收服这些傲慢的南阳氏族之心。” 哈哈… 刘宏感慨:“这位玉林柳郎是很厉害呀”…刘宏露出了老父亲般的微笑,顺着荀彧的话,他反问,“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荀卿…你说说,若是巨大的利益在眼前,真的能使鬼推磨么?” 一边开口,刘宏嘴唇哆嗦着,甚至激动的满面通红。 荀彧则笑着解释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终究是俗语,可按照柳弟的部署,或许,在这辽东巨利的面前,陛下可以轻松的收服乌桓占据的辽东,如此也不失一桩美谈。” 收复失地是么? 听出荀彧话中的意思,刘宏眼眸垂下。 曾几何时… 蜩螗的国事,空虚的国库,内忧外患… 三年前,汉军征讨鲜卑的失利,这些…都逼得他这位大汉的帝王被迫选择躺平。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皇帝,肝不动了呀! 与其累死在龙椅上,不如…彻底放飞,爱咋咋地吧! 可如今… 国事慢慢好起来了,黄河的水患,大量的流民没有压垮大汉,原本一贫如洗的国库开始充盈,甚至大汉对乌桓还打了一场漂亮的大捷。 乃至于现如今,边陲的防线已经向北延伸到了幽州以北的卢龙塞。 这不…一切都好起来了! 如今的刘宏,他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让大汉再度“中兴”的希望… 人为何躺平? 就是因为没有希望… 可刘宏发现,自打…他的“羽儿”出现后,他有了希望,大汉亦有了光! 这就像是后世,大量的年轻人选择不结婚,不生孩子,不买车,不买房…有钱就花,00后整顿职场,无比躺平…潇洒的过每一天。 这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二章 百鸟朝凤,子龙下山!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能说明他们颓废吗? 不…这是因为高昂的房价,高昂的教育、生活、医疗费用下,他们根本看不到希望! 这是被迫躺平! 但凡,房价腰斩,但凡…能看到希望,谁不想再奋斗一把呢? “荀卿,密切关注着幽州那边,有急事可随时向朕禀报!” “还有,若是玉林柳郎有什么其它的决策,第一时间告诉朕,若是需要朝廷帮上一把的,朝廷将不遗余力!” “喏!” 荀彧答应一声,他能感受出来。 尽管陛下没有过多的情绪表达,可他的心情怅然了不少。 就在这时。 蹇硕急冲冲的闯入了千秋万岁殿。 “陛下,急报…有人泄密,似乎…有一个道教正在运作着一场巨大叛乱…如今,他们的教徒正在秘密的联络朝臣,意图谋反!” 呼… 此言一出。 刘宏的眼眸一愣,荀彧也吓了一跳。 这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了。 “道教?此消息,可靠么?” 刘宏连忙追问。 蹇硕凝着眉,“正在进一步的调查…不过,已经可以确定,太平道的大贤良师张角将神上使马元义派往洛阳,似乎在秘密行动!” 提到这太平道,刘宏方才喘出口气…荀彧也是如释重负。 差点,他们以为是天师道有动作。 如果是柳羽那边,那在刘宏看来,可就尴尬了! 太平道…叛乱? 坦白的说,刘宏从来就没把太平道当回事儿。 “再探!” “区区一个教派,兴不起什么波浪!” “喏!”蹇硕答应一声,急匆匆的退出了此间千秋万岁殿。 “陛下…”倒是荀彧,他轻声道:“此事非同凡响,陛下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哪!这太平道崛起于天师道之前,听闻在百姓中颇有民望,各郡县均有其道观…” “道教而已!”刘宏摆摆手。“或许大汉可以多出一些像是“天师道”这般的道教,能够帮助朕教化百姓。” 俨然,刘宏把蹇硕的禀报当成了耳边风。 什么造反…在刘宏看来,道教…没这个能量,也不会有这个人望,羽儿的天师道都不会有,更别说是一个区区太平道了! … … 腊月的辽西,又是一番别样的光景。 吃完了最后一个蒸饼的乌桓王丘力居,定定的看着眼前一个个请战的部落头领。 汉人从卢龙塞的方向偷袭他们的后方,杀掉他们的妻儿将近万人…这是血海深仇。 偏偏,这血海深仇也就罢了。 如今汉人竟胆大包天到敢在卢龙塞修建城防,建立城扈,乃至于…有传言,他们竟挖出金子来了。 这… 这无疑在每一个乌桓人的伤口上撒盐。 这… 这对“尚武”的乌桓人来说,是奇耻大辱! “大王,俺手下还有三千人,俺去灭了这群胆大妄为的汉人!” “大王,汉人有句话叫做“是可忍,孰不可忍”,之前打输了,大王让弟兄们忍了,那就忍了,可这群汉人竟然…竟然,老子不想忍了!” “大王,俺这也有兵,俺也要去…” 群情激奋… 只是…面对这些请战的话语,乌桓王丘力居却显得极其冷静,一统乌桓,将三郡乌桓聚拢成一股力量,这位年轻的乌桓王凭借的可不止是蛮力。 要报仇,他更想报仇,他最器重的儿子蹋顿…还惨死于汉人的刀下,他没有一刻不想再度南下杀到幽州去,将整个幽州屠城,以告诫死去儿子蹋顿的在天之灵! 可… 仇要报,却不是现在!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二章 百鸟朝凤,子龙下山!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丘力居的眼角凝结了一层冰霜…滚烫的泪落下,随即…与冰霜再度凝结在了一起。 忍…忍了! 他的心头被一个大大的“忍”字镶嵌。 “都特么给老子回去!” “哪凉快哪待着去!” 丘力居怒喝一声… 一个个嚷嚷这要出兵,粮食呢?谁给你提供粮食呢? 总不至于,经过上次幽州的一败,他们还天真的以为,朝发夕至…一日就能打败汉军吧? 汉军的韧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一旦陷入僵持…那… “大王…” “都下去!” “大王!” “下去…” 丘力居的怒喝声响彻整个大帐。 一干部落首领泱泱着退下,只剩下一个商人模样的汉人。 “大王,今年…这个冬天,怕是部落的粮食熬不过去的。”这汉人露出了奸诈的笑意,“大王也知道,因为赎买政策的撕毁,大汉也不会像是往常那边赐予部落大量的钱粮,且…幽州、并州已经封锁住这边的入口,怕是就要采买也是万难!” “你!什么意思?”丘力居凝着眉… 这商贾堆笑道:“大王,我的意思是,咱们这些汉商还是有办法搞到一些粮食的!” “只不过,比之去年难度上翻了几倍,这价钱嘛…” 唔… 汉商的话,让丘力居目光冷凝。 其实,胡地…不缺乏汉商。 正应了那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有“利”的地方就有人… 只不过,这些汉商把“镔铁”、“粮食”售卖给了胡人,他们并不在意,这些胡人会将镔铁段朝成刀刃,反过来去劫掠汉人。 只要不是自己家? 谁在乎呢? “价钱?怎么说?”丘力居接着问。 “要翻一翻!”其实…这汉商报的价格已经很保守了,考虑到双方是长期合作的关系,他也只是略微的加价,毕竟…现在从大汉的边陲搞到粮食,难度很大! “哈哈哈…”就在这时,丘力居笑了,笑的十分的猖獗。“哈哈哈…连你们这些狗娘养的汉人,也敢欺负到老子头上了!” “大王…我…” 不等汉商解释… “嗖”的一刀,丘力居手起刀落,这汉商的喉咙已经被割破…殷红的鲜血溅满了整个大帐。 “来人…” 丘力居大吼一声… “大王。” 几名胡人进入此间,看到这汉人商贾的尸体,面颊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动分毫。 “传令下去。”丘力居指着那汉人商贾。“整个辽西,凡是汉人商贾的,统统杀了,呵呵,他们家里多半藏着足量的粮食!” “喏…” 几名胡人双眼冒光,兴奋了起来。 不多时… “啊…”凄厉的哀嚎声响彻在此间军帐,无数投机的汉人商贾被胡人无情的杀戮。 他们在临死前,被逼问出粮食的藏匿之所… 这些粮食足以保证乌桓人渡过这个漫长的冬天。 只不过… 此时中军大帐内的丘力居目光冷凝,他知道,杀汉人商贾,这是迫不得已… 这一批汉人商贾一死,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汉人商贾贩卖食物到辽西,也不会有汉人商贾将幽州,将大汉边陲的情报泄露出来。 这是饮鸩止渴… 可…丘力居有的选么? 今年的辽西太冷了,今年没有大汉赏赐的钱粮,今年也没有劫掠到一丁点儿的好处! 饮鸩止渴! 这或许…也算是乌桓人的“破釜沉舟”! ——“明年秋天,本王…本王会踏灭幽州!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二章 百鸟朝凤,子龙下山!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 巨大的咆哮声自大帐内响起。 区别于春天的胡马到了发情的季节,秋天的胡马膘肥体壮,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 … 巍巍太行山上,一条山泉潺潺而下。 一圈篱笆环绕着一间茅屋,一个老人正站在屋门前的草坝上,屋檐下一把银枪斜在墙边,迎着山风,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闪烁光芒。 不多时,一个少年拔出了银枪… 在老者的面前舞动了起来,枪影难觅,梨花点点如繁空星宿,翻枪突刺如龙行入海,一挑一拨,如猛虎入林,时而飞跃压枪,时而蹲步横扫,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刚柔并济。 看着少年如此舞枪… 老人不时点头,露出满意的微笑。 老者名唤童渊… 年轻时名满江湖,打下了这“太行枪神”的称号,在当地极其有名。 可… 因为对选徒的要求极为严苛,童渊一生仅又三个徒弟,中年收徒唤做张绣,资质过人,传了百鸟朝凤枪。 师成即四方挑战,江湖人称“北地枪王”,却喜功名,跟随其叔父张济在关中闯荡。 二徒张任,蜀中人士,资质比张绣有过之而无不及,童渊也传了百鸟朝凤枪… 此子好大喜功,却又擅长伪装,出师回蜀后,一年间便挑战打败了众多高手,被誉为“川中枪王”。 眼前的便是第三个徒儿,资质更是逆天! 特别是对武艺的喜爱,深入骨髓,且悟性极高…上山五年便习得百鸟朝凤枪,且领悟枪法精髓所在,比之…张绣、张任更胜一筹! 如今… 看着徒儿如此施展“百鸟朝凤枪”法,童渊一边捋着胡须,一边遐想… 子龙…也到了该下山的时候了。 就在这时… 一套枪法舞罢,赵云抱拳对童渊行礼。 童渊点头赞道:“好一个子龙,能将百鸟朝凤枪使得如此得心应手,可谓是青出于蓝!” 赵云作揖道:“子龙幸得师傅悉心传授,方有今日习得百鸟朝凤枪!” “哈哈…”童渊正色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山崩而不色变,心如止水方是正道, 你枪法虽成,却不可像你两位师兄那般过于追逐名利,枉费了人间正义四字!” 言及此处… 赵云再度拱手,“徒儿遵命!” 童渊则捋须感慨道:“你如今枪法大成,当下山除暴安良,救危扶困…然,与人打交道比与枪为伴复杂许多。若是不能良友,不能效明主,反累了这一身武艺。子龙,就要下山,你有何打算?” 赵云已经恭敬的询问师傅。“孩儿愿听师傅教诲!” 呼… 言及此处,童渊眼眸微眯。“当今天下,若论及明主与正道,为师倒是听说过一个地方,听说过一个人!” … …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二章 百鸟朝凤,子龙下山!免费阅读:,!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三章 雄龙终涉水,千里忆师恩 ——论及明主与正道,童渊听说过的一个地方,听说过的一个人! 童渊的语气低沉… 这一句话更是加重了许多… 这让赵云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不知师傅提及的是何人?是何地?” 赵云好奇的问。 童渊背过身,缓缓开口:“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玉林有柳郎,此地正是洛阳西郊玉林观,此人正是玉林观主,当今陛下册封的讨乌桓中郎将,玉林柳郎——柳羽!” 此言一出,赵云微微一怔。 这个名字,这个称号,他可并不陌生。 这些年,尽管在太行山翠竹林中修炼枪法,可少不得师傅派他下山,或是护送些村民,或是枪挑恶霸。 便是为此,赵云也从百姓口中听说了几位英雄人物。 比如小时候听说的凉州三明,后来长大了,听说卢植在緱氏山开设学堂,教授富家子弟,听说经神郑玄在洛阳太学开坛讲座。 只是… 近些年来,这些人的名字和“玉林柳郎”比起来,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可以说,近年… 特别是最近一年,几乎每次下山,赵云总是能听到这“玉林柳郎”的传说… 有说他教授司农之子曹操…助顿丘县的百姓安居乐业。 有说…他救了当朝大司农曹操一家… 有的说,他助三个儒生联手战胜了南匈奴第一高手。 甚至,更玄乎的…有说他能召唤“天狗食日”,让前太尉袁逢黯然辞官… 更传奇的是,近来幽州与南阳的瘟疫,也是因为他的部署迎刃而解。 有关这位“玉林柳郎”的传说太多了,传着传着,都已经快传成神话了,赵云更是在一次次的下山中,对这位“玉林柳郎”愈发熟悉。 “徒儿知道这玉林柳郎…”赵云回禀道:“近来乌桓南下妄图劫掠幽州,便是这玉林柳郎部署、派遣,才重创乌桓,逼迫那些胡狗退去,让幽州转危为安!” “不错!”童渊感慨道:“不过,为师之所以推荐他,却不是因为这些个功勋,而是他有一双慧眼,最能知人善任!” “慧眼?知人善任?” “子龙,关乎这玉林观主抵御胡虏,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童渊细细的讲述起来。“这要从哪里讲起呢?” 得从… 在幽州涿郡有个中山靖王之后名唤刘备,本是贩卖草鞋,织席贩履说起… 童渊将坊间有关刘备的传闻娓娓道出。 要知道,如今的刘备是守护边关的英雄啊,是天子昭告天下的“皇弟”,有关他的故事,自然不缺人去编排。 其中或许有些夸张的成分… 但大抵不差… 例如:——怀才不遇刘玄德,义无反顾下洛阳; ——登门拜访玉林郞,不顾生死救关长; ——得遇明主委重任,义结金兰踏康庄; ——先是南征平瘟疫,再是北上定辽西; ——中山靖王是先祖,星耀宗门靠柳郎! 这是世人编纂的有关新晋“皇弟”刘备的诗歌… 可谓是处处光芒万丈,处处离不开“玉林柳郎”的知人善任! 童渊将这些娓娓讲述给赵云。 包括刘备如何怀才不遇? 如何决议南下去拜访柳羽? 如何机缘巧合救下天师道的圣女? 如何在柳羽的提点下,救下关长生…然后是平瘟疫,定胡虏,最终立下功勋,受封“皇帝”,行走于内朝,一飞冲天! 童渊如数家珍,倒不是他羡慕刘备的功名… 只是觉得刘备这个人何其幸运,又何其有韧性…而这份品质,童渊在赵云身上也看到了,感受到了。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三章 雄龙终涉水,千里忆师恩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所以… 他笃定,徒儿赵云若是下山,没有比投这位“玉林柳郎”更容易成就功名,更容易匡正世道! 乃至于… 童渊想要亲自致信一封,凭着他在太行山的名望,凭着他“太行枪神”的身份,他心里琢磨着,这玉林柳郎多半会给他一个面子,收下子龙! 只是… “师傅…”赵云拱手。“徒儿知师傅用意,然…若是凭着师傅的书信,凭着师傅的光芒而去拜访玉林柳郎,纵使得其赏识,那徒儿修炼的这一身武艺岂不是无用了,徒儿想靠自己…就像是那刘玄德一般,义无反顾只身去洛阳,凭着自己的功勋,功成名就,为万民谋福祉!” 呼… 听到赵云这番话,童渊捋着胡须,“子龙少年,便有如此觉悟,可敬可叹,却也不枉为师这几年呕心栽培。” 言及此处,童渊面色一凛,“既你执意要靠自己谋得那玉林柳郎的赏识,那为师没有别的赠你,便将百鸟朝凤枪的最后一招“凤翼”传授于你,你可看好了。” 言罢… 童渊拿起手中长枪,只见此枪长一丈有八,杆子由深海玄木制成,枪身雕刻一条长龙,螺旋而附,蓝色枪缨丝丝分明…特别是那玄铁枪头,黑亮中透出一丝银光。 童渊手起枪动,刺入疾风,梨花绽放,如浩瀚苍穹中流星点点,一闪即逝,忽而枪势大变,扎、拔、挑、压、扫、崩、劈、绞等…招式完美地凝聚其中。 童渊为使赵云看的明白,故意放慢了速度,等枪路使完,凤翼即成… 直看得赵云如痴如醉! 毕竟…童渊年迈,一招舞罢,已经是气喘吁吁,汗如珠连。 “子龙,为师年事已高,这招“凤翼”也只能示范一次,你可记牢?” “徒儿记住了!” 赵云起枪,凭记忆又舞了一势,枪起枪落,虽没有童渊舞的娴熟,但也能全部舞完。 童渊甚是满意,他突然双手平摊爱枪,语气严肃,对赵云喊道。 ——“徒儿,接枪!” 赵云闻言在童渊面前双膝而跪。 童渊的声音再度传出,“此枪名唤“龙胆亮银枪”,由你祖师玉真子偶得天降玄石,打造此玄铁枪头,刃利可破重甲,枪杆由深海玄木所造,韧度极高,不惧水火…寻常的刀剑更是不能伤到分毫!” “你是为师徒儿中唯一习得完整百鸟朝凤枪的,为师便将此枪传于你!” 童渊的言语中带着几许悲凉… 毕竟,他也曾年少… 从师傅手中接过这把“龙胆枪”,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切如镜花水月,蓦然回首…已是残阳西下! “此枪既入你手,你当记得我辈武人之初衷,行侠仗义,救危扶困,万不可仗势欺人…为师亦盼在将来,听到世人提及你赵子龙时,能以“忠肝义胆”四字!如此为师在此太行山上,亦会欣慰不已!” “然,子龙万万不可将功名看的过重,像你那两位兄长…罢了,不说了…” 言及此处… 童渊长袖一甩,转过身徐徐离去。 只留下赵子龙一人,他看着师傅走远,对这太行山依旧是带着无限的留恋。 他又住了一晚,第二日,想要去最后辞别师傅,却发现…师傅已经不在此间。 师傅的性子,不喜欢别离。 赵云牙齿咬住嘴唇,他独自登上了山巅,伴随着朝阳初生,他的身形越加灵动,百鸟朝凤…欢乐雀跃,人行枪抖,如此潇洒飘逸。 待得百鸟朝凤枪法的最后一式使出,赵云跪地一拜,一是跪别师傅,二是感谢这些年…竹林村人的照顾! 拜罢… 他大踏步朝山下走去。 正所谓——深山雄龙终涉水,千里征途忆师恩!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三章 雄龙终涉水,千里忆师恩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只是… 刚刚行至山下。 赵云本欲驾马向南往洛阳城玉林观方向行去,哪曾想…一则告示吸引了他的注意。 原来是… 幽州在征兵! 征兵之人乃是涿郡太守公孙瓒,而看到这个名字,赵云的眼眸微微凝起。 这个名字…他可不陌生啊。 师傅方才提及了,玉林柳郎上一个看重的是刘玄德,下一个看重的便是此辽东“公孙瓒”… 也就是说,这征兵,多半是玉林柳郎的注意? “幽州,投军如何?” 握紧龙胆亮银枪的手更添得了几分力量,赵云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过了片刻,他像是下定了决心。 语气坚决… “就去幽州…” 师傅栽培,一身武艺,若是空去拜访玉林柳郎,如何能彰显的了这一身的本事! 不如…以一分功勋作为他拜见“玉林柳郎”的见面礼? ——如何? … … 河北冀州,中山国,无极县。 甄家府邸… 甄逸正在与他的夫人刘氏商量着什么。 “果然,如柳观主说的那样,今年冬天,鲜卑并没有南下劫掠…这算是幸运吧!” 刘氏颇为感慨… 这是不寻常的一年哪,方才抵御了乌桓,若是再对抗更强大的鲜卑,大汉的压力无疑会更大。 除此之外… 并州那边的将门这几年可“拉胯”的厉害,除了驻守雁门的丁原一部,能守住防线,杜绝鲜卑人踏过雁门劫掠百姓外,其它的将门…也只会求援。 乃至于…按照往年的情况,并州鲜卑的祸乱,都会牵连到今年。 呼… 甄逸顿了一下,感慨道:“柳观主的预测总是精准的…倒是听闻,幽州那边…已经无需我们送去粮草了是么?” “是…”刘夫人点头,“似乎是…一些南阳的将门后裔在幽州以北…卢龙塞的方向挖出了金脉,里面有大量的金子…这些金子足够幽州边防的开销,更有甚者,整个幽州的百姓也为此受益良多!” ——受益良多… 作为精明的商人,这四个字,甄逸最有体会。 寻到金脉,挖出金子,这会让一个地区大量的人流涌入此间…而巨大的人流延伸出的便是巨大的商机。 这些人要吃饭、睡觉…开采金矿也需要大量的工人,乃至于加工金矿… 甄逸最是清楚,从金矿被挖掘出来,到能够流通于市场,中间的工序何止几十道之多,这些都需要雇佣大量的百姓。 乃至于…为了征募到百姓,一系列的氏族、商贾必须想方设法讨好百姓! 钱、粮食、衣物…这些自不在话下! 关键是这些开销,真的在金子面前,那就显得微不足道。 “生财有道,还是柳观主有办法呀!”甄逸颇为感慨… 就在这时… “爹…” 一个女孩儿闯入了此间书房。 “姜儿?你怎么来了?” 看到女娃,刘夫人喊道… 这女孩儿正是甄逸的长女甄姜… 此时,甄姜的手中拿着一封信笺,“门房处的李叔收到了一封信笺,女儿正巧路过,就给爹娘带回来了,说是…说是从匈奴地界寄来的。” 唔… 南匈奴?甄逸一怔… 说起来,因为五石散与马匹生意的缘故,甄家与南匈奴交往颇为密切… 可往往谈及生意,南匈奴会派专人而来,毕竟都是大数额的买卖… 可这次…信笺! 甄逸觉得不同凡响,迅速的展开。 这不展开还好,一展开之下,甄逸吓了一跳。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三章 雄龙终涉水,千里忆师恩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糟了,南匈奴那边探查到的情报,鲜卑人注意到了卢龙塞的动向,已经集结了一小队兵马…” “那…”刘夫人一愣,“需要尽快致信于幽州那边!” “不止是幽州…”甄逸面色肃然,“洛阳城的玉林观,也要加急送去急件…” 一下子,整个书房的气氛冷然了起来。 唯独甄姜,她的大眼睛连连眨动着,不知道为何…父亲和母亲一下子变得这般紧张。 … … 清晨的第一道曙光,带着光辉撒落大地,也照亮了辽西边境处的卢龙寨。 一辆辆马车,载满了金矿,正有条不紊的退往幽州的方向。 幽州…已经有许多人望眼欲穿。 商贾、百姓…等候多时。 看到金矿运送而来,一些商贾用马车转运到自己的工坊… 在幽州…已经有几家兴办的工坊,金子就在此卸货,然后…加工,有的做成金块,有的做成金砖,也有的做成金砖、首饰一类。 幽州与辽东之间,也少不了白马义从的训练,这是由公孙瓒亲自训练… 每一个白马义从脚踩铁马蹬,胯下木马鞍,马儿则全部打好了马蹄铁,除此之外,清一色的白色轻甲,以及长矛、大弓! 这完全是胡人的装备… “嗖嗖嗖…”一支支箭矢射出,在马镫、马鞍的加持下,很快…白马义从就掌握了骑射这项本领。 当然了…若是想成为白马义从,可不容易! 需要通过层层的选拔… 可成为白马义从的好处,也是巨大的,除了响钱翻了三倍外,最诱惑的便是每天的伙食。 每日一斤,两斤谷,一斤果蔬! 不够吃,还可以再给…不限量。 公孙瓒本来没想这么奢侈,可一方面是南阳氏族给的太多了,一方面是柳羽寄来的信笺中提到… 练兵…首当其冲的必须得吃饱! 对此,柳羽更有发言权… 在后世,只要是军区,且不说别的条件,单单伙食是极好的,顿顿肉是管饱的! 没有肉,怎么亮出肌肉?一群面黄肌瘦的骑士?怎么与敌人在平原上驰骋? 说到底,打铁还需自身硬… 训练的强度要跟上… 肉也要吃饱咯! 便是因为这“肉”的管够, 一个个白马义从呼呼喝喝,龙精虎猛…训练中时不时传出震天般的喊杀声。 看着这一个个训练出的…兴奋的嗷嗷叫的白马义从,公孙瓒很是欣慰… 他心里突然有一个念头。 光练不实战可不行啊… 若是有小股敌军,让他们练练手就好了,只凭空练习骑射…会缺乏战斗经验! 只是… 这群乌桓人龟缩出境界了… 这么大一个矿脉,好歹,也派出点人…来骚扰下呗? … …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三章 雄龙终涉水,千里忆师恩免费阅读:,!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四章 如鱼得水!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 冬天嘛,胡人也要过冬的嘛,天寒地冻的,怎么来骚扰? 唉… 白马义从的第一堂实战课,怕是还要顺延了。 当然,对公孙瓒而言,顺延就顺延吧,反正柳观主定下的日期是春季,也就是四月之前去反攻乌桓,也不差这几个月。 倒是… 这些白马义从们,一个个颇为兴奋,每天像是激情无限,从早到晚,没日没夜的训练,好像是胡虏与他们有天大的仇恨的一般! 至于缘由,公孙瓒心如明镜啊,还是南阳氏族们给的——太多了。 以“邓某”为首的南阳氏族,颁布了“正一商盟”的奖赏令。 直接把胡人的脑袋与“金子”挂钩,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胡人的脑袋可以换“大房子”,可以换“耕地”。 白马义从中都议论开了,只要能割下三个胡人的首级,那就能搬到南阳城里住大房子了,若是割下五个胡人的首级,连带着能获得二十几亩的良田。 二十几亩良田是什么概念,相当于,他这一代,他儿子这一代,他儿子的儿子这一代,可以衣食无忧了。 这典型的,搏一搏,逆转人生的节奏啊! 故而… 白马义从们拼命的训练,就为多割下几个胡人的首级。 白马义从以外的将士们也热情高涨,他们也日夜加练,只为白马义从扩编时,能被选进去… 似乎,不知道从何时起,当兵竟能与致富画上等号! 当然… 对于金脉,公孙瓒也是有些了解的。 矿洞很深,有些金矿需要下地百米才能挖到,并不那么轻松啊。 有一次,他去视察矿洞时,亲眼看到几个矿工一失足掉落下去,若非身上捆绑着绳索,怕是命都没了! 甚至公孙瓒觉得…这矿洞里,连空气都呼吸不上来。 可哪怕如此,一个个矿工依旧是前赴后继。 且南阳来的矿工越来越多… 这些淘金者…浑然忘了,团圆才是腊月的主题啊! 挖矿的过程,只能说也充满了凶险… 并不比白马义从训练时轻松。 有那么一个瞬间,公孙瓒甚至觉得,这些矿工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开弓,练就的是锐利的眼神与敏捷的身法、雄浑的力量,保不齐…随便拎出去一个,寻常的胡人还未必是对手呢? 人言雍凉尚武… 可如今,幽州的战斗力也是激增啊! 好在… 这里的饭食还不错,考虑到金脉巨大的利益与居高不下的风险,这些南阳的族长们并不敢在吃住上克扣工人们分毫。 可以说… 整个卢龙寨附近的挖矿有条不紊的进行,连带着整个白马义从训练也有条不紊,钱、粮、物质上的供应十分充足。 很多时候,公孙瓒会会想起柳羽,正是因为他…将自己调到这里,也是因为他,将这么多陌生人的力量凝聚在一起形成合力,公孙瓒只觉得自己来到这里是“如鱼得水”! 这一日,公孙瓒照例话是直击要害! 驳的皇甫嵩哑口无言… 倒是司徒杨赐,张口道:“袁太傅、皇甫将军莫要争执,大家都是为了大汉好,不过袁太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四章 如鱼得水!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傅说的对呀,鲜卑人的目的极有可能是那金脉,这一千余人也极有可能是先头部队,用以试探,试试这些幽州新晋的边防将军、边防军的本事!” “依臣之见,此前乌桓南下,坚壁清野…取得了奇效,不如,再次下令让幽州坚壁清野,如此一来,金脉保住了,幽州也保住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一年…封两次城? 这… 刘宏思虑片刻,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总不能让羽儿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白马义从,还没成型就死在这战场上吧! 当即,刘宏就想采用杨赐的提议。 哪曾想… “陛下…”沉默许久,观察许久的荀彧张口了,“陛下,如今卢龙寨方向有南阳军两万人,白马义从三千人,若是如此规模的兵马…却被一千人的鲜卑吓得坚壁清野,那檀石槐怕会更加的有恃无恐,加派兵马,如此…反倒是不善!” 唔… 荀彧的话,让刘宏醒转。 “那依荀卿…当如何?” “还请陛下与诸位公卿放心…”荀彧的语气无比笃定,“公孙瓒乃是玉林柳郎举荐的人选,这矿脉又是玉林柳郎教授南阳将门开采的资源,既玉林柳郎如此部署,那他必是有所谋算!” “或许,真的该担心的是那些妄图染指幽州的鲜卑人吧?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此战公孙瓒必大获全胜,以报三年前征讨鲜卑大败之仇!” 呼… 荀彧这话,让刘宏一怔。 以项上人头担保,这荀彧就如此笃定,如此信任那公孙瓒么? 不… 刘宏醒转,荀彧不是信任公孙瓒,而是信任羽儿呀! 他都如此信任,作为父亲的他刘宏,为何会怀疑呢? 呵呵,都被这群公卿带偏了。 “就依荀卿的话办, 朕给予幽州公孙瓒灵机专断之权,所有幽州军务,公孙瓒可全权调遣!” “陛下…圣明!” 荀彧连忙拱手! 倒是袁隗,他的眼角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锥光,白马义从?区区训练一个月的白马义从?他们的骑术能与胡人较量? 这怎么可能! 是啊…正常骑术的训练,需要一日日的积累,似乎…没有速成之法。 但…那也只是似乎… 白马义从速成之法,还真的存在! … …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四章 如鱼得水!免费阅读:,!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五章 边陲儿女皆抗胡! 卢龙塞这边,突然变天了。 倒不是天气变幻,而是公孙瓒下令坚守城扈,不许再出城,更别说去进一步挖矿了。 这可不得了。 于是…南阳的这些族长,连带着矿工,乃至于大量的商贾,都不淡定了。 这眼瞅着要过年了,不挖矿,来这儿干嘛,图什么? 挖矿… 得去挖矿啊! 大家都是靠着那矿脉吃饭呢,这是多大的产业,这涉及到多少个行业,涉及到多少人,哪能不让挖呢? 这不… 特喵的,大风把金子刮过来,丫的,你愣是锁上门,愣是不要,这不有病嘛! 要知道,哪怕只有两个月,可这卢龙塞的矿脉养活的几乎是一整个幽州。 前几日… 南阳的这些族长们还商量,加派人手,这说明什么? 说明矿脉中的金子还多着呢,够他们赚上一大笔了… 今年可是个“肥年”哪! 挖矿的矿工赚的是力气钱,加工的工匠赚的是辛苦钱,商贾们赚的是“差价”,乃至于…伙夫、驿馆、酒肆也大赚特赚,多少人日进斗金! 俨然,这幽州苦寒之地,已经变成了比南阳更富饶的乐土… 这是一个短时间内“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行业,未来更是孕育着无限可能,特别是南阳的这些商贾,他们甚至已经做好了计划… 明年春天便进一步的往乌桓的辽西挺近,他们要增加修筑城防的工匠,要募集更多的部曲,不断的向北延伸… 要将整个辽西所有的矿脉尽数开采! 那灿灿夺目的金子,光是想想,心情都是一阵怅然。 玉林柳郎这一次,给的太多了! 可偏偏,这么美好的时刻,竟然…竟然不许出城,更不许挖矿了? 这对于他们而言,无异于灭了,这么多百姓都在卢龙塞,若然卢龙塞失守,朝廷与柳观主都会过问,到时候这罪,我可扛不起啊!邓族长也莫要为难我!” 邓某有些急了,“那总得有个数吧,难道…几个月不让出去?总得有个日子,让大家伙儿有个盼头不是?” “没有日子。”公孙瓒语气平淡,“这不是闹着玩的,白马义从一日没有训练完毕,一日就不能出卢龙塞,一日就不能挖矿、开采,什么时候…白马义从训练完毕了,把这些妄图南下的鲜卑胡狗击退了,那时候再挖矿不迟。” 讲到这儿,公孙瓒宽慰道:“反正矿脉就在那放着,早挖晚挖不都一样么!还能便宜了别人!” 这… 邓某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 是… 矿脉就在那放着,便宜不了别人,可矿洞里的金子那是无主的,除非挖出来,那才是正一盟的…那才有他邓家的一份。 不揣在兜里的,谁心里头能觉得踏实呢? 关键是,他邓家为了这矿脉,不惜征募了七千多人,连带着购买工具,还有承诺的高额回报,一旦封城,这每天的开销都是一个天文数字,这不完犊子了! 在邓某看来,不赚就是赔,血赔! “咳咳…” 邓某看公孙瓒面色果决,他无奈的咳出一声,旋即感慨道:“公孙将军,那若是有朝一日,这些鲜卑胡狗被打跑了呢?是不是就能解除封城了?” “那是自然!”公孙瓒点头。 邓某眸光闪烁…拱手告辞,大踏步的驶离了此间。 脚步铿铿… 俨然,这一次邓某的心情并不好。 待得脚步声渐渐的消散,帷幕之后传出“哈哈哈哈…”的大笑声。 一阵爽然的笑意中,魏延徐徐走了出来。 他是两日前就到了,也带来了柳羽最新的部署… 听到是柳羽派来的人,公孙瓒自然不敢怠慢,两日的饮酒,他与魏延的关系已经颇为熟络 此刻的公孙瓒凝着眉… “文长,你说柳观主这法子行嘛?” “有什么不行的!”魏延大笑,“柳观主可是说了,只要把这城封了,咱们啥也也不干,就喝酒,其它的这些人会想法子解决,来…喝酒,喝酒,我可听说那些幽州的氏族送给你几坛子上好的“刺梨酒”,咱们喝着!” … … 第二天。 幽州,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五章 边陲儿女皆抗胡!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乃至于幽州以北…至卢龙塞一代的风向全变了。 所谓,阻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在巨大利益的面前,在一只看不见手的推动下,无论是幽州本地的士族还是南阳的这些云台将的后裔,对于剿灭来犯之敌——鲜卑,他们十分踊跃。 这鲜卑一日不去,他们就没办法开采,这日子…没法过了。 当然… 这其中也不乏一些幽州的商贾与乌桓、鲜卑私下里有过商业往来。 这被称为“走私”! 毕竟,胡人的粮食根本不足够他们自给自足,劫掠来的也不够,他们必须大量的去购买,而往往卖给胡人粮食,收益是卖给中原粮食的数倍不止。 很多幽州本地的氏族暗地里多少会做些“走私”的买卖… 这是一条隐藏的利益链!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以“邓某”为首的族长当先在幽州开展了一起“反走私”的活动,将那些与胡人有过牵连,有过秘密走私往来的商贾一网打尽。 而这些人…许多都是胡人的眼线与细作… 除此之外… 各个家族除了一再的向公孙瓒陈情,乃至于,涿郡卢家的族人都想发设法致信于京都的卢植,想要通过他的面子,拜访下玉林柳郎… 公孙瓒是玉林柳郎派来的,那自然…找玉林柳郎,这结就迎刃而解了。 只不过…信笺是传递出去了,只是…犹如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这些京官…俨然是靠不住了。 氏族们又开始想别的办法… “邓族长,我在胡人中有些耳目,鲜卑人的劫掠路线,我大致已经掌握到了!” “邓族长,我这里还有七百多护院,他公孙瓒不让出城,你得做主,带着咱们去剿灭了这群胡狗。” “是啊,咱们大汉的疆土,岂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没错,区区胡狗,敢犯我大汉将军,难道不知道,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么?” 同仇敌忾… 不光是这些氏族族长,许多壮丁也自发组织起来,三五成群,吆喝着要去给这些胡虏一些颜色看看。 而氏族与百姓们联合起来的力量是无穷的… 大家动用各种关系,各种手段… 可以说,这支鲜卑胡骑如今在哪?要去哪…带了多少人,统领是谁,调查的一清二楚! 倒是… 公孙瓒与魏延,两人均是乐得清闲。 这次… 说是不让出城,可实际上,公孙瓒有令,只是不许放人出去挖矿,这个是死命令,敢私自挖矿的定严惩不贷。 可…挖矿之外嘛,比如…去探查鲜卑胡骑的动向,去采买兵器,去绘制地形图,这些…公孙瓒的命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来,喝酒。” 公孙瓒与魏延依旧在府邸中喝酒。 除了每日亲自训练白马义从外,公孙瓒只要一有时间就会来这儿与魏延畅饮,畅聊… 说起来,两人性子均是粗犷的很,很是聊得来… “这已经十余日了…” 酒过三巡,公孙瓒感慨道:“还是柳观主高明啊,人都说等待是漫长的,等着等着就有一种度日如年之感,可我这倒是越等,越觉得踏实…越觉得这事儿稳了呀!” “哈哈哈…”魏延也在笑,一边笑一边打开酒桌上的竹简,“说起来,这些氏族也真有本事啊,这群鲜卑胡狗分成二十个小队,每队一百多人来劫掠,这要是咱们自己去探,如何能探的这般清楚,厉害…厉害呀!” “是啊…”公孙瓒一边捋着胡须,一边再度给魏延填上酒。“柳观主信笺中提到,利益能使人反目,利益也能使人团结…利益更是能逼出一个人,或者是一个势力的极限!”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五章 边陲儿女皆抗胡!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听说,他们打算今晚就动手了,这些人…行不行啊?”魏延眯着眼,俨然,多少有些看扁这些氏族… “拭目以待吧…”公孙瓒笑了。 与此同时… 卢龙塞门前,大量的壮汉集结,隐隐的铜锣声响起。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这声音简直太悦耳了,就好像是过年一样… 而无论是本地氏族,还是南阳氏族的族长,均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邓某扯高了嗓门,在做最后的动员… “那些鲜卑胡狗距离我们只有二十余里!” “分二十个地点驻扎,每个地方一百多人,均有咱们的人在盯梢…” 邓某的语气愈发的激昂。 他等这群鲜卑人到这里已经等了许久了,他们手下没什么骑兵,若是步兵…倒不是担心打不过这群胡人,而是…这群胡人若是跑了,那找谁说理去? 万一,公孙瓒犟脾气又起来,跑了不算,必须杀了才算,那啥时候才能恢复挖矿! “弟兄们,忽热一共就两千人!我与诸位族长商量过了,一个脑袋十亩地,得胜之后,直接提着脑袋来找我领即可!” “此外,若是哪一队放走了一个,那这一队的田亩都得折半,若是全歼,所有人再奖励金子!” 听到田亩, 听到金子… 所有壮汉都沸腾了。 还是那句话,由俭入奢易,原本挖矿,一天赚那么多,突然…不让挖了,干别的,赚的…还没挖矿的一成多! 尼玛,都怪这群天杀的胡狗,干了,干他丫的! 群情激奋,同仇敌忾! 乃至于一些壮汉的眼中都激动的掉泪了,今儿年是吃饼还是啃树皮就看今晚了,今年家里人喝的粥能不能立起来筷子,也看今晚了! ——“可算来了!” ——“玛德,干他们!” … …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五章 边陲儿女皆抗胡!免费阅读:,!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六章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幽州,涿郡… 赵云来了。 当然,这似乎并不重要,因为如今的赵云并没有什么名气。 他只是从太行山刚刚下山,来这边投军的一个寻常的「游侠」罢了。 可… 来到涿郡的赵云,他有点懵… 刚来到这里,刚刚寻到了几个常山老乡,他就被老乡们拉拽着参加了一次大规模的活动! 这一夜,无数幽州人、无数南阳人,无数周边的男人开始集结。 赵云有些无法理解,这大半夜的,大家伙儿不睡觉…还这般龙精虎猛的,这是要干嘛? 可后来,当赵云听说,大家伙儿如此阵仗,是为了打「胡人」时,他先是有些兴奋,可后来,却更懵了。 甚至,他有一种感觉… 这些年只顾着习武,读书少…边陲的百姓对胡虏恨之入骨,这不不奇怪…可他们就一点也不怕死么? 都敢深夜出击了? 听说这一次,还是在此间太守公孙瓒下令封城之后,秘密组织起来的。 这是… 疯了吧? 自己组建的民兵就敢跟胡虏对抗? 根本顾不上细想,赵云就跟随者乌泱泱的几千人出城去了,他们兵分几路…秘密的出城。 而每过几里,总是会有哨子走出,引导这些人接下来去哪! 整个行动的过程,完全不像是民兵,俨然…就是一支有组织、有纪律的军团一般… 对此,赵云是震撼的! 「你小子,走路小声点儿…」 一个魁梧的农家汉子提醒赵云…「你步子声音太大,若是让这些鲜卑胡狗跑咯怎么办?你负得起责任嘛!」 这… 赵云一脸的问号。 要知道,无论是常山,还是太行山距离这幽州都不会太远,而鲜卑、胡人这些个称号,往往百姓们提及,都会讳莫如深,更别说敢主动找他们的麻烦。 因为… 自当今天子继位以来,几乎每年一次鲜卑的南下劫掠,边防军是屡战屡败,怯战的情绪高涨… 自然,也极其畏惧鲜卑… 而鲜卑所过之处,惨绝人寰,这些…不应该都让边陲百姓对鲜卑畏惧么? 怎么…感觉,现在的节奏不太对呀! 大家伙儿好像同仇敌忾… 就好像城外的不是胡人,而是一盘盘可口的美食。 赵云虽心头有无数的疑窦,却还是刻意的压低了脚步声… 很难想象,上千人,竟默契的将鞋上裹上粗步,整个夜行的过程,没有一丁点的声音! 此时… 鲜卑的胡骑正停靠在卢龙塞外,距离「开塞路」十五里的方位,白日的行动他们会分散前进,确保隐秘。 可夜晚,这些百夫长就会聚集在一起,商讨明日的行军路线。 这些塞外的胡人各个穿着兽皮大衣,面颊黝黑。 俨然… 他们过的可比乌桓人富足许多。 而他们习惯了,缺衣少粮时就南下去大汉的并州、凉州、河内之地劫掠一番,每每一番劫掠,就可以过个好年。 只不过… 这一次的南下,与其说是为了「矿脉」,不如说是有更重要的目的。 准确的说…是鲜卑要威慑大汉。 这很容易理解。 在大汉与鲜卑疆域之间,夹缝求存的乌桓在今年撕毁了与大汉的「赎买契约」。 这相当于放弃成为了大汉的藩属,放弃了作为大汉的盟友,抵御鲜卑… 转儿与鲜卑缔盟,南侵大汉。 这中间多少有鲜卑日益壮大因素的影响。 更有鲜卑使者的游说… 照理说,乌桓南下劫掠幽州,这是鲜卑人喜闻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六章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乐见的,可…偏偏,这么一场行动,最后竟是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 对大汉而言,幽州一个城郡都没有沦陷; 而对于乌桓而言,他们却损失了数以万计的家眷、牛羊… 可以说,这一仗几乎把乌桓给打残了! 给打的…这个冬天都变得极为艰难,甚至有可能一蹶不振。 而对于鲜卑。 他们要做的是要帮助乌桓重拾信心,他们要证明给乌桓看,大汉的边陲军不堪一击,大汉的防线一触即溃! 要知道,今年是少有的鲜卑没有南下劫掠并州的一年。 这是因为,今年的鲜卑在积蓄力量,他们要在明年来个最大的。 而按照鲜卑的计划,乌桓是他们重要的盟友… 也是替他们拖住幽州的关键。 为此… 鲜卑特地派出两千人,就为了摧毁这卢龙塞中的矿脉,尽可能多的杀掉汉人,劫掠汉人的村落…以此,彰显出鲜卑的威慑,以此再度让乌桓提起信心,坚守他们的同盟。 这是如今的鲜卑王檀石槐定下的大方略… 不得不说。 檀石槐能够一统鲜卑,可不止是凭借的运气,他的武略与战略眼光是极其精准的。 而这一次,威慑大汉… 他选派的首领乃是「轲比能」。 这轲比能年纪轻轻,如今已经是鲜卑新一代最能打的勇士,极受檀石槐的器重。 此时的轲比能正站在狼帐的中间,他带着厚厚的皮帽,一双眼睛盯着桌案上的舆图。 「明日,你们带小股部队去袭击那矿脉之所!」 「我则带大股骑兵去劫掠这卢龙塞附近的村落…若是汉人的兵马不出来,那方圆百里的汉人都杀了,割取脑袋,串在长矛上!」 「若是出来了,呵呵,那就夺了这卢龙塞,听说里面有不少人,还有数不尽的金子,杀了人能威慑大汉,夺了金子…弟兄们也能多换些牛马,哈哈!」 轲比能在做最后的部署… 他不知道卢龙塞已经大门紧闭,更不知道,附近的村落已经迁走了百姓… 他只以为自己来的悄无声息,不会被人发现,就算被汉人发现,各扫门前雪,逃还来不及…谁会管别人的事儿? 「我就纳闷了,那群乌桓人怎么输的?大汉边防的兵早就不堪一击了,如此都夺不下幽州,一群胡瓜!」 「是啊,若是我鲜卑大军,无需几万人,就几千人,老子就能在他涿郡的城楼上喝酒!」 一些鲜卑的首领有恃无恐的吹着牛逼… 他们有这个资本。 三年前,夏育、田婴率领的十万汉军魂归塞外,自这一仗后,鲜卑再不把汉人放在眼里。 轲比能本想提议,大家谨慎一些,不要太过自傲。 哪曾想… 话还没脱口。 「哐哐哐…」 铜锣阵阵,尤为刺耳… 而骤然响彻的铜锣声,瞬间打破了此间的宁静,无数栖息在树上的鸟儿迅速的飞起。 「怎么回事?」 轲比能则连忙大喊着询问道。 这声音,让他烦躁。 「汉人,汉人杀过来了!」有胡人大声喊道… 这… 轲比能一怔,这次奇袭幽州,是由几个信得过的汉商领路,走的又都是小道,按理说…不应该被发现了呀? 行踪是怎么暴露的? 当然… 敌袭的消息只是让轲比能短暂的迟疑了一下,很快,他的表情如常。 连带着大帐内的所有首领,非但没有露怯,反倒是激动了起来。 他们这趟来,就是要屠戮尽可能多的汉人,每多屠戮一个,就能让这份威慑更强一分,就能让乌桓的信心与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六章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士气更高涨一点,也能让他们分到更多的牛羊与战利品! 当然,还有一点… 对于汉军,他们是鄙夷的。 以往在并州劫掠,他们见过太多的汉军,只要胡人奋不顾身的冲上去,汉军先锋军一倒,后面的很快就会丢盔弃甲,不战而逃… 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追杀、屠戮。 乃至于,鲜卑人听说,这些汉军…因为不敢向他们的皇帝禀报实情,故而…会有拿死去老百姓的脑袋充当胡人脑袋的,然后以此向朝廷邀功,还说什么,年年小胜… 鲜卑人无法想象,大汉的边陲军就这点能耐,这般惜命,简直连胡地的女人都不如! 「来的正好,省的我们千方百计的去找他们!」 轲比能拔出了佩刀… 胡人擅长野战不善攻坚,如此平原、野外交战,他喜闻乐见。 「老子手正痒痒呢!」 「我这大刀也正饥渴的紧呢!」 「哈哈哈…」 一众胡人首领大笑,尽管这一处的营寨,他们只有几百人,但…够了,够够的了,人再多,反倒是不好分配功勋! 走出营寨… 四面八方的汉人已经冲了过来。 有一些他们穿着军甲,可更多的却是穿着很普通的装扮,这是…民兵? 这等民兵,轲比能自是更不会放在眼里,可…让轲比能有些疑窦的是,传言中幽州的人可没有这般尚武啊。 算了,管他呢! 轲比能将腰间的佩刀朝着天,「今日,割一百头!」 他的眼里,杀气腾腾! 身旁的一干胡人首领均是佩服的看着他,要知道,上一个在一场战斗中斩下一百个脑袋的,还是他们现在的头领——檀石槐! 当然,轲比能的本事…可不比檀石槐弱… 甚至在刀法上,更是尤甚一筹! 这也难怪… 根据史书的记载,轲比能是檀石槐之后的下一任鲜卑王。 几乎贯穿了整个大魏,因为他的存在,让一统北境的曹操颇为烦恼。 乃至于,曹操能北击乌桓,将柳城焚毁… 却对这轲比能与鲜卑一筹莫展! 甚至… 曹丕时代,还可耻的封轲比能为附义王,以此想要换取边境的平安! 由此可见此人的不一般! … … 无数汉家男儿已经杀过来了,他们敲锣打鼓,将胡人的营帐团团围住。 乃至邓某都亲自来了… 他一把将「铜锣」打飞,不爽的说道:「你敲个锤子,咱们这是突袭,突袭…你这一敲,那些胡人骑着马跑了,你追得上么?」 俨然,邓某的意思,不是不能敲锣壮声势,乃是怕跑了胡狗! 当然,这次出动的许多都是老百姓,第一次上战场,没经验,不知道…所谓的奇袭,是不能敲锣的。 「莫慌,莫慌!」 看着身边一个个壮汉激动不已的表情,邓某连连安抚。「好戏还没上场呢!」 似乎是注意到了这支民兵停下了冲锋的脚步… 一干胡人露出了鄙夷的笑容。 那有偷袭敲锣的? 哪有冲锋,冲到一半儿,人停住的? 当然,他们并不意外,大汉的正规军都不怎么样,更别说这些临时拼凑的民兵的,渣渣一样的存在。 本还有些紧张的胡人变得懒散了起来。 这样的,他们能打十个! 一时间… 双方诡异的均停下了脚步,彼此打量着对方… 彼此龇牙咧嘴,跃跃欲试。 邓某却在数,足足有七百胡人…好啊,好啊…跟情报报送的人数一模一样。 一切尽在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六章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掌握… 他心里不断盘算着,这一处,还有附近四处,一共两千胡狗,这就对上了。 可千万不能跑了一个呀… 万一跑了,那天杀的公孙瓒又该以各种理由拒绝解除封城,矿一日不重启,这不完犊子了! 「族长,咱们上么?」 有南阳人已经跃跃欲试了… 一个胡人的脑袋好几亩田呢,一些南阳人已经看到了「富足」与「干粮」! 哪曾想,邓某还来不及回答… 就在这时… 「轰…」的一声,整个胡人的大帐燃起了熊熊烈火,而这火势迅速的蔓延、扩大…乃至于烧掉了许多营帐。 「有内奸?」轲比能下意识的吟出一句。 可…紧接着,他就无暇在顾及内奸的问题了。 因为… 接二连三的胡人迅速的来禀报。「报…不好了,不知是谁在咱们囤放弓弩的营帐里浇满了油!已经…已经被大火给烧了!」 「…报,不好了,弟兄们的兵器都被…都被火烧了!」 「报,咱们的马跑了…不知是哪个天杀的,私自放走了马!」 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轲比能的眼瞳一次次的瞪大,他不可思议的听着身边胡人的禀报。 这… 这特喵的什么情况。 他哪里知道… 这一次,为了探明鲜卑的行军路线,汉人团结起来…智慧达到了何种地步? 没有情报,好…那就想办法与鲜卑人建立联系。 一些与鲜卑有过商业往来的商贾。 他们自告奋勇…去主动做鲜卑人的引路向导! 鲜卑人就没来过辽东,他们哪知道哪是哪。 故而,向导几乎通晓他们所有的的行军路线,而行军路线是他们泄露的… 油是他们浇的… 火是他们引燃的… 以往他们靠着与胡人的买卖赚的盆满钵满,可最近,他们发现,他们的格局小了呀,在这卢龙塞随便搞搞金子,赚的比那胡人买卖多多了! 那么… 干嘛还提着脑袋给胡人卖命? 一边倒卖金子,一边当个好人,不香么? 如今,这么好的生意却因为这群鲜卑人,而暂停了…这不能忍!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他们必须铤而走险! 鲜卑的营寨,一条火龙迅速的翻涌… 而没有分到武器的胡人,这一刻,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们长大了嘴巴,他们的眼睛目眦欲裂,他们第一次在汉人的面前感受到了所谓的「恐怖」气息。 而与此同时。 邓某大喊道:「有卵子的,跟老子上!」 很难想象,一把年龄的邓某,竟会「老夫聊发少年狂」一般的…疯狂的向胡人杀去! 不只是他,所有汉人眼睛中冒着绿光! ——他们的确深仇大恨! 正所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最无语的当属赵云… 他想冲,可身边汉子们太激动了,他根本挤不到前面! 这一身武艺,怎么施展哪? … …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六章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免费阅读:,!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七章 吾乃常山赵子龙! 上千人,同时发出的冲锋,威势十足,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 特别是邓某… 你大爷的,这群胡狗,断老子财路,他恨不得跟这群胡够拼了! 当然…邓某的身边有许多心腹,这些个,龙胆亮银枪斜刺而来。 轲比能一惊…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他如何看不出,赵云这枪法的刁钻… 当即侧身闪躲,急退三步,方才站稳脚跟。 轲比能以为来了厉害角色,当即用蹩脚的汉语大吼道:「尔乃何人?」 ——「吾乃常山赵子龙!」 一句话刚刚脱口…赵云手起龙胆,一枪翻出,如过江龙…惊涛骇浪! 轲比能只觉得户口一麻,佩刀脱手而出,正惊诧…不想又来一枪,他试着躲闪…可哪曾想,赵云这百鸟朝凤枪中变化莫测… 方才的只是虚招。 而虚招之后,终于…所有的力量汇聚于一点! 这是「点枪式」… 轲比能躲闪不及,被龙胆亮银枪穿胸而过。 轲比能对「百鸟朝凤枪法」一无所知,他的口中拼命的涌血,骨血像是化作了一滩肉泥,以一种近乎于软泥的方式,伴随着「咚」的一声,双膝跪在了赵云的面前。 紧接着,身子条件反射似的抽搐… 口中涌出越来越多的鲜血,他的眼睛渐渐的死去了光芒,变得无神… 呃… 呃… 他不甘心…却已经难逃生命的终结。 咚… 伴随着又一道声音,轲比能跌倒在地,他的双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七章 吾乃常山赵子龙!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目睁开,这位原本历史轨迹,几十年侵扰大汉、大魏边陲的未来的鲜卑王…这一刻,他死不瞑目! 对待胡人,赵云绝无留手之意! 「这就是胡人首领么?不堪一击!」 赵云的眼眸眯起,眼神中饱含着对胡人的鄙夷与嘲讽。 反观邓某…他都看呆了… 所有人都看呆了! 好一个中平枪,好一个点枪式… 作为将门后裔,邓某是通晓十八般武艺的,此刻,他连连惊呼,「中平枪,枪中王,中间一点最难防,好一个点枪,好一个中平枪!」 见敌将被诛杀,所有人有些不知所措,赵云熟练的割去了轲比能的首级,高举起大喊道:「胡将已伏诛…」 而…随着轲比能的倒下。 「杀呀…」 「尽诛胡虏!」 「风风风!」 民兵们用特有的方式宣泄着心头的悸动… 他们一个个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挺出长矛、长枪…挺出一切武器,对负隅顽抗的胡虏就是一顿猛刺! 月色下… 锋毛被月华镀上了一层金光,在大地之上开始闪烁。 无处兵刃碰撞迸发出璀璨到极致的火花… 火花熄灭之际… 最后的胡虏也倒在了刀下,倒在了血泊里! 之后是…连续的「咔嚓」声。 胡人的脑袋被纷纷割下… 那些砍下胡人首级的汉人欢欣雀跃… 没有抢到人头的也不气馁。 至少…天杀的胡虏被诛灭了,矿脉又能正常运行了,好啊…好啊… 倒是邓某,他环视周遭,单单这一处就是几百个胡虏的人头,想想其它地方,多半也是如此,看起来要大出血了。 不过… 这样的大出血, 邓某喜闻乐见。 比起挖矿赚到的钱财,邓某只能说…这不过是毛毛雨! 乃至于,这场摧古拉朽的大捷,让邓某,让所有族长,也让所有汉人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被传得牛逼轰轰的鲜卑人,也不过如此啊? 就这? 就这? 明年…要不灭了乌桓后,直接再去剿了他鲜卑的王庭? 特娘的,一群纸老虎罢了! … …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七章 吾乃常山赵子龙!免费阅读:,!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与千古豪杰争品色,在于西北 一场大捷! 迎着破晓的光,很多人开始兴奋的数尸首,也有的人紧紧的怀抱着胡人的脑袋,这可是「亲爱」的胡人的脑袋,这是「田」哪! 不多时,有专门负责轻点的人开始计数。 一个头,两个头,三个头… 不,准确的说…是十亩田,二十亩田,三十亩田。 说起来,这些南阳氏族请来的「算术」先生计算水平根本不怎么样,数了几次,数目都对不上。 所有的壮汉就这么瞪着他,又回去数,来来回回,往返几次… 浑然忘记了,这是辽西…乌桓的地盘! 或者说,这场大胜之后,他们已经完全不把乌桓当回事。 当然了… 汉人们也不至于傻等,趁着计数,算钱的功夫,他们开始搜索胡人的身子,有的胡人衣服里还有些值钱的物件,像是汉人的器物,多半是抢来的… 对此,汉人可不会留情… 就这么肆无忌惮的抢走! 这最多算是物归原主了吧? 五、六处营盘,两千余胡人,几乎被杀得个干干净净… 事实上,他们也别想跑,毕竟跑走了一个,那所有人都会亏上一大笔! 如此这把… 除恶务尽,不放走一个,成为了每一个汉人一整夜的执着。 南阳的这些云台将的后裔…这次,可是不惜下血本了。 邓某显得有些激动… 这一场大捷之下,很快…就能够恢复开采金脉了吧? 倒是赵云… 将那「轲比能」的脑袋交出去后,他斜抱着龙胆,坐在一处石阶上。 山风袭来,拂起发丝,他昂起头,薄薄的太阳渐渐的发出耀眼的光芒,像是在告诉他,这一次驱除胡虏,汉人终于站起来了! 周围很喧闹,可赵云的心情却是极其平静。 他在回忆,在思索… 他听到树叶「哗哗」的声响,他回想起了,师傅的谆谆教导,生活在这乱世的武人,其职责就是将这乱世重新引导回正轨,让边陲苦难中的百姓看到希望! 说来容易… 可胡虏年年劫掠,大汉边陲军一再的溃败,这些…都让赵云对这世道产生了无限的悲凉感。 但… 今时今刻,他宛若新生。 他感觉自己已经找到了某种东西,说不上来,但…就是这些东西,能把离散的人心再度收拢,能让并不尚武的汉人充满勇力与胆气。 呼… 赵云长长的呼出口气,他望着「龙胆亮银枪」…回忆起昨夜刺破鲜卑首领时那热血沸腾的感觉。 一时间,他只觉得浑身一阵怅然! 就在这时。 「你便是昨夜枪刺胡人首领的常山赵子龙?」 一道声音骤然传出… 昨夜赵云与轲比能交手时,轲比能用蹩脚的汉语喊出过一句——尔乃何人? 这小将的回答…很多人听得真切。 ——吾乃常山赵子龙! 听到声音…赵云转过身。 一旁的侍卫连忙介绍道:「这位是南阳云台将门的后裔,邓家族长…」 来人正是邓某。 赵云微微拱手,算是行了一礼… 邓某却是连忙拉住赵云的手,眼睛里都快流出泪水来了… 沉吟了许久,他方才吟出一声。 「子龙啊,几个月后咱们汉人横扫乌桓,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猛将啊…」 这… 赵云一怔。 他感觉对方有些过于热情了吧? 赵云自然不知道,邓某对这样一身是胆,一身武技的良将是望眼欲穿… 要知道… 邓某的格局,可是完全打开的。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与千古豪杰争品色,在于西北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公孙瓒再厉害,他就一个人,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也怕群殴,万一春天打不下来乌桓怎么办? 乌桓的白狼山中可是有柳观主标注的三处矿脉! ——两金一银! 这是多大的收益? 作为未来最大的受益人之一,邓某自然会不遗余力的为公孙瓒物色人才,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他好…我也好! 「邓族长过谦了…」赵云还有些谦虚… 「我要把你介绍个公孙将军,不…我要把你的功勋告诉柳观主,让他知道,咱么这里有个武艺非凡的常山赵子龙!」 … … 幽州,蓟县。 陶谦的刺史府… 幽州刺史陶谦焦虑不安的看着一份来自卢龙塞方向的急件,他皱着眉,显得无比的焦虑。 他也是服了… 他千叮咛万嘱咐,让公孙瓒坚壁清野…确保今年的冬天无虞! 可…消息传回,不仅城没封住,而且是数万人涌出城去。 公孙瓒是干什么吃的? 「咳咳…」 陶谦剧烈的咳嗽起来,他很无语,今年的幽州已经够多灾多难了,这公孙瓒还要添乱。 身旁,陶谦的手下曹豹也在。 他也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之前那织席贩履出身的刘玄德封城一个多月,没有放出半个人,他公孙瓒倒好,几万人放出城去,这要是碰到了鲜卑人怎么办?一番杀戮,一番劫掠,让那士气低落的乌桓又小觑我大汉了那怎么办?这公孙瓒还是辽东豪门之后,也不怎么样嘛…依我看,比不上那织席贩履的刘玄德!」 讲到这儿,曹豹感慨道:「现在,咱们幽州的人都说玉林柳郎慧眼如炬,能发现人才,依我看,也未必…看准刘玄德,不见得就能看准别人!」 曹豹的话让陶谦深以为然。 「你说的对呀,这公孙瓒与刘备均是卢植的弟子,怎么这差距就这么大呢!唉,玉林柳郎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一边开口,陶谦一边捋着胡须… 「幽州危矣…幽州危矣!」 言及此处,陶谦再不迟疑,急忙派文吏报送奏书往京都。 当务之急,得先撇清自己的责任。 他身为刺史,乃是监督之职,可…监督归监督,说好的坚壁清野,人家公孙瓒不听,那出了事儿…可不是他的责任。 「老夫需弹劾他公孙瓒一笔…如此一来,就算幽州有个闪失,那也是他公孙瓒的罪过!」 俨然,陶谦这明哲保身的本事已经练到了极致! 曹豹眼珠子一转。 「陶公英明!」 随着「哒哒哒」的马蹄声响彻… 一封快马携带者他陶谦的亲笔信笺送往京都。 哪曾想,一个时辰后,斥候传回了最新的消息。 两个字——全歼! 陶谦下意识的以为,是这一万人都凉了,那是多大的责任,多大的罪名,就算他陶谦把锅抛给公孙瓒,那…身为刺史,他势必也要受到牵连,一万人太多了吧! 可… 不等陶谦从惊愕中醒转。 一个更大的惊愕已经浮现! 依旧是两个字——大捷! 呃… 大捷,全歼! 是幽州的这群百姓?民兵全歼了鲜卑人? 乖乖… 真的假的呀? 陶谦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连续确定了三遍。 他感觉他被惊到了…惊掉了下巴! 这… 这… 当年覆灭大汉十万北伐军的鲜卑,被…被一支幽百姓组成的民兵团给击败了! 这…这… 陶谦还处在深深的震惊之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与千古豪杰争品色,在于西北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中。 可很快,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快,快派快马,把…把往洛阳去的信使追回来呀!」 是啊… 他弹劾公孙瓒「坚壁清野」的阳奉阴违,可架不住,人家阳奉阴违…打赢了! 还特喵的是全歼。 这要把信送到京都,那就丢大人了! 果然…果然应该永远相信「玉林柳郎」的眼光! … … 洛阳城,玉林观外。 用了将近一个月,柳羽与无数流民中,善于巧匠者合力完成了一辆车… 说起来,制车也算是「百工技艺」中的一种,还是难度极大的一种。 当年曹操在太学时,百工课程的结业展示,便是与张邈、胡母班一起完成的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 只不过,这马车都没有坚持到百工科目展示的结束就彻底的散架了,连带着曹操与胡母班、张邈一起向一边扑倒。 贻笑大方… 由此可见,一辆马车的制造有多繁琐与复杂。 可…如今,柳羽制成的这个不是马车,准确的说,应该叫做战车。 「三弟?这就是你说的,能横扫鲜卑的战车?」 曹操看着柳羽忙活了一个多月的「战车」作品… 虽然很结实,但似乎…说这玩意能横扫鲜卑,这假了点儿吧? 凭这个…够么? 刘备也是一脸质疑… 「三弟,愚兄曾在緱氏山卢师傅那边学习过,战车这种兵种自打春秋战国之后,就渐渐的被淘汰。究其原因有三点…其一是战车的造价高,就如同刀剑的对比,剑的造价更高,于是…各朝各代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浪费就选择便宜且杀伤力不弱于剑的刀…战车也是如此,马匹贵,也战车的造价更贵!」 「其二,从秦汉到…楚汉相争,再到后来的大汉,骑兵的训练日益成熟,论起来,战车的灵活程度可远远不及骑兵!其三嘛,则是…春秋时期诸侯之间的战争都很正义,战车有很好的发挥空间,可现在…兵法、战法的演变,各个军团也学会如何利用地形作战,乃至于利用地形对付战车,这也是战车被淘汰的根本!所以…」 刘备欲言又止…可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花这么多时间,花这么多人力与钱财,制成的这玩意…若说是坐着玩玩还行,真要大规模的生产,乃至于横扫鲜卑,有些夸大其词了。 「呵呵…」 听到刘备与曹操的质疑,柳羽一点也不意外,他浅笑一声。 试着登上这战车… 说起来,这战车与春秋战国时的战车截然不同,他是明朝时期戚继光驻守北境时,发明的一种对胡「神器」…叫做偏厢车。 车上有八片可以折叠的屏风样木板,一到了打仗的时候,木板就立在两边的车轮后和其它的车连在一起,类似于战车版的铁锁连环! 这相当于更结实且厚重的「拒马」…也是一座小型的壁垒,可以防止骑兵第一轮的冲锋。 与此同时… 弩手夹着连弩躲在车厢板的后面,通过板子上的孔对外面瞄准射击… 这看起来,就像是后世的坦克车… 弓弩手可以在战车的包括下安逸的输出。 玩过游戏的都知道,团战时期,远程输出如何找到安逸的输出环境,这关乎一场团战的胜负。 俨然… 明朝时期的戚继光是完全玩明白了。 很多人对戚继光的了解止步于「三才阵」,止步于「水战」,止步于抗击倭寇… 可实际上,自明穆宗隆庆元年…明朝廷就把戚继光调到了北方抗击蒙古骑兵… 乃至于还留下了那句—— ——大丈夫在世,欲与一代豪杰争品色,宜安于东南;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与千古豪杰争品色,在于西北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欲与千古豪杰争品色,宜在于西北! 可以说… 从戚继光带着三千戚家军抵达西北后,蒙古的噩梦就开始了! 从穆宗隆庆元年到明神宗万历八年,十三年,戚继光把蒙古人打的跪唱征服。 从明神宗万历八年后… 蒙古人再也不敢南下… 之所以,北境的戚继光没有像在南方抗寇一样传扬万世,是因为…他在北境无敌了,无敌是多么的寂寞,无敌到敌人都不敢南下…没有仗可打了,自然就没有所谓的不世功勋。 而戚继光能把蒙古骑兵打到「跪唱征服」… 靠的便是这种战车! 其实… 以前,柳羽就向曹操、夏侯惇、夏侯渊讲述过这偏厢车。 乃至于提到过这种战车延伸出「步坦协同」的战法,这最大程度的弥补了步兵的软肋…也最大程度削弱了骑兵的强项! 只不过… 步坦协同,这个战法在汉末这个时代还是太过超前。 就算是曹操、刘备…这两位未来的军事大佬,也不能体会! 沉吟了片刻… 柳羽开口了,他细细的解释道。 「鲜卑不同于乌桓,鲜卑的骑兵太多了,而就算用上马镫、马鞍,汉军在骑兵上也不可能是鲜卑的对手,可平原作战,步兵对骑兵是有天然劣势的,所以,就必须利用战车!」 「大哥、二哥,要不你们试着骑马来攻,我来守,也让你们见识一下这战车的真正威力。」 其实… 原本这「步坦协同」,明军使用的是火铳… 但现在没有这个条件,故而,柳羽改用的是连弩…虽然威势上比不上火铳,但胜在片杀能力强,一定范围内的突袭能产生奇效! 「试试?」 刘备面露狐疑之色…他望向曹操。 「哈哈哈…」曹操大笑道:「三弟不懂武功,还是算了吧,我与二弟来吧,我带人骑马来攻…二弟带人驾车来守如何?」 「大哥既有如此想法,那小弟当仁不让!」刘备不客气…「只是大哥要小心了,三弟制造的军械往往会带有巨大的惊喜!」 别说…曹操、刘备两人还真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 与此同时… 一封来自幽州蓟县的快马已经抵达京都,马上的信使马不停蹄直接将幽州刺史陶谦的奏书呈送到了尚书台! 看到…鲜卑寇边…民兵出走这样的字眼,尚书台官员哪里敢懈怠,急忙快马送往皇宫! 鲜卑寇边…无论是哪一年,都是大事儿! … …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与千古豪杰争品色,在于西北免费阅读:,!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九章 捷报传回,大功于朝! 一封奏书自尚书台传出。 同时传抄司徒、太尉、太傅每人一份… 得到消息… 太尉桥玄、司徒杨赐,太傅袁隗…连带着内朝的荀彧,四人不约而同的往皇宫中去。 千秋万岁殿内,刘宏的手中,尚书台的诏书已经报送而来,看到桥玄、杨赐、荀彧、袁隗四人,自然知道发生了何事。 「幽州刺史的禀报,三位卿家想必都知道了吧!」 「是!」桥玄感慨道:「陶刺史的奏书,事关军事,尚书台抄送到太尉府…」 天子刘宏脸色平静,居然没有愤怒。 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 毕竟这不是鲜卑第一次南下劫掠,自打他登基以后,每年一次,风雨无阻,也唯独这事儿了吧! 「呵呵…」 一声冷笑后,刘宏自嘲道:「朕若是记得没错,朕继位二十年来,每年的秋冬之际,鲜卑都会南下劫掠,最开始时,边陲将门屡屡报捷,不是歼灭敌军,就是阵斩敌将,可最后…真相大白,是他们被打的狼狈不堪,我大汉边陲将士,竟是惶惶如丧家之犬!」 言及此处… 刘宏目光冷然,俨然,他想到了那些个「年年拉跨」的将门。 「鲜卑,又是他们,并州劫掠够了,幽州…也要开始染指了么?」刘宏连连感慨…「这已经不是朕第一次议论鲜卑寇幽州的事儿…上一次,荀彧还以人头担保,说那公孙瓒必不辱使命。可…可…」 刘宏的语气变得冷然。「坚壁清野,愣是放出去了万余百姓?这…这是嫌鲜卑人的刀不够锋利么?」 说到最后一句,刘宏的目光瞪向荀彧。 俨然,他对荀彧的那所谓的「人头担保」充满了质疑… 「好不容易重创了乌桓,却又要让我大汉子民死在鲜卑的刀下,如此一来,乌桓与鲜卑势必联手,幽州危矣!」袁隗故意深深的叹了口气。 公孙瓒是玉林柳郎的人,那就是天师道的人,无论是从哪个角度,那都是他的仇人! 天大的仇人! 不过,袁隗说的倒是事实。 若是真放任数以万计的百姓被鲜卑夺去性命,这会让乌桓再度燃起信心,两胡联手…这已经不是死灰复燃,这是大祸临头! 刘宏阖着目…「鲜卑,这两个字,朕每每听闻,真的是五味杂陈,说他们是胡虏…是野蛮人,可却能屡屡寇我边关,他们的首领檀石槐更是敢号称控弦之士二十万,终究…这些胡人像是历朝历代那般,成为了我大汉最大的威胁!」 言及此处… 刘宏握紧拳头,有些感慨,「我大汉每年给予边陲将门的粮饷胜过汉庭北军十倍!武皇帝时期每斩杀一个胡虏所赠予的功勋,朕双倍奖赏,可朕就不明白,为何我大汉的边陲军永远不是鲜卑的对手?大汉数千万百姓,难道…就要被这鲜卑胡虏一辈子欺负么?」 这已经不是…陶谦一封奏疏的内容。 俨然,天子刘宏想到了更多,想的更远… 他多么希望,陶谦报送过来的这封奏疏,是幽州军民同心重创了鲜卑! 倒是桥玄,他凝着眉…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边陲的将门从昔日里那支让人闻风丧胆的汉军变成了如今这个地步,有总总因素。 其中,关东人掌握着大汉绝对的话语权,关东人在地位上死死压制着关西豪族与边陲武人…乃至于「察举制」几乎被关东人垄断! 说到底,曾经的「出将入相」在这个时代…「出将」没有前途,入相才是士人唯一的出路! 从这所谓的——边陲之将不入都城! ——公卿贵胄之外不近陛下百步,就能看出些许端倪! 变… 大汉的军制急需改变。 刘宏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九章 捷报传回,大功于朝!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不禁淡淡的再度张口:「这急件是五日前发来的,怕是今日,这一万余边陲百姓就已经枉死于幽州之外,这些鲜卑人正耀武扬威吧,哼,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退去这些人,还得想办法隔断鲜卑与乌桓的联系,幽州再经不起折腾了!」 「陛下圣明…」 杨赐依旧打着马虎眼…内外都不得罪。 刘宏的脸色愈发阴沉,他无奈的苦笑,最终转头望向荀彧。 「荀卿,与你交好的那玉林柳郎最近在做甚?」 「这公孙瓒是荀卿力保的,却也是他柳羽举荐的,他不该为朝廷有个交代么?」 天子刘宏的话音刚落… 「是该有个交代!」袁隗落井下石道:「陛下恩赐,这位玉林柳郎如今可是咱们大汉的讨乌桓中郎将,用人的失误,这他自也难逃罪责…」 这… 荀彧面色微变。 其实,他也看不懂,为何公孙瓒会放任数以万计的百姓出幽州城,胡人擅野战而不擅攻坚,这不是羊入虎口,送鲜卑一份功勋么? 若这公孙瓒不是柳羽举荐的…保不齐,荀彧都想要诋毁他一番,可…荀彧终究忍住了,他一如既往的选择相信柳羽。 「陛下,这奏书中似乎并未言及「败」字,更说不上溃败…似乎陛下与袁太傅有些…有些…」 「有些什么?」袁隗怒问道… 荀彧微微沉吟,旋即一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传出… 呵… 而这话成功把袁隗逗乐了,这荀文若是死鸭子嘴硬! 「呵呵,陛下,荀卿还真是信任那玉林柳郎啊…」袁隗说着风凉话,「既幽州刺史有此禀报,那很快冀州也会发来消息,看看到时候荀卿还是不是嘴硬!」 针锋相对… 俨然,当朝太傅与侍中荀彧竟在这千秋万岁殿针锋相对了起来。 这下,轮到老好人杨赐了,他本想张口劝和一下。 哪曾想…一名小黄门快步的闯入此间。 「陛下,尚书台急件…是…是冀州发来的!」 这话脱口,袁隗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果不其然,这就对上了… 幽州出事儿,冀州不可能没有察觉,无论吉凶…冀州刺史也会上书一封,只不过,从冀州刺史口中说出的话,多半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看,幽州的祸事已经来了!」 袁隗提醒道… 说话间,小黄门已经将诏书递给了天子刘宏。 刘宏低头一看,脸色却变得怪异了起来,他看到了许多字眼。 南阳...幽州...联合...军民同心...共同出击...两千鲜卑...一夜之间...全军…全军覆没...鲜卑首领轲比能被...一枪挑杀! 这一个个字眼看的刘宏有点晕。 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气,细细的又读了一遍,之后…他…他彻底的沉默了,他陷入了无以名状的惊愕之中。 「陛下…节哀。」袁隗劝慰道:「此次如此损失,悉数是公孙瓒一人之责任,其罪当斩…荀侍中与柳中郎将举荐不当,察人不昧…也当着重处罚,以儆效尤!」 袁隗心里嘀咕着,总算是打了一个翻身仗! 借着这一仗,足够他什么狗屁「玉林柳郎」一辈子无法翻身。 哪曾想… 就在这时,从天子刘宏的口中喃喃迸出来两个字:「大捷!」 似乎觉得不够… 刘宏再度解释。 「幽州大捷,军民同心…两千鲜卑人尽数伏诛,全军覆没,大捷!大捷!」 呃… 这一道声音之下,袁隗愕然了,他的脸就像是凝固在琥珀里的化石一般… 「哈哈哈…」 刘宏笑出声来,原本阴云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九章 捷报传回,大功于朝!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密布的脸总算是露出了晴朗的一面。 「不愧是柳羽举荐的人哪,这公孙瓒有一手,没有动用新组建的白马义从,也没有动用边防军,单单是靠着民兵就赚得如此大胜,这一仗打出了我大汉的威风,也打出了我大汉憋了这么多年的一口闷气。」 话说到这儿… 荀彧拱手,「臣恭喜陛下习得良将,也恭喜陛下,这一仗把三年前北伐一败失去的锐气又给打回来了!」 「哈哈…」 刘宏又笑了… 比起这场大胜,更让他在意的是,这一战战胜胡虏的方法。 说是民兵,其实大多是民罢了… 这些百姓聚在一起,形成合力,都能对鲜卑造成如此毁灭性的打击,那么…为何边陲的将门却是屡战屡败,屡战屡败呢? 他们究竟差在哪里了呢? 这是刘宏最关切的,也是汉对胡战事逆转的关键。 「陛下…」袁隗尤自不信,「这奏书,幽州来的极尽消沉,这幽州刺史陶谦恨不得把干系撇干净,可冀州来的却又是完胜?如此有违常理…不如…」 袁隗本想说,不如再等等…确定了真相,再高兴不迟。 他依旧觉得,一群民兵能战胜鲜卑,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就在这时。 「陛下…」 又一个小黄门迅速的闯入,「陛下,幽州刺史的使者去禀报尚书台,说…说要收回上一封奏书,说幽州大捷…两千鲜卑被悉数屠戮,就连鲜卑中自汗王之下最骁勇的勇士轲比能也…也…」 不等小黄门把话说罢。 「也被一枪屠戮!」太尉桥玄抢先说道,一边说一边笑着捋胡须。「袁太傅啊袁太傅,看来…这的确是大捷呀。」 这下…袁隗的脸色难看之际,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尴尬…这就尴尬到极致了。 还是荀彧张口打破了此间的尴尬气氛。 「陛下,玉林观柳观主慧眼如炬,臣之前敢以项上人头担保,之后也敢以项上人头担保…他举荐的人不会错,而事实亦胜于雄辩,幽州赢了!不过,至于如何赢得…想来没有那般简单,陛下不妨召其上殿,一问便知!」 唔… 召羽儿上殿? 刘宏眼眸微眯,下意识的他把目光移到袁隗这边。 在这点上,袁隗态度坚决,「陛下,汉庭规矩是边陲之将不入都城,公卿贵胄之下不入陛下百步,玉林柳郎纵有识人之功,可此番功劳却多是那幽州的公孙瓒,陛下万不可坏了祖上的规矩…以玉林柳郎这「讨乌桓中郎将」的官位是近不得陛下百步!」 果然… 不出刘宏预料。 袁隗一定会阻止… 这关乎儒道之争,也关乎汝南袁氏的颜面… 天狗食日之下,太尉袁逢辞官归乡这才过去多久,如果这时候,天子召见柳羽…那汝南袁氏的脸就彻彻底底的被按在地下摩擦了。 如今的朝局,究是天子刘宏,也不敢公然与汝南袁氏站在绝对的对立面! 心念于此… 「袁卿所言极是…」 「告知尚书台草拟嘉奖便是,这玉林柳郎尚不能入此千秋万岁殿!」 言及此处,刘宏的眼神冷凝了一下,掠过了一丝精光。 「陛下明鉴!」 袁隗拱手… 就这样,一场有关鲜卑入侵的内朝廷议,就这样告一段落。 袁隗、杨赐、桥玄、荀彧等人徐徐退出了千秋万岁殿,桥玄当先离去,似是打算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柳羽! 袁隗与杨赐则议论着什么… 荀彧的官衔最低,他走在最后… 哪曾想,绕过一处回廊,一个小黄门早就等在这边。 「荀侍中,陛下请你留步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九章 捷报传回,大功于朝!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 唔… 荀彧一怔。 小黄门则领着荀彧走到了另一处偏殿。 这里,天子刘宏已经换好了便装,蹇硕也在,也是一副随从的模样… 「陛下…这是…」 荀彧下意识的张口。 见荀彧到来,刘宏抬起头,「荀卿,按照规矩,朕的确是不能召见柳羽,可此番大捷,大功于朝,朕惭愧,满朝群臣、边陲将门都该惭愧,朕不召见他…也是因为,朕不该去召见,而是朕该去亲自拜访一番!」 「荀卿与这位柳观主是兄弟,多半知晓,如今的玉林柳郎可在玉林观?」 荀彧连忙拱手,「听闻柳弟最近研制了一种新式战车,说是对抗鲜卑时有奇效,今日…在玉林观西十五里处的平原上尝试这战车呢!」 「战车?」 刘宏一怔,他深吸一口气。 因为公孙瓒的事儿,因为边境大捷,现如今…任何一个有关羽儿的行为,都让他无比期待!「摆驾去玉林观西十五处,这玉林柳郎是张仪、是萧何、是韩信,朕可要礼贤下士…」 荀彧与蹇硕莞尔… 只是,两人的意境上又有极大的不同。 「还是便衣吧,朕便一个商贾的身份前去,这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刘宏又补上一句。 俨然,这所谓不必要的麻烦是指代的——汝南袁氏! 这个庞然大物…至少在目前,还不是刘宏敢触碰的。 「便衣倒是无妨,只是…」荀彧欲言又止。 「哈哈。」似乎,刘宏猜出了他的意思,「荀卿是想说,怕是朕的身份瞒不过这位玉林柳郎吧?」 「陛下明鉴,臣不敢隐瞒。」 「瞒不过也无妨!」刘宏眼眸微眯。「他若是真的聪明,就该知道,许多事情看透却不能点透!」 嘶… 荀彧微微一怔,陛下这话…意味深长啊! … …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九章 捷报传回,大功于朝!免费阅读:,!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章 感觉身体被掏空! “哒哒哒…” “得得得…” 战马的马蹄声与嘶鸣声震天动地。 洛阳城郊的平原地带尘土飞扬,面对新式战车,曹操带着一干会骑马的天师道徒攻的无比吃力。 这个车辕长一丈三尺,前后横辕阔九尺,高七尺五寸的“偏厢车”简直易守难攻! 车身边两片挡板几乎完全挡住了骑兵冲锋时的威势,而骑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一百九十章 感觉身体被掏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一章 汝能治本王,可否治这大汉? 幽州,涿郡的衙署之中。 公孙瓒在与赵云比武… 公孙瓒使得是槊,当然…这个时代往往会将「槊」称之为枪。 赵云用的则是龙胆亮银枪。 攒、刺、打、挑、拦、搠、架、闭,枪尖银光闪闪,枪缨红光点点,公孙瓒的枪法大开大合,赵云的枪法则气势凌厉,完全不输给公孙瓒。 魏延赶到这演武场时,正看到了这一幕,驻足观望…不时叫好。 一阵枪枪交汇后… 公孙瓒与赵云心照不宣的收势,赵云恭敬的向公孙瓒行礼。 公孙瓒则是喘出口气,称赞道:「不错,不错…能与我这七分力比个势均力敌,实属不易了!」 言及此处… 公孙瓒抬眸又多看了赵云几眼。「不愧是能枪挑轲比能的勇士,常山赵子龙,这名字,本太守记下了!」 赵云则拱手道:「公孙将军的额枪法炉火纯青,在下几乎不能招架!」 「哈哈哈…」公孙瓒大笑… 又称赞了赵云几句,便让赵云退出了此间。 赵云与魏延擦身而过… 魏延也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等他走远后方才走近公孙瓒,小声道:「公孙兄,你方才真的使得是七成功力么?」 这… 公孙瓒略微有些尴尬。 可内行看门道,魏延可是个中高手…他知道瞒不过。 「文长就莫笑我了,哪里是七分?」公孙瓒感慨道:「十分功力才能勉强与他一战…」 「哈哈哈…」魏延也笑了起来。 不过,话音落下,魏延又补上一句。「依我看,怕是这位常山赵子龙方才使枪才有所保留…」 唔… 公孙瓒眼珠子一定,「还是文长心直口快呀,不像是别人,看我是太守身份尽拿好话来哄我。这赵子龙是个人才…」 讲到这… 公孙瓒不忘补上一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依着文长所见,方才这常山赵子龙使了几成的功力!」 这个… 魏延轻扣了下脑门,方才试着说道:「至多五成…」 他不忘补充着解释一番。「若是切磋可看不出这赵子龙的枪法,他的枪法凌厉、凶猛…不是切磋的,是杀人用的!」 呼… 公孙瓒轻呼口气。 魏延的这个评价可不低了… 「文长来…」 公孙瓒招呼魏延往屋内去,两人一边走,公孙瓒一边道:「如今这白马义从还少个副统领,此人?如何?」 魏延眼珠子转动,过了片刻,方才提议:「不妨设下擂台,试试这常山赵子龙的深浅…若真是人才,咱们可不该藏着,得禀报柳观主才对。」 公孙瓒颔首… 「来人。」他招呼一声。「明日整个涿郡放出告示,就说白马义从比武择帅!」 言及此处,公孙瓒再度望向魏延,心里却嘀咕着。 若…这赵子龙能凭本事当上白马义从的副统领,一定得把这么个人才禀报给柳观主才对。 保不齐… 能带给柳观主一些全新的思路。 … … 洛阳城,玉林观内。 曹操、刘备、荀彧守在书房之外,天子刘宏则跟着柳羽进入了一间书房。 之前… 柳羽提及这位伪装成「陈王」的天子身体很虚,有身体被掏空的感觉。 这不是随口杜撰的,而是…参考对方的气色、身体,再联想到其…在古籍文献中,那庞大到深不可测的后宫… 甚而有之,裸泳馆等开历史先河的举动… 还有鸡鸣堂… 相传,这是一干小黄门们为了让天子能起来,特地兴建的鸡鸣阁,里面养着数不尽的公鸡,它们的任务就一件事儿,打鸣…叫醒这位天子。 可史书上记载的… 这些公鸡根本就叫不醒,乃至于宫中的小黄门几乎人人都必须掌握一样技能。 那就是学鸡叫… 等到早晨,公鸡打鸣时,所有小黄门跟着公鸡一起叫,如此…方才能喊醒这位天子。 那么问题来了? 究竟是什么原因,才能让一个人早上犯困,永远起不来呢? 抛开…一些运动的成分…呃,当然…不抛开也无所谓,考虑到这位天子生活的不节制,柳羽有理由相信,他是阳虚! 而从脸色上,这很容易看出来。 柳羽询问的诸如「排尿失常」、「腰部怕冷」、「手脚冰凉」…甚至是身体被掏空,不举的症状! 当然… 刘宏虽然尴尬,可听到柳羽的这些精准的症状,他也不敢大意。 当即就与柳羽一并赶至这玉林观。 这事儿…得坐下来,细细聊。 如今,张仲景不在,自然…需要柳羽去为刘宏诊断,当然…这并不难,柳羽很有经验。 穿越之前…他就总是为这种事儿烦恼不已。 所谓久病成医… 没有人比他更懂男科。 「陈王殿下,看你这舌头,你这是阳虚啊!方才听你用的药,不好…也不对!」柳羽开口道。 古代的医术并不见得多么高明。 就比如说这「虚」… 哪怕是皇宫中的御医,最多也只能以「虚」来用药,但这个「虚」是分着的,分「阴虚」与「阳虚」… 简单来说… 阴虚的表现是——五心烦热、午后潮热、形体消瘦、口燥咽干、眩晕、失眠、盗汗。 而阳虚的表现是——神疲乏力、少气懒言、嗜卧嗜睡、畏寒肢冷、口淡不渴。 这其实很好分辨… 可若是犯了阳虚的症状,却服阴虚的药剂,那最后一定是上火,上大火! 「阳虚?」刘宏反问。 第一次跟儿子见面就聊男性的疾病… 心情蛮诡异的…气氛也很销魂! 可关键问题是不聊还不行了,谁不想要重塑雄风,谁不想身体中那种「被掏空」的感觉消散呢? 「没错…」 提到阳虚的话题,柳羽打算细致的讲给天子听。「陈王…所谓的阳虚,就是你体内的阳气缺乏,至于阳气,陈王殿下可以理解为是能够给我们提供能量和温度的东西,所以,如果你整天感觉无精打采,身体又怕冷,基本上可以判断是阳虚的症状!」 这个… 刘宏眼珠子眨动,连连追问道:「那若是朕…是真要改变「阳虚」,补充身体的阳气,又该如何呢?」 柳羽细致的讲解。「首先,我们要知道,人身上的阳气是从哪里来的?」 讲到这儿,柳羽摸向天子的胸前,「比如,这里是心,这里是脾,这里是肾…心在中间、脾在上面,肾在下面,就像是…春天时,心就像是太阳一般…在上面产生热量照射到地面,脾就像是地面,通过太阳照射下的温度来温暖我们,肾则就像是地底,也产生热量…在下面也不断的传递!这就是所谓的「心阳」、「肾阳」…脾倒是没有阳,不过他在中间用来储存温度也很重要,任何一个地方出了问题,都会让我们能产生阳虚的表现!」 嘶… 听到这儿,刘宏眼珠子连连眨动。 他有些被惊到了… 他本以为羽儿的医术也就那么回事儿,随便说说,江湖术士的水平。 可这一套理论下来,让他意识到,羽儿的医术并不简单。 乃至于,天子刘宏想到了南阳与幽州的瘟疫,似乎…按照蹇硕的禀报,可是羽儿写出的医书,传授给张仲景,这才让两地的瘟疫迎刃而解。 这… 刘宏的眼眸中闪烁出更多的光芒。 他愿意相信,这是羽儿在天师道学到的,这是一种体系,一种博大精深的医学体系。 当然… 刘宏哪里知道,在后世…年轻人上进的表现不是学外语,而是学中医! 咳咳…说到底,是后世太多的年轻人都被自己搞虚了,必须要试着学习这些底层逻辑,补起来,这样才能…她好我也好! 「柳观主似乎很懂医术…」 「略懂,略懂。」柳羽继续道:「其实,阳虚也是有具体分类的,第一个便是心阳虚,可以理解为天上的太阳不照下阳光了,这样的后果是心阳虚的人看起来没有什么欲望,整日无精打采,缺少激情…另外还会有心慌、心悸的表现!」 这其中,还包括…心的功能其实就像一个发动机,它是要推动血液往前走的,如果心的阳气不足,这个发动机没有了能量,人的血液就会推进不顺,这时候就会心慌、心悸! 柳羽尽可能的把博大精深的中医理论…深入简出的讲出。 否则,要再细致的去讲这中间的底层逻辑,那就长了,讲到明天早上也讲不完。 「噢…」倒是刘宏很有耐心的听着柳羽的话,他点了点头,「那我缺的阳气不是心阳虚…」 「没错。」柳羽继续道:「陈王多半患的症状是肾阳虚,这个可以理解为大地之下的热能不足,大地之上的热能不足,大海就要结冰,粮食就要绝收,地面上水液的循环也会出现大问题,所以肾阳虚的人会有「排尿失常」的表现,要么频繁的尿,要么少尿,导致水肿…因为是地下嘛,所以还会有腰部怕冷,方才陈王殿下说到这个症状…我就断定,陈王是肾阳虚!」 其实在后世… 许多小朋友因为生活的不节制,呃…准确的说是不克制。 导致…不光肾阳虚,也肾阴虚… 哪哪都虚! 柳羽穿越前就有过这么一段,好在…他通过食疗和中药调理的方法治好了。 「原来如此…」天子刘宏像是一个莘莘学子一般,一边用手揣着下巴,一边细细的去品味羽儿的这番话。「那…脾呢?就是你所说的地上?难道…它就不虚么?」 听到这儿…柳羽微微一怔。 可以啊,都会提问了。 当即,柳羽解释道:「陈王也说了,脾阳虚是地面,它本身不产生热量,他只是太阳和地底热量的搬运工,所以,脾阳虚的本质来说,是由心阳虚和肾阳虚而引发的…所以经常会有心脾阳虚和脾肾阳虚共同出现…如果是脾肾阳虚,具体的表现是吃的东西不消化,小肚子怕冷…这点多半陈王也会有这般症状吧!」 「怪不得…」刘宏感慨道:「怪不得柳观主一张口就能精准的道出我的症状,原来是基于这般分析出来的。」 的确… 柳羽是这么分析的。 中医是一门博大精深的理论,他的系统是独立的是阴阳五行。 很多东西不能够用西医所谓的「科学」去诠释与论证… 这也是为何后世有许多赤脚医生,他们不在大医院,却造福乡邻… 当然,值得讽刺的是,许多乡村的老中医因为不懂得那些个西医理论中的化学方程式…考不下行医资格证,被剥夺了行医资格。 殊不知…中医的理论是特有的,是经过了几千年沉淀,是扁鹊、华佗、张仲景、孙思邈、李时珍…等等、等等先辈去论证得出的结论。 又怎么能用西医的评判标准去否定呢? 「那…我该如何调理呢?」刘宏问出了最关键的一问。 「这个简单…」柳羽细细的道:「之前我与仲景神医提到过这个难题,所以用地黄、山药、山茱萸、茯苓、丹皮、泽泻制成了一种药丸,名为「六味地黄丸」…对陈王这症状有奇效。」 说着话,柳羽终于从书房中翻出了一个小药瓶。 他强调道:「只不过,陈王殿下需知…这药可是我玉林观接下来巨大的商业,陈王殿下自己吃就好了,千万不可…传出去…若是被模仿,那可就少赚一大笔了!」 言及此处… 刘宏眼眸一下子眯起。 尽管谈论的是男性问题… 可…对「生意」、「金钱」十分敏感的他,当即就意识到,这所谓的「六味地黄丸」是一个巨大的商机。 其中蕴藏的财富,甚至都不弱于之前囤马、囤驴的「囤积居奇」… 刘宏当即就想提及…他也要参加。 可…后来一想,自己还没试,等试过之后…再参与进来也不迟。 等等… 刘宏骤然醒转,他意识到,他来的目的好像不是这个吧? 当即… 刘宏接过药瓶一边端看,一边感慨道:「本王的身体的「虚弱」能通过这药丸治愈,可大汉的虚弱何止是「心」、「脾」、「肾」…怕是五脏六腑,病入膏肓了…」 言及此处… 刘宏长叹一身。 「本王身为汉室宗亲,看着这国事蜩螗,日薄西山…亦是觉得心头五味杂陈。柳观主能治本王的「虚」,又可否能治这大汉的「虚」呢?」 总算… 拉回正题了! 刘宏问出了他最关心,最关切的问题… 这也是他来此原本的目的! … … (ps:看完这章,一定会有小朋友说,我的双手太邪恶了,我哪哪哪都虚… 这样吧,老书中我写到一个药方,这本书再写一次,这药方成功治好了牛奶糖的肾虚,各位自取哈。 每天10g黄精,20g枸杞,10g龙眼肉,20g红枣,两片花旗参,冲水代茶饮。半月见效,一月气色红润,恢复雄风!)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九十一章 汝能治本王,可否治这大汉?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二章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刘宏的身份,柳羽清楚。 柳羽的身份,刘宏更清楚。 这一场「玉林观」中的「对话」,看似是陈王与玉林观主,其实…则是大汉天子与天师道大祭酒,是皇帝与皇长子,很有可能也是大汉如今的主宰者与未来继承人之间的对话! 以「肾阳虚」为引子… 用太阳、地面、地底的比喻去诠释刘宏如何根治「肾阳虚」。 通过这三种比喻… 柳羽深入简出的将中医复杂的医理说于天子刘宏听,让他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 故而,如今的天子刘宏很期待… 羽儿在根治「大汉」的弊病,根治「大汉」的症结上也能如此。 倒是柳羽… 他沉默了,或者说,他陷入了某种细想,某种深思。 国事蜩螗,江河日下的大汉,他的弊病又在哪里? 「柳观主直说无妨,阳虚对应的是太阳与地底温度的失衡,是中层地面温度的失调,那么…大汉了?大汉对应的「太阳」、「地面」、「地底」又是什么?」 被刘宏这么一问… 柳羽索性张口,「那陈王殿下,在下就直言了。」 「但说无妨!」 「诚如阳虚症状中,我提及的「太阳」、「地面」和「地底」,大汉的症状也是如此,基于大汉帝国,所谓的「太阳」就是指代「神圣价值」,是门阀、氏族、百姓…深深镌刻的「神圣价值」,是天权神授,是天子受命于天!」 「至于地面,则是朝廷…则是各地的门阀氏族,则是公卿百官!地底就是底层的民众…」 讲到这儿,柳羽顿了一下,继续开口。 「就比如太阳对应的「神圣价值」…只要是汉帝国的百姓,无论在哪?无论是谁?他们都有一个根深蒂固的名字——汉人!都认一个根深蒂固的主宰者——汉天子!汉之一字可谓是意义深重!」 「这是为何?这是区别于秦王朝的二世而亡,汉帝国大一统的时间长达三百多年,汉帝国的影响与制度推行到了各城各郡,哪至于外邦!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举措,使得儒家成为帝国正统思想的同时,也通过这种文化的力量进一步奠定了人们的信仰!信仰这东西一旦形成,那是根深蒂固的,若然不是被逼到绝境上,谁也不会怀疑自己的信仰!」 讲到这儿… 柳羽的语气愈发的一丝不苟。 「可…如今的大汉信仰正在流失,这是因为…当边陲军抵挡不住南下的胡虏进犯,当边境的子民无家可归,妻离子散,乃至于被胡虏劫走;当天灾人祸,朝廷无力回天,越来越多的人成为流民,流离失所;当百姓饥不可食,寒不可衣,朝廷看不见,地方豪强却坐拥良田千顷,却无动于衷,继续更加盘剥他们时,这份来自三百年根深蒂固的信仰开始动摇!」 听到这儿… 刘宏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 羽儿说的这些…每一句,他…他都切身体会到了,且…让他这个天子——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偏偏,最难的一点是。 这个信仰…一旦出现怀疑将极难修补。 当然…柳羽提及的这点,也是基于黄巾之乱爆发分析的。 黄巾之乱爆发的最重要原因,就是大汉的基层治理彻底的失序、示范、失调… 当然,他穿越到这边,做出了一些修补。 比如…黄河水患时救助那些孤苦无依的流民; 再比如,通过引导天子「囤积居奇」的方法,让天子囤驴大赚一楼…一个面色狰狞的凶煞汉子坐在上面,又有几个武官站在他的身后,俨然,他便是此间主持擂台之人。 边陲男人,往往都能舞刀弄枪,使上一些功夫。 这才刚刚发出擂台的告示,擂台上已经打了许多场。 正在进行的这一场也已经进入了尾声。 倒是那两层小阁楼上的主考,他斜眼望见赵云,嘴角微微勾起,心里嘀咕着,总算等来了。 这凶煞男人正是魏延。 这个擂台,正是为他常山赵子龙而设! 「锵啷啷啷…」 随着一声兵刃交错,金属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擂台之上,尘土飞扬,两人疾步向前,正在争夺着晋级的名额! 区别于以往擂台的不温不火,这一次的擂台,公孙瓒是设下重金奖赏的,每晋级一次都会得到一楼中的魏延喊道:「累成这副熊样,还打什么打?浪费时间,统统都下去!」 两人闻言不敢停留,抱拳行礼后,被人扶着下场休息,真的已经到强弩之末了。 魏延则再度大会上能吆喝。 「今有胡虏屡犯我边陲,咱们边陲子弟自当保家卫国,今日这擂台,招我大汉英雄,入白马义从,担任副统领,望…那些身怀绝技的勇士踊跃报名,为我大汉边陲出一份绵薄之力,亦可光宗耀祖!我魏延代表公孙郡守,也代表天师道的柳祭酒告诉你们一声!」 这话脱口… 魏延把眼睛望向了赵云。 倒是另外一个五大三处的汉子走上擂台,「我来参加比武!」 赵云自然也有几分跃跃欲试。 也想登上擂台,哪曾想…一个白袍小将先他一步! 白色披风,面目冷峻,右手轻握在腰间的佩剑之鞘,威风凛凛。 赵云一件这白袍小将…顿时一笑。 怎么是他? 他…怎么也来幽州从军了! 赵云刚刚生出这么一个想法。 这白袍小将已经开口。「乡亲说,比赛赢了就能打胡狗,杀胡狗就能吃饱饭,这等好事,我可是不走了!」 … …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九十二章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国庆长假,普天同庆,请假一天 请假…应该说是放假一天。 似乎,不过分吧! 毕竟大家伙儿都放假七天,我就放一天。 难得的假期,诸位读者老爷多去陪陪家人呀,牛奶糖去睡了…今儿必须睡一天!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国庆长假,普天同庆,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氏族 夏侯兰! 白袍小将名叫夏侯兰,也是常山真定人,与赵云不光是同乡,还是少时的玩伴。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发展,夏侯兰加入了曹军,并且在博望坡一战与赵云交锋,最终…夏侯惇大败,连带着夏侯兰也被赵云俘虏。 因是同乡,少小相知,而夏侯兰又明于法律,于是赵云推荐他做了刘备军的军正,掌军事刑法。 当然,夏侯兰与夏侯惇并没有什么亲属关系。 夏侯兰也不是谯沛武人… 历史上的赵云值得信任的朋友不算多,夏侯兰绝对算是其中一个。 赵云正想打招呼。 哪曾想,阁楼上的魏延当先道:「自认为一身武艺的都可以上场。」 话音落下… 夏侯兰已经登台,而他的对面则是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五大三粗…手持一柄长杆木斧,夏侯兰接过一把木枪,抱拳行礼。 「我乃常山真定人夏侯兰,请多指教!」 「哼…」对面的壮汉一副鄙夷的神色,「怎么近来,哪个冒头的都说自己是常山人?难不成…各个都是那枪挑那鲜卑首领的赵子龙不成?」 也不知道是听到赵子龙的名字,还是对方犹如常山。 夏侯兰提枪而上:「你这莽汉,休得无理。」 黄沙点点…大汉见枪刺来,也不躲避,挥出一斧便荡开枪。 夏侯兰顿感手臂微麻,可见这汉子气力甚大,他急忙拍马前进,不料…大汉已经起斧,横面拦腰砍来。 夏侯兰身法敏锐,俯身贴在地上,躲过了攻击…这一精彩变故,让本为他捏出一把汗的观众们,爆出一阵阵喝彩之声。 倒是唯独赵云,他不为所动。 场面上两人看似杀得难解难分,他却心知肚明,这个汉子是在戏弄夏侯兰…不出三十回合,夏侯兰必败! 果然… 两人枪来斧去,不觉已是二十回合,夏侯兰头发有些凌乱,额头有汗珠落下,出气声粗,很明显已是力竭。 大汉却是气定神闲,连大气也没喘一口,每看似轻描淡写的挥出一斧,都让夏侯兰暗暗叫苦。 又战了两个回合,大汉见夏侯兰气力尽失,大笑道:「你这小白脸武艺太差,这白马义从的统领,还是让给俺吧!」 话音落下…虚晃一斧,夏侯兰全力挺枪…不想大汉招式一变,砸飞手中长枪,还未回过神儿来,便被大汉生擒于腋下。 大汉提着夏侯兰绕了擂台一圈,方才停住脚步,将夏侯兰扔在沙地上… 众人连忙扶起夏侯兰… 夏侯兰已经是灰头土脸,羞愧难当… 却在这时,看到了扶起他的人是赵云。 当即…迅速的揉了下眼睛,不敢置信,「子…」 赵云却是伸出食指,示意他不要多言… 就在这时! 那大汉右手举起长柄木斧,高喊:「还有谁敢与我一战?」 他的武技太过彪悍、霸道…一时间,台下竟是沉默了起来,无人敢迎战。 魏延歇瞟了眼赵云的位置,大喊道:「如果没有人上前挑战,那我就要宣布,这位壮士成功晋级!」 「且慢…」 赵云大汉一声。 一时间,所有人转过头朝他望去,反观他…一个布衣少年,身背长枪,大步走上演武台。 大汉见来者虽然年少,但步伐稳健,心知来者不凡,他用木斧指向来人吼道。 「来者何人?」 赵云将手中布匹绑在背后龙胆亮银枪的尾端,从士兵处接过木枪,一跃登上擂台,右手斜提木枪放于背心,说道。 ——「我乃常山赵子龙!」 又一个常山… 那大汉本是一脸鄙夷的神色,可当听到「我乃赵子龙」…他的瞳孔一紧,难道…眼前这个胆魄的男人就是割去鲜卑首领轲比能的常山赵子龙么? 他…他来了! … … 洛阳城,玉林观的一方书房内。 天子刘宏拍案而起,「好一个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 就在刚刚,他细细的听过羽儿讲述的有关「科举制」的选官制度,不由得拍案叫绝。 诚如羽儿提及的,历朝历代的天子都是要巩固自身地位,加强中央集权。 而人才…便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诚然,这需要通过一系列的手段和制度…察举制就是为了满足人才的需求,只是…羽儿一针见血的点明了这些制度的缺陷。 ——豪族垄断,寒门歧视! 如何打破这「寒门垄断、寒门歧视」? 如何做到「上品无寒门,下品无氏族」…这是刘宏一直在寻找的方法,鸿都门学算是一次并不成功的尝试。 可这科举… 起先,刘宏也就是正常听着,可随着羽儿细致的阐述,他一下子被吸引了。 ——通过考试选拔的方式挑选较为优秀的人才,只要有知识有能力就能到朝廷做官!大大的调动了天下士子的积极性。 ——选拔大量的优秀人才为朝廷所用,这在削弱地方力量的同时,又凝聚了民心! ——这才是皇权与氏族博弈中,最完美开辟的新赛道啊! 一定程度上… 羽儿的「科举」理论,宣示着门阀主意制度的结束,给普通百姓读书改变命运的机会,激发百姓们读书学习的氛围,也悄然通过皇帝自上而下,直接改变人们的思想,乃至于…科举制会大力促进学堂、私塾的发展,在民间遍布文化气息。 刘宏太清楚了… 氏族的能量不仅仅是垄断思想,最可怕的是他们垄断了文化,垄断了一切传播文化的途径。 百姓读不到书,碰不到书,那几百年后…氏族还是氏族,百姓还是百姓,根本没有办法跨越这个阶层! 自然… 伴随着氏族能量愈发的根深蒂固,作为皇帝的天子想要重新洗牌无疑会更加艰难。 考试好啊… 嘶,考试好啊! 刘宏的眼睛徒然睁大,「考试好,考试好啊,只要天子是主考官,那选拔官吏的权利就握在天子的手里,未来的这些官员也会成为天子门生,这可比察举制优越太多了。」 当然优越了… 柳羽这属于跳过「九品中正制」直接步入「科举」… 这可以动摇门阀氏族的根基。 不过… 对于「科举」,柳羽必须客观的去看待,科举有其繁荣兴盛的一面,就有其衰败的一面,唐朝科举允许士子推荐作品,这样一来就出现了文人与考官勾搭的不公平现象,特别是到了唐末吏治这种现象更为严重。 宋朝统一之后,统治者重用文官,大力实行文官政治,这一举措极大促进了科举制度的发展,却为边境的祸乱埋下种子。 元朝,由于统治者以蒙古族为主,由于统治者以蒙古族为主,因此科举考试制度也带有十分明显的种族色彩,比如科举考试按照种族分等级,汉人的考试次数不仅多而且题目也更加困难,反观蒙古族和色目人只需进行两场考试,而且题目也更加容易,即使中举后的汉人也低蒙古族一等,元朝这一时期的科举制度有较为明显的「排外」。 明朝建立后,朱元璋对科举制度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兴办学堂,建立起与科举制度相符合的学校制度。 这一时期也是科举制度在中国历史上最高光最辉煌的时期。 可到了明末时期,科举制度逐渐走向了衰败。 清朝时,科举制度的弊端更是完全暴露出来。 主要是由于科举制度的考试内容和考试形式已经僵化,在思想上已经禁锢了人们的思想。 说到底… 科举腐败的原因大致有四点,官僚制度的腐败,导致科举制度内部腐朽; 未能顺应时代的发展,八股取士严重禁锢了人们的思想觉醒; 新阶级的出现与旧阶级的矛盾问题; 中央集权和君权的力量达到道:「我叫张牛角,乃游侠,你最好记得俺的名字,俺也会记得你的名字!」 张牛角… ——张角八位亲传弟子之一! 如今的「褚飞燕」,后来的「张燕」的大哥,他的功夫在太平道可算是出类拔萃。 此番本是试探幽州的实力,探探那白马义从的徐思 哪曾想…突然杀出这么个常山赵子龙! 张牛角气呼呼的走下了擂台,擂台下的褚飞燕跟在他的身侧。 「大哥…大贤良师那儿…」 「嘘,回去再说!」 … …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氏族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状态不太好..再请天假。 ...坐电脑前.. 脑袋比较乱..容我理一下,再请天假,明天恢复..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状态不太好..再请天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四章 冷血的帝王,温存的父亲! 大贤良师定下日期,六月就起义了。」张牛角无奈的望着身边的褚飞燕。「可这幽州依旧像是铁板一块,我太平道始终插不进去。」 言及此处时,张牛角显得十分无奈。 他是张角派遣负责幽州内部太平道的扩张与六月起义的。 可… 现如今的幽州,俨然…已经是天师道的天下,乃至于,百姓们抗击胡虏的斗志昂然,怕是这边的起义,已经胎死腹中了。 故而,张牛角打算加入白马义从,以白马义从副统领的身份再行渗透,却…却因为一个白袍小将,一番苦心又白费了。 「六月?起义?」 褚飞燕还是第一次听到具体起义的月份,他的一双瞳孔瞪大。 「不是今年岁末么?为何改的这么急?提前了整整半年…」 唉… 张牛角叹出口气,「还不是「那位先生」决定的,这些年,大贤良师能够做大到如此地步,可少不得「那位先生」的帮扶,偏偏如今,幽州这边两击胡虏,风向就要变了,起义之事宜早不宜迟!」 「那位先生是忌惮那玉林观主柳羽?」褚飞燕接着问。 张牛角点了点头。「这「玉林柳郎」邪乎得很,幽州这么个破地方,愣是让他搞得有声有色,都快成塞外江南了!再这么搞下去,怕是谁也拦不住,他们天师道的崛起,到那时候,太平道就是再想起义…难了…难了…」 「那咱们这边…」褚飞燕凝眉… 「如实禀报神上使即可。」张牛角无奈摇头,「非我等不用心,奈何此间幽州军民同心,我等无能为力呀!」 听到这,褚飞燕也凝起了眉。 张牛角见到兄弟这副模样,安慰道。「不过也无妨,这玉林柳郎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大贤良师与那位先生又岂会允许这么一个家伙存活于世上!」 这… 话里有话呀! 褚飞燕连忙追问,「大贤良师与那位先生打算暗杀么?」 「不!」张牛角摆手,「若是能暗杀,早就杀了,哪会留他这么久!哼…这次,大贤良师可是不惜玉石俱焚!」 霍… 褚飞燕还很好奇,可他闭上了嘴巴,他知道,再往深去问…他不该问,哪怕问了,大哥张牛角也不会回答。 倒是张牛角轻轻的拍了拍褚飞燕的肩膀。 「贤弟啊,你、我需做好准备,这天下就要大乱了!」 看着大哥那笃定的眼神,褚飞燕能体会到一些… ——山雨欲来风满楼。 只是,褚飞燕与张牛角都不会知晓… 如果这个世道上没有「玉林柳郎」,那么…幽州太平道的发展将一帆风顺,那支张牛角与褚飞燕麾下,与白波军齐名的「黑山军」早已初露峥嵘。 只不过… 现在的情况是,本「寒不敢衣,饥不敢食」参加黄巾、做黑山军的百姓、农人们,如今一个个…前赴后继的去卢龙塞做了矿工。 每日的俸禄,比之做富豪大户的「个农」不知道翻了多少倍? 挖矿,嗯,真香。 … … 夜,大汉宫廷。 天子刘宏在蹇硕的陪同下,在皇宫中散步。 说是散步,一连三天,他始终在思索与羽儿的那番对话… 羽儿提出的「上品无寒门,下品无氏族」的理念太过超前,「科举制」替代「察举制」的选人制度更是一项巨大的革新。 当然… 这其中会有巨大的难题…以及「破绽」。 比如,科举…谁握有出题的权利,如何让文化普及,文化普及需要的「读书平民化」成本与代价。 最简单去说,如今平民百姓不是没有途径去看书,只是因为书籍「居高不下」的价格,让所有百姓都望而却步。 要知道,如今的书籍可都是「刀笔吏」一刀一刀刻在竹简上,绘制成书籍… 一个家庭中,莫说是藏书三千卷,就是藏书三十卷,那都是大户、豪族。 故而… 难题又绕了回来,能读书的只有氏族… 只有关东氏族。 那么问题来了,哪怕是「科举」选拔人才,可比拼下来,能胜出的依旧是关东的氏族子弟,这便与他刘宏的初衷完全违背。 文化普及,难得是「普及」二字,既要有量,又要有质,价格还不能昂贵…这在这个时代太难了,也太超前了。 这些难题,羽儿考虑过么?或者说…这也是他「文化普及」计划中的一部分? 正直惆怅… 一个小黄门低着头跑来,在蹇硕的耳边言语了什么,旋即…将一个小木盒递给了蹇硕,蹇硕连忙接过,示意让小黄门离去,他则快步走到刘宏的身前。 「陛下,这是玉林观柳观主托荀侍中带给陈王的礼物!」 陈王? 礼物? 听到这儿,刘宏会心一笑,他的身份,羽儿也是看透不说透啊。 刘宏笑着打开了木盒,却见其中的是…纸。 没错…是纸。 说起来,刘宏对「纸」并不陌生。 其实在西汉时期就有造纸术,只不过造价高昂。 而到了东汉元兴元年,蔡伦再一次的改进了造纸术,可以用树皮、麻头及敝布、鱼网等原料完成造纸,成本降下来一大截,如今的大汉专门的「纸坊」便是使用的「蔡侯纸」的工艺。 只不过,蔡侯纸的「质地」粗糙。 故而,并没有取代竹简成为书写的工具 而柳羽送给刘宏的纸,是「左伯纸」 刘宏起初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可伸手去摸,当捧起来这纸张时,登时他浑身颤粟了一下,继而双眼放光。 「纸竟能做到如此质地?」刘宏提起一张「左伯纸」,不可思议的去抚触这薄薄纸张的每一处。 这与蔡侯纸完全不同… 韧性足,质量极佳。 当然,天子刘宏哪里会知道,《三辅决录》中记载过:「工欲畚其事,必先利其器。用张艺笔、左伯纸,及臣吕,皆古法,兼此三具,又得臣手,然后可以尽径丈之势,方寸千官。」 「《文房四谱)》卷四《纸谱》也有记载:——「左伯字子邑,汉末益能为之。」 单单这两条记载,就足够说明「左伯纸」的质量。 ——厚薄均匀,质地细密,色泽鲜明。 或许在宋元明清时期,这样的纸张不算什么?可…在大汉,这种质地的纸张,可是一个巨大的发明。 「这是…羽儿做出来的?」 刘宏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和蹇硕能听到的话语问道。 「是。」蹇硕如实道:「荀侍中言,说这纸张采用的乃是莱州的麻料极桑皮原料,比之以往「蔡侯纸」选用的树皮、麻头、敝布、鱼网造价要低廉十倍,且「齐鲁之地桑麻千亩」,造纸原料丰富而且质地更佳。」 蹇硕笑着继续补充,「柳观主让荀侍中问陈王,这个生意,陈王可否有兴趣?」 「哈哈…」 这话直接把刘宏给逗乐了。 方才还在想,科举是好,「上品无寒门,下品无氏族」的理念也好,终究缺乏一些推广的工具。 纸便是其中重中之重的。 偏偏,蔡侯纸因为造价与质地的原因,不适合传播,羽儿直接就送来这全新的纸张,还是一门生意。 「哈哈哈哈…」 「有兴趣。」刘宏笑了起来,「陈王对这左伯纸可太有兴趣了。」 言及此处,他下令。 「你告诉荀侍中,让他带话给柳观主,就说这个纸坊,陈王投了!哈哈哈…」 一边畅然大笑,刘宏一扫方才的阴霾,大步流星向前踏步。 倒不是因为这「左伯纸」让他心情怅然,也不是因为多了一处新的生意,而是…刘宏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以「科举」取代「察举制」为目标,羽儿已经行动…或者说,他很早之前就开始了这个行动。 离开了御花园… 刘宏的心情不错,在蹇硕的陪同下,继续在皇宫中走着。 皇宫的夜晚,其实是静悄悄的,巡逻的侍卫在这个时辰也早已离开后宫,毕竟说到底,是皇室是不可能允许那些「血气方刚」的侍卫在深夜值守,要是来个监守自盗,那可就是青青一片草原了。 走着走着,走到了一处宫殿附近。 刘宏觉得有些熟悉,却又不是他经常临幸妃嫔的宫阙… 蹇硕抬头看了看,道:「陛下,这是吕良人曾住过的宫阙…南宫的清凉殿!」 噢… 蹇硕的话让刘宏的表情一下子又沉了起来,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 要知道,在汉代,皇帝后宫的女人是有着明确「待遇」概念的,她们的「待遇」与朝廷的官员一样,都是以「粮食」的数量为计量。 皇后与皇帝相同,下面的婕妤与亲王相同,再往下「经娥」对应的是「列候」,「容华」对应的是「中二千石」的关中侯。 「良人」是在第五级「美人」之后的第六级,相当于「千石」俸禄的郡守… 可,哪怕是良人,在宫廷中地位已经不算低了,下面还有「八子」、「七子」、「长使」、「少使」… 比如西汉第十一任皇帝,后宫女人数量达到了巅峰的「四万人」,比汉武帝时期多了一倍,因为女人太多了,九级的身份就不够了,于是又加了「「昭仪」」、「五常」、「顺常」、「舞涓」、「共和」等十一个称谓,共计十五等。 最末尾是「中家人子」,待遇仅仅只有「斗食」! 从这个角度去看,跟前辈比起来,刘宏这一任的后宫…还远远不够,望尘莫及。 「原来是吕良人的住所…」刘宏低吟一句… 他回忆起了,当初入皇宫… 那时候他还小,仅仅才十三岁,在河间做「君侯」…虽顶着「君侯」的称号,奈何家道早已中落,穷啊… 可哪怕如此,他的母亲董太后依旧尽其所能,更是不惜花重金选入填房丫鬟,为小刘宏进行启蒙。 这在古代很常见,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但凡与繁育子嗣有关的,古人都会不惜重金。 当然… 刘宏仅仅十三岁,按理说十四岁时才会开始这项启蒙。 可… 刘宏小时候皮啊,十三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再加上填房丫鬟又生的俊美,他如何能把持得住。 后来机缘巧合,被选为天子,恰恰这个填房丫鬟又怀了子嗣。 可以说,这也是一个意外。 若刘宏没有成为天子,其母亲董氏多半是要逼迫这丫鬟打掉的,可如今成为天子了,那就不一样了。 于是,那填房丫鬟摇身一变,成为了吕良人,并且诞下刘宏的皇长子,刘宏为其取名「刘羽」! 而吕良人与刘羽便是住在眼前的这「清凉殿」。 似乎是回想起了这些往事,刘宏显得有些犹豫,脚步向前轻轻的递了一步,下一刻…却又收了回来。 他想去看看,又不敢去。 如此来回几次,半晌,刘宏微微一声叹息,终究是朝着其中走了过去。 蹇硕连忙打开「清凉殿」的门… 哪怕这一方宫阙已经没了主人,但还是有宫女、宦官值守着…点点灯光,也让人能将周围看清楚。 「参见陛下。」 一干三十多岁的宫人,有宦官,有宫女纷纷跪倒。 「抬起头来。」刘宏轻吟… 这些宫人不敢违拗圣意,连忙抬头。 刘宏一个个的看过他们的面颊,已经没有印象了…他记得,当初党锢之祸…吕良人与皇长子刘羽便是死在了这清凉殿。 这是他刘宏的第一个女人,也是他刘宏的第一个儿子…那时的刘宏几乎震怒。 他下过命令,不许动这「清凉殿」的任何一处,他想要通过这些似曾相识的景,回忆起往昔… 只是… 近十年来,国事蜩螗,他鲜有来过这里。 这些宫人,多半便是曾经伺候吕良人与皇长子的那些宫人吧? 「都出去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刘宏摆摆手。 很快,整个「清凉殿」内只剩下了刘宏与蹇硕。 「蹇校尉,你也退下吧。」刘宏再次说道。 「陛下,触景生情,还是让臣护送着吧。」蹇硕回道。 刘宏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夜深人静,光线幽暗… 正厅中摆放着「吕良人」与「皇长子羽」的灵牌,刘宏一把将「皇长子羽」的灵牌给摘下,交给了蹇硕。 蹇硕心领神会,赶忙收好。 刘宏的目光则是望向「吕良人」的灵牌。 脑海中,依旧能回忆起…她的样子。 「君侯,这孩子…是不是无法保全了?」 「君侯要做天子么?那这孩子…是不是有希望留下来了?」 「君侯,他在肚子里拍我了,他想他的爹爹呀。」 「君侯,你若是无事就晚上来陪陪他吧,尽管在肚子里,可…他…他听到你说话就会动,很活泼的。」 曾经在河间…他刘宏与吕良人生活的场景,不断的在脑中闪烁。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哭的泪眼婆娑。 「你…你为朕生了一个好儿子啊!你为大汉生了一个了不起的未来君王!」 「如今,羽儿都回来了,你却走了,若是以后…朕与羽儿相认时,他问朕他娘在哪?朕…朕该如何向他解释呢?」 「他要是怪朕,朕…朕…要…如何…如何对他讲!」 说到最后。 「嘀嗒」的泪滴滑落而下… 这一刻,冷血的帝王变成温存的丈夫,温存的父亲! … …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九十四章 冷血的帝王,温存的父亲!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五章 田氏可代齐,当有人代汉!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天子刘宏哭了,哽咽着,呜咽着哭了… 他对着这灵位,不断的述说着。 述说着,他们的羽儿有多么的出色? 他们的羽儿解决了大汉多少难题? 他们的羽儿,让他这个天子,久违的看到了中兴汉室的希望! 羽儿越出色,他刘宏就越想念眼前的「人」,就有多感激…眼前的人。 刘宏多么希望,他刚刚继位天子的那一年,没有发生「党锢」。 宦官与士大夫也不会厮杀于宫廷。 那样…他的羽儿就不会失踪,他的吕良人也将安然的住在这…直到现在… 如此这般,这清凉殿,又怎会如斯般凄冷呢? 那又该是一种怎样的温馨画卷? 「姐…」 十几年前,刘宏都习惯叫吕良人「姐」。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吕良人是他那方面的启蒙。 「你不会想到,朕与羽儿第一次见面,他…他竟把这个给朕。」 刘宏从怀中取出「六味地黄丸」的瓶子… 「羽儿说,这是用地黄、山药、山茱萸、茯苓、丹皮、泽泻制成了一种药丸,叫什么六味地黄丸,还说朕身子不行,羽儿这是小看朕,你若还在就好了,你告诉羽儿,朕行不行?朕行不行!」 说到后来… 刘宏的语气愈发的哀婉。 这哪里还是一个帝王? 这分明就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 白日里那些伪装在人前的面纱…终于有这么一刻能揭下了,能释然了… 在这里待了许久。 索性,刘宏托着沉重的脚步,朝着清凉殿的寝居行去。 今夜,他一反常态的没有去妃嫔的寝宫,而是留宿在这凄冷的宫廷… 蹇硕不敢打扰。 走到寝居中,刘宏看着铺好的龙床,怔怔的望了许久。 他记得,羽儿刚刚出生时,他便是在这里看过羽儿一次,他与吕良人还在这边商讨,给羽儿起什么名字。 安静的躺在床上,往事历历在目,刘宏闭上眼睛,仿佛…往昔一桩桩回忆如过眼云烟一般的在身前闪现。 还有小时候羽儿那灵动的大眼睛… 那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呀! 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滚落到龙枕上,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失去了妻子的丈夫一般,紧紧的搂住被子,有怅然,也有失落与无助。 良久… 安静伫立在一旁的蹇硕听到了刘宏的呼噜声。 这才缓缓退下,小心翼翼的关上了房门,派人去传今夜值守的小黄门。 想必今夜… 陛下能睡个好觉吧! … … 暗夜如磐,月上眉梢。 袁府内的一处密室外… 「没有被人发现吧?」 「反复查过了,没有尾巴…」 两个沧桑的声音在密室外响彻…前面的男人扣动机关,密室露出了一处小门,两人鱼贯而入。 不多时… 漆黑的密室中,烛火点亮。 亮光下,可以清楚的看到,鱼贯而入的两人分别是袁逢与袁隗… 按理说,袁逢辞去太尉官衔后就隐居在汝南。 当然,他可闲不住…半年来几乎走遍了多半个中原与北境,目的自然与太平道的起义有关。 而他特地带着两个目的,去太平道大小三十六方亲自考察。 「兄长这次来的可算是突然哪!」 袁隗当先开口… 袁逢开门见山,「次阳,时间紧迫,兄就长话短说了,这半年,太平道各「方」兄均已去看过,能够确定两点!」 「哪两点?」袁隗变得严肃了起来。 「其一,太平道人数极多,三十六方有四十多万人,揭竿而起,定然会声势浩大,可其手下却多是一些农民,缺乏可靠的将领以及兵器,看似雄壮,实则…决不会是官兵的对手…」 袁逢一丝不苟的说道。 袁隗顿了一下,旋即张口:「兄长的意思是借助这起义浩大的声势逼得陛下解除党锢之祸,然后…」 不等袁隗把话讲完。 袁逢接着道:「然后,陛下为了尽快剿除黄巾叛乱,势必会允许各郡国招募兵马,而我们汝南袁氏势力遍布整个大汉,各个州郡都有我们的人,一旦可以招募兵马,那短时间内就可集聚出一支雄兵!」 「至于剿除黄巾军,哈哈…朝廷又怎会知道,黄巾军本就是我们汝南袁氏大力扶持,借平叛的契机,我们的人可以收获最大的功勋,将这些人安置在大汉最关键的位置,再比如那何进、董卓,也可趁此机会,让他们平步青云,在帷幕之前替我们袁家遮风挡雨!」 诚如…袁逢提及的。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发展,何进成为大将军,是在他平复了南阳宛城张曼成的叛乱,擒拿住马元义之后… 接着「何皇后」这层身份,自然能获得天子最大的信任。 至于…如何平定? 最了解黄巾起义的…是袁家呀! 想扶持一个大将军,对于四世三公的袁家而言,可不是什么难事儿! 言及此处… 袁逢把脑袋凑近了袁隗,「次阳,你要知道,解除党锢、下放征募士卒之前,地方的官听朝廷官的,可解除党锢、下放征募士卒之后,地方可就做大了,一旦形成气候,朝廷可就得听地方的了!」 说话间,袁逢的眼睛都在发光… 俨然… 在这般部署下,他们汝南袁氏是最有可能做大的氏族,稳操胜券。 甚至…借着养寇自重,不断做大…最终染指那九五至尊,也未尝不可… ——田氏可代齐! ——袁氏亦可代汉! 此时,袁隗的眼珠子不断的闪烁。 短暂的悸动过后,他回归了冷静,一抹疑窦从心头浮现。 他连忙问道:「兄长如此部署,可考虑过那「玉林柳郎」…」 「唔?」袁逢抬头。 袁隗继续道:「此前几次,可都是这小子屡屡坏了咱们袁家的好事儿,这玉林柳郎…不得不防啊!」 「哈哈…」 听到这儿,袁逢直接笑了。「太平道的大贤良师张角也提出了这个疑问,不过…我与他已经商量好了。」 「怎么?」 「很快,这玉林柳郎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袁逢的话显得很自信。 袁隗却是满脸问号与惊叹号。 「兄长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好…否则,愚弟这边…」 「放心!」袁逢笑着解释道:「你可知道太平道派在洛阳城的负责的是谁?」 「神上使马元义还有…一个叫做唐周的,似乎都是大贤良师张角的弟子。」袁隗接触过马元义,也接触过唐周。 乃至于…还帮助他们收买了一些官员。 「哈哈…」 袁逢又笑了,「在太平道,神上使的地位仅次于大贤良师,至于那唐周…次阳啊,你看好吧,他就要送给那玉林柳郎一份大礼了!」 嘶… 话说到这份儿上,袁隗听懂了一些,也能想到一些。 「什么时候行动?」 「明日就行动!」袁逢的眼睛眯起,眼芒中闪过的是绿油油的凶光,过得良久,他方才吟出一句——「唐周告密,那柳羽完了!」 … … 次日。 尚书右丞,洛阳令司马防的桌案前摆满了案牍。 洛阳城商贾云集、富豪大户数不胜数,一块石头砸下来多半得是一个高官! 在这里,每天都会发生许多事儿。 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事儿…都需要司马防去处理。 再加上,司马防的夫人一个接一个的诞下儿子…三年抱俩,五年抱三… 这些… 都让他颇为忙碌,心神不宁。 就在司马防打开一封竹简,打算开始新一日繁重的工作,处理些洛阳城的琐事时。 「报…」 一名官吏迅速的闯入,双手捧着一封信笺。 「禀报司马府君,门外有一人…说是太平道大贤良师的弟子,要来状告其太平道欲造反之事!」 唔… 此言一出。 司马防一怔,不敢大意,连忙打开竹简。 这竹简中没有密密麻麻的小篆,只是画了许多图,而图中表明了七处位置,均是太平道在洛阳城的分坛。 「传,传此人…」 司马防当即大喊道… 不多时,唐周被引入此间。 「你画此图什么意思?」司马防忙不迭的问。 唐周笑了笑,「就是太平道即将造反的意思…如今京都可有不少官员与太平道里应外合,更是有太平道的神上使马元义在此间统筹调度,只等六个月后三十六方同时起义,洛阳城这边攻入皇宫,一鼓作气,黄天就要替换苍天!」 「你…」司马防张口,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太意外了… 他怎么可能想到,大清早的,一个人跑过来告诉他,六月后有人就谋反了,还要什么黄天取代苍天! 这太扯蛋了! 反观唐周眯着眼,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司马防的惊讶。「洛阳令多半不信,不过…所有的证据均在我图中这些坛口,洛阳令一查便知!」 这… 「咕咚」一声,司马防咽下一口口水… 这事儿太大了。 有人造反…他哪里敢马虎? 「来人…」 「司马府君。」 「好生伺候这位唐公子!」司马防先是望着唐周,继而吩咐道:「即刻点府兵随我去抓人!」 在没有得到确切证据的前提下… 司马防不敢上报尚书台,更不敢让天子知晓。 当务之急,他必须看到一些证据…还必须秘密行事,不能打草惊蛇。 「喏…」 官兵就要离去。 「回来。」司马防不忘补充道:「对外就说,昨日衙署失窃,要抓捕盗贼!」 这话,司马防语气严肃。 「喏!」 官兵得令,不敢大意…即刻就去。 … … 洛阳城中,一处开了一些年头的客栈。 只见得一行官兵行色匆匆。 司马防亲自带队,看到这客栈,他微微惊了一下,这客栈有些年头,偶尔他还会看到里面的掌柜与伙计亲切的招呼客人。 这里面…是太平道的坛口? 在六个月后,会造反,进攻皇宫么? 古代不同于后世,往往有确凿证据才会抓人… 在这个时代,只要露出些许苗头,本着「宁缺毋滥」地方官也会来审查一番。 司马防迟疑了片刻,终究他抬起手,「围了这里,莫要放走一人!」 身后的一干官兵,呼啦啦的拔刀,个个气势如虹…蜂拥冲了进去。 只片刻的功夫,客栈便已经鸡飞狗跳… 司马防走入其中,精神紧绷,如临大敌。 等到一个个店伙和掌柜,还有里面来不及穿衣的客人被押解出来后,司马防越看越不像… 酒肆的掌柜还抱住他的腿,「官爷,我…我冤枉啊!」 就在这时。 几名官吏将搜出的一沓书信取来,书信是在一处隐秘的箱子中发现的。 司马防从中取出几封。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整个人眉头紧凝! 的确有古怪啊… 这酒肆的确是太平道的坛口…这些书信均是太平道秘密联络朝臣的,尽管没有明确指出…要在半年后起义,可单单这些信笺很可疑! 等等… 司马防在一封信笺中看到了一个名字。 他的眉毛一下子拧紧… 「柳羽?」 司马防念出了这个名字,「难道这柳羽也参与了太平道的叛乱么?道…道…太平道、天师道…难道是一体的?」 喃喃吟出这么一句… 司马防心知干系重大… 要知道… 如今的刘羽,那可是英雄一般的存在。 他手中握有着幽州边陲的一支数万人的兵马… 如果他也卷入这其中,那就复杂了。 「司马府君…接下来如何?还望府君示下。」 闻言,司马防抬手。 「通知洛阳东、西、南、北四部尉…同时对这些地点的贼子予以抓捕!」 「所有罪证尽数收缴,但不可窥探,本府君这就去尚书台,此事需要上报朝廷,由天子定夺!」 「喏!」一干官兵拱手,就去安排… 一时间,整个洛阳城的街道上,无数官兵出动,一家家看似「人畜无害」的客栈、酒肆、茶楼…被莫名的查捕。 其中的掌柜、店家无有例外被押解入牢房… 那一车车的「罪证」罗列起来,足足需要几十个马车去拉…方才能拉完。 洛阳城百姓哗然一片… 不少人私下里议论纷纷。 「我听说这些酒肆、茶楼似乎与道教有关…」 「城西玉林观也是道教,他们救济流民,是善教啊…他们不会也受到什么牵连吧?」 「不知道啊…看这次司马府君的架势,怕是这事儿…大了去了。我就听闻,在洛阳外,有个什么大贤良师…整个大汉各处都有他的分坛,他…他不会是要造反吧!」 「别胡说…会掉脑袋的!」 … …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九十五章 田氏可代齐,当有人代汉!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六章 来日大难,弥天之局! 玉林观。 柳羽正襟危坐的跪坐在桌案前,提写着「科举制度」的一些章程,一些能够加强皇权,防止氏族垄断的注意事项。 刘备则在一旁参谋… 就在这时… 曹操匆匆的跑了进来。 「出大事儿了…」 柳羽抬头… 看着曹操这副罕见慌乱的模样,他眉头微锁。 「大哥莫慌,天塌不下来。」 「天还真要塌下来了。」曹操语气急切,「方才在我府中,父亲紧急被陛下传唤,包括宫廷中人神色紧张无比,于是,我去打探了一番,原来是…是…」 曹操顿了一下,稍稍喘了口气,方才继续开口。 「原来是今日有人去洛阳官署揭举…说…说那太平道要造反,大小三十六方,数以几十万人的造反,还…还要黄天取代苍天!说什么苍天已经死了!」 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柳羽一怔。 也得亏是曹操,身为大司农的儿子,曾经又做过洛阳北部尉,在官署中有些故友…否则,怕是这消息传入玉林观,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柳羽口中喃喃吟出… 「三弟怎么知道这叛贼的口号?」曹操疑惑的问道:「司马府君与洛阳四部尉查处了十处太平道在洛阳城的观口,每一处都写明了这「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他们…他们真的要造反哪!」 这… 柳羽的目光渐渐的眯起。 刘备也很惊讶。 太平道,他不陌生…在北境…特别是冀州发展的可谓是有声有色。 若不是幽州,因为总总原因…导致天师道捷足先登,站稳了人心,怕是幽州也要遍布太平道的教会、坛口。 可…在刘备的印象中,这太平道只是一个寻常的道教啊,符水治病、符箓驱邪…这都是最基本的。 谁能想到,它…它竟能有这么大的野心? 刘备的眼眸下移,望向正凝眉沉思的柳羽。 「三弟在想什么?」 「早了点儿!」柳羽随口回道。 「早了?」曹操与刘备异口同声… 柳羽则是轻轻摆手,「没什么…」 其实,他思虑的是,历史上的黄巾起义是在184年也就是甲子年,这才有了「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这样的口号。 如今才180年,这是早了三年哪… 当然,历史上的黄巾起义也是起源于「告密」… 柳羽记得,那告密者名叫「唐周」,因为他的告密…使得原本负责司隶地区的神上使马元义被擒拿、抓捕,最后施以车裂之刑,打乱了黄巾起义原本的部署… 这才有了后续官兵大力逮杀信奉太平道信徒,株连千余人。 并且下令在冀州追捕张角。 由于事出突然,张角被迫提前一个月在二月发难… 因为起义者头绑黄巾,所以被称为「黄巾军」,官兵们则愿意称呼他们为「蛾贼」,寓意为飞蛾扑火! 张角自称「天公将军」,张宝、张梁分别称呼为「地公将军」、「人公将军」在北方冀州一带起事… 接替马元义负责司隶至南阳一代起义的则是马元义的弟子「张曼成」! 一个月内,整个汉帝国,七州二十八郡都发生战事,黄巾军势如破竹,州郡失守、吏士逃亡,震动京都。 这些是历史记载的。 可… 现在有点早啊! 柳羽琢磨着不对劲儿,可哪里不对劲儿,他又说不准… 当然,他不至于去怀疑太平道的实力,就是再往前推五年,太平道的教众也发展到几十万之多,足够支撑这么一场叛乱的! 只是… 这提前的起义多少打乱了柳羽原本的计划。 在180年,也就是光和三年,柳羽原本最在意的是那场…最大规模的鲜卑寇边,所有的部署也都是为这个冬天抵御鲜卑、反攻鲜卑做准备… 黄巾军的提前起义,出乎意料啊…这是也打乱了他原本的部署。 「大哥、二哥…此事事关重大…」 柳羽豁然起身,他的语气也变得严肃了起来,「还劳烦你二人多去打探,一旦这太平道叛乱,怕是我天师道…也会被殃及啊!」 「这个三弟放心。」刘备重重的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内朝询问下情况。」 曹操则是显得很豁达,「三弟的天师道就没有行那叛逆之事,怕什么?咱们行得正、站的端…」 … … 皇宫,千秋万岁殿… 天子刘宏头上冕旒垂下的丝绳不断的摇曳,他的手轻轻的抚着额头,显得有些惊讶与不可置信。 太傅袁隗、太尉桥玄、司徒杨赐被小黄门带进来,「拜见陛下。」 刘宏抬抬手,止住了他们再行礼。 而抬头的功夫,三人才有些震动的发现,陛下的面色很差,乃至于罕见的有些慌乱。 刘宏微微抬手,三人才看到同样身处大殿的司马防。 「三位多半已经听到了些许风声,司马府君查货了不少太平道叛乱的罪证,想不到…朕这天下竟还埋藏着如此野心的一些人。」 讲到这儿,刘宏眸光愈发的深沉。「朕已经下令让尚书台发布诏书,各郡县抓捕太平道徒,更是七百里加急传往冀州急件,要冀州刺史擒拿张角、张宝、张梁三名贼寇!由司马府君擒拿如今尚身处洛阳城的賊道上使马元义!」 听到这儿,杨赐当先拱手:「陛下圣明。」 袁隗则是眯着眼,拱手发问:「陛下,臣可听说,司马府君在搜到的太平道分坛作乱的罪证中,有一些与天师道勾结的信笺…不知…」 袁隗故意没有把话讲完… 可意思再明白不过。 这不是太平道的叛乱,而是整个道门的叛乱,如果有证据表明天师道也参与其中,那…决不能姑息。 当然,这话…就有点与天子针锋相对的味道了。 刘宏面露不悦… 司马防连忙劝道:「所有太平道的书信、罪证均放置在衙署之中,所有两千石俸禄的官员也均招其进入皇宫,严加控制…若是陛下与袁太傅有所质疑,不妨由陛下选出几人,一道去重新查阅、审理一番,不能冤枉好人,也不能放走一个坏人哪!」 此言一出… 刘宏缓缓起身,「好,袁太傅、桥太尉、杨司徒,你们三人一掌纲纪,一掌文书,一掌刑名,今日就有劳你们三位,将这些太平道的罪证悉数查阅一遍,有任何疑点,牵扯到任何官员,都要上报于朕!」 讲到这儿,刘宏似乎还有些不放心,「衙署在皇宫之外,难免被人左右,劳烦司马府君将所有罪证统统都搬入千秋万岁殿,朕就在这儿看着你们审!」 桥玄与杨赐心中震惊… 如今,数百朝臣均传唤入朝廷,明面上是传唤,实际上…乃是幽禁。 太平道起义,又与多少人有关呢? 桥玄的眼眸凝起,他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 袁隗既提出,太平道与天师道书信往来,想必…不是空穴来风啊! 关键是,如今的皇宫被封锁,他就是想去告诉柳羽一声,也没有可能…只能,只能期望,虚惊一场吧! 「臣等遵命!」 「有劳几位公卿!」 司马防连忙派人去运送查获的「罪证」,桥玄、杨赐、袁隗则分案坐下,闭目养神…今日,还有一番苦战。 只是… 区别于桥玄与杨赐的紧张。 袁隗显得成竹在胸…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不多时…一封封案牍、书信呈送而来… 三人开始翻阅这一封封竹简,千秋万岁殿内很安静,唯有竹简轻微的声响,不绝于耳! … … 袁府的密室内,马元义缓缓走入其中,他看上去疲惫不堪。 待在密室中的袁逢,看到他后,连忙上前一把拉住。 马元义拱手,语气中带着几许哀婉:「袁公,原来…唐周是袁家的人!」 「哈哈哈…」袁逢笑道:「元义啊,人言「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跟随你师傅张角有什么前途?一群农民,能掀起什么风浪?跟着我们汝南袁氏,你的前途不可限量啊!」这话脱口… 「啪嗒」一声,马元义直接跪了。「在下见识到了袁公的手段,敢不效忠么?」 他口中提及的手段… 乃是汝南袁氏,历经这么多年苦心扶持起「太平道」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又在预先商议好起义时间的前提下,并不告知张角,直接来了一处「唐周告密」…这几乎一具让太平道陷入了被动。 且… 不造反还不行了! 这不是造反,而是逼反… 汝南袁氏从来就没有想让「黄天」替代「苍天」的想法,这一切,不过是他们倒逼汉庭解除党锢,释放党人。 让袁氏的声望冲天… 然后,利用这声望,领导当然将一手培育起来的太平道再度覆灭… 这已经不是「养寇自重」,这是「养寇自立」,汝南袁氏在下一盘大棋! 如今… 马元义惊醒,他第一时间向袁逢投诚。 也得亏他投诚的及时,否则…如今的他怕是已经被官兵抓捕,五马分尸,身首异处。 「元义啊…」袁逢拍拍马元义的肩膀,「你手中还握有整个司隶、南阳一线的太平道徒,这些人用好了,可是莫大的功勋哪!」 袁逢的眼睛中闪烁着光芒… 不是这些人用好了,是这些「人头」都是一纷纷天大的功勋,是这些人头都是他汝南袁氏向上一步的阶梯。 ——一将功成万骨枯。 「在下以袁公之命是从…」马元义脑袋磕向地板… 在他眼里,汝南袁氏太可怕了… 可怕到,一切的一切都在他们的手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哈哈…」袁逢接着笑道:「元义啊,若不是你帮着老夫构陷他玉林观一道,老夫又怎么能看出你的忠心呢!好好干,这未来的天下,是咱们说了算!」 言及此处… 袁逢拉起马元义,请他入内堂… 而此时的内堂早就坐满了人,这些人一个个目光如炬,宛若…饥饿的许多年,就等着释放一般。 其中,左边席位第一席的乃是何进! 次席的正是董卓…董仲颖! 这些人对「天降的功勋」早就是望眼欲穿… … … 油灯已经残了,灰白的晨光稍稍透进来。 杨赐、桥玄、袁隗经过一夜的奋战,精神有些萎顿,司马防还能正襟危坐,聚精会神,可这三位…年龄大了,已经熬不下去了。 再加上事不关己,杨赐索性用竹简遮着眼睛假寐… 桥玄倒是不敢大意,他细细的找出那些「罪证」直指向「玉林观」的信笺,一一解读,试图撇清玉林观… 当然,许多信笺中也只是提及到「玉林观」,并没有最直接的证据证明,玉林观就参与其中。 袁隗的年龄要小桥玄一些… 再加上这事儿他心里有底,故而提着十二分的精神,一封封的比对,桥玄撇清一封,他就拿出另一封,一个夜晚…尽数是他二人的针锋相对。 终于熬到了天明… 就是铁打的人也要扛不住了。 在桥玄的一张巧嘴下,袁隗还真没找出足够的证据。 一时间,他竟显得有些慌张… 这… 不对呀! 强撑着睡眼,又拿来一卷,竹简被白娟包着,显得很慎重,袁隗拉开白娟袋的丝绦,从里面取出竹简,看到缠绕的一层又一层白丝带上的「神上使亲启」,精神稍微振作了下。 他解开仔细看,神情从不可思议到震惊,再到亢奋,再到胸有成竹… 就连握着这竹简的手都在颤抖。 找到了… 找到了… 总算找到了。 天光已经微亮,袁隗还专门将等挪近,灯油烫了手,他也顾不得擦,只是抖了抖手,眼睛未离竹简分毫。 袁隗的反常引起了司马防、杨赐的注意,两人均望向袁隗。 袁隗则不理会他们,大踏步往龙案上走去。 此时的天子刘宏在偏殿睡了一觉,刚刚赶回…方才坐下,就听到袁隗无比激动的声音。 「陛下,您看看这个…」 「玉林柳郎亲笔所书…这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能佐证其谋逆之罪行!」 似乎觉得说服力还不够… 袁隗继续道:「那柳羽乃是玉林观主,没少为人算过前程,半年来又这般风光,呵呵…找到他的字迹对比,似乎并不难!」 ——「陛下,这封柳羽的亲笔信,足够诛他满门,诛他九族了!」 九族… 这两个字脱口,天子刘宏猛地哆嗦了一下。 特别是脖颈,他感觉凉飕飕的。 … …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九十六章 来日大难,弥天之局!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气化三清! 千秋万岁殿,今日没有早朝。 倒是殿外… 一干公卿中,不时有官员被带走,押入大理寺。 这些官员…均是与太平道有所牵连、往来的。 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朝廷对太平道的打击会来的这么快… 而那些收授太平道礼金,往来信笺…这一刻会成为这些公卿大夫即将迎来的无尽牢狱。 「陛下传侍中荀彧、皇弟刘备入殿觐见!」 随着张让的一声大喊。 在几名小黄门的领路下,荀彧、刘备步入千秋万岁殿,此时的殿中十分的空旷,除了一地的案牍外,只站着袁隗、桥玄、杨赐、司马防四人。 天子刘宏高坐王位,显得威严又森冷。 荀彧与刘备刚刚走进,「哗啦」一声,袁隗便扔到他们面前一卷竹简,大喊,「这就是与你们交好的那「玉林柳郎」的罪证。」 两人均是一怔,连忙打开竹简… 这竹简不看还好… 上面的内容触目惊心。 这是柳羽写给马元义的书信,其中的内容提到,天师道会配合太平道起义,里应外合…占领洛阳城,擒拿天子,黄天取代苍天,道门恢复正统,然后…天师道与太平道平分天下! 这么一封大言不惭的信笺,放在平时,荀彧等人一个字都不信。 可偏偏,这其中的字迹… 均是柳羽的笔迹。 特别是荀彧,他对书法有些研究,每个人的字迹都有独特的结构、特点,想要模仿很难… 而柳羽的字迹中又混杂着一些「草书」的味道,恰恰是最难模仿的那一种。 乍一看之下,根本找不出丝毫破绽。 可…理智告诉他,柳羽…还有他的天师道,从来是以「扶汉」为目标,怎么会行此覆汉之举? 这没道理… 也…也不可能呀! 「陛下,冤枉啊!」 啪嗒一声,荀彧先跪了,只是,他有些百口莫辩。 「黄河水患,柳观主救济流民,提供赈灾之法,瘟疫肆虐也是他主动前往疫处,挽救南阳、幽州百姓,胡人寇边…更是他派遣得力战将驻守边关,抵御胡虏…他…他怎么可能要覆汉呢?冤枉…这信必是有冤枉的!一定是有人擅长模仿他人笔迹,以此陷害柳羽!」 这话脱口… 袁隗神情嘲讽道:「荀侍中,这封信笺乃是司马府君从太平道坛口搜出,是那柳羽写给太平道贼使马元义的手书,且由賊道马元义亲笔封缄!」 「别人如何进得了太平道的坛口,又如何能模仿的出柳羽的笔迹?更何况…这马元义就不知道有人泄露机密,怎会在坛口故意留下这么一封,倒是久闻荀侍中一向与那柳羽交好,都这种时候后,竟还为他说话,情义难得。」 袁隗的嘲讽…此时听在天子刘宏耳中格外刺耳。 他喝道:「朕还在这儿,尚轮不到袁太傅审理此案吧?」 这话震慑到了袁隗… 他端正了神情,躬身退后。 「是臣僭越!」 刘宏则喝问道:「尔等都与这位「玉林柳郎」交好,平素里他可曾与尔等提及不臣的话语?」 这话已经够客气了… 若刘宏不是看在羽儿的份儿上,这话会凌厉十倍。 闻言… 刘备也惊住了。「不会的,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下职后,臣每日均住在玉林观中,从未听到柳观主提及「不臣」之事,且据臣所知,柳观主的天师道与太平道是对立的…双方视同仇敌,又怎么会有所往来?」 「呵呵…」袁隗冷笑着补充道:「天师道这是敢做不敢当啊!」 刘宏的眼眸凝起… 尽管他打从心底里是相信羽儿的。 可他知道,这种时候再「包庇」的话,势必会引起以「汝南袁氏」为首…许多公卿的反对。 且… 如今发生了太平道造反的事儿,千万不能让党人与太平道勾结,朝廷需要稳住时局。 心念于此,刘宏的眼角闪过几许无奈。 他的话语冰冷了起来。 「想不到,玉林观竟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救助流民、抗击瘟疫,抵御胡虏,这天师道收服人心的手段厉害呀,太平道可恶,天师道同样可恶!」 「陛下…」刘备与荀彧异口同声。 荀彧语气恳切。「臣…臣愿以项上人头替柳羽作保,天师道绝不会行此不义之举!」 刘备也拱手,「臣也愿意!」 天子刘宏怒道:「荀卿、刘皇弟,你们先是朕的臣子,而后才是他柳羽的兄弟,朕对你们很失望!」 言及此处… 刘宏大喝一声,「蹇硕何在?」 这么大的事儿,蹇硕早就守在千秋万岁殿门外。 听得传唤,他快步抛入,拱手道:「陛下…」 「将荀彧、刘备二人,褫夺衣冠…打入大理寺牢房!」 刘备与荀彧稍稍一哆嗦,但面对着走过来要剥自己衣冠的守卫,他们在绝望中忽然感到了几分平静。 他们颤抖着慢慢站起。 交换过眼神,两人同时抬手止住了要动手的校尉,接着主动摘下了头上的发冠,又解开了腰间的玉带将朝服交给了校尉。 两人望向天子。 荀彧道:「陛下,此案有冤…陛下将臣押入大理寺,臣不敢有怨言…但请陛下,给玉林柳郎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刘备也张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柳观主对大汉有大功,若是陛下直接给其定罪,那…那是寒了天下百姓之心哪、边陲将士之心哪!」 这话脱口… 刘宏深深的吸了口气。 「朕的眼睛没有瞎,能分得清是非曲直,朕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有功之臣!尔等有冤屈也可以跟大理寺的官员说去!」 刘备与荀彧缓缓闭上眼睛,转身被侍卫带出了千秋万岁殿。 曹操在宫门外守着刘备… 他本是要等刘备传出消息,第一时间去报送给柳羽…哪曾想,没等到消息,却看到刘备与荀彧被挟持着出来。 曹操大吃一惊,忙扑上去,攀住两人的手臂。 「怎会这样!」 守卫推开曹操,「让开!」 荀彧则是连忙张口,「孟德,你速去告知柳弟,让他…让他…」 不等他把话讲完… 守卫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巴,避免他泄露出太多的消息。 曹操一怔,看着荀彧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 就在这时,皇宫中,由蹇硕带队…无数西园校尉军驾马而出,往西城门方向赶去… 西城门? 这不就是要去玉林观么? 尽管不知为何局势发展到如今这副模样,曹操最后凝望了一眼刘备与荀彧,迅速的翻身上马… 「哒哒哒…」 马儿疾驰,曹操骑着马犹如旋风一般的向城外疾驰而去。 … … 洛阳令司马防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响,他是一个头两个大呀! 方才荀彧的话提醒了他。 柳羽颇得民望啊… 救济灾民、抗击瘟疫,抵抗胡虏…不说别的,单说其在南阳与幽州的人望就无人能敌,这要真的抓了他,可不止是民怨沸腾… 在太平道造反已成定局的情况下,民怨沸腾是致命的。 司马防想到这点… 天子刘宏自然也想到这点,以汝南袁氏为首的一干氏族、党人,他不能得罪,同样的民心也不能丢! 倒是袁隗听到刘宏下令,派西园军去擒拿柳羽,他是喜闻乐见。 他饶有兴致的用余光瞟向桥玄与司马防… 前者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这位平素里咄咄逼人的「桥大公子」,如今竟是沉默不语…又或者说,他不敢说什么? 万一触了圣怒,再被关押入朝堂,那局势更加无法挽回。 至于司马防… 袁隗瞟向他的目的,是因为…天子方才提出让司马防审理此案,袁隗想通过他的表情,窥探他心中的想法。 「陛下…」 终于,司马防张口道:「陛下,此案牵扯甚广,其中的玉林观又是民间有口皆碑的道观,一旦昭告天下,其与太平道造反,那势必引起天下震动,引起百姓沸腾,故而…此案是不是先在大理寺中审理清楚后,再行公布?」 司马防想要推卸责任的做法瞒不过袁隗,更瞒不过天子刘宏… 可这么一说。 袁隗顺势道:「司马府君不愿意接受这样复杂的案子,也是情理之中,情有可原…」 司马防望着天子刘宏怀疑的深情,脊背发凉,「陛下,臣绝无此意…臣一定…一定秉公审理。」 「罢了。」 刘宏摆摆手。「既不情愿,朕也不勉强…」 袁隗顺势道:「诚如司马府君所言,此案涉及道教叛乱,牵扯甚广…若是由司马府君去审,怕不足以说服天下,不如…臣去审理如何?臣身为太傅,百官之首,自当秉公审理,臣定下的案子,天下士人又有敢非议?」 袁隗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是要挟天子。 舍他之外…别人谁去审,这案子…都会有风言风语,都会议论纷纷,如今…太平道造反在即,这些议论对朝廷是致命的。 听到这儿… 司徒杨赐还好,依旧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事不关己,不闻不问的做法! 桥玄与司马防则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如今的陛下是骑虎难下呀,而陛下这是亲手将这案子交到了一个最可怕的人手里! … … 任曼与女儿刁秀儿本在玉林观不远处的河边清洗衣物,许多女人都加入了其中。 她们穿着粗布衣裳,将一捆捆的道袍放入水中,轻轻的搓洗…不时额头上流下汗珠。 刁秀儿虽小却很是努力… 却不时陷入沉思,比起这洗菜,她更畅想那一日入那大房子里,那被人称作是「貂蝉官」的姐姐,手执头冠指点一干漂亮姐姐,何等威风? 任曼看着女儿心不在焉,轻轻的点了下她的额头。 提醒道:「用心些!」 就在这时…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动。 像是曹操一人一马…路过这河边时,曹操停下马儿,急冲冲的问:「任姑娘?柳弟在哪?」 「似乎在玉皇殿…今天由他亲自讲道经!」 任曼回答一声… 曹操也来不及回应,急忙驾马快速驶离。 仅仅二十息之后… 「哒哒哒…」 不远处尘土飞扬,这些尘土将一些本洗好的衣物又染上了灰尘。 不少妇人在抱怨… 任曼却是牙齿咬住嘴唇,她站起身来,踮起脚眺望着远处的骑兵队伍,口中喃喃…「是西园校尉军,不好…要出事儿了!」 西园校尉军这么急急忙忙的赶来,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这是要出大乱子的! … … 玉皇殿,今日柳羽讲述的是「玉皇大帝」与「三清」的关系。 每隔十天,他会开坛讲道经… 如果只是《道德经》这些老一套的,就显得有些索然无味,索性,柳羽讲述的是一个个道家人物。 比如,今日讲的便是玉皇大帝与三清… 这些神仙的故事也往往会吸引大量的教徒…大家围坐在柳羽的身边,听他细细的讲述。 ——「三清创造宇宙万物,玉皇大帝统领宇宙万物,使宇宙万物达到平衡和谐。」 ——「三清和玉皇大帝都是道的化身,只是他们的作用不同,玉皇大帝是三界主宰,上掌三十六天,下辖七十二地,掌管神、仙、佛、圣、人间、地府的一切事,权力无边。」 ——「而有一种说法,玉皇大帝本体是三清祖气所化,和三清是同源,曾化身为盘古,理气开天,所以玉帝全称又叫「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昊天玉皇上帝」妙相庄严,法身无上,统御诸天,综领万圣,主宰宇宙,开化万天,行天之道,布天之德,造化万物,济度群生,权衡三界,统御万灵,无量度人,为天界至尊之神,万天帝王。」 柳羽正讲的起劲儿… 突然,曹操一跃而起,跳过一干教徒,迅速的行至柳羽的身边。 「三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讲道呢?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曹操拉住柳羽就要往后山跑… 柳羽自然不干,「能有多大的事儿?总不至于是黄巾造反杀到咱们玉林观了吧?」 「比这糟糕十倍不止!」曹操的语气愈发迫切。「三弟与文若都被…被关押起来了,似乎与太平道有关,朝廷已经派西园军…来…来…」 不等曹操把话讲完… 玉林观外已经吵闹了起来。 不多时已经抵达了这玉皇殿。 柳羽看到了蹇硕… 蹇硕也注意到了柳羽。 只是…蹇硕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他只是声音扬起,声震瓦砾。 ——「搜…每一处都给我细细的搜,我就不信这人犯柳羽?还能插上翅膀飞走了?」 ——「没有?怎么会没有呢?搜,给本将军搜!」 一边喊话,蹇硕的目光凝望着柳羽。 像是在给他使着某种眼色。 或者说,这一刻的蹇硕活成了赤果果的「瞪眼瞎」的模样! … … 为您提供大神牛奶糖糖塘的《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气化三清!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八章 阴云翻滚,真相迷盲 柳羽与蹇硕几乎是擦身而,蹇硕是认识柳,却好像全然不认识一般。 倒是曹操… 蹇硕走到他的面,“这不是大司农曹嵩的儿,曾经的洛阳北部,五色大棒打死了我叔父的曹操么?” “……”曹操沉,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蹇硕的眼眸更添严,眸光眯,“曹公子可要想清,窝藏人,罪加一,不单会让你下,连同你父亲也要大祸临头。” 听到这,曹操面色一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原本以,这一句,算是他与蹇硕针锋相,再加上以往的过,这些都对柳羽不利。 哪曾想…蹇硕只是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有见过就没有见,年轻,这么大脾气可不好!” “得改改!” 言及此,蹇硕抬手吩咐道:“这边没,去后山,千万不要让那人犯逃走!” 一边喊,还一边给曹操使着眼色。 这下… 曹操醒悟归来。 怪不,这个西园校尉军的统,今日像是睁眼瞎一,三弟就在身前…宛若没有看,他是故,故意放三弟一马的。 踏踏踏… 随着西园校尉军往后山搜去。 曹操继续牢牢的抓住柳,“三,先离开这里!” 柳羽环顾周遭… 因为西园军的搜,无数菜坛被打,玉林观的各处都显得极其狼,柳羽凝眉叹息一声。 也不言,快速的跟着曹操往门外行去。 两人上了马车… 却不知道该往哪去! 就在这,一个黑衣持剑男人出现在两人的面,“你也进马,我来驾马。” ——“阁下是…”曹操连忙问道。 ——“隶属于西,吾等与柳观主是友非敌!” 一路上… 这黑衣持剑男子将此桉原委娓娓道出。 听到那一封他写给马元义的信,知晓了这一,这反倒是让柳羽冷静了下来。 曹操的声音不断传出… “三弟沉冤未,文若与二弟又被关在牢狱…这可如何是好。” 柳羽沉吟了许,方才言出一句:“当务之,是不能让袁隗审理此,否,我与天师道可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 刑室,袁隗做这么久的,还是第一次审问犯人。 而且审问的还是当朝天子的两位内朝官员——荀或、刘备! 他端着步子走到桌桉后坐,有些不知道该得,还是该从容的生,隔行如隔,位极人臣的太傅真的要去做一“狱吏,未必比寻常“狱吏”做的更出色。 这间屋子不能算是正经的公,却比公堂给人的压力更,室内因为小儿格外的晦,显得阴气森森。 墙上有重枷、有皮鞭、有洛铁…盆子里的炭火烧的正,两边立着光着膀子的精壮刑,他们冷漠的表,似乎在告诉犯,无论何等身,在他们眼中皆是平等而卑贱的。….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带罪人!” 随着袁隗的一声吩咐。 荀或与刘备走进刑,两人虽不加冠,但头发依旧束,显得格外的整,特别是荀,自上而下的清秀书生气一览无,衣衫中依旧发出澹澹的熏香。 他俩并肩走入刑,倒不像是来被审问,更像是对这间刑堂居高临下的检阅。 当看到袁隗那尖刻嘲讽的笑容之,两人均是微微一怔。 惊愕、茫然…旋即是脱口而出。 “怎么是袁太傅?” 袁隗冷,“老夫知,两位想看到的是桥太,可惜啊可惜…事与愿违咯。” “是谁都一样。”荀或秉持着一颗公,“我与玄德问心无,柳弟亦是问心无愧。” “你们是不是问心无 ,老夫不在,老夫只是要查问清,柳羽是否与太平道的马元义有所勾,汝等只需如实回,也省了皮肉之苦。” “荀某之前就说过…”荀或侃侃而,“我不曾见柳弟与什么马元义有过来,天师道与太平道虽均为道,却是仇敌关,天师道的祭酒如何会致信于太平道的神上使?平分天,更是无稽之谈!” “是啊!”刘备也无比笃,“这很明显就是有人构陷柳观,若要覆,那柳观主何须助朝廷救济灾民?何须在瘟疫时奋不顾身?又何须不惜豪掷数万金抵御胡虏?换作袁太傅?可会如此为大汉不遗余,康慨解囊?” 袁隗不屑… “你们两人也不用讲这么多的大道,老夫是奉陛下之命来查,柳羽亲笔写给马元义的书信总做不得假吧?尔等只需如实告知本,这书信上的字迹可是柳羽的笔迹?” 荀或艰难开,“这上面的笔迹与柳弟的一模一,我不否,但或许有人有这等书法造,能伪造出这么一,寄给那太平道的马元义…” “哈哈!”袁隗笑,“世间就算真的有这等书法造诣之,有一手模彷他人笔迹的好本,可马元义是太平道的神上使?这信怎么会在他的屋里呢?” “我无法回答…”荀或据理力,“但司马府君捉拿太平道,许多坛口被查,最终却没能擒到马元,这点就不起疑么?若是…抓到马元,对簿公,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袁隗一拍桌,端起主审的架子。 “你不必教老夫审,也不必转移话,如今老夫审的是柳羽勾结太平道一,不是追捕马元,更不是陪荀侍中在这儿云澹风轻闲聊的。” 刘备突然发现… 无论是口,还是段,荀或与袁隗的级别都在他之上。 这是百年家族传承下来的底,刘备自问…自己与他们都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一番唇枪舌剑后… 袁隗望着眼前的两,心里暗自考,如何才能撬动他们的嘴巴。….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来这里之,他曾与兄长袁逢有过一番交谈。 袁逢的意思,只要刘备、荀或两人签字画,能确定这字迹就是柳羽,那就足够判柳羽一个通敌、谋逆之,谁也救不了! 而柳羽不死… 一切的一切都存在着隐,变故还大着呢。 想到这,袁隗给身旁的刑吏使了下眼色。 刑室,火把顿时爆出一个灯,袁隗的眼中闪过一丝凶戾之,他森然的对面前的两人说道:“方才你们的对话都记录在,签字画押吧!” 说着,文吏将方才记录的内容呈于刘备、荀或面前。 只是… 粗略的扫,两人的心头一紧。 这上面的文字可添油加醋了不少,比如…方才荀或提,不否认这字迹是柳羽,记录则是写,荀或供,这信笺上的文字出自柳羽之手…这还只是一,单单粗略的,这种强加的罪名就不下几十处。 “袁太傅这是欲加之罪吧?” 刘备罕见的支棱起来… “刘皇弟,你若也执迷不,就不要怪老夫执法无情了!” 说着,袁隗用刑具拨动了下火盆里的炭火… “这字我不签!”刘备凝着眉… 荀或看了刘备一,“哈,玄德说的,欲加之,我等岂能签字画,冤枉好人?” “来人…杖二十!” 面无表情的刑吏走过,要拖两,爱干净的荀或一甩,“别碰我!” 他与刘备互视一,强忍着内心中的耻辱愤,慢慢俯身在地,两边刑吏掀起他的袍,举杖便向两人的臀腿处打落。 荀或忍不住喊出几,刘备却是要紧牙,一声未吭。 二十杖很快就打完… 两人身后均是一片血迹。 “哈哈哈…”袁隗那猖獗的笑声再度 传,“这二十,不过是让两位浅尝辄,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后悔什么?” “后悔不坦,不供认那柳羽的罪行!” 刘备澹,“若是这,那我倒是觉,袁太傅当再打我们二十杖…” “你!” 袁隗大,却还是强压着怒气。“刘玄,平时见你在朝堂上与人为,恭谨谦,竟不曾想也是个硬骨,老夫别的不,专会治硬骨头!” 与平素里朝堂,谦谦君子形象的袁隗截然不,如今的袁隗宛若黑夜中卸下羊皮的,处处都释放出嗜血的绿光。 “我刘备别的不,就是抗打!”刘备笑了笑。 “哈哈哈…”荀或也笑道:“这,我倒是该向玄德好好学学。” 袁隗脸色铁,俨,他被激怒了。 “尔等竟如此执迷不,那就怪不得老夫人心似,国发如炉,来,吊起,鞭刑伺候!” 刑房的天愈发阴暗了起来… 洛阳城的天空中亦有无限的阴云在翻滚…….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雷声滚,似乎在述说,这牢狱中人的冤屈。 只是… 大汉的牢,从来不缺受冤之人! … 距离皇宫不远,西园校尉府旁的酒肆内。 一方地下的密室,柳羽与曹操均在此间…因为是临时安排的住,此间有些简陋。 隔着额头上那浅浅的窗,曹操感慨道。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就是不知,方才送我们来这边的那西园校尉是何人?总感觉他深不可测。” 此时的柳,他眯着,一双眸子不断的眨动… 他口中喃喃:“西园校尉军对我们没有恶,这说明天子是相信我们的…” “那,他为何要派人去搜玉林,又为何要将二哥与文若关入牢狱呢?” 抛出这两个疑问。 柳羽眼珠子转了,最终定住了,像是想到了答桉。“是迫于袁氏…没,是迫于汝南袁氏的威,他需要关入牢狱一些,为我争取平冤昭雪的时间!” 想通了这一点… 柳羽的心情没有方才那么沉重。 曹操试着问道:“三弟不是,当务之,是不能让袁太傅审理此桉么?” “没错。”柳羽颔,而曹操的话像是进一步点醒了,加强了他的某个大胆的想法。 袁隗…马元义… 太平,汝南袁氏! 一连串的联,让柳羽像是豁然明白了什么。 “这原本就是一个局!” “局?”曹操惊问道:“三弟是,这是袁太傅故意陷害三弟的局?” 这个疑问刚刚传,曹操又勐地摇了摇头。 不对…不对呀! “这不对…”曹操颇为笃定的开,“若是袁太傅陷害三弟,那三弟的笔迹如何会出现在太平道的观,为何那诬陷的信笺是三弟写给贼道马元义的呢?” 这个问题抛出… 柳羽不假思索的反问。“如果…如果太平道的黄巾叛乱与汝南袁氏原本就是一体呢?” 啊…啊… 曹操一双童孔瞪得硕,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体?一体? 柳羽的话还在继,“如果袁隗与马元义勾结在一,那制造出这么一封构陷我的书,以此来诬陷,覆灭天师,这可再容易不过了!” 喃喃细语… 柳羽一边开,还在一边沉思。 只,自始至,他的眉头紧锁… 绕老绕,当务之,还是那个难题…如何更换此桉的主审呢。 若是袁隗担任此桉主,那无论怎样…最终他柳羽也势必会大败而归! 司马防… 柳羽突然想到司马防! 无论是后汉、 还是三国…最懂得明哲保身的就是这司马家… 他们绝不会轻易的卷入任何纷争。 他要么不,真要来审,一定会做到绝对的公证! 不过… 刚刚想到这里。 那黑衣剑客再度步入密室手中带着一些棉被…“讲究,如果需要什么随时告诉,这段时,我会保护你的周全。” 这话脱口… 黑衣剑客就打算离去。 哪曾,柳羽三步并作两,一下子抓住了他。 “壮,你既是来自西,那定然能帮我这个忙…” “什么?” 剑客反问… 柳羽把嘴巴凑到他的耳,附耳在他的耳中说了些什,而这剑客的眼童从原本的眯,渐渐的睁,到最,他呼出口气。 “一定要如此么?” “一定!事不宜迟” “好!明日你要的东,我便给你取来!”黑衣剑客的声音不,可每一句均让人感觉十分的安心。 曹操则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 三弟这是要? 要做什么? 不等他思,柳羽招手示意他曹操过,“大,如今我无法出,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了。” 曹操还从未看到过柳羽如此严肃、如此一丝不苟的模样。 …. 牛奶糖糖塘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期待精彩继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阴云翻滚,真相迷盲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尚书右丞、洛阳令司马防的书房体现出了河内司马氏作为当世大族的广博。 墙上悬挂着大量的名家手迹,就连这个时代,极其难求的大家“张芝”的草书,竟一连挂着三幅。 其中一副《八月贴》挂在最醒目的位置,那“字字区别、笔画分离”的苍劲笔锋精熟神妙,比之蔡邕的“飞白书”有过之而无不及。 难怪,历史上他能与钟繇、王羲之和王献之并称“书中四贤”… 说起来,这幅《八月贴》是当年曹操的父亲曹嵩送给他司马防的父亲司马儁的寿礼… 那还是因为儿子曹操担任洛阳北部尉时,多亏了司马防的帮忙,如今儿子又成为其下属,想要托其照顾一、二! 值得一提的是,司马家的这位老太爷司马儁,曾做到过颍川太守,而他任太守时,颍川下设四个县长分别是陈、荀、钟、韩四家… 对应的便是陈群、荀彧、钟繇与韩馥… 可以说,司马家族与颍川世家的关系极其莫逆,深度捆绑…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此时,司马防与父亲司马儁分贝跪坐在这书房的两侧,司马儁已经有七十多岁了,但腰带十围,仪态魁岸,拥有着与这个年龄截然不同的精气神儿。 他一边欣赏着面前的《八月贴》一边感慨道:“七十大寿时,所有人送我的礼物中,我唯独最喜两件,其一便是曹嵩送来的这《八月贴》,其二便是荀家送来的《一笔书》,这都是出自张芝的笔墨,极其珍贵!” 《八月贴》与《一笔书》均是张芝的笔墨… 这其中,就包含着汉代书法的发展。 西汉时期隶书盛行,但已有草书,可谓篆、隶、草、行、真各体具备。 但此时“行竺”迟缓,且有“波磔”的隶书和字字独立带有隶意的章草,都已不能满足人们的需要。 代之而兴的是书写起来快捷而流美的“今草”,也就是“草书”,整个汉末文人圈子里已经出现了“草书热”。 而张芝,这位曾经大司农张奂的儿子,从民间汲取了草书的艺术精粹,创造了跨时代的大草,即有别于章草的“一笔书” ——“字之体势,一笔而成,偶有不连,而血脉不断,及其连者,气脉通于隔行” …这些均是对张芝,这位草书鼻祖的称颂。 只是… 如今司马儁在与儿子的对话中提及这《八月贴》与《一笔书》俨然是有深意! “父亲是想问荀家公子的事儿么?” 司马防哪里会不懂父亲的意思… 司马家与颍川荀、陈、钟、韩四家打断骨头连着筋,荀彧下狱受刑的事,自然…荀家想方设法求到了司马儁这里。 “文若犯得是何罪?为父怎么听闻,他在牢狱中被上了鞭刑…”司马儁的脸色难看了起来,“刑不上大夫,文若乃是当朝侍中?如何能上鞭刑?” 听到这儿… 司马防体会到了几许父亲的兴师问罪。 “父亲,此事因“玉林柳郎勾结太平道造反”而起,荀公子是站在玉林柳郎这边的,为他作保故而才遭此刑!” “只是如此么?”俨然,司马儁知道更多的事儿。 司马防也不隐瞒,“明面上是如此,可实际上…这又关乎儒道之争,党派之争,这些时日,玉林柳郎锋芒太盛了,他的锋芒让汝南袁氏也不敢再听之任之,这次的案子其中蹊跷颇多,孩儿哪里敢审,故而向陛下推脱,哪曾想…却把此案的主审交到了太傅袁隗手里,这案子怕是已成定局!” 听着司马防的话…司马儁十分理解,微微扬手提起了桌案上的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旋即轻咳一声,似是有话想说。 司马防连忙发问:“父亲有何指教?” “当今大汉,除了皇室外,唯属汝南袁氏与弘 农杨氏并称为天下的两大豪门,再次一级的才是我们河内司马与颍川四大家族这样的家族联盟,这些年时局变换,党锢之争,弘农杨氏选择收起锋芒,不争不抢,而汝南袁氏则是愈发的锋芒毕露。” “谁不知道,那些逃窜的党人被袁氏的人安置在汝南?陛下难道不知道么?呵呵,陛下比谁都清楚,只是汝南袁氏不是扶风宋家这样外强中干的家族,陛下想撼却撼不动,如此一来,倒是他汝南袁氏因为救助党人声望冲天,一跃超过了弘农杨氏,成为了天下士人心中的领袖,执天下牛耳!” 讲到这儿,司马儁顿了一下,继续道:“如果说弘农杨氏是审时度势,不争而争,那汝南袁氏就是锋芒毕露,争到最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接下来还争什么?不就是要与皇室争个输赢?论个高低?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为父拿不准,但…陛下势必不愿意看到这么一个家族一家独大!” 嘶… 司马儁的话让司马防大受启发。 他还是年轻啊,姜还是老的辣呀,父亲比他看的透彻,也看的更远,这根本不是什么儒道之争,党派之争,乃是…乃是汝南袁氏与陛下的争夺的呀! “父亲高瞻远瞩,儿子受教…如此说来,儿子实在是不该让出此案的“审理”之权,这不只是得罪了天子,更是将咱们司马家与颍川四大家族架在火上烤啊!” “呵呵…”司马儁颇为苦涩的笑出声来,他瞟了一眼桌案上的《八月贴》:“何止是把我们架在火上烤…大司农家想必也要闹翻天了!” 嘶… 听到司马儁,司马防连忙道:“不瞒父亲,那大司农家的曹孟德已经在前厅等我许久了,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见。” 司马儁抬手,“这种时候,你就莫要见了,爹替你去见,你若不放心,就在屏风后听听…素问这曹孟德在洛阳城很是有名啊!” “父亲说的是五色大棒?”司马防反问。 “不!”司马儁摆手,“是曹家蒙难之时,他曹孟德得玉林柳郎的指引,那两敲登闻鼓的壮举!” … … 曹操已经在正厅等候一会儿了,他并没有十分着急,停上挂着的大家书法,书架上的竹简拓片都让他神往,他负手怀着敬意端详着。 比起上一次,敲响登闻鼓来救父亲时,这里已经换了一副全新的模样。 司马儁已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服饰,从内室中走来,看到司马儁,曹操连忙拱手,“不想…是司马老太爷!学生拜见司马老太爷。” “曹公子降临,却不见门外登闻鼓响,委实少了几分风景呀!” “学生虽未敲响登闻鼓,但来此找司马府君,却也是为了鸣冤…同样也是为司马家寻一条生路啊!” “曹公子好大的口气,我司马家与人为善,这朗朗乾坤,怎么我司马家就会没有生路了呢?” 曹操顿了一下,“早在几年前,得司马府君赏识,受举荐为“洛阳北部尉”,那时候,学生只以为只要秉持着“公理”与“正义”那这朗朗乾坤…便无所不能,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学生的家门险些被宋皇后案牵连,那时候学生才突然明白“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身在这并不算太平的世道,即便是个乡野小民,也会因为朝廷的争斗而被席卷、被饥饿、被盗贼…被官府屠杀…这就是如今大汉的现状,洛阳城内还有一息秩序,可外面…不乏人命如草莽,国家、国家…国不兴,家不宁!” 一番感慨… 倒是让司马儁动容。“曹公子是想说,朝廷的争斗会引发乱世的到来?” “昔日的秦帝国奋六世之余烈,灭六国实现一统,秦始皇又岂会想到,有朝一日…承秦制的是汉,与覆车同轨者未尝安,秦王朝已经是前车之鉴,大汉若重蹈覆辙…谁又知道,乱世会不会再 来一次?那时候…我家、老太爷家,又有多大的把握能够逃脱保命呢?” 司马儁淡淡的道:“你的意思,若是这次的案子,汝南袁氏赢了,那将重蹈昔日秦帝国覆灭的覆辙?天下又将大乱?” “汝南袁氏的能量有多大?他们的野心有多大?这些年的锋芒毕露…难道司马老太爷看不出来么?”曹操语气严肃,“司马老太爷历经三朝,想来比我看的更明白。” “明白又如何?说到底,我和你一样,我们司马家与你们曹家也一样,在这事儿上无能为力…乱世降临,人人自危,却不是人人都有能力扭转乱世!” “有!”曹操的语气更加重了一分。“现在,司马家就有这个扭转乱世的机会…有人想靠黄巾叛乱做大,排除异己,有人想阻止黄巾叛乱的发生…玉林柳郎私通太平道一案蹊跷颇多,此案该由司马府君审理,怎么能让汝南袁氏去主审此案呢?” “这事儿我知道,但已经无力更改。”司马儁无奈摇头,“你说的黄巾叛乱是“远祸”,而这案子却是“近祸”,我司马家也无奈呀,很多时候,也只能避近祸而趋远祸,饮鸩止渴…何况,此案已经交由袁太傅之手,想再拿回来,难如登天!” 曹操急道:“那如果,玉林柳郎有办法…让此案重归司马家审理呢?” 唔… 司马儁没想到曹操会发出这么一言。 曹操的声音还在继续,“袁家的野心…司马老太爷不会没有察觉,他能瞒得过所有人,又岂会瞒得过司马家?若是此案由他审理,那就是无罪也会做成死罪,不仅文若受难,局势到时候也将无力回天!一旦袁家真的借此解除党锢,那未来的天下…究竟是该改姓黄天,还是改姓他陈袁氏!” 咕咚… 司马儁被触动了,屏风后的司马防也被触动了。 他们都没想到,这么一个曹操,是真敢说… 司马儁不敢再与曹操言语,他怅然的走进了内室,剩下茫然无措的曹操自己… … … 内室中… 司马防连忙询问司马儁,“父亲是如何想的?” “你先说说你的看法。”司马儁反问。 司马防顿了一下,“儿子觉得,该帮玉林柳郎一把,不止是为了大汉,也是为了我们家…曹孟德方才的一句话说的真切呀,未来的天下…究竟是该改姓黄天,还是改姓他陈袁氏…若真的有那么一天,咱们河内司马氏一世汉臣?将如何自处呢?” 司马儁笑笑,“你也一把年纪了,怎生如此书生意气,呵呵…你是书生意气,他曹孟德是少年义气,不过…我听闻昨日陛下派西园军去玉林观,并未搜出那玉林柳郎!” “父亲的意思是?” “今日曹孟德所言是出自玉林柳郎之口…如果是他…”司马儁吧唧着嘴巴,陷入沉思。 司马防却是眼珠子一定,“无论如何,与天子站在一边,总归是不错的。” “不!”司马儁回道:“就算是他玉林柳郎有天大的本事,能把这审案之权再度夺回来,咱们河内司马氏也不能站在任何一边,必须秉至公去审理此案!” 司马儁缓缓踱步到窗前… 感慨道:“一边是天子,一边是袁家,哪一边…咱们也得罪不起!” 司马防颔首点头… 那么问题来了…这玉林柳郎能有什么法子?将审案权夺回来呢? … … 刑室中,刘备双臂被吊在房梁上,身上的衣衫被皮鞭撕扯的褴褛…一道道血痕渗出,无数血迹将衣服几乎染成了血红色。 背上自然少不得皮开肉绽,人已经趋于昏厥,皮鞭却仍在打落。 倒是袁隗眯着眼站在他的身前。 两个一起审,他发现问不出什么,也得不到他们的“签字 画押”…那么,就分开审,看看他们能否抗住这一次次的皮鞭。 “袁大人,又晕过去了!” “泼醒,再打!” 袁隗的声音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冷漠。 可行刑之人不干了,“袁太傅,不能打了…大汉刑罚有明文,一日鞭笞数量不能过百,若是鞭死了,那…行刑之人流放!” 袁隗看出了狱卒的为难…他也怕真打死了。 毕竟这刘备也是内朝官员,还是天子的皇弟,用刑…他能想办法搪塞过去,让天子不知道,可…打死了,那责任就大了。 “带下去…明日再审!” “喏!” “那边的荀彧呢?招了没有?” “没有…嘴硬的很。” “也带下去!” 袁隗的眉毛紧紧的凝起,他突然发现,这次他的对手…并没有这么好对付。 可…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大事在即,玉林柳郎必须死! … …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章节目录 第二百章 曹孟德三敲登闻鼓! 大理寺的牢房外,守卫森然伫立。 黑暗中,一名黑衣剑客的骤然出现,使得所有守卫提起了十二分精神,纷纷亮起了兵刃。 可当黑衣剑客亮出“令牌…” 所有守卫均是一怔,忙恭敬的闪开。 不为别的,只为这令牌乃是天子赐予的… 至于这黑衣剑客,除了天子刘宏亲封的虎贲将军王越之外,还能有谁? “今日我到此之事不许泄露,否则,小心你们的脑袋!” “喏!” 齐声的“喏”字落下,自有狱卒领着王越走入牢狱,走过那阴森的甬道,最终,王越来到了刘备、荀彧的牢狱前。 狱卒开门,骤然的亮光下,黑衣剑客适应了一下光线,才看到了牢房中刘备与荀彧的遍体鳞伤… 两人均是手戴镣铐蜷缩在牢房一角,很艰难的入睡。 这副模样,就好像是两个饱经风霜、苦难之人报团取暖…挣扎着反抗着世道的不公。 黑衣剑客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谁能想到,一日前还是风光无限的内朝官员,一日间就被折磨成了这副模样。 似乎是注意到了来人… 刘备微微睁开眼睛,区别于荀彧是靠信仰坚持到现在,刘备完全是靠着骨子里那份坚韧,那封“百折不挠”使得他坚持到了现在。 “你再提审我们一百次,我与文若还是那一句,玉林柳郎不可能参与太平道的谋反!” 刘备没有抬头,只是喃喃吟出这么一句。 黑衣剑客再度长呼口气,感慨道:“两位,受苦了。” 这句话脱口… 荀彧也醒了,他与刘备一道抬眸…却看到一个陌生的人影。 “阁…阁下是?” “是柳羽让我来的…”王越走近两人。 “柳弟?” “三弟?” 荀彧与刘备同时吟出。 王越却是表情严肃,“他从未放弃过你们,再忍一忍,这件事终会迎来转折。” “转折?”荀彧重复一遍,他摇头道:“此案主审乃是袁太傅,由他主审,哪里会有什么转折?” “你不能这样想!”王越劝道:“这世道虽黑白不分,但老天爷的眼没瞎,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真的假不了,假的也乱不了真!” 说到这儿,荀彧还想张口,王越却是一本正经的说道:“说的话你们信不信不要紧,至少你们该相信你们的‘贤弟’,我不能在此久留,两位公子速速脱下身上血衣! 血衣? 经过这么一提醒,两人同时想到了什么。 当即就去脱外衣,只是…沾着血的衣裳每每拨动,总是会撕开伤口,这让两人疼的浑身颤抖,可两人默契的紧咬牙关,等全部的衣服褪下后,身上血肉模糊,眼睛更是疼的“啪嗒”、“啪嗒”的直落泪。 王越接过两件血衣后,从包裹中取出两件新的中衣,让他们换上… 刘备与荀彧却只是用中衣盖住身子,并没有穿上,疼…脱衣疼,穿衣也疼! “告辞!” 王越无比钦佩向二人一拱手… 刘备在剧痛的虚脱中艰难的张口,“敢问壮士…” 王越回头,他与刘备四目相交,旋即淡淡的回道。 “什么也别问,我什么也不知道,但你们有值得相信的人!” … … 洛阳西郊,距离玉林观不远处的一个农家院落。 关羽与徐晃守在院落的门外。 张玉兰则凝着眉,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斗笠男人。 “阁下如今的身份竟想见我夫君?我怎会知道你究竟是友是敌?” 短暂的惊讶过后。 张玉兰冷静了下来,他无比谨慎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若是要害你夫君?我没有必要来此地?直接告官,让官府将你这天师道圣女抓住?以此逼玉林柳郎就范,岂不更妙?何须…费这么大的功夫?” 闻言… 张玉兰微微咬牙。 “还不是因为你们太平道,如今,我又岂知夫君的下落,若然他有个闪失,那…那…” 尽管没有直言… 可张玉兰拳头握紧,意思再明白不过,鱼死网破,在所不惜! “你是天师道的圣女,又是玉林柳郎的妻子,你定有办法联络到他,也罢…既无法与他见面,那就请圣女把这信笺交给他好了!” 说着话,斗笠男人往桌案上放了一封薄绢… 薄绢很细,俨然上面的字迹不会太多。 张玉兰还想细问,这人已经转身朝门外走去… “你就不怕,我报官…你可是朝廷钦犯!” “你不会的!”斗笠男人脚步一顿,“若是能报官,你早就报了…如今,整个大汉朝廷,谁还会相信天师道与太平道呢?” 这… 张玉兰牙齿咬住嘴唇。 他望着斗笠男人渐行渐远,却终究没有下令将他擒住。 呼… 幽气轻呼… 张玉兰提起了那薄绢。 她缓缓展开,上面是一句话… 可偏偏这么一句话,让她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 … 洛阳官署之中,今日来了位稀客,大司农——曹嵩! 说起来,这位掌管天下农事、各郡赋税、国库钱粮的大司农,在任何一位大汉官员眼中,那都是财神爷的存在。 故而…司马防也不敢怠慢,亲自来迎,带着他去鉴赏父亲收藏的字画、书法… “一众老前辈中,我最佩服的便是司马公啊!”曹嵩感慨道:“司马公曾官至两千石的太守,可心中始终坚守着一方净土,未曾放弃了文墨,这点…曹某惭愧的很,汗颜的很。” 司马防笑了:“曹大司农曾经与父亲都做到过太学经学院的博士,似乎,昔日…曹大司农还是父亲的弟子呢?父亲总是说,在所有太学子中论及勤奋、好学,没有人比得过曹大司农啊!” 曹嵩摇头…“愧对恩师啊,那时习练的书法都还给太学了,只剩下在这宦海沉浮中的摸爬滚打,初心…早已不再了。” 曹嵩的话,让司马防立刻意识到… 他此番来,别有深意呀! “大司农这是话里有话呀,这一次玉林柳郎勾结太平道的谋反,怕是令郎所处的位置有些微妙了吧?” 曹嵩淡笑:“孟德,我从小就管不了他,倒是这一次…罕见的,我与他的想法一致。” “想法一致?”司马防反问…“令郎昨日倒是来过,我正巧不在,他拜见了家父,家父比我想的更深远一些,曹大司农,实在不是我不想帮,而是当初…我失算让出这审案之权,现在想拿也拿不回来了呀!”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强人所难的事儿我不做,老哥哥只问你,若是陛下让你再来审此案?你还会让出去么?” 这个… 曹嵩的这一句话让司马防迟疑。 最终,他笑了笑,“如今说这个,也来不及了…” 哪曾想…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洛阳官署的门外骤然响起震天的擂鼓声… 这擂鼓,司马防再熟悉不过。 ——登闻鼓! 十年没听到过一次,今年却听到两次…且都是拜一人所赐… “谁又敲响登闻鼓了?” 司马防眼眸微眯。 曹嵩却是挺直了腰板儿,“吾儿——曹操!” 啥… 闻言,司马防一双瞳孔瞪得硕大,他不可思议的望向曹嵩… 曹操疯了么? 一连敲响三次登闻鼓?他以为这“登闻鼓”是他家的么? 不等司马防回过神儿来,曹嵩的话再度传出,“司马府君是知道的,我曹嵩最善于明哲保身,可这一次,事关玉林柳郎,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若不站出来…心里头都过不去这一关!” 在司马防惊愕的眼神中… 一名官兵迅速的闯入。 ——“报…曹操手持两件血衣,敲响登闻鼓,状告袁太傅屈打成招!” 什么… 司马防无比震惊的回望向曹嵩。 这一刻,他似乎懂了,为何曹嵩方才要提出——“若是陛下让你再来审此案?你还会再让出去么?” 懂了… 完全懂了! … … “哐啷啷啷啷…” 袁家的正堂传出金属与地面碰撞的声响,瓷器、铁器…许多物件被袁隗砸碎,他的模样显得怒不可遏。 一旁的问询赶来的袁基与袁绍连忙去劝叔父。 一贯老成持重的叔父如此震怒,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叔父?叔父…”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袁隗差点就要把一件名贵的瓷器砸碎…“他曹操…他曹操从哪弄到的这血衣…他曹操哪来的勇气,一年敲三次登闻鼓。” 俨然… 听说过洛阳官署中发生的事儿。 曹嵩父子直接状告到他这个太傅头上来了…还亮出了证据! 这对袁隗而言,无异于无比沉重的打击… “这案子…这案子,他玉林柳郎也想翻么?” 勃然咆哮… 且咆哮声一声比一声大。 “叔父…这案子,翻不了…翻不了…”袁绍算是听明白此间原委,“就算这案子不是叔父去审,可那字迹做不得假啊,这案子翻不了!” 袁绍的劝慰让袁隗的心情和缓了不少… 在他的计划中,除掉柳羽后,紧随而至的就是“解除党锢”…说到底,他忌惮柳羽啊,害怕因为柳羽的缘故,在“解除党锢”这一环闹出什么乱子。 “这案子翻不了么?” 袁隗郑重其事的问… 袁绍连连点头,“证据确凿…翻…翻不了!” 尽管也不是完全有底气,可袁绍尽可能的让他的表情显得有信心一些… “好…好…” “我这就进宫…不…这种时候不能进宫,装病,对…对外就说,我…我病了…” 袁隗尤自显得有些慌乱。 曹嵩父子的出现,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当此之时,他必须做出一定的改变。 倒是袁绍,一如既往的沉稳。 ——“叔父放心,朝廷那边…还有我!” … … 皇宫,千秋万岁殿。 司马防捧着血衣,呈给天子…刘宏不敢相信的抚摸了一下,旋即眉头紧锁,重重的摇了摇头。 “这…这是荀卿与皇弟的?” “正是。”司马防拱手,“虽臣也不知道,那曹操如何能从狱中得到此血衣,但…从血衣上干涸的血迹来看,怕是一日鞭刑数量过百,这已经有违大汉的刑律,就算招了…也是屈打成招!” 天子刘宏凝着眉,“刑不上大夫,内朝官员岂可动此大刑?” 司马防连忙道:“此案是大司农之子曹操敲响登闻鼓,状告袁太傅动用私刑、屈打成招,此案关乎袁太傅的声望,故而臣不敢声张,当即就带此‘血衣’来求见陛下!” “司马府君做的很好!”刘宏颔首,“袁太傅呢?出这么大的事儿?他人呢?” 出这么打的事儿…刘宏自然已经传唤过“三公”与太傅! 太尉桥玄、司徒杨赐,还有司空官员早就到了… 唯独缺了他太傅袁隗。 “陛下,臣刚刚得到消息,袁太傅病了…似乎是因为昨日审问犯人时,两名犯人顶撞袁太傅,致使袁太傅怒火攻心,一夜过后,竟是高热不退!” 杨赐拱手解释了一番。 他是老“蝙蝠人”了,在鸟中…就当鸟,在兽中,也自认为兽,两头不得罪,两边讨好。 “罢了…” 刘宏自然也不可能因为此事就重加责罚袁隗。 何况,太平道反叛已经出现,当务之急,可不能让那些士大夫与太平道勾结。 “袁太傅究是没有审案的经验,此案还是交给司马府君审理好了…至于袁太傅那边,也罢,派人稍加训斥,也派去太医为袁太傅诊视病情。” “陛下圣明!”杨赐拱手… 司马防也拱手,“臣必不辱使命…” … … 洛阳城南的一处普通的客栈内。 “成了,成了…” 曹操颇为兴奋的跑了进来…将袁隗病重、司马防接替袁隗审理此案的消息告诉了柳羽。 柳羽…他正站在窗前。 这本就是意料之中。 倒是曹操,气喘吁吁的道:“三弟,你这方法…凶险至极,若非已经知道结果,我真害怕…这事儿功亏一篑!” “定然不会功亏一篑!”柳羽不假思索的回答:“因为如今的局势是汝南袁氏占据主动,而天子处于巨大的被动之中,所以…天子一定会站在咱们这一边,更换主审…势在必行。” 曹操重重的点了点头… 对柳羽精准的判断佩服的五体投地。 只是… “三弟?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此案的疑点便在那封信上…”柳羽眯着眼,“既是我的字迹,那便是极高明的仿写,可假的就是假的,再能以假乱真的仿写也不可能不漏出任何破绽!” … … 。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一章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荀彧睡得昏沉,刘备坐在地上,枕着石床也睡着了。 突然… “哐啷”的落锁声把两任惊醒,抬头一看,是一个狱卒打开了牢门,“两位别睡了,过堂!” 荀彧淡淡一笑,深谙大汉刑罚的他,反驳道:“我二人方才受过中刑,汉律有约,两次刑讯的时间需相隔二十天,哪有这么快有严刑逼供的道理?袁太傅未免太心急了吧?” 狱卒的语气不露喜怒… “小的也不知,只是奉命来请两位!” “文若,与他说那么多作甚。”刘备愤怒的起身,“袁太傅只手遮天下,这大狱中还有王法么?” “哈哈…”荀彧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没有王法,朗朗乾坤,大汉之内岂会没有王法,哼,玄德,让我与他袁隗一辩王法!” 说着话,两人披上深色的袍子就出了牢狱。 因为长时间没有走动,两人的步履均有些铿锵… 面前的刑房让他们感觉那么的熟悉,却又那么的陌生,这是不堪回首的画卷! “玄德,你怕么?” 荀彧骤然询问刘备… 刘备浅笑道:“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还不是来了…” 可… 带着镣铐来到刑室内,突然荀彧与刘备均是眼前一亮,俨然,比起昨日…这里要整洁斯文许多,那些刑具已经纷纷卸下,取而代之的是案牍、笔墨、纸砚。 这已经够诧异了… 可更诧异的是,坐在刑室內的不是太傅袁隗,而是…洛阳令司马防! 这个发现,使得荀彧与刘备异口同声的喊出,“司马府君?” 反观司马防,他和蔼地笑道:“荀侍中,刘皇弟,别来安善否?” 荀彧与刘备也镇定了下来,他们同一时间想到了昨夜,那血衣…那自称是柳羽派来的人! “我二人很好,有劳司马府君挂心了。”荀彧勉力的拱手。 刘备也拱手,他也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可止不住的泪水就涌出…熬出来了! 司马防在位置上也躬身:“两位,我奉陛下之命审理此案,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荀彧还礼,“有劳司马府君,若是我二人…或是柳弟真的有罪,司马府君也不必徇私!” 司马防颔首,不由得心头对荀彧,对刘备多加了几分佩服。 他从桌案上的匣子里取出书信。 主动问道:“这封书信,两位都看过了吧?” 荀彧与刘备同时点头,“看过了!” “那你们可否能辨认清楚,这信上的字迹与柳羽平日里的字迹有何区别…” “没有区别!”荀彧坦白道:“字迹足以乱真,但柳弟不可能写过…” “足以乱真…”司马防再度强调。 荀彧想了想,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这造假之人…笔法的确是出神入化!” “那…”司马防接着问,“那玉林观对于道家中这太平教的叛乱是何看法?同出于道家一脉,天师道就没有想过,要推翻这推崇儒学的朝廷么?” ——儒道相争! 这是一个异常凶戾的问题… 以至于,一向明哲保身、与人为善的司马防问出,也带着几分凌厉之色… 天师道对太平道态度如何? 天师道对朝廷的态度如何? 天师道对儒家的态度如何? 从这一个问题中都可见端倪… 在这种刁钻的问题下,任何一个回答,都极有可能成为破绽与证据,让刘备、荀彧…连带着柳羽与天师道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荀彧吃了一惊,刘备也吃了一惊,两人交换过眼神后,刘备缓慢的开口。 “天师道对朝廷的态度如何?这点无需详加类述…抗击瘟疫,赈济灾民,抵御胡虏…柳弟的目的是扶汉而非太平道的覆汉,这点上,天师道与太平道走的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线,也正因为此,我与文若才会坚定的站在柳弟这边!” 顿了一下,刘备继续道:“至于…道家对儒家的态度,这点…我不否认,天师道对儒家是敌视的,但无论是敌视与否,柳弟为的都是大汉…司马府君也能看到,这些年以儒治国滋生出的祸端…这些,边陲的百姓,那些无家可归的庶民或许更有发言权!” 字字珠玑,刘备的话严丝合缝,滴水不漏。 这一番话,究是荀彧都不由得竖起大拇指。 司马防不可察觉的微笑了一下,旋即道:“你的回答,我会如实禀报给陛下!” 刘备稍稍安心,“多谢司马府君!” “两位既坚持这信非柳羽所写,那本府君会找专人去详细比对笔迹,若再有疑问,会再来征询二位,在结案之前,就委屈两位在牢狱里多待一阵!” 司马防没有任何想要刑讯逼供的意思… 这反倒是让荀彧与刘备不适应。 毕竟上一次…他们来到此间牢房,可是差点丢了半条命! 似乎是注意到了两人的惊诧… 司马防接着问:“两位还有什么想说的?” 刘备与荀彧互视一眼,摇了摇头… 司马防摆摆手,“那就去休息吧,我会安排你们换间牢房,也会安排大夫入狱中为你们诊治。” 刘备与荀彧只得躬身行礼,由狱卒引着不可置信的出去。 而等到他们出去后… 司马防缓缓起身,帷幕之后的蹇硕走了出来… 司马防很客气的让出主位。 蹇硕则道:“他们的伤势看起来不轻,不过终究未伤到筋骨,至少也要将养一个月,我会如实禀报陛下,至于他们二人,司马府君千万好生照顾…” 言及此处,蹇硕似乎还有话想说,却张了张嘴,最终把话咽了下去。 司马防连忙问道:“蹇校尉有话不妨直说。” 蹇硕又顿了一下,这才张口,“陛下很关注这个案子,可陛下又不想给你太大的压力,终究,我忍不住想问一句,这案子你打算怎么查?” 司马防感慨道:“刘玄德、荀文若…还有桥太尉,曹大司农…这么多人为柳羽作保,我在想…会不会真有一种可能,这封信就是有人刻意伪造嫁祸给柳羽的!此人能够模仿柳羽的笔迹,又能够出入太平道的道观、分坛…其在太平道中的地位一定不一般,太平道中有无高层,书法造诣斐然,从这个上面去调查,或许能查出造假者的端倪?除此之外…还有这信笺的本身。” “本身?”蹇硕一脸的问号。 司马防一边思考一边继续说道:“一个人的笔迹、运笔…都是有他独有特制的,有其内在灵魂的,仿制的话最多有形,灵魂是无法学到的…这封信中洋洋洒洒有三百多字,逐字逐句的比对,或许能发现些许线索与端倪…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蹇硕仿佛看到了希望。 司马防继续道:“我需要柳羽本人的字迹,还有…需要一位书法的大家!” “哈哈…”听到这儿,蹇硕笑了,“柳羽本人的字迹我帮你找到,至于书法大家,那蔡邕蔡夫子不是就等在那儿么?想必…他已经等的望眼欲穿了吧!” 司马防轻轻点头… 蔡邕与柳羽什么关系,作为洛阳令,他不会不知道。 呵呵…还真是应了那一句话。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 … 月上眉梢,暗夜如磐… 柳羽在烛火下书写着什么,每一个信笺中的字迹,他都会反复写上五遍。 模拟各种情况下的书写,急忙时的草书,一本正经时的楷书,还有…隶书、小篆…他能够想到的字迹,都会写在这竹简上。 短短三百个字,他愣是写了两千多个字,足足十个竹简。 曹操则迅速的将每一卷写好的第一时间送到蔡府去。 月明星稀… 蔡府内却是灯火通明。 赵四娘搂着蔡昭姬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入睡了,可蔡邕…这边,却是注定无眠。 司马防也在…他似乎做好打算住在蔡府了,不比对出笔迹,他是不会离开。 不过,司马防始终有些坐立不安。 倒是蔡邕看出了他的紧张。“司马府君是不是已经认定,那封信不是柳观主所写了?” 司马防斜眼睨向蔡邕,本想否定… 终究,还是一扬手,“蔡夫子如何看出来的?” 蔡邕笑道:“一来司马府君如此坐立不安,二来…别人不知道,司马府君耳目遍布洛阳,怎会不知晓我与这玉林柳郎的渊源,哈哈,司马府君挑我来比对字迹,这不是明摆着,已经认定那信与柳观主无关!” “哈哈…” 司马防笑了,“人都说桥玄桥大公子性子直,心中有话从不遮掩,倒不曾想…你蔡夫子的性子也这样直接,别说这些了…从字迹中可寻觅出什么线索?” 绕回了正题,蔡邕的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其实…是有线索的。” “司马府君且看,这封信笺中的字迹与柳羽的虽然十分相向,但仔细看就会发现,柳羽无论是何种写法,他字迹收尾的末端总是会稍稍上扬,特别是这一‘勾’,即便是写颇为正统的楷书也一样,可这封信笺每个字的末端却没有上扬,懂行之人单凭这个就能看出,这是仿写…” 说了一大通,蔡邕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用几个字做了比较。 旋即陷入微微的沉思。 “可不得不说,这仿写之人的书法造诣不简单哪,他的出处嘛,虽说不上来,可我有一种感觉,这草书颇有草书鼻祖‘张芝’的味道,而张芝的弟子,想来在这个世上并不多!” 唔…张芝的弟子? 醍醐灌顶。 司马防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蔡夫子啊蔡夫子,不愧是你啊…哈哈,这一语可胜过我像那无头苍蝇一般乱闯乱撞许久了…张芝,哈哈…这可是位大家,尚在人世,他的弟子也绝不会是一些寂寂无名之辈…” “司马府君需要几日?”蔡邕反问。 “我的话,需要的时间就长了,不过…有人关心着这边呢,”司马防一下子提起了无限的信心… “最好…”蔡邕语气和缓的道:“能拿到一些张芝弟子的手书,如此这般比较的话,我也更容易查明这字迹的归属。” 司马防重重颔首… 总算是有方向了! … … 洛阳皇宫,千秋万岁殿。 “哈哈哈…” 蹇硕把司马防传来的消息报送给天子刘宏后,他整个人爽然的大笑了起来。 正巧太尉桥玄也在…他刚到不久。 可桥玄很意外。 不至于吧…不过是案子有些眉目,就没有尘埃落定,不至于这般高兴吧? 再加上,陛下这立场似乎有些过于鲜明了。 “陛下…今日似乎很高兴。” 一改往日的阴霾,桥玄罕见的看到了如此高兴的天子… 刘宏笑着说道:“朕今日心情不错,却不只是因为这案子有些眉目…更多的是…” 说着话,刘宏使了个眼色,张让迅速的将一沓奏书递给了桥玄。 桥玄也不客气,迅速的展开。 这不展开还好,一展开之下…触目惊心。 “陛下…这…这…” 究是这位一贯健谈的太尉桥玄,今时今刻,竟语气有些哽咽… “哈哈…哈哈哈哈…” 刘宏则是崩不住的大笑… 一边笑,一边感慨道:“看到了么?这就是玉林观主啊,他有事,整个南阳的百姓呈上万民书,整个南阳的氏族呈上竹简,就连那云台二十八将的家门,竟也联袂请奏…” 其实,事实比刘宏说的更夸张。 云台二十八将的将门…他们哪里是请奏,他们简直就是要用钱砸呀! 就差说一句… 陛下,你就报个价吧、填个数吧,只要能换柳羽无罪,他们多少钱…让他们干什么,他们都愿意! 呼… 长长的呼气。 震撼…桥玄是被深深的震撼住了。 而他一时间,似乎很能理解天子… 天子龙颜大悦,不是因为这案子, 而是因为…因为柳羽的能量,这才短短的半年,他就集聚起了一股力量,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而这股力量…如今虽只是星星之火,但未来未必就不能呈燎原之势与那庞然大物、盘根错节的汝南袁氏抗衡! “桥太尉…”刘宏眯着眼,“朕算是体会到了一点!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柳羽是给朕做出了一份表率呀,在利益的驱使下,没有什么坚不可摧的联盟,也没有什么无法离间的情义,呵呵…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用好了这个‘利’字,汉帝国势必能再度中兴!” 嘶… 桥玄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方才开口:“陛下…臣倒是有一番别的觉悟!” ——“说说看!”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嘶… 这次换作天子刘宏感慨了。 ——“好一个天师道的得道多助,好一个太平道的失道寡助!多助之至,天下顺之,战必胜矣!” … … 。 章节目录 请天假,电脑不在身边。 如题,明儿补一章。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请天假,电脑不在身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二章 眉目! 与其说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不如是…天下熙熙皆为来! 在刘宏看来,这些云台将门后裔帮羽儿说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其中原委,没有人比刘宏更清楚。 说到底,还是利益啊,羽儿的安危与这些云将门后裔的利益已经深深的捆绑在了一起。 可以说是,羽儿荣,则云台将门兴,羽儿损,云台将门败! 简单点说,羽儿…一聚宝盆,所有着这聚宝盆的人,都会与有荣焉,更赚的盆满钵满。 “呵呵…” 刘宏笑着看着桥玄,感慨道“桥太尉啊,朕仿佛找到了一条,能够对付那些氏族、将门的办法!” 桥玄性子比较,他一捋胡须,“果然,陛下还是站在柳观主这一边的!” “怎么说?”刘宏反问… 桥玄继续道:“陛下也舍不得玉林柳郎这枚“聚宝盆”!” 唔… 此言一出,刘宏微微一怔,很快,他的眼眸眯起,弯成了一片月牙。 “能识破朕心意的,还得是你桥大公子啊!” 说无,听者有意。 几乎时,蹇硕与张让眼珠子一转… 对蹇硕来说,他觉得桥玄的话精辟至极。 可对于…张让来说,他琢磨着,玉林柳郎…这未来,可是跳很粗、很粗的大腿呀,得亏他们宦门从没想过与他对立! 庆幸… 幸啊! … … 蔡府内,已经有堆如山的竹简,这些都是“张芝”连同其弟子们留下过的笔墨。 既然是法造诣,那首当其冲想到的定是张芝了。 蔡邕的夫人赵四抱着小昭路过这边时,吓了一跳,心里嘀咕着,这才几日,怎生这蔡府内就成这般模样。 此间的竹简,怕是足足有几千卷之多吧? 司马倒是淡定,他尽可能云风轻的翻过一封竹简,可琳琅满目的字迹,让他应接不暇。 别说比对… 就是光看,都感觉眼前满是星星。 倒是蔡邕封一封的细细的比对…时而轻皱眉,时而眉头紧蹙。 “蔡夫子,你要这么看…得看到猴年马月了吧?” 司马防忍不住问道… 蔡邕则摆摆手,“不细的比对,如何能找出这笔迹的源…不过,看了这么多,总算也有所发现,这笔迹有“张芝”的神韵,必然是他子之一伪造的。”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司马防凝眉,深深的皱纹遍布脸颊) “司马府君是问我,玉林柳郎的嫌疑么” “自然!” 得到了肯定回答,蔡邕出一封“柳羽”亲笔所书的竹简,又取出那封写给“义”的信笺。 “这两封的字迹乍一眼无差别,可仔细去看就会发现,柳观主的字中会圆润许多,其中透漏的是对隶书、小篆书写的本能排斥与不适应,反观这伪造的信笺,一气呵成…哪里有半点不适应之态,这便是最大的破绽。” 书?小篆不适应? 这大胆的猜想让司马防一怔…蔡邕这算是一个全新的理念了。 可… 这不能当成证啊。 你总不能向天子解释,说…柳羽自己写自己的字,会不适应…会排斥,而伪造的一气呵成? 这跟谁去讲道理? 当然,柳羽之所以在写时不适应…是因为,古代的书法与后世书法的不同! 这才造就了,蔡邕眼中…自己写自己笔迹会本能的排斥! “蔡夫子,这可不能当证据啊!”司马防凝眉道:“有人写自己字…反倒是写出别扭的道理!不(本章未完!) 第二百零二章 眉目!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过,这等运…若非是蔡夫子,也断然无人能窥探出来了。” “我知道!蔡邕重重的点了点头,“所以…我才要找到这伪造之人…只有找到他,从他这里下手才能证明柳观主的清。” “找到了?”司马防急问道。 摇头,“这么多竹简,哪是一、两天就完成比对的?这是个很细致的活儿,所谓慢工细活儿!” “那就别摇头晃脑了,快点比对吧!”俨然,司马防更急切一些。 潜默化,在阵营之间…他已经选择站在了天子的这边。 … … 乱糟的洛阳北街。 达官显贵活的南街截然不同,北市显得脏乱许多… 贩卖奴隶的,杂耍卖艺的,还有那些小商小贩…至于偷鸡摸狗的,人脑非凡。 茶摊处… 一个老叟正讲述着一些北街的见闻。 ——“你们可知道,那大司农曹嵩的儿子曹操,他小时候那在这北市可是家喻户晓啊,人人称他是魔少年!” ——“但凡哪家娶新娘子摆席,他一定带伙儿去蹭吃蹭喝,你若是当众揭发他,他倒好…直接拽住新娘子的大腿,给钱就不松手,靠这一招,他是吃遍整洛阳北街呀!” ——“可谁曾想,他自己大婚时,洛阳南街、北街摆两场流水席…哈哈哈,他曾经吃过的债,那一天可是统统还了!” 老叟讲述的是真事儿。 因为…曹操与夏侯渊同时办婚,故而,南北两街都有流水…去南街的自然是达显贵,北街的就了去了,至少…那些被曹操坑过的,没少去蹭席。 ——出来混…早晚还是要还的! 一个头戴斗笠的人津津有味的听着这边的故事… 对那个叫什么“曹操”的印象深刻。 却在这时,另一个斗笠男人也坐到了茶摊中,两个斗笠男背对着饮了一口… 其中一个小声嘀咕道: “苍天已! 另一个用更细微的声音回:“黄天当立!” 一言蔽,其中一人卸下了斗笠,却不是飞燕还能谁? “神上使…” “嘘!别处说!” 对上了号,两人将币在了茶摊上,迅速的离去。 那头上尤自带着斗笠的男人,除天平道的神上使马元义外?还能有谁? … … 窗户阖上,耀眼的日光从窗缝中透出,落在地上,格外闪。 一处酒肆的雅间中,褚飞燕静静的立着,而马元义则坐在胡凳上,紧皱着眉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过片刻,马元义终于安耐不住,他轻声道:“大贤良师一定坚持要提前起义么?” 褚飞燕重重的点了点头。 “唉…要不是那唐周泄密…要不是那汝南袁氏不可靠,咱们何至于如此匆…” “大贤良师…不,如今该呼为天公将军…天公将军他委派…我与张牛角大哥联络三十六的弟…三日后刻起义,高举“苍天已死、黄天立”的大旗…到时候,各方呼应,从南阳、冀州、兖州急攻洛阳城,占据朝廷,天可定,黄天当立! 言及此处… 褚飞燕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竹简,“神上使,此为此三十六方各坛口起义的郡县…今这中原一代还得是神上使统筹调度…汝南袁氏已经背叛的黄天,我等必须…必须勠力同心才是!” 呼… 听这儿,马元义长长的呼出口气) 俨然,褚飞燕的出现…连带着他的话让他处深深的惊讶之中。 这次的起义…好生急促呀! “我知道了…”马元义点头,接过信(本章未完!) 第二百零二章 眉目!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他大致扫视了一遍,“有此图在,我马元义居中调度,必定不辱命…皇城必破!”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 褚飞燕重重的点了点头…他告辞离去,还有其它城郡的起义军要通知。 黄巾起义…已经…已经迫在眉睫了。 反观元义,他深深的凝望着手中的竹简,心头百转交集! … … 皇宫,千秋万岁殿。 蹇硕迅速的闯入其中…倒头便拜。 “臣拜见陛下!” 天子刘宏看到他如此匆,似乎猜到了他来此的目的,竟步向前,主动扶起了,“如何司马防与蔡邕那边可有眉目了?” 其… 司马防之所以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大家”张芝无数弟子笔送到蔡府,这与天子刘宏密切相。 准确的说,这是倾整个西园校事之力… 已经付出了这么多,迫切的想要看到成效。 “陛下…经有眉目了。”蹇硕如实报:“蔡夫子能断定,这字迹并非皇长子所写,其空又形而未有神…” “朕要听得不是这个,而是证据!证据!”刘宏有些生气… 查了半天,他要的是确凿的证据,证明羽儿无罪,将有罪之人绳之以法! 可… 蹇硕低头道:“陛下,似乎…蔡夫子那边还需要间。” 刘宏的目光冷凝,“朕可等不了那么久!了蔡邕外?当世之中还有谁的书法造诣能称得上层?” “豫州颍川郡长社县人钟繇,冀州清人士崔琰…”蹇硕如实回道:“前者楷书技艺十分精湛,后者…乃是名门之后,书法造诣极高。” “那还愣着干嘛?把他们也派去邕那儿…刘宏语气急切。“难不成,你是得蔡邕一人,他有一千只眼睛不成?” 这… 蹇硕顿了一下,天子的每一句话都让他切身感受到了“焦急”二字! 陛下是真的急… “喏,喏!” 蹇硕连忙快走…刘宏则看着他,微微握紧拳头,管…他始终相信己的儿子,可留给他们的时间怕是不多了。 汝南袁氏必不会束手待毙… 他们一定会联合臣,向天子施压! 呼… 轻呼口气,刘宏的双拳已经握紧。 … … 崔琰因为在冀州,距此数百里,抵达洛阳还需要些许时。 颍川的钟距离这边就近多了… 他与蔡邕也算师徒,在太学时…钟繇便心于书法,拜在了蔡邕的门下) 而鲜为人知的是… 后世,那些大名鼎鼎的书法人物,或多或少都会与蔡邕有关。 按照顺序… 是蔡邕将书法传给钟繇,钟繇传给卫夫人,卫夫人传给王羲之,王羲之传给王献之…再之后是智永——虞世——欧——褚遂良——旭——颜真卿——怀素! 代代传承… 当然,些不重要,重要是钟繇方才来到蔡府,刚刚比对过两卷文书…就在两封竹简中窥探出了什么。 他的神情有些疑惑。 口中则吟道:“易元蟆(),这名字好怪…” 的确,姓易的本就少,元蟆的更是罕见中的罕见,毕竟…谁会把“蟆”这种蛤蟆添加到自己的字号里,这不给自己的名字添堵么? 而钟繇的这一句话立刻就吸引了司与蔡邕的注意力… 大家都不是傻子… 这种时候,谁会因为一个名字而大惊小! “是了,是了…” 而随着与司马防的走近,钟繇一边摇着头,一边感慨道:“像…真像啊!” (本章未完!) 第二百零二章 眉目!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这时…司马防已经走近。 可钟手中竹简指向的字却与那封“柳羽笔迹”截然不同…不同的字,也是不同的形! 反倒是蔡邕,他吧唧了嘴巴,旋即伸手在空中凌空模仿。 “是这一笔,还有这一笔,不对…这一笔一模一样!” 区别于逐字句观察… 蔡邕观察的是笔画。 横平竖直,这些都极其容易模仿,可“一撇一捺”书写时,却一万个人能写出一个味道,而撇捺与横平竖直之间的间隙,更是有定论。 “就是了…” “就是这一封!无论从撇捺,还是之间的距离刚刚好…刚刚好!” 蔡邕一下子变得亢奋… 可很快,他就陷入了另一种心情。 “易元蟆张芝的弟子中…怎么会有如此个古的字?” 蔡邕喃喃… 司马防却好似注意到什么。 这易元蟆…怎么感觉,有么点熟悉呢? 作为御史中丞、洛阳令,司马极其敏感的… 易,义? 元?元? 蟆?马? 易元蟆…这不就是马元义! 因为这个巨大的发现,骤然间,司马防的瞳孔瞪得浑硕大… 紧接着,他大声喊道:“易元蟆就…就是…马!!义!芝的这个弟子就是马元义…” 这一声提醒… 一下让蔡邕与钟繇愣住了。 可只是一个瞬间,两人也睁大了眼…不可思议的望向司马防。 易元蟆是谁?没有道。 可马元义…这可熟悉了,近来那造反的平道,他们的上使不就是马元义? 这封在太平道坛口搜出来的信笺,不…不也是“柳羽”写给“马元义”的呢? 呸… 什么柳羽写给马元义) 呵… 丫的,这本就是贼喊捉贼! ——马元义这老狗是仿制柳羽的笔墨…把信给他自己! … … 第二百零二章 眉目!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三章 羽儿,朕可是把宝都押在你的身上 ——“司马府君,司马府君…” 钟繇去喊司马防… 司马防却好似还在某种震惊之中,不能自已。 回过神儿来,他再度去比对这两封信,如果按照蔡邕的那“撇捺”的运笔方式,那“横竖”与“撇捺”间微小差别的间隙,这两封信笺中的笔迹的确一模一样! 司马防双拳握紧,钟繇却尤自问道:“司马府君可是看出来了什么?这易元蟆?究竟是何人?” “呵呵…” 司马防回望了一眼钟繇,又看了看蔡邕,微微摇头,又重重的点头。 旋即,“咕咚”一声,他咽下一口口水,一手提着那作为罪状的信笺,一手提着这“易元蟆”的笔迹…快步往门外走去。 看到他这副模样… 钟繇轻轻的呼出口气,他特地走到蔡邕身侧,“师傅,你说司马府君这是看懂了么?” 蔡邕一捋胡须,“这要再看不懂,陛下也不会派他来审理此案了!” 却在这时… 司马防的声音在门外响彻,“传我领命,所有洛阳官兵于衙署前列队,挨家挨户搜城,务必将此太平道的神上使马元义缉拿归案!” ——“喏…” 随着一干府兵齐声的回应。 整个此间,遍布的是“踏踏踏”的脚步声! … … 张玉兰好不容易找到了曹操。 没有多余的废话…张玉兰开门见山,“我夫君在哪?” “弟妹这般问我?我…我岂会知道啊?”曹操一摊手一副无辜的模样。 张玉兰眉头紧锁,“当今这洛阳城,除了你外,还有谁能知道?” 说着话…张玉兰从怀中取出一封薄绢。 “这个,你交给他…” “弟妹,我…”曹操还想狡辩,可似乎…他的眼睛被张玉兰一眼窥透… “速速交给他,就说…是太平道的神上使交给他的!”张玉兰的语气迫切。 曹操这才收起,却又多了一个心眼。 “这不会有诈吧,毕竟…三弟可是因为这马元义才遭逢此番诬陷。” 张玉兰摇头…“还能有什么诈?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你即刻交给我夫君就是。” 说起来…也讽刺。 她张玉兰作为天师道的圣女,作为柳羽明媒正娶、名正言顺的正式夫人,此番…交给夫君信物,竟还要假手曹操! 到底她和曹操…谁才是真夫人? 不过… 现在的局势下,这些不打紧! 打紧的是…张玉兰意识到了什么,他感觉这是一个局,一个弥天大局…而这个局。 或许,从一开始起,目标就不是她的夫君,而是…而是那个庞然大物! … … 经过了这一些变故,柳羽收到了张玉兰的信笺。 而就在这一刻,他的心情一下子收紧,原本还淡然轻松的面颊上也刹那间紧绷了起来。 “原来…如此!” 曹操惊问:“什么原来?什么如此?” “在见到弟妹之前,我倒是听说,蔡府那边发现了什么…似乎是…是张芝弟子的笔迹!” 柳羽没有回答,而是将这薄绢再度交给曹操。“这其中是一个地名,有劳大哥,现在得把这个交给司马府君。” “司马府君?”曹操疑惑道:“他正在带府兵满城搜捕那太平道的贼首马元义!” 唔… 听到这么一句,柳羽淡笑道。“这不巧了嘛!这薄绢的地点藏匿的正是马元义!” “啥…”曹操一声惊呼。 他感觉自己被吓到了。 可… 他这位三弟他最是了解,绝不会无的放矢。 他。(本章未完!) 第二百零三章 羽儿,朕可是把宝都押在你的身上 最后深深的凝望了柳羽一眼,旋即再也不敢停留,带着这薄绢跑出了此间。 … … 原本还在搜犯人的司马防收到了曹操送来的信笺。 其中的字眼让司马防大惊失色。 他也顾不得与曹操寒暄,当即就回了府衙! 司马府中,一方案牍,司马防与父亲司马儁对坐,桌案上两盏茶水…露出淡淡的茶香! 可司马防的心情不在这儿,他有些心神不宁。 “找到了?” “是找到了,不光是那伪造之人,连同伪造之人背后的黑手也找到了。” 司马儁一问,司马防一答。 此间的气氛却莫名的冷冽了许多。 过了许久,司马防还是无法开口,他用手指蘸水在桌案上写上了一个字… 而随着这个字的出现,司马儁的瞳孔也睁大。 “原来是他们…” 司马防浑身有些瘫软无力迹象,因为看到桌案上的字,司马儁的脸色也变了。“你打算怎么办?” 司马防目光缓缓的凝聚在父亲的身上,“儿子不知道,原本以为,此案…儿子能秉公处理,可当牵扯到这个家族,儿子还是…还是…” 最后的四个字终究无法脱口。 还是司马儁替儿子回道:“是心有余悸吧!” “正是!”司马防咬着牙… 司马儁则是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儿子,你已经是咱们司马氏一族的主人,司马氏的将来,也就是你的将来,这条路,你来选,爹听你的!” 突如其来的重压之下,司马防那紧锁的眉头,更添了许多苍白与无助… 父亲让他选择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未来,乃至于是河内司马氏的未来,乃至于…汉室与那个庞然大物最后的归属。 他看着手中的那封薄绢,又抬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 一咬牙,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 … 洛阳皇宫,千秋万岁殿。 蹇硕匆匆忙忙的进入其中,跪下禀报,“陛下,司马防正在带府兵满城搜捕太平道的神上使马元义!” 刘宏双眉一扬,“这笔迹还没查出个所以然,这司马防怎生又去追捕那马元义了?” 蹇硕正要回答… 却在这时。 “陛下…”张让那磁性的声音从千秋万岁殿外传来。“洛阳令司马防求见陛下,说是案情有重大进展,必须要禀明陛下!” 说司马防…司马防就到了。 刘宏轻瞄了蹇硕一眼,旋即张口道:“让他进来!” 当即,张让一声通传…司马防急冲冲的进入其中,他跪在了蹇硕的身侧。 “陛下…玉林观主勾结太平道神上使一案有重大发现,但…但需擒住那贼首马元义方才能对簿公堂!还原那伪造信笺的真相!” 司马防的话传出… 刘宏的脸色都变了! 就这?就这? 这一刻,刘宏想骂人…擒住那贼首马元义?这用你说?可问题是…怎么擒住? 若是能擒住了,就是动刑也让他招了…让羽儿平冤昭雪! 刘宏正要发作… 哪曾想,司马防的话再度传出,“陛下…陛下,臣…臣已经探寻到那马元义的落脚处,只是…只是…” 唔… 听到“马元义的落脚处”这几个字,刘宏当即起身。 “只是什么?” “马元义的落脚处在…在袁太傅的府中,没有陛下的诏令,臣…臣不敢去搜捕!” 什么? ——马元义在袁府? 刹那间,刘宏的表情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他的眼眸紧凝,他的语气也变得冷冽。“马元义是太平道的贼首,如何会在太傅。(本章未完!) 第二百零三章 羽儿,朕可是把宝都押在你的身上 的府中?” 司马防早就想到陛下会这么问,当即把准备好的说辞娓娓道出。 包括… 蔡邕与钟繇如何比对出两封信笺上的字迹… 包括他收到曹操的信笺,包括…他派人去调查,确定马元义的位置,一条条,一件件…似乎,只等天子一声号令,就能… “陛下,这便是臣查出的此案深情,若要再查下去,少不得去盘问贼首…可…贼首在袁府,臣…臣不敢擅作主张!还望陛下…陛下…” 不等司马防把话讲完… 蹇硕连忙挥手,示意他不要再讲,此刻的天子正在闭目冥想,他需要冷静! 这事儿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看似,马元义在袁府,作为天子…他当然可以直接下令查抄即可… 但,恰恰不能! 如今大汉最大的威胁,不是这玉林柳郎与太平道神上使的密谋,而是…太平道的叛乱,大小三十六方… 三十多万人,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不出几月,势必会造成整个大汉境内的狼烟四起。 而…汝南袁氏! 呵呵…天子刘宏能承受的起、朝廷能承受的起这么一个盘根错节的庞然大物彻底倒戈,与太平道联合到一处么? 汝南袁氏会不会脸都不要了呢? 换句话说,汝南袁氏虽是天下氏族之首…可其代表的却是那些党人集团的利益! 当此国难之时,是否惩处汝南袁氏不是重点。 如何让那些党人,让他们站在朝廷这边,而非太平道那边,才是作为天子从宏观上需要考量的! 沉默… 长达百息的沉默,千秋万岁殿内鸦雀无声,此间的气氛落针可闻。 终于… 又过了百息,刘宏的眼眸缓缓睁开。 他的表情也变得果决了许多。 他的语气异乎寻常的庄严、肃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窝藏太平道贼首,汝南袁氏又如何?蹇校尉…着你调动御林军与司马府君一道包围袁府,若真的查出贼首身处其中,那…依律惩处,朕严惩不贷!” 这… “咕咚”一声,蹇硕咽下一口口水,他是倒吸一口凉气。 陛下这是要…壮士断腕么? 蹇硕还不及起身答应,刘宏的声音再度传出。 “张常侍何在?” “臣在!”当即,张让迅速的走入殿内,弯腰回道。@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刘宏继续吩咐,“传朕旨意,讨乌桓中郎将柳羽上书解除党锢,消除党人一切罪行,流放者召回,牢狱着释放,朕思虑再三决定允准!即刻令尚书台草拟诏书,昭告天下!” 呃… 刘宏的话,差点让张让晕厥过去。 解除党锢…单单这四个字,就让他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它奶奶的… 多少宦门的先烈,前赴后继,这才换取到两次的党锢之祸… 换取到昔日士大夫、公卿的近乎团灭! 可… 这一次…陛下竟要解除党锢。 这事儿太大了,至少…对他们宦门是致命的打击。 等等… 敏锐的张让迅速又想到了什么。 陛下方才的话中,第一句是——“传朕旨意,讨乌桓中郎将柳羽上书解除党锢!” 这… 张让眼珠子一转,如今这柳羽都不知道身在何处? 他自己身上的罪名都并未洗刷干净。 他如何上书解除党锢? 呃… 张让顿时明白了。 他斜眼望向天子刘宏,心头升腾的是无限的佩服,诚然…解除党锢是不得以之选,可因为谁解除的这党锢,那就意味深长了。 若是汝南袁氏… 那袁氏的声望岂不。(本章未完!) 第二百零三章 羽儿,朕可是把宝都押在你的身上 是冲天而起,天下氏族岂不会纷纷响应? 但…是玉林柳郎,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就算汝南袁氏这些年救济当然,那也只是救济,玉林柳郎解除党锢,那对这些党人是救命之恩。 不说别的,至少…会有一部分党人从此会脱离汝南袁氏的阵营,加入柳羽这边,而这…才是陛下喜闻乐见的! 除此之外… 解除党锢,又消除了党人与太平道联合造反的隐患,高…实在是高明啊! “张常侍…” 张让的思绪还在外漂泊之际,刘宏再度张口。“没有听到朕的吩咐么?” 这话中带着冷意,更带着急不可耐! 呃… 张让浑身一哆嗦,连忙拱手,“陛下圣明!” 说罢,连忙小跑着往尚书台去。 司马防与蹇硕彼此互视,能站在这千秋万岁殿,谁也不是傻子,陛下的想法…这一番话已经讲述的够清楚了。 “臣告退!” “臣也告退!” 司马防与蹇硕快速离去。 一时间,这诺大的千秋万岁殿只剩下天子刘宏一人。 他缓缓踱步到窗前,看着那无数台阶上,一眼望不到头…张让、蹇硕、司马防等人正在… 一时间…无数情绪涌上。 呼… 刘宏轻呼口气,他眸光幽深,沉吟道。 ——“羽儿,朕可是把宝都押在你的身上了。” ——“呵呵,终究这大汉的未来靠的是你啊!” 言及此处… 无尽的疲惫感涌上心头,刘宏只觉得头重脚轻,这段时间,因为儿子这案子,他也是夜不能寐。 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去过后宫,没有去过西苑,没有去望舒荷… 这一刻,刘宏总算是体会到圣人提起的“父子”之情… 所谓:——父母之为子,则为之计深远! 下面那一句是…子亦同之! 意思是,孩子长大后也会像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呵呵… 在天子刘宏看来,他的孩子是羽儿,羽儿的孩子是这脆弱的大汉… 多么希望,大汉能一帆风顺的走下去! … …。 第二百零三章 羽儿,朕可是把宝都押在你的身上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四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正午,今天是个艳阳天。 司马防与蹇硕已经带人行至袁府门前,司马防还想客气一下,可蹇硕直接一脚踹开大门,带着一队士兵直入正堂。 汝南袁氏何等门楣,岂能让人这般生闯? 当即,无数护院组织起来与西园军相持于院落。 袁隗又惊又恐地上前阻拦,“司马府君?蹇校尉?你们闯我袁府大门,未免也太不把我这当朝太傅放在眼里了吧?” “袁太傅,我等只是…”司马防本想说,我等只是例行公事,奉诏搜捕。 哪曾想,蹇硕大手一摆,“跟他解释那么多作甚?来人,把宅子统统围起来,一间一间的搜!” 袁隗想阻拦,哪曾想,西园军半分情面也不给他…直接撞翻了他。 袁隗从地上爬起来,弯着腰往后院跑去。 后院的袁逢也听到了外面的响动,大惊失色,他警惕的从门缝里向外眺望,官兵距离他这边越来越近。 当然… 他袁逢在此,并无太大干系! 可…关键问题是,那太平道的贼首马元义还在袁府呢! 这要是搜到了…那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呀! “唉…哎呀!” 袁逢迅速的往马元义所住的厢房跑去。 还未赶到这边,就闻到了浓郁的酒气…酒气是从厢房内传出来的,越是靠近,越是浓郁。 袁逢的心哇凉哇凉的。 这都什么时候的天了,还顾着喝酒? 迈着大步迅速闯入,出现在眼眸中的是马元义敞着胸膛大笑着饮酒的模样。 “再来,再取酒来!” 俨然,他已经酩酊大醉。 “唉…” 顿时,袁逢的脑海中就一句“烂泥扶不上墙”,旋即将桌上碗中的洒直接泼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泼,马元义醒了。 “袁公,这…” 俨然,他尤自有些昏沉、恍惚。@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袁逢连忙道:“官兵来搜捕袁府了,你即刻退入地下密室,从那边撤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不许回来!” 袁府的地下是连接附近酒肆的… 从那边可以撤离! 果然,经过袁逢这么一提醒,马元义也提起精神来了,他迅速起身,却不忘提起了一坛酒水。 “都这时候了,你是要命,还是要洒?”袁逢都快哭了… 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很不爽,可他又无能为力。 哪曾想,马元义怅然的大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 “哈哈哈,命…哪有洒重要!” 说着话,“啪嗒”一声,这硕大的酒坛子直接被他抛出院落,与地面碰撞发出剧烈的声响。 “你…你疯了么?”不是马元义疯了,而是袁逢感觉自己要疯了! 可马元义一副浑然无所谓的模样,他又抱起一坛,再度抛出院落。 “啪嗒…” “啪嗒…” 一连三坛,这分明就是…就是要制造声音,引起别人的注意。 而随着这声响的不断传来,袁逢意识到了什么,他的一双瞳孔骤然瞪大,就连牙齿也紧紧的咬住嘴唇。 “咕咚”…他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口水,再望向马元义的表情中多出了许多的不可置信! “你…你阴老夫?你…你阴我袁家?” 面对着袁逢的询问,马元义只是“哈哈…”大笑,不置可否…连带着,他还在继续的将酒坛子往地上砸。 ——“这里…” ——“声音是从这里传来的!” ——“搜…” 官兵的声音越来越近。 袁逢的脸色已经宛若那腊月的冰霜,“马元义,你…你狠!想不到…老夫今日竟…竟栽在。(本章未完!) 第二百零四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你手上!” 怒气冲冲… 可袁逢根本不敢停留,迅速的从小门撤出这院落。 临出门时,他无助的跺脚。 为什么… 为什么… 无论如何,他都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啊! … … 整个洛阳城,仿佛一夕间就变了天。 无论是茶摊,还是酒肆,亦或者饭馆,街头巷尾…所有人讨论的话题都是一个。 ——陛下下诏解除党锢! 人们纷纷议论着。 “两次党锢,怎么说解除就解除了呢?” “是啊,此前多少人为之努力,可陛下从来不松口,这次…这次却…” “你们没有听说么?是讨乌桓中郎将柳羽上书解除党锢…是玉林柳郎为这些党人求情,说起来,近段时间,这位玉林柳郎又是抵御胡虏,又是抗击瘟疫…功勋卓著,他的提议想必引起了陛下的注意。” “话不能这么说,近来…有风声,说是这玉林柳郎与那太平賊道勾结,为此,朝廷都不惜将与玉林柳郎交好的荀侍中、刘皇弟押入牢狱,这玉林柳郎也逃窜在外、下落不明…怎么会这时候,因为他解除党锢呢?” “你们的消息还是昨天的,今日…我在衙署的亲戚告诉我,说是司马府君带官兵围了东街的袁府…说是那太平賊道的贼首就藏在袁府中!” “啊…那你这么说,岂不是汝南袁氏与那…与那太平贼道勾结了,刚刚还说是玉林柳郎与其勾结,怎么现在…” “嘘…小点声,是要掉脑袋的!” 酒肆内的一方雅间… 司徒杨赐与太尉桥玄跪坐于此,听着楼下百姓们的交头接耳…两人的面颊均发生了轻微的变化。 “桥太尉约我出来,也是为了这事儿吧?”杨赐轻抿了一口茶水,轻声询问。@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桥玄则是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显得颇为豪放,“老夫知道司徒的弘农杨氏与汝南袁家有联姻,可这种时候,老夫还是想奉劝一句,不要卷入这件事儿!” “哈哈…”杨赐笑了,“汝南袁氏的女儿嫁给我儿子杨彪…我们弘农杨氏与汝南袁氏有姻亲不假,可姻亲是姻亲,时局是时局…无需桥太尉提醒,明哲保身的道理,老夫这儿还是懂的!” 诚如杨赐所言… 未来,大名鼎鼎的杨修,就是汝南袁氏与弘农杨氏联姻的产物。 当然… 杨赐这“明哲保身”的本事那是已经炼至化境了。 “是啊…”桥玄继续道:“一边是天子,一边是汝南袁氏,老夫本还担心…杨司徒走错了路,占错了位置!今日能听到杨司徒如此言语,也算是放心不少!” 言及此处… 桥玄给杨赐斟满了茶,也给自己满上。 反观杨赐,他眯着眼,脑袋也朝桥玄靠近了几步,“桥太尉就觉得,这一次…汝南袁氏会像宋皇后案时,扶风宋氏那般,一夕间毁于一旦么?” 这个… 桥玄沉默了片刻,他的眸光幽深,过了许久,他摇了摇头。 “哈哈…”杨赐看着桥玄的表情继续道:“看起来,桥太尉与杨某的看法如出一辙了,汝南袁氏何等门楣,怎会一夕间泯灭,陛下此番解除党锢,不就是一份“补偿”嘛?陛下尚畏惧着袁氏门楣呢!” 话虽然犀利… 可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只不过,如今的局势,俨然…已经彻底翻转,天子…占到了上风! 倒是杨赐又补上一问。“桥太尉,杨某这儿也有一问,还望不吝赐教?” “杨司徒但问无妨!” 杨赐顿了一下,将他埋在心头深处的话娓娓问出。“桥太尉啊桥太尉,你究竟是在帮天子呢?还是在帮玉林柳郎呢?” 这… 。(本章未完!) 第二百零四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个问题,究是一贯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桥玄“桥大公子”…也沉默了! 他发现… 他无法客观的站在公平的角度去回答这个问题… 或许… 自打昔日,玉林柳郎助他再度成为太尉后。 潜移默化中… 桥玄已经更倾向于站在他的一边。 … … 袁府之中,马元义被无数官兵围在当中。 他醉醺醺的,脚步都有些蹒跚。 蹇硕与司马防赶到时均有些诧异,这么一个醉汉…竟是…是太平道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神上使”马元义么? “司马府君、蹇校尉,此人正是马元义…”一名小卒禀报道:“唐周告密时曾有过其画像,与他如今的样子一模一样!” 唔… 蹇硕与司马防彼此互视。 无错更新@ 这下,他们更惊讶了… 这啥情况? 这么简单么?连跑都不跑的么? 其实,整个袁府已经被团团包围,抛去那密室或者地道,可以说…明面上的出口,马元义不可能逃出去。 当然,他从来也没想过要逃。 “拿下!” 蹇硕当即大喝一声,无数官兵齐上…一举将马元义捆绑。 司马防则走到马元义的面前。 “你就是马元义?” 马元义的回答倒显得颇为清醒:“太平道的神上使,如假包换!” 司马防接着问。“你为何不逃?” “哈哈哈…”马元义忽的狂笑,“黄天取代不了苍天,我逃?又能逃到哪里呢?” 这么配合的么? 司马防有些惊讶… 当然,这里不是审问犯人的地方…他与蹇硕对视过眼神,“带走…即刻关入大理寺!” “喏!” 随着一干侍卫的回应。 蹇硕则吩咐西园军:“去城外调动北军五百人,将袁府团团围住,没有我的吩咐,一只鸟也不许放出!” “敢问校尉?是否要擒拿袁府中人?”一名西园军士反问道… 蹇硕沉吟了片刻,撂下一句。 “不用!” 他的顾虑是陛下的态度,很明显,陛下不想把这件事儿做绝。 或许是,陛下…要先看一看解除党锢后,平叛的效果! … … 西园校尉府门外,密室之中。 曹操兴高采烈的闯了进来… “三弟,三弟…”他一连带来许多个消息,“我将那信笺交给司马府君后,他即刻去请奏天子,如今…如今天子下诏,让他与蹇硕搜捕袁府。” “现如今的袁府已经被官兵团团围住了…我亲眼看到,那太平道的贼首马元义被擒拿住了,这下好了,真相大白,三弟…三弟你平冤昭雪了!” 曹操这边语气急促,俨然心情悸动不已。 可陆羽的心情却好似风平浪静一般。 这一切…本就是预料到的。 这次… 不是他布下了一个星罗棋盘,而是他身处于星罗棋盘中,成为了这棋盘的一枚棋子。 而这一切的源头… 竟是…是… 看着曹操亢奋不已的模样,柳羽缓缓起身,他负手而立… 一步步的走到窗前,开起窗子向北眺望,口中喃喃: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曹操对文字极其敏感,只是…这语句是美,但语境上… “三弟?缘何如此感慨?”曹操连忙问道。 “唉…”柳羽叹出口气,眼眸依旧向北面的天穹眺望。“大哥,以往我。(本章未完!) 第二百零四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只是知道,大汉以孝治天下,哪怕是选拔官员中最重要的“孝廉”一项,首要看重的也是“孝”字,那时候我尚不能不体会,一个男人能对孝…达到何等的执着,今日…我算是明白了,彻底的明白了。” 啊…啊… 柳羽的话,让曹操有些云里雾里。@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可曹操没有多问,他学着柳羽也负手而立,抬起头看着北面的天… 今日,阳光明媚…是个艳阳天! … … 幽州,涿郡… 一个面颊上老态纵横的妇人正坐在蒲团上,她的手中握着一串珠子,她的面前则摆放着“老子”的画像… 似乎,这老妇人正在向老子祈祷着什么。 她是马元义的母亲,也是天师道的一名信徒… 自打…听说那一日,将马元义赶出家门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儿子一面。 近来… 又听闻太平道反叛,她的心情更是犹如千刀万剐。 她…已经向老子忏悔过无数遍,她甚至已经不认这个亲生儿子! “娘…”一个年轻妇人端着一碗水走了进来… 她将水放在老妇人的身边后,从怀中取出一封信。 只是… 这动作似乎让老妇人极其排斥。“又是那逆子送来的书信么?我没这儿子…他的信,我不看!” “娘…”年轻妇人牙齿咬着嘴唇,“元义说了,之前的信…娘不想看便不看了,只是这一封,若是娘…若是娘不看,怕…怕就再也看不到他的信了!” 说到最后,年轻妇人的眼眸中已经满是泪滴… 语调沙哑… 其实她的怀中还有一封信,那是一封“和离书”,马元义已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归宿,不愿意在耽误妻子! “再也看不到了么?” 老妇人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而这一句话…让她下意识的去接过书信。 儿行千里母担忧… 就算是“逆子”,可他…他终究也是自己的骨血啊! 迅速的张开,老妇人把信凑近,一个字一个字的去看…而这不看不要紧,随着信笺的深入,她的眼眶湿润了,一抹泪痕从眼角夺眶流下! … …。 第二百零四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五章 让世人见识到,汝南袁氏真面目! ——嘀! ——滴滴嗒! 眼泪从眼角滑落,湿润了那干涸的桌面。@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马元义的母亲流下了泪滴。 “吾儿,吾儿…” 已经有一个多月,她都没有呼喊过“吾儿”这两个字了。 往往她的儿媳提及“马元义”的名字时,马母都会用锋利的声音回怼过去… 可… 谁能想到,仅仅是一封信笺,马母又变回了那个慈祥的母亲,为儿子无限担忧的母亲。 “婆婆…” 儿媳看马母的情绪有些不对…当然这是她意料之中的。 只见马母迅速的端起了身边的那碗水,她就像是要与自己较真儿一般的将这碗中的水一饮而尽,旋即…她把碗放在自己的身前。 任凭这碗接住那不断留下的泪滴… “嘀嗒…” “滴滴嗒嗒!” 泪像是止不住,像是泉涌… 终于,马母捂住了脸,“呜呜”她发出哀鸣般的“呜呜”声… 那封信笺也亮了出来,上面的篆体小字…每一个都像是在剐着这位老妇人的心! ——“母亲大人,孩儿知晓母亲怪罪孩儿,可孩儿亦有不得以之苦衷,亦有万般无奈。” ——“孩儿从未忘记过母亲的教诲,曾几何时,孩儿加入太平道,以为太平道符水治病、符箓驱邪是在帮扶百姓,是要让百姓过上丰裕、富足的日子,怎奈…随着孩儿在太平道中身份的变换,孩儿接触到了更多黑暗的一面…” ——“太平道不是要帮百姓,而是要害百姓,它唆使百姓改立黄天…孩儿不知道黄天是否会善待百姓?是否会实现天下的安康?但,孩儿清楚的是,改朝换代会死很多人,会让更多如母亲一般年龄的人老无所依,流离失所!” ——“孩儿从小受母亲教诲,宏愿便是为国为民,怎奈…这太平道与母亲的教诲背道而驰,孩儿曾努力劝谏大贤良师,但…教义根本无从更改!那《太平清领书》宣扬的本就是洪水将出、末世降临…于是…于是孩儿就做出了一个决定,孩儿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孩儿要阻止更多的人饱受战乱之苦!” ——“或许,这是孩儿最后的一封信笺,太平道陷害孩儿,那孩儿就将计就计,以身为饵…势要破太平道的阴谋,誓要将太平道的野心昭告天下…天师道是个救民于水火的教派,玉林柳郎也是个好人,在孩儿看来…孩儿的死换取玉林柳郎的活,换取天师道的威望冲天,这买卖太划算了,也算是孩儿…留给天下百姓、留给万千黎庶,也留给娘的一丝希望!” ——“娘的教诲,孩儿从未敢忘,这纷乱的世道,孩儿不求将声名流传下去,孩儿只愿…能以身为驱,为这刀山火海铺上一条桥梁,让这至暗的天穹再度迎来黎明之光!” 言之凿凿… 情真意切。 曾几何时,马元义的家门也算是望族,马元义…还有他的母亲都读过书,听过圣人的教诲。 孟子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老子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马元义奉行圣人指引,从小耳渲目染,他的心境从来清澈,从来分得清何为是?何为非?何为对错?何为因果? 他…亦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去践行自己的道路,也算是践行…母亲的道路! 只是… 当真相揭开的一刻,这封“绝笔”却是残酷的…每一个字都让他的母亲无比怆然!格外神伤! 嘀…嘀嗒! 泪水依旧不住的滴落,方才那空了的碗,这一刻…又注满了水, 不… 准确的说,这是注满了满满一碗的泪! ——“老身…老身眼睛瞎了!” ——“老身错怪吾儿了!。(本章未完!) 第二百零五章 让世人见识到,汝南袁氏真面目! ” … … 洛阳官署! 大堂上的刑吏威严站立,负责笔录的文书跪坐在侧,只听得刑吏高喊道:“升堂!” 司马防身着官府,端正的走上主位,他的身边还跟着蹇硕。 文书与主薄连忙行礼… 司马防则吩咐道:“今日审讯太平賊道神上使马元义,因为涉及到了朝廷命官,一切供词皆需记录在案,不得有一丝疏漏!” 文书与主薄恭敬的回道:“是!” 这一对话,是司马防表明此次公审的态度。 乃至于堂外围观的百姓,司马防也没有驱赶,只是让他们在警戒线之外,可以围观这次的案子。 不过,司马防还觉得不够,他转过头拱手朝蹇硕一拜,“尽管陛下没有名言,可陛下既派蹇校尉与本府君一道去追捕贼寇,那料来是给了蹇校尉旁坐听审之权,蹇校尉算是奉陛下之命监审,若在下有什么疏忽的地方,蹇校尉可以直接指出。 首发更新@ ” 蹇硕坐下道:“监审不敢当,素问司马府君为官清正,一切秉公即可!” 说到这儿… 司马防方才给刑吏使眼色,刑吏高呼,“带太平道贼上使马元义!” 一阵沉重的镣铐声响起,马元义从堂外被押解着,缓缓走了进来,他并无畏惧也无抵抗,反而有一种大事已了,无尽释然后的从容。 似乎,他已经洒醒,抬眼望向司马防,又看了看蹇硕,旋即缓缓跪地。 语气却是不卑不亢。 “太平道神上使马元义拜见两位大人!” 司马防面色冷然,“太平道可要造反?” 他先是抛出一个众所周知的问题… 马元义如实道:“唐周那叛徒已经告密,太平道是不是要造反?司马府君还用问本上使么?就这审案的功夫,怕是冀州、并州、青州、徐州、兖州的起义已经就要打响了!” “——你放肆…” 蹇硕忍不住怒喝道… “呵呵!”马元义轻蔑的瞪了蹇硕一眼,“我放肆?哈哈…我说的是真话,难不成,你要听得是假话么?” 哪怕是被擒住,被上了刑具,可马元义谈笑风生,就好像他不是犯人,蹇硕才是。 蹇硕还想说话… 却被司马防拦住,司马防轻轻摆手,主薄提上了那封“柳羽写给马元义”的信笺,“这封信笺,可是玉林柳郎写给你的?” 马元义平静的答道:“不是!” 如此爽快的承认,简直大出所有人的意料。 “那这信笺是从何而来?为何上面的字迹与玉林柳郎的一般无二!”司马防接着问。 马元义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平静。“这很简单,我是乃是草书大家张芝的弟子,书法造诣自是学到了师傅的精髓,莫说是仿写一封玉林柳郎的,就是当今天子的笔迹,只要我看过一眼一眼能够仿写出来。” 这… 这么快就承认,连负责记录的文书都诧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一个错觉,这怕不是被屈打成招的吧? 司马防的眼眸却渐渐的眯起。 先是在袁府中摔酒坛引起注意,再就是这么干脆的承认了罪行。 一个大胆的猜测出现在了司马防的心头。 他该不会是… “咕咚”一声,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口水,司马防接着感慨道:“这可是司法重地,你要如实回答!” 马元义笑了,“正因为这是司法重地,本上使才没有编出一句谎言,否则…大刑加在我身上,我是既身子受罪,嘴巴上也受罪!” “那你为何要伪造玉林柳郎的书信,陷害与他?你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么?” “为了…汝南袁氏啊!”马元义笑道:“我是被你们在袁。(本章未完!) 第二百零五章 让世人见识到,汝南袁氏真面目! 府抓到的,这不是明摆着,我与汝南袁氏有所勾结么?其实…何止是我,整个太平道都与汝南袁氏有勾结,或者说…就是因为汝南袁氏的扶持,太平道这些年才能一步步的做大,才能有了这一次三十六方的起义,只可惜…太平道终究是错付了!” 说到最后…马元义故意露出一抹哀婉痛惜的模样! 司马防则接着问道:“如何错付?” “呵呵…”马元义冷笑,“太平道这些年从组建到发展,其中…哪里能少得了汝南袁氏的支持,我本以为…汝南袁氏支持的是我太平道起义推翻大汉朝廷,黄天代替苍天,建立全新的秩序,可没想到…袁家只是把太平道当成了一枚棋子!” “唐周告密便是袁家一手安排,他的目的是逼迫太平道起义,同时借我之手诬陷玉林观的柳观主,以此消除未来的隐患…然后…汝南袁氏势必要逼迫陛下解除党锢,利用这些党人的力量,不断的壮大自己,乃至于…用我们太平道教徒的血肉换取他袁家晋升的阶梯!” 这… 说到这儿,司马防与蹇硕已经是瞪大了眼睛。 他们甚至感觉…不可置信。 既不敢相信马元义讲述的是真的,又不敢相信,陷害柳羽的这毒计,仅仅是这个局的开端,太平道…不…汝南袁氏竟有这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一刻,司马防对马元义的态度有些转变。 他看向马元义的表情,也变得钦佩而痛惜…“马元义,你可知道,你方才讲述的话,足够你死一百次,一千次!” 马元义从容道:“死一万次又如何?我是太平道的神上使,太平道被汝南袁氏利用,早晚难逃覆灭的命运与结局,我无能为力,怎么…我临死之前,还不能揭露出他袁家的阴谋?让世人见识到他们袁家的真正面目?” 司马防钦佩的站起… 他不知道,马元义的话中有多少真,有多少假? 可他知道的是,马元义必定不会只因为这个,就背叛汝南袁氏,背叛整个太平道。 联想到…曹操送来的书信,司马防有理由相信,这件事儿中…玉林柳郎必定深深的参与其中。 他究竟是用什么方法…让这么绝对对立面的“敌人”…如此泰然自若的站在他们这边呢? 当然… 马元义的话,马元义此举几乎将整个案情翻转。 柳羽的罪名悉数洗涤清楚。 反倒是…汝南袁氏,再难逃干系! 司马防转头望着记录的文书不语,蹇硕则期待又紧张的望着他… 终于,司马防下了决定,在这种时候,在马元义如此壮烈的牺牲下,袁隗、袁逢…乃至于汝南袁氏四世三公的威望都无法扭转乾坤,他必须成全马元义的这份壮烈。 “呼…” 长长的呼出口气,司马防朗声道:“罪人已经认罪,让其核对过口供,签字画押!” 文书吹了吹笔录,递过去给马元义…马元义看也不看,接过笔,潇洒的签上名! 随后…司马防高声道。@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将犯人带下去,同时…” 他本想说,同时传太傅袁隗来此间,听候审讯。 可终究…这话还是咽了回去。 级别上差着呢! 蹇硕倒是笑了,等刑吏将马元义押下之后,蹇硕连忙道:“这案子也审了,本校尉该回宫了,司马府君不妨与本校尉一起?” 这… 司马防怎会不知道蹇硕的意思,当即拱手。“下官也正有此意!” 两人同时向外迈出一步…却又同时停住脚步,像是一刹那间…两人都想到了什么。 “司马府君似乎忘了一件事儿!” “的确!”司马防感慨道… 说着话,他连忙吩咐,“来人,去将大理寺内的刘玄德与荀文。(本章未完!) 第二百零五章 让世人见识到,汝南袁氏真面目! 若放出,他们此前都被用了刑,请医者好生为他们诊视!” “喏…”随着文吏的回答。 俨然…“柳羽勾结太平道”的案子已经结案,而另外一个“汝南袁氏勾结太平道”的案子才刚刚开始! … … 洛阳城,袁府。 如今的袁府已经是一片风声鹤唳… 袁逢本是可以从地道中逃出的,奈何晚了一步,如今整个袁府中,到处都是官兵…他是逃无可逃? 更重要的是,逃?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他还能逃出大汉不成? 前堂…袁基、袁绍、袁术问询,立刻赶回。 袁绍也是西园校尉军的一方统领,消息得到的极快…可不知道从哪,袁逢已经知晓…马元义全招了! 不光把嫁祸玉林柳郎这事儿给招了… 甚至将太平道是由袁家大力扶持的也一并道出。 这… 这于汝南袁氏无异于五雷轰鸣! 肉眼可见,越来越多的官兵包围住了袁家,不光有洛阳官署的府兵,更有西园军…乃至于汉庭北军的甲士… 每一个官兵均手持兵刃,森然伫立。 “父亲呢?叔父呢?” 袁绍急问家中的仆从。 仆从指了下祠堂的方向…袁基、袁绍、袁术迅速的往那边跑去。 _o_m 可还没跑到… 却听得“啪”的一声…祠堂内,似乎有瓷器砸向地面的声音。 袁绍三兄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只是… 祠堂内,袁逢已经将一柄剑交到了袁隗的手中。 “次阳,为兄一生都未曾求过你什么,如今…已经到了我汝南袁氏命悬一线的时候了,用这剑刺向我…所有的罪证都让我来承受,而你袁次阳…你大义灭亲,你为国除害…依旧会有党人会站在咱们汝南袁氏的一边!这是唯一的方法!” “大汉以孝治天下,总不能…总不能让我那三个孩儿,去手刃他们的爹?以此大义灭亲吧?次阳来…朝我的胸口刺过来!” … …。 第二百零五章 让世人见识到,汝南袁氏真面目!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六章 汉末三幻神,起航杨帆! ——次阳来…朝我的胸口刺过来! 袁逢的话,已经传到了门外匆匆赶来的袁基、袁绍、袁术的耳中。 “爹…不可!不可呀!” 袁绍已经闯了进去,“啪嗒”一声跪下,就去抓住叔父袁隗的手,袁基也跪着抓住…像是要拦住叔父… 倒是唯独袁术,他的眼珠子一转,似乎想通了什么。 父亲说的没错… 当此关头,袁家必须有一个人去牺牲! 若是父亲不死,那整个汝南袁氏就没了,如今的局势也将彻底无法扭转! “啪”的一声,袁逢忽然扬起手,给了袁绍、袁基一人一耳光。 两人被打的扑翻在地,袁逢怒喝道:“我是我,袁家是袁家,你叔父行的是大义灭亲之举!是为了保全汝南袁氏,这勾结反贼的罪名,我当得,可汝南袁氏当不得!” 氏族… 特别是袁家这样四世三公,门生故里遍布天下,当世首屈一指的大氏族,他们最在乎的是脸,是名声啊! “父亲,叔父…”袁绍起身抱住父亲的腿,“就没有…没有其它的方法了么?他玉林柳郎冤枉,可…父亲就不冤枉么?” 袁逢摇头,他平静的蹲下身子,耐心的说道:“你们应该也听说了,这马元义一早就蓄谋陷害我们袁家,唐周告密是我们部署的,查抄太平道的坛口也是我们部署的,每一项马元义都牵扯其中,他既站在了柳羽那边,那便有一百种方式给那柳羽洗刷冤屈,也有一百种方式,拉我们下水!如今…爹…爹不得不死!爹必须死!” 袁绍见父亲一意求死,又转身去抱住袁隗的大腿,“叔父,叔父乃是当朝太傅,求求叔父…求求叔父救救父亲。” 袁隗默然…他怎会不想救自己的亲大哥呢? 只是… 只是这局面,已经覆水难收! 倒是袁术,他冷言道:“不愧是婢女生的,都这种时候了,依旧没有一点见识!” 俨然…这话,是嘲笑袁绍。 袁基连忙道:“公路,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么?”袁术目光冷冽,“我袁家担得起勾结反贼的罪名么?” “既是担不起,那父亲死了一样担不起!”袁绍反问… “你袁本初!愚蠢!”袁术冷哼道:“我袁家勾结反贼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逼迫天子解除党锢啊,我们是为了救天下士人哪,只因为这一个理由,天下士人就依旧会站在我们这一边!我们汝南袁氏依旧是天下氏族之首,也因为这一点,陛下就不可能真正的惩处我们袁氏,这会让士人与太平道勾结于一处,如此一来,他大汉朝廷还怎么反叛?” 别说… 平素里娇生惯养、大大咧咧的袁术,如今分析起局势来,竟是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他的脑袋比袁基、袁绍更灵活! 或者说… 他更冷血…在父亲将死前,依旧能够保持冷静,客观的去分析! “公路说的对!”袁逢肯定道:“汝南袁氏勾结反贼…按律法言,那自是大逆不道,可我们的初衷士人、士族是知道的,我们是为了解除党锢,如今的目的也达到了,所以,我们袁氏依旧能够获得党人、士人的支持!” “有这个后盾在,天子、朝廷,哼…他们灭不了咱们!可马元义一案,咱们袁家必须给天子一个交代!而我…袁家族长,前任司空…我的死就是最好的交代!” 袁逢抬眼,他的表情变得无比郑重。 无错更新@ “出去,为父让你们出去!” 袁逢终究不想让儿子们看到自己殒命的模样… “还不快走!”袁术第一个走出房间,他不忘催促袁绍、袁基! 袁绍深深的凝望了眼父亲,了解父亲的苦心后,他必须让自己变得铁石心肠。 。 袁基却依旧一动不动… 还是袁逢叫来了仆人,将他击晕后抬走。 一时间,这方阁院又只剩下袁逢与袁隗两人… 呼… 深深的吸出一口气。 袁逢道:“我这三个儿子,公路最是通透,本初也算是识大局,唯独长子基…” 说到这儿,他摇了摇头…不再言语,旋即展开双臂。 “次阳,为兄知道你下不了手,那么…就让为兄自己来吧!” 说着话… 他一步一步的往袁隗挺起的剑锋上走。 “嗖…” 一剑没入胸膛,袁逢猛喷出一口鲜血,他的一双眼睛也瞪得浑圆硕大,其中满是血丝… 他又向前了一步… 唔… 剑没入的更深的一寸。 血溅出的更汹涌了许多。 袁逢似乎已经感受到了什么,他缓缓的抬起手,“次…次阳…汝…汝南袁氏,就…就拜托了!” 咚… 咚… 随着两声清脆的响动,袁逢整个人栽倒在地上,他口中不住的吐出鲜血,他睁着眼…像是死不瞑目,又像是有未尽的事业没有完成。 _o_m 而袁隗… 他的表情无比的凄怆、悲凉… 他张大了嘴巴,他的五官扭曲到了极致,可最终…他没有喊出一声。 恰恰这份沉默汇聚成的回响在他的心头无限的乱撞,犹如撞钟一般,将他身体中每一处都撞得伤痕累累。 袁逢…汝南袁氏的族长,他…他的好大哥,没了,没了! … … 桌案上堆积着各地传回的急报。 因为唐周告密,更因为马元义被捕…各地的黄巾起义不得以提前到即刻起兵。 大小三十六方…三十万黄巾贼浩浩荡荡的发起反叛,他们围攻官府,他们占据城郡… 已经有许多城郡…彻底弥漫在一片血色之中。 天子刘宏的表情已经难看到了极致… 根据急报中所陈述的… 参与黄巾叛乱的多为农民,按理说无论是从单兵实力,还是兵器的配备上都不能形成超强的战斗力,官府应该足够应付才对。 可事实上… 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哪怕是唐周告密,马元义被捕,太平道失了先机。 只两日,司隶地区已经有十几个县城被攻陷,更有三十几个县城陷入被动。 声势浩大,愈演愈烈… 俨然这些黄巾贼子要与大汉朝廷掰掰手腕!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大胆…大胆!朕是天子,谁敢言天已死?” 刘宏愤怒的将手中的诏书砸在千秋万岁殿的地板上,他尤自愤怒不已。 台下司徒杨赐、太尉桥玄都在… 他们两个的表情也很难看… 局势的发展已经有些无法控制。 “陛下,当务之急,是派兵平定叛乱哪!”桥玄连忙提议道:“此次黄巾叛乱,目前集中的地区在司隶、南阳、冀州一代,依臣之间…陛下需动用北军五大军团,分兵三路…分别讨伐,重挫此黄巾贼锐气,只要局部大捷,断了这些地区间的联系,局势便能够控制。” 太尉官衔负责的是大汉军务… 故而,桥玄侃侃而谈,有理有据。 只是… 他只提出了解决方案,而没有提出,具体解决的人选… 汉庭北军,兵分三路这个好办,可…谁为统帅呢? 不是桥玄不提议,而是他也不知道…这种时候派谁去统兵更好! 哪曾想… 怕什么来什么… 刘宏直接反问,“依桥太尉之言,当派何人去统帅北军五大军团,剿灭叛乱?” 这个… 。 桥玄陷入沉思,能让他看上的人不多,能让他看上…又有威望的更少。 倒是一旁的司徒杨赐道:“这些年,两次党锢,多少贤臣能将被埋没了,若从满朝公卿选,怕是无人可以胜任,可若是陛下将这个人选扩充到那些党人,那这些党人中不乏能统兵平乱者!何况…陛下已经解除党锢,党人也是陛下的臣子呀!” 杨赐,这位弘农杨氏的族长,他左右逢源的本事已经登峰造极。 他能敏锐的看出局势,之前“玉林柳郎勾结太平道”一案是汝南袁氏占据主动,天子占据被动,现在嘛,主动与被动彻底的翻转了。 天子占到了上风,汝南袁氏则是下风… 这种时候,他就必须得帮一帮汝南袁氏,以此保持着这朝廷里微妙的平衡。 而帮助党人拿到兵权,就是帮助袁氏的一种方法! “杨司徒不妨说说看!”刘宏伸手示意。 杨赐则直接道:“臣以为,涿郡涿县人卢植,党锢之前,任九江郡太守期间两次平定了蛮族叛乱,是个统兵之才!” 卢植…这位大儒马融的弟子,曾经也是大汉的风云人物! 这些年不被启用,除了党锢之祸的影响外,更多的是因为宋皇后案时,他上书提议安葬无罪被害的宋皇后亲属! 单单“无罪”、“被害”两个字,无疑是在痛击天子的脸,于是被刘宏大笔一挥,归为党人,不以录用! 期间,被罢官的卢植还在洛阳郊外的緱氏山开设学堂,成绩嘛,平平无奇…也就教出了刘备、公孙瓒…两个平平无奇的弟子。 当然… 之所以杨赐要举荐他,除了他的能力外,更重要的一点,是卢植的关系! 需知…卢植,可是先后师从太尉陈球与大儒马融。 陈球是下批陈氏曾经的族长… 就是那个后面帮着曹操坑哭了吕布的那位陈登陈元龙…是他的侄孙! 至于马融,他和西凉的马腾、马超一样都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代。 所以… 卢植堪称是儒门关东、关西两派联袂提拔起的贤才。 范阳卢氏也是从这一朝开始崛起,盘亘在北方政坛一直延续到唐代! 什么初唐四杰卢照邻、“林暗草惊风”的中唐诗人卢纶都是他的后人… 杨赐举荐他,这是举荐一个人,就能交好了“关东”、“关西”两派的儒门,稳赚不赔! 听到卢植的名字,刘宏短暂的沉默了一下。 他联想到的是…这卢植与昔日的扶风宋家,如今的汝南袁氏,关系都不浅哪! “继续说!”刘宏继续问道。 @ “出身关西安定的将门世家——皇甫嵩!”杨赐道:“前段时间,他带汉庭北军参与南阳的抗击瘟疫,北上的驱逐胡虏时,均立下了一些功劳,他的祖辈也担任过度辽将军、扶风都尉,其父担任过雁门太守,其叔皇甫规在对羌战役中履历功勋,死后被追封为大司农,将门后裔统兵的本事总是更让人信服!” 就像是举荐卢植一样… 杨赐举荐的这“皇甫嵩”也有深意,他岂会不知道,这皇甫嵩与柳羽的关系。 此前,皇甫嵩与柳羽合作先去南阳,再去涿郡,无论是威名与功勋都赚的是盆满钵满…两人之间的关系自然默契至极! 举荐他,则是弘农杨氏为了交好玉林柳郎! 闻言…刘宏轻轻点头,接着问道:“那第三个统兵之人是谁呢?” “会稽人——朱儁!”杨赐继续开口,“此人出身会稽,幼时家贫,举孝廉入仕,从县令做起在南方平定交趾叛乱以卓著功勋升入朝中,属于寒门的能吏…” 噢… 这下刘宏懂了。 不仅刘宏懂了,桥玄也深深的佩服杨赐的安排。 。 第一个卢植是关中、关西儒门的精英,第二个是玉林柳郎看重,将门的人才,第三个…则是寒门的能吏… 哪怕抛开私心,用这三个人…抓住这三个人所代表的势力,天下就出不了大乱子! 高…高明啊! 刘宏自然也体会到了这一层,他微微踱步,揣着下巴…略作沉思。 就在这时。 “陛下…” 守在门前的张让张口禀报道:“蹇校尉与司马府君求见!” 听到他两个的名字,刘宏自然知晓,是“案子”有结论了… “传!” 刘宏轻吟一声。 杨赐与桥玄彼此互视一眼,杨赐拱手,颇有眼力价儿的问了句:“陛下,那臣先告退!” “不用。@*~~”刘宏轻声道:“两位卿家都是朕的肱骨,这案子又关乎朝廷,牵动着数万人的心,两位卿家不妨一道听听!” 踏踏… 随着蹇硕与司马防迈入千秋万岁殿。 两人拱手向天子行礼,就打算把案情悉数禀报。 哪曾想… 就在这时。 “陛下…陛下…” 张让听过一名小黄门的禀报后,一张脸都吓傻了…他急急忙忙的禀报道:“陛下…出事儿了,袁府…袁府出事了!” “太傅袁隗他…他手刃袁逢…说是…说是大义灭亲!” 什么? 这一句话脱口… 不光天子刘宏惊住了,就连司徒杨赐,太尉桥玄…连刚刚迈进门的洛阳令司马防,西园校尉统领蹇硕…他们均怔在了原地。 ——袁太傅手刃兄长? ——大义灭亲? 汝南袁氏竟…竟会走到这一步! … …。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七章 帝国的希望,天下的希望! 大理寺狱内… 柳羽在西园甲士的引领下,走过一道道黑暗的甬道。 每一次转弯,每一道门打开,他的心情都要更激动几分,仿佛一个崭新的天地,正在他面前不断展开。 随着甬道的深入,柳羽渐渐能听到刘备与荀或的对话之声。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惟贤惟德,能服于人。” 在这不见天日的大理寺里,长夜寂寂…刘备便与荀或讨问文采。 荀或听着刘备的话颇有感慨,“好一个惟贤惟德,能服于人,刘皇弟果然深谙学问的真谛,不枉读圣贤之书!” 柳羽来到牢房外,借着微弱的灯火,看到两人身上的血痕,不由得流下泪来。 “二哥,文若兄,因为我,让你们受苦了!” 这一道声音传出。 刘备与荀或茫然的转头望着他… 他们没想到柳羽竟会出现在这里。 “三弟是被抓进来了?”刘备惊问道。 荀或的眼力过人,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同,柳羽身后并无刑吏,也没有带上枷锁,不像是被抓进来的模样,倒像是… “柳弟的桉子结了么?” 一旁的西园军躬身道:“荀侍中、刘皇弟,桉子已经查清楚,司马府君与蹇校尉派小的来释放两位。” 柳羽哽咽着点头,“冤屈洗刷,真相大白,我是来接两位兄长出去的!” 刘备与荀或似乎哽咽,他们艰难的忍着伤痛站起来,一步步的向牢门外走去。 柳羽看他们脚步蹒跚连忙去扶,两人同时握住柳羽的手,之后…三个大男人紧紧的抱在一起,失声痛哭,就像是劫后余生的庆祝! 柳羽闭目流泪,此刻…他才满满体会到,这一次的图谋…哪怕是剑锋直指汝南袁氏,可他依旧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为了重创汝南袁氏… 太平道的神上使马元义将要赴死,两位兄长也遭逢到如此苦难,若不珍惜这胜利,便是辜负了他们的牺牲。 荀或忍着泪,慢慢的与柳羽分开胳膊。 “是谁?是谁陷害柳弟?” 柳羽轻呼口气,“太平道神上使马元义!” 荀或与刘备互视一眼,不敢相信,“他自己写信给自己?” 柳羽点头,“他是书法大家张芝的弟子,能造出我的笔迹…” “他为何要这样做?”荀或无法理解,“太平道与天师道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何苦构陷于你呢?” 柳羽摇头感慨,“我也无法理解,但…这世间的‘孝,字,或许根本无法解释。” 柳羽细细的把此间的细节。 包括涿郡的“马母”; 包括“汝南袁氏”与马元义自导自演出的这场图谋; 还有…马元义的“孝”娓娓道出。 刘备的神智在震惊中慢慢清晰,他开始理解这件事儿,理解这陷害…其实是豁上性命的拯救!….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他不可思议的望着柳羽…胸口跌宕起伏。 而柳羽只是沉重的点了点头…继而重重的拍了拍刘备的肩膀。@·无错首发~~ 无心插柳… 或许,当初刘备赴幽州抗击瘟疫、抵御胡虏时,他又怎会想到,这无心插柳柳成荫呢? 刘备惊讶到瞠目结舌。 呼…呼…此间牢狱只剩下粗重的呼气。 柳羽则感慨道:“当务之急,我们还是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局势,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有些人,尽管素昧谋面…但值得我们铭记!” 言及此处… 柳羽话锋一转:“二哥、文若…你们是内朝官员,如今陛下正在千秋万。 岁殿召见百官,你们快去吧!” 刘备与荀或颔首… 柳羽则取出了崭新的衣服。 … 恢弘的北宫德阳殿,门口的仪仗吹起了号角,敲响钟鼓。 大臣们惶恐地肃立在朝堂上,他们都知道…“玉林柳郎勾结太平贼道”一桉发生了天翻地覆的翻转… 为首的太尉桥玄、司徒杨赐已经得知结果,特别是杨赐…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桥玄也是沉默不语。 袁隗也站在朝堂之中,他的官袍上尚染有血迹。 他冷眼瞟向刚刚步入此间的刘备、荀或两人…镇定的在满朝公卿疑虑的目光中坦然望着前方! “陛下驾到!” 随着中常侍张让的一道喊声,天子刘宏缓步走到了朝堂之上。 今时今日的他表情看似有些严肃,而这一抹严肃中透着凶戾与阴郁! “大汉接连出了几件大事,太平贼道造反,唐周告密,其神上使马元义被抓,太平道的分坛发现了玉林观柳羽写给太平道马元义的私通信笺…还有袁府内前司空袁逢伏诛!” “这些,均是我大汉之不幸…好在,一连几日的审理,这些桉子都有了结果,今日召集诸位公卿,便是要给诸位公卿一个交代!” 言及此处… 刘宏目光转向司马防,“司马府君,这桉子是你审理的,把你审理的接过告诉诸卿!” 司马防躬身出列,“是!” 他张开一卷竹简,清了下嗓子,大声道:“诸位,玉林柳郎勾结太平道一桉,下官详细揣摩了那封作为罪证的恶属性,通过比对,查验…又经过书法大家蔡邕蔡父子,钟繇钟先生的识别,能够确定,笔迹并非出自玉林柳郎之手,而是太平道神上使马元义伪造所出!索性,臣得到消息,此马元义身处于袁府之中,故而…臣便带兵围了袁府,将此贼捉拿归桉!” 言及此处… 司马防又展开了一卷竹简,“此为马元义笔供,签字画押,伪造书信、诬陷玉林柳郎一事他已经全部承认,此乃其供词,诸位都可以来一览!” 可朝堂中早已传开,但听到司马防的话…朝堂上依旧引起了一片轻微的唏嘘惊叹。….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当然,更多的人表情澹漠,他们的点已经不止是这些,而是…而是袁家! 这桉子已经彻底翻转了。@·无错首发~~ 马元义为何会出现在袁府?这中间的阴谋、算计就多了去了! 此时的司马防正捧着“供词”一一在朝臣面前走过,刘备与荀或稍稍侧目看了一眼,那个草书“马元义”的名字,让他俩心头均是一怔季动,可很快,两人又不漏声色的抬起眼睛。 倒是天子刘宏,当即朗声道:“司马府君这桉子查的算是真相大白了?是么?” 司马防回道:“臣审问马元义,只得到这一份口供,只能证明…玉林柳郎的确是冤枉的,可至于马元义为何会出现在袁府?他与袁家有无勾结,那臣暂时还没有问出答桉!” 这番避重就轻的话… 成功把话题引到了袁家这边。 而这次的德阳殿议事…最重要的就在于此。 “袁太傅,说说吧…”刘宏眸光幽深,他望向袁隗:“为何?马元义会出现在袁府?为何前司空袁逢也于这个时间殒命于府邸之中?”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袁隗这边。 反倒是袁隗,“啪嗒”一声,他跪了。 ——“陛下,臣有罪!” … 送刘备与荀或出大理寺的牢狱后,柳羽没有急着离开,在狱吏的带领下,他步入了另外一间牢狱。 牢狱中的背对着他,脑袋低垂,似乎在睡觉,也似乎在冥想。 “马元义,有人来看你!” 。 狱吏张口吆喝一声。 马元义微微回头…扫了柳羽一眼,旋即又转过头去。“在下将死之人,无牵无挂,谁也不想见!” 狱吏望向柳羽… 柳羽示意他打开牢门。 因为有西园校尉府的通传,狱吏需要配合柳羽…只是…对方是太平道贼首之一,打开牢狱的大门,是否会有危险也说不定! “无妨…”柳羽感慨一声,待得狱吏打开狱门,他独自一人走入其中。 当行至马元义身后时,拱手一拜。 “晚辈天师道祭酒柳羽见过前辈…” ——柳羽… 人的名,树的影,当听到这个名字,马元义勐地回头…他再度凝望向柳羽,只不过…眼神中多出了几许精芒。 “原来,阁下就是玉林柳郎,如此青年才俊…怪不得,天师道该大兴啊!” 柳羽谦虚道:“晚生可当不起前辈的称赞。” 马元义坚持。“当得起,你以为我不知道嘛,若不是你运筹帷幄,这桉子的审理权怎么能从袁隗手中夺过,若不是你‘得到多助,,这桉子有怎会想我预计的方向发展,我一直都在赌,赌你不会让我前功尽弃!” 柳羽感慨道:“我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认识太平道的神上使,如果…如果…” 尽管分属不同的阵营,可柳羽却有些心疼的说不下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哈哈哈…柳观主不用唏嘘,也不用惋惜。 _o_m ”马元义笑了,“我马家曾经也是名门,因为父亲的病逝才家道中落,母亲读过书,从小对我寄予极高的期望,为此…不惜效彷孟母三迁,就是要让我做一个为国、为民,有用之人。” “奈何…幽州的孝廉我这等中落的家世如何能够到,学儒根本无法出人头地,我便又开始学道…我听闻,你们天师道创教的祖师张道陵也是弃儒学道,去巴蜀之地传播教义,这点上,我与他还真有些现实!” 知道了柳羽的身份… 马元义像是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他好像有数不清的话要与柳羽讲述。 “这么多年修道,我愈发的感觉,道门之所以逊色于儒门,不是因为道义…而是因为本心,儒门无论分多少派系,可面对道…面对其它诸子百家时,总是能团结在一处,一致抗外,而我道门就不行!天师道、太平道…还有许许多多的道派都是如此,大家各自为战,不能形成合力,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儒道之争,道门落入下风的一大原因!” “道门缺乏一个像是儒家‘董仲舒,一样的圣人,将所有的道义***起来,将所有的道义与帝国统治结合起来,在太平道身上,我没有看到这种希望,可…在你的身上,在你做的那些事儿中,我体会到了一些,也看到了些许道门崛起的希望!” 呼… 听过马元义这么一大番话,柳羽有所触动。 “所以,你就布下了这么大一个局,将我,将天师道、太平道,将天子,将汝南袁氏全部引入其中…然后以玉石俱焚的方式,为我…为道门的未来赢得一些希望么?” “哈哈哈哈…”突然,马元义大笑了起来,“儒家中,孔子的教义与董仲舒的教义,那是截然不同的东西,道家也需要这么一个人…难道,你玉林柳郎不想中兴道门,中兴大汉么?呵呵,不论你是否承认,从你的眼眸中,至少…我已经看到了帝国,看到了天下的希望!” 呼… 柳羽再度呼气。“推翻汝南袁氏这座大山,也是为了这个希望么?” 马元义沉默了一下,他颔首,“我,太平道的神上使,做到这份儿上已经没有什么选择了,你说我迂腐也好,说我无智也罢,可总该有人去奉献出自己的微光,为后来者照亮前进的道路,也许太平道与天师道的教义不同,但都是为了还这个千疮百。 孔的大汉一份和平,还万民一份安康!” 柳羽沉默,他感觉他从马元义身上学到了一些… 对道的领悟又更深层次了一些。 只不过… 这份感悟,却是以牺牲面前之人为代价。 “神上使还有什么想做的么?我不能救你出去,但…你为我点亮前进的道路,我也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这个…”马元义沉默了,他沉吟了片刻,方才张口:“柳观主,你既如此,我还真有一个不情之请…”….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 ——袁逢暗中扶持太平道! ——袁隗手刃兄长,大义灭亲! 千秋万岁殿上,当袁隗娓娓讲述出…他的兄长袁逢,如何急功近利…如何企图以扶持太平道的方法逼迫陛下解除党锢! 他的兄长袁逢这些年如何瞒着家族,培养出太平道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当袁隗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后,如何激怒交加,如何手刃兄长、大义灭亲… 这一桩桩…一件件… 悉数讲出…传入德阳殿每一个公卿百官的耳畔。 此间所有人哗然一片… 以太平道,迫使陛下解除党锢! 这… 不少公卿心头季动不已,既哀婉痛惜于袁逢如此兵行险着,又佩服袁逢这么做的决心与勇气! 天子刘宏亦是紧紧的凝起双眸。 他在权衡… 哪怕是他提前以“玉林柳郎”上书的方式解除党锢,将这份功劳悉数转嫁到羽儿的身上。 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袁隗这一番话,无疑…又让袁家占据到了舆论的上风。 再加上他手刃兄长,大义灭亲… 刘宏又能怎么做呢? “陛下,兄长如此之举无异于谋逆,臣自知罪孽深重,臣请陛下罢免臣太傅官衔,贬臣为白身…至于袁家,罪无可赦,还请陛下将袁家满门流放边陲,永不复用!” 袁隗这一番话,明面上是请罪,可实际上却是倒逼天子刘宏,倒逼百官。 无错更新@ “陛下,不可!” “陛下,万万不可!” “陛下,袁逢一人之罪,念在其目的是解除党锢,望陛下网开一面…罪不及家人!” 果然… 因为牵扯到党锢,群臣激愤,群臣要为袁家做保! …. 牛奶糖糖塘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八章 为乱世中的百姓,谋得一点希望! 千秋万岁殿中,气氛愈发的冷峻。 天子刘宏凝着眼睛,他尤在权衡… 勾结太平道,扶持太平道,袁逢自然罪无可赦,可袁家又逃得了干系么? 袁隗不知情?哼,谁信哪? 可要怎么处置?抄家?灭族? 呵呵…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刘宏就觉得自己天真了,察举制下延伸出的“二元君主制”可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零八章 为乱世中的百姓,谋得一点希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九章 前门驱虎、后门进狼 万木萧条,荒草被白雪覆盖。 一条白雪覆盖的官道上,一辆孤寂的马车,这是袁隗的马车…他要回汝南老家了。 因为是罪人,也因为明哲保身的缘故,袁家的门生故里并没有来送行,此间显得格外的凄凉。 “叔父也要走了么?” 袁基、袁绍、袁术三兄弟站在马车前。 “唉…”袁隗弹出一口气,“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零九章 前门驱虎、后门进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章 大连郡国,中婴城邑,小聚降陌 门外站立着的是天子刘宏与侍中荀彧。 他俩赶到时,柳羽正在与曹操正商讨到关键的地方… 荀彧原本想要推门,却被刘宏拦住。 而当柳羽提及那所谓的“强干弱枝”,那所谓的“前门驱虎、后门进狼…”时,刘宏很难控制住他那悸动且矛盾的心情。 羽儿的话是说到他心坎儿里了! 当然,柳羽之所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一十章 大连郡国,中婴城邑,小聚降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一章 救社稷之祸,安皇位之危 这一次… 天子刘宏与玉林柳郎的交谈一如既往的持续了很久! 直到月上眉梢。 起初,曹操、荀彧还都在,可到后面,柳羽给他们使过眼色后,这一方空间只剩下了他与刘宏两人。 两人说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但… 好像…整个洛阳城,从这一夜起,一下子就从黄巾叛乱引发的慌乱中镇定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一十一章 救社稷之祸,安皇位之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二章 这世道…真不是非黑即白! 张让是出生在颍川,与荀彧、郭嘉、钟繇等人是老乡。 可张家却不是颍川四大家族之一,甚至次一级的“郭嘉”、“郭图”的家族,张家都比不上。这是因为…张家的根基并不在颍川,而是在南阳! 南阳穰县的张家是当地大族,张让的父亲是张家的旁支,为了更好的发展迁家往颍川去。 故而,在张让的族谱上,他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一十二章 这世道…真不是非黑即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三章 曹操谯水击蛟,张温芒砀猎熊! 芒砀山中,猎场之上。 天子刘宏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猎物,他的嘴角微微咧开,询问身旁的中常侍张让。 “张常侍,报数!” 张让扯开嗓门,大声喊道:“朱儁将军狩猎一百二十一头…其中鹿三十余只,兔子六十余只,山鸡三十余只!” 这话脱口,很明显的司徒杨赐眉头蹙了一下。 望着那卢植与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一十三章 曹操谯水击蛟,张温芒砀猎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四章 去接受时代的毒打吧,曹操! 洛阳,芒砀山。 整个猎场,天子的周围,所有人哗然一片。 因为…出现在天子面前,皇甫嵩的猎物没有别的,唯独一头熊。 这是… 怎么会…又一头熊? 而几乎猎场的所有人都知晓的是,陛下只投放到这边一头熊…那头熊被张温给射了去,那么…问题来了,这第二头熊是什么意思?是怎么回事?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一十四章 去接受时代的毒打吧,曹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五章 纸上得来终觉浅! 洛阳城,玉林观。 太尉桥玄特地赶来这边,至于目的,倒不是为了见柳羽,而是为了曹操… 俨然,曹操的那一封颇有“见解”的信笺,引起了皇甫嵩与桥玄的在意。 皇甫嵩问到曹操,桥玄只说是柳羽的结义大哥,骑术了得… 之后,皇甫嵩不置可否的笑了,然后便将曹操这信笺交给了他。 桥玄看过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一十五章 纸上得来终觉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六章 真正的将军,乃成长于战场上! 类似曹嵩这样的父亲,在洛阳城有很多。 那些被分往第二路…或者第三路军的官家子弟,大多以各种理由调入第一路大军,屯兵洛阳四周诸门,保卫京都安全,无论怎么看也是更安全的。 曹操属于另类…坚决要待在第三路。 曹嵩也是醉了… 生了这么个儿子,他也认命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一十六章 真正的将军,乃成长于战场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七章 爱恨交加,心如乱麻! 因为一个“战争中最重要的环节是什么”的讨论… 引发出了皇甫嵩与曹操的连续问答! “再具体点儿!” “让他们吃好饭,睡好觉,有伤的治疗,阵亡的有安抚,家属有抚恤…” 俨然,面对皇甫嵩咄咄逼人的质问,曹操已经有些心虚。 而这些越是具体的事情,往往需要更多的是来自战场的经验,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一十七章 爱恨交加,心如乱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八章 战争的洗礼! ——“曹骑都尉,不要以为,你不要官职,我皇甫嵩就会怕你!” 皇甫嵩的话…犹如一道惊雷一般,劈落在曹操的脑门上! 曹操面红耳赤,热血膨胀,他感觉自己就要疯了。 这就仿佛一根快要断了的弦,他愤怒地捏紧了拳头,心里寻思着…大不了打一架,然后辞职走人。 他再也不能遭受皇甫嵩带给他的窝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一十八章 战争的洗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九章 拉扯,反复拉扯! “蛾贼的弱点,依我之见…”荀彧认真了起来,“大汉律法规定,造反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而太平道、黄巾军的造反是死罪,且要珠链全家的。” “便是因此,如果这些蛾贼将家儿老小留在老家,就会遭到赶来支援官兵的围剿与镇压,那些可怜的家属将会遭到无情的杀戮。” 提及此处…荀彧顿了一下。 诚如他所言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一十九章 拉扯,反复拉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章 山民献妙策,他乡遇故知 ——拉扯! 别看只有短短的两个字,意思可就不一样了。 三弟柳羽的信笺,起初曹操看的只是一本正经,可随着内容的深入,他的眉头不由得沉思,先是陷入了某种想象。 “骑兵打步兵,无需力战,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反复拉扯…敌疲我打!” 曹操口中喃喃… “敌进我退,保存实力,待机转移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二十章 山民献妙策,他乡遇故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一章 将军,这是一个机会啊! 月黑风高杀人夜! 松开了口中的木棍,终于能呼出口气… 解开了马蹄上的粗布,马儿似乎释放了一般,随时准备疾驰。 看着城楼上…那火把下的鲜红的“旌旗”…这是“那山民”提出的信号。 ——宛城北城门上的红旗,意味着城门洞开! 三百个汉军甲士在魏延与黄忠的带领下,疯一般的冲向城门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二十一章 将军,这是一个机会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新的一月,请假一天… 如题。 新的一月,请假一天! (ps:一个月就三张请假条,不会超过的。)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新的一月,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二章 逆风翻盘! 洛阳,皇宫。 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因为南阳的大捷,整个皇宫内一片喜色。 却就在这时。 一个小黄门火速的抵达了皇宫内的一个偏殿,在张让的耳旁言语一番,张让顿时吓尿了。 他脸色惨然,一把揪住这小黄门的衣服,“当…当真?” “当真!”小黄门要哭出来了。 张让则是魂不附体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二十二章 逆风翻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三章 将帅交锋为哪般?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去发展。 当曹操成为兖州牧,面对兖州境内数以十万计的黄巾军时,他采取的方法便是…如今这“极限拉扯”与“骚扰”的方略… 那时的曹操欺负的是黄巾军组织力薄弱、军纪涣散,也欺负的是他们机动力差,缺乏战马。 只不过… 兖州时期的曹操,如今因为柳羽的一封信笺,这套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二十三章 将帅交锋为哪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四章 苦心难觅,一线转机 ——不杀民众,只杀反抗的黄巾军将士! 曹操的话惊到了皇甫嵩,也惊到了皇甫嵩身旁的儿子皇甫坚寿… 不过… 皇甫嵩很快的回过神来。 而曹操的话还在继续,“回主帅,在下发现曲阳战场被屠杀者中,大多数都是妇女、小孩和老人,在下以为,他们不该被杀,他们有活下去的权利!” 皇甫嵩心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二十四章 苦心难觅,一线转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不愧是你,何国舅! 曲阳大捷后,皇甫嵩再次长途奔袭,向北急行军。 将士们都累的吐血… 皇甫嵩却坚持不肯多给些时间让部队休息,在他看来…时间就是战机。 而皇甫嵩的用兵,曹操是佩服的。 原本只够打到曲阳的粮草,愣是因为皇甫嵩的急行军,而打到了广宗城。 这一次…曹操也算是切实学到了一招。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二十五章 不愧是你,何国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六章 嫂嫂拜见,百密一疏! 含章宫内。 何贵人气的杏眼圆瞪,“哥?你让…让我迷晕万年公主…然后…然后…以她的身子要挟、控制那玉林柳郎?” “是!这玉林柳郎…司空袁逢斗不过,太傅袁隗也斗不过,他若是在…汝南袁氏就站不起来,而汝南袁氏站不起来,哥哥也站不起来,哥哥站不起来…那大妹子你在宫外就无帮手,如此这般,你…你如何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二十六章 嫂嫂拜见,百密一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七章 生杀予夺,一发千钧 汉宫诅咒… 是天灾?还是人祸? 王美人不知道,可她知道的是…若是她想要安然无恙的诞下皇子,那么必须…必须得何贵人答应。 要知道,历史上这个时间段的何贵人已经是何皇后,哥哥何进是世家推举出来的领袖,弟弟何苗则与宦官勾结在一起,深度捆绑世家与宦官,这让何皇后拥有了后宫中的“生杀大权”…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二十七章 生杀予夺,一发千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八章 沧海清兮濯我缨,沧浪浊兮濯我足 ——时间能一直停留在那时候! ——袁绍、曹操、柳羽都不去背负那么多,那该多好! 袁绍口中的话,像是畅想,也像是感慨… 他的模样显得有些落寞,有些神伤。 柳羽渐渐的眯上眼睛,他感慨道:“洛河旁年年有成群的鸟儿在春季回栖,景致并无大变,可环岸却植了不少垂柳,添了不少柔美之意…景色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二十八章 沧海清兮濯我缨,沧浪浊兮濯我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九章 贼喊捉贼,间不容发! 浴室中四面笼着轻纱,如烟如雾,热水的蒸汽弥漫得屋内缥缈若梦境。 几名侍女正在往浴盆中倾倒花露,万年公主已经在其中,似乎…因为药性,还没有醒转,可蒸汽之下,半个时辰,足够她醒来。 柳羽则半趴在床上,尤自睡的深沉,一干婢女温热的指尖触碰到他裸露的皮肤,竟还让他有了几分反应。 门外的袁绍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二十九章 贼喊捉贼,间不容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大家双11快乐,请天假 大家双11快乐,请天假… 城市又疫了…在出站口值班,唉。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大家双11快乐,请天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章 逆境奋起的河朔霸主! 荀彧与桥玄的出现,并没有改变这边的情况。 张飞依旧拿刀架在袁绍的脖子上,颜良、文丑则一副蠢蠢欲动又颇为忌惮的模样,他们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那黑脸壮汉真的伤到袁绍。 何进则左右为难… “这里,老夫最是年长…老夫说句公道话,双方罢斗,可好?”桥玄敏锐的察觉出了此间的气氛,罕见的…一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三十章 逆境奋起的河朔霸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一章 逢知己千杯少,缝仇敌一杯多! 整个酒肆被司马防的府兵包围住了。 此间…所有人都无法逃离。 而这…也让袁绍与何进等人无法串供,无法商量对策。 司马防敏锐的注意着每个人的表情,似乎…要通过这些,去窥探…谁的心理防线更容易突破些! 几名大夫被司马防领来,众人查看过柳羽的病症后,都说柳羽只是脉急气浮、血行不畅,并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三十一章 逢知己千杯少,缝仇敌一杯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二章 是鸿门酒宴,也是请君入瓮! 的确,柳羽从来就没有喝过袁绍递来的酒。 那杯香醇的青梅酒,只是在柳羽的嘴巴里过了一遍,旋即就吐在了擦拭嘴巴的丝帕上。 为了迷惑住袁绍,柳羽特地练习过许多次,如何吐出酒水,如何…云淡风轻间,又不让人察觉。 而之所以这么做… 乃是因为一日前的夜晚。 月入眉梢,暗夜如磐…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三十二章 是鸿门酒宴,也是请君入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三章 本初,终究是你要出局了! 听说要惩罚张飞。 柳羽的眼眸微微变色,这一抹眼神中细微的变化,被司马防敏锐的抓住。 他本就是随口那么一提,圣旨诏书之下,张飞这是立了头功,怎么可能惩罚他呢? 咳咳… 一声轻咳,司马防感慨道:“可本府君转念一想,毕竟事出有因,你也是为救朝廷命官才行如此手段,况且救了柳中郎将也算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三十三章 本初,终究是你要出局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一边是一人命,一边是家族门楣 黑夜之中,马队向洛阳城相反的方向疾驰。 袁术已经弃了马车,他骑在马上,“哒哒哒”的马蹄声,仿佛…将他内心中的不安与悲壮悉数的显露。 “三公子,三公子…为何跑的这么急?” 一名袁家的老仆也骑着马,一路追问着… 可袁术根本没有回答,只是拼命的挥动着马鞭,仿佛只要慢了一刻…他的命就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三十四章 一边是一人命,一边是家族门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今日累成狗,请天假! 今日累成狗,请天假! 汪汪,睡了。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今日累成狗,请天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五章 还有王法么?还有法律么? 似乎是因为今夜格外的冷。 洛阳牢狱外的守卫一边抱怨着这鬼天气,一边浑身哆嗦着,小跑到值房里…去寻找一些温度! 见守卫走远,十余名黑衣蒙面男子从房梁上翻身而下。 一些经验丰富的狱卒感受到了手中的火苗闪动,这么多年看守牢狱培养出的敏锐嗅觉让他们纷纷拔刀。 可刀尚未拔出… “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三十五章 还有王法么?还有法律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六章 帝王心术,鹰视狼顾! 翌日早朝,熙熙攘攘的百官拥挤在德阳殿。 因为是初一的早朝,京城千石俸禄以上的官员都要在德阳殿议事。 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朝会,可这一次…西园军的校尉剑拔弩张,严阵以待,俨然有大事儿要发生! 似乎是感受到了此间悚然的气氛,位列百官之首的杨赐眯着眼,不漏声色的在人群中寻觅了一遍。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三十六章 帝王心术,鹰视狼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七章 阴谋论之谋废天子! 月黑风高杀人夜! 从洛阳通往汝南的官道上,无数箭矢爆射而出,随着“哇哇”的呜咽声,马队外围的护卫已经倒下一片。 从山顶俯瞰,无数黑衣骑士从四面八方杀了过来,他们与如磐的暗夜融为一体,他们宛若一把锋锐的长刀,直直的刺入了这支车队的中心地带。 就像是…寻常的劫财、劫掠商贾的车队一般。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三十七章 阴谋论之谋废天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八章 这股力量…可以燎原! 历史上,汉灵帝刘宏的死颇具戏剧性。 那一日早晨,天子刘宏还精神抖擞的去祭祀,可正午用过饭后,突然病了…晚上时,皇宫中就传出了天子驾崩的消息。 整个一个大离谱! 若说这中间没有什么阴谋,谁能相信? 而何进拥护的“汉少帝”刘辩火线继位,根本没有给董太后以及二皇子刘协一丝一毫的机会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三十八章 这股力量…可以燎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九章 人心有所去取,去取谓之好恶 冀州刺史府的卧房内,帘幕低垂,光线幽暗。 冀州刺史王芬头绷病袋,神情痛苦… 大夫们都束手无策,他的夫人坐在床边小声啜泣,他的几个儿子立在一旁。 过得片刻…大夫以静养为由,让他的夫人与儿子们离开了,此时的王芬一改方才的病态,缓缓的靠着床沿起身。 大夫瞟了王芬一眼,“王刺史还打算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三十九章 人心有所去取,去取谓之好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章 若废史立牧,定群雄逐鹿! 还没有等到第二日的赶去幽州。 当日晚就收到了宫里的消息,天子要亲临玉林观… 旨意已经发出,不得以,柳羽往幽州的计划又要再耽搁一日,而连夜…整个玉林观布置一新,不为别的,只为迎接圣驾。 这一次可不是微服私访,而是正儿八经的圣驾来,到时会有大量的禁卫,会有许多宦官,还会有数不清的侍驾大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四十章 若废史立牧,定群雄逐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大夫食豚、士食鱼炙、庶人食菜 “荆州,沃野万里,百姓富庶,一条泾河至长江的天堑便可将整个荆州从大汉分割,这等良地,只要州牧与地方氏族联姻,勾结在一起…他们便是荆州的王,他们完全不需要给朝廷再进贡,甚至…荆州牧都可以在地方行天子的仪仗?朝廷管得住么?” 先是益州,后是荆州… 这是废史立牧这道政令下,最直观的两个地点。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四十一章 大夫食豚、士食鱼炙、庶人食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二章 论母猪的产后护理! 一路往后山行进… 柳羽与天子刘宏在前面,百官跟上。 一路上,柳羽细细的讲解道:“蛾贼之所以叛乱,是他们吃不起饭,吃不起饭的原因,是因为田亩都掌握在少数地方豪门氏族的手中,只要是做佃农…就要被剥削、被压迫…百姓们永远吃不饱,可适合耕种的土地就那么多…从哪去开垦出更多的田亩,让百姓耕作呢?”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四十二章 论母猪的产后护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天子不可登高,登高则天下纷乱 月上眉梢,天空中暗夜如磐。 今夜的天子刘宏罕见的没有叫妃嫔侍寝,这对于每一日精力都格外旺盛的他,实属罕见。 孤灯下,他独自一人坐在寝殿之内,良久无语。 今日他吸纳的东西太多,还不能完全消化。 譬如…废史立牧的阴谋,譬如蛾贼叛乱的真相,譬如…土地田亩之外的养猪…这些都让他的心情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四十三章 天子不可登高,登高则天下纷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四章 绝知此事要躬行! ——不可登高,登高会让民心离散! ——铜铸造人形,陈列在皇城四方…铜风化后,逐渐成绿色,以此便可永远的压制蛾贼,使蛾贼之乱不会反复! 张让的话让刘宏呆住了一下。 正琢磨着这“绿克黄”的卜算… 突然“踏踏踏”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陛下…”是蹇硕的声音,刘宏转身…蹇硕已经登上了台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四十四章 绝知此事要躬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五章 废史立牧胎死,完胜而归远征 刘焉,这个西汉鲁恭王刘馀的后裔。 因为其宗室的身份,一路青云直上,顺风顺水。 很年轻时便被授予“中郎”,延熹三年被推举为贤良方正,被司徒府征辟,历任雒阳县令、冀州刺史、南阳郡太守、宗正、太常等官。 可谓是身份贵重… 可哪怕是他,九卿之一,这一次也被天子骂的狗血淋头。 他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四十五章 废史立牧胎死,完胜而归远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六章 是谁在为他指点迷津? 大军凯旋… 除了天子刘宏亲迎大将军皇甫嵩外。 曹嵩与小儿子曹德也来迎接曹操,就连曹操的刚出生的儿子曹昂也抱了过来。 他们是踏着满地积雪而来,这是曹家所有的男主人们,可谓是倾巢出动, 一家三代迎接曹操归来,这令他悲喜交加… 曹操一把抱住了明显苍老的父亲,语气中带着呜咽,“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四十六章 是谁在为他指点迷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七章 黄巾兄弟情,褚飞燕亦张飞燕! 太行山峦之上,一处硕大的山寨拔地而起。 山寨的大门处,除了悬挂着两个老虎的头颅外,就是“黑山寨”三个大字。 这座以张燕为首,纠集常山、赵郡、中山、上党、河内等地叛匪组成的一支名唤黑山军的队伍…此时正在野蛮生长。 未来,他们的兵马会增加到百万之多,与白波军齐名。 可以说…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四十七章 黄巾兄弟情,褚飞燕亦张飞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八章 爱民如子之仁,外战内治之才 有恃无恐。 哪怕是在说出——朝廷怎么可能对你们这支黑山军行“招安敕封”之举时,柳羽依旧表现的有恃无恐,云淡风轻。 甚至,他的一双眼睛眯起,在凝视着张燕。 眼神摄人心魄。 这让武人出身,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张燕也有一丝胆寒,他不懂…这位玉林柳郎哪来的气场?哪来的勇气? 事实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四十八章 爱民如子之仁,外战内治之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九章 民有斯厄,而莫之恤 冀州,河间郡。 说是河间郡,其实是从原本的河间国演变而来,桓帝延熹元年,将河间国分为蠡吾县、高阳县与中山国! 而如今,河间郡算是民间对这里“约定成俗”的总称。 说起来,这里不止盛产驴肉,这里也不止是天子刘宏的故乡,这里更有一大奇观,此地的万亩良田竟都是天子刘宏购置的。 那还是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四十九章 民有斯厄,而莫之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章 三十万黑山军,三十万张嘴! 荀彧走了,进宫面圣去了。 曹操靠在了墙上,他手搭着案牍。 此时,他需要一些时间好好的梳理一下。 信笺中提及,黑山军奇袭邺城是在三弟劝降前就发生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封急件带给曹操的震撼就太大了。 一方面… 是三弟劝降的人数太多! 三十万黑山军…曹操最清楚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五十章 三十万黑山军,三十万张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一章 谁才是一本糊涂账! 三十万人。 三十万张嘴。 这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柳羽也好,荀彧也罢…一些大道理说说容易,可纳降之后,根本的环节,决定这些“叛军”是否能忠诚的关键问题…要切实解决呀! 而面对这个问题。 荀彧回想起昔日里他与柳羽的一番交谈。 那还是在一个午后。 那一日…他们聊到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五十一章 谁才是一本糊涂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二章 浑浑沌沌,形圆而不可败也 唐代的“军神”李靖曾提到过: ——“所谓阵法,万般变化,皆起于度量方圆矣。” 正是因此,柳羽写的这些“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天地三才阵”都是扯蛋…是“唬人”用的。 事实上,在汉末这个时期的军阵无外乎就两种,一个“方阵”,一个“圆阵”,布阵的方向也只有两种。 偏向进攻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五十二章 浑浑沌沌,形圆而不可败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三章 跟对了人,一如种出金子! 洛阳城,尚书台。 王允踏入此间,看着这并不算阔绰,却权力极大的尚书台,感慨万千。 进入尚书台,不容易啊! 这些年,因为出身太原王氏这个豪门的缘故,王允很年轻时便举孝廉出去做官,黄巾叛乱前做到了汝南太守,平叛中因为功勋,如今被敕封“录尚书事”,算是尚书令的候补官员。 遥想这一路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五十三章 跟对了人,一如种出金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今儿再请天假,略忙! 如题…刚放开,单位很多活儿。 不过以后就好了。 明儿正常更新。抱歉…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今儿再请天假,略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四章 孟德,你比老夫幸运! ——当我看到士兵淋雨,您不打伞,士兵不吃饭,您饿着,士兵不搭帐篷,您不睡觉时!我终于明白如何当一名真正的将军! 当这一番话从曹操的口中传出,皇甫嵩竟感觉鼻子处有点酸。 他从曹操的身上学会了“人心”,曹操却从他的身上学会了“何为领兵”、“何为战争!”… 有那么一瞬间,皇甫嵩意识到,或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五十四章 孟德,你比老夫幸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五章 圣人论势,智者论事,小人论人 曹操像是… 不,俨然…曹操已经惹了众怒。 这就像是职场…一个领导或许可以通过自己殷实的财富去解决手下的不公,让他们经济上不再蒙受损失,可…若是有一个领导这么做,这势必会给整个公司带来极大的“负面影响”,也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无疑…如今的曹操就是那個众矢之的。 “皇甫大将军您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五十五章 圣人论势,智者论事,小人论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我“咩”了…诸位保重。 我“咩”了…39°… 诸位保重… 目前是第二天,脑袋像是爆炸…实在码不出字来,明天好转一些的话,会码。 不过第三天好像…最严重。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我“咩”了…诸位保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六章 赃污狼藉,淫祀满街,奸宄塞道 柳羽坐在床上,刘备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封竹简。 刘备的神情凝重,黯然道:“咱们这位大哥,是一天都不让三弟安生啊…三弟,大哥将家财散给将士们,这本无可厚非,可…这样一来,反而得罪了许多其它的将军,又会被扣上收买人心的帽子…此番,陛下敕封其为济南相,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曹操寄来的书信,是要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五十六章 赃污狼藉,淫祀满街,奸宄塞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七章 想要弄到钱,就必须懂得迂回 第二百五十七章想要弄到钱,就必须懂得迂回 祠堂内光线幽暗,硕大的祠堂内,有曹萌、吴氏、丁氏的灵牌… 可最当中光线下唯有曹操的祖父曹腾一人的牌匾。 曹萌是曹腾的父亲,生有四子。曹腾排行第四,从小就被送入皇宫当宦官! 吴夫人是曹腾的发妻… 她本是东汉后宫里的一名宫女,先是与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五十七章 想要弄到钱,就必须懂得迂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八章 这小子?难道怂了? 东汉是郡国并行制的帝国,在大汉帝国里有很多大小不等,级别高低的封侯国,被统一称作“国”。 诸侯国又分成五等——公、侯、伯、子、男! 仔细的算下来,大大小小有数百个,最小的属国也就三、五十户人家。 济南国在历史上曾经作为“公”国,如今是“侯”国。 汉文帝十六年(前164年),以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五十八章 这小子?难道怂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九章 活人宿街头,死人占祠庙 寒风如白刃吹刮脸颊,干枯的树木形状酷似索命鬼,空气中偶有白色絮状漂浮物。 即便是在傍晚昏暗的光线下,若非山脉与人群的遮挡,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东西也能一览无遗。 如今…在微服出巡的天子刘宏面前。 这济南国的景象…简直可以用“触目惊心”四个字来形容。 天壤间,曾象征丰收的金黄色松软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五十九章 活人宿街头,死人占祠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章 兵强灭,木强折,坚强下,柔弱上 你说呢? 这话…要从三方面来理解。 曹操是嫌这些“孝敬”、“礼物”少? 曹操是要避嫌? 还是这位爷有其它的安排? 张流眼珠子连连转动,最后面露谄笑:“那就让他们将礼物拉来,送到您私下住处…” 一旁的钱山连忙打断道:“何必如此麻烦呢?直接送往咱夜京城府上不得了?国相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六十章 兵强灭,木强折,坚强下,柔弱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一章 相由心生,乱由心来! 贪! 曹操简直就是一个大贪官! 这几乎成为了所有济南国豪强、富豪的共识。 他简直脸都不要了,是钱也要,名也要…贪的不可复制。 一纸官府布告贴在官府门前… 引来了无数百姓的围观。 “这位济南相刚来,大财主们就捐钱、捐粮…赈灾,这是真假的呀的?” “听说,今早…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六十一章 相由心生,乱由心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二章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一顿毒打! 在夏侯渊的带领下,四个差役按住钱山,一阵毒打! 其它的权贵纷纷让手下拔出佩刀想要与曹操肉搏,可谁曾想,第一个拔出佩刀的,直接被曹操一剑给削去了手掌,顿时…疼的“哇哇”直叫。 “反了不成?” “再敢在本相的府邸用兵器?格杀勿论!” 经历过北伐军,经历过战场的洗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六十二章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三章 咱,朝廷中,有人! ——权贵松腰,济南吃饱。 整个济南国到处都在吟唱着这么一句“童谣”… 而这还不是让济南权贵最深恶痛绝的一项,因为…他们最担心的是曹操的“办学”! 孔子曰:仁者爱人! 三弟柳羽也在信笺中提醒曹操,文化的垄断才是最可怕的。 太学中,曹操曾经的老师桥玄、蔡邕更是教导他,让所有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六十三章 咱,朝廷中,有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四章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两个月的微服私访。 天子刘宏回宫。 而这一日,龙楼凤阙的云台之上,德阳殿内,百官低头,天子震怒。 “朕问你们?可知道何为米肉?” 满座哗然… 这一趟在羽儿反复提议下的“微服私访”,刘宏几乎看到了整个大汉更黑暗的一面。 这包括…官兵杀百姓冒功,这包括地方官府一级级的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六十四章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五章 血糜铺地,血化红绫,辽西胡葬 ——三道嘉奖令! ——曹国相治国有方! 这是好事儿呀… 曹操嘴角咧开,就要笑出声来了。 一边笑一边感慨道:“我就说嘛…当官的害怕乱,我不怕,越乱,我才越要去,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他这边还在嘚瑟… 哪曾想,门子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他曹操表情骤变。 “曹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六十五章 血糜铺地,血化红绫,辽西胡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六章 统略?不,要的是团结与利驭! 可找到了乌桓王丘力居? 这很重要… 因为乌桓是部落联盟,所有的部落都听命于他们中最骁勇过的那个。 而这位乌桓王丘力居,会在两年后,拉拢中山太守张纯反叛大汉,寇略青、徐、幽、冀四州,杀略吏民…可以说,历史上的丘力居,他的罪行罄竹难书。 “柳大鸿胪,这家伙被一众胡人保护,不知道他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六十六章 统略?不,要的是团结与利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七章 我敛那么多财,一个子都不敢花 人心! 利益驱使! 蹇硕的话让刘宏陷入沉思。 经过羽儿逆天一般的“一战定乌桓”,刘宏突然感悟了许多。 那些没落的将门后裔?只会抱着过往的功勋,安于现状…对于改变汉帝国有心无力么?没有能量么? 不…是没有东西吸引他们! 那些揭竿而起的黄巾军,那些黑山军,他们一定要反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六十七章 我敛那么多财,一个子都不敢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八章 帝国乱象,奋起抗争! 见曹嵩的情绪激动… 曹操紧握住他的手。 曹嵩挣脱了儿子的紧握,拿起认罪书:“为父写下这个,明天就上吊自尽。你将我的尸身送回洛阳伏法,你在济南立下大功,只要我死,没有人能为难你!” 曹嵩要用自己的死换取儿子彻底的脱离宦门…用自己的尸体为儿子博取平安。 曹操看着父亲,这个圆滑、隐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六十八章 帝国乱象,奋起抗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九章 牧民逐草而居,农人逐良臣而住 恶心! 这是曹操对张让最直观的感觉。 他想不通,为什么大汉会有这样的人。 张让眯起眼睛盯着曹操,心想当年那个翻墙入院,名义上刺杀他,实际上与袁本初配合盗出密件的莽撞少年,如今已经成长为比他的目光还硬的骨鲠官员。 没想到当年那笔小帐,今天才可以做个了断。 当然…张让没必要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六十九章 牧民逐草而居,农人逐良臣而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章 注定要踏上这刀山! 柳羽来了。 不远千里,从幽州赶到了这济南国。 他知道…曹嵩这次惹下的是大难题,是曹家摆平不了的问题。 与柳羽一道来的,是来自灵魂深处的三个疑问。 “曹大司农,国库贪墨的这些钱有多少?” “这些钱,现在在哪?” “这些钱,有多少填补不上?” 这… 俨然,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七十章 注定要踏上这刀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一章 道门真的能无所畏惧么? 青州,在东汉时期,下辖六个郡国。 分别是:平原郡、东莱郡、济南国、乐安国、北海国、齐国… 而青州在三国时期,之所以有名…是因为,那支曹操从百万黄巾军中,挑选出来的赫赫有名的青州兵。 当然… 这个时间点,还没有什么青州兵,只有黄巾起义后…蛰伏起来,像是黑山军那般占山为王的青州黄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七十一章 道门真的能无所畏惧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二章 他们一定会接受招安! 从曹节的府邸中走出… 原本阴云密布的天穹,突然变得明朗了一些。 呼… 长长的呼出口气,柳羽坐上了自己的马车,可不曾想…马车中,张玉兰等在这边。 “夫人?” “回洛阳了,也不知道先回玉林观?” 呃… 这就有点尴尬了。 作为五斗米教的圣女,她帮了柳羽不少,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七十二章 他们一定会接受招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三章 这一箭,定青州太平! “这是大祭酒吩咐小的准备的弩箭,射程大概在一百八十步!可连发!” 黄巾军寨,曹操的营帐内,一位送饭的黄巾军从饭盒中取出一枚弩,连带着还有已经上好的弩箭… 他是天师道的人,混迹于黄巾军中已有许久。 此番,接到任务…瞅准时机,将弩箭交给来“招安”的曹操。 所谓一手棉花糖,一手狼牙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七十三章 这一箭,定青州太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今日状态不佳,请假一天 头疼… 不知道为啥,自打羊过以后,每天就很疲惫,今儿还头疼了。 可能是手动了… 请一天假,缓缓,见谅。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今日状态不佳,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天下杨出弘农,弘农杨遍天下 截天夜叉何曼死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曹操杀得?” 大当家管亥一双眼睛瞪得浑圆硕大,他不可思议的询问来禀报的黄巾小卒。 小卒连连摇头,“问了…截天夜叉死在茅坑的时候,曹操…曹操还在他的帐里,时间…时间上对不上?” 这… 管亥凝眉沉思。 不是曹操?那还会是谁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七十四章 天下杨出弘农,弘农杨遍天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五章 计牛输谷(附掏心窝子的话) 小冰河期的天气琢磨不透… 尚未到冬季,天上就下起了鹅毛大雪。 一整个上午,大雪都没有任何停歇的迹象,天气也是急转直下的寒冷,无数人抱怨着这鬼天气。 距离洛阳城不远的虎牢关,早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那在空中摇曳飘荡的雪絮,犹如蒲公英,一层层的落在这座古老的雄关之上,使这斑驳又宏大的关口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七十五章 计牛输谷(附掏心窝子的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六章 了不起的人,能力挽狂澜的人! “青州…叛乱!” 天子刘宏的脸色铁青… 这一刻,他回想起的是青州那遍地的邪祠,这些邪祠源源不断的搜刮着百姓; 他想起的是官兵假扮黄巾去劫掠百姓,再把百姓的人头称作是黄巾,然后去冒功、领赏; 还有…那朝廷颁布下去,分发的抚恤,到百姓的手中,层层克扣,寥寥无几。 若他在青州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七十六章 了不起的人,能力挽狂澜的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七章 乱世用重典,身份当昭然 距离晚宴还有一些时间。 刘宏在“濯龙苑”散步。 说起来,就像是洛阳城的布局,洛阳的宫殿也是按照“前朝后市”的古制布置,南宫与北宫之间复道相连,洛水横亘… 北宫为大朝,正殿是德阳殿,刘宏建立的内朝则是千秋万岁殿。 北宫后面的宫廷园林叫做“濯龙苑”…以往刘宏热衷于建造园林,经常来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七十七章 乱世用重典,身份当昭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八章 陛下万岁,大鸿胪神武! 今日晚间,聚集在德阳殿的达官显贵、宗室公卿比早朝时还要多,足足有三百多人… 加上服饰的宫女、宦官,整个此间怕是有超过千人。 虽说,德阳殿极其雄扩,能装填下上万人… 可真要按照“尊卑贵贱”依次摆开席位,空间上难免有些紧张。 比如… 位于龙阶下的荀彧、刘备…他们与天子的席位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七十八章 陛下万岁,大鸿胪神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九章 触目惊心! 掌管诸侯事宜,名正言顺调度边陲兵马的大鸿胪。 变成掌管水事、建设的司空? 杨赐的话传出,天子刘宏眼眸微微眯起,可只是一个瞬间,刘宏的脸色恢复如常。 好一个明升暗降… 有意思了。 刘宏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反倒是把这个难题抛了出去,“诸卿以为呢!朕是否该晋柳大鸿胪为司空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七十九章 触目惊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曹嵩,巨大的贪墨,藏匿于陈留郡与琅琊郡的老宅。 张让就差直接把这句话说出口了。 当然… 他的意思足够整个德阳殿中所有人了然。 “好高明的手段哪!” 柳羽不由得心头暗叹一声… 借加官进爵…引出三公之一的司空之位,借司空之位引出土木、建设相关的国库用度混乱,再借这个混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八十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一章 是谁先乱了规矩? 德阳殿的宴会还在继续。 可…主题,似乎已经与“庆功”完全不搭边。 最离奇的是天子刘宏,他似乎默许了这个主题的更替,虽少有表态…但很明显,他对国库贪墨这个案子,十分上心。 最可怕的是柳羽的一言不发。 桥玄、蔡邕、荀彧、刘备等人为他是捏了一把冷汗。 曹操顿丘令时花费的钱财,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八十一章 是谁先乱了规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二章 这份公道,接得住么? ——青州急件; ——十万火急。 当这道声音传入天子刘宏的耳畔,他下意识生起的便是不祥的预感。 两方面。 一方面,太尉府掌管整个大汉的军事,若是紧急的军情,理应先传入太尉府,然后由太尉桥玄评估过后,决定是否奏报天子。 可明明,桥太尉还在宴会中,而急件…却直接送到这宴会。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八十二章 这份公道,接得住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三章 接着舞!(内附新书链接) 公道! 沉甸甸的公道! 柳羽的声音不大,可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传入耳畔中,都格外的孔武有力。 鸦雀无声,一时间…整个德阳殿鸦雀无声。 无论是天子、朝臣、宦官、宫人,没有一个不被这番话所震撼。 是…是天子授意? 那么…曹嵩贪墨国库,不仅无罪,反倒是有巨大的功劳了。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八十三章 接着舞!(内附新书链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四章 烽火连天,肉糜铺地,血化红绫 杨赐与张让偷鸡不成,的确…是这值得庆贺的一件事儿。 只不过… ——奏乐,舞… 现在还不是时候。 解决完杨赐与张让的刁难,柳羽再度拱手:“陛下神机妙算,居于京都,却能掌握天下时局的变化,略施小计,就能使黄巾臣服…臣望君项背,无比佩服!” 这像是一痛彩虹屁。 当然,如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八十四章 烽火连天,肉糜铺地,血化红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五章 永恒的钉在耻辱柱上 ——隐情? 桥玄目光幽幽。 俨然,他知道三年前那场“大名鼎鼎”北伐鲜卑的大战中,更多的隐情。 柳羽没有说话,他默默的看着桥玄,等待着他的真知灼见。 “世人只知道三年前,是陛下力排众议,派夏育、田晏、臧旻各率三万兵马,连同匈奴的一万人,共计十万大军北伐鲜卑,可事实上,世人又怎会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八十五章 永恒的钉在耻辱柱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一个真敢给,一个真敢要! 打不打得起; 能不能打赢; 输不输得起! 桥玄提出的是灵魂三问哪… 的确,诚如他说的那样,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热血过?没幻想过要封狼居胥…要重塑大汉的荣光。 天子刘宏想过,曹操还想过要当个“征西将军”呢? 可桥玄提出了最现实的问题,那就是…如今的北伐,朝廷能倚仗的不是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八十六章 一个真敢给,一个真敢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七章 是帝王心术,亦是父爱如山! “啪嗒”一声。 柳羽跪下了。 这气氛,不跪不行了…他甚至有一种这不是托孤,这简直是陛下在考验他,乃至于…这祠堂外就埋伏着刀斧手的感觉。 啥叫——“明日早朝,朕便将此张鲁封为益州刺史,朕给他这个‘政教合一’的机会!” 啥叫——“你要北伐,朕也全力支持你,朕收缴郡国马,足够此番北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八十七章 是帝王心术,亦是父爱如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八章 这小子的命,这么好呢? 还有啥罪? 柳羽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杀猪盘。 你大爷的… “臣…臣好像没罪了。”柳羽真的想不起来,总不至于…未到适配婚龄,强行成婚也要上报吧? 天子刘宏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他感慨道:“就三条啊…” 啥?就…三条?就? 柳羽琢磨着,陛下是觉得,三条不够定罪么?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八十八章 这小子的命,这么好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九章 没错,是陛下的局! 月色洒在九脊之上,重檐巍峨的尚书台官署里,荀彧与刘备跪在地上,待得小黄门宣读完天子的诏书。 他们俩下意识的彼此互视,然后…像是约好了似乎的,彼此的面颊上瞳孔睁大到几近爆出。 荀彧像是更谨慎一些,“公公,这诏书…是陛下的口谕?” “若非陛下的口谕?咱家哪敢这么胡言乱语呢?”小黄门如实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八十九章 没错,是陛下的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九章 没错,是陛下的局! 月色洒在九脊之上,重檐巍峨的尚书台官署里,荀彧与刘备跪在地上,待得小黄门宣读完天子的诏书。 他们俩下意识的彼此互视,然后…像是约好了似乎的,彼此的面颊上瞳孔睁大到几近爆出。 荀彧像是更谨慎一些,“公公,这诏书…是陛下的口谕?” “若非陛下的口谕?咱家哪敢这么胡言乱语呢?”小黄门如实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八十九章 没错,是陛下的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章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 从记事起,柳羽就被养在巴蜀五斗米教兴起的鹤鸣山。 他有一个慈爱的师傅,一个憨厚的师兄,一个善解人意的师姐…他们一起度过了,柳羽从小到大的一次次经历。 那是柳羽最快乐的日子… 而他为什么会到鹤鸣山上,柳羽的印象无比清晰,他是从一方灵柩中被师傅张衡救出来的。 那还是…第二次党锢之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九十章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一章 道人柳羽逝去,太子刘羽归来! “桥太尉,诸位…还是称呼我柳羽吧!”柳羽依旧是保持着一如既往的谦虚。 桥玄能体会到柳羽的意思,能看出来… 这个突如其来的身份,究是柳羽本人也有些错愕与茫然。 桥玄张口道:“柳小友啊,这次进宫后…你就不再是大汉的大鸿胪,也不再是玉林观的观主,你的头衔只有一个,那就是大汉太子,整个大汉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九十一章 道人柳羽逝去,太子刘羽归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二章 同天地之规量,齐日月之晖光! 皇宫,千秋万岁殿的门前。 柳羽跪在天子刘宏的面前,屋檐下坠着的冰棱正在融化,一滴滴落在他肩头。 刘宏笑着问道:“可去看过皇宫中太子的东宫了?那里是朕特地为你修建。” “陛下…”柳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张开嘴巴,唯独“陛下”两字! “还叫陛下?”刘宏笑了,“朕发下这么多诏书,这么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九十二章 同天地之规量,齐日月之晖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三章 取彼狐狸,为公子裘 并州境内,超过四处边陲城郡…到处都是一片风声鹤唳。 随着落日带走了最后一片余晖。 ——“轰”的一声,巨大的响动自城门传出。 “城破了,快跑!” “跑啊,胡狗杀进来了!” “南门,往南门跑!” … “你们快走,我们殿后!” “汉军,听我号令,集结…集结!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九十三章 取彼狐狸,为公子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大年三十,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呀! 本来想更一章,从早上忙到现在…还没忙完… 过年好忙啊…只是以‘拜年’代替更新了。 新年快乐,心想事成,最重要的是,诸位读者老爷新的一年一定要财源广进。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大年三十,新年快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四章 做一个征西将军,足够了! 并州,北部。 尽管绝大多数的百姓已经向南逃离,可每一处县城内却依旧满是狼藉、尸横遍野…鲜血弥漫在每一个角落之中。 隐隐还有女人的呜咽声传出…以及那些胡人张狂的笑声! 街巷上,不少尸体的死状还极惨,更多的是守城的汉军…这些边陲将门尽管平素里松懈、懒散惯了,也会在边陲城郡施行一些特权,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九十四章 做一个征西将军,足够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五章 你们来了,并州就能守住了! 血色残阳依旧笼罩在并州北境。 胡人疯狂的劫掠与杀戮根本没有停止的样子。 ——“不要杀叔叔…” 一道稚气的童声传了出来。 那些胡人在鞭打了一会儿秦宜禄后觉得索然无味,已经拔出了佩刀,打算割下他的胳膊,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活生生的烤了吃。 一个小女孩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九十五章 你们来了,并州就能守住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六章 尔等还能战否? 并州,平城郊外的杀戮并没有持续太久。 百余人的胡人瞬间被扫荡一空。 秦宜禄的目光一直盯在那个绿袍绿帽男人身上,终于…到最后,他能够确定,这男人是他! “关长生!” 秦宜禄大声喊道。 诚如他喊的,那个绿袍、绿帽男人正是河东解良人——关羽关长生。 此时的关羽也认出了他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九十六章 尔等还能战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七章 冠军侯的三个致胜法门! 在“信息”、“情报”获取成本极高的古代。 往往突袭是制胜最好的手段。 霍去病的长途奔袭,简单点说,打得是信息差,是匈奴无法防备,霍去病神兵天降…故而会被打的落花流水。 可事实上,这有一个巨大的问题,那便是双方的统率能力。 曹操的统帅能力不算低… 可架不住,对方是鲜卑百年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九十七章 冠军侯的三个致胜法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八章 这兵能用! 并州,平城。 公孙瓒、关羽一行自平城杀出,在满是胡虏劫掠的战场上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 攻入城池的鲜卑人早已陷入了狂欢之中,浑然没察觉到这样一支带着无限“杀戮”气息的铁骑正在无情收割生命。 秦宜禄心头无比震撼,因为在公孙瓒的长矛下,在关羽的大刀下,几乎没有胡人是他们的一合之敌,而更可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九十八章 这兵能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九章 九死一生,不,是十死无生! 丁原的部将,平城太守张杨正在与副将杨丑正在商议南逃的路线。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如今的局面可以说是四面楚歌。 商议了许久,张杨决定,分兵两路,一路由杨丑率领,带着百姓沿着山道转移至冀州一带。 一路由他张杨率领往雁门关向丁原求援,因为依旧在并州以北的缘故,他们这一支可以吸引鲜卑的注意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二百九十九章 九死一生,不,是十死无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章 武帝朝留下的脊梁与傲骨! ps:(有读者提到,轲比能已经被赵云捅死了,我重新看了下…的确是。 这次的鲜卑首领“轲比能”修改为“槐头”…主要檀石槐手下能打的就那么几个,写着就写混了!最近章节已经修改,抱歉!) … … 彭城外,秋风萧瑟。 陶谦的面颊被秋风吹拂,略微有些刺痛,他始终低着头,一副惭愧的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三百章 武帝朝留下的脊梁与傲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一章 披铁甲兮,挎长刀 白马义从! 绿袍关云长! 他们的战袍上浸满了鲜血,宛若从地狱中杀出的修罗。 在皎洁的月色下,他们手中的长矛、偃月刀齐齐扬起…马蹄声矫健且雄壮。 “援军?” “幽州那支一战定乌桓的白马义从?” 有人脱口而出,面露惊骇之色。 “咚咚咚!” 不知道哪里传来的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三百零一章 披铁甲兮,挎长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二章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是《诗经》中“关雎”一篇的字眼。 此刻,陶谦与诸葛玄、鲁肃、糜竺等人均是一脸困惑…他们有点懵。 因为刘羽提及的筹措粮食的方法,具体的竟然是这《关雎》? “陶刺史…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窈窕淑女,也可筹粮?” 诸葛玄忍不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三百零二章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三章 将军,保重! 一排官家的扁舟荡漾于徐州的丹山碧水之中。 矫健的鱼鹰、迅捷的鱼儿、黝黑的渔夫、碧绿的江水、两岸的群山,构成了一幅完美动人的和谐画卷。 船舶围城扇面,只见渔人发令,鱼鹰们便一头扎进水里,仅一会儿功夫,第一只鱼鹰钻出了水面,喉咙里塞满了鱼。 这是古老的鸬鹚捕鱼技术… 是许多渔民世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三百零三章 将军,保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四章 必死的局! 二十天的时间,整个并州北境悉数笼罩在修罗炼狱之中。 隔着老远,就连洛阳城都能闻到硝烟的气息。 天子刘宏的脸色并不好看,“曹操呢?他的军队在哪?” “已经抵达并州,再有五日…” 桥玄的回答尚未脱口,刘宏紧握的双手愈发的用力,“五日,还不知道会再丢多少城,死多少人!” 这一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三百零四章 必死的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五章 黑云压城 那支白马义从! 那支柳大鸿胪,不,现在应该称之为太子殿下招募的白马义从! 那支一战定乌桓的白马义从! 这样的名字,总会给绝望中的将士们增添无限的希望。 难道… 太子殿下提前部署过了…第一时间驰援来了! ——名师大将莫自牢。 ——千军万马避白袍。 在并州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三百零五章 黑云压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六章 你行不行啊,曹操! “丁刺史…” 雁门郡的城楼上,无数将领望向丁原。 反观丁原,他神情凝重,弯弓搭箭…嗖嗖嗖…连续几箭,他射向百姓的一角。 而伴随着“咚咚”的响动,几名“百姓”应声倒地,准确的说,他们不是百姓,而是… “哼…” 鲜卑军阵中的檀石槐冷笑一声,口中道:“丁原这老家伙挺警觉的嘛!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三百零六章 你行不行啊,曹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七章 骤变忽生 丁原! 张辽! 吕布! 这三个人必须分开说。 丁原字建阳,出身贫寒,勇敢有武力,善于骑马射箭,后为南县吏,接受使命无论有什么困难都不推辞,出现警报和紧急情况,追杀敌寇时,都会身先士卒。 而自打丁原成为并州刺史,守卫边陲以来,胡人的南下始终便难过雁门一关。 诚然,雁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三百零七章 骤变忽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八章 还不能倒下! “喏!” “杀!” 雁门的将士早就等待着这一刻,在白马义从,在那三个杀向敌军深处的勇士的感召下,千余人朝着万余胡骑发起了最豪迈的冲锋。 所有人都是双眼赤红,眸子里有泪花在闪烁。 区区千人,如何能撼动数万敌人? 但… 怕甚?杀就是了。 一队队汉骑速度飞快,径直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三百零八章 还不能倒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九章 辕门射戟 ——“咚咚咚…” 鼓声激昂!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战场,所有擂鼓手拼命的敲击着眼前的战鼓,这一道道震天的声音,仿佛在发泄着他们内心的愤懑。 哪怕是这些城楼上的擂鼓手,他们的心都在滴血。 ——“汝等纵有万军,也难挡我吕布一人!” 吕布的身前已经有无数胡人的尸首,许多…连人带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三百零九章 辕门射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章 会挽雕弓如满月 会挽雕弓! 吕布已经弯弓搭箭。 “愚蠢!你竟妄图在那里射杀汗王?” 檀石槐大笑,他的儿子“和连”也连连笑的乐不可支,就宛若听到了这世间最可笑的事情一般。 “呵呵…”檀石槐指着正前方,“传本王令,所有人迎上去,莫要给他开弓的机会!” “手刃此三人者,赏牛羊千头!”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三百一十章 会挽雕弓如满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一章 那灵魂深处的颤粟! ——程立,程仲德! 没错。 此刻站立在太子东宫就是程立,而不是后世史书上记载的程昱。 诚如张燕原本叫褚飞燕,关云长原本叫关长生,程昱原本的名字就叫做程昱。 至于更名,那是因为程昱年少时经常做梦,梦见自己登上泰山以两手捧日,曹操知道这个梦后,于是就在程立的“立”字上添了一个日字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三百一十一章 那灵魂深处的颤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二章 你就是太阳 ——兵败如山倒! 不可思议,但他就是发生了。 在吕布、张辽、关羽三人那概当勇武之气的感召下,雁门的守军愣是抵御住了十倍于他们的敌人。 鲜卑军退了,真的退了!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为鉴,白马为证!” 一道道誓言在天地间传唱。 一干白马义从的正在寻找他们的伙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三百一十二章 你就是太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三章 天机不可泄露 山峦峻岭,直接天际,两岸是平缓起伏的山峦坡地,崇山绿林,树木成茵,这便是雁门。 一去一来… 去的是,鲜卑大军退了,却并未退出很远,就驻扎在离雁门不远处的晋阳郡。 来得是,征西大将军曹操来了… 他领着“天子节钺”与十余万大军来了… 雁门衙署内,曹操背向营门,魁梧的身影投在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三百一十三章 天机不可泄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四章 兵者,国之大事! 晋阳城城楼上,一番别样的光景。 吃完最后一根烤羊腿的檀石槐,他走出了房间,行至城楼上,冷凝着双眼紧紧的望向雁门的方向。 就在方才,儿子和连禀报,征西将军曹操率领十万大军风卷残云一般的攻破上谷、渔阳、上党、平城… 可以说,趁着檀石槐大军调往雁门,这曹操偷了一把好“家”! 而更可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三百一十四章 兵者,国之大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五章 果不其然,活该咱们立功! 夏侯惇正在问这个俘虏的时候,身旁另外一个俘虏一把打翻了这个俘虏的碗筷。 怒骂道:“给你几口肉你就泄露军情,把族人都给卖了!” 那俘虏委屈的低下头,低声道:“命都保不住了,还管那些族人?咱们管他们,谁管咱们呢?” “哈哈哈…” 夏侯惇大笑道:“来人,给他再拿個碗来!多吃点儿!”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三百一十五章 果不其然,活该咱们立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六章 火烧西蓝谷! 夏侯渊被曹操的气势所慑,不敢再隐瞒,“元让,元让跟随丁刺史的大军去了…” “他去干什么?”曹操慌了。 “他说檀石槐已经死了,晋阳是一座空城,他要去攻下晋阳,立功…” 曹操听闻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他的声音发颤,“他…他们去进攻晋阳,这么大的事儿,居然…居然瞒着我?你们…你们这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三百一十六章 火烧西蓝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一线转机 十万汉军魂归雁门? 这一次…是四年前,夏育、田婴北伐鲜卑故事的延续么? 曹操心头一怔。 当此时节,他顾不上想太多,只能指挥着汉军往返冲锋。 可…大火之下,他们根本冲不出去。 火势从两边的山谷涌进来,越来越大,浓烟滚滚,阵阵的凉风使得火势迅速的蔓延,无数树木枝叶被火烧成了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三百一十七章 一线转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八章 新一轮的红日! ——百步穿杨! 山峰中,目睹着黄忠一箭射出的程立,不由得感慨道:“黄将军好箭法!” 如今的黄忠与程立都身着胡人的服饰… 因为檀石槐中箭的缘故,胡军大乱,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尚处于半山腰的他俩。 说起来… 黄忠是太子刘羽专程派给程立,为的是保他周全。 倒是没曾想,黄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三百一十八章 新一轮的红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九章 夏侯元让,你还不认罪么? 在古籍文献中有关檀石槐的记载颇为传奇。 他的父亲叫投鹿侯,曾经在南匈奴的军队中服役,三年后回来家乡后,发现妻子居然生了一个男孩。 三年没回家,这肯定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啊,于是投鹿侯便打算把孩子杀掉。 妻子编了一个谎言,说是有一天在路上走路时,听到有雷声,便抬头看看天空,正好从天上掉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三百一十九章 夏侯元让,你还不认罪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章 破贼?何须十日? 认罪? 夏侯惇早就认罪了。 此刻的他抬起头,目光炽热又痛苦,硬着脖子说,“成王败寇,我夏侯惇输了,就是输了,无话可说,大哥惩处我吧!但去突袭晋阳,我绝不后悔。” 曹操被夏侯惇气的霍然站起,“元让,我带你来军营,你让你学为将之道,不是让你擅作主张!今,你贪一己之功,违抗军令,教授丁刺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三百二十章 破贼?何须十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一章 敢不死战? 曹操睁大了双眼… ——“你的意思是,檀石槐真的死了?” 程立没有回答,只是把目光望向身侧的黄忠身上。 黄忠当仁不让的拍拍胸脯,“百步穿杨,于山峰之上,一箭取贼人性命,这点微末的箭技还是有的!” 呼… 曹操重重的呼出口气。 眼眸睁大,嘴巴也张开,这种表情看起来极不斯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三百二十一章 敢不死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二章 战场,纵横阡陌如棋 夜已经很深了,曹操还在部署着最后的决战。 许多将士都已经散去,此中军大营,唯独剩下曹操与关羽两人。 “明日决战有三个目标。”曹操侃侃而谈,“其一,夺回雁门,其二击溃鲜卑主力,其三从雁门杀出,直逼入鲜卑王庭大本营!” 关羽听着曹操的话,眼眸凝起。 他意识到,许多时日的隐忍要结束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三百二十二章 战场,纵横阡陌如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三章 五星出东方,利中国! 辽东。 太阳已经生气,刘备、张飞、简雍、张燕等人带着戴军在原乌桓,今大汉的柳城外肃立等待,望眼欲穿的望着那新修起的辽阔官道。 这时,远处想起了清脆急切的马蹄声,刘备等人翘首相望。 树影阻隔下,远远看着三匹马疾驰而来,只见马匹上的人影逐渐情绪,是太子刘羽与魏延、徐晃两位将军。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三百二十三章 五星出东方,利中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四章 太子殿下,真是强大啊! 天穹之上。 ——金、木、水、火、土星,及日月二曜,连珠一线。 五星连珠是两百多年才会出现一次的福瑞天象。 呼… 听过蔡邕的话,刘宏抬眼望向苍穹,他不懂天文,但…如果按照蔡邕讲的,五星与二耀相连,倒也连的起来。 刘宏眼眸渐渐的眯起,他询问道:“算算时辰,太子也差不多到辽东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三百二十四章 太子殿下,真是强大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五章 封狼居胥!(大结局前奏) 战火燃烧,无数人撕心裂肺的怒吼。 从九天俯瞰,可以见到汉军与胡人交融。 数十万黄色的大汉精锐,宛若一把锋锐的长刀,直直刺入胡人中军。 本在混战的胡人兵马瞬间就被撕开一个裂口,而这个裂口还在深入,还在扩大,就像是被蚁虫啃食的堤坝,瞬间就变得千疮百孔。 吕布、关羽、公孙瓒、张辽…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三百二十五章 封狼居胥!(大结局前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六章 终章:新皇继位,汉势中兴 两年的光景,又是春天,洛阳好似一成不变。 这一日,晨曦微明。 熙熙攘攘的百官拥挤在云台殿上。 天子站在云台殿的中间,他的身后是一处祭坛。 祭坛周围,摆满了大汉的军旗,这些旗帜被凛冽的风吹的是猎猎作响! 待得太阳尽数从东方生起。 天子刘宏方才睁开眼瞳,他目光望向一侧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第三百二十六章 终章:新皇继位,汉势中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