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嫁萧郎》 001 您这样的大人物,不会这么小气吧 雨下的越来越大,乌云在天幕翻涌,仿似天地都要倾覆崩塌。 正值春末时节,这一场雨落下来,天气立刻冷的彻骨,烟雨从头到脚一身黑色,越发显得那张脸苍白如纸一般的脆弱堪怜。 她没有撑伞,只是攥着手中的透明保鲜袋,木然的走入雨中。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车子从雨中疾驰而来,几乎是劈开了这漫天雨雾一般,冲到了烟雨的身前。 她停了脚步,瘦削的脸颊上,那一双原本俏皮灵动的双眼早已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只是,在看到那车上下来的男人时,好似骤然的迸溅出了最后一抹亮色。 特助急急忙忙的撑开伞追上去,却被萧晋西伸手推开一边。 他身上剪裁得体的深灰色风衣,立时被大雨淋湿,而那一向一尘不染的裤脚和皮鞋,也沾满了泥污,可他浑然不在意,只是大步的向她走来。 烟雨攥紧了手中的保鲜袋,大雨冲刷着透明的袋子,却冲不掉内里血肉模糊的一团。 那是她肚腹里剥离的血肉,就快要长出五官雏形的,小小胚胎。 萧晋西停了脚步,他的目光,一点一点从她惨白的面颊滑落到她手中的袋子上。 烟雨清晰看到他整个人好似剧烈的颤栗了一下,而下一瞬,他那黑如曜石一般的眼瞳中,却已经弥漫了浓烈的赤红。 “许烟雨……”他嘶哑开口,充血的双眸盯着她,仿似要将她生生撕裂。 烟雨缓缓抬起手,将那血肉模糊的胚胎举到他面前,“萧先生,陪你睡了十个月,肚子里还有了这个孽种,您这样的大人物,身家惊人,用这团血肉,换你五百万,不算漫天要价吧?” 萧晋西望着面前的女孩儿,她有一张特别生动的眼瞳,他还记得他刚认识她的时候,在她学校的宿舍楼下,她穿着一条苹果绿的裙子,拎着两只暖水瓶,应该是午睡刚起床,短头发乱糟糟的,那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仁儿有些茫然的望着他,满是戒备却格外可爱。 但此时的她,却已然面目全非。 萧晋西望着她惨白的嘴唇开开合合,她说了很多,可他耳边着魔了一般回荡的,却只有那一句:肚子里还有了这个孽种,肚子里,还有了,这个孽种,孽种…… “杜丽娜你还记得吧?就是你们圈子里那个出了名的纨绔高森的小情儿,她跟了高森才仨月,流了一次产,高森给了她一辆车一套房还有二百万的现金,还有那个嫩模苏晴,鼎盛太子爷包了她半年,如今接各种代言接的手软,听说望京和老家都置办了别墅……” 雨渐渐小了,烟雨抬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水渍,双眸空洞望着萧晋西,嘴角却勾着笑:“萧先生,您在望京这样的身份地位,总不能比他们小气吧。” 她话音刚落,下颌却陡地被一只冰凉彻骨的手重重扼住了,剧痛侵袭而来,她眼中渐渐漫出泪水,萧晋西眼底寒意森森,几乎是咬牙切齿般一字一字念出她的名字:“许烟雨……” ------题外话------ 发了文才看到明天才是愚人节……我没赶上5555555 002 你怀着孕怎么一个人租房子,你老公呢 就在她以为她的下颌要被他生生捏碎的时候,他却缓缓松开了手指。 雨淋湿了他的发和脸,她从不曾看过他这般煞白的脸色和森寂的瞳仁,他看着她,却又好似冷漠的根本未曾看她。 好一会儿,他收回视线,漠然拿出钱夹打开,将一张黑卡丢在了她脚边,哪怕是这样的动作,他做起来都格外的优雅好看。 “滚吧,滚的远远的,别让我再看到你。” 她身体剧烈颤栗不停,无数次冲动的想要扑在他怀中紧紧抱着他大哭一场,可最终,她把所有眼泪咽下去,她甚至还咧嘴对他笑了笑:“我就知道萧先生不是小气的人……” 她蹲下身,有些别扭的用左手捡起那张卡,在他面前晃了晃,又将那透明袋子递给他:“萧先生,是我扔垃圾桶,还是您……” 萧晋西未再看她一眼,伸手将他们血肉模糊的骨肉拿过来,转身往车子边走去。 烟雨脸上的笑,骤然就消弭无踪了。 她摸了摸脸上那道刻意被头发挡着的,几乎入骨的伤痕,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那道可怖的疤痕。 “烟雨啊,你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巧手啊……” “烟雨你怎么这么厉害啊,这雨后青花瓷瓶都损坏成这样了,你竟然能修的天衣无缝,根本看不出来修复的痕迹!” “我将来啊,要做这世上最厉害的文物修复师,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我们国家上下五千年的灿烂文明……” “看不出来,我们家烟雨这么大的抱负啊?” “萧晋西你别小瞧我,我可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我们家烟雨什么样我都喜欢啊。” 烟雨缓缓蹲下身,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她将脸埋在膝上,无声的哭了出来。 她的右手,被萧晋西的未婚妻容锦挑断了手筋,彻底的废了。 她所有的梦想和抱负,全都化为乌有。 她再也不能做全世界最厉害的文物修复师了。 她,再也不是那个不管什么样,萧晋西都会喜欢的许烟雨了。 …… 这一片城中村的租屋,是全市最便宜的,斑驳狼藉的墙壁上,到处都是红笔圈起来的拆字,有点门路的人早已搬走了,寥落几户,住着的大多都是鳏寡孤独。 此时深夜,本该是万籁俱静,可巷子深处的一处租屋里,却不停的传来女人的呻吟痛呼,间或还夹杂着几声凄厉惨叫。 “要死了啊,我真是倒霉摊上你这样的租客,早知道死也不赚你这几百块……” 身材臃肿的大婶一边气的骂骂咧咧,一边却还是手脚麻利的烧了开水,指使着自己儿子赶紧去请巷口诊所的女医生过来。 这个孤身租房子的年轻孕妇,马上就要生了! 可是依着她的经验来看,这个女人八成是难产! 真是要了命了,本来生计就艰难,她们母子要是再一尸两命死在这租屋里,出了这样晦气的事,这房子成了凶宅,以后再别想租出去了! 想想一年要少几千块的进项,大婶就心疼的心口直抽抽。 “看你年纪也不大,长的也细皮嫩肉的,怎么怀着孕还一个人出来租房子,你家里人呢,你老公呢……” ------题外话------ 每天会更新两万字哦~???????? 003 你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我房子里! 胖大婶拿着热毛巾,有些粗鲁的给躺在床上的女人擦了擦脸,忽然想到什么,又喊起来:“你该不会是给人家做小三做二奶,被正房太太整走了吧?” 烟雨疼的意识模糊,哪里还能说得出话,她此时所有的信念都在肚子里那小小的一团血肉上。 那是她的孩子,她和萧晋西的骨肉,颠沛流离的日子里,她也曾无数次动过放弃这个孩子的想法,可是最终,却还是舍不得。 再后来,小家伙有了胎动,烟雨更是彻底打消了那个念头。 “救我,求你……救我……” 烟雨枯瘦惨白的手,死死抓着大婶的手臂,她努力瞪大的眼中,缓缓淌下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救我的孩子……求你……” “作死啊,你求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医生……” 大婶甩了甩手,却没能将烟雨甩开,她不由瞪眼皱眉恶狠狠道:“我警告你啊,你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我房子里……” “救我的孩子……我的钱,全都给你……” 大婶不由得心头微动,她看着这个年轻的孕妇,她躺在单人床上,瘦的双腮凹陷,肚子却高隆的吓人,小小的房间里满是浓重的血腥味,怕是身下床单都被血湿透了。 医生迟迟还不来,这女人说不定随时就没命了,如果她的猜测没错,她真的是给有钱人做小三二奶的话,那身上说不定真的还藏着钱或者值钱的东西。 如果哄着她让她把钱拿出来…… “闺女啊。”大婶忙又坐了下来,温柔体贴的拿毛巾仔细给她擦着额角的汗:“大婶也有女儿,这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你放心吧,我儿子去找医生了,应该马上就过来,只是你也知道,大婶手里没钱,你这又早产又难产的……” “床下……”因着剧痛被咬破的嘴唇,缓缓渗出血来,映衬着她惨白如纸的一张脸,更是让人心悸。 大婶眸光闪了闪,忍着心头的不安,追问道:“床下怎么了?” “床下,那个鞋盒……” 大婶跪在地上,将几个鞋盒都翻了出来,一一打开之后,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而此时,那躺在床上原本还呻吟不断的女人,却忽然没了声息。 “闺女,闺女……”大婶抓着烟雨的手臂连连摇晃,可烟雨紧紧闭着眼,连一声回应都没有。 “李医生不在家,出诊还没回来,我又去了远一点的诊所,怎么敲门都没人应……” 门忽然被推开,男人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大婶陡地回神,忙一把扣上了那个鞋盒:“儿子,你去把你大哥叫过来,现在就去,快!” “妈,干什么啊……” “干什么?你要是想发一笔横财,就赶紧去!” 大婶硬下心肠,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仍是那样挺着高隆的肚腹躺在那里,连气息都没了。 她上前一步,按了按那圆滚滚的肚皮,里面的胎儿好似也没了动静。 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一脚踏鬼门关的事,人又不是他们害死的,怕什么! 004 这女人……死了? “这女人……死了?” “对,死了,你和你哥,赶紧趁夜把她丢出去,找个地方埋了,咱们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那我去叫大哥过来。”小儿子似乎吓到了,跌跌撞撞的跑走了。 “闺女,你可别记恨我们,这要怪啊,也只能怪你命不好,你这一尸两命死在我房子里,我损失也大的很,你那点钱,就当是给我补偿了……咱们,可就扯平了啊,你将来做了鬼,也千万别回来找我们,这冤有头债有主的,你要找也去找那正房太太和负心汉去……” 大婶又念叨了几句,这才将那鞋盒紧紧抱在怀中,闪身出了租屋。 巷子很窄,车子根本开不进来,大婶的两个儿子抬了烟雨下楼,一直抬出窄巷,才将她放在了面包车的后备箱里。 淋淋漓漓的血渍从烟雨的身体滴落,一直洒到了巷口,幸而此时正值秋日,连绵的秋雨下个不停,待到天亮,也就痕迹全无了。 面包车行了大概有半个小时才停下来,兄弟俩将烟雨从后备箱抬出来,正要摩拳擦掌的挖个坑将她埋了,却忽然几束雪亮的车灯骤然亮起,将他们三人身影都笼罩其中。 两人惊吓不已,手中的铁锹哐啷落在了地上。 刺眼的车灯落在了烟雨煞白如鬼的脸上,许是这灯光刺激的缘故,她那浓密卷翘的长睫忽然轻轻的颤了颤,而下一瞬,她竟是缓缓的睁开了眼。 冰凉的雨滴绵密落在她脸上身上,而肚腹内的胎儿也忽然开始不安的动了起来,烟雨艰涩的蠕动着嘴唇,却发不出半点的声音。 “三少……您小心脚下,这里太腌脏了……” 烟雨努力的抬起眼帘,车灯的光束中,雨雾绵绵密密,她隐约看到一道高瘦颀长的身影,由几个人小心翼翼的簇拥着,缓步向她走来。 “救,救……孩子……”烟雨努力的想要喊出声,可却只是发出了几声含混不清的低喃,下腹坠痛汹涌袭来,滚烫的热血源源不断从她的体内涌出,好似将她最后的一点意识也全部耗尽了。 一只温凉的手落在她眉间,似是拂开了她额上纷乱湿透的发丝,烟雨闭上眼那一瞬,影影绰绰只看到了一截雪白的手腕,她还未看清楚那人模样,就再一次痛的昏死了过去。 …… 三年后。 这座南方小城,因着恢弘的宋城影视基地的建立,渐渐变的繁华起来。 春暖三月,十几个剧组都开了工,非但影视城内众人忙碌无比,就连附近的酒店餐馆,也都生意爆棚。 古装巨制《凤舞》的片场,主创的vip休息室内,忽然传来了杯子摔碎的响声,门外几个人都瑟缩的后退了两步,无人敢上前去触霉头。 《凤舞》的女主角江蓠是新晋上位的小花旦,年轻漂亮背后靠山极大,因此架子也大的离谱,这么短短一个月换了仨助理,连导演听到她名字都头疼,可架不住人家背后金主是《凤舞》的最大投资商,因此上上下下都得将这姑奶奶供起来。 江蓠一大早就心情不好,不是嫌助理买的咖啡太烫,就是骂化妆师把她的两只眼睛化的不对称,眼瞅着剧组一大堆人都等着她开工,租的场地一天租金二十万,分分秒秒都是人民币在燃烧,片场负责人周哥急的嘴角都长疮了,可也无可奈何。 005 我就知道你最宠我 “江蓠姐还是不肯化妆,说是剧组的化妆师技术太差了把她化的比本人丑了两个档次……” 助理何叶红着眼推门出来,委屈的小声更咽,周哥急的跳脚:“这姑奶奶,到底要怎么折腾!” 这可是剧组最好最专业的化妆师了,江蓠还不满意,他们真是没辙了! “要不……想办法让烟姐回来?” 何叶试探着小声开口,周哥怔了一下,连忙摇头:“那怎么成,烟姐触了这姑奶奶的霉头被赶走了,再请回来岂不是往枪口上撞?” “可是也就之前烟姐给江蓠姐上妆那一次,她才满意,就是江蓠姐好像不喜欢……” “那就把人请回来!” 一把低沉醇厚的男声骤然在两人身后响起,周哥吓的连忙扔了手里烟,陪笑道:“萧先生,您怎么大驾光临了……” 何叶也紧张的束手束脚低头站好:“萧,萧先生……” 萧晋西看了两人一眼:“你们跟着阿篱,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也不用留着了!” 周哥和何叶的脸色骤然都变的惨白一片。 休息室的门忽地从里打开,只穿着月白色古代中衣,散着长发的江蓠红着眼站在门边,面上神色是掩不住的惊喜,却也不敢太过表露,只是弯眼温婉笑道:“晋西……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今天很忙吗?” 江蓠简直要高兴疯了,她不止一次旁敲侧击提出让萧晋西来探班,这对于江蓠来说,可是极长脸面的大事,可萧晋西却没一次答应的,这一次他也以有事推了,这也是江蓠一大早就心情不好的原因。 萧晋西看了江蓠一眼,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精致,身段玲珑,尤其那一双眼睛,笑起来弯弯如月。 “这会儿有空,所以过来看看。” 萧晋西说完,吩咐何叶:“把你说的那个人请回来给阿篱上妆,阿篱任性,你们这些身边人也该知道怎么做事。” 何叶飞快的看了江蓠一眼,小声支吾道:“是,我这就过去。” 江蓠面色倒没什么不悦:“萧先生让你去,你就去吧。” 何叶松了一口气,赶紧转身去找人了。 萧晋西迈步往休息室走,江蓠立时欢喜的挽住了他手臂:“晋西,你今天来,我真的很开心……” “嗯。”萧晋西只淡淡应了一声。 “晋西,你没有生气吧?”江蓠小心翼翼的看着萧定勋的神色:“你知道的,我虽然有点小性子,可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 萧晋西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你跟了我,任性点也算不得什么。” 江蓠这才偎入他怀中甜甜一笑:“我就知道你最宠我了。” 她缠着萧晋西腻歪了一会儿,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江蓠有些依依不舍的起身坐好:“进来吧。” 何叶领着一个年轻女孩站在门口,那女孩儿左手拎着一个银色的化妆箱,带着口罩,头发剪得很短,穿着普通的衬衫和长裤,个子很娇小,露出来的眉眼,倒是十分清秀。 006 时隔快四年,听到他的声音 “萧先生,江蓠姐。”何叶对两人恭谨道:“烟姐带过来了,这会儿就开始上妆吗?” 江蓠厌憎的看了何叶身后那女孩儿一眼,嗯了一声。 女孩儿赶紧拎了化妆箱上前,微微鞠了个躬,头也不敢抬,毕恭毕敬道:“江蓠姐。” “晋西,那我去化妆,你先坐在这休息一会儿。”江蓠站起身,搂着萧晋西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许烟雨手中拎着的化妆箱忽然就掉在了地上。 仿佛是一声惊雷在她耳边炸开,三魂六魄好似都要灰飞烟灭了,她怔然的望着那背对着她而坐的男人,耳边一声一声轰鸣不断。 “你发什么神经呢!”江蓠原本就不喜欢这个慕烟,在她看来,这慕烟虽然在片场人缘很好,对谁都恭恭敬敬哥哥姐姐的喊,可在江蓠看来,她也不过是一个仗着自己长的有两分颜色就想勾搭男人往上爬的贱货罢了。 “对,对不起江蓠姐。”烟雨连忙蹲下身,有些笨拙的用左手胡乱将散落一地的化妆品化妆刷往箱子里收。 江蓠眼见萧晋西转身看过来,不由越发心烦:“滚出去吧,我这里不用你。” 烟雨忙拎了箱子起身,鞠了个躬就要转身出去…… “等一下。” 那熟悉的男声,哪怕是隔了快四年的时光,却依旧熟稔的直接刺中她的心脏。 烟雨没有停步,甚至步子更快向门口奔去。 “站住。” “晋西?” 江蓠皱了皱眉,轻轻拽了拽萧晋西的衣袖。 “让她回来给你化妆。”萧晋西沉沉开口,方才还漫不经心的眼瞳深处,此时却已然一片郁色。 “晋西……” 萧晋西凉凉看了江蓠一眼:“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江蓠立时不敢再多言:“慕烟,你没听见萧先生的话?过来给我化妆!” 烟雨握着门把扶手,缓缓闭了闭眼。 江蓠一肚子怨气,不敢冲着萧晋西发作,自然只能发作在烟雨身上。 烟雨今日明显有些不在状态,在她第二次贴假睫毛没有贴整齐之后,江蓠直接发作了,抓起化妆刷就砸在了江蓠脸上。 “你到底会不会啊,笨手笨脚的!真是烦死了!” 烟雨连躲都没躲,额上红了一片,她却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只是赔着笑鞠了个躬,小声道:“对不起江蓠姐,我今天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早说啊,生着病还出来上工,传染给别人怎么办,真是晦气!” 烟雨攥着手里的化妆棉,那一双眼瞳自始至终都没什么情绪波动,江蓠发脾气,她只是一遍一遍的鞠躬,道歉。 “滚出去吧,让何叶把赵姐叫过来。”江蓠厌弃的从镜子里瞪了她一眼:“以后我这用不着你,少来我跟前晃。” “是,我这就出去。”烟雨低了头,也顾不得收拾自己的东西,就再次转身向外走去。 “晋西,你看她笨手笨脚的,把我眼睛都弄疼了,我不想用她了,还是让赵姐来吧。”江蓠抱着萧晋西的手臂摇晃撒娇。 “随你。”他抽出手臂,摸了烟盒和打火机:“我出去抽支烟。” 007 裙下之臣想来也不是三两个 “晋西……”江蓠隐约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却在触到萧晋西沉郁眸色时,怯怯不敢再多言。 “阿篱,这部剧我是最大投资方,你任性,也要有限度。”萧晋西拿出一支烟衔在嘴角:“别耽误今天开工。” 江蓠老老实实低了头:“我知道了,我这就上妆。” 萧晋西点了烟,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的贴身助理陈林正守在门外。 “刚才出去那个女孩儿呢。” 陈林怔了一下,旋即指了一个方向:“刚过去。” 萧晋西看了一眼不远处那道瘦削的身影:“把她带过来。” 陈林心头大惊,却不敢多嘴,赶忙应声去了。 安静的休息室里,萧晋西抽完第二支烟的时候,房门被叩响了:“萧先生,人带过来了。” 萧晋西嗯了一声,房门就从外被推开了。 烟雨站在门口没有动,陈林轻推了她一下:“还不快进去。” 烟雨低了头挪动了一步,陈林立时将门关上了。 室内拉着厚重的窗帘,只开了一盏昏黄壁灯,烟雨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可那淡淡的熟悉的烟味却提醒着她。 萧晋西就在这里。 “过来。” 烟雨陡地颤了一下:“萧,萧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萧晋西仿似轻笑了一声,却又仿似那只是她过度紧张出现了错觉。 房间里铺着柔软的地毯,当烟雨被一道高大的身影笼罩时,她才错愕发现,萧晋西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下颌被修长的手指扼住,抬起,旋即浅蓝色的口罩被摘下丢在地上,烟雨挣了一下,认命的闭上了眼。 “还真是你。”男人讥诮的笑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脸。 烟雨咬紧了牙关,偏过脸不肯睁眼。 “从我这拿了五百万,怎么还这样卑躬屈膝的讨生活?” 下颌再次被捏住,“也是,被我金屋藏娇金尊玉贵的养了快一年,普通人的日子你自然过不惯了,五百万也禁不住你折腾。” 烟雨依旧不发一言,任他羞辱。 可她这般,却更激怒了萧晋西。 捏着她下颌的手指蓦地收紧,男人呼吸间灼烫的气息骤然侵袭逼近;“许烟雨,这可是你自己撞上门的,怨不得我……” 烟雨倏然睁开眼,惊惧望着面前的男人:“你,你……” 萧晋西松开手,慢条斯理的解开领带,烟雨脸色骤然煞白一片,怔怔向后退了一步:“萧晋西,你别乱来……” 萧晋西冷笑了一声,一步上前将她摁在门背上:“装什么贞洁烈女?当初跟我睡不是挺主动的,你裙下之臣想来也不是三两个,这会儿在我跟前装什么白莲……” 他一手攥住烟雨手腕,三两下用领带将她双腕缚在身后,然后毫无怜惜的将她直接推在了地上。 “萧晋西……江蓠就在隔壁,你不怕你女朋友知道……” “在隔壁怎么了?你大可以把她也叫过来,你信不信,她就算心里再不高兴,也得乖乖配合我!” “无耻,萧晋西你无耻!”烟雨气的双腮通红,拼命踢腾挣扎,可萧晋西力气大的惊人,单手就制住了她。 008 折腾人这种事是会上瘾的 “无耻?许烟雨,看来你没见识过男人真正无耻起来是什么样儿!” 不盈一握的腰肢被大手紧紧扼住,烟雨只觉得魂飞魄散一般的毛骨悚然,她知道萧晋西恨她入骨,此时乖乖顺从他,说不定还能少吃点苦头。 可内心深处那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却还是无法允许她做出这样卑微下贱的行径。 “萧晋西你不是不碰不干净的女人吗,我和裴子深上过床你难道忘了……” 烟雨这话一出口,空气仿似凝固的要爆炸一般,死一样的静寂。 她跪在地毯上,双手扭曲缚在背后,她全身的汗毛似乎都竖了起来,每一寸神经都绷的死紧。 她知道,萧晋西这样的天之骄子,最受不住的就是这样的双重背叛,自己的女人和下属勾搭成奸,简直能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 他也许会亲手杀了她…… 烟雨绝望的闭上了眼,如果她孤身一人,死了也就死了,可是还有乐宝,她可怜的乐宝,他还那么小…… 萧晋西忽然掐住她的脸,粗粝的拇指指腹重重揉擦过她的面颊:“你说的没错,你确实脏的让我作呕……” “萧晋西……” “那就换一种方式伺候我。”萧晋西甩开手,仿似她是一团让人作呕的垃圾。 他曾宠她如宝,捧在手心尤嫌不够,可如今的许烟雨怎能和从前的许烟雨相提并论? 她早已不是他捧在手心里疼惜着的乖女孩儿了。 她绝望闭眼,没有再徒劳反抗。 漫长的折辱终于结束,烟雨鬓发散乱,一张脸白的摄人,怔怔然坐在地上,瞳仁仿似都失了焦距,看起来当真是触目惊心的可怜。 可萧晋西却连看都未曾看她一眼,他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衣服,然后用他那双养尊处优的手掏出钱夹,抽出了一沓钞票,丢在了烟雨的脸上。 “夜色的头牌也不过这个价格,许烟雨,依着你方才这么差的技术,本来半个子儿都不打算给你,只不过,我们怎么说也睡了那么多次……”萧晋西似笑非笑看着她:“回去好好学学,再不济找个头牌教教你,伺候男人这种活到底来钱快,下次做的好,我双倍给你报酬。” “萧晋西,你这样羞辱我,还不够吗?” 萧晋西俯身,再次轻轻拍了拍烟雨微红的面颊,讥诮道:“想什么呢,折腾人这样的事可是会上瘾的,许烟雨,你就受着吧。” 他转身出去了,房门打开又关上,暗淡的光芒打在她匍匐在地面的瘦削身体上,过了许久,她方才缓缓从地毯上爬起来。 烟雨一点一点把自己皱巴巴的衣服拉平,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重又戴上了口罩。 她刚打开门出去,却看到萧晋西那个助理还站在外面,见她出来,倒是客气的笑了笑:“慕小姐,萧先生说了,以后您就跟着江蓠小姐,负责她的妆发和日常生活。” “抱歉,我不接受。” 陈林面上没有波动,仍是笑着道:“慕小姐,您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一会儿,明天正式上工。” 009 烟姐你忍一忍 烟雨咬了咬嘴唇,死死瞪着陈林,哑着嗓子大声道:“我说了,我不接受!” “慕小姐,您知道这些事我和您说了都不算。” 是啊,她怎么不知道,她许烟雨这样的微末蝼蚁,怎么能和萧家长公子这样一手遮天的男人抗衡呢。 她自嘲笑了笑:“那我不干这行了可以吗?” 陈林有些怜悯的望着她摇摇头:“抱歉慕小姐,您该知道违拗萧先生的吩咐是什么下场。” 她怎么会不知道,她就算不干这行,去另外找工作,怕是也不再有任何人敢雇佣她。 那她的小可乐该怎么办?想到小可乐,烟雨不由心中酸楚一片,萧晋西那句话说的没错,除了受着,她有别的出路吗? 凌晨五点,烟雨就拎着化妆箱,等在了酒店楼下。 她起床的时候,生怕吵到了小可乐,动作特别轻,却没想到小家伙还是醒了,想到小可乐穿着卡通睡衣揉着惺忪睡眼坐在床上的软萌模样,烟雨的心就酥软一片,出门的时候,她抱着小家伙亲了好几口才恋恋不舍离开。 江蓠打着哈欠走出酒店大厅,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烟雨,她厌憎的瞪了她一眼,扭身上了车。 到了片场,江蓠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烟雨拿了面膜出来先给她敷上,她只用一只左手,不免动作慢了些,可江蓠却好似很不耐烦,抓起何叶刚买回来的咖啡,直接就泼在了烟雨身上。 休息室里几个人都吓了一跳,何叶想上前看看烟雨烫伤了没有却又不敢,满目的焦灼不安。 “滚一边去别在这碍手碍脚,何叶,把赵姐叫来给我化妆。” 江蓠重又闭了眼靠回椅背上。 何叶忙把烟雨拉到了一边,“烟姐,没事儿吧。” 烟雨摇摇头:“带着口罩呢,没事儿。” “那你先找地方休息会儿,我去叫赵姐。”何叶不敢耽搁,匆匆出去了。 烟雨缩在角落里小椅子上,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江蓠化好妆,换了衣服,何叶和赵姐一左一右搀着她去了棚里,烟雨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可没想到不过二十来分钟,何叶又跑了回来:“烟姐,你快去换衣服梳头发……” “怎么了?”烟雨一头雾水。 “有个小角色,江蓠姐指明了让你演,你快点收拾好过去吧。” 何叶话音还没落,烟雨就被几人七手八脚按在椅子上打扮起来。 梳了丫鬟的发髻,又换了服装,何叶就拽着她匆匆往棚里去了。 到了摄影棚,烟雨才知道,原来她要扮演的是江蓠在剧中的粗使丫鬟,最大的作用就是在江蓠上马车的时候,跪下来摊平背部,让江蓠踩着她上车。 何叶也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烟姐你忍一忍。” 烟雨走到马车边,穿着华贵锦缎长裙的江蓠掀开车帘,正要下车。 烟雨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跪了下来,她双手撑地,努力让自己脊背摊平。 江蓠穿着花盆底的脚狠狠踩在了她背上,烟雨吃疼身子微微抖了一下,江蓠立时哎呦了一声,抬脚踹在了烟雨肩头:“你故意的是不是,想害我摔倒丢脸不成!” 010 许烟雨,你就这么缺男人? 烟雨被她踹的趔趄跌倒,却又忙不迭的重新跪好:“对不起江蓠姐,我这次不会乱动了……” 江蓠冷哼了一声,重又回了车内。 可这一次,从烟雨背上下来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江蓠一脚踩在了烟雨手背上。 她拍的清宫戏穿的花盆底,木质的鞋底重重踩上去,烟雨的手背立时破皮流血了。 江蓠看了一眼,对导演助理道:“我觉得刚才拍的不满意,再来一次吧。” 助理有些不忍看了烟雨一眼:“那……再来一条?” 烟雨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江蓠又来回折腾了四五次,烟雨撑在地上的右手手背青紫红肿,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江蓠这才道:“还是用之前那一条吧。” 众人知道江蓠存心刁难,但谁也不敢多嘴。 何叶悄悄把烟雨拉了起来:“你快去看看伤口,处理一下,天气热,别感染了……” 烟雨应了一声,低着头走出了拍戏的棚子,正想去附近的诊所让医生处理一下,却冷不丁被人攥住了手腕:“慕烟,你手怎么了?” 烟雨一怔,抬眼看到一张俊秀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关切之色,她忙抽回手:“程远我没事儿,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 程远是个十八线的小演员,烟雨之前给他化过妆,两人关系还不错。 “这还叫没事儿,都肿成这样了,不行,我带你去医院处理一下……” “没关系的,去附近小诊所涂点药就好了。” “慕烟,你是个女孩子,怎么不知道心疼自己呢……”程远一脸怜惜,复又握住了她手腕:“我必须带你去医院。” 烟雨挣了几下都没能挣开,又怕这样拉拉扯扯被人看到乱议论,只得妥协。 快走到程远车边的时候,烟雨忽然看到了陈林。 她心头一紧,下意识往陈林身后看去,果不其然,陈林身后停着一辆黑色悍马,后座车窗半降,烟雨一眼就看到了车内的萧晋西。 “慕小姐。”陈林目光从两人握着的手上滑过,嘴角的笑意也带了几分冷漠:“萧先生让你过去。” 烟雨忍不住的抖了抖。 “慕烟,这人是谁啊……” “对不起程远,我有点事,你去忙你的吧,我会去医院的。”烟雨知道,刚才的一幕八成被萧晋西看到了,她现在只能尽力撇清和程远的关系,免得给他招来麻烦。 “慕烟……” 烟雨用力抽回手:“程远,我说了我现在有事。” 程远见她脸色凝重,虽满腹狐疑,却也只得怏怏离开了。 上了车,车门还未关上,烟雨就被萧晋西掐住下颌摁在了车窗上:“你还真是天生下贱,昨天还躺在我身子底下,今天就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许烟雨,你就这么缺男人?” “我没有……” “没有?你以为我眼瞎?”萧晋西手指用力,几乎将她下颌捏碎,烟雨吃疼受不住,潋滟眸底渐渐漫出水色:“疼……” “疼也给我受住!”萧晋西眼底一抹狞色,可扼住烟雨下颌的手指却渐渐松了力道。 ------题外话------ 简介改了一下~大家去看看~友情提醒,本文超甜超宠一点都不虐,结局是大团圆!狗头~求一下你们的推荐票和小红豆~ 011 这辈子都不会嫌弃你的 烟雨眼底一酸,泪珠腾时落了下来。 “你手怎么了。”他的视线定格在她红肿破皮的手背上,眉宇微微蹙了蹙。 “没什么,碰到了。” “你怎么穿成这个鬼样子?” “江蓠小姐让我客串一下她的小丫鬟。” 萧晋西立时明白了她手上的伤从哪来的。 “阿篱性子骄纵,爱发脾气,你既然贴身伺候她,这点气也该受着。” 烟雨垂眸盯着自己肿成馒头一样的手背,更咽着嗯了一声。 “我该回片场了……” “跟我回酒店。” 烟雨一下瞠大了含泪的双瞳:“你不是和江蓠小姐在一起……” 萧晋西冷笑了一声:“你主子忙着拍戏,你这个贴身助理替她伺候我上.床就是你的本分。” 烟雨一下咬紧了嘴唇:“萧晋西,你要怎么才肯放过我……” “放过你,行啊,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我就放过你。” 烟雨怔怔望着他,心脏痉挛一般抽痛不已,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一般,疼的她快要窒息。 她忍不住的抬起手,想要捂住生疼的心口,可她忘了,她的右手已经废了,丁点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她徒劳的放下手指,对他咧嘴笑了笑:“萧先生您这就是在难为我了……” “你既然知道我在难为你,就别心存侥幸。”萧晋西一边说着,一边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比起你试图用嘴说服我,还不如想想怎么在床上讨我欢心……毕竟,我是个出手阔绰的人。” 他说完,吩咐司机开车,一直到回酒店,都未曾再开口和她说话。 烟雨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他,这么些年不见,他整个人清冷了许多,眉宇之间也多了淡淡的戾气。 其实他本来也不算是个好脾气的人,当年恋爱时,她也曾把他气的火冒三丈两个人对着摔东西差点打起来。 他额头上还有个小指甲盖大小的伤疤,就是她摔杯子的碎片割伤的。 他是萧家的独苗苗,他外祖谢家也没有男孩儿,早就说定了谢家产业也要权全交给他的,两家的老人都把他当宝贝一样疼着宠着,破层油皮都要心疼死。 这伤要是被他们知道,怕是要大动干戈。 她记得当时她也吓坏了,原本还气势汹汹叫嚣着‘今天不和你分手姑奶奶就跟你姓’,可看到他额头破了个血洞哗哗流血时,却也心疼的大哭了起来。 他一脸一头的血顾不得擦,却先来哄她,“哭什么啊,你老公还没死呢,不就是点小伤罢了,不过许烟雨我先说好啊,我要是留疤破相了你可得负责任!” 她哭的更咽不止,使劲点头:“我负责任,我这辈子都不会嫌弃你的……” 后来伤好之后果然留了疤,他每次回家都小心翼翼用头发遮挡,可还是被长辈发现了,他自然一力揽了所有责任,但萧老太太和谢家老太太却还是把他身边人都狠狠骂了一通。 尤其是他最信赖的贴身助理裴子深,被骂的好几个月都没敢在两家长辈跟前露面。 想到裴子深,烟雨只觉得心口一阵发堵。 ------题外话------ 宝贝们多多留言呀~ 012 许烟雨,你有什么资格碰这里 当年出了那样大的事,他侥幸从萧晋西未婚妻容锦那里捡了一条命,但国内怕是也待不下去了,这么些年未曾听到他一丁点消息,也不知他过得怎么样。 原本身为萧晋西身边第一红人,他自然是前途无量的,可到底,还是被她连累了。 仔细想来,她还真是罪孽匪浅。 车子停了下来,司机过来开了车门,萧晋西直接下了车。 烟雨怔怔然在车内坐了一会儿,方才低头下车。 萧晋西长腿阔步走的很快,烟雨要小跑着才能追上他。 电梯门打开,他直接迈步进去,眉宇间带了一抹不耐,也没有等她的意思,烟雨快步跟上去,进了电梯。 一直到房间,他方才开口:“去洗个澡,把你身上那玩意儿换了。” 烟雨嗯了一声,转身往浴室方向走。 她手上有伤,不敢碰水,就不免多费了一点时间。 等她出来时,萧晋西已经穿了睡袍在露台上抽烟。 她看到一边茶几上搁着几盒药,还有碘酒和棉签,她不确定这是不是萧晋西让人买的,她也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他心疼她手上的伤。 不过,这点伤对她来说,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了。 她安静坐在沙发上等着他抽完烟进来。 萧晋西看了一眼茶几上的药,没人动过的样子,他眼底忽然有了一片暗沉的郁色。 “我等会儿还要回片场……”烟雨低低开口,半开着的窗帘,透进来熹微的光,外面天气看起来不太好,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压抑。 萧晋西忽然上前,将那些药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脱衣服吧。”他薄唇仿似含了霜雪,嘴角浅淡的浮着一抹讥笑。 烟雨缓缓站起身,解开了浴袍的带子。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的脸容和五官好像都跟着模糊了,烟雨看到他额上的汗一滴一滴落下来,那小小的凹陷的伤疤就在她的视线里。 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可在她湿漉漉手指触上去那一瞬,他神色忽然骤变,菲薄的唇紧抿成一条线,而下一瞬,烟雨脸上就挨了一下。 这一巴掌其实并不重,但却像是直接打在了她心尖上。 她有好一会儿都没办法回神,就那样直愣愣的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却没掉下来。 “许烟雨,你有什么资格碰这里!” “对不起。”她哑声道歉。 “给我滚。” 他翻身下床,抓了睡袍胡乱披在身上去了露台。 烟雨坐起身,赤脚下了床,却没找到自己来时的衣服,她想了想,大着胆子打开衣柜拿了他的一件衬衫和长裤套在身上。 他个子高,衣服也又宽又大,她穿着不伦不类的,但把衬衫塞在裤腰里,裤腿挽起来几褶,倒也勉强凑合。 她走路都没声音,悄无声息就出了房间,萧晋西听到小的几不可闻的关门声转过头来,她已经不在房间了。 他掐着烟,倒是气的笑起来。 如果这世上,论起谁能把他气的火冒三丈几乎吐血的话,许烟雨排第二,就没人能排第一。 013 分手就分手,谁不分谁孙子 他靠在露台上,恍惚想起他们刚在一起时的情景。 她年纪小,脾气却大,性子又执拗的很,有一次他带她出去吃饭,和几个发小哥们儿饭局上喝嗨了,有个兄弟陈桥就嘴巴没遮拦的和她开玩笑,仿佛是带了点颜色,偏生她又面皮薄受不住,一杯酒泼了人一脸,要不是人拦着,她怕是要把陈桥的脸挠几道口子出来。 陈桥和他光屁股一起长大,交情极深,他当时脸上挂不住,让她道歉,孰料她不肯不说,还一转身也泼了他一身酒,红着眼骂他和陈桥狼狈为奸蛇鼠一窝没一个好东西有点臭钱就仗势欺人好了不起…… 他差点没气死,从小金尊玉贵长到二十四五岁,别说泼他酒,敢给他气受的怕是骨头渣子都沤烂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吵架,阵仗极大,满屋子人大眼瞪小眼看她红着眼摔一个杯子,他就跟着砸一个碗,两个人谁都不肯让一步,梗着脖子不服输,也没人敢上前去劝,他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真想把她活活掐死。 那么多人瞧着,她半点面子都不给他,说对不起三个字难不成能死还是掉块肉?可她就是骄傲的不肯低头。 可如今瞧瞧,还不是卑躬屈膝一口一个对不起挂在嘴边,哪怕被人作践死,却也连个屁都不敢放,她从前那劲儿都去哪了? 最后怎么收场的来着,倒好像还是陈桥打了圆场,说自己喝醉了口无遮拦,怨不得她,他给小嫂子赔个不是,这事儿就翻篇了。 可她怎么回的? 萧晋西蹙着眉,仿似陷入了沉思。 “呸,谁是你小嫂子,我要和他分手,现在就分!” “行,分手就分手,谁不分谁孙子!” 他当时年少气盛,听她开口就是分手,气的狠了撂下狠话转身就走。 其实转身那瞬就看到她哭了,但他一晚上面子扫地,哪里肯低头,还是头也没回。 后来她似乎就回了学校,两人连着两星期没联系,再后来,好像是他憋不住去了她学校。 萧晋西还记得,他靠在车边等她,她出了宿舍楼一眼看到他,立刻别过脸去,昂首挺胸像只骄傲的小鹌鹑一样目不斜视的直接越过他向前走,连眼角都没扫他一下。 他就跟着她一路去食堂,水房,粗略估算一路上遇到了四五个对她有好感的小男生,打开水的时候都有不认识的男生上前献殷勤。 他心里就急了,长了草一样坐不住,直接拽着她小细胳膊把她拎到了车上。 两周了她气还没消,抬着下巴颌炮仗一样一项一项罗列他的罪名,还真是罄竹难书,罪该万死。 他瞧着她殷红小嘴不停开开合合,眉眼灵动又傲娇又倔强,可眼尾却带着淡淡的红,明显是委屈的,心里实在是酸酸涨涨的不行,没等她说完就低头亲了她。 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也是在这一次吵架后。 她是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姑娘,他也是第一次,打心眼里疼惜一个女孩儿,恨不得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给她。 ------题外话------ 要评论要收藏要推荐要小红豆~给我给我~ 014 谁选的未婚妻谁娶 只是,他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她,但她却压根都不稀罕,自始至终,不过是他被耍的团团转沦为京都上流圈子的笑柄罢了。 萧晋西掐了烟,望着沉沉暮色,手机在茶几上不停嗡嗡震动,大有他不接就不罢休的意思。 屏幕上闪着容锦两个字,萧晋西拿起看了一眼,就摁断了。 没过一分钟,谢寻梅女士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萧晋西讥诮一笑,这都三年了,还是这一招,她也不嫌腻。 漫不经心接了电话,谢女士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优雅动人:“晋西,下周二阿锦二十八岁生日,我在浦园订了宴席给她庆生,你记得让陈林给你订机票,准备好礼物……” “这次无论如何你都要亲自过来,还有,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你好好处理了,别以为天高皇帝远,阿锦是你未婚妻,你这样做,她面上怎么有光?” “您这话奇了怪了,这不是您挑的未婚妻吗?”萧晋西淡笑了一声:“礼物我会让陈林送回去,我这段时间有事,暂时不回京都。” “天大的事你也给我放一放,这一次我们两家长辈要把婚期敲定下来……” “还是那句话,谁选的谁娶。” 萧晋西说着就要挂电话,谢女士的声音忽然扬高了一截:“晋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女人的事……” 萧晋西蓦地心头一紧,喉头仿似也梗了一下,正待要开口,却听谢女士又道:“那个叫江蓠的女明星你趁早拿钱打发了,混娱乐圈的有几个善茬?你玩玩也就算了,要知道谁才是能陪你一辈子的人……” 最后一线天光被吞噬干净,萧晋西却觉得自己一颗心骤然落了回去,他握着手机,面上浮了寡淡的笑意:“遂了你们心愿和不爱的女人订了婚,我的婚事任你们摆布还不满意?我现在就这点乐子,您也要管着不成?” 谢女士听得不免心疼,但想到容锦哭哭啼啼委屈的样子,亦是心疼。 “我知道这事是委屈了你,只是晋西,事已至此,你总要给阿锦留点脸面,你和那江蓠的事,都传到容家老爷子耳边了……” “爱怎么传怎么传,如果觉得自己孙女委屈,那就取消婚约好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他不等谢女士再开口,直接挂了电话。 烟雨离开酒店随便去附近的超市买了t恤和牛仔裤换上,又将换下的萧晋西的衣服仔细叠了起来装到了袋子里。 路过干洗店的时候,烟雨进去问了问价格,却又拎着袋子出来了。 她还是决定拿回去自己手洗晒干再熨烫整齐后送回去。 回了片场,江蓠正好收工,她似是拍戏太累,也顾不得刁难她,烟雨不免松了一口气。 替她卸了妆又敷上面膜,烟雨听到她娇声給萧晋西打电话,好像是想让他来接她,但不知怎么的,萧晋西拒绝了,江蓠怏怏挂了电话,明显的心情越发差了几分。 烟雨不由得屏住呼吸,动作越发轻而小心。 015 为了他命都不要了,现在后悔了? “滚出去吧,别在这里碍眼。”江蓠烦躁的扔下手机,烟雨微微鞠了个躬,拎着自己的箱子退出了休息室。 从前没遇到萧晋西时,江蓠也是心高气傲的不行,可现在不知怎么了,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神经兮兮,简直是草木皆兵。 她知道萧晋西在京都有未婚妻,家世出身是她不能比的,可她却还是存了一丝幻想,如果萧晋西足够喜欢她,那么她取而代之还是有希望的。 说起来,江蓠自己也不知道萧晋西为什么会捧她,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要捧一个女明星,无外乎是因为贪图她的美色和身子罢了,可…… 江蓠咬了咬嘴唇,她确实从萧晋西这里拿到了不少好处,可萧晋西,却根本没有碰过她。 江蓠忍不住看向镜中的自己,她从小知道自己生的好,巴掌大的脸,眉眼也灵动,经纪人杜芳姐说她笑起来眼睛弯弯,是很有观众缘的面相,红是早晚的事。 而萧晋西好像也说过,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 那她以后,就多多笑给他看好了。 烟雨一路走回家,保姆带着小可乐正在客厅看绘本。 进门那一瞬间,烟雨忽然想到白日里萧晋西说的那一句‘好啊,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她忽然就没了力气。 像是有一只手拉扯着她的心脏往下拽一样,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小可乐看到她就欢呼着跑过来往她怀里钻,烟雨将心事抛在一边,把小可乐抱了起来,询问他今天乖不乖。 “很乖的,吃饭乖乖,喝水乖乖,看书乖乖,就是尿裤子啦……” 烟雨忍不住笑起来,亲在他小胖脸上:“我们小可乐真棒。” 她回来,保姆就下班回家了,小小的房子里只余下母子俩。 给小可乐洗完澡,读了故事哄他睡觉后,烟雨方才走出卧室,拿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妈……” 烟雨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唾沫,手指也下意识的攥紧了:“您这会儿忙吗?” “有事你就说。”依旧是稍显淡漠的女声,烟雨鼻头一酸,知道这些年母亲伤心生气不肯原谅她,她也几乎不敢,带着小可乐出现在母亲面前。 “没,没事了……您早点休息,注意身体。”烟雨说完,没等到母亲回答,只得怏怏的挂电话。 “等一下,你到底怎么了?说清楚,别给我说一半就不说。” 烟雨的视线渐渐模糊了起来:“妈,我能把小可乐送您那里吗?” “他不是你的命吗?为了他你连亲妈都不要了,怎么,现在后悔了?” “是,他是我的命,不,他比我的命还重要,所以,我不敢相信并托付任何人,您是他的亲外婆,就算您不认他,不接受他,可您也绝不会苛待他……”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没有,只是我太忙了,实在没办法好好照顾他。” 电话那端又是沉默,过了好一会儿,烟雨才听到一句:“明天我坐火车去接他。” 烟雨的眼泪立时滚了下来:“妈……谢谢您。” 016 换人重拍,不许她再进组 “上辈子欠了你了!”女人的声音更咽了一下,飞快的挂了电话。 烟雨抱着手机坐在地板上,哭着哭着却又笑了起来,小可乐是她的命,是她拼尽一切生下来的,她不能失去他,不能没有他,不能冒半点风险。 萧家和谢家只有萧晋西一个继承人,子嗣稀少,若是被人知道了小可乐的存在,他们,一定会从她手里抢走他。 她许烟雨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嫁不入他们萧家豪门,她的儿子将来要在容锦那样阴狠而又毫无人性的后母眼皮底下讨生活,她想一想就觉得心肝被搅碎了一样的疼。 小可乐睡得香甜,小胖脸肥嘟嘟的压在枕头上,烟雨忍不住亲了又亲,现在萧晋西还一无所知,但却不能再拖了,明日母亲过来,就让他们立刻离开,只是可怜了小可乐,生下来没见过爸爸,现在小小年纪,又要和亲生母亲分开。 烟雨一夜都睡的不踏实,早上起床,两个黑眼圈格外明显,她洗漱完,拿遮瑕膏遮掩了一下,这才匆匆赶去了片场。 江蓠没让她化妆,却也没让她闲着,支使烟雨跑腿打杂连口气都没工夫喘。 “烟姐,你待会儿怕是还要去棚里拍戏,你手上伤严不严重?”何叶有些担心的询问。 烟雨摇摇头:“没事儿,多谢你了。” 何叶点点头:“那您再忍忍。” 话音刚落,外面却忽然一阵骚动,何叶连忙跑出去,却原来是萧晋西亲自去棚里看江蓠拍戏了。 穿着戏服的江蓠兴奋的满脸红光,就连导演和制片都毕恭毕敬迎了出来。 烟雨没有去凑那热闹,坐在角落里的马扎上,安静闭眼休息。 “你们只管忙你们的,不用管我。”萧晋西淡淡吩咐了一句,众人立时识趣的各自忙碌起来。 “晋西,我马上要拍一场吻戏……要不,我让导演取消了吧?”江蓠拉着他衣袖,摇晃撒娇。 “没必要。”萧晋西看了她一眼,抽出手臂点了一支烟。 江蓠懊丧点点头,过去和男主角对戏了,萧晋西夹着烟询问剪辑师:“把阿篱昨天拍的戏份调出来。” “萧先生,江小姐很敬业,演技也很到位……” 导演助理也殷勤凑过来道:“没想到江小姐这么年轻就能撑起大女主的戏,您眼光真好。” 萧晋西夹着烟的手忽然指了指屏幕上跪在地上摊平背部的那个小小身影:“这演员是谁?哪个公司的?” “哦,这不是演员,好像是江蓠姐指定的来客串的……” “胡闹。”萧晋西忽然动了怒:“演员统筹部是摆设?还是你们剧组随便就能让主演塞人进来?” “萧先生……这就是个没几个镜头的小角色……” “我投了两个亿,不是让你们用不专业的演员应付我的,把她戏份全剪掉,换人重拍,以后,也不许她再进剧组。” 萧晋西说完转身出了摄影棚。 导演助理和剪辑师面面相觑,这样微末小事,怎么偏生就惊动了他这尊大佛?又不是戏份重出彩的配角,何必呢不是。 ------题外话------ 收藏评论推荐红豆小仙女奥力给~~ 017 打你就打你了,你能怎样 但他发了话,众人也只得听命行事。 江蓠一听说这事儿,当即脸就拉了下来。 她没办法不多想,萧晋西这样忙的人,哪里可能因为一个脸都不露几秒钟的粗使丫鬟的事儿发脾气? 难不成…… 江蓠再也忍不住,借口不舒服回了休息室,立时让何叶把烟雨叫了过来。 “江蓠姐您找我。”烟雨依旧穿着浅蓝色剧组工衣,戴着口罩,垂眸安静站在她面前。 江蓠靠在椅背上,目光一瞬不瞬望着烟雨,她垂着眼眸,她看不清烟雨眼底的神色,只能看到那浓密翩跹的长睫在她雪白脸颊上投下浓密的阴影。 她忽然心头一动,“你笑一下。” 烟雨怔了怔:“江蓠姐?” “听不懂话?我让你笑一下!” 江蓠不耐烦的拍了拍椅子扶手。 烟雨强挤出一抹笑来。 “再笑的大一点。” 烟雨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照做。 “你这是什么笑,哭丧个脸给谁看呢?我让你笑的开心点,完全笑开懂不懂?” 烟雨无奈,只得用尽全力挤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 她笑起来天然眉眼弯弯,月牙一般可爱俏皮,可江蓠的神色却忽然僵住了。 萧晋西会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夸她笑的好看,自然也会喜欢别的笑的好看的女孩子。 这贱人还真是手段高超,前天刚到她身边,就勾搭上了晋西,今儿就来给她撑腰了。 江蓠本就敏感到草木皆兵,此时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正确,当下怒不可抑,蹭地站起身连着两巴掌搧在了烟雨脸上:“凭你也敢勾搭我的男人?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吧,你也不瞧瞧你什么身份?别妄想有我这样一步登天的福气,慕烟是吧,我告诉你,今儿你撞在我枪口上,别想落着半点儿好,自求多福吧!” 江蓠转身拿了手机给经纪人杜芳打电话:“芳姐你现在赶紧过来一下,我有重要事和你商量。” 烟雨捂着脸,眼底通红却没有半点泪:“江小姐,我能冒昧问一句吗,我自问没有得罪过您,可您好像第一次见我就很厌憎我……” 江蓠抱臂冷冷一笑:“装什么装啊,你这样自以为有点姿色就想往上爬的女人,我见得多了……” “我要是想仗着姿色往上爬,早就学着江小姐您去找个金主做金丝雀了,又何必这样辛辛苦苦讨生活呢?” 烟雨淡淡一笑:“我原本以为是我做事不当得罪了江小姐,如今看来,倒不是我的错。” “那又如何?” 江蓠傲慢的抬起下颌望着烟雨:“打你就打你了,你能怎样我?” 烟雨右手无力,这些年左手却也用的日渐娴熟,江蓠话音刚落,她就极快的抬手,两个巴掌原封不动还给了她。 江蓠简直惊呆了,半天回过神方才尖叫出声:“你敢打我?你这个贱人敢打我……” 她扑上前要打烟雨,门外听到动静众人却已经一股脑涌了进来七手八脚的把两人拉开了:“江蓠姐冷静……外面还有探班的媒体没走呢,闹大了还是您吃亏……” 江蓠气的连连喘着粗气,捂着红肿的脸委屈更咽:“晋西呢,我要告诉晋西……” ------题外话------ 忽然发现已经签约成功啦~我可以收到棒棒糖啦~ 018 这筹码该压哪位身上? 江蓠气的连连喘着粗气,捂着红肿的脸委屈更咽:“晋西呢,我要告诉晋西……” “萧先生就来了。”何叶低声说着,飞快的看了烟雨一眼,眸中却带了不忍。 江蓠再怎么不招人待见,却也是萧晋西的人,慕烟怎么敢打江蓠呢。 “出什么事了。” 萧晋西的声音辅一响起,江蓠立时哇的哭出声,推开何叶的手就跌跌撞撞扑到他怀里:“晋西你看看我的脸……” 萧晋西两手攥住江蓠手臂,目光却从她头顶越过,落在那孤零零站在人群后的单薄身影上。 她平静的站在那里,神情没有半点波动,好似事不关己一般。 她鬓边头发有点乱,戴着口罩,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萧晋西缓缓收回目光垂眸看向江蓠,冷声道:“你是什么身份,在片场和人闹成这样是想上几个头条?” 江蓠哭声一顿:“晋西……她打我,你看我的脸,都肿成什么样了,我待会儿怎么拍戏……” “她打你,她该死,可你不知道自重身份,和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哭闹纠缠,也不怕小了自己身份?” “晋西,我错了……” “阿篱,我原本还觉得你乖巧聪明,可现在看来……” 萧晋西松开手,轻轻摇了摇头,眸色沉沉含霜。 江蓠闻言不由大惊:“晋西我知道错了,我只是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一时没忍住,谁都知道我是你的人……” 萧晋西忽然轻笑了一声:“阿篱,你不笨,懂得怎么保全自己的脸面。” 江蓠一下咬紧了嘴唇,是啊,萧晋西根本没碰过她,她算他什么人? 如果她再闹下去,这些辛秘摊开在人前,她会成为整个圈子的笑柄! 萧晋西没有看她,也没有再看烟雨,他转身向外走,淡淡吩咐了陈林一句:“余下的事你处理,谁的责任,该怎么承担,你心里清楚。” “晋西……”江蓠百转千回哀婉无比的唤了一声,可男人头也没回。 她双腿一软,若不是何叶扶着她,就要站不住了。 陈林眼皮子一阵狂跳,却半个字都不敢多问,点头老老实实应了。 “慕小姐,跟我走吧。” 陈林看了烟雨一眼,不由有些牙疼。 他最擅长揣摩萧晋西的心思,因此十分得他重用,可今日这事儿,他实在头疼的很。 一个是没承过宠就失宠的当红女明星,一个是卑微的小化妆师却已经上了龙床梅开两度了。 陈林不由得又捂了捂腮帮子,这筹码真不知道该往谁身上压好,踏错一步,他这两三年汲汲钻营的心血可就全白费了…… 左思右想,陈林还是咬牙拿了主意,这男女之间不就那点子事,发生关系的肯定比没发生过关系的胜算更大一些。 “慕小姐。”陈林再开口,却比刚才态度恭敬了几分:“萧先生开了口,我也是奉命行事,您多担待点……” 烟雨不知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但再怎样也不会比容锦的鞭子和折辱更可怖吧? 019 遇到合适的男人,就嫁了吧 “我明白,您该怎样做就怎样做吧。” “慕小姐,您不如听我一句劝,去和萧先生低个头,说几句软和话,自己也不用受罪了是不是?” 烟雨笑了笑:“不用了,我没那么大脸面。” 陈林叹口气:“那我只能得罪了。” 烟雨被他领到了酒店一处房间,陈林什么也没说,刷开门让她进去,“慕小姐,您什么时候想通了要见萧先生,给我打电话就行。” 陈林递了张名片,关门离开。 烟雨没看名片,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关禁闭?不给饭吃?不会是这么小儿科的手段吧? 萧晋西这些年若是这么心慈手软,也不能在京都贵公子圈里杀出一条血路,人人都想捉他回去做女婿了。 但事已至此,她想什么都无用,干脆也就不再浪费精力。 昨夜没睡好,今天又这样闹腾一场,烟雨窝在沙发上闭了眼,竟是很快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烟雨被电话震动声吵醒,她拿起手机看到是母亲的号码,连忙接了起来。 “妈……对不起啊我这会儿实在太忙了不能去接你,你直接去家里吧,我和保姆说过了,小可乐的东西也都收拾好了…” 慕青快步走出火车站,脸色有些难看:“知道了,我接了小可乐今天就走,你什么时候回来?” 烟雨心头一梗,眼眶也泛了酸:“妈,对不起啊,我今天实在没办法回去,不能送你们了……” 慕青脸色骤然又沉了几分,呼吸也粗重了起来,好一会儿,她才冷冷开口:“给你带了点家里的菜,你回来记得去冰箱里找,小可乐我会照顾好,你安心工作吧。”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烟雨抱着手机,到底还是没忍住鼻子一酸哭了出来。 这三年她几乎没有回去过,当年为了留住小可乐,她和慕青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母女关系降到冰点,慕青不肯原谅她,她也没脸回去,可到头来,能依靠的,却还是慕青。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却是慕青发来的一条简讯:如果遇到合适的男人,就嫁了吧。 烟雨怔怔看着这一行字,这是三年多来,慕青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 合适的男人?这些年她遇到了不少人,也有人对她表示过好感,可在知道她有一个三岁的儿子时,无一例外都打了退堂鼓。 有一个条件还不错的男人倒是不在乎,只是提了一个要求,把小可乐送到私立寄宿学校,以免影响他们婚后生活,而且还要求烟雨至少再生两个孩子。 烟雨当然直接拒绝了。 她没想过这辈子就孤身一个人过,但就算要嫁,那个人也要把小可乐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疼。 只是,想来这也是奢望罢了,一个又穷又没学历又废了右手带着个拖油瓶的普通女人,哪里还有良缘呢。 烟雨抱膝坐在地毯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慕青打来电话,说小可乐哭闹的厉害,但是现在已经哄好了也睡着了,他们很快就要上火车,让她放心。 020 你主子是姓萧还是姓慕? 烟雨了却了一桩心事,倒是彻底安下心来,她开了灯,烧了一点开水,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胃就开始隐隐作痛。 原本以为像平常那样忍一忍就熬过去了,却没想到这一次发作起来,倒是来势汹汹。 烟雨疼的受不住,蜷缩在沙发上,手握成拳紧紧抵在痉挛抽搐的胃部,可却不起丝毫作用,她痛的呻吟出声,连意识都渐渐模糊了。 陈林抬腕看了看表,已经晚上快九点了,这慕小姐性子倒是倔,还不肯低头。 陈林想了想,还是去见了萧晋西。 萧晋西好似正在开视频会议,瞥到陈林进来,就摘了蓝牙耳机,看了他一眼:“有事儿?” 陈林就笑道:“想着您忙到这会儿还没吃饭……” 萧晋西蹙眉打断他:“我不饿,你出去吧。” “那慕小姐那里,要不要送点吃的,这都一天了……” “陈林,你主子是姓萧还是姓慕?”萧晋西声音微微泛着冷,陈林忙低了头,大气都不敢再出。 “出去吧。”萧晋西看了他一眼,淡漠的垂下了眼帘。 陈林小心翼翼觑了他一眼,穿月白色家居服的男人,眉宇之间的褶皱仿佛永远无法展开,他神色一如既往的寡淡,但却又和从前那些时候不同。 陈林总觉得哪里隐隐透出古怪,但却又揣测不透,有心想查一查那慕烟的从前,是不是和萧晋西有过某种牵扯,但却到底不敢逾距。 烟雨不知自己晕厥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窗子外已经黑透了。 她手脚冰凉,身上衣服也湿透了凉沁沁贴在脊背上,她努力撑着左手从地上爬起来,抖着手倒了一杯温水。 其实她从前身体很好的,萧晋西那时候还常常笑她看起来娇小弱不禁风实则像头小蛮牛,跑的快力气又大,每次两人闹别扭,她上手都又狠又准,倒也难为那些日子他容忍着她了。 落下胃病大抵还是怀着小可乐的时候,一个人背井离乡隐姓埋名的,又要讨生活,三餐不济也是常有的。 这些年三五不时也会犯病,但她从没放在心上,想起来吃几片药,大多时候也就咬着牙扛过去了。 但今晚却太严重了一些,烟雨想着,等萧晋西回了京都,她还是要抽空去医院检查一下。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烟雨重又窝在沙发上,饿的难受,睡也睡不着,不免又想起和萧晋西这意外的相逢。 想到昨日两人发生关系,最后又闹的不欢而散,烟雨终究心里还是有点难受。 想到他额上那个小小凹陷的伤疤,想到她触碰那伤疤时,他怎样的勃然大怒,烟雨渐渐眼底有些发涩。 从前在一起时,他每次工作累了,最喜欢枕在她腿上,耍赖的让她轻轻抚摸着那个小小的疤痕,然后他很快就会沉沉睡去。 想到他过去在自己跟前判若两人的无赖样子,又想到如今渐渐沉稳不苟言笑的他,终究,原本就存在的鸿沟,更是成了天堑。 ------题外话------ 今天男女主角色打榜出来了~宝贝们的小红豆和打赏可以投给男女主了,目测小七哥要挂零,烟雨要碾压他了~嘿嘿嘿 021 总不能人财两空吧 萧晋西靠在椅背上,似是睡着了,他迷迷瞪瞪仿佛做了一个梦,梦里又是那种漫长燥热让人昏昏欲睡的午后,她怕热的很,可他偏生大热天也喜欢缠着她,四肢交缠的帖在一起,出了一身的汗也不肯分开。 她睡的迷迷糊糊咕哝着推他,他就翻身亲她尖尖的下颌,又在她耳边吹气,闹的她再睡不成,气鼓鼓的瞪着他,拿枕头砸他,他也不躲闪,就一脸坏笑的任她发泄起床气,等她打的累了,他才不知餍足的一遍一遍要她。 那时候年轻,精力也格外旺盛,和她腻在一起总是不知疲倦,而他最喜欢的就是每一次纠缠后她躺在他怀中,指尖摩挲着他额上的那个伤疤,好似万千柔情,都倾注在了这小小的动作上。 搁在一边的手机忽地震动了一下,他倏然从梦中惊醒过来,梦里怎样的旖旎柔情,都立时烟消云散,却更讽刺的提醒着他,怎就这样犯贱。 萧晋西点了一支烟,方才接起电话。 “晋西……救我,救我……”江蓠的声音虚弱颤栗传来,萧晋西蓦地站起身:“江蓠?” “晋西……”江蓠最后虚弱的唤了一声,就再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江蓠回酒店后一时想不开,喝了很多酒在浴室割了手腕,可刀子划破手腕之后立时就后悔了,慌忙打电话给萧晋西求救,倒也因此侥幸捡回了一条命来。 陈林忙的脚不沾地,心内却鄙夷这女人真是愚不可及,闹了这样一通,和萧先生也就彻底玩完了。 萧晋西得知江蓠脱离危险后就直接离开了医院,江蓠翘首盼了一天不见他来,渐渐心灰意冷。 果不其然到晚上,经纪人杜芳脸色十分难看的带给她一个坏消息。 江蓠望着面前的一张卡和一把钥匙,还有一部新剧女主角的合约书,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陈林笑吟吟道:“江小姐,您是聪明人,最知道规矩,以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教您了吧?” 杜芳忙赔笑道:“陈特助放心,阿篱明白的。” 陈林点点头:“那就好,江小姐好好养身子,这连着两部大女主,江小姐是必定要大红大紫了。” 陈林离开后,江蓠伏在床头哭的泣不成声,杜芳没好气的劝她:“你哭什么,依我说,你这次赚大了,连根头发丝都没掉就得了几百万和一套房,两个大女主,你还想什么啊?知足吧祖宗!” “芳姐,你不懂……”江蓠心内委屈不已,她倒是宁愿萧晋西睡了她什么都不给她,也不愿他这样直接干脆的和她彻底划清界限。 但她也清楚的知道,她是再没机会了。 “行了,没了人,就好好抓住钱和机会,总不能人财两空吧。” 杜芳拍了拍她肩:“好在伤的并不重,赶紧养好身子把戏拍完,还有四五个广告mv欠着金主爸爸呢……” 江蓠这边的事情解决,陈林离了医院回去路上才猛地想起烟雨还在房间关着,一算时间,差不多两整天了! ------题外话------ 我无法相信男女主打榜,男主竟然快追平女主了……看来他真的不够渣!明白了!! 022 装死是不是? 陈林急出了一头冷汗,回了酒店就去找萧晋西,也顾不得他恼:“……萧先生,再这样关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萧晋西冷哼了一声,那女人壮的牛犊子一样,别说两天,饿她三天也照样活蹦乱跳。 “你去瞧一眼吧。”陈林松了口气,连忙应声去了。 可没几分钟,陈林却又一头大汗跑了回来:“萧先生,慕小姐晕过去了……” 萧晋西夹着烟的手指好似抖了抖,脸上神色却没什么波动:“把人送医院吧。” 陈林偷眼看他一眼,小心斟酌着道:“萧先生,慕小姐这样虚弱,怕是走不成路,您也知道我现在是有主的人,家里那个醋坛子打翻了简直要命,我叫个服务生把人抱下去您看成不成?” 萧晋西垂眸,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摁灭,“陈林,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陈林讪笑了笑:“大公子,其实江小姐的脾气您知道,昨天那事儿,八成也不怪慕小姐。” “她给你什么好处了?” 陈林一怔,忙摇头赌咒发誓道:“您这可是冤死我了,我和慕小姐半点交集都没……” “是么。”萧晋西站起身,讥诮笑了笑。 他知道陈林没这胆子蒙蔽他,但他更知道,那女人长了一颗怎样的七巧玲珑心,最是会蒙骗他身边的人。 被她泼过酒骂的狗血淋头的陈桥,后来倒是和她关系好的不得了,他身边那个跟了他数年不苟言笑面冷心硬的心腹下属裴子深,被她迷的晕头转向勾到了床上前途性命都不要了。 如今陈林几次三番帮她说话又算得了什么呢,当年的萧晋西,不也是被她耍弄的恨不得摘星摘月亮的哄她开心? 后来她的真面目被揭开,陈桥他们还都不肯相信,直到最后看到那小小的坟墓,才一个一个不再为她争辩。 萧晋西一路想着这些陈年烂谷子的破事,一路到了烟雨所在的房间外。 陈林知趣的开了门就没跟进去。 萧晋西一眼看到了窝在沙发上蜷缩着的小小一团,她的头发有些凌乱的覆在巴掌大的小脸上,本就生的肤色白,此时看起来越发苍白的楚楚可怜。 萧晋西缓缓走上前,就那样望着昏迷不醒的她。 他以为自己该是畅怀的,看着这个女人如今这般潦倒落魄,混的不人不鬼,他如今碾死她如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甚至他一句话就能让她生不如死。 可,那又如何,他这般高高在上,心底却依旧生不起半分的愉悦。 萧晋西微微弯腰,伸手在她脸上轻拍了拍。 她眉目紧紧闭着,没有半点反应。 他干脆抬脚,在她蜷着的小腿上踢了一下。 她依旧安静无声。 他不知怎的心底有些发慌,可这一份慌乱又让他更烦躁了几分。 他干脆伸手拽住她的小细胳膊想要将她拉起来,可她的手臂是绵软的,半点劲儿都没。 “许烟雨你装死是不是?”他松开手,咬牙低咒了一声,正要弯腰将她抱起来…… 却听得她低低的呢喃了一声什么。 他魔怔了一样,竟是慌忙俯身去听。 ------题外话------ 今天炒鸡炒鸡炒鸡炒鸡开心,所以多更一章,让我看到多多的留言小红豆和推荐票吧~还有,我一直觉得女主打榜会碾压男主,然而我被打脸了555555555 023 断了她生路 “裴,裴子深……你快逃,快逃……”她浑浑噩噩的说着,面容上浮起焦灼痛楚之色,随即却是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紧闭的眼瞳中涌出,她哭的更咽,蜷缩着身子,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最后说了一句:“别打我,求你别打我了……” 可萧晋西没有听到。 在她念出裴子深那个名字那一瞬间,他心头涌动的最后一抹柔色顷刻间死寂一片。 可以让一个天之骄子盛怒的,除却背叛,就是自己再一次被人提醒自己的一切举动都是笑话。 萧晋西转身向外走,他伸手拉开房门,剧烈的碰撞声让陈林心头剧颤:“大公子……” “滚!”萧晋西看也不看他一眼,大步走进电梯,陈林惶惶向后看了一眼,大开的房门内,隐约只看到那蜷缩在沙发上的小小一团。 他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但萧晋西这般动怒,他自然也不敢再触他逆鳞,忙快步跟上去,屏气凝神半个字都不敢再多言。 一直到出了电梯,萧晋西方才开口:“吩咐下去,以后所有剧组,都不许用那个女人。” “萧先生……”陈林大惊,这慕小姐究竟是做了什么能让萧晋西怒成这样? 这要是当真吩咐下去,可就彻底断了一个人的生路了。 “怎么,让我再重复一遍?” 陈林忙应了:“是,我这就吩咐下去。” 陈林打了几个电话,将萧晋西吩咐的事情办妥,又给酒店打了电话请他们送烟雨去医院,这才长叹了一口气。 他来萧晋西身边三年,一直以来处理各种突发事故都游刃有余,还从未有一次如今日这般煎熬为难。 好在萧晋西和江蓠的关系彻底结束,大约也不会多在这里逗留,回了京都一切回到正轨,又有两家长辈坐镇,他的日子也就能好过一些了。 陈林心里盘算着回京都的日子,却没想到萧晋西让他改签了机票,竟是当夜就要回去。 离开这座小城时,陈林还有些唏嘘,来时哪想到会发生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儿呢。 还有那位慕小姐,原本还以为她要取江蓠而代之了,却没想到落得了这样一个下场。 烟雨亦是在出院后得知了这个消息,原本受雇的那家小公司第一时间就和她解约辞退了她,而整个影视城内所有剧组,再无人敢聘用她这个化妆师。 烟雨知晓这一切大概是萧晋西的手笔,愁苦之下,却也只能振作起来另寻生路。 她右手废了,左手做事到底不利索,化妆也是练习了整整一年才熟练,在这座影视城摸爬滚打了一年半,才堪堪站稳脚跟,却没想到又要重头来过。 连着一个星期烟雨早出晚归却都没有任何收获,正一筹莫展时,却接到了程远打来的电话。 “反正我这个十八线也不可能走红了,我也不怕得罪什么人,慕烟,别人不用你,我用你,你做我助理吧。”程远说的十分真挚,其实他内心深处的想法是想让她做他的女朋友,他可以养她,但程远知道,慕烟这样的性子,是不可能答应的。 ------题外话------ 求小七哥的心理阴影面积… 024 世上最美的画面 “程远,我不想给你惹麻烦。” “有什么麻烦的,我不怕,慕烟,我只是想帮你,站在朋友的立场帮你。” “你让我想一想吧。” 烟雨挂了电话,看着自己租住的这间公寓,从前是因为小可乐在,她不愿委屈他住破败的廉租房,所以咬牙租了下来,但如今只有她一个,就不用住这样的房子了。 换个租屋,就能省下三分之一的房租,她还有几万块存款,省着点花也能支撑几个月,但总不能坐吃山空。 烟雨最终还是答应了程远,其实她也存了一点私心,程远喜欢她,她能感觉出来,如果他待她真的是真心的,她也不是不能考虑。 等到时机成熟,她会试着告诉程远小可乐的存在,如果程远能接受,那就最好,如果不能接受,他们也就正好回归到朋友的身份。 妈说的对,她总要结婚的,这一辈子还这么长,难道真就孤独终老不成? 第一天上工时,程远特别兴奋,亲自开车来接她。 烟雨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坐车去片场就行的,你这么忙就别来接我了。” “今天是第一天,我怎么也要接你,慕烟你不知道,我做梦都盼着这一天。”程远笑的十分灿烂,烟雨也忍不住笑了:“嗯,那明天你不要再来接我了。” “我听你的。”程远立时应了。 程远已经快三十岁了,入行将近十年,也是去年拍了一部网剧的男四号,才有了点水花,算是跻身了十八线有了名字。 他长的其实很不错,是那种十分传统周正的小生模样,烟雨第一次给他化妆的时候,就觉得这个男演员总有一天会红的,只要给他机会,他定然能一鸣惊人。 到了片场给程远化完妆,烟雨就没事了,因着之前陈林打了招呼,片场众人也都不怎么搭理她,烟雨倒也乐得清闲。 程远拍完戏回来,却看到烟雨半躺在休息椅上睡着了。 那是初夏的天气,树荫下斑驳的日影在她细白玲珑的侧脸上微微摇曳,碎金子一样的光斑浮动在她清秀的眉梢眼角,她纤细的眉微微拧着,唇角抿成一条线,梦里面也带着心事的样子。 程远怔怔看了许久,忍不住拿手机出来拍了一张照片,用自己的微博小号发了一条微博:这一刻,是我所见到的最美的画面。 配图就是烟雨的这一张照片。 这一段小插曲烟雨一无所知,原本也不会被人知晓,毕竟无人会有心思去挖掘一个十八线小糊咖的微博小号,而烟雨也不是什么公众人物。 但世事难料,就在这条微博发出去的第三天,程远忽然爆红了。 他压了很久的一部网剧前不久播出了,他演人设极好的男二号,自古男二号都是让观众爱的,更何况程远模样生的着实不错,演技也可圈可点,因此他的角色上线后立时就圈了一大波粉。 一个小明星爆红后面临的第一件事就是疯狂涌入的粉丝和带着八倍镜想要扒出他活了这么些年的所有污点的铺天盖地的黑子,这个微博小号很快被人扒了出来,而这条明显语带暧昧的微博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甚至直接空降了热搜一。 025 你小七哥是情场失意赌场得意 虽然程远的经纪公司第一时间辟谣澄清小号并非是程远的,但显然大家都不愿相信。 程远约了烟雨在片场附近的咖啡厅见面,他想了整整一天,甚至不顾经纪人的执意反对,到底还是做了一个决定,只要慕烟答应,他会选择立刻公开他们的关系,他不在乎星途就此夭折。 烟雨平静的听程远把自己的所有想法一字一句说完,她方才缓缓开口:“对不起程远,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慕烟……” 齐大非偶的道理,在四年前她就已经被惨烈的现实教训的刻在骨子里了,如果程远一直都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演员,他也能接受小可乐的存在,也许她会答应他,但是现在,绝无可能了。 “我以后也不能再做你的助理了,你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不能再有这样的非议。” “慕烟,你知道我说的都是真心的……” “程远,什么都别再说了,认识这么多年,想必你也了解我的性子,我决定的事,不会改变的。” 程远眼底渐渐弥漫痛楚之色:“我真宁愿我还是从前那个默默无闻的小演员……” 可烟雨很为他高兴,进了这个圈子的人,谁不想出人头地呢,程远的未来,必定前途锦绣。 “这是好事儿程远,我早就说了,你一定会红的。” “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因着程远的爆红,他的公司自然对他重视起来,小号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还是要彻底澄清才能安稳粉丝的心。 有了公司公关的运作,事态很快平息了下来。 烟雨辞掉了这份工作,程远想要再帮她介绍工作,烟雨拒绝了,程远已经今非昔比,而她,该有自知之明,不能再和他有扯不清的关系,免得耽误了人家的前途。 远在京都的陈林,也知道了这则娱乐圈八卦,原因无他,他女朋友是资深饭圈女孩,整日奔走在吃瓜第一线,娱乐圈上至天王天后下至十八线二十八线小糊咖的八卦她几乎都了如指掌。 陈林因此也娴熟的掌握了不少饭圈用语,比如什么zqsg,什么yysy,什么kswl,等等等,不胜枚举。 所以当女友把这张照片发给他,又信誓旦旦说,这绝壁是程远小号,不过是为了星途不敢承认罢了,啧啧,臭男人敢做不敢当,天下乌鸦一般黑…… 被无辜牵连的陈林不免有点好奇的点开了那张照片,而点开后,他就惊呆了。 夜色。 萧晋西打完最后一圈麻将,哗啦一声推倒胡牌,众人嚷嚷着再输下去裤子都要输掉了,陈桥第一个耍赖不肯掏钱,萧晋西只是抽了一口烟淡淡扫了他一眼:“少他.妈在我跟前装,前不久水香榭的工程完工,你少说进账十位数,这会儿连二十万都不肯掏?装什么孙子呢。” 陈桥拍着桌子跳脚:“我说七哥,您老人家不是赢了二十万,是赢了快十个二十万了!哥们儿今晚坐这儿开始一把都没胡过……” “你小七哥是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小乔啊,你就担待一点……”傅定勋拍了拍陈桥的肩,调笑道。 026 我们都是什么货色 “老子情场也失意啊!七哥有那么好的未婚妻还失意什么……” 萧晋西闻言眉间凝了一抹冷色,他站起身,指间夹着烟,吩咐侍应生去拿外套。 众人忙道:“小七你这就要走了?” “晋西,哥们儿间闹着玩呢,小乔向来不着调,你可别往心里去。” “咱们好容易聚一聚,这么早回去做什么?” “是啊,再坐会儿,喝喝酒说说话也成。” “七哥,我嘴巴没遮拦您也不是头一天知道,我给您认个错,您别生我气了。”陈桥也知晓自己刚才那句话不该说,忙赔不是。 都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哥们儿,萧晋西倒也不好再走,只得坐了下来。 陈桥一阵风的拿了酒过来打开,嚷嚷着给七哥赔不是,萧晋西却也来者不拒,一杯一杯没停过。 众人不免对看了一眼,都觉出了一点门道来,萧晋西心情十分不好。 只是,他这刚去和小情儿恩恩爱爱完飞回来,按理说再大的火也泄干净了,怎么瞧着比走之前火气还大了。 陈桥一向胆子大心里又藏不住事,立时凑上前问道:“七哥,您这别光顾着喝闷酒啊,外头一对水灵灵的姐妹花正等着呢,不如让她们来陪七哥喝几杯?” 萧晋西抬起一双微红的眼看向陈桥,陈桥立时笑道:“自然是老规矩,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小巴掌脸,声音也脆铮铮的……” 萧晋西忽然轻笑一声,手里半杯酒就泼到了陈桥脸上去。 “我艹……”陈桥差点没蹦起来。 可萧晋西却摇摇晃晃站起身:“她说的没错,你就不是个好东西,我也不是个好东西,咱们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众人忽然都安静了下来,陈桥顶着一脸的酒水瞪大了眼:“七哥?” “没意思,真他吗没意思。”萧晋西指了指众人,转过身,一脚将茶几踹翻,杯盏摔落一地,他也浑然不觉,趔趄着踩上去跌撞向外走。 “小七,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傅定勋瞧着不对劲儿,上前拉住他低声询问。 “三哥,你瞧瞧他们,你瞧瞧我,我们出身尊贵,养尊处优,外人看我们呼风唤雨好不得意,可实则我们心里都清楚,我们都是什么货色……” 萧晋西摇摇头,推开傅定勋的手向外走。 陈桥忽然笑了:“三哥你让他走,他多高贵啊,咱们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你萧晋西是,你不玩女人?你没花天酒地?你没包女明星小嫩模?亏我心里惦记着你,水香榭的高级公寓我还专门给你留了一层让你养小情儿呢!” “陈桥别说了。”一向性子稳重的苏世昀也忍不住开了口。 “凭什么不让我说?啊,这都过去快四年了,因为一个下贱胚子烂女人,他三天两头折腾哥儿几个,我他妈还不是为了让他开心才屁颠屁颠的给他四处找小情儿?老子这一片好心喂狗了?我什么货色?萧晋西你说我这个为哥们儿两肋插刀的是什么货色?” 萧晋西忽然停了脚步,他转过身来定定看着陈桥。 ------题外话------ 小七哥的心思我是猜不透的,狗头~ 027 事发当时,萧晋西几乎都要疯了 “你瞪我干什么?我哪句话说的不对了……” “陈桥你有种再说一遍。” “说一遍就说一遍,为了一个下贱胚子的贱货……” 他话音未落,脸上却忽然挨了重重一拳,动作快的傅定勋都没来得及拦住。 陈桥当即鼻子就出血了,他抹了一把血,气的狠了反而笑起来,卷了衣袖就要还手:“行,行,你要打,哥们儿就奉陪!” “够了,他心里不畅快,你和他计较什么呢,大家都这么多年兄弟了……”苏世昀和傅定勋几人忙上前劝住。 “这么多年兄弟就是让他作践的?再说了我哪句话说的不对?七哥你对她那样好,她怎么对你的?你出差没俩月她就忍不住和裴子深上了床,连你的孩子都能拿来当骗钱的筹码,这种贱女人我骂她一声贱货怎么了……” 萧晋西猩红着一双眼望着陈桥,他牙关咬的死紧,甚至能听到紧咬的牙关发出的咯吱声,陈桥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利刃一样戳在他心窝里,戳的他鲜血淋淋。 他知道陈桥说的没错,许烟雨那女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可他从陈桥嘴里听到这些污言秽语的时候,他却还是失态了。 “哦对了,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起一茬儿来,她那打掉的孩子说不定也压根不是七哥你的呢……” “陈桥,够了!”一直没说话的谢承锦忽然沉沉开了口,苏世昀也觉得陈桥这话说的有点过了。 当初许烟雨和裴子深勾搭成奸,**满京都飞遍,这事儿当初闹的极大,虽然众人联手压了下来,但也架不住背地里仍有人议论。 事发当时,萧晋西几乎都要疯了,若不是裴子深下落不明,怕是他找到人都要一刀一刀将他活剐了。 说起来许烟雨当初能全身而退还拿了五百万,他们都觉得简直是奇迹。 “你们也别劝了,我今儿就把心里话全倒出来,七哥我知道你这些年心里不好受,是,这事儿他吗要是出我身上,我一准儿将这对奸夫**活剐了……但是七哥,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因为那对贱人跟自己过不去呢?依我说,容锦姐家世好相貌好又对你痴心不改,你们既然订了婚,将来总要做夫妻的,你难道一辈子都不走出来?你这样对容锦姐也不公平是不是?” “这些年你喝醉了就嚷嚷着要我们给你找一个她那样的姑娘,这些年你身边来来去去的和她模样相似的比她好看的也多如过江之鲫,差不多了,七哥,真的够了,再这样下去,你这辈子都废了!” “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就是魔怔了,疯了,她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四年了七哥,你为什么就不能把那贱人给忘了呢?” 苏世昀和傅定勋都没有吭声,其实他们心里十分赞同陈桥的说法。 为了一个许烟雨,浑浑噩噩了四年,真的不值得。 只是,谁能想到呢,当初他们都觉得好,都十分喜欢的小姑娘,实则竟是那样肮脏不堪卑鄙下贱,他们这些局外人偶尔想起来还会不齿不甘,更何况当初那么喜欢许烟雨的萧晋西呢。 028 竟然走到了她从前的大学外 “对,你说的对,我是该把她忘了,她那样的人,不值得我浪费半点心思。” “七哥,你总算是想通了……” “可我的孩子呢。”萧晋西忽然凄然一笑,他抬手摁住心口,声音却嘶哑了:“你们谁又知道自己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变成一团模糊的血肉是什么滋味儿?陈桥,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这辈子,这个坎儿都过不去,我见不到她也就罢了,可如果见到她,我一定会亲手杀了她,不,我要一点一点折磨死她,就如她那样狠心杀了我的孩子一样……” “七哥,不值得……” “我不会忘,我也不能忘,她不要我的孩子,杀了我的孩子,我若是也忘了,这世上还有谁记得他?” 萧晋西低低笑了一声,转身趔趄向外走:“陈桥你说我这辈子废了,确实,四年前,萧晋西的一生就已经彻底废了。” 陈桥再说不出话来,连谢承锦都有些怔怔失神。 许久,苏世昀才长长叹了一声:“算了,晋西心里苦,咱们这样的人,万般事都不由己,不如由他去吧,他若是觉得这样能快活些,我们又何必劝他改变呢……” “二哥,我是真的不懂,那许烟雨是不是给七哥下了什么蛊了?”陈桥有些怅然,又有些不甘,“难道这世上就找不到比许烟雨更能让七哥喜欢的人了?” 傅定勋不由苦笑,若能找到,他们这四年也就不用看着这一场一场的闹剧上演了。 萧晋西一路出了夜色,陈林忙跟了上去:“大公子,您喝了不少酒,还是先上车吧……” 萧晋西却摆了摆手:“陈林你别跟着我,我想自己走走。” 陈林哪敢放他一个人在街上乱走,却又知道劝不住,只得不远不近的跟着。 萧晋西就那样挟裹着一身的酒气跌跌撞撞的向前,他没有目标,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 直到最后停下来,才发现竟然又走到了许烟雨从前的大学外。 大学外都有一条美食街,几年过去了,原本乱七八糟摆放的小摊位,现在也都规整了起来,一整条街都盖了整整齐齐漂亮的小房子。 但卖小吃的人却大多没变,这会儿很热闹,一对一对男女学生撸着烤串吃着冰粉,空气里都是诱人的麻辣香气。 许烟雨特别喜欢来这里吃东西,她身体好胃口也格外,走一路能吃一路,不带停歇一秒的。 他从没来过这种烟火气极盛的地方,她第一次拽他来时,他十分不愿意,也显得和这条街格格不入。 但她却开心极了,逼着他尝那些看起来就不干净的烤鱿鱼什么的,又逼着他吃满是色素添加剂的花里胡哨的冰淇淋,他其实很有些洁癖,也很挑剔,但她那样眼巴巴一脸期盼的望着他,他就再也没办法拒绝她任何要求。 然后回去他就不舒服闹起肚子来,她还骂他娇气,一个大男人吃了点烤串就拉肚子,中看不中用,气的他脸都青了,要不是真的浑身没力气,他一定让她三天下不来床。 但后来,却也是她一夜不睡守着他,笨手笨脚的为他学着熬养胃的药粥,在他难受吃了药睡着之后,一个人自责的悄悄掉眼泪。 ------题外话------ 不行了,心疼烟雨……给我家烟雨宝宝求推荐红豆打赏啦~ 029 您觉得,她喜欢我吗 但后来,却也是她一夜不睡守着他,笨手笨脚的为他学着熬养胃的药粥,在他难受吃了药睡着之后,一个人自责的悄悄掉眼泪。 不是没有动容过,为一个女孩儿真挚炙热的爱恋,只是到了最后,这一切却都成了最直白锐利的讽刺。 萧晋西自嘲一笑,转身预备离开,一把爽利的女声却忽然响了起来:“哎……是你啊,怎么今天一个人来,你那个笑起来眼睛弯弯特别好看的小女朋友呢?” 萧晋西循声望去,却是身侧那个烤鱿鱼摊位的老板娘,正一边手脚麻利的烤着串儿一边大嗓门的和他打招呼。 萧晋西恍惚想起,许烟雨最喜欢吃的就是这家的烤鱿鱼,当初他曾陪她来过好多次,老板娘每次见到他们俩都会打趣几句。 他站着没动,那熟悉的麻辣香气侵入鼻端,他却好似又看到了她辣的连连吐着舌头眼泪都要掉下来,却还嚷嚷着过瘾不肯停下的模样。 “你女朋友也该毕业了吧,这些年都没见她来过……” 老板娘利索的打完包,暂时没有客人过来,她就擦了擦手和萧晋西说话:“我对你们俩印象可深了,小情侣我见的多了,可像你们这样好的真是少见,先生你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却还对女朋友这么好,真是太难得了……” “我也没那么好。”萧晋西低低说了一句。 那老板娘好似并没听到,自顾自的笑着说:“你不知道我们都多羡慕你女朋友,每次看到你们俩,再看看我们当家的,只想赶紧离婚……” 萧晋西也不由得笑了。 “你们现在是不是结婚了啊?有孩子了吗?改天还带她过来啊,阿姨请你们吃鱿鱼……” “您觉得我们已经结婚了吗?” “当然啊,你们感情那么好。” “那您觉得……”烟火气息浓厚的小吃街里,西装笔挺高大英俊的男人站在烤鱿鱼的摊位前和鬓发斑白的老板娘说话,这一幕怎么看怎么奇怪。 “您觉得……她喜欢我吗?” 老板娘不由得笑起来:“你怎么问这样的傻话?小姑娘喜欢你不喜欢你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 “是啊,我不清楚,所以想问问您。”萧晋西觉得自己真的是喝醉了,要不然他怎么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问出这样荒唐的话。 其实,她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喜欢几分,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一切都无法改变她欺骗他背叛他这一个可笑的结果。 “你们是吵架了吗?” 老板娘不再笑了,轻声问了一句。 萧晋西摇摇头,拿出钱夹,取出一张钞票放在摊位上:“耽误您生意了,很抱歉。” 他说完,就趔趄转过身,一步一步离开了。 老板娘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儿。 这么好的一对儿,怎么就没个好结果呢。 她摇摇头,叹了一声,陆续又来了客人,老板娘又开始忙碌起来,再顾不得想其他。 直到收工回家时,她方才蓦地想起一件事,好像是三年前吧,应该是有三年多了,那个小女朋友深夜曾来过一次,照例点了烤鱿鱼,但却要求她不要放辣,口味淡一点。 后来,小姑娘结账离开时,她总感觉小姑娘好像胖了一点,腰都变粗了。 030 花好月圆 后来,小姑娘结账离开时,她总感觉小姑娘好像胖了一点,腰都变粗了。 难道…… 老板娘心里立时脑补了一场狗血大戏,新娘嫁人了,新郎却不是他,所以才有了刚才那喝醉失意的人跑来这里怀旧,又询问她那样奇怪的问题…… 但他们这样的戏外人,也只能叹息一声罢了。 …… 萧晋西回到自己独居的顶层公寓时,已经是凌晨时分。 明日是他的未婚妻容锦的生日,谢女士白日里又打了电话过来,命令他明日一定要去浦园给容锦庆生,就连在乡下种田养鸡安然享受老年退休时光的萧老爷子都要出席,他这一次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不去的。 这三年来,他和容锦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她这个未婚妻,也不过担了个虚名而已,他原本以为容锦这样的天之骄女,受不得这份委屈也就打退堂鼓了,反正他有的是时间陪她耗下去,却没想到,她倒是耐得住。 这一次两家长辈见面,结婚的日子大约就会定下来。 陈桥他们说的没有错,容锦是很适合的结婚对象,反正总要结婚的,娶谁,不都一样? 翌日清晨九点钟,天气晴好。 不远处的中央公园里,鸽群从湛蓝天幕飞过,鸽哨声悦耳,似将白色棉絮一样的云朵都穿透。 跌撞学走路的孩童,咬着面包赶地铁的白领丽人,喷泉广场渐渐聚了老人孩子,有情侣拥抱接吻分别,有夫妻面带怨气低声争吵。 这是人世间的烟火气,让人觉得枯燥,却又向往。 他喜欢住在这里,看着那些热闹,房子里的清冷好似都淡化了几分。 九点三十分,陈林准时出现在门外,手里拎着一个浅蓝色精美的纸袋,里面装着的一套首饰,刚从法国秀场空运回来,全球限量仅此一套。 他有专业人员帮他打理所有人情来往,包括送给未来妻子的生日礼物,都不用他费半点心思。 哪里像四年前,因为送她什么礼物而绞尽脑汁,彻夜难眠,只为了她收到礼物时,开心的对他笑一笑。 “走吧。”他对盒子里的礼物毫无兴趣,淡声吩咐陈林。 陈林望着他,却有些欲言又止。 “有事?”萧晋西睨了他一眼,陈林忙摇头:“没,没事。” 过了今日,尘埃落定,那几千里外的人和事,还有什么提起的必要? 十点二十分,萧晋西的车驾到了浦园外。 萧家,谢家,容家,三家长辈齐齐到场,容锦穿一条灿若云霞的锦绣长裙,乖巧立在他母亲谢女士身边,含笑看着他下车走来。 谢女士拍了拍她的手,容锦就娇羞的低头一笑,却还是提起裙摆款款迎上前来,挽住了他的手臂:“晋西。” 萧晋西没有避开她的动作,容锦不由心头欢喜,掌心攀附住他坚硬手臂,贴的更紧:“晋西,我们有四个月没见面了,我真的很想你……” 身侧如花美眷,笑语嫣然,萧晋西心底却一如古井一般,死水无澜。 十一点整。 众人落座浦园,花好月圆厅,待到宴后,婚期敲定,真是圆圆满满。 031 心不在焉 众人落座浦园,花好月圆厅,待到宴后,婚期敲定,真是圆圆满满。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怡和城。 烟雨站在医院大门外,初夏的阳光高远而又明亮,落在她的身上,却是彻骨的寒凉。 她恍惚了好一会儿,方才拦了一辆出租车,到了一处小小的四合院外。 叼着烟搓着麻将的中年男人抬起头看向她:“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 “诚哥,您能不能帮我找一份工作,只要薪水高一些的,做什么都可以。” 诚哥站起身,让下属代他打这一圈,转身走到了园子里,烟雨默默跟了过去。 “是不是缺钱了?”诚哥低声询问,烟雨点点头:“嗯,最近手头有点紧。” 三年前她带着小可乐来到这座陌生的小城,最开始处处碰壁,连饭都吃不饱,是诚哥帮着她安顿下来,又让她去学化妆,有了这养家糊口的一技之长。 她一直感念在心,想着怎么报答诚哥,却没想到,这还没来得及报答,却又要求人家帮忙。 “需要多少钱?” 烟雨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不用的诚哥,您帮我找一份工作就可以了。” 诚哥看了她好一会儿,方才道:“明天给你回话。” 烟雨道谢离开,诚哥将烟抽完,方才拿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三爷……” …… “那就这样敲定了,按照你们两个孩子的八字去算的日子,是明年开春最适宜,容先生容太太觉得怎样?” 谢女士心情好,笑的连眼角的细纹都浮现出来。 萧晋西靠在椅背上,手中捏着手机,一下一下的按着锁屏键,他的神情不冷不淡有些漫不经心,容锦面上却一片羞色。 容家自然没有异议,容锦只比萧晋西小一岁,都27了,早该结婚了。 “爸爸,您的意思呢?”谢女士又询问萧老爷子,萧老爷子一锤定音:“那就这样定了。” 婚期敲定,两家人都欢喜无比,谢女士原本想要萧晋西和容锦单独去约会,加深一下感情,可萧晋西却说公司有会,必须离开。 谢女士也不敢太逼迫他,见好就收,放他走了。 容锦有些失落,但大事已经尘埃落定,这些小细节,也就不用过于计较了。 “萧先生,这会儿去哪?”陈林看他面色漠漠,知道他心情不好,越发小心翼翼。 “怡和城那边怎样了。” 陈林心头一震,忙道:“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做了,那边的剧组没人再敢雇佣慕小姐去做化妆师。” 萧晋西神色没有任何变化,转身走到车边,“这几天的安排都往后推。” “有个会很重要……” “往后推。” “是。” “你待会儿去订机票。” “是。” 陈林压根没问他要去哪,凭他敏锐的直觉判定,萧先生要去的必定是怡和城。 烟雨换了一间租屋,在旧城区,只有小小的一间,楼下公厕供整栋楼十几户人家用很不方便,但价格实在便宜,她立时就交了租金。 房子重新收拾好,烟雨就开始出门工作。 ------题外话------ 我要是说接下来会有小甜蜜你们信我吗?溜了溜了 032 我不会上车 诚哥给她找的新工作仍是在剧组,只是化妆师是别想了,跟着场务打杂,偶尔有合适的小角色去跑龙套或者做替身,她右手不方便,那场务小哥或许是得了诚哥的话,很关照她,烟雨心里感激,就越发卖力工作。 萧晋西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被威亚高高吊起来,一次又一次的从城楼急速摔落在软垫上。 其实诚哥不想她接这个活儿,天太热,活儿太苦太累,连那些女武替都不愿接,但报酬很高,烟雨咬咬牙就接了。 反复拍了将近十次,导演才通过,工作人员帮她解开威亚时,她趴在软垫上几乎不能动弹了。 陈林看的都有些不忍,忍不住偷瞄萧晋西表情,但他戴着墨镜,根本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 烟雨收工时天色已经黑了,她领了薪水,又领了一盒牛奶,坐在角落里喝光了一盒奶,才觉得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 但饶是如此,全身仍是散架了一样痛的难忍,她强撑着起身,一步一步挪着离开了片场。 长街上的灯一盏一盏亮了起来,她瘦小的身影被灯影拖的很长很长。 烟雨一路走一路心里盘算着,手术费加上后期的护理费营养费,一系列下来大概需要十万,她要尽快挣够这笔钱,去做手术,为了小可乐,她必须要让自己尽快恢复健康,医生说她的胃病很严重,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她想心事想的太入神,连萧晋西的黑色悍马在她面前停下都不知道,陈林按了两下喇叭,烟雨才陡地回过神来。 雪亮的车灯中映出她那张瘦小到略微凹陷的脸,鬓发湿透了贴在脸侧,眼瞳里写满惊惶和茫然,萧晋西只觉得那一瞬间,他心头好似飞快的爬过了一抹细微的刺痛。 记忆里那个骄傲漂亮性子倔强又嫉恶如仇的女孩儿,大约也埋葬在四年前了。 “慕小姐。”陈林下车,走过来客客气气的询问:“您没事儿吧?” 烟雨摇摇头。 陈林请她上车,烟雨再次摇头:“不用了,我坐公交。” 陈林无奈,折身回到车边,车内的人不知说了什么,陈林再次走过来:“慕小姐,您别为难我……” 烟雨笑了一笑:“陈助理,您也别为难我,我是不会上车的。” 她说完,转身向马路对面走去,可她刚走了一步,就听到了车门打开的声音,烟雨后背微微一紧,步子却并未停,恰好绿灯,她直接随着人流走到了马路对面。 肚子很饿,身上酸痛,超负荷的工作让她没有力气也没有精神考虑其他,她进了一家面馆,点了一碗面,靠窗坐了下来。 她看到萧晋西就在外面站着,隔着一扇玻璃,她平静望着他,最后,到底还是礼貌一笑,收回了目光。 服务生端了面送过来,她左手拿了一双筷子,咬在嘴里掰开,低头认真的吃面。 她平时胃口很小,可这一次实在是饿的狠了,竟将一碗面吃的干干净净,连汤水都喝光了。 她结账离开,他仍没走,烟雨只作没有看到他,向公交站台走。 ------题外话------ 甜大概在六章后,反正我是被甜到了~溜了溜了 033 索然无味 “你右手怎么了。”萧晋西的声音低低传来,夏日的夜风吹在脸上很舒服,可随着风送到耳边的这句话,却让烟雨的头皮一阵发麻,那可怕的记忆瞬间侵袭而来,她胃部忍不住的一阵痉挛,连带着每一寸神经都条件反射的抽搐起来。 “问你话呢没听见?”他不耐烦起来,伸手攥住了她右手臂。 她手腕上套着一截黑色的护腕,萧晋西微微蹙眉,好似从上一次见到她时,这护腕就在。 他垂眸,伸手要将护腕取掉,烟雨却忽然用尽全力抽出了手臂,她飞快的将衣袖拉下来遮住手腕:“之前工作时不小心扭伤了,一直没有恢复。” 他没有再追问,沉沉暮色中,他英俊的脸容好似也有些细微的模糊了:“很缺钱?” 烟雨抬眸看他。 他点了支烟,讥诮笑了笑:“不要命的活儿也干,凭你的本事,找个男人养着你不算难吧。” 烟雨听了这话倒是笑了:“是不难,只是再找个人傻钱多长得入我眼的也不容易。” “你……” 萧晋西气的脸色骤变,手里的烟想也不想就往她身上砸过去。 烟雨没有躲,猩红的烟头几乎擦着她脸颊而过,他看到她吃疼的蹙了蹙眉,那白皙的肌肤上,立时红了小小一片。 他心里那股子无名火不停的乱窜,真想直接把面前这人给掐死才解气。 “萧先生,我知道您恼我,但是您看,我现在过的这样落魄,受苦受累的为了一日三餐想尽办法,您这样的大人物,又何必再和我这样的小人物计较呢,您也羞辱我了,饭碗也给我砸了,您要是觉得还不解气的话,不如您打我一顿骂我一顿,然后咱们就两清了好不好?” 她像是他最厌恶的那一类卑躬屈膝逢迎阿谀的人一样,说着这样讨好自贱的话语,求他放她一条生路。 他望着她,她也讨好的笑着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你觉得这就够了?”萧晋西的声音微有些沉,烟雨仿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被割开一条一条血淋淋的口子,却还要做出嬉皮笑脸的讨好之态:“那您说您要怎样才肯放过我呢,您看我如今一无所有……” 萧晋西居高临下看着她,唇角挂着轻漫一丝笑:“你确实一无所有,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不过就是一副身子,只是,就连这副身子,都脏的让人恶心。” 烟雨依旧那样没脸没皮的笑着,他说出这样难听的话语,她的神色却也半点都没变,仿佛他怎样羞辱,她都不会觉得难堪。 萧晋西瞧着她这幅样子,只觉得心底嫌恶,说不出的索然无味。 他转身向车子走去,烟雨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一点一点凝固了。 她抬起左手,轻轻摸了摸自己脸颊颌骨那里,那里淡淡的伤疤,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了,身上被鞭子抽打的伤痕,也早已消失,唯有右手手腕那道狰狞的伤疤在提醒着她,同样的错,不要再犯第二次。 034 女孩子嘛就要发挥女孩子的优势 萧晋西上了车,车子却没有发动,隔着车窗,他看到那个女人缓慢向前走着,灯影寥落笼罩着她,她仿佛是脱离了这个热闹的世界一样。 她忽然停了脚步,拿了手机出来,似乎是有人和她视频通话,萧晋西看到她脸上浮起愉悦柔和的笑意,她笑起来眉眼弯弯,显然是心情很好。 是谁能让她这样开心呢,是那些不知她真面目的蠢男人,还是她讨好攀附的人? 这些,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坐了近十个小时的飞机飞来这里,却平白给自己添堵,萧晋西觉得,她那句人傻钱多还真是没说错。 “萧先生,回酒店吗?” 陈林低声询问,萧晋西正要开口,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了一张图片。 图片是一个微博页面的截图。 ‘这一刻,是我所见到的最美的画面。’ 配图是一张照片,一个年轻女人熟睡的侧脸,恬静美好到了极致,他一眼辨认出,那照片上的人是谁。 攥着手机的手指一根一根攥到发白,微博上面的日期像是一耳光直接抽在了他脸上。 他早该知道,她自来有那样的能耐,惯会将身边人都骗的团团转,从前的陈桥傅定勋等人,一个个的天之骄子,却都对她十分喜欢。 就算如今她落魄了又如何,还不是照样有男人围着她团团转? 萧晋西面容冷峻微沉,将这条信息删除,然后吩咐陈林:“给她打电话。” 烟雨刚准备上公交车,手机却响了,她看了一眼号码,蹙了蹙眉,直接摁断了,手机被挂断的声音很清晰的在车内响起, 陈林一阵牙疼,偷眼看萧晋西,见他脸色沉沉靠在车座上,看不出喜怒,心底却更忐忑起来。 “回酒店。” 好一会儿陈林才听到他开口,他忙应声,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发动了引擎。 烟雨再一次见到萧晋西,是在三天后的一场饭局上。 她客串了一个小角色的那个剧组前两天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忽然被上面勒令停拍整改,负责人急的上火却没门路,后来不知经谁点拨才知晓原委,忙求到了萧晋西跟前。 “慕小姐,您看看,我们瞧在诚哥的面子上让你在剧组讨口饭吃,结果倒好,生生得罪了那尊大佛,您也知道的,这剧组停工一天损失至少二十万,今晚不管怎样,就算是萧先生打你几巴掌,你也得笑着忍了,无论如何都要求这祖宗松松口让咱们开工……” 烟雨安静听他说完,倒是轻轻笑了:“我知道,事儿既然是因我而起,那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决。” “那你先去换件衣服吧。” 烟雨有些不解看向负责人。 “慕小姐,你年轻,长的也漂亮,女孩子嘛,就要发挥女孩子的优势,你打扮的漂亮点,去萧先生跟前认个错,撒个娇,这事儿不就过去了,咱们也能赶快开工了对不对?” 烟雨被人推到一边休息室去,换了一条抹胸掐腰的黑色贴身短裙,她皮肤很白,穿黑色更衬的她整个人白的如牛奶一般,她如玩偶一样被人推到镜子前坐下来,化了妆,绾了头发,化妆师把她手腕上的护腕摘掉,换了一个宽版的金色手镯,倒也堪堪遮住了那道狰狞的伤疤。 ------题外话------ 节日要开心快乐哦~ 035 哪有这样求人的 烟雨跟在负责人的身后,走过酒店长长的回廊,在包厢外站定。 裙子有点短,她总忍不住的想要拽一拽裙摆。 房门打开,一屋子觥筹交错的应酬声扑面而来,烟雨有片刻的恍惚,直到被人轻推了一下,她才陡地回过神来。 人群中央,萧晋西姿态慵懒的坐在沙发上,指间夹着烟,眉宇间却透着淡淡的不耐,偶尔他会倾身掸一掸烟灰,随即却又靠坐回沙发上,两条修长的长腿闲适叠放着,哪怕只是简单的黑衣黑裤,但却仍是掩不住他通身的气派。 至少要三代的传承才能养出这种贵气,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儿,本就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当年的许烟雨觉得爱情大过天,身份地位又算得了什么,可如今的她,只想不在为一日三餐发愁,手中能有点余款。 她轻轻攥了攥手心,再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挂了讨巧的甜笑。 负责人一路赔着笑脸将她带到萧晋西跟前,各色探寻的目光落在烟雨身上,她手指攥的更紧了几分,面上笑容却更浓郁。 “萧先生……”负责人点头哈腰小心翼翼的开口,萧晋西一手夹着烟,微微抬了抬眼皮,仿佛‘嗯’了一声,也仿佛根本没理会面前的人。 负责人擦了擦额上的汗,赔笑道:“萧先生,我带了慕烟这丫头来给您赔不是,您大人大量……” 萧晋西缓缓抬起眼帘,他颀长身姿略显慵懒的靠在沙发上,唇角勾着淡薄的一缕笑:“这唱的哪一出儿啊。” 负责人满面惶急根本不知该怎么接话,烟雨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上前一步,笑道:“萧先生,都是我的过错,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您要打要罚,我都悉听尊便……” 萧晋西这才缓缓抬起眼看向烟雨,他眼底的漠色深浓,望着她也只如望着一个陌生人一般,一字一句道:“你是什么东西,打你罚你?你也配?” 房间里死一样的静寂,烟雨强忍着就要汹涌夺眶的眼泪,依旧强撑着笑道:“萧先生,都是我的错,和剧组无关,求您高抬贵手让剧组开工,我可以马上离开怡和城……” 她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很低,好似更咽了一声,萧晋西抬眸看着她,她眼睛通红,好似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可却又偏生在努力的笑着。 周遭那些男人的目光都肆无忌惮的落在她身上,尤其是,那裸露的雪白的脖颈和那短短的裙摆几乎要遮不住的大腿,刺眼,晃目的一片雪白,无疑很吸引男人的眼球。 她还真是下贱,自甘堕落到了这样的地步,想必这些年,她没少做这种不知廉耻的事儿,也没少干出这种下贱的勾当。 想到那一日在酒店发生的事儿,萧晋西只觉得一阵恶心。 “哪有这样求人的,姑娘你也忒不懂规矩了。” 忽有人讥诮笑着开了一瓶酒递到烟雨跟前:“总得拿出点诚意来吧,诸位说是不是?” ------题外话------ 节日加一更,给烟雨宝宝求红豆推荐票和打赏啦 036 人姑娘想用美人计呢 众人连忙齐声附和,萧晋西没有说话,负责人慌忙推了烟雨一把:“慕烟,你先自罚三杯,再给萧先生倒酒赔不是……” 早有人倒了满满三杯酒递过来,烟雨伸手接过,目光却下意识的看向萧晋西。 她没料到他也正在看着她,触到他冷漠嫌恶的视线时,她到底还是没忍住,手指微微抖了抖,一颗滚烫的泪骤然就滚了出来,她慌忙端起酒杯仰首喝尽,那颗泪落入酒中,跟着灌入了喉头。 放下酒杯时,她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模样,笑着望向众人,将酒杯倒扣。 她连着喝了三杯,喉咙火烧一样疼的难受,她酒量极差,从前和萧晋西在一起的时候,也不过偶尔喝一点红酒。 像今晚这样的烈酒,她根本没有碰过。 “萧先生,我敬您一杯……”烟雨举着酒杯递到萧晋西跟前,许是实在不胜酒力,许是左手到底还是不如右手稳健,擎过来的酒杯摇晃颤抖的厉害,酒水直接泼洒在了萧晋西的西裤门襟处。 烟雨怔了一下,萧晋西却讥笑笑了一声:“慕小姐就这么急不可耐?” 烟雨忙放下酒杯,“对不起萧先生,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这就给您擦干净。” 她话音刚落,周遭又响起了几声怪笑,跟着有人道:“看来人姑娘是想用美人计呢……” “萧先生,您看人家姑娘都这么主动了……” 萧晋西勾了勾嘴角,漫不经心道:“怎么,难道每个送上门倒贴的我萧晋西都要笑纳不成?” “萧先生要是看不上,不如便宜我们……”有人打着酒嗝儿摇晃着走过来,伸手要去搂烟雨裸露的肩背,可他手还未触到烟雨,斜刺里忽然一只酒杯砸了过来,正砸在他的腕骨上。 男人吃痛惨叫了一声,却见萧晋西已经站了起来,眉目之间一片肃冷盯着他,男人陡地酒劲儿就清醒了大半:“开,开个玩笑,萧先生别在意……” “陈林。”萧晋西缓缓开口,陈林忙应声上前。 “哪只手犯贱,就把他哪只手给我废了。” 陈林眼皮都没敢抬一下:“是。” 那男人立时被人拖了出去,最初还能听到几声惨叫,最后却是再无半点声息。 一屋子人都惊呆了,负责人也呆立在原地,陈林使了几个眼色示意众人离开,自己也跟着出去,然后体贴的关上了包厢的门。 许是酒醉上头,人的反应就慢了,烟雨还没回过神来,包厢里的人就走了个干干净净,她觉得头痛的厉害,双腿也软的站不住,摇摇晃晃跌坐在了一边沙发上,还没坐稳,劈面一杯冰水就浇在了脸上。 “你干什么!”烟雨吓了一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就看到面前那个男人顶着一张臭脸皱眉看着她。 酒精灼烧着她的血管心脉,好似将她这些年被压抑着的那些傲气和倔强都点燃了,她干脆蹭地一下站起来,指着他鼻子道:“萧晋西你有本事冲我来,你让剧组停工干什么?你还真是和从前一个臭德行,仗着有钱有势就为所欲为……” ------题外话------ 小甜蜜倒计时开启~ 037 萧晋西…… “你再给我说一句试试!”萧晋西抬手把她指着自己的手指拍开,烟雨却又固执的推开他指住了他的脸。 “我就说怎么了!你瞧我不顺眼你想报复我,你冲我来啊,你干嘛连累无辜的人?你知不知道我们剧组的人多辛苦?你凭什么说停工就停工……” 烟雨说着说着,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你不让我去剧组做化妆师,我就不做了,可我总要吃饭活下去吧,难不成我去打杂做替身跑龙套都不行吗?你凭什么这么欺负人,这天底下难道就没王法了?就算是犯罪分子坐牢出狱了也有权利打工养活自己吧……” “不是有男人要养你吗,怎么,爆红的大明星都瞧不上?” “我凭什么让人家养我?人家红也是靠自己的本事,我凭什么拖累人家,断送人家的明星路啊。” “这么说你还挺有骨气,也不是一味的贪财?” “我当然贪财了,我也想有花不完的钱,可我没有那个福气……” “我以前给你的不够吗?” “你?”烟雨怔怔望着面前的男人,过了一会儿,忽然轻笑了一声:“你能娶我吗?你能对我好一辈子吗?我也就年轻漂亮这几年而已,等我人老珠黄的时候你还要我吗?我总要为自己将来考虑吧,你是对我好,可你就是图新鲜而已,你们这样的公子哥儿,不就是玩玩我们这些年轻女孩儿罢了……” 萧晋西定定看了她一眼,忽然转身向外走,他不想再看到她,也不想,再听她说一个字。 “萧晋西……”烟雨叫了一声,他脚步顿了一顿,却仍继续向外走,烟雨急了,跌撞着追过去,可她实在醉的厉害,高跟鞋绊着地毯的长绒,身子一歪就摔在了地毯上。 萧晋西握住门把扶手的时候,听到了她摔倒吃痛的呻吟声,他不想回头看她一眼,也不想再和这个女人有半点关系,只是…… “萧晋西……”烟雨好似又低低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萧晋西站在那里,轻轻闭了闭眼,好一会儿,他松开手,缓缓转过了身来。 她坐在地毯上,颇有些狼狈,头发湿淋淋贴在鬓边,裙摆短的几乎遮不住大腿,她努力想站起来,可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她干脆就坐着没再动,萧晋西看到她长长卷翘的睫毛上挂着莹润的水色,不知是他方才泼上去的那杯水,还是她的眼泪。 他走到她跟前,就那样看着她看了一会儿,方才伸手,攥住她细白的胳膊,动作有些粗鲁的将她拽了起来扔在了沙发上。 烟雨被他这一下子弄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伏在沙发扶手上就吐了个昏天暗地。 知道他有洁癖,想必她吐的时候,他就恶心的离开了,烟雨想到剧组的事儿还没个准话,不由有些烦躁,摇摇晃晃站起身想要去洗手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递过来了一瓶水。 烟雨讶异抬眸,却正撞上他依旧略带着嫌恶的眼瞳,她抿了抿嘴唇,轻轻说了谢谢。 038 活脱脱一个村姑 等她收拾妥当,萧晋西示意她去了包厢里另外干净的房间。 “许烟雨,我们做个交易吧。” 萧晋西点了一支烟,烟雾袅娜从他指尖弥漫开来,烟雨望着烟雾后那张依旧英俊逼人的脸容,许久没有说话。 她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牵绊。 “你不是想要钱吗。”萧晋西将烟送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看向她。 烟雨轻轻点了点头:“对,我想要钱,可是……” “可是什么?” “我不想要你的钱。” 他眸底忽然翻搅了阴翳,原本垂放在身侧的手指蓦地紧紧攥住。 “萧先生,这样吧,你让剧组开工,我答应你一件事,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答应,然后,我会离开这里,以后,也绝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给你造成任何困扰,行吗?” 烟几乎燃尽,仿似烫到了他的指节,他轻颤了一下,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摁灭。 烟雨垂眸坐着,他没有再看她,摁灭了烟站起身来:“我会在这里待半个月,这半个月,你准备好,随叫随到。” 他答应了,烟雨蓦地松了一口气,她最不喜欢亏欠别人什么,更何况是一向对她很照顾的剧组因为她招来的无妄之灾,如果可以顺利解决,她就安心了。 他看着她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心头的躁意却是更深了几分,他转身向外走:“剧组明天可以开工,你等陈林电话。” 她点了点头,他没有听到她回应,不由越发恼了:“听见没?” 烟雨忙道:“我听见了,知道了。”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烟雨方才缓缓站起身来,半个月而已,很快就会过去的,等他离开,她也会离开这里,或许是回到母亲那里,或许是去另外一个城市。 她总算还有一技之长,总能活下去。 …… 陈林电话打来的时候,烟雨正灰头土脸的和一群群演一起从浓烟滚滚的阵地里跑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了手机铃声不停的响着。 胡乱擦了一把脸上污渍,从包里拿出手机,看到是陈林的号码,她才忽地想起那天萧晋西和她说的话,忙接起了电话。 “慕小姐,您在哪呢,先生要见您。” “等我半小时好不好,我现在在片场……” 陈林为难道:“先生说了要您立刻过来。” 烟雨无奈,只得拿湿巾随便擦了擦脸,连身上的戏服都没来得及换。 陈林看到她灰头土脸这副模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但萧晋西的脾气他自来清楚,若是让烟雨再回去洗澡换衣服,那主子八成又要发作。 到了萧晋西下榻的酒店外,陈林送她上楼就离开了。 萧晋西打开门,一眼看到站在门外的烟雨,立时眉毛皱了起来:“你这穿的什么玩意儿?” 她今天跑龙套演的是逃难的难民,身上的粗布衣裳补丁摞补丁,脸上抹着锅底灰,头上还包着一块蓝花布,活脱脱一个又脏又土的村姑…… 烟雨冲他一笑:“剧情需要,我也没办法,要不……我先去洗个澡?” 039 孩子气的他 知道他有洁癖,爱干净到令人发指的地步,烟雨小心翼翼侧着身子从他身边走过去进了门,可雪白的地毯上立时留下了一串黑脚印。 烟雨:“……” 萧晋西拧着眉毛甩给她一双拖鞋,烟雨忙换了拖鞋,把自己的千层底布鞋塞在了鞋柜最下面。 似是生怕自己再惹恼了他,烟雨换了鞋子就如小兔子一样踮着脚飞快的溜到了浴室去。 萧晋西看着她一溜烟跑进浴室,不知怎么的,嘴角竟是不自觉的勾了勾。 烟雨洗完澡出来,却没见到萧晋西身影,她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四处去找他。 露台那里落地的窗子大开,夏日黄昏有了凉风,就这样无遮无拦的吹进来,窗帘随风舞动,桌子上的书页被吹的哗啦啦响,烟雨忙放下毛巾走过去,预备关上窗子。 却看到萧晋西一身黑衣黑裤半躺在沙发上,一只手里拎着个红酒瓶子,紧闭着眼,好似是睡着了的样子。 烟雨忙放轻了动作去关窗子,男人的声音却忽然低低响起:“别关。” 烟雨只得停了手,回身却看到他睁开了眼,望着她。 “没开冷气吗?”烟雨轻声询问。 萧晋西将手里的空酒瓶丢在一边,对她抬了抬手指。 烟雨咬了咬嘴唇,还是走了过去,走得近了才闻到浓烈的酒香,这人难不成一会儿工夫就喝了一瓶酒? 萧晋西却又闭了眼,“头疼。” “嗯?”烟雨讶异看向他:“我让酒店送点醒酒汤过来?” 萧晋西似有些烦躁的摇了摇头,“给我按一下。” 烟雨怔了怔,看他面上神色有些掩不住的难受,到底心还是软了一软,她走过去,正要在他身前半跪下来,他却忽然往下躺了躺:“你坐沙发上。” 烟雨的指尖倏然颤了颤,鼻腔骤然就酸了。 许是她一直没动,他睁开眼,不耐斥道:“傻愣着干什么,没听见我说话?” 她忙忍了快要夺眶的泪,在沙发上坐下来,他的头顺势枕在了她膝上,复又闭了眼。 隔着朦胧的泪雾,烟雨几乎要看不清他的模样了,从前曾经无数次这样,他枕在她膝上,耍赖让她哄他睡觉,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每分每秒都要缠着她,真是让人又烦又甜蜜。 她没想过这一幕竟会在四年后再次重演,也许他只是喝醉了难受,根本没有别的意思。 是的,他只是喝醉了,而已。 细白的手指穿过男人乌黑浓密的发丝,轻柔按在太阳穴处,她的手指很柔软,按在穴位上格外舒服,他闭着眼在她膝上蹭了蹭,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动作:“许烟雨,用两只手按。” 这句话怎么听都有些孩子气,烟雨忍不住笑了:“我那只手受伤还没有好。” “麻烦。”他仿佛不悦的轻哼了一声,烟雨唇角笑意更深,继续给他揉着太阳穴:“头还疼吗?要不要喝点水?” 他不搭理她,闭着眼好似真的睡着了。 烟雨又给他按了一会儿,方才轻轻停了动作,她小心翼翼想要将他挪回沙发上,他却闭着眼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引导着她将柔软细白的手指放在了他额上的那个小小凹陷的伤疤上。 ------题外话------ 甜吗 040 趴在他肩上睡着了 烟雨整个人都剧烈的颤了一下,被他攥着的那只手,抖的厉害。 她紧紧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她怎么忍都没用,到底还是一颗一颗滚了下来。 她没敢发出声音,咬着牙关死忍着,他醉的厉害,梦呓里一如从前那样,唤她乳名:“穗穗,你揉揉我这里,疼的很……” 她哭着,却又忍不住笑了:“都好了多久了,还会疼?” “你掉块肉试试疼不疼?” “好好好,给你揉揉,娇气包。” 她摸着那块小小的疤痕,带着刻骨的怜惜和痛楚,他睡梦里似是满足极了,轻轻的哼着,复又侧身将脸贴在她膝上轻轻蹭着,嘴里不停咕哝着,翻来覆去却都是她的乳名:“穗穗,穗穗……” 她出生时正值烟雨蒙蒙,姥姥指着窗子外碧油油的秧苗对妈妈说,下了这一场雨,稻谷就要抽穗了,今年是个好年成啊,咱们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后来,妈妈给她取名烟雨,姥姥给她取了小名穗穗,老人家有着最朴实的心愿,希望她的小囡囡啊,一辈子都可以吃饱穿暖,平安健康。 以前不懂事,嫌弃自己这个乳名听起来有点土,总是不愿意告诉别人。 和他情最浓的时候,才忍不住偷偷给他分享自己的这个小秘密,他却十分喜欢这个乳名,私下无人的时候,总是爱这样叫她。 她最初还有点气恼,后来却习惯了。 她恍惚想起,她过生日时,他抱着她在她耳边说:“萧晋西保证,会让穗穗一辈子衣食无忧,永远不愁吃穿,做一个最快乐的小公主……” 那时候她甚至傻傻的以为,姥姥的心愿已经彻底实现了呢。 可她不是灰姑娘,没有南瓜马车给她送来漂亮的衣服和水晶鞋,载着她去舞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只是这世上万万千千个平凡女孩儿中的一个,她早就认清了这个世界有多么的现实和残酷。 所以她从来没有恨过他,怨过他,哪怕他背着她有了未婚妻,哪怕他的未婚妻,差一点要了她的命。 烟雨轻轻低了头,在他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萧晋西,对不起啊。” 我没有勇气和你在一起,也没有勇气再和你纠缠不清了。 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过了这半个月,再不要有任何的纠缠了。 萧晋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仍旧枕在烟雨的膝上,她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已经睡着了。 只是,睡着了她的手还放在他额上的伤疤上。 萧晋西缓缓坐起身,烟雨动了一下,却又睡沉了。 黑暗中,他盯着她看了很久,她和从前没什么变化,除却瘦了一点,头发长了一些,仿佛依旧是那个生动鲜亮的许烟雨。 他弯腰,将她从沙发上抱了起来,烟雨似乎睁了睁眼,大约看到眼前人是他,很快就又趴在他肩上睡了过去。 从客厅走到卧室,这么短短一段路,他却恨不得能永远不要走到尽头。 她的鼻息浅浅的在他耳边,软软的,温热的,是活生生的许烟雨,是真真切切在他怀中的许烟雨。 041 好,我乖乖受着 他下意识的抱的更紧了一些,她轻轻哼了哼,闭着眼不满的蹙眉,张嘴在他肩上咬了咬:“萧晋西……” 他的心脏陡地颤栗了一下,有酸酸涨涨的刺痛从每一寸心房爬过,他停了脚步,手臂越发用力收紧,她被箍的难受,睡梦里气恼的睁开眼,捏了拳头捶他:“萧晋西!” 话音落定,她就怔住了,下一瞬,她眼底的气恼已经变成了怯怯的黯淡:“对,对不起……” 她在他怀里挣了一下,似乎是想要下来,萧晋西却抱的更紧,直接将她抵在了卧室的门背上,吻了下来。 她整个人紧张的身体僵硬绷紧,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惊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寸寸化成了柔软的水。 鼻息间满是他身上浓郁酒香,好似她也被那酒气晕染的醉了几分,直到唇上忽地传来刺痛,舌尖尝到淡淡的血腥味。 烟雨睁大眼看他,他却垂着眼眸,将脸埋在她肩窝上,更紧的抱住了她。 “许烟雨。”他沙哑的开口。 “嗯。” “许烟雨……”他又喊了一遍。 “怎么了?”她抿了抿嘴唇,微微的刺痛让她从混沌的梦境中渐渐清醒,她抬起手,想要推开他,可他的手臂却箍的那么紧。 不可否认的是,她贪恋这样的拥抱,极度的贪恋。 “我真想杀了你。”他忽然沉沉开口,烟雨颤了一下,近乎呢喃一般道:“对不起。” “别他妈说什么对不起,对不起算什么!”他忽然起身,红着一双眼望着她:“四年前我他吗已经认栽了,是你自己撞枪口上来,怨不得我。” “是,不怨你。”我也从来没有怨过你。 “所以,是你欠我的,我怎么折腾你,你都得乖乖受着……” 她忽然轻轻笑了笑,抬起手,轻轻抚了抚他眉梢:“好,我乖乖受着。” 他一点都没变,还是四年前那个傲娇的萧晋西,这个认知,却让她那么的难受。 她宁愿他面目全非,再找不到丁点从前的影子。 “这话是你说的。” “对,是我自己说的。” 他不知怎么的,她这般柔顺乖巧,他却好似更恼了。 “许烟雨,你就是犯贱!”他忽然有些粗鲁的推开她,转身踉跄走到窗边,摸出烟盒点了一支烟。 烟雨沉默的站了一会儿,还是倒了一杯温水走过去递给他;“你现在抽烟抽的太凶了,多喝点水吧。” “轮不到你管。” “我知道我没资格管你,但你的身子你要自己爱惜,你别忘了,你们萧家还有谢家,就你一个男孩。” 烟雨把杯子搁在他手边:“我知道你心里厌憎我,不想看到我,我去客厅沙发睡,你抽完烟喝点水,早点睡觉……” “我们萧家和谢家子嗣的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吗?”萧晋西掐灭了烟,转过身来冷冷看着她:“哦,我差点忘了,如果你当初没狠心把孩子打掉的话,不论男女,我们萧家都会认这个孩子的,你也能母凭子贵,不至于拿了区区五百万,也不至于,如今这么辛苦的讨生活。” 042 别用这三个字恶心我 “是啊,所以,你看,我们这样的人,就是天生的贱命。”烟雨淡淡的笑了笑,似无意的轻问了一句:“你和那位容小姐,也该结婚了吧?” 萧晋西靠在窗台上,嘴角微微勾了勾:“你问这个干什么?” 烟雨坦坦荡荡望着他,轻声道:“就是有点好奇,这么几年,从没在媒体上听过你的婚讯……” “明年春天。” 萧晋西忽然开了口。 烟雨怔了一下,嘴角的笑意都仿佛僵了,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心底什么东西碎裂开来,却又好似,带着折磨人心的释然,她到底还是挤出一个大大的笑来:“恭喜你了啊。” 萧晋西盯着她,忽然上前了一步。 烟雨还没回过神,下颌却被他修长的手指掐住高高抬了起来。 “听到我要结婚了,你哭什么?”萧晋西轻笑了一声,拇指指腹擦过她的眼角,将那一抹水痕抹去:“是为我高兴?” “不是。” “那你哭什么?” “你想听真话吗?” “废话。” 烟雨咧了咧嘴,强笑道:“实话说,我现在过的真的很不好,而你,在我有限的认知里,从来都是个出手很阔绰的人,我原本想着……能从你手里再骗个几百万的,可你马上要结婚了……” 烟雨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暗色:“我这个人虽然没良心,卑鄙无耻,可唯有一件事,是绝不会做的。” “什么事。” “我不会和有妻子的男人纠缠不清。” 烟雨轻咬了咬嘴唇,从小到大,这个信条,几乎是刻在她骨子里的,她母亲受过这样的苦痛,所以,同样身为女人,不管对方是谁,哪怕是容锦那样毒辣的女人,她也绝不会让自己成为世人诟病的第三者。 萧晋西轻轻点了点头:“不错,你这颗心还没脏到不可救药,只是许烟雨,你既这样说,我倒是有句话想问问你。” “什么话?” “你说你不会和有妻子的男人纠缠不清,那么,当初你身为萧晋西女朋友的时候,为什么会和裴子深上床?” 他的语调竟是那样的平静,仿似这对于男人来说根本无法容忍的丑闻,根本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一般。 可他的目光却那么的凉,她只是触到了他看着她的目光,血管里滚烫的血液就仿佛寸寸冰冻了。 她没办法回答,她什么都不能解释,唯一能说的,也只有那苍白无用的三个字:“对不起。” “别用这三个字恶心我。” 她低了头,再一次轻轻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他好似笑了一声:“许烟雨,你当初那样恶心我,如今,我就要这样恶心你,不想做第三者是吗,我偏让你做第三者,我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就是个卑鄙无耻的第三者!” “这对你未来的妻子不公平萧晋西……” “那是我们夫妻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萧晋西,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幼稚吗?你和四年前那个幼稚自大的萧晋西有什么区别?四年了,你半点长进都没有,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和裴子深上床?因为他比你成熟稳重妥帖了一百倍,他从来不会做让别人为难的事情,也从不会随意践踏别人的尊严,比起你的狂妄自负,他的温柔包容无疑更讨女人欢心……” 042 求你了,七哥 “你再说一个字试试!”他一步上前扼住了她细白瘦弱的颈子,目呲欲裂一般瞪着她,眼底翻搅的一片赤红,几乎要将她生生吞噬。 他的手指指骨几乎都要陷入她的皮肉之中,只要再用一点力,她的脖子就会被他掐断。 烟雨挣不开,干脆闭了眼不再挣扎。 浮着一片潮红的尖瘦小脸上,蝶翼一般的浓密长睫微微的颤栗着,豆大的泪珠儿不停从她眼角滑落,又没入漆黑的鬓发之中。 萧晋西一点一点松开手:“许烟雨,你最知道怎么激怒我,很好,你又成功了,原本打算玩你几天就此罢手,可如今我改主意了。” 烟雨蓦地睁开眼:“萧晋西,你要做什么……” 萧晋西垂眸看着她,嘴角的笑意讥诮而又森冷,他抬起手,拇指指腹轻柔的蹭过她眼角的泪痕:“你忘不掉他,心里还在念着他,那我就偏不让你如愿。” 他收回手指,漫不经心的将沾着她泪痕的手指在雪白的帕子上一下一下的擦干,“回去收拾东西,明天跟我回京都。” 烟雨陡地颤栗起来,她怔怔向后退了两步,两手不自觉的环抱住了自己单薄的身子:“我不回去,我死也不回去。”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你杀了我我也不回去,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 烟雨忽然失控的嘶哑大喊,她一步一步退到墙角那里,然后蜷缩着蹲下身子,死死的抱紧了自己的头脸,浑身抖如筛糠一般不停颤栗。 “许烟雨,你发什么神经……”萧晋西一步上前伸手攥住了她细瘦手腕,可她却条件反射一般尖叫了一声一把甩开他的手,更紧的将自己整个人往墙角贴去:“我不回去,我不回京都,萧晋西我求求你了,别让我回去……” “许烟雨,京都怎么了让你怕成这样?” 烟雨把脸埋在自己的掌心里,她疼的很,身上那些原本摄人的伤疤早已淡去了,可此刻却又清晰的疼了起来,被人用鞭子抽的皮开肉绽的感觉,被人踩着脸摁在地上,五根手指被人碾的青紫淤血,指甲几乎都要脱落了,手腕上的筋脉被锋利的匕首硬生生挑断,却被堵紧了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那样的感觉,一寸一寸刻在了她的心底。 四年了,她终于不会在同样的噩梦中惊醒,她也终于,渐渐的淡忘了。 可如今萧晋西要带她回京都去? 让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侥幸捡回了一条命的女人,再回到那个地狱里吗? 烟雨忽然抬起头看向萧晋西,在他微微蹙眉还未开口那一瞬,她忽然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萧晋西一怔,下意识要推开她,烟雨却仰首吻在了他唇上。 “许烟雨你发什么疯……” 他话音还未落,烟雨却忽然轻轻亲了亲他嘴角,脸埋在他颈侧轻喃:“七哥,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乖乖的,你别让我回京都好不好?我丢尽了脸面,所有人都知道我从前做的那些事,我没脸回去,求你了,七哥……” 043 七哥难过美人关 她更咽着轻轻呢喃,又讨好一般轻轻咬了咬他的下巴,原本勾住他脖颈的手臂也滑下来,紧紧圈住了他的腰:“你要我做什么都行,穗穗什么都听七哥的……” “许烟雨……”萧晋西的声音骤然嘶哑了几分,他的喉结微微滚了滚,却到底还是硬生生将她从怀中拉开。 烟雨眼泪掉的更凶,再一次扑过去紧紧抱住他窄腰不肯撒手:“求你了,七哥,穗穗求你了……” 她仰脸看着他,眼底满是晶莹泪珠欲落不落,说不尽的楚楚可怜,却又,让人恨的心里窝火。 可他却悲哀的发现,哪怕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没有办法对她完全狠下心来。 “不回京都,也可以。” 他话音刚落,她眼底那泫然欲泣的泪珠立时就染了一层夺目璀璨的光芒,她抱他抱的更紧,却仰脸看着他咧嘴笑了,她笑起来的时候总是眉眼弯弯,露出小米粒一样雪白小巧的贝齿,他最喜欢看她笑的样子,四年前如此,四年后,仿佛依旧如此。 “我就知道七哥对我最好了……” 她说完,复又将脸埋在他胸前,就像从前恋爱时对他撒娇一样,她的脸贴在他胸口轻轻蹭了蹭,整个人都偎入了他怀中,“我以后保证不再惹七哥生气了……” “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喊我七哥。” 怀中那小小的身子陡地僵了一下,但下一瞬,那人却又没脸没皮的仰着脸冲他笑起来:“那我以后不喊了。” 萧晋西脸色冷沉,一把推开她:“有病。” 天色渐到黎明,烟雨周身汗湿了数次,疲累的连眼皮都睁不开。 不知又多久,萧晋西低头在她肩上狠狠咬了一口:“许烟雨,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那个名字。” “好……” “你再敢提一次,我就杀了你!” “好。” 她双臂环住他,闭着眼轻喃:“七哥,睡吧……” 她话音落定,就困倦的沉沉睡了过去,萧晋西却望着她熟睡的脸,望了许久。 …… 手机一遍一遍震动不停,终是将烟雨从沉睡中吵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摸到震动的手机看了一眼,立时吓的睡意全无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许烟雨你抽什么风!” “我都忘了我今天还要去片场的,我先起来了,你再睡会儿……” 烟雨说着就要下床去浴室,萧晋西却一把将她拽回来,又摁在了怀中:“今天不去。” “不行,萧晋西,我必须得去,这是我的工作……” “剧组给你多少钱?” “龙套一个小时五十,客串一天二百……” “我给你两千,今天不去。” 烟雨又气又想笑,伸手掐了掐他脸:“你堂堂京都萧家的大公子,一开口给我两千,丢不丢人啊?” “那你开个价。” 烟雨歪着头想了想:“怎么也要一天两万。” 萧晋西睁开眼,似笑非笑看着她。 烟雨莫名心口抖了一下,已经做好了他要出言羞辱她的准备。 可他却起身,掀开被子下床,从西装口袋里摸出来钱夹,拿了一张卡,丢给她:“许烟雨,你能有点出息吗?” 044 心里没骂我? 烟雨有点懵了:“你这什么意思?”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一天两万,这张卡每个月限额100万,就当我包你了。” “我刚才随便乱说的……” 烟雨把卡推了过去:“我不要,我有工作,我能养活自己。”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天晚上我们说好了的,我在这里半个月,你随叫随到,如果你继续去剧组,怎么保证随叫随到?” 烟雨无言以对。 “你之前有句话说的没错,我这个人向来很大方,所以,这半个月你让我开心了,这一百万都是你的。” 萧晋西说完,没等她回答,直接去了浴室。 可当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房间里却不见了烟雨身影。 茶几上放着一张便笺条,还有那张卡。 “七哥,我很感谢剧组给我的这份工作,我会尽量把我需要做的事情尽快做完,然后就专心陪着你,今天真的很抱歉,但我必须要去剧组,这是我的工作,我很珍惜我的每一个工作机会,还有,这张卡我不能要,我知道七哥是想帮我,穗穗记在心里了。” 萧晋西沉着脸看完她留的言,冷笑了一声直接撕碎丢到了垃圾桶,但却到底还是没有让陈林把她从片场拎回来。 只是,耐着性子一直等到晚上九点,烟雨像是从泥浆里打了滚出来的泥人儿一样出现在他面前时,萧晋西压抑了一天的怒火,到底还是没能绷住。 烟雨看他脸色,知晓他是真的生气了,就没敢拦着陈林给剧组打电话,老老实实洗完澡出来,小鹌鹑一样低着头站在他面前,乖的不得了。 “剧组的活儿给你推了。” “嗯。” “心里没骂我?”萧晋西挑了挑眉,他还不知道她的脾气? 从前恋爱时,他要是敢不征求她的意见随便替她做决定,她能跳着脚指着他鼻子把他骂的狗血淋头,到头来还要他低声下气赔不是。 现在别看她乖的不得了,心里一准儿在变着法骂他呢。 烟雨讪讪一笑:“没有,真没有。” “最好是真的。” 萧晋西睨了她一眼:“吃饭了没。” “在剧组吃了盒饭。” 萧晋西没搭理她,直接叫了陈林,让他去订餐。 “七哥我真不吃了,我不饿,而且这会儿太晚了,再吃宵夜会发胖的……” 萧晋西看了看她瘦的没二两肉的脸:“你以为你是女明星,一举一动都被摄像机盯着?” 烟雨混不在意一笑:“瘦一点好上镜,工作机会也会多一些。” “吃一顿夜宵胖不死你。” 萧晋西懒得理会她,下颌抬了抬示意她换件衣服,等下送餐的就过来了,她穿这么清凉给他看是无所谓的,别人却休想。 烟雨换了衣服,餐点很快送了过来,侍应生一一摆放好就离开了房间。 五星餐厅的餐食自然做的极其精致美味,萧晋西却不过略微动了动筷子,根本没吃几口。 烟雨盘腿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吃着盘子里的青菜。 其实她从前念书时是典型的肉食动物,只是现在,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生完孩子到底比不上小姑娘时,稍微多吃一点就会长肉。 045 以后别吃药 盘子里忽然多了一块牛排,烟雨蓦地抬头,萧晋西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看了她一眼:“该长肉的地方还是应该长点肉,一会儿把那道木瓜牛奶甜点也吃了。” 烟雨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怎么,金主提点要求不过分吧。” 烟雨拿叉子戳了戳牛排,再抬头时,对他嫣然一笑:“当然,随便提,都可以。” 萧晋西瞧着她这逆来顺受的样子,也觉得没趣,干脆起身去书房:“我有个会,你吃完东西自己过来。” 也许是知道她就在外面,开会时他也有些分心,干脆结束了会议,点了一支烟。 抽完烟出了书房,刚拉开门就听到她柔的几乎滴出水的声音:“我也爱你呀……最爱最爱你了……” 萧晋西握着门把手,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烟雨一眼看到他,明显吓了一大跳,慌忙将视频通话挂断了,强笑道:“你,你这么快开完会了啊……” “给谁打电话。” “没,没谁。” 他面上冷沉,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手机给我。” 烟雨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机递了过去,小声道:“给我妈妈视频呢。” 萧晋西轻笑了一声:“给你妈视频你吓成那个鬼样子?” “不是,是你刚才冷不丁突然站在门口,我才吓了一跳……” 萧晋西看了一眼视频通话记录,将手机丢给她:“不做亏心事,怕什么鬼敲门。” 烟雨低着头没说话,怦怦乱跳的一颗心这会儿方才渐渐平息下来。 幸好她在母亲接走小可乐之后,谨慎起见就清理了手机的屏保和自己的微信头像,隐藏了相册,要不然,刚才他该一眼就看到小可乐的照片了。 “不早了,睡觉。”萧晋西转身向卧室走,烟雨站起身,跟着他进了卧室。 “之前是不是吃药了?”他额上的汗落在她脸侧,烟雨闭着眼,轻轻喘息着点了点头:“嗯。” “以后别吃了。” “没关系的,就这半个月……” 萧晋西定定看了她一眼,眼底的欲色绞缠着冷意的讥诮:“随便你。” …… “他和那个叫江蓠的女明星不是断了吗,我听说,江蓠已经有了新的金主了。” “是断了,那江蓠本事也不小,据说要退圈结婚了。” “我早知道她成不了气候,也不足为惧。” “大小姐,大公子那边现在防的严的很,那个陈林油盐不进十分难搞,咱们的人现在根本没办法探到什么消息。” “那就都撤回来,以后也别打探了。” “大小姐,那万一大公子再被外面的狐狸精缠上怎么办?” “婚期已经敲定,只要我顺利嫁过去,别的事都不算事,之前刺探江蓠的事情已经被他知道,也惹恼了他,那这种蠢事就不能再做了。” 容锦拨了拨耳边散落的长发,嫣然一笑道:“现在京都圈子里怎么议论我的,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说我可怜虫,得不到男人的心,拢不住男人的人?” “……是。” 046 离开 容锦笑意更深:“甚好,最好她们将我说成全天下最可怜的可怜虫,将我容锦,往死里踩。” 那么,这个所有人嘴里柔弱无助的可怜虫,就算真的做了再怎样心狠手辣的事,世人多半也不会相信。 就如四年前她整走了许烟雨,弄死了裴子深,却无一人怀疑到她头上,一样。 “晋西去怡和城回来没?” “还没有。” 容锦微微蹙了蹙眉,按说,他和江蓠掰了,也就没必要再去那边的影视城了,难道是,他又有了新欢? 想到这些年,萧晋西身边没断过的莺莺燕燕,无一例外的生的甜美可人,笑起来极其讨喜的样子,容锦还是觉得心里头扎着的那根刺让她寝食难安。 但却也庆幸,自己早做决断弄走了那个祸害,要不然,她怕是根本坐不上这个未婚妻的位子。 等到结婚就好了,等她嫁过去,这一切就会彻底结束了,她总会让萧晋西看到她的好,总会让他明白,她到底有多爱他,多在乎他。 “大小姐,要不要让人暗地里去查一查怡和城那边的事?” 容锦摇头:“不用了,稍安勿躁吧。” 这个节骨眼,睁只眼闭只眼的息事宁人,可比拼了命的要抓住他的痛脚惹他厌烦更聪明。 没有什么比顺利嫁给萧晋西这件事更重要了。 …… 烟雨跪坐在地毯上,将他的衬衫,长裤,一件一件叠放整齐放在皮箱里。 萧晋西晚上八点的飞机回京都。 他们两人这一辈子的交集,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的头发到肩下的长度,随着她叠放衣物的动作,从鬓边微微滑落,她时不时会抬手将头发拢在耳后。 她的动作不算娴熟,大约是右手不太方便的缘故,但她做的很认真,就像是一个要送心爱的丈夫出差远行的妻子一般。 萧晋西端了一杯咖啡,靠在一边壁柜上,看着她。 就在烟雨叠完最后一件长裤时,他开了口:“你右手还没好?” “嗯,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医生说还要休养几个月。” “京都有个不错的老中医,特别擅长跌打损伤……” 烟雨仰首对他一笑:“哪有那么金贵了,养段时间就好了。” 他神色淡淡:“也是。” “好了,都收拾好了。”烟雨将皮箱合上,站起身来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遗漏,方才舒了一口气:“你该去机场了吧?” “这么急着让我走?” 烟雨一怔,“怕你飞机晚点……” “许烟雨。”他放下咖啡杯,缓步走到她面前。 他刚洗过澡,黑发还有些微湿,因着没有打理过,额发就服帖的覆在额上,黑色的衬衫,同色的长裤,衣袖有些散漫的卷了几褶,露出腕上那只名贵的表。 烟雨一时有些晃神,她还记得从前恋爱时,他过生日,她花费了对她来说是‘天价巨款’的一笔钱给他买了一只腕表,他戴上后,就再没有取下来过。 后来,偶有一次她无意听到有人打趣他怎么戴这样的便宜货,她当时又屈辱又自卑,心里的难受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047 萧晋西,提前祝你新婚快乐啊 好似也是从那一次,她开始觉出他们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身份鸿沟。 虽然他依旧戴着那只表,从来没有嫌弃过,虽然他对她无可挑剔的好,可她的安全感却还是一点一点被打碎了。 直到最后,容锦站在她面前,告诉她,她已经是他的未婚妻。 “你看什么?” 烟雨连忙收回思绪:“没,没什么。” 萧晋西淡淡看了她一眼:“今晚我回京都,以后,不会再来这里了。” “嗯,我知道。” 她说完,看到他衬衫衣领微有些凌乱,下意识想要抬手帮他理一下,却又硬生生收回了动作。 这样亲近的事情,将来他的妻子自会替他做。 “许烟雨。” “嗯。” “我们这辈子不会再见面了吧?” 烟雨笑了笑,眼眶却一片酸胀的疼:“应该吧。” “那就好。”他微微点了点头:“你记清楚了,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好,我一定躲的远远的,但凡你要出现的地方,我就提前躲开至少八百里。” 她笑的眉眼弯弯,眼底却有着一层淡淡水光,她不知道自己多难才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她甚至佩服自己,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我走了。”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向外走去,陈林站在门外,低着头仿佛神游天外。 “等一下。” 烟雨忽然开了口,萧晋西脚步一顿,倏然转过身来看向她。 在那短暂的一瞬间,烟雨仿佛看到他眼底有光芒骤然闪过,可也许,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她快步走过去,依旧是那样笑着看着他:“有句话忘记和你说了。” “你说。” “你明年不是就要结婚了吗。” 他点点头,等着她说下去。 “你也知道我很穷,也没什么东西送你,就算送了你大概也不稀罕,那就……” 她低下头,顿了顿,仿佛是更咽了一下,也仿佛,他只是出现了幻听。 “萧晋西,提前祝你新婚快乐啊,你一定要很幸福很幸福。” 她再抬起头来时,除却眼底有些微红之外,再无任何的异样,就像从前的许烟雨一样,没心没肺的笑着,笑的那么灿烂,却硬生生的往人心上扎了一刀。 他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再看她,他就那样漠然的转过身去,走出了房间。 陈林忙进来提了箱子,低声对她打了招呼就匆匆追了出去。 房间门关上了,忽然就安静了。 烟雨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般。 她不知站了多久,忽然像是疯了一样向门外冲去,她奔向电梯,拼命的按着电梯开门键,脚上的拖鞋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一只,可她却浑然不觉,她站在电梯里,怔怔的望着那一格一格往下跳的数字,在电梯停下门打开那一瞬,她就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 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衣着光鲜的宾客,来来往往。 有人好奇的看着她,有人目不斜视的继续向前。 那赤着一只脚的年轻女人,头发凌乱,满面惨白,不知何时,眼泪爬满了整张脸。 烟雨跑向金色的旋转门,却忽然,硬生生的停了脚步。 048 只要她追出来 追出去,又如何,追上他,说什么? 不要走?留下来?对不起?我……爱你? 烟雨忽然脱力了一般缓缓蹲下来,她抱住自己的双膝,渐渐哭的泣不成声。 一切,都该结束了,就这样结束,才是最好的结局,对于他们两人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 “小姐,您没事儿吧?是哪里不舒服吗?”酒店巡逻的保安轻声的询问。 烟雨摇摇头:“我没事儿,谢谢。” 她擦了擦眼泪,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重又走向电梯。 一切,都结束了。 萧晋西坐在后座,车窗降了一线,他沉默望着窗外,不远处就是酒店大厅入口那扇巨大的金色旋转门。 “先生,现在去机场吗?” 陈林抬腕看看时间,大着胆子低声询问。 萧晋西依旧一言不发。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心底那可笑的期盼又是什么。 可有一个小小的念头,却悄然的蔓生着。 只要她追出来,只要她来。 过去一切,一笔勾销也不是不可以。 谁让这世上,再没有一个女人能像她这样,让他恨之入骨,却又心生牵绊呢。 “先生……” 陈林再次看了看时间,有些焦急的低声提醒:“时间不早了。” 他终于收回了视线,眼底漫卷的却只余一片淡漠:“走吧。” 萧晋西离开这座小城的第二日,怡和城迎来了这个夏季最热的一天。 烟雨挥汗如雨的从片场出来,顾不得擦一把脸,就累的跌坐在台阶上重重的喘着粗气。 场务小哥递给她一瓶冰镇的矿泉水,她连忙接过感激的道谢。 “能吃得消吗?” 烟雨喝了一口水,对小哥一笑:“还行,能撑住。” “你和诚哥关系不错,让他给你换一份清闲点的工作吧。” “他都帮了我很多了,再说这些年一直待在剧组,也习惯这里的生活了。” 烟雨话音刚落,却听得副导演助理的声音远远响起来:“慕烟,慕烟快过来一下,救个场!” 烟雨连忙又猛灌了几口水,站起身快步走过去:“怎么了?” “刚才组里那个女演员中暑晕倒没法拍了,她的戏不算多,但都集中在这一周要拍完的,现在没办法耽搁,副导说了,让另找个人,何叶姐就推荐你了……” 烟雨一怔:“何叶?” “是啊,快别多说了,赶紧去化妆换戏服……”副导助理推着烟雨往化妆间走,有人把剧本递给烟雨,上面她要饰演的那个角色的剧情梗概和台词,都用荧光笔清晰的标注了出来。 “趁着化妆的功夫,你赶紧了解一下剧情人设。” 烟雨被人按坐在化妆镜前,整个人还有些发懵。 直到助理提醒她赶紧看剧本,她方才回过神,努力让自己平复了下来。 她要饰演的这个角色是女主角的一个侍女,因为嘴笨比不上另一个大丫鬟会讨巧,平日里和女主关系也不够亲近,因此总是一个人默默的做事,从不想着出风头。 049 好久不见 她有一个暗恋的男人,是女主的暗卫之一,名叫卿剑,她一直以为那个人喜欢的是能说会道的大丫鬟兰书,因此从不敢表露自己的心意。 但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很渺小无足轻重的小丫头,却在女主落难的关键时刻,忠心护主挺身而出,而一向得宠的大丫鬟兰书,却贪生怕死偷偷溜走了。 最后,也因为要维护女主名声的清白,不得不在落入敌手可能会遭遇羞辱之时,选择拔剑自刎。 而她死去那一刻,却看到自己爱慕的那个男人单骑银枪冲入敌营,嘶声喊着她的名字杀出了一条血路奔到了她的身前…… 烟雨不知不觉眼泪流了满面,剧中的小丫鬟锦书死了,她爱的那个男人也万箭穿心死在了她的面前。 女主伤心欲绝,发誓要为二人报仇,而最终,自然也为他们二人报了这个大仇。 但是又如何呢,锦书和卿剑永远无法在一起,也永远不可能活过来了。 “这么快就入戏了?那看来导演一点都不用担心了。”化妆师见她哭的满脸泪,不由笑道:“快别哭了,这妆都没办法化了……” 烟雨连忙止了泪,抬眸看向镜中的自己。 因着剧中锦书的年纪只有十七岁,所以梳了双环髻,因为卿剑喜欢青衣,所以锦书的衣服也多数都是青色。 妆很淡,但烟雨生的肤白,淡妆已然足够美丽。 化妆师将她眉毛稍稍修的细了一些,眉尾描画的弯弯,整个人就多了几分古典的气质。 “好了,把戏服换上,我们再调整一下口红的颜色。” 烟雨去换了戏服出来,看到化妆间多了一人,却是许久未见的程远。 他如今算是炙手可热的小生,档期早就排的满满当当,怎会有空来他们剧组闲逛? “慕烟,好久不见。”程远先开口打了招呼,烟雨也微笑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副导助理笑的满脸开花对烟雨道:“你运气真好,远哥要客串卿剑那个角色,和你演对手戏,慕烟,你说不定要红了啊。” 烟雨倒是惊了一下,程远如今这样的知名度,该是非男一不演的,怎么会来客串卿剑这样一个角色? 烟雨不想自作多情认为是自己的缘故,可除却这个原因,她也实在想不到别的缘由。 程远轻咳一声笑道:“我之前欠赵导一个人情,如今过来客串一下,也算是还了,要不然心里老惦记着呢。” “远哥真是仗义,您现在这样忙,还肯来客串个小角色,真是天大的面子了!” “人不能忘本嘛,赵导对我有恩,我一直记着呢。” 程远又和小助理说笑了几句,就去化妆了。 化妆师给烟雨调整了一下妆容,就不再打扰她看剧本。 烟雨今日要拍的戏很简单,锦书熬了几夜给女主绣了成套的亵衣,却被大丫鬟兰书抢走了功劳,锦书嘴笨,不会给自己辩解,一个人躲起来委屈的偷偷抹眼泪,被卿剑看到了,卿剑就拿街上买的糯米糕哄她开心。 050 有天赋 兰书回来看到糯米糕,问锦书哪里来的糕点,锦书不会说谎,就告诉了她是卿剑买的。 兰书又气又嫉妒,抢过糯米糕丢到了窗外。 这事儿后来不知被谁故意传到了卿剑耳中,卿剑以为锦书丢掉糯米糕是因为厌弃自己,心内十分苦闷失落,日日借酒浇愁。 女主被兰书怂恿,要卿剑娶了兰书,卿剑心灰意冷应下,锦书得知之后,伤心欲绝,从此更避讳卿剑。 准备开拍时,程远和烟雨对戏。 烟雨虽然在剧组泡了几年,也常常客串跑龙套,对拍戏的流程十分清楚,但到底是第一次演这种稍有分量的角色,还是有些紧张。 “慕烟,你不要心有杂念,就忘掉我是程远,我们早已认识这件事,把自己当成锦书就好了。” 程远声音稍有些严肃,倒是一反常态,烟雨不由有些羞愧,她确实无法静下心来,和程远对戏时,总隐约觉得哪里说不出的尴尬。 “慕烟,既然你答应来演这个角色,就要对她负责,你必须把自己变成锦书,融入进去,观众才可以与你共情,打动自己,才可以打动旁人,知道吗?” 烟雨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程远,我虽然不专业,但我一定会努力的。” “导演既然用你,那就是相信你,慕烟,虽然你没正儿八经演过戏,但我觉得你是有天赋的。” “谢谢你,程远。” “我说这些,也是为了咱们把戏拍好,慕烟,我觉得锦书这个角色很好,说不定,这次拍戏也会是你的转机。” “我没想那么多,既然是接下的工作,就努力把工作做好好了。”烟雨说完,对他一笑:“我去调整一下状态。” 等到正式拍摄的时候,程远发现烟雨已经和方才对戏时的状态完全不同了。 锦书是个不善言辞的闷葫芦,烟雨就自己设计了一些细节,比如和人说话的时候,兰书是神采飞扬的,锦书就是常常半垂着睫毛,偶尔看人一眼,也会很快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看着别处的样子,手指却绞的紧紧的攥在一起。 尤其是看到卿剑的时候。 以至于程远递给她糯米糕时,差点失控的想要将她紧紧抱住。 那个连哭都要躲起来不敢大声哭,只敢小声呜咽的锦书,在他递过来糕点时,含着泪睁大了眼望着他,那眼底的光芒璀璨,真的让他动容,他甚至不自觉的羡慕自己客串的这个小小的暗卫。 这一场戏拍完,烟雨还有些无法抽离,想到两人生前这仅有的短暂甜蜜,更是觉得心口刺痛。 “要不要去喝一杯?”程远轻声询问,烟雨摇了摇头,指了指不远处那一大堆等着程远的工作人员:“你快去忙吧,我也要回去背台词了。” 程远心内有些失落,却还是点点头:“有需要我帮忙的,你给我打电话就行。” 烟雨应了一声,就拿着剧本离开了,程远站在那里,看她头也不回的离开,心内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052 天塌 走到车边,经济人有些不满的小声道:“之前小号的事好不容易压下去了,你又非要来客串,到时候剧上了,再被人挖出来怎么办?” “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当红女明星要和你炒绯闻你不肯答应,档期排的这样满,人都累成什么样了,还要来客串这样一个小角色……” 程远笑了笑:“我有分寸,走吧。” “你是不知道现在网上黑子多可怕,你十年前放个屁,怕是都能给你扒出来骂你竟然放屁污染空气呢!” 程远不由得笑了:“你既然知道别人想黑你能找出几百种理由和借口,根本防不胜防,那何必还要围着他们的思路转呢?” “你好不容易红了,我还不是为你着想,怕你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知道你为我好,不过你放心,我有分寸,一切都是正常的拍戏流程,我不会让人抓住把柄的。” “行吧,你都已经接了,我说什么都没用,你自己小心吧。” 车子远去,程远闭目假寐,心里想的却还是方才那个人那张生动的脸。 烟雨却早已把之前的杂念抛到了九霄云外,全身心的投入进了锦书这个角色之中。 她的戏份不多,副导演集中在了一周内拍完,最后一个场景就是锦书自刎,卿剑闯过千军万马而来,目睹锦书身亡,绝望之下亦是决定以身赴死陪伴锦书,最终万箭穿心,死在了锦书身边。 程远是个很专业的演员,亦是极有天赋,在他带动之下,烟雨最后一场戏表现的特别好,以至于在拍摄时,场内的工作人员好几个都哭了。 锦书和卿剑杀青,烟雨带走了锦书的一条青碧色发带做纪念,程远带走了卿剑的随身佩剑,但烟雨不知道,程远私下却去道具组那里,将锦书剧里不离身的一块锦帕要走了。 拍锦书这个角色,烟雨拿到了在影视城摸爬滚打了几年最丰厚的一笔报酬,整整五万元。 加上她之前的一点积蓄,手术的事情就可以顺利解决了。 其实萧晋西离开的时候,还是把那张卡留在了房间里,烟雨退房离开时发现了那张卡,只是她当时就叫了快递员过来,填了萧晋西在京都的公司地址和陈林的电话,把卡寄了回去,想必陈林早已拿到了。 事已至此,她和萧晋西之间,最后的一缕牵连也彻底斩断,自此之后,该是山高水远,再不相见。 锦书杀青之后,烟雨在租屋里昏天暗地的睡了一天一夜,到第二日的黄昏时,她睁开眼,听到不远处茶几上搁着的手机,在嗡嗡震动不停。 她忙起身去拿了手机,却看到是母亲慕青的号码在不停闪烁,烟雨莫名的心头一沉,连忙接起了电话。 “许烟雨你干什么呢!我打了这么多电话你都不接,小可乐生病了你知不知道?有你这样做母亲的吗?这么多天一个电话都不打,亲生儿子扔给我你就不闻不问了……” 慕青的声音嘶哑焦灼,她劈头盖脸骂了烟雨一通,却又崩溃一般哭了起来:“你赶紧回来吧,医生说小可乐的情况不太好……” 宝们加一下猪的公众号:珠珠的故事小窝 053 两难 烟雨整个人都懵了,视线里的一切天旋地转一般倾覆,她不知怎么挂断的电话,也不知怎么冲出的房门,她跌跌撞撞的奔下楼,冲到路边去拦出租车。 怡和城距离她的老家足有千里之遥,烟雨等不及坐火车回去,咬咬牙买了机票。 一直到飞机起飞,她才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不管怎样,她不能乱,小可乐只是生病了,这么小的孩子,生病也是正常的事情,去治就好了,现在医术越来越发达,也没什么好怕的。 对,没什么好怕的,小可乐和别的小孩子不一样,她这个妈妈,就是他的一片天,绝不能倒下。 烟雨一遍一遍给自己鼓劲儿打气,可是在飞机降落时,她的心还是越发慌乱起来。 机场打了车直奔市儿童医院,夕阳西沉,天色渐渐暗沉下来,烟雨紧紧攥着手机,只觉得整个人都绷成了一条紧绷的丝线,稍有风吹草动,她仿佛就会溃不成军。 三十分钟后,烟雨坐在了小可乐主治大夫的办公室内。 “情况很不乐观。”陈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将那几张写满了医学术语的检测报告递给烟雨:“唯一庆幸的是,发现的还算早,还有几分希望。” 烟雨深吸了一口气,抬眸望着医生:“医生,这些东西我不懂,我只想知道,怎么才能救我儿子,需不需要动手术,需要多少钱,我们家长要做什么,请您告诉我这些……” “动手术是必然的,只是小可乐的病灶在血液上,针对他的病症,现在有两种方案,你可以考虑一下。” 夜深了,烟雨一个人坐在走廊的长凳上,陈医生的话还在她耳边回荡,一遍一遍,魔音一般。 如果幸运,遇到合适匹配的骨髓,那自然是最好最幸运的结果,但往往很多患者还未等到这一天,可能就不在了。 这种事谁也说不准,也许你足够幸运,明天就有好消息,也许一直到死,也等不来这一天。 烟雨将头埋在膝上,两手捂紧了自己的双耳。 来时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到了这一刻,竟是全然崩塌,她没有办法面对这样的消息还保持冷静和理智,甚至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她失控的差点拨了陈林的电话。 是啊,萧晋西总能有办法的,就算是天大的事儿,萧家的长公子也能摆平,小可乐总会有救,比起她失去小可乐的拥有权,小可乐能平安健康的活下来,才是更重要的,不是吗? 但她到底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如果她不曾经历过那样一场噩梦,如果容锦还有一点点的人性,也许她都愿意忍痛放弃小可乐,让他回到萧晋西的身边。 可她清楚的知道,容锦绝不会容下小可乐。 萧晋西可以救回小可乐一次,可以护着他一次,两次,但总不能防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就如她当年一样,萧晋西自以为将她护在了自己身后,可却还不是给她招来了梦魇一般的一场灾祸? 054 好想见到爸爸啊 烟雨终究还是做了决定。 如果上天真的要带走小可乐,她就陪着他一起走,总不会让他孤零零一个人去另一个世界,他还那么小,她怎么能舍得,怎么能放心? 不管怎样,他们娘俩总是要在一起的,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会用自己的命护着他。 …… “我还不能出院吗?” 小可乐趴在床上,望着窗子外碧油油的枝蔓,有些闷闷不乐。 “再等一等啊,等到病好了就可以出院了。” “我的足球还在院子里,我种的多肉还没浇水呢,还有阿黄,它肯定想我了……” 烟雨不由得轻柔一笑,轻轻抚了抚小可乐毛茸茸的发顶:“外婆会把你的足球收好的,我们小可乐出院了还要和小朋友们玩呢,多肉啊不喜欢很多水,它们喜欢晒太阳,外婆把它们都搬到院子里了,阿黄是想你了,外婆说它啃骨头都不香了呢。” 小可乐听着听着眼睛就湿了:“我想回家,妈妈,我想回去,我不想在这里……” 烟雨将他轻轻抱在怀中:“可是生病了就是要治病啊,治好了就能回去了……” “我都住在这里这么久了,为什么医生爷爷还没把我的病治好?” “再耐心一点好不好?” “是不是我把这幅画画完了,就可以出院了?”小可乐指了指一边的画画书。 “嗯,我们小可乐画完了这幅画,就一定可以出院了。” “妈妈,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啊?” “为什么我生病了爸爸也不回来看我呢?外婆一直说他忙……”小可乐的声音压的很低,又透出一些掩饰不住的小心翼翼和不安,似乎是怕烟雨会不高兴。 烟雨陡地颤了一下,眼眶里热烫的难忍,仿似下一瞬泪就要涌出来,她紧紧抱住了小可乐,脸颊贴在他发顶上轻轻摩挲:“爸爸还不知道我们小可乐生病了,他要是知道了,一定很心疼很心疼的……” “等到爸爸工作不忙了,妈妈就告诉他,让他回来,好不好?” 小可乐眼底涌上雀跃,“好,我还没见过爸爸呢,爸爸长的很高吗,有小秋姐的爸爸那么高吗?” 烟雨是南方人,小秋的爸爸有一米八,在南方算是很高的个子了。 “爸爸长的很帅,很高,比小秋的爸爸还高呢。” 小可乐越发开心起来,“太好了,我好想见到爸爸啊,好想现在就见到爸爸……” “现在不行,爸爸太忙了。”烟雨强忍住心底的酸涩难过,又轻轻捏了捏小可乐的脸:“睡一会儿吧,妈妈陪着你。” 小可乐脸上挂着笑,很快就满足的睡着了。 烟雨望着他熟睡的小脸,一直强忍的泪,到了这一刻才缓缓落下来。 酷热的夏季很快过去,到了初秋的时候,小可乐还没有等到合适的骨髓配型,他的病比刚查出来时严重了一些,甚至有一次,他睡梦中忽然口鼻都涌出了血,幸好烟雨发现及时叫了医生,若不然血液逆流呛入脏腑,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055 我还能生孩子吗 经历了那一次惊吓,烟雨晚上几乎都不敢再入眠,慕青到底还是心疼女儿外孙,提出和她轮流守夜,烟雨没有答应,慕青的身体并不好,哪里能撑得住一晚上呢。 “烟雨,如果不行,妈把老家的房子卖掉,你带着小可乐去京都治病吧,这里医疗条件到底比不上京都……” 慕青望着憔悴不堪的烟雨,轻声说道。 “我还有点积蓄,哪里用您卖房子呢。” 慕青看了她一眼:“你在你妈跟前逞什么强呢,小可乐的病不是小事,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你就算有积蓄,也只是杯水车薪。” “车到山前必有路,就算是卖血卖肾我也要救他,只是现在,往哪去找配型的骨髓源呢……” 烟雨有些怔然的望着窗外,难道真的只有那一条路走? 若是一直找不到等不到,一直耽搁下去,小可乐真的无法活下去,这对他来说,公平吗? 是她没有经过他的允许把他带到了这个世上来,她这个做母亲的,一点都不合格。 如果面前摆着一条路可以救小可乐,那么,为人母的她就算受点屈辱,受点委屈,又如何呢。 “我看你这几天一直在吃药,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慕青望着女儿消瘦的脸颊,到底还是心疼的不行。 “以前在剧组工作,作息不规律,所以胃有点不舒服,没什么大事儿,您别担心我了。” 慕青忧心忡忡的不行:“我看你比之前瘦太多了,烟雨,我知道小可乐生病你吃不下睡不安,可是你的身子也重要,你要是倒下了他怎么办?” “好了妈妈,这个道理我怎么会不明白,您就放心吧。” 慕青叹了一声:“我去看看小可乐,你回去休息会儿吧,晚上还要守夜呢。” 烟雨应了,却并没有回去,反而去了医院另外一栋楼。 “医生,我还是想要保守治疗,先不动手术了……” 前几日她觉得胃部不舒服,偷偷去胃肠科做了检查。 “我建议还是早日动手术的好,你的胃病已经很严重了。” “我现在遇到一些事,暂时没办法动手术,医生,求您告诉我,如果不动手术,会有什么结果?” “不动手术,病灶继续恶化,随着时间推移,很大可能会癌变。” “医生……我还能生孩子吗?” “站在我的角度,是不建议你现在要孩子的。” “如果,我必须要生孩子呢……” “许小姐,这世上什么事,都没有你自己的身体健康重要啊。” 是啊,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比自己的命重要呢? 可她首先是个母亲,天底下任何一个母亲,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死掉。 “许小姐,还是希望你好好想一想,尽快做手术……” 烟雨轻声道谢,转身出了医生办公室。 她听到医生轻叹了一声,她自然也知道,现在动手术百利无一害,可是,她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优先考虑自己了。 小可乐日夜受着病症煎熬,痛苦不堪,而她的身体,现在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 ps:剧情需要,不要较真,也不要和我杠,如果你非要和我杠,那我就滑跪,但死死不悔改,就酱。 056 冷淡 烟雨回到小可乐病房外,慕青正坐在床边喂小可乐吃东西,他看起来胃口不太好,原本玉雪可爱的小包子脸也瘦的没了肉。 慕青哄着他多吃几口,但小可乐实在吃不下,恹恹的躺在床上闭了眼。 烟雨泪如雨下,却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哭出声来。 前些天小可乐还经常闹着要出去玩,可这两日,明显看得出来他精神越来越不好了。 本来她计划着到了九月让小可乐去幼儿园的,可现在已经入秋了,别的小朋友可以上学,和小伙伴们玩闹,小可乐却只能待在医院里。 烟雨颓然的坐下来,也许四年前慕青说的很对,她根本不该把他生下来,不该,把他带到这个丑陋肮脏的世界。 连绵秋雨落下的时候,烟雨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离开这座小城。 她把自己所有积蓄都留给了慕青,又请了一个护工,晚上守夜。 “除夕之前我一定回来。”烟雨轻轻抱了抱母亲有些佝偻的身体:“我一定会救小可乐,妈,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 “你现在翅膀硬了,要做什么,心里想什么,都不肯告诉妈妈了。”慕青忍不住垂泪:“烟雨啊,实在不行,就去找孩子爸爸,终究是他的骨肉……” “嗯,如果实在没办法,我会考虑的。” 烟雨不想让慕青太忧心,就点头应了。 临上飞机时,接到了诚哥打来的电话,“慕烟啊,有个好活儿,酬劳还挺不错的,你接不接?” “抱歉啊诚哥,我家里出了一点事回老家了,暂时也不接活了。” “出什么事了?怎么不和我说呢,手头紧不紧?需要多少钱?” 烟雨鼻子有点泛酸:“暂时还不需要。” “那成,你要是手头紧就只管告诉我。” “好,我会的。” 烟雨挂了电话,抬腕看了看时间,是下午两点钟。 机场巨大的落地窗外,细雨绵绵而落,而此时的京都,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容锦挽住萧晋西手臂,抬眸笑语嫣然望着他:“后日咱们的礼服就要从米兰空运回来了,知你不爱这些繁琐的事情,我就做主先挑了一遍,选出了我中意的几款,你去试一试,怎样?” “有什么试的,不是按着我的尺寸做的?”萧晋西意兴阑珊道。 容锦一点都没有不悦,继续笑道:“那总要看一看款式,看看喜不喜欢。” “男人的衣服不就那些款式,没什么好挑的。” 容锦笑意淡了一些,却仍温柔道:“那我做主给你挑了啊。” “随你。” 萧晋西说着,将手臂从容锦臂弯抽了出来:“你回去吧,我去公司。” “晋西……”容锦却又追过去,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晚上一起吃饭好不好?你回来这么久,还没有和我好好坐下来吃顿饭……” 她似是有点委屈,眼底氤氲了淡淡的红色,这样的天之骄女,却甘愿为他委曲求全到这般地步,任是你铁石心肠,怕是也要动容。 但萧晋西却仍是那样寡淡的神色,眼底甚至连半点波澜都未起:“晚上有事,改天吧。” 057 一段孽缘 容锦不由得苦笑:“晋西,从我认识你那一天开始到现在,好似我一直都在听你说这句话。” 萧晋西抽回手,直接转身往车子边走。 容锦怔怔望着他的背影,有一瞬间,她几乎要崩溃绝望,可最终,她还是咬牙忍下了。 等她成为他的妻,就有一辈子的时间来融化他的心,她坚信她能做到。 而现在,她仍要打落牙齿和血吞。 萧晋西开车离开,中途接到了陈桥打来的电话:“七哥,晚上一起喝酒?” “不去。”萧晋西声音沉沉,听不出喜怒。 “七哥晚上有事儿?” “没事,就是不想去。” “一个人待着多没意思啊,咱们哥们儿好久没聚了不是,七哥放心,我一定规规矩矩的,只喝酒,绝不乱说话。” “不去,你们喝吧,改天再约。” 萧晋西说着就要挂电话,陈桥却又急火火的叫住了他:“七哥,您今晚还非来不可了,二哥那边出了一点事,三哥这会儿已经过去了……” “二哥出什么事了?”苏世昀一向行事低调性子沉稳,不比数年前年少气盛的他,更是比陈桥那拎不清的不知沉稳了多少倍。 但有一点,却和萧晋西有些同病相怜。 苏世昀一向情路不顺,数年前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唐微,结婚前出意外不在了,他为此伤心欲绝,整整两年都没能走出来。 后来,她未婚妻的父母又接连病故,只余下了一个尚未成年的小女儿唐棠。 唐家那些亲戚也是奇葩,不说心疼人小姑娘成了孤儿,却先想着怎么吃绝户吞唐家的家产了。 唐家小女儿被逼的几乎走投无路,深更半夜跑到山上墓地,在父母姐姐墓前哭的几乎昏死过去,是苏世昀听闻消息后,亲自把她接了回来,又为她撑腰出头,才守住了唐家的家业。 但也因此招来了一段孽缘,那唐家小女儿许是因为极度惊惧之下苏世昀成了她的救命稻草的缘故,也许是因为小姑娘总会对成熟稳重的成年男人生出爱慕之心,竟是偷偷的恋慕上了差点成为自己准姐夫的男人。 唐棠最开始到苏世昀身边时,才刚十六岁,小丫头哪里敢把自己的满腹心思说给人听,就一直瞒的死死的。 可随着她年纪渐长,而苏世昀也从唐薇死去的阴影中渐渐走出,身边人都在操心他的婚姻大事,毕竟他眼瞅着就要奔三了,总不能孤苦伶仃一辈子。 苏世昀这两年倒也不咸不淡的交往了几个女朋友,只是都没有结果,前些日子听闻他倒是有了稳定的交往对象,据说家世不菲,女方对他也十分有好感,苏家两老更喜女方温婉懂礼,催着两人赶紧定下婚事。 萧晋西原本也以为苏世昀订婚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可哪里料到,却又横生了枝节。 萧晋西赶到夜色的时候,傅定勋和陈桥几人已经到了,却不见苏世昀身影。 “二哥呢?”萧晋西摘了外套询问,陈桥下颌指了指露台那边:“抽闷烟呢,谁都不搭理。” 058 偏疼她一些 “到底怎么了?” “还不是唐家那个小姑娘惹出来的事儿。”陈桥压低了声音,牙疼的啧了一声:“我早就说了二哥对那丫头太纵容宠溺,早晚要出事,这不就应验了?” “唐家那小姑娘做什么了?”萧晋西微微蹙眉,那丫头如今好像在念大二,他们平日里也见过她几次,看起来十分乖巧可人,跟在苏世昀身边像影子一样,寸步都不离。 陈桥凑过来一点,越发将声音压低了几分:“唐家那丫头跑到二哥女朋友那里不知说了什么,害的人家宋小姐回去后以泪洗面躺床上不吃不喝,宋家两老实在没办法,问到二哥跟前了,二哥才知道这事儿……” “她说什么了?” “说什么我们也不知晓,只是二哥回去就动了大怒,逼着她去道歉,唐家那小姑娘不肯,哭的死去活来,然后当天晚上就失踪了……” 萧晋西听的一阵头疼:“人找回来了吧?” “找回来了,就是差点出事,二哥气的大发雷霆,你当时还没回来,你是不知道,我头一次看二哥动怒,真是吓死小爷我了……” 陈桥一边说着,一边又摇头叹息:“我就说这女人不能惯,先是许烟雨那小贱人,又是这唐家的祖宗……” 他话还未说完,萧晋西就变了脸色:“陈桥你他妈的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陈桥忙搧了自己两嘴巴子:“七哥你别恼,你知道的,我口无遮拦惯了……我一定改,一定一定改。” “小七来了。”苏世昀掐了烟回房间,见到萧晋西,倒是开了口。 “二哥,没事儿吧?” 苏世昀脸上神色淡淡的,眼底却有些暗青,显然昨夜没怎么休息,他找了个单人沙发坐下来,有些疲倦的捏了捏眉心:“我和宋瑶分手了。” 萧晋西不由看了陈桥一眼,连傅定勋都挑了挑眉,他们几人是知道的,苏世昀和宋瑶相处的不错,他之前也默认了,会和宋瑶订婚。 能让他松口,显而易见他对宋瑶至少是有好感的,可现在,唐棠闹了一通后,结果却是他和宋瑶分手了。 “二哥,这都是那唐家丫头的错,又不怪你,宋小姐想必也能理解,何至于就分手了……” “我已经决定了,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唐家那丫头呢?闯了祸就这样算了?” 苏世昀似是十分头疼,仰首闭目,眉宇紧蹙着,好一会儿才摇摇头,沉声道:“她那晚受了惊吓,这几天都病着,我也不好再说她。” 陈桥忍不住长吁短叹:“二哥,我就不明白了,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被那姓唐的给拿捏住了啊!” “胡扯什么呢。”傅定勋瞪了陈桥一眼:“你二哥自有分寸,他的事他自己会处理,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唐家就剩她一个了,薇薇也就这一个妹妹,于情于理,我偏疼她一些,也不为过。” 陈桥面色忽然有些古怪:“二哥,你该不会喜欢唐家那个丫头了吧……” 059 上瘾一般 “陈桥!”苏世昀忽然冷了脸:“这样的话你在我们几个跟前说说也就算了,传出去怎么办,唐棠是个姑娘,年纪还小,这种乱七八糟的传闻,是会毁了她的名声的。” 陈桥有些不服气:“二哥你待她这般好,亲妹妹怕是都没这待遇。” “我不过是看在逝世的伯父伯母和薇薇的面子上。” “哎二哥你说,那唐家丫头毁了你和宋小姐的好事儿,是不是因为她偷偷暗恋你,想给你做媳妇啊?” 苏世昀抿紧了唇没说话,眼底情绪却复杂翻涌,好一会儿,他方才站起身,冷声道:“唐棠一直拿我当姐夫看,我也把她当妹妹看,这种乱七八糟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行了行了,有什么天大的事,也喝完酒再说。”傅定勋打了圆场,让人去开酒,苏世昀心事重重,闷着头一杯一杯不间断,萧晋西也陪着他酒杯不离手。 苏世昀很快喝的红了眼,苦笑对萧晋西道:“如果薇薇还活着就好了。” “二哥,逝者已矣。” “是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苏世昀仰首喝尽杯中酒,将酒杯丢在一边:“小七,你呢,明年春天就要结婚了,感觉怎么样?” “能怎样,我们这样的人,本来就如提线木偶一般。” 萧晋西淡淡一笑:“二哥,别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咱们喝酒吧。” 从夜色离开时,已经将近凌晨。 他上了车,陈林忙询问:“先生,是还回公寓吗?” 萧晋西靠在车座上,闭了眼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开口:“去锦绣花溪。” 陈林一怔:“先生,那边的别墅您这几年都没回去过了,怕是不太方便……” 陈林作为他的贴身助理,打点他的衣食住行人情往来,对他名下这些重点产业还是十分清楚的,锦绣花溪无论是地段还是环境,在京都都是最佳的,可这几年,萧晋西一次都没有回去过。 虽然别墅里有人打理,但终究还是没有长住的房子住起来舒服。 “就去那里。”萧晋西再次开口,陈林不再多嘴,吩咐司机开车。 街灯一盏一盏在车窗上跳跃,而后飞快的消失在车后,近凌晨的长街上,车流行人都稀疏起来,原来这最繁华的城市,也有寥落的时刻。 醉意上涌,萧晋西觉得头渐渐疼的厉害,恍惚间,好似又忍不住想起在怡和城那一夜,他枕在她膝上,她给他轻轻按着太阳穴。 他无法否认,他想念她手指柔软的触感,就如上瘾的人,想念那毒药一样的鸦片。 车子不知行了多久,萧晋西半梦半醒之间,呢喃了一声‘穗穗’,陈林听的不甚清楚,却也不敢询问,低声打了电话回锦绣花溪的别墅,让管家和佣人准备好醒酒的汤药,又让人送了萧晋西的衣物和用品过去。 一切准备妥当,车子也驶向别墅区的辅路,萧晋西的那一栋别墅地理位置最佳,风景极好,又位置隐蔽,车牌自动识别后,进入别墅区的辅路,立时仿佛入了世外桃源一般,连头顶夜空好似都澄澈明朗了几分。 ------题外话------ 要见面啦 060 撞死了爷偿命 司机缓缓减慢车速,陈林已经看到了萧晋西那栋别墅园内,白色主楼的精致尖顶。 “咦?”司机忽然讶异的低呼了一声:“陈先生,您看大门旁边是不是有人?” 陈林唬了一跳,忙定睛看去,果不其然那大门旁边暗影里好似站着一道纤瘦的身影,而那身影,看起来甚至还有些眼熟。 陈林只觉得心跳都快了几分,忙让司机停了车,他回头看了一眼,萧晋西仿似还在睡着,陈林放轻了动作拉开车门,正要下车,萧晋西的声音却有些沉沉传来:“陈林。” 陈林忙停了手,应道:“先生,怎么了?” “回去。”萧晋西靠在车座上:“回市中心的公寓。” 陈林一怔,下意识看向车外,却见那原本站在暗影中的人此时已经向前走了几步,雪亮的车灯映出那一道纤细的身影,不是许烟雨又是谁? “先生……” 陈林莫名的心底有些雀跃,连声音都稍稍拔高了一截:“我好像看到慕烟小姐了。” 萧晋西蓦地睁开了眼,下意识向车窗外望去。 烟雨一手拎着一个双肩包,身上还斜挎着一个小包,初秋的天气,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套头毛衣和牛仔裤,京都自来秋冬冷一些,入夜之后,怕是气温已经降到十度以下。 她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大约整个人早就冷透了冻僵了,瑟缩着身子,隐隐在颤抖不停。 隔着车窗,萧晋西望着她,一瞬不瞬,不知望了多久。 她似乎有些踌躇,一直站着没有动,好一会儿后,大约是拿定了主意,将拎着的双肩包放在地上,缓缓向车子边走了过来。 萧晋西忽然开了口:“开车。” 陈林和司机都吓了一跳,还没醒过身来,萧晋西又道:“开车,回去。” 他重又闭了眼靠在车座上。 他只当这是自己在做梦,他走时已经和她说了,这辈子不会再见了,也要她不要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给了她机会了,而此时,他仍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 司机急忙发动车子预备调转车头离开,陈林心中骇然无比,却也不敢开口,只是到底忍不住又向车外看去,心里叹息了一声,这慕烟小姐,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在怡和城的时候,拼了命的要撇清关系,真的撇清了,两清了,此时却又巴巴儿的追到了京都来。 何必呢。 烟雨眼见得车子忽然调转了方向就要离开,连忙不顾危险直接跑到车子前方,伸手想要拦住。 司机没料到她会这样大胆,吓的急忙踩了刹车,陈林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先生,您看这……” 萧晋西靠在车座上,酒气上涌,他眼尾染了淡淡的蕴红,菲薄的唇角却含着霜雪微微勾了勾:“继续开,撞死了爷偿命。” “先生……” “听不懂人话?”萧晋西忽然重重一掌拍在了车座上,陈林不敢多言,司机一头一脸的冷汗,却也无可奈何的松开刹车,连着按了按喇叭。 061 你把我当什么了 烟雨眼见得车子继续缓缓向前,她知道她这样跑来是自取羞辱,可她实在管不了太多了,错过了今晚这一次机会,再想见到萧晋西,实在难如登天,更何况,也许她还未能见到萧晋西的面,容锦就先找到了她。 到那时,不要说小可乐,怕是她,都别想再有命活下去。 烟雨咬紧了嘴唇,轻轻闭上了眼,如果萧晋西彻底厌弃了她,她今晚被他的车子撞死,依着他自来大方的性子,想必会给慕青一大笔的赔偿金,有了钱,小可乐就有了希望,这,其实是好事不是么? “先生……”陈林急的团团转,可萧晋西就那样坐着,一言不发,眸子里一片死寂的涔冷。 车子眼瞅着就要撞上烟雨,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迎接这可怕的一瞬到来的准备。 “停车。”萧晋西声音忽地响起,陈林蓦地大松了一口气。 烟雨缓缓睁开眼,怔怔的望着根本看不清人影的车内,好一会儿,她才双腿一软,怔怔的向后退了一步。 车门打开了,烟雨看到萧晋西下车。 他依旧是黑色上衣和同色的长裤,秋夜冷寂,他连外套都未曾穿,就那样斜斜靠在车门上,看着她。 烟雨也抬眸望着他,他不开口,她也不知该说什么,空气好似已然凝固了一般,让人觉得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终于,她还是决定由自己来打破僵局。 是她自己主动找来的,那就不要再去在乎什么脸面和尊严。 烟雨艰涩的挤出一抹笑来:“萧晋西……” 开了口,一切好似就不再那么艰难了,她偷偷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笑的更灿烂了几分,向他身边走过去:“萧晋西……” 她一直走到他身边,她闻到了他身上浓郁的酒气,她微微的蹙了蹙眉,皱了皱鼻子:“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啊,不知道自己酒量什么样?难闻死了……” 她佯怒的瞪他一眼,如从前每一次他喝醉酒时一样,一边说着嫌弃的话语,一边却又,走上前,轻轻环抱住了他的腰:“萧晋西……” 她又喊了一声,抬头看他,没心没肺的笑着,和四年前,一模一样。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不免有些恍惚。 是不是根本没有那四年的发生,是不是一切,都只是一场幻梦,还是在锦绣花溪,还是二十岁的许烟雨和二十四岁的萧晋西。 一个灿烂炙热,一个骄傲赤诚,他们从不曾分开过,也从不曾有过任何的隔阂。 “许烟雨……”他低头看着她,伸出手,指腹轻轻蹭过了她含笑的眼尾:“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他推开了她,眼瞳是冷的,声音也是冷的:“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她点了点头。 他忽然笑了,那笑意中却透着一抹自嘲,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把我萧晋西当什么了?” “萧晋西,我记得之前在怡和城,你和我说,要包养我,是不是?” 062 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烟雨仰脸看着他,笑意更甚:“我那会儿要脸面要尊严拒绝了,可后来你走了之后我想明白了,我应该答应你,所以我来找你了。” “怎么想明白了?” “你年轻英俊,家世又好又出手大方,我跟着你,一点都不吃亏,说实话,这些年我吃了很多苦头,如果你一直没有出现的话,想必这样的日子我还能撑下去,可你出现了,我又看到了这样金光闪闪的捷径,我动心了……” “在你对我厌弃之前,捞一笔,我以后回老家去买套房子也能平平淡淡过完下半辈子,总比我吃苦受累却又穷的叮当响好多了,对不对?” “我知道,你明年就要结婚了,对于你来说,我这种只要钱不要名分的女人可谓是给你省了很多很多的麻烦……对不对?” 萧晋西轻轻点了点头:“确实有点道理。” “所以……” 他却抬手打断了她:“只是很抱歉许小姐,你之前拒绝我时,我还有点兴趣,而如今你送上门……” 他摇摇头,眼底含了极冷的一抹笑看着她:“你该知道的,对于男人来说,送上门的东西都是廉价的,低贱的。” 烟雨眼底的笑渐渐的消散开来,摇摇欲坠。 他收回视线,不再看她,转身从车内衣兜里拿出钱夹,抽出了里面的钞票递过去,拍了拍她的脸:“乖,拿着钱买张机票从哪来回哪去,你现在还年轻,也有点姿色,找个有钱男人包养你不算难事,就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烟雨只觉得眼底酸胀的厉害,似乎下一瞬,眼泪就要汹涌而出,可她终究还是死死忍住了。 她没有接那些钱,萧晋西似乎也懒得继续和她浪费口舌,将那几张钞票随便丢在她脚边,转身就上了车。 车子发动,调转方向离开。 烟雨感觉自己的双腿仿佛被钉住了一般,再也无法动弹,她亦是再无脸面继续死皮赖脸的缠上去。 车子很快驶走,尾灯的光芒也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烟雨缓缓蹲下来,轻轻抱住了自己的双膝。 不知多久,她重又站起身,走过去拎了自己的双肩包,折转回去了别墅大门口,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烟雨在台阶上坐了一夜。 她不知道,萧晋西亦是一夜未睡。 到公司的时候,他面色明显和往日不同,眼底那一抹暗青色也极其的明显。 这些年,萧晋西的脾气越发古怪莫测,公司上下人人心底不安,几个经理拿着文件站在办公室外,都有些踌躇。 陈林接了文件,让几人先下去,他敲门进了办公室。 “先生,锦绣花溪那边打来了电话……” 萧晋西手中的笔顿了顿,下一瞬,却硬生生的折断了,雪白的纸上留下浓重的墨痕,陈林看的心惊肉跳,却仍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轻声道:“慕烟小姐昨夜就坐在别墅外,坐了一整夜,现在还在那儿,怎么劝都不走,那边管家说,慕烟小姐瞧着脸色不太好,怕她再这样待下去会出事……” 063 你要是心疼你领走 萧晋西轻笑了一声:“那边的保安都是废物不成?这样私闯民宅的不该直接报警抓走?” 陈林忙赔笑道:“先生,慕小姐怎么说也是个年轻女孩儿,在京都也人生地不熟的,真赶走了怕也无处落脚……” “你要是心疼就领回你那儿去。”萧晋西不冷不热的刺了一句。 陈林吓的连连摆手:“先生,求您饶了我吧,您也不是不知道我家里有只河东狮,我要是带回去这么一漂亮姑娘,我家里那位一准儿生撕了我……” “陈林,你在我身边也有几年了吧。” “是,我跟着先生您有快四年了。” “我一向觉得你挺识趣的,用着也很顺手。”萧晋西说到这里,定定看了陈林一眼:“你知不知道我最厌烦什么人?” 陈林额上冒了冷汗,不敢吭声。 “多管闲事,自作主张的下属,最让我厌烦。” “先生……我再也不敢了。” 陈林忙抹了抹额上的汗,头压的更低了。 “出去吧,我再说一次,我不想听到和她有关的任何事。” 陈林应声,转身走了几步,萧晋西却又叫住了他:“你去见她,告诉她让她滚回怡和城去,这次的事儿就了了。” “是,我这就去。” 陈林出了办公室,立刻开车往锦绣花溪而去。 可等他赶到锦绣花溪的时候,那边已经乱成了一团。 烟雨一直没吃东西,又冻了一夜,这会儿胃病发作,疼的晕过去了。 陈林连忙将人送到了医院,烟雨输液的时候,陈林在病房外踌躇半天,还是给萧晋西打了电话。 可等他打完电话回去病房,却不见了烟雨的身影。 陈林连忙去护士站询问,可方才给烟雨输液的那个护士也不知道烟雨去了哪里。 她明显是自己拔了针,输液瓶里还有大半瓶点滴。 陈林想着她昏过去时脸色白的吓人的样子,这要是一个人跑出去再出事可怎么办? 说到底也是个年轻姑娘,和自己女朋友差不多的岁数,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而且陈林对她印象一直挺好的。 “不见了?”萧晋西倒是冷笑了一声:“她倒还有些自知之明。” “先生,慕烟小姐真的病的很厉害,这样一个人走了,怕她会出事……”陈林小心翼翼的说道。 萧晋西那边沉默了片刻,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陈林望着被挂断的电话,只能长叹了一声。 烟雨一个人沿着长街缓缓向前走,一直走到街灯一盏一盏的亮起来。 她也不知她怎么就走到了从前念书的大学那里。 如果她没有遇到萧晋西,想必她早已从大学毕业,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如今,正做着她曾经最喜欢的事。 可是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烟雨在街边的长凳上坐下来,望着那些年轻的男孩儿女孩儿,仿佛也望到了当初的许烟雨,还有那一张一张可爱的,生动的面容。 和她相处极好的那些舍友们,如今都在哪里呢,她就那样杳无音讯之后,她们想起过她,找过她,还是忘了她了。 064 无比的想念 还有秦笙,当初念书时,她们俩最投缘,而和萧晋西认识,也是因着秦笙的缘故。 她是南方人,秦笙却是泼辣爽利的北方女孩儿,长的高挑,身材极好,烟雨一直觉得秦笙就像一朵野玫瑰一样,漂亮而又热辣,学校里不知多少男孩儿喜欢她,可她一个都看不上。 后来,秦笙无意间认识了江平津,哦对了,江平津就是萧晋西那个圈子里的,所以再后来,她因着秦笙和江平津的关系,认识了萧晋西。 烟雨怔怔的想着往事,她离开京都后,再没了秦笙的消息,也不知道她和江平津后来是分手了,还是怎样。 她一个人颠沛流离带着小可乐艰难的讨生活,哪里还有时间去想那些故人呢。 今日如果不是走到这里,她怕是也想不起秦笙和江平津。 从前每每和萧晋西吵架,他都会气恼的抱怨,是秦笙把她带坏了,原本瞧着多温婉可人的一个南方小姑娘,怎么偏偏发起脾气来炮仗一样,一定是秦笙教的。 烟雨以为,萧晋西和江平津那时候,肯定私底下一起吐槽抱怨过她和秦笙,毕竟,这天底下,她是唯一一个能把萧晋西气的火冒三丈却又没辙的人,而秦笙一准儿就是能把江平津气的吐血却又无可奈何的唯一一个。 那时候多开心啊,每天都在笑啊闹啊,就算是吵架了,也不会隔夜,两个人滚到床上酣畅淋漓的做几次,什么气都消了。 秦笙常常偷偷和她说,江平津就是衣冠禽兽,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私底下不知多坏。 她深以为然,萧晋西还不是一样,走出去也是堂堂世家公子哥儿,偏生每次在她跟前都讨人嫌的不行。 可是现在,她成了这样面目全非的许烟雨,秦笙又是什么样子呢? 她无比的想念她,想念那些同学,想念她夭折的梦想,想念那梦里一样虚幻的学生时代。 可她回不去了,她只能在心里祝祷,在心里祈求,秦笙会比她过的更幸福,那些女孩子,能替她实现,她再不能实现的梦想。 夜色深浓,学校周围的街市渐渐热闹起来。 烟雨忍不住起身,往那曾去过无数次的小吃街走去。 她还记得她和秦笙常常大晚上出来吃烤串吃麻辣烫,那时候不管吃多少都不用担心会发胖。 她也记得她常常拖着萧晋西和她一起来这里,萧晋西第一次吃了小摊上的烤鱿鱼之后,回去还闹肚子了。 她嘴里说他娇气,实则心里心疼难受的不行,晚上守着他,看他睡着了还难受的蹙着眉,她一个人偷偷哭了好几次。 烟雨走到了从前常去的那个烤鱿鱼的摊位前,她还没开口,那个大娘就认出了她,欢喜无比的和她打招呼:“哎呀你怎么来了,我都好久没见着你了,前些日子你那个男朋友也来过呢……” 大娘一边忙活着,一边絮絮叨叨的和她说个不停。 烟雨听的一怔:“他……来过?” ps:宝们关注一下我的公众号,珠珠的故事小窝。憾生无双结局正在连载中…… 065 人已经不在了 “是啊,就是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好像喝了很多酒,你们俩是不是吵嘴了?小情侣闹别扭正常,但可不要生分太久,会伤感情的,有什么事说开就行了,走到一起可不容易,是你们的缘分呢……” 烟雨的声音有些更住了:“我们早就分开了。” 大娘愣了一下,“怎么就分开了啊,你们俩多好啊……” 烟雨怕自己会哭出来,强挤了一抹笑:“大娘我先走了,再见。” 她说完转身就走了,可没走多远,那大娘却又追了过来:“姑娘,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看他还惦记着你,上次他过来这里,和我说了一会儿话,他还问我,你喜不喜欢他呢,姑娘,大娘可是看着你们走到一起的,这天底下就没比你们更相配的一对儿了……你别嫌大娘话多,要是你俩心里还有对方,就不要放弃啊……” 烟雨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了下来,却努力强忍着对大娘笑道:“大娘,真的谢谢你,可是我们没可能在一起了,他要结婚了,明年春天就要结婚了……” “怎么会这样啊,太可惜了,你们俩真是太可惜了……”大娘心里难受的不行,烟雨哭,她也跟着掉眼泪:“你们这俩孩子,我怎么看心里都还有对方,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我走了大娘,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烟雨转身要走,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停了脚步:“对了大娘,您还记不记得那时候常常和我一起来吃东西的一个女孩儿,个子高高的,一头长卷发,特别漂亮身材特别好……” “我记得,你俩可好了,天天腻在一块,那姑娘真的很漂亮,我印象可深了……” “您后来见过她吗,有她的消息吗?她这些年回来过吗?” 大娘仔细的想了好久,忽然抓住烟雨的手道:“那姑娘是不是叫什么阿笙?” “对,她叫秦笙。” 大娘的眼圈一下红了:“她人不在了……” “不在了?”烟雨以为自己听错了,整个人都懵了:“大娘,您是不是搞错了……” “没有,我记得很清楚,有三年多了吧,那时候闹的挺轰动的,但后来不知怎么的被人压下来了,听说她是因为感情的事,自杀了,她爸妈在学校门口拉了横幅跪了半天,我们当时都去看过……” “不可能的,绝不可能!”烟雨一把抹掉眼泪,用力摇了摇头:“秦笙那样的性子,绝不可能做出自杀这样的事情的,我不相信,我一点都不信。” 大娘有些怜悯的望住烟雨:“是真的,棺材都摆在大门口了呢,我还去看了,尸体上盖着白布,白布上好多血,她妈都哭的晕死过去了好几次。” “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听说是有背景的大人物给压下去了,第二天那件事就没人提起了,如果你不问我,这些年了,我都想不起来了……” 烟雨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这里的,她怎么都想不到,秦笙死了,那个热烈泼辣,却又好胜坚韧的女孩儿,那个无论如何都打不倒的女孩儿,那个家里穷,却一个人打三份工,都不肯接受别人钱财的女孩儿,怎么会因为感情的事自杀? 066 一物降一物 是江平津吗?是不是江平津做了什么狼心狗肺的事儿伤了秦笙? 是啊,秦笙那么爱江平津,爱的几乎要将自己烧成灰烬了,所以才会无法承受背叛或是伤害,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吧。 只是,她一定要弄清楚,江平津,究竟做了什么,秦笙那样性格强大的人,都会崩溃绝望。 烟雨无法再思考,也顾不得其他,她拿起手机拨了陈林的电话。 陈林看到烟雨打来电话时,下意识的看向了萧晋西。 “是,是慕烟小姐打来的……” 萧晋西眉毛都没抬一下:“打给你你就接,和我说什么。” 陈林讪讪笑了笑,忙接了电话。 “慕小姐,您要江先生的电话?” 陈林有些怔住了,萧晋西也看了过来。 “那您稍等一下,我一会儿给您发过去。” 陈林说着就要挂电话,萧晋西却伸手把手机拿了过来:“你不用给四哥打电话了。” “秦笙死了,是真的吗?” “你知道了?”萧晋西有些讶异,但很快却也释然,这事儿也不是什么隐秘,她早晚都会知道的。 “因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江平津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这件事你不要管了。” “我为什么不要管?好好儿的一个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罪魁祸首却还能活的好好的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烟雨的声音颤抖的厉害,萧晋西知道她有多愤怒多伤心,毕竟当年,他又不是没吃过秦笙的醋。 “事情已经发生了,也过去了,连秦笙的父母拿了那么大一笔钱都高高兴兴的不追究了,你还翻出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 “萧晋西……”烟雨忽然更咽着笑了一声:“秦笙也曾和我们一起玩闹,也算是你的朋友,她死了,不是伤了残了,你怎么能这样若无其事这样薄情寡性?” “许烟雨,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也不是非黑即白,你翻出来有什么用,秦笙还能死而复生吗?” “可我总要知道真相吧,我想知道真相也不行吗?” 萧晋西站起身走到窗边:“你现在在哪?” “不用你管,你把江平津的电话告诉我,我去找他,我亲自问清楚。” “许烟雨。” 萧晋西仿似轻轻叹了一声:“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听了之后,就烂在肚子里,再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你能不能答应?” “不能。”烟雨抹掉眼泪,抬头望着头顶昏暗的星子:“萧晋西,我知道我许烟雨算不得什么,人微言轻,我想给秦笙讨个公道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可我总要试一试吧,我若是永远不知道,也就罢了,可谁让我知道了呢,我既然知道了,就没可能不去管,要不然我的良心也不会安生。” “你现在在哪里。” “我说了不用你管我……” “这件事很复杂,电话里说不清楚。” 陈林听得这句,只恨不得自己立时消失。 萧大公子就是非同常人,舍不得人家也要给自己找这样冠冕堂皇的台阶,还真是…… 只能说一物降一物吧,依他看来,这慕烟小姐真是把他家萧公子给吃的死死的。 烟雨沉默了片刻,报了自己的位置。 067 飞醋不断 烟雨沉默了片刻,报了自己的位置。 反正她的目的本来就是见到他留在他身边,既然他要过来,那就过来好了。 只是如果他再敢让她走,她一定…… 烟雨忍不住咬了咬牙,要不是小可乐,她早就走的无影无踪了。 萧晋西赶到大学城外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 他把车子停在路边,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坐在长凳上的烟雨。 恍惚一瞬间,好似回到了从前热恋时,有时候他来找她,她提前出来的话,就会坐在学校对面那条林荫道的长凳上等他。 萧晋西在车内坐了一会儿,方才按了按喇叭。 烟雨抬起头,看向车子。 昏黄的灯光从她头顶洒落,她笼罩在那光晕中,却有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萧晋西没有下车,烟雨拎了双肩包站起身,往车边走去。 明知道自己要死缠着他不放的,可不知为何,到了他跟前,却又死撑着最后一点骄傲。 烟雨扣了扣车窗,萧晋西把车窗降下了一些。 她板着脸,看着他,没有上车的意思,硬邦邦道:“说吧。” 萧晋西看了看她微乱的鬓发,瘦的凹下去的两腮,不知怎么的又想起陈林说她胃疼的昏了过去的事。 “吃饭了吗?”一张嘴,自个儿立时就后悔了,只是话都问出来了,再掩饰也没意思。 “你不是要和我说江平津的事儿吗。” “我饿了,边吃边说吧。”萧晋西说着升上车窗:“上车。” 烟雨别扭的又撑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乖乖拉开后车门上了车。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一家私房菜馆外,那地方挺隐蔽的,客人也不多,倒是清静。 萧晋西带她进去,老板直接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小包厢里。 上了茶点,萧晋西点了几样菜,就让服务员出去了。 他点的菜特别巧的都避开了她喜欢的口味,全是清淡的。 用从前烟雨和秦笙的话说,不吃辣活在世上还有意思吗? 不过她现在胃病发作,吃清淡点倒也不错。 他想故意刁难她,她才不在乎呢,在片场的时候,15 的盒饭她都吃的很香好吗。 “现在能说了吗?” 烟雨询问,萧晋西看都没看她一眼:“吃完饭再说,饿的没力气。” 烟雨气鼓鼓瞪了他一眼,干脆拿出手机给慕青发微信。 她走了两天了,实在担心小可乐现在的情况,所以字字句句问的特别仔细。 不知怎么了,看着她认真发微信,专注不已的样子,萧晋西的火气忽然上来了。 “许烟雨。” 烟雨头都没抬:“干嘛?” 萧晋西在她椅子上踹了一脚:“给我泡茶。” 烟雨下意识要回嘴,忽而想到了什么,把微信退出,锁了屏,起身给他泡茶去了。 萧晋西见她这样谨慎,不免心里揣测她是在和哪个jian夫勾搭,一张脸就拉的越来越长。 烟雨把茶递给他,就坐下来不再说话。 萧晋西握着茶杯,不喝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烟雨最初还不当回事儿,渐渐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实在忍不住,“萧先生,您有事吗?” 068 你能正常点吗许烟雨 “怎么,你让我包你,我不得仔细验验货?” 他说话还真是刻薄的让人心冷,烟雨蹭地站起身,两步走到他跟前,昂首挺胸抬头道:“那成,您好好儿验,仔仔细细验清楚,别验完了又吹毛求疵挑毛病。” 萧晋西见她明明瘦的风吹就倒,憔悴狼狈的不行,却偏生好似骨子里还有一股劲儿在,不知怎么的,就又想起从前他们俩闹别扭,她不搭理他时那傲娇倔强的小模样来。 眉宇间的戾气不由褪去了几分,他靠在椅背上,摸了摸下巴,似古时候的纨绔一般,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方才道:“模样还不赖,就是太瘦了,没胸没屁股的。” 烟雨笑眯眯看着他:“那大爷您多出点钱,我自然就把自己调理的丰腴可人前凸后翘,保您满意。” “这年头没听说过买猪肉还要自己把猪养大再杀的道理。” 烟雨忍不住瞪他,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你未婚妻容锦是天字一号的阴毒大野猪! 外面传来叩门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只得收敛下来。 服务员上了菜,烟雨埋头吃饭,她是真的饿了,这些菜做的又特别棒,她连着吃了两碗米饭才放下筷子。 “真把自己当猪养了?”萧晋西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一点都看不出饿的样子来。 烟雨拿纸巾擦嘴,不理他。 “想前凸后翘光吃这些也没用啊,要不然我给你介绍个整形医生,好好拾掇拾掇,说不定你就再找个人傻钱多的金主,一步登天了。” 烟雨扭过头,笑的一脸娇媚看着他,嗲声嗲气道:“人家不是有个现成的人傻钱多的金主了吗?您要是真的喜欢那种硅胶的手感,我也不介意拿您的钱去隆个36d。” “许烟雨你他吗能正常点说话吗?” 萧晋西被她故意的作态弄的头皮一阵阵发麻,说实在的,他其实还是习惯她生气了就要蹦起来和他掐架的母老虎样子。 “好了,吃饱了该说正事了吧。” 烟雨脸上的笑意敛去,她望住萧晋西,认真道:“秦笙为什么会自杀,江平津有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萧晋西,你别瞒着我,一五一十都告诉我。” 萧晋西点了一支烟,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道:“具体内幕我知道的并不清楚,但有一点我可以对你保证,江平津没有做过对不起秦笙的事。” “既然如此秦笙为什么会自杀?” 萧晋西摇了摇头:“你也知道秦笙脾气多大,性子多烈,如果江平津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只会拎刀把江平津给砍了,绝不会自己自杀。” 烟雨一时沉默了下来,萧晋西说的不无道理,她最了解秦笙的性子,她那样的人,怎么会选择这种惨烈的方式呢? 她父母弟弟都在老家,做一点小生意谋生,秦笙是全家的希望,她也一直都在为自己的目标努力,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她实在觉得崩溃绝望的事,她才会这般决绝的连命都不要了? ps:公众号:珠珠的故事小窝。无双憾生的结局快更完啦,后续会写别的小番外小剧场~ 069 无赖的女人 “那为什么?当初秦笙出事后,江平津没有去调查吗?” 萧晋西摇摇头:“没有结果,秦笙死后没多久,江平津从江家老宅搬了出来,这四年,都没有回去,连他父亲过寿他都不曾出席,他也一直没有找任何女人,平日里深居简出,过的十分清心寡欲,前两年又开始笃信佛经,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住在云雾山的佛寺里。” 他说到这里,也忍不住叹了一声:“原本四哥是江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可现在,江老爷子退了之后,是江家的二少爷接了他的位子。” “江平津为什么搬出江家,又和他父亲闹翻了?会不会秦笙的死和江家有关?” “四哥查过,江家长辈是知道秦笙的存在,但都没当回事,因为秦笙家境实在太差了,根本不可能嫁到江家来,而江平津当时年轻爱玩,他们也都顺理成章的认为他和秦笙不过是玩玩罢了,再说了那时候秦笙和你一样还在念书,两人也只是恋爱关系,江家人没道理急着棒打鸳鸯。” 萧晋西说完,烟雨忽然抬眸定定看着他:“秦笙家境太差根本不可能嫁给江平津……这就是你们圈子里那些人的想法是不是?” 她许烟雨的家境也只是最普通的一类,甚至,她生下来连父亲都没有,所以,她也是没资格嫁给萧晋西的吧。 “你想说什么?”萧晋西缓缓坐直了身子。 烟雨嘴角微微勾了勾:“没什么,就是为秦笙不值罢了,如果没有认识江平津,她现在一定过的极好吧,至少还好生生的活着。” “我说的只是江家人的想法,不是江平津的想法,许烟雨,你不要把人想的太坏,江平津对秦笙是真心的,至少在我这里,他没有任何对不起秦笙的地方。” “是啊,江平津没有对不起秦笙,秦笙的死因现在还没人知道,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没人管了?” 萧晋西忽然轻笑了一声:“是啊,在你眼里,我们这些薄情寡性的人,哪里会把感情当回事呢。” 烟雨没有说话,只是垂眸安静的坐着。 浓密的长睫遮挡住她眼底所有的情绪,也挡住了他的探究。 如今再说这些陈年旧事又有什么意思,沧海桑田,一切都回不去了。 “总之,秦笙的死,和江平津并无直接关系,我也敢用我的人格来担保,江平津绝没有辜负秦笙。” 烟雨站起身,沉默的拎起自己的东西就向门外走。 “许烟雨,你要干什么?” 烟雨脚步未停,也不曾回应。 萧晋西起身,三两步追过去握住了她手腕:“问你话呢没听见?” 烟雨抬眸平静望着他:“我想问的话问完了,你该说的也说完了,我不能走?” 萧晋西噎了一下,烟雨垂眸望着他修长的手指:“萧先生?” 萧晋西一把将她手甩开,冷笑了一声:“有求于我的时候,腆着脸和我打情骂俏,利用完了就翻脸不认账,许烟雨,这天底下怎么有你这样无赖的女人!” 070 你胃口不小啊 “那我这个无赖的女人现在不烦萧先生了还不行?” 烟雨伸手握住门把扶手,正要拉开门那一瞬间,却听到他声音在背后响起:“许烟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烟雨微微颤栗了一下,却缓声道:“萧先生,您这样的大人物,我要是真想耍什么心眼,您难道还查不出来吗?我就是不想过苦日子了,想跟着您继续锦衣玉食,只是您既然不乐意,那我也只能算了。” 烟雨自嘲的笑了笑:“京都衣食住行都贵的很,我身上钱不多,萧先生既然不要我,那我就趁早打道回府了。” 萧晋西载着她回锦绣花溪别墅的时候,一路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是他疯了,就是许烟雨今晚吃饭时给他下蛊了。 要不然他怎么就这样把这个厚颜无耻的女人给带回昔年他预备和她结婚的婚房了呢。 更尤其,在他看到她冻的抱紧手臂上车后,他鬼使神差的把车内空调调高了两度。 一路上他都不曾开口,许烟雨也是满腹心事的怔怔望着窗外。 快到锦绣花溪的别墅时,她忽然幽幽开口说了一句:“你要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的……” 他还没来得及动怒,她又瞠着一双漂亮的眼瞳从后视镜里看着他,十分无赖的说道:“把我领回去再想把我赶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你想清楚。” 他又气又窝火,一肚子难听话想要往她脸上砸,只是不知怎么的,看着后视镜里她睁大眼巴巴望着他的神色,那些火气,就那样一点一点的偃旗息鼓了。 “放心吧,结婚前这段时间,身为你金主的我,会好好享受金主的权益的。” 烟雨那一双漂亮的大眼缓缓垂了下来,她攥着自己的衣袖,好一会儿才道:“那你一个月给我多少钱。” 既然她表明了自己的目的是为了钱,那么自然演戏要全套。 萧晋西单手打着方向盘,另一手直接从衣袋里拿出钱夹,砸到了她身上,“你自己挑吧。” 烟雨抿了抿嘴唇,揉了揉被钱夹砸疼的地方,方才捡起那个黑色钱夹。 里面钞票并不多,有好几张卡,反正不用看也知道,他的卡每一张都数目惊人,她就随便抽了一张出来,然后把钱夹合上,放在了他身边中控台上。 萧晋西倒是笑了笑:“你现在胃口还真不小啊。” 烟雨不明所以,低头又看了看那张普通的黑卡。 萧晋西却并没有说破:“行吧,既然你挑了这张,那这张卡以后就是你的了。” “哦。”烟雨又看了看那张没什么特殊标志的卡,随手放在了自己的挎包里。 萧晋西不由得嘴角微微抽了抽,但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锦绣花溪别墅,佣人打开了雕花镂空的白色大门,车子缓缓驶入,烟雨有些好奇的看着这套别墅。 占地面积十分惊人,别墅园内共有六栋小楼,那栋很漂亮的浅灰色尖顶别墅,位于园子正中央,该是他住的主楼了。 073 陈桥简直要疯了 萧大总裁是怎么在办公室里磨蹭了半个小时的,他这个第一助理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但身为下属自然不能戳破自己的上司。 “吃什么?”萧晋西坐下来,一边翻看菜谱一边询问烟雨。 “都行。”烟雨刚睡醒,哪里有胃口,再说了她早就不挑食了。 萧晋西看了她一眼,随便点了几个菜和两道养胃的粥点。 他们坐的并不是包厢,烟雨心中未免有些忐忑,坐下后总是忍不住偷偷看向四周。 “你怕什么?” 萧晋西瞧着她如惊弓之鸟一般,不免微微蹙眉,在京都,他萧晋西难不成还护不住她? 烟雨讪讪笑了笑:“怎么说从前也在京都待了那么几年,又落下那样一个名声,怕遇到熟人了……” 她这边话音刚落,忽然身后就传来一声惊呼:“七哥……” 那声音还未停,就有一道人影风一样急速卷了过来,嘴里连珠炮一样嚷嚷起来:“好啊七哥,我说这几天您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以为您是干什么大事去了,原来是和漂亮妹妹约会啊,我倒是要瞧瞧,又是哪个美人儿让我们七哥又开荤了……” 烟雨心里哀叹一声,抬手捂住了脸,虽然是徒劳,但此刻,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啊,啊啊啊啊!”陈桥忽然像鸭子一样连着大叫了几声,然后望着捂着脸的烟雨,整个人完全呆住了。 这是……许烟雨啊,四年前刚出事后,他哪天不要翻来覆去把她祖宗八代都骂一遍的? 他原本以为这女人不出现也就罢了,要是哪天敢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准儿上去亲手撕了她! “你发什么神经呢陈桥?”萧晋西眼瞅着不远处的客人已经开始好奇的往这边张望,不由有些心烦。 他没打算瞒着几个哥们儿许烟雨回来的事儿,可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撞破了。 也是,陈桥是几人中的富贵闲人,每天最热衷的事儿就是轮流来他们公司蹭饭。 他日常如果无事,都是在这家酒店解决午餐,陈桥亦是这里常客。 “七哥……你你你你,她她她她……”陈桥指指萧晋西,又指指许烟雨,整个人仿佛见了鬼一般,脸上情绪复杂精彩极了。 “你什么你,她什么她。”萧晋西把他手推开:“你吃饭了就坐下,不吃就给我滚。” “七哥……她是许烟雨啊!” “我眼没瞎。” “你怎么能和她坐一起吃饭?”陈桥卷起袖子开始摩拳擦掌:“爷早就说了,她丫的要是敢出现在爷面前,爷一定让她好看……” “你抽什么风?”萧晋西真是烦死他了。 “我抽什么风?七哥,我要给你报仇,给你出气啊!” 烟雨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把手放下来,抬眸看向陈桥:“陈桥,你想出气,等吃完饭找个没人的地方吧,这里这么多人,你要是和我打起来,别人也只会说你欺负女人。” “谁他妈欺负女人了,我打不要脸的贱人也不行吗?” 71.72章被屏蔽了……大家先等一等吧,抱歉 074 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陈桥你给我闭嘴!” 萧晋西面色骤然沉冷,重重一掌就拍在了桌案上。 玻璃水杯猝然倾翻,清凉的水很快打湿雪白的桌布,淅淅沥沥的滴在了脚下的地毯上。 烟雨面色却仍是平静,只是眼圈隐隐透出了几分微红。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怒,也看不出委屈或者是难堪的情绪。 仿佛陈桥说这些话,对她全无任何影响一般。 “七哥我哪句话说的不对了?”陈桥有些不服气的嘀咕了一句。 萧晋西坐在那里,唇角绷紧,目光缓缓落在了烟雨脸上。 他想说什么,但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如果她哭或者是动怒,兴许他立刻就带她走了。 可她偏偏这样若无其事。 烟雨终是轻笑了一声,缓缓站起身来:“我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走了几步之后,忽然就小跑了起来,在萧晋西还未曾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直接奔进了电梯。 “不舒服,死了才好呢!”陈桥冷哼了一声,一屁股坐下来:“七哥,我陪你吃……” “滚。”萧晋西一脚踹在桌腿上,冷着脸站起身,竟是大步追了出去。 “七哥,你疯了……”陈桥想要拦住他,萧晋西已经不耐烦的一把把他推到了一边:“结账去!” “我艹……”陈桥目瞪口呆,看着萧晋西奔到电梯边,连着摁了几次电梯键。 他真觉得不是自己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七哥和许烟雨竟然在约会共进午餐? 陈桥拿了手机出来,拨了傅定勋的电话:“三哥,我给你说个事儿,你评评理,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七哥疯了……” 烟雨站在路边拦车,好一会儿都没有出租车过来,她拿出手机预备约车,萧晋西却已经追了过来,按住了她的手腕:“我们去别处吃。” “我想先回去。” “陈桥今天是很过分,我会说他的。” 烟雨抬眸看向他,淡淡一笑:“他就是这样的急脾气,我没生气,就是昨晚太累了,本来就没什么精神……” 萧晋西看着她眼窝下淡淡的一片暗青,想到自己下午还有两场会,大抵也是没办法陪她的。 “我让司机送你回去,晚上我回去吃饭。” 烟雨点点头,嗯了一声。 萧晋西看着她上车,她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许烟雨整个人看起来都恹恹的。 陈桥那些话确实说的难听了,不管她从前做了什么,他这样当面骂她,也总归不妥当。 萧晋西蹙了蹙眉,抬手按了按眉心,既然陈桥知道了,想必其他人此时也知道了。 果然,很快他的电话就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萧晋西随手接起:“明天晚上夜色见,我带她过来。” 傅定勋看着挂断的电话,一时也有些晃神,四年过去了,怎么好像原本早已经结束的事儿,就这样又起了波澜。 萧晋西和容锦明年春天就要结婚了,这会儿要是闹出来许烟雨的事儿,就算容家顾忌着萧家的面子不说什么,萧家和谢家两家的长辈怕是也要狠狠收拾他一通。 075 都是孽缘 傅定勋不免有些头疼,却还是给陈桥打了电话:“你管好你的嘴,你也知道你七哥明年要结婚了,这件事儿先给我烂在你肚子里,要是你嘴巴没遮拦捅出什么窟窿来,怕是你七哥能剥了你的皮!”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乱说,我就是搞不懂啊,我想不明白啊三哥,这算是什么事儿呢,凭什么那女的现在没事儿人一样就杀回来了?行,京都又没加盖子,她回来就回来,可七哥是中的哪门子邪呢?他怎么能和许烟雨约会吃饭呢……” 陈桥简直像个唐僧一样念叨个没完,傅定勋实在受不了了:“要不你给你二哥打个电话问问?我也想不通……” “行,那我去问问二哥去。” 苏世昀耐着性子听陈桥念叨了半天,实在是烦的不行了,“要不你给你四哥打个电话问问,他应该知道一些内情吧……” “四哥?也对,从前秦笙和许烟雨那女人关系最好了,我去问问四哥去。” 陈桥挂了电话,苏世昀叹了一口气,他虽然很震惊许烟雨回来的事儿,可陈桥的啰嗦和不停的碎碎念,更是让他烦躁。 这边打发了陈桥,苏世昀刚要处理公事,叩门声又响了。 “进来。”他没抬头,翻开了面前的文件。 办公室的门打开,秘书小姐走进来,有些小心翼翼道:“苏总,唐小姐来了……” 苏世昀手上动作一顿,旋即淡声道:“让她先回去,我今天很忙。” 秘书小姐为难的笑了笑,毕竟唐棠的身份摆在这里,而前些日子那场闹剧,谁都没想到最终结果竟然是苏世昀和女朋友分手了,这小姑娘还真是不简单。 “怎么了?”苏世昀抬头看向秘书小姐。 “苏总,唐小姐的脾气您也知道,我们的话,她不肯听的。” 苏世昀难得的冷了脸:“那就让她等着吧。” 陈桥有句话说的还是没错的,他从前对唐棠实在太纵容了,才把这姑娘给惯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 秘书小姐应声出去了。 楼下大厅会客厅,唐棠背着双肩包坐在沙发上,双手勾着背包的带子,时不时的看向门口。 秘书小姐出了电梯,唐棠一眼看到她,立时站了起来。 “唐小姐,苏总说了今天很忙,让您先回去……” “那我等他忙完再上去。” “唐小姐,您还是先回去吧。” 唐棠咬了咬嘴唇,漂亮的一双杏仁眼瞪大看向秘书小姐:“是不是他说了不见我?” 秘书小姐没有回答。 唐棠眼底立时蓄满了泪,这样漂亮一个小姑娘委屈的快哭了,秘书小姐都有些心疼,又柔声劝道:“苏总今天是真的很忙……” 唐棠却扭身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那我就一直等着,他忙到什么时候,我就等到什么时候。” 秘书小姐有些无奈,只得摇摇头离开了。 此时正是午餐时间,特助送了餐点进办公室,苏世昀吃到一半,又起身给秘书室打了电话。 少顷,秘书小姐送了餐点去一层的会客厅,唐棠看了一眼:“你们拿走吧,我不会吃的。” 076 飞蛾扑火 “唐小姐多少吃一点……” 唐棠面无表情的站起身,端起餐盘直接把饭菜倒进了垃圾桶。 秘书小姐:“……” 苏世昀听了秘书小姐的汇报,眉毛微微皱了一下:“她不吃算了,饿着吧。” 一直到晚上,唐棠就坐在会客厅,没吃一口饭没喝一口水。 苏世昀仿佛也和她杠上了,下班时间到了也没有离开办公室,直接处理公事到了十点钟。 “唐小姐还没走。” 苏世昀低头,将衬衫衣袖一折一折卷起:“你们先走吧。” “是,苏总。” 苏世昀又在办公室待了一会儿,抽了两支烟,方才下楼。 公司里人已经走光了,到一层时,只看到会客室里孤零零的亮着灯。 苏世昀缓步走过去,推开了紧闭的门。 唐棠窝在沙发上,双手抱着膝盖,怔怔的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她心里其实是忐忑不安的,如果苏世昀以后都这样狠心呢? 她不管怎么做,他都不再心软呢? 如果今晚,他一直都不再出现呢。 可那扇门终究还是开了,她到底还是见到了自己藏在心里的那个人。 唐棠直勾勾的盯着他,眼中渐渐蓄满了泪,扑簌簌的滚落了下来。 “姐夫……” 唐棠低低喊了一声,从沙发上爬下来,直接扑过去抱住了他:“姐夫,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她哭的呜呜咽咽,最初还能忍着不敢放肆的哭,可渐渐到最后,已经是不受控制的哇哇哭了起来。 她抱的很紧,两只纤细的手臂死死圈在他的腰上,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揉进他的骨头里去。 她的眼泪流的更凶,他胸前的衬衣,已经湿了一大片。 那滚烫的湿意,仿佛也一路浸润进了他的心底,将他那一颗原本试图一直冷硬着的心,也一点一滴的泡软了。 “饿不饿?” 苏世昀沉沉开了口,仿佛叹了一声,抚了抚她的发顶:“去吃饭吧。” 唐棠埋在他怀中,使劲摇了摇头:“不要,我要和姐夫待在一起。” “我带你去吃饭。” 唐棠依旧摇头:“不要,就要这样抱抱就好。” 苏世昀眼底到底还是漫出了无奈的一抹笑:“唐棠,你长大了……” “是啊,我长大了。” 唐棠忽然抬起一张哭的通红的眼望着他:“所以,姐夫,我也可以做你的女人,我也可以嫁给你,给你生孩子了。” “唐棠,这种话谁教你的?” “没人教我!”唐棠倔强的望着微愠的他:“我之前偷听到你和伯父伯母说话,他们让你结婚,说你年纪已经大了,要结婚生子,给苏家传宗接代,姐夫,我长大了,我也是女人,我也可以和你结婚,给苏家传宗接代……” “唐棠,就算我结婚了,我也依旧会帮你,帮你们唐家。” “我不是为了这个!” “那是为什么?” 唐棠咬了咬嘴唇,在这一瞬间,她如飞蛾扑火一般,彻底的豁了出去,她再也不要把心事藏在心底,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爱慕着他了。 077 你是个懦夫 如果他真的结婚,她才会后悔莫及! “那天晚上在爸妈姐姐的墓地前,你找到我,把我抱了回去,你帮我撑腰,为我出头,收拾了那些欺负我的所谓亲戚,你护着我照顾我,从来不曾有半点的不耐心,不管我任性也好,胡闹也好,甚至让你和赵小姐分手……你也只是斥责我,事后依旧待我如初,姐夫,我知道我没有姐姐温柔纯善,不像姐姐是个真正的名媛淑女,可我会努力改掉所有坏毛病,我会努力变成姐姐那样,做一个好妻子的,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心甘情愿……” “唐棠。”苏世昀将她拉开:“你还是太小了,等你再长大一点你就会明白,你对我的所谓的喜欢,不过是依赖而已。” “不是的……” “这些话不要再说了,我只当你是个小孩子,还不懂事,我也不会当真。” “那你要怎样才相信我?” “唐棠,别胡闹了。” “我没有胡闹,姐夫,我说的全是真心话,你不相信我,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唐棠说完这句,忽然转身拿起背包就跑了出去。 “唐棠!” 苏世昀伸手拽住她手臂:“这么晚你去哪?” “不用你管,你不喜欢我,你管我干什么!” “你能不能懂事一点?你不是小孩子了……” “你不是一直说我是小孩子,不懂事吗?你不是说我在胡闹吗?为什么你可以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我却不能喜欢你?” “你听谁说的?” “你自己说的,你不喜欢那个赵小姐,只是她适合做妻子,你才要娶她!” “唐棠,你知道的,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你就是懦夫!不喜欢的人为什么要娶?我要嫁就要嫁给我喜欢的人,如果嫁不了,我宁愿死!” 唐棠一把将他推开,拉开门就跑了出去。 他是个懦夫? 是啊,唐棠这句话说得没有错,因为需要结婚了,所以不喜欢的女人也可以接受,不就是懦夫吗? 但是,喜欢的人…… 苏世昀轻轻闭上了眼,眼底,竟然莫名划过了那张带泪的小脸。 他不由苦笑摇了摇头,唐棠在他眼里,还只是孩子,妹妹,他从来都是将她当做妹妹疼爱,他又怎会对自己的妹妹,产生不该有的感情? …… 萧晋西回到锦绣花溪别墅时,他房间里并没有亮着灯。 本来准备的是晚上回来和她一起用餐,却不料因为公事耽搁了,此时已经过了晚上九点。 “许小姐在哪呢?” 他沉声询问迎出来的管家,莫名的心底竟是蔓生了一丝不安。 那个女人和四年前完全是不一样的性子了,鬼知道因为白天陈桥的忽然出现,她又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许小姐晚上吃了晚餐之后就上楼休息了,说是有点累。” 萧晋西点了点头,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松了一口气。 他让管家和佣人都离开主楼,自己放轻了脚步上楼。 卧室门虚掩着,他伸手推开,缓步走了进去。 078 瞬间 室内并不是一片漆黑,半间屋子都铺满了月华。 落地的窗子没有拉上窗帘,通往露台的玻璃门半开着,她就抱着膝坐在地上的蒲团上,仰头看着天,不知在想什么。 “坐在那儿干什么呢?” 萧晋西摘掉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 房间里开着窗子,夜里的风吹进来,颇有些冷。 这已经是京都的深秋了。 烟雨闻声回头,看向他。 他脱掉了西装外套,穿着烟灰色衬衣和黑色长裤,宽肩窄腰,身高腿长,他身上的每一处,都完美如斯。 人类都是视觉动物,她自己都不能否认,当年的她不就是先被他的外表所惑了吗? “看星星。”烟雨指了指头顶的天幕:“这里的天不干净,星星都少的很。” 他走到她身边,也学着她的样子盘膝坐下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状似随意说道:“等以后有空我们去芬兰,听说那边的星空特别干净。” 烟雨不由得笑了笑:“以后再说吧。” 萧晋西低头看了她一眼:“还不开心吗?” 烟雨摇摇头:“没有啊,我了解陈桥的性子,他嫉恶如仇,说话直接,我不生气的。” “你从前不这样的。” 从前陈桥和她每次见面都如斗鸡一般,吵闹的不可开交,偏生她又牙尖嘴利,他又护着他,所以往往以陈桥惨败告终。 “明晚我们出去吃饭。” 烟雨微微颤了颤:“我能不去吗?” “陈桥今天见了你,怕是二哥他们都知道了。” 烟雨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我能不能不去见他们?他们想必也很厌恶我,彼此见了倒是尴尬……” “我已经和他们约好了。” 萧晋西淡淡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说了什么都听我的吗?” “我只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烟雨说着,又低低咕哝了一声:“我过些日子就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见不见都没什么意义。” 萧晋西站起身,转身离开露台去了浴室。 烟雨一个人又坐了许久,满腹的心事不知如何去说,只余下满心的怅惘。 方才母亲打来电话,说小可乐今天哭闹着要找她,好不容易才哄他睡了。 问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小可乐这些天的状态都不太好。 她听的心都要碎了,但却又无能为力。 只希望过几日,她能顺利有孕,然后,她就会想办法离开京都…… 他大抵是又生气了,攻伐间,颇有些不管不顾的强势和粗暴,烟雨偏过脸,咬牙默默承受。 连着这三四日都是安全期,怀孕的可能极小,她心里装着沉重的心事,连这般亲密的事情都有些分心。 萧晋西似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在状态,又想到她方才说的那些话,犹如一瓢冷水浇了下来,瞬间也没了兴致。 他翻身下床,点了支烟去露台。 烟雨依旧伏在床上没有动。 她怀着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回来京都,难不成还要与他叙旧谈情吗? 儿子在生死边缘徘徊,分分秒秒对她来说都是煎熬,她仿佛在和死神赛跑夺命,她又怎能安然的享受这短暂虚幻的纸醉金迷呢? 079 只要你说出来,我都原谅你 她甚至连早已决定要讨好他哄他开心这件事,都做得有些力不从心。 好一会儿,烟雨才又打起了精神。 她翻身坐起,拿了睡袍披在身上,去了露台。 萧晋西抽完了烟,双手撑着围栏,眉宇微微蹙着,明显的心情不悦。 烟雨想了想,自后轻轻环住了他劲瘦的窄腰:“别生气了……” “松手。” 萧晋西冷冷开口,原本微蹙的眉心,此时却已经紧紧皱了起来。 他知道许烟雨回来找他是有目的的,他也知道这个女人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会忍辱负重做小伏低,他甚至知道,她也许又在算计他什么。 但他却还是默许并纵容了。 很多事,很多所谓的底线和立场,碰上她之后,就一次一次的一退再退。 但他却有病一般的甘之如饴。 烟雨却将双臂缠的更紧:“萧晋西,你别生气了,我今天是心情不好,所以刚才才有些不在状态……我下次一定好好配合,真的……” 萧晋西闻言倒是自嘲的笑了笑:“我床上功夫就差到这种地步了?还要你勉强自己来尽力配合?” 烟雨忙绕到他身前,踮起脚轻轻亲他下颌:“你要是不好,这世上就没男人好了……” 萧晋西定定望着她:“你睡过几个男人?” 烟雨一怔,还未开口,他却又道:“裴子深一个,还有谁,在怡和城那些年,又有几个裙下之臣?” “我要是真有那么多裙下之臣,我何至于还要在剧组辛辛苦苦打工呢?” 烟雨虽然有过不齿的过往,但却也不想听到自己喜欢的人这样羞辱自己。 “也是,你这句话不无道理。”萧晋西轻轻抚了抚她的眉眼:“许烟雨,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告诉我你回来京都的真正目的,只要你说出来,不管是什么事,什么原因,我都原谅你。” 烟雨翩跹的长睫缓缓垂了下来,嘴角却微微弯了弯:“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吗?” 他的手指从她的眉梢缓缓滑了下来,然后,他推开她,转身离开了露台。 他很快穿好了衣服,向门口走去。 烟雨怔怔望着他背影:“萧晋西……” “我出去一下,你先睡吧。” “萧晋西……” “别过来,许烟雨。” 他没有回头,伸手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她听到了他下楼的声音,然后很快,她又听到了他车子引擎发动的声音。 那所有的声音都一点一点的远去,耳边的世界又变成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烟雨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了地板上。 她捂着自己的脸,轻轻揉了揉。 许烟雨……你和萧晋西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怎么就,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呢。 …… 她到底还是没有跟他去夜色,见陈桥和傅定勋他们。 实则也是他未再开口提起这件事。 他那天晚上离开之后,第二日清晨倒是回来了,甚至一如往常那样陪她吃了早餐。 但她还是明显的感觉到了他的变化。 萧晋西推开包厢门的时候,陈桥拉长了脖子往他身后看去,却并未看到许烟雨的身影。 080 容锦来了 萧晋西推开包厢门的时候,陈桥拉长了脖子往他身后看去,却并未看到许烟雨的身影。 “别看了,她没来。” 萧晋西摘了外套,直接让人去开酒。 陈桥忙不迭的给他倒酒,又狗腿的点了一支烟递给他:“七哥,不是说要带她一起来的吗?怎么,是不是她不敢来,害怕了?我就说,她脸皮也没那么厚吧……她要有脸来,小爷我一准儿让她好看!”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萧晋西压根不想理会他,坐下来就开始喝酒。 傅定勋却按住了他手:“小七,别空腹喝酒,伤身子。” 萧晋西淡淡笑了笑:“三哥,我这会儿心情不好,您就别拦我了。” “我看你心情挺好的啊。”陈桥没好气的撇撇嘴:“怎么,那姑奶奶又招惹你了?” 苏世昀也温声询问道:“怎么忽然就回了京都了?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萧晋西喝了一口酒,摇头道:“她不说。” “她不说你也没让陈林去查查吗?” 萧晋西自嘲一笑:“我最初是想过让人去查,但后来觉得,人家不想说,我巴巴儿的去调查,没意思。” “七哥,我觉得她没安好心,八成又想着怎么算计你……” 苏世昀看了陈桥一眼:“你别胡言乱语,现在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好妄下结论。” 陈桥冷笑了一声:“怎么,四年前吃的亏丢的人还不够大是吗?七哥,您信不信,只要这事儿传出去,马上四年前的丑闻就会被翻出来,咱们就算能再次把新闻给压下去,可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议论谁也挡不住啊……” “小桥这话说的有些道理,晋西,不管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我还是建议,不要再和她有什么瓜葛了,毕竟,你已经和容小姐订婚了,明年就要结婚了,这样的事传出去,对容小姐也不公平。” “我知道,我会处理好的。” “嗯,我对你没什么不放心的,比起从前,你真的沉稳成熟多了,只是许烟雨这件事上,我怕你再钻牛角尖……” 苏世昀话音刚落,萧晋西手机忽然响了。 他拿出来一看,却是锦绣花溪别墅那边打来的,他没来得及多想,立时接了起来。 “萧先生,容小姐忽然过来了……” “我马上回去。”萧晋西脸色骤然变了,他挂了电话,站起身就向外走。 “出什么事了?” 傅定勋和苏世昀几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容锦去了锦绣花溪。” 萧晋西伸手拿过外套,顾不得多解释,疾步就向外走。 “她是你未婚妻,她去你的别墅怎么了?” 陈桥一头雾水,苏世昀却忽然开口道:“晋西,许烟雨不会现在住在锦绣花溪吧?” “我艹……”陈桥忍不住骂了一声。 谁不知道锦绣花溪是萧晋西一手准备的婚房,如果四年前没出那些污糟事儿的话,锦绣花溪现在的女主人早就是许烟雨了。 萧晋西点了点头:“她这些日子都住在那里。” 081 她如惊弓之鸟 傅定勋脸色也凝重了起来:“我们跟你一起回去吧。” “我也去。”陈桥只感觉体内的八卦之魂熊熊烧了起来。 他迫不及待想要去看正室怎么手撕小三这样的精彩戏码。 锦绣花溪。 容锦得体笑着望着面前冷汗涔涔的管家:“怎么,我不能进去吗?” 她说着,指了指主楼:“这是晋西和我将来的婚房,我们明年就要结婚了,我今天正巧路过这里,所以想来看一看,不可以?” “当然不是,容小姐看您说的,只是萧先生交代了,等闲不让人进主楼……”管家赔着笑,小心翼翼说道。 容锦脸上笑意更深:“我也不可以吗?” “容小姐,要不您给萧先生打个电话……” 容锦脸上的笑意忽而消失的无踪了,她再次看了一眼那栋灰白色的尖顶漂亮建筑,沉声道:“我倒是要看看,我今日进了主楼,晋西会不会就恼了我这个未婚妻了。” 她说完,不再看管家,转身就向主楼走去。 管家急的团团转,一遍一遍看着时间,萧先生也不知道能不能及时赶回来…… 这要是真的被容小姐撞上了许小姐,可怎么收场? 烟雨脸色惨白的站在主卧里,她听到了容锦浅淡说笑的声音,她听到了她一步一步上楼的高跟鞋声。 那声音像是陈年生锈的铁钉一般一根一根往她的血肉里刺去,痛楚之下,更多的却是惊惧,深深刻在那些血肉之中的惊惧。 身体上早已消失不见的一道一道鞭痕,此时却如跗骨之蛆一般疼痛起来,右手手腕陈旧的伤疤,像是忽然被人重新撕裂开,渗出腐烂的血肉。 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头,她像是困兽一样不停在房间里疾走。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胸腔里的惊惧在憋闷中膨胀,似乎要冲破她的身体。 她要躲起来,她必须要躲起来,她不能死,至少是现在,她不能死。 烟雨惊惶的看向四周,衣柜,储藏室,衣帽间,浴室,书房,她该躲去哪里?她应该躲去哪里? 容锦伸手推开了主卧的门。 空气里残存着淡淡的香气,不远处的落地窗前,雪白的轻纱被风吹的轻轻飘扬。 室内没有一个人,可丝丝缕缕扑入鼻端的气息却在告诉她,这里绝对有第三者的存在。 数日前她忽然听说,萧晋西搬到了锦绣花溪去住,她就隐隐觉出了不对劲儿。 她是只晓得,锦绣花溪,这四年间,萧晋西都不曾回去过,而曾经,这是他亲手准备的婚房。 他为什么忽然搬回去了呢? 是有哪个新欢真的得了他的青眼,以至于他宠的上头了? 还是,旧朋友要再次相见了? 容锦很想笑,她也真的笑了,只是笑到最后,却是一脸的眼泪。 如果当真是这样的话,她这四年又算什么呢? 容锦关上了房门,她一步一步走进这间主卧。 偌大的双人床上,摆着两个枕头,两侧的床头桌上都有一些随手可取的小东西和水杯。 这显然不是一个人住会有的画面。 082 可怖 容锦没有说话,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一些,她收回视线,望向那开着玻璃门的露台。 是害怕了,来不及离开,所以躲到了那里去? 她抿了抿嘴,缓步走过去,露台上摆着两个蒲团,绿植生机勃勃,空无一人。 容锦微微蹙蹙眉,她打开了衣柜的门,书房的门,甚至储藏室,衣帽间的门。 但里面都没有人,衣柜里,倒是有两三件女人的衣服,看起来却不像是有女人在这里长住的样子。 难道是她猜错了,草木皆兵了? 不,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她不会错的,她一定会把那个女人捉出来,把这个第三者,彻底的曝光在众人眼前。 她会忍着撕烂她那张脸的冲动,笑着让那贱人看自己再一次成为胜利者。 就如四年前一样,她想做的事,想得到的,从来不会落空。 容锦折转回来,再次走向空无一人的浴室。 她推开浴室门,望进去,无遮无掩,一眼就能看清楚,内里并无任何人。 容锦的视线从浴缸,淋浴房,储物柜,盥洗台,一一的掠过,最后停在了桑拿房里。 实则那里三面都是玻璃,瞧得很清楚,亦是没有人,但她还是走了过去,亲手推开桑拿房的门仔细看了看,确认无人,方才折身离开。 快要走出浴室的时候,容锦的脚步忽然停了一下,她侧目看向不远处盥洗台下的储物柜,不知怎么的心弦一动,下意识就走了过去。 “容小姐,您在里面吗?先生回来了……” 门外忽然传来管家的声音,随之是纷沓的脚步声,容锦停了脚步,轻轻咬了咬嘴唇,有些不甘的转身,出了浴室。 她推开门,就看到了萧晋西。 他面色很冷,眼底的霜雪更冷,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淡声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容锦笑了笑:“路过这里,想到这是咱们将来的婚房,一时心血来潮就想来看看,怎么了晋西,不可以吗?” 傅定勋和苏世昀没说话,陈桥却道:“嫂子,这是你的婚房,你来就来呗,就算是住下来,七哥也没意见啊是不是,早晚的事儿……” 容锦对他温婉一笑:“我和晋西还未成婚,我自然要对他的私人空间保持尊重,再说了,既然是婚房,那也不急于这一时。” “七哥,瞅瞅,瞅瞅我嫂子这觉悟,你真有福气!” 容锦又是一笑:“我看也看过了,也很满意,这就回去了。” “我送你吧嫂子。”陈桥忙献殷勤,在他看来,容锦算是十全十美的未婚妻了,反正比那个许烟雨好了不知道几百倍,他自然是站容锦的。 “不用了,我开车了。” 容锦说着,又看向萧晋西,面上依旧挂着柔婉的笑意:“晋西,前几日我妈还和我念叨,说是有段时间没见到你了,明天晚上你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吃饭吧。” 萧晋西漠漠看了她一眼:“明天我没空。” 容锦脸上的笑有些摇摇欲坠:“那好吧,没关系的。” 083 只有心疼 “七哥,你也太过分了吧……”陈桥看着容锦这般模样,有些不忍。 “陈桥你能不能闭嘴。”萧晋西心底一片的兵荒马乱,实在是对陈桥忍无可忍了。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苏世昀忙开了口:“好了,小桥你送送容小姐,我们和晋西去书房谈点事。” 容锦定定看了萧晋西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出了房间,往楼下走去。 陈桥满肚子怒气,却被苏世昀硬生生的拽出了房间,只得跟着容锦出了主楼。 容锦和陈桥走出主楼那一瞬,萧晋西忽然疾步向房间内奔去。 他亦是第一时间冲到了露台上,一把撩开被风吹的飘摇的米色曳地轻纱,低低唤了一声:“许烟雨……” 露台上没有人,他站在那里,怔怔了片刻,忽又转身望向管家:“许小姐是不是离开了?” “没有没有,许小姐根本没有下楼,甚至连房间都没出……” “晋西,你别着急,许小姐可能是躲起来了,人就在房子里,那就没事儿……” 傅定勋开口劝着,心里却有些讶异,那许烟雨既然敢回来,甚至敢搬到这里住,怎会在容锦忽然登门时吓的如避猫鼠一般躲起来? 按理说,她这样不知廉耻满腹算计的女人,内心该是毫无任何礼义廉耻可言的,对付容锦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想必是轻而易举的事。 “三哥,你们不知道……” 萧晋西忽然想起不久前他从怡和城离开时那一夜,他曾说让她去京都,她的反应十分异于常人,好似京都之于她来说藏着什么可怖摄人的猛兽鬼怪一般。 一直到此时,他仿佛还能想起那一瞬间,她全身颤抖,连手指尖都冰凉的模样。 “晋西,这样吧,我们先去楼下等你。”苏世昀看了傅定勋一眼,两人默契的转身出了房间,还顺手关上了门。 萧晋西缓缓转过身去,他如容锦方才那样一般,将衣柜,衣帽间,储物间,一一找了一遍。 却都不见烟雨的身影,他最后去了浴室。 “许烟雨……”萧晋西望着空荡荡的浴室,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仿似骤然间跟着空了。 烟雨蜷缩在紧闭的储物柜里,缝隙里落入的微光,堪堪打在她的脸侧。 她闭着眼,每一根头发丝仿佛都在颤栗,那是刻在心底刻在骨子里的恐惧,无法控制,也无法停止。 容锦的高跟鞋敲击着浴室地板的声音,一直都在她的耳边回荡,每一步,好似都踩在了她四年前血淋淋的伤口上。 储物柜的柜门忽然被人拉开,烟雨下意识的蜷紧了身子,双手死死抱住了自己的头。 萧晋西看着她,小小的一个,瑟缩的躲在盥洗台下的储物柜里,狼狈,却又可怜,他的心脏仿佛被什么轻轻扎了一下,所有的情绪都湮灭无踪,余下的,只有心疼。 她抖的厉害,他像是看到了四年前在雨中和他说‘孩子没了’时的那个许烟雨。 他不知道一个人要经历怎样的恐惧,才会怕成这样。 “七哥,你也太过分了吧……”陈桥看着容锦这般模样,有些不忍。 “陈桥你能不能闭嘴。”萧晋西心底一片的兵荒马乱,实在是对陈桥忍无可忍了。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苏世昀忙开了口:“好了,小桥你送送容小姐,我们和晋西去书房谈点事。” 容锦定定看了萧晋西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出了房间,往楼下走去。 陈桥满肚子怒气,却被苏世昀硬生生的拽出了房间,只得跟着容锦出了主楼。 容锦和陈桥走出主楼那一瞬,萧晋西忽然疾步向房间内奔去。 他亦是第一时间冲到了露台上,一把撩开被风吹的飘摇的米色曳地轻纱,低低唤了一声:“许烟雨……” 露台上没有人,他站在那里,怔怔了片刻,忽又转身望向管家:“许小姐是不是离开了?” “没有没有,许小姐根本没有下楼,甚至连房间都没出……” “晋西,你别着急,许小姐可能是躲起来了,人就在房子里,那就没事儿……” 傅定勋开口劝着,心里却有些讶异,那许烟雨既然敢回来,甚至敢搬到这里住,怎会在容锦忽然登门时吓的如避猫鼠一般躲起来? 按理说,她这样不知廉耻满腹算计的女人,内心该是毫无任何礼义廉耻可言的,对付容锦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想必是轻而易举的事。 “三哥,你们不知道……” 萧晋西忽然想起不久前他从怡和城离开时那一夜,他曾说让她去京都,她的反应十分异于常人,好似京都之于她来说藏着什么可怖摄人的猛兽鬼怪一般。 一直到此时,他仿佛还能想起那一瞬间,她全身颤抖,连手指尖都冰凉的模样。 “晋西,这样吧,我们先去楼下等你。”苏世昀看了傅定勋一眼,两人默契的转身出了房间,还顺手关上了门。 萧晋西缓缓转过身去,他如容锦方才那样一般,将衣柜,衣帽间,储物间,一一找了一遍。 却都不见烟雨的身影,他最后去了浴室。 “许烟雨……”萧晋西望着空荡荡的浴室,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仿似骤然间跟着空了。 烟雨蜷缩在紧闭的储物柜里,缝隙里落入的微光,堪堪打在她的脸侧。 她闭着眼,每一根头发丝仿佛都在颤栗,那是刻在心底刻在骨子里的恐惧,无法控制,也无法停止。 容锦的高跟鞋敲击着浴室地板的声音,一直都在她的耳边回荡,每一步,好似都踩在了她四年前血淋淋的伤口上。 储物柜的柜门忽然被人拉开,烟雨下意识的蜷紧了身子,双手死死抱住了自己的头。 萧晋西看着她,小小的一个,瑟缩的躲在盥洗台下的储物柜里,狼狈,却又可怜,他的心脏仿佛被什么轻轻扎了一下,所有的情绪都湮灭无踪,余下的,只有心疼。 她抖的厉害,他像是看到了四年前在雨中和他说‘孩子没了’时的那个许烟雨。 他不知道一个人要经历怎样的恐惧,才会怕成这样。 084 别怕 他不知道一个人要经历怎样的恐惧,才会怕成这样。 “烟雨……” 他又轻轻唤了一声,然后伸手,将她抱了出来。 她在他怀中,全身依旧在发抖,一直到他将她抱到外面的卧室,见她放在床上,用薄被紧紧的包起来,然后,将她连同被子一起抱在了怀里。 “好了,没事了,她走了,别怕,有我呢……”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又亲了亲她的眉心,将她搂在胸口,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他的安抚好似起了作用,她渐渐不再那样剧烈的发抖,只是整个人仍然下意识蜷成一团,闭着眼,不肯睁开。 “我给你拿杯热牛奶,你喝了先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他轻声询问着,下意识的要松手,她却忽然短促的惊叫了一声,从被中挣扎出来,双手死死的抱紧了他,眼中的泪一颗一颗砸在了他颈窝里:“别走,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好好好,不走,不丢下你,乖,放心吧……” 他慌忙更紧的抱住她,到最后,干脆也和衣和她一起躺在被中。 她双手仍圈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心口处,仿佛只有这样听着他的心跳声,她才能安心一些。 他的手仍抚着她的后背,自上而下,一下一下的轻抚着,她渐渐平静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她的呼吸声也变的均匀,她在他怀中睡着了。 他试着想要松开手,可她却立时更紧的抱住了他,萧晋西低头,望着她熟睡中却仍紧蹙着的那双眉,针刺一般细细密密的疼痛,就这样一点一点的爬满了整个心脏。 这一整夜,他都不曾闭上眼。 她亦是睡的不安稳,有时半梦半醒间,她会呜咽着哭出声来,热烫的眼泪滴在他胸口,隔着一层衬衫,却也烫到了他的心口。 同样一夜未睡的,还有容锦。 其实在萧晋西第一时间赶回来锦绣花溪别墅时,容锦心中就已经全然明白了。 那个女人,如果不是他非常在意的人,他又怎会这般着急上心,生怕她出一点点事呢。 虽然她未曾找出来那个人,也未曾亲眼确认,但女人强烈的第六感却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四年了,扎在她心里的那一根刺,原本她以为已经除去了,那一个深深的伤口,也看起来恢复如常了。 可直到那一刻,萧晋西匆匆回来那一瞬间,她方才知晓。 许烟雨这三个字,她实则没有一秒钟忘却过。 许烟雨啊,你凭什么呢,凭什么你就这样扰乱我的生活,凭什么,你明明每一样都不如我,却为什么你能深深扎在萧晋西的人生里。 整整四年了,四年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了,他却还是无法忘记你。 这四年来,我连他一个笑脸,一句温柔的话语,都未曾见过,听过。 她这个光鲜亮丽的未婚妻,又算是什么呢? 容锦忍不住轻笑出声,如果兜兜转转又回到四年前,她处心积虑做的那些事,全然就白费了。 085 这次这个,打算养几天? 哪个年轻的姑娘,愿意让自己的手上沾上血和人命? 这四年来,她做过多少次噩梦,她又多少次惴惴不安的去拜求神佛? 她只是想和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在一起,做他的妻子,她就这样卑微的一个要求,很难吗? 盼了四年,终于盼到了他们婚礼敲定,在过几个月,她就会成为他的新娘了。 容锦起身,一步一步走入衣帽间。 内里有一整面墙的衣柜都挂着琳琅满目的礼服,有迎亲时要穿的,仪式时要穿的,敬酒时要穿的…… 她还记得自己那些闺蜜,姐妹,看到这些礼服时怎样的艳羡和夸赞。 她亦是记得,那时的自己,又是多么的开心和欢喜。 都要成为泡影吗? 四年前的桃色艳事传遍整个京都,她以为萧晋西盛怒之下会杀了许烟雨…… 可最终,许烟雨竟拿了五百万全须全尾的离开了京都。 也许从那时候开始,她就该警醒起来。 是她无法理解吧,无法理解萧晋西连许烟雨和别人睡过这样的丑事都能容忍,甚至四年后,依旧重蹈覆辙。 容锦的手指抚过那一针一线刺绣精美的婚纱和礼服。 过去这些年,她被多少人羡慕,嫉妒,背地里嘲讽,那么在她彻底沦为下堂弃妇那一刻之后,这曾经的一切,都会十倍百倍的倾轧在她的身上。 她该怎么做? 容锦怔怔的坐在了地毯上,萧晋西把人养在未来的婚房里,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不是么。 四年前的事情,不可能再天时地利人和的让她有机会再来一次,那么如今,她唯一的仰仗,也不过是萧家和谢家的长辈为她撑腰。 只要许烟雨曾经种种都被长辈知晓,那么她就绝无可能再在京都立足。 她容锦自来不都是被人嘲讽懦弱无能,连自己未婚夫都拿捏不住吗? 那么此时她这个可怜卑微的未婚妻,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求长辈帮忙,自然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她现在的脸面算什么?最后拿到手的实惠,才是最重要的。 …… 谢寻梅女士端然坐在客厅沙发上,佣人送来了茶水,她也只是冷冷看了一眼,让人搁在了一边。 萧晋西从楼上下来,仍是昨夜的那一套衣裤,衬衫和裤子都有些皱巴巴的,谢寻梅立时蹙了眉:“你一整夜都没睡?” 萧晋西点头‘嗯’了一声,吩咐佣人去泡咖啡。 “说吧,这次这个,打算养几天?” 谢寻梅指了指楼上:“你从前胡闹,我和你爸都睁只眼闭只眼,没和你计较过,但是这次,你把人带到你和阿锦以后的婚房,你不觉得有些过分了?” “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不用你们操心。” 谢寻梅眉毛皱的更深:“你知不知还有不到四个月,你就要结婚了?” “您也不用这样整日提醒我。” “我提醒着你,你还在做混事,我若是不提醒你你是不是就要带着人公然招摇过市了?” 萧晋西在沙发上坐下来,有些疲倦的捏了捏眉心:“容锦去找你了吧。” 086 这些话在他心里藏了数年了 萧晋西在沙发上坐下来,有些疲倦的捏了捏眉心:“容锦去找你了吧。” “出了这样的事,她那样软的性子能干什么?我这个做长辈的若是也不管,我们萧家的脸面还要不要?” “妈。” 萧晋西忽然看向谢寻梅,他这一声喊的,让谢寻梅的心当时就软了。 自从四年前逼着他和容锦订了婚,母子之间的关系就大不如前,虽然萧晋西待她依旧尊重,但却失了亲昵。 “和容家的婚事,退了吧。” 萧晋西起身走到谢寻梅身边,坐下来,握住了她的手:“我真的不喜欢她,您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我一辈子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阿锦哪里做的不好,哪里对不住你了?你这四年待她不冷不热的,她何曾抱怨过一句?现在你要退婚,你让阿锦以后怎么在京都立足?” “所以,这些都比我的幸福重要是不是?” “你和阿锦这般相配,你娶了她怎么就不幸福了?” “这样的话,这四年来,我真的听絮了。” 萧晋西定定望着眼前某一处:“您想过没有,如果我和容锦真的结婚了,那么以后,就是不停重复着这样的四年,萧家,谢家只有我一个男孩儿,我知道您和父亲,祖父祖母,外公外婆他们,都盼着我早日结婚,生子,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也许我一辈子都不会碰容锦,萧家,谢家,是不是就要就此绝后了?” 谢寻梅闻言大惊,蹭地站了起来,忍不住重重捶了他几下:“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是不是要气死我和你爸爸,气死两家的长辈?” 谢寻梅实在没想到萧晋西竟是糊涂到了这样的地步,原本容锦找她哭诉,她虽然觉得把人带回锦绣花溪有些过分,但也没想到萧晋西真的动了真格。 毕竟之前,他身边那些女人,不都成了过眼云烟? “我说的是混账话,还是真心话,您大可以试一试,如果您愿意用萧家和谢家的香火来赌的话。” 萧晋西的声音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其实这些话,虽然是第一次说,可在他的心里,却早已藏了数年了。 当年他想要娶许烟雨的时候,这些话就在心里翻来覆去了无数次,他知道自己身为萧家谢家唯一的男孩,两家的长辈多疼他多在意他,如果他执意要娶,甚至以子嗣来逼迫,长辈们必然会退让。 只是,许烟雨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谢寻梅望着面色平静的萧晋西,怔怔的跌坐在了沙发上。 自己的儿子,她怎么会不了解? 他越是这般平静,越是说明他已经铁了心。 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把他迷成了这样? 有一个瞬间,谢寻梅甚至忍不住的想,如果那女孩儿出身不高,但家世清白,是个好姑娘,她说不得也能认了。 但转念间,却又想到了容锦。 这些年来,萧家谢家早就认了这个儿媳妇了,如今马上到婚期,临门一脚了,萧晋西却要退婚,容家怎么交代?容锦又何其无辜? 087 昏倒 如今马上到婚期,临门一脚了,萧晋西却要退婚,容家怎么交代?容锦又何其无辜? 萧家怕是也要被人诟病非议,老爷子一辈子刚正不阿,哪里做过这样的亏心事?怕是要大怒一场,若是再怒急伤身,对于晋西来说,那可是大不孝了。 凭空惹出这样一场风波来,实在是没有必要。 “晋西,我实在是想不通,究竟是怎样一个天仙般的人物,就让你念念不忘到这般地步……” 谢寻梅叹了一声:“你让我先见一见那姑娘吧。” “您若是不答应退婚,见她又怎样?昨天容锦突然闯进来,她被吓到了,现在还病着,起不来床去见您。” 谢寻梅被儿子话里话外明显不已的维护气笑了:“我是老虎能吃了她不成?我就是想看看她究竟什么样儿,把我从小到大挑剔的不行的儿子迷的晕头转向。” “她能什么样儿?不就和普通女孩儿一样?我如果是因为长的漂亮就喜欢的话,也不会看上她了。” “当真不漂亮?” 萧晋西倒是淡淡笑了一笑:“可能是我就喜欢这样的吧。” “晋西,我是你母亲,你是我亲儿子,如果你过的不幸福,我这个当妈的难道就高兴了?你如今为了一个女孩儿,闹的非要退婚,我总要知道是个什么样儿的女孩吧,如果当真是个好姑娘,那至少还有商量的余地,你说是不是?” 谢寻梅的语气十分诚恳。 萧晋西不由得看向谢寻梅,当年许烟雨和裴子深那件事虽然在京都闹的沸沸扬扬,但是长辈这边,他们还是一力隐瞒了很多事的。 谢寻梅也隐约只知道一些大概,更是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许烟雨的存在,也从未见过许烟雨。 “我要和容锦退婚,实则也不是因为她,和您说句真心话,我也不是为了和容锦退婚和她在一起……” 谢寻梅气急:“你既然不是为了和她结婚才要退婚,那就说明你也没多喜欢她,晋西啊,我实在是不懂,你究竟心里在想什么……” “萧晋西……” 楼上忽然传来一声细弱的女声,谢寻梅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二层的围栏后,一个穿着长及脚踝的白色睡袍的年轻女孩儿,正有些惊惶无措的站在那里。 她的脸容消瘦苍白,显得一双眼格外的大一些,黑亮的头发散在肩上,微有些凌乱。 她紧紧抓着栏杆,满目的不安站在那里,唤了萧晋西一声后,大抵是看到了楼下还有旁人,她有些怔仲的不知所措。 “你怎么出来了?”萧晋西立时站起身,刚要上楼,谢寻梅却忽然伸手指着烟雨,仿若气急了一般急促喘息着开了口:“你,是你……怎么是你……” 她似是看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画面,气急攻心之下,一句话还未说完,就直挺挺的往后倒了过去…… 宅子里立时乱成了一团。 烟雨站在二楼的栏杆后,望着楼下惶急焦灼的众人,她缓缓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回了房间。 088 呕血 烟雨站在二楼的栏杆后,望着楼下惶急焦灼的众人,她缓缓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回了房间。 其实她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只是她,没有办法继续面对。 楼下那些喧闹声时不时的传来,谢女士该是醒了,她听到了几声嘶哑的哭喊,很快,那些声音也消弭了下去。 手机在一边不停的震动,烟雨如同提线木偶一般站起身,缓缓走到桌边拿起了手机。 是慕青的号码,烟雨只觉得原本麻木僵硬的身子,骤然被针刺了一般紧缩成了一团。 她走时和慕青交代过的,有事先发微信,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随便打她的电话。 不到万不得已…… 烟雨抖着手按了接听。 “穗穗啊,你在哪呢。” 慕青的声音虚浮无力的传来:“你快回来吧,小可乐……小可乐他,不行了……” 烟雨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手机从掌心脱落,重重砸在了地板上。 她心口剧痛,像是被一记重锤狠狠砸了上去一般,她的心脏很疼,不,她的五脏六腑都很疼,她弯下腰,紧紧的按着生疼的心口,喉间一片腥甜翻涌,随即却是滚烫的鲜血,从她口中喷溅而出…… 她再不能思考,整个人脑子里全然都是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不停回荡。 许烟雨,如果真的要死,你也要陪着小可乐一起死。 是啊,如果她的孩子真的会死,她会陪着他一步一步走到地狱去。 …… 谢寻梅病了,病的极重,连带着数年前落下的旧疾,也来势汹汹的复发了。 萧定勋和容锦都衣不解带的陪在医院,守了整整两天,谢寻梅方才暂时脱险。 她睁开眼,对萧定勋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果你一定要因为那个下贱无耻的女人和阿锦退婚,那么,我死也不会认你这个儿子。” 那一天来锦绣花溪之前,容锦刚从她那里离开,却无意间遗漏了一张数年前的八卦小报。 她好奇随便翻看了一下,却立时被那些刺目下作的照片,还有大篇幅的夸张描写给吸引了视线。 只是那篇报道上,并未敢提起当事人的姓名身份,所以她自然未曾联系到萧定勋的身上。 但在锦绣花溪看到许烟雨那一瞬,她整个人简直如遭雷击,她怎么都想不到,她唯一的儿子,视作骄傲的萧家长子长孙,竟然会被这样一个风流艳事传遍京都的女人迷住了。 和男人偷晴被拍了床照,京都大大小小的报刊杂志几乎都登载遍了,萧家和谢家没有太深的门第观念,但也决不能让这样不清不白的女人进门。 “定勋,你还不给你母亲道歉?是不是当真要气死你亲生母亲!”萧老爷子重重的拍了拍桌案,事情闹的这样大,连在乡下养鸡种田的老人家都惊动了,匆匆赶回了京都。 他是疼爱这唯一的孙子,将他视作命根子一般,但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萧家唯一的继承人这般执迷不悟,毁了自己的前程。 089 一蓑烟雨任平生 “定勋,你不能再糊涂了,你看看阿锦,她死心塌地的跟了你这么多年,你如今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辜负她,你实在是太让我们失望了……” 谢家的两位长辈也跟着开了口,谢老太太更是急的眼泪都落了下来:“你是我们两家的心头肉,从小到大,你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我们也愿意给你摘下来,可这一次,你真的错的太离谱了。” “平生啊。”谢老爷子忽然叹了一声,缓缓开了口。 他最喜欢的一首诗词是《定风波》,而这首诗词里最喜欢的一句就是,一蓑烟雨任平生。 萧定勋出生时,他曾想给他取名萧平生,但谢寻梅却不答应,说听起来像是上个世纪的老头子一般,谢老爷子疼爱女儿,就没有坚持,但在谢家,是常常用这个小名称呼萧定勋的。 “外祖父。”萧定勋声音有些沙哑,这两日熬的眼睛通红,整个人都有些憔悴不堪。 谢老爷子看的心疼,伸手把他拉到身边坐了下来:“平生啊,你外祖父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这一首定风波,最敬佩的就是东坡先生为人处世的态度,你从小,外祖父就希望你做一个积极向上,有担当有责任感的男人,你一直都做的很好,你也一直,都是我们两家的骄傲……” 谢老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咱们萧家和谢家,从没出过忘恩负义的人,也从没有过始乱终弃的男人,你当年既然答应和阿锦订婚,人家也等了你整整四年,这四年间,阿锦从未做过任何对不住你的事,你怎能因为一个名声狼藉的女人,就负了她?” “我和你外祖母,当年也是父母包办的婚事,我亦是不喜抗拒过,但是这么多年相濡以沫的走过来,我们之间的感情早已超越了世上许多夫妻,平生,外祖父不逼你,你好好的想一想,等你想明白了,再做决定,好不好?” 萧定勋浑浑噩噩的走出了病房,他上车,没让司机跟着,一个人开车漫无目的的向前。 这个城市的秋日早已结束了,很快,就会落下第一场雪。 等到寒冬过去,就是春日,等到春日,就是他和容锦之前定好的婚期了。 他会就这样娶了一个不爱的女人,不喜不悲的度过这一辈子吗? 还是真的要为了那样一个许烟雨,放弃这近三十年所拥有的一切? 他将车子停在路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但是那边却提示电话关机了。 他怔仲了片刻,又拨了锦绣花溪的电话。 很快管家接了起来。 “她呢。” “萧先生,许小姐已经走了……” “你说什么?” 萧定勋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管家的话,好像载浮载沉在千万里之外一般,有一种虚幻的不真实感。 “容小姐那天又来了。” 管家小心翼翼道:“就在您送太太去医院之后,容小姐来了锦绣花溪,她和许小姐不知谈了什么,我只看到最后容小姐给许小姐了一张支票,然后,容小姐走后,许小姐也走了,她走时告诉我,说您现在事情多,太太又病的凶险,不让我把她走了的事情告诉您,她会给您打电话说清楚的,后来,我觉得这样也不合适,就给陈助理打了电话,陈助理说太太下了四次病危通知书,情况很危险,我就没敢和他说许小姐的事……” 090 那年初相遇 萧晋西挂了电话,他坐在车上,望着车窗外。 这是下午三点钟的京都,没有太阳,没有风。 整片天幕都是阴沉沉的,厚重的乌云压在城市的上空,也像是压在了人的心上。 他心里空落落的,脑中也空落落的。 他什么都不能想,也什么都不想想。 不知过了多久,他一片空白的脑子里,却忽然浮起了一个画面。 那个画面很远很远,总有五年了吧。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许烟雨。 他还记得,那时候正是夏日,江平津和秦笙刚在一起。 她是秦笙最好的闺蜜,所以在江平津将秦笙介绍给他们这些发小的那一次聚会上,她也来了。 只是那天,她迟到了。 而他,也因为公司的一点事耽搁了一会儿,也迟到了。 他进了电梯,电梯门正要关上的时候,她却一阵风一般跑了过来,啪啪啪按开了电梯,像只小兔子一样蹦了进去。 他当时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其实那一瞬间他心里想的是,这姑娘怎么从头到脚都是绿啊,不过她穿绿色还挺好看的。 电梯停了后,他站着没动,那小姑娘蹦蹦跳跳出了电梯,一边走一边还在给人发语音,口里嚷嚷着马上就到了,导师真是大魔王,又把她扣下来加班什么什么的…… 只是,走着走着,那姑娘忽然停了脚步回头看着他,满脸的戒备:“你想干嘛?你怎么一直跟着我?” 会所长长的走廊里,灯光很有情调的昏暗着,七拐八拐的走不到头似的,偏生他一直不远不近在她身后,她一个貌美如花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不起疑心才怪呢。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已经飞快的从包里翻出来了一个防狼棍指着他道:“警告你啊,姑奶奶可是练过的,你要是敢乱来,立刻废了你命根子……” “烟雨!” “晋西来了……” 秦笙和江平津的声音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他看到那小姑娘一张脸突地烧的通红了起来,而下一瞬,却是一把捂住脸,躲在了秦笙的身后,那天的饭局上,从头到尾,她脸上的红晕都没有退过,而从头到尾,她都没敢再看他一眼。 再后来,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她才告诉他,那天晚上那一瞬间,她真的是尴尬的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对了,她还用了一个特别夸张的说法,说她自己当时尴尬的几乎用脚趾在地上刨了一座精绝古城…… 萧晋西忽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可笑着笑着,他却觉得脸上有些凉意,他抬起手,指腹擦过眼角淡淡的一道水渍。 都结束了,这所有的一切,终于,还是结束了。 京都纷纷扬扬下了第一场雪的时候,萧晋西和容锦的婚礼正式拉开了序幕。 原本定在春日的婚礼提前到了此时,却也是三家人的共同心愿。 孩子们年纪都不小了,早点结婚,阿锦也早点有身孕的好,女人过了三十岁,就是高龄产妇了,到底还是早一些生,恢复的更快。 091 婚事热热闹闹的开始操办起来,准新娘和准新郎倒是闲了下来。 容锦约了小姐妹们喝茶逛街试礼服,拍照修图发朋友圈。 萧晋西也暂时停了手头的工作,等着婚礼那天的到来。 萧家重新购置了婚房,锦绣花溪的别墅再一次空了下来。 他现在住的仍是市中心那套顶层的公寓。 陈桥他们几乎每天都在约他出来喝酒,可他一次都没有答应。 白日里就待在书房里,随便找一本书,看的困了,就窝在沙发上睡一会儿,或者是去影音室放一部老电影,一个人看的昏天暗地。 后来许烟雨确实给他打过一个电话。 电话里她说她已经回了老家,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他没有说话,她也沉默了很久。 最后她祝他新婚愉快。 他倒是开了口,说了一句谢谢。 然后两人又沉默了下来,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是谁先挂了电话。 萧晋西知道,这是这辈子,他和许烟雨最后的一点牵扯了,自此之后,他的世界里,也再不会有这个人,这个名字了。 …… 南方的冬日总是格外的湿冷一些,裴子深昔年受过极重的伤,在国外治病休养了整整四年,如今却还只是能勉强的走几步路,多半时间,都要借助于轮椅。 这也是这些年,三哥都不准他回国的原因。 冬日里雨夹雪绵绵下个不停,房子里虽然开了暖气,可他的关节还是隐隐作痛。 助手推门而入,面色有些微白,裴子深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劳威尔医生怎么说?” “那边的专家团队研究了许小姐的病理报告,和国内医生的说法几乎一致。” 裴子深怔怔的跌坐回了轮椅上,他本就羸弱稍显苍白的那张脸,此时更是苍白了几分。 助手忙道:“少爷,您千万别着急,回来时三爷千叮咛万嘱咐过的,让您无论如何都注意身子。” 裴子深惨淡一笑:“我的身子没事,你不用这样担心。” 数年前那一场变故,他被人打的手脚断裂,内脏几处破损出血,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那些把他扔到乱葬场埋掉的打手,因着大雨的缘故偷了懒,只是将他从车上抛下,并未埋掉。 他也因此被三哥的人找到,捡回了一条命。 在国外养病这些年,他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也恢复了自己原本的身份,不是没想过回京都去,将当年的事情真相公布于众。 只是一则三哥不许他回国,因着他实在伤的太重,刚出国的前两年,他连床都不能下。 二则却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他和许烟雨怎么会在一张床上醒来。 他知道自己和许烟雨都是被人陷害,可证据呢? 他拿不出证据,再将她扯入风波旋涡中来,可能会再一次害了她。 所以这些年,他能做的也是让人暗中护着她,尽可能的帮她。 直到如今,她病危的消息传来。 他不顾一切回国,赶到了这座南方小城。 这四年来,从诚哥那里源源不断得到她的消息,每次都是只言片语,但却知道她是安好的。 092 却没想到这个傻姑娘,一个人默默扛了这么多的事。 他回国后见到她,她求他的唯一一件事,是让他想办法救小可乐。 他动用了三哥的关系,终于在国际志愿者捐赠骨髓库里,找到了与小可乐相匹配的骨髓,并第一时间将小可乐送到国外去准备手术。 而烟雨,一直撑到小可乐的事情敲定,方才如早已腐朽的大树一般,彻底的垮了下来。 她的病情越来越重,医生用了能用的所有办法,却都无法控制。 裴子深甚至隐约猜到,她如今强撑着一口气活着,大抵也是在等着小可乐做手术的结果出来。 如果小可乐度过这一次难关,她怕是就要熬不住了。 “我去看看她吧。” 裴子深转动轮椅,下属连忙跟过去,推着他出了房间。 到了烟雨所住的病房,小护士对他笑道:“许小姐今天精神还不错,刚才还吃了一碗粥呢。” 下属推开门,裴子深一眼看到了她。 她半靠在床边,正望着窗子外纷纷扬扬的雪。 听到他进来的声音,她转过脸来,对他轻轻笑了:“你来了啊。” 裴子深让下属离开,自己滑动轮椅到了床边。 “这边冬天湿冷,你不习惯吧,我听你身边人说,这些天你都关节疼的睡不着觉。” 她面色白的几乎透明,但瞧着精神确实还不错的样子,裴子深心底不由得隐隐生了希望:“我无事的,早就习惯了。” “诚哥是你的人吧?” 裴子深点了点头。 烟雨不由叹道:“是我对不住你,把你害成了这样。” 裴子深眼底蓦地红了:“是我没有护住你。” 其实他一直未曾对三哥说,他这些年没有坚持回国,实则也是无颜面对萧晋西。 他器重他,信赖他,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托付给他,可最终,他却辜负了萧晋西。 如果当年的他,心思再缜密一些,做事再谨慎一些,也不会被容锦钻了空子,算计成这样。 他死不足惜,可是许烟雨…… 他还记得,当年容锦一鞭子一鞭子抽在她身上,血肉横飞的场景。 他亦是记得,在她痛的几乎昏死过去的时候,却还在为他求情。 “怎么会怪你呢,谁都不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这不是你的错,子深……” 裴子深低着头,好一会儿,他才忍住满腹酸涩情绪,再次抬起头时,他面色已然平复了几分,对她笑道:“你好好养着身子啊,等到小可乐做完手术,我带你去国外去接他回来……” 烟雨也笑:“好啊,我亲自去接他,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是啊,他在国外每天都要念叨你,特别想你,所以,烟雨,你一定要好起来。” 裴子深说着,却忽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烟雨枯瘦冰凉的手指:“如果你到时候不想再回国了,就住在国外,我三哥很疼我,我想要做什么,他都会答应的,我要留你们,他肯定会好好安排你们的生活,更何况当年,还是三哥救的你,你们有这一层渊源呢……” 093 他说的委婉,但烟雨却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来。 如果她没有生病,也许她会考虑,毕竟,他如今变成这样,也是因着她的缘故。 她又怎会忘记,就是因为不肯吐露她的所在,容锦才让人将他打的遍体鳞伤。 这一身的伤是因为她留下的,如今的不良于行,也是因为她。 如果需要她用余生来回馈,她亦是心甘情愿。 “好,我会考虑的。” 烟雨对他轻笑,却缓缓抽回了手,她指着窗外的雪,对他道:“你看这雪,下起来就没完了……” “你不是很喜欢下雪吗?” 烟雨怔了一下,是啊,她从前多喜欢下雪啊。 因为下雪的时候,萧晋西每次来接她,她都可以堂而皇之的钻到他的大衣里,把自己的手贴在他的肚子上,他被她冰的哇哇乱叫,却握着她的手握的更紧,从来没有将她推开过…… 她最喜欢下雪天和他一起去泡露天温泉,然后喝着梅子酒。 她最喜欢和他一起滑雪,然后和他闹成一团滚在雪地里,像是孩子一样无忧无虑。 那时候还有江平津,还有秦笙,还有总是嘴巴贱贱的陈桥,还有傅定勋和苏世昀他们…… 也有裴子深,可更多的时候,他都像是影子一样,并不会让人觉察到他的存在。 甚至烟雨都不知道,他对自己那些蔓生的情愫,是什么时候有的。 如果不是如今她从他隐晦的话语里听出些许异常,也许这辈子她都不知道,裴子深是喜欢她的。 “我们以后可以去芬兰看雪。” 裴子深轻轻说了一句。 烟雨的眼泪却忽然涌了出来。 那天晚上在锦绣花溪,她说京都的星光不亮,他说,那将来我们一起去芬兰看星星吧…… “烟雨,你怎么哭了?”裴子深看着她渐渐哭出声来,不由有些慌神:“你要是不喜欢芬兰,那就去别的国家……” 烟雨摇了摇头,更咽着对他笑道:“子深,我喜欢芬兰,我这辈子,要是可以去芬兰一次就好了……” …… 萧晋西和容锦的婚礼定在一月十九,距离新年,还有十天。 婚礼之前的一个晚上,陈桥硬是把萧晋西从家里拽了出去喝酒。 从夜色回去公寓的时候,是凌晨两点钟。 整个京都,一片银装素裹。 他让司机绕了半座城市,来到了烟雨的大学外。 他下车,坐在积满了雪的长椅上,拨了烟雨的电话。 那时候烟雨将将入睡,她的胃部病变早已扩散,几乎每日都必须要依靠止疼剂入睡。 手机响了很久,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他的名字那一瞬,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穗穗,你那里下雪了吗?” 他靠在长椅上,仰头望着天幕上洒下来的绵密的雪花,轻声询问。 烟雨缓缓坐直了身子,她没有开灯,赤着脚走到窗边,路灯下,雪花纷纷,她轻轻笑了笑:“下了,下的很大,京都也下雪了吧。” “嗯,这是第三场雪了。” 萧晋西抬手,将眼角飘落的雪片拂去,指腹上,却已经沾了一层淡淡的水痕。 094 “你还好吗穗穗。” “我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就是……陈桥非要拉着我去喝酒,说什么我马上就要结束单身狗的日子了,一定要最后狂欢一次,你也知道他的,是个人来疯,后来都喝吐了,也把我灌的吐了,你要是在,一定会拎着他耳朵骂他的……” 烟雨眼中的泪一颗一颗落了下来:“是啊,我一定会骂他的。” “我还有件事想和你说,我原本打算等到我们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和你说,给你一个惊喜呢……” “你说,我在听呢。” “其实我还有个名字,是我外公给我取的,我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时,我就在心里想,嘿,这就是上天送给我的姑娘啊,你看,你叫许烟雨,我差一点就叫了萧平生,我们俩的名字组合在一起就是一句词……” “一蓑烟雨,任平生?”烟雨眼底含着泪,却轻轻笑了。 “对,就是这句,穗穗,你说,是不是因为当年我妈觉得这个名字太老气没有答应外公,所以我们最后才没有在一起的?” “萧晋西……” 烟雨一下哭了出来。 “穗穗,你爱我吗?你当年爱过我吗?你现在还爱我吗?” “萧晋西……” “穗穗,我后天就要结婚了。” “萧晋西……” “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对不对?” 萧晋西抬手,轻轻捂住了眼,冰凉的水痕,从他的指缝里滑落,他将手机拿开了片刻,待到稍稍平复了一些,方才再次开口道:“穗穗,你要找一个很疼你的男人结婚,知不知道?” “好。” “那个男人可以没有钱,不,可以不太有钱,可以不够好看,但是一定要很疼很疼你,不让你受一点委屈,也不让你吃一点点的苦……” “好……” 烟雨紧紧捂住嘴,无声痛哭。 “穗穗,你没有话想要对我说吗?” 烟雨握着手机,缓缓的蹲了下来。 她的身体内部,像是撕裂了一样的剧痛难耐,而眼前的一切,仿佛彻底颠倒了一般天旋地转。 手中攥着的手机,啪的一声摔落在了地上,屏幕闪了几下,暗掉了。 烟雨蜷缩在冰凉的地板上,嘴角一缕暗色的血线,缓缓的滑了下来。 “穗穗……” “穗穗?”萧晋西握着手机,忽然像是疯了一样失控的对着挂断的电话不停喊着她的名字。 可是那边,再也不会有任何的回应了。 他就那样坐在长椅上,坐在烟雨曾经坐过无数次,等着他来的那把长椅上,像是一个孩子一般,哭出了声来。 …… 容锦再一次紧张的对着镜子审视着自己的妆容。 身侧的伴娘一迭声的夸赞道:“阿锦,你今天真的漂亮死了,实在太完美了……” “可我怎么觉得眼妆这里有些不对?阿茹你看看是不是?” “没有,是你太紧张了阿锦。” “没有吗?”容锦再次看向镜中,镜中那个漂亮端庄的新娘,眼底幸福喜悦的光芒根本掩饰不住,那是她吗?是终于如愿以偿嫁给心上人的容锦吗? 095 “真的没有,相信我们吧,你真的很漂亮,萧先生看到你,一定眼都直了……” 容锦忍不住娇羞的抿嘴笑了。 很快迎亲的车队就到了,房间里立时炸锅了一般喧腾起来。 “来了来了,新郎来接新娘了,啊啊啊啊新郎帅死了帅疯了……” “我的天啊,新郎简直帅的惨绝人寰,阿锦,我要羡慕死你了……” “新婚大喜的日子,怎么一口一个死的,不吉利,快呸呸呸。” 两个伴娘忙嬉笑着呸呸呸了三次。 容锦扯了扯婚纱的裙摆,再次揽镜自照,确定自己此时完美无瑕,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坐了下来。 那一日下了很大的雪,是那一年,京都最大的一场雪。 万众瞩目的一场婚礼,就要拉开序幕。 所有人,都在翘首盼着新郎牵着新娘的手出现那一幕。 四年前,很多人都在猜测,萧晋西会不会娶容锦。 四年中,很多人嘲讽容锦有名无实。 可这一刻,所有人不得不承认,容锦终究还是成了最大的赢家。 容锦挽着萧晋西的手臂,沿着长长的红毯向前走去。 走到尽头,就是宣誓台。 再过几分钟,她就要听到萧晋西亲口说出‘我愿意’,她就会等到萧晋西在她的无名指上,套上婚戒。 可就在两人就要走到红毯尽头时,教堂的入口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 容锦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首先出现在她视线里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满身黑衣的男人。 他的胸口处没有像其他宾客那样,佩戴着喜庆的花束,却簪了一朵小小的白菊。 再然后,容锦看到了他身侧站着一个小小的男孩,那男孩亦是一身的黑衣,如他一般,胸口也簪了一朵白菊。 教堂内的所有宾客都侧目向两人看去。 萧家和谢家的长辈也不例外。 谢寻梅有些错愕的站起身来,对身边人道:“怎么回事,这人是谁?” 陈桥却已经失态的喊出了声:“裴子深?你他吗还有脸出现……” 一直未曾回头的萧晋西,此时蓦地转过了身去。 “裴子深?”谢寻梅也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晋西,从前你身边有个下属,是不是也叫裴子深?” 萧晋西缓缓点了点头:“是。” 容锦心底一阵的兵荒马乱,裴子深?裴子深怎么会出现,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现在出现?为什么偏偏这一刻出现? 她双腿发软,整个脊背都被冷汗湿透了。 萧晋西将手臂抽出,他一步一步向裴子深走去。 可他的视线却落在那个孩子的脸上。 这个孩子是谁? 他为什么会和裴子深一起出现? 他们的胸前,为什么都簪着白菊? 他心底有一个猜测,一个几乎无法控制的可怕的却又让他狂喜的猜测…… “晋西,你快让人把他赶出去啊……” 就在萧晋西快要走到裴子深面前时,容锦忽然拎着婚纱裙摆跑了过去,抓着他手臂急声说道。 萧晋西看也未看她一眼,将她推开一边,他盯着面前那个小小的稚童,缓缓蹲下了身子:“你是谁?” 096 “我是小可乐啊。” 小可乐好奇的看着他,歪着头稚气的答道。 萧晋西不由得笑了,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你的名字就叫小可乐吗?” “我的大名叫萧与宁,小名叫小可乐啊。” 萧晋西的眼底渐渐涌起一片赤红,唇角的笑容,也渐渐消弭溃散,他一开口,声音却哑了:“你再说一次,你大名叫什么?” “萧先生,他的大名叫萧与宁,他的母亲叫许烟雨……” “你说什么?” 谢寻梅忽然奔了过来:“这孩子怎么会姓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家几位长辈,陈桥傅定勋几人也跟着围了过来。 “这孩子……怎么和七哥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 陈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失控的喊出了声来。 “确实,和晋西小时候一模一样……” 萧老爷子也开了口。 谢老太太摸出老花镜抖着手戴上,凑近了仔细去看,“是一样,这眉毛,眼睛,鼻子,都和晋西一样啊……” 萧晋西望向裴子深:“你方才的话,什么意思?” 裴子深面无表情,沉声道:“我的意思,萧先生还不明白吗?” “你说他的母亲是许烟雨……” “对,他的母亲是许烟雨,他是你和许烟雨的孩子。” “这不可能……” 容锦忽然失态的喊叫出声:“许烟雨怎么可能生下晋西的孩子,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把这个疯子赶出去,快来人,把这个疯子还有这个小骗子,都赶出去……” “容小姐,你怕了吗?” 裴子深忽然轻笑了一声:“我是不是疯子,他是不是小骗子,今天,就当着大家伙的面,让所有人来好好评判清楚,怎样?” 容锦强忍着快要脱腔而出的剧烈心跳,努力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冷笑道:“裴子深,你几年前做的丑事,难不成以为我们都忘记了?你说这个孩子是晋西的,我还要说这个孩子是你和许烟雨生的野种呢……” 裴子深讥诮看了她一眼,直接扬手把一沓资料甩了出去。 陈桥一步上前,伸手抢过了那厚厚一沓资料,“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招……” “十年前,萧先生您国外留学的时候,是不是曾参加过一次公益活动,匿名向国际骨髓库捐献了骨髓?” 萧晋西缓缓点头:“是有这件事,只是,你怎么知道?” 裴子深爱怜的轻轻抚了抚小可乐的头发,然后他掀起小可乐身上的衣服,小小的孩子,原该是白嫩嫩肉嘟嘟的,可小可乐的身上却很瘦,瘦的肋骨都凸了出来。 而更让众人吃惊的是,他身上密密麻麻都是大大小小的针眼,还有之前皮下出血留下的一片一片暗紫淤青。 谢老太太和萧老太太的眼泪一下就滚了下来:“这可怜的孩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谢老太太忍不住上前一步,颤巍巍的对小可乐伸出了手,小可乐却歪头甜甜一笑,伸出小手给老人家擦泪:“奶奶,您别哭啊,我早就不疼啦……” 097 谢老太太再忍不住,一把将小可乐抱在了怀中。 谢寻梅也落了泪,就连萧老爷子和谢老爷子这种经历了无数风雨的大人物,也眼圈泛酸起来。 “萧先生,您十年前的一次善举,却在十年后救了您的亲生儿子,您的骨髓和小可乐配型一致,前不久在国外,小可乐接受了骨髓移植的手术,目前来看,手术很成功……” “就算骨髓配型成功,也不能说明他就是晋西的孩子啊,这世上捐赠骨髓的人那么多,难不成每一对成功的都是父子母女姐妹?” “容小姐说的很对。”裴子深点了点头,“所以当时做手术前,我特意让人做了dna比对。” 裴子深指了指陈桥手里那一沓资料:“那上面有dna比对结果,萧先生可以自己看。” 陈桥的手已经抖了起来:“七哥,确实有,这孩子,确实是,是你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大喜的日子怎么会发生这样可笑的闹剧?” “这是我女儿一辈子最重要的大事,亲家,你们怎能容许这些人在这里胡言乱语……” “我可怜的女儿,盼了四年,好不容易盼到了今日……” 容太太拉着女儿的手,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好了。” 萧老爷子手里拄着的拐杖,用力的在地上捣了捣:“我会让人重新去做亲子鉴定,在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之前,还请裴先生暂时留在京都,至于这个孩子……” 萧老爷子望着一脸稚气,满是懵懂的小可乐,眼底也不由得泛起了一抹柔色:“就先跟我回萧家老宅……” “去谢家,跟我们去谢家吧……” 谢老太太舍不得放开手,一直紧紧抱着小可乐。 “一起去,这几日,大家都先住在我们萧家老宅这边。” “父亲……” 谢寻梅看了一眼面色煞白的容锦,到底有些不忍:“阿锦她……” “萧老爷子,我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是必定要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说出来的。” 容锦眼皮蓦地一跳,她抬眸定定看向裴子深,而裴子深,亦是目光一瞬不瞬的望向容锦。 “容小姐,您该是没想到吧,那一年您让您的人把奄奄一息的我丢到乱葬场埋掉,可您的手下因着下大暴雨的缘故偷了懒,只是把我从车上抛了下去……” 容锦全身颤栗,却高高扬起了颈子,冷傲道:“我听不懂你的话,晋西,你确定你还要听信这个不忠不义忘恩负义之人的胡言乱语不成?” “我是不是忘恩负义,是不是胡言乱语,还请在场诸位听我说完。” “你喜欢许烟雨,想要污蔑我,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只是裴子深,你以为黑的就能说成白的吗?” “是啊,黑的永远变不成白的,那么容小姐,你又当真以为你做过的事,再留不下半点痕迹吗?” 容锦缓缓笑了笑:“所以,现在是你们这对无耻的奸夫**,现在要向我这个准萧太太的身上泼脏水了吗?” 098 裴子深低了头,手指轻轻抚了抚胸口簪的那朵白菊,眉目之间一片的柔色浮现,好一会儿,他方才抬起头,看向萧晋西:“萧先生,我现在倒是有些庆幸,烟雨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要不然,让她来面对这些羞辱和难堪,还不如直接一刀杀了我……” 萧晋西愣了一下,他似是失聪了一般,耳边嗡地响了一声,他有些怔怔的看向裴子深:“你说什么?烟雨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是什么意思?” “叔叔……” 小可乐忽然从谢老太太怀里探出了毛茸茸的小脑袋,对他大声道:“妈妈不在这个世界上的意思就是,妈妈去了天上的游乐园,她要先去看看那里的游乐园好不好玩,如果不好玩,她就回来了,如果好玩的话,她就会回来接我一起去的!” 萧晋西整个人僵硬的缓缓转过脸看向小可乐,他还什么都不懂,不明白什么是生死,也不明白什么是永别,他甚至还在欢快的笑着,他以为他很快就能再次见到他的妈妈了,毕竟,天上的游乐园再好玩,没有小可乐在的话还有什么意思呢?所以妈妈一定会回来的!他坚信! “萧先生,那时候你要去国外出差一个月,我是您最信赖的下属和助理,所以您出国之前,把我留在了京都,让我陪在许小姐的身边,照顾她,保护她……” 裴子深的声音蓦地低沉了几分,再开口时,已然带了掩不住的沙哑和更咽:“事到如今,我仍是无法解释清楚,为什么我和许小姐会被人拍下那样的照片,但如今想来,容锦小姐您筹划那件事,不是一天两天了……” “自己做了丑事,如今却要推到我身上?裴子深,难道是我把你绑到许烟雨的床上的?” “是啊,我也很纳闷,容小姐,您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不如您今日说出来,也算是解了我心头的疑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也是疯了,才和你这样无耻的人一言一语说个没完。” 容锦转身握住萧晋西的手:“晋西,我有点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萧晋西!” 裴子深忽然高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许烟雨她死了,她已经死了,你真心爱过的女人,死了!” 裴子深重重一掌拍在了轮椅扶手上:“你可以不信任我这个曾经的下属,但你自己爱过的女人你还不懂她究竟是什么人吗?她到底是爱你,还是爱你的权势地位金钱,萧晋西,你心里真的不明白吗!” “你知不知道她死前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吗?” 裴子深眼中的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你还记不记得你们刚在一起时,你带她去普济寺。” “记得。” 萧晋西低低轻喃,与她有关的所有过往,他都清楚记得。 “那你知不知道她曾经在普济寺许下一桩心愿?” “她许了什么心愿?” “她说,如果上天有眼,许我……嫁萧郎。” 许我嫁萧郎最新6章节 098 裴子深低了头,手指轻轻抚了抚胸口簪的那朵白菊,眉目之间一片的柔色浮现,好一会儿,他方才抬起头,看向萧晋西:“萧先生,我现在倒是有些庆幸,烟雨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要不然,让她来面对这些羞辱和难堪,还不如直接一刀杀了我……” 萧晋西愣了一下,他似是失聪了一般,耳边嗡地响了一声,他有些怔怔的看向裴子深:“你说什么?烟雨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是什么意思?” “叔叔……” 小可乐忽然从谢老太太怀里探出了毛茸茸的小脑袋,对他大声道:“妈妈不在这个世界上的意思就是,妈妈去了天上的游乐园,她要先去看看那里的游乐园好不好玩,如果不好玩,她就回来了,如果好玩的话,她就会回来接我一起去的!” 萧晋西整个人僵硬的缓缓转过脸看向小可乐,他还什么都不懂,不明白什么是生死,也不明白什么是永别,他甚至还在欢快的笑着,他以为他很快就能再次见到他的妈妈了,毕竟,天上的游乐园再好玩,没有小可乐在的话还有什么意思呢?所以妈妈一定会回来的!他坚信! “萧先生,那时候你要去国外出差一个月,我是您最信赖的下属和助理,所以您出国之前,把我留在了京都,让我陪在许小姐的身边,照顾她,保护她……” 裴子深的声音蓦地低沉了几分,再开口时,已然带了掩不住的沙哑和更咽:“事到如今,我仍是无法解释清楚,为什么我和许小姐会被人拍下那样的照片,但如今想来,容锦小姐您筹划那件事,不是一天两天了……” “自己做了丑事,如今却要推到我身上?裴子深,难道是我把你绑到许烟雨的床上的?” “是啊,我也很纳闷,容小姐,您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不如您今日说出来,也算是解了我心头的疑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也是疯了,才和你这样无耻的人一言一语说个没完。” 容锦转身握住萧晋西的手:“晋西,我有点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萧晋西!” 裴子深忽然高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许烟雨她死了,她已经死了,你真心爱过的女人,死了!” 裴子深重重一掌拍在了轮椅扶手上:“你可以不信任我这个曾经的下属,但你自己爱过的女人你还不懂她究竟是什么人吗?她到底是爱你,还是爱你的权势地位金钱,萧晋西,你心里真的不明白吗!” “你知不知道她死前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吗?” 裴子深眼中的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你还记不记得你们刚在一起时,你带她去普济寺。” “记得。” 萧晋西低低轻喃,与她有关的所有过往,他都清楚记得。 “那你知不知道她曾经在普济寺许下一桩心愿?” “她许了什么心愿?” “她说,如果上天有眼,许我……嫁萧郎。” 《许我嫁萧郎》正文卷 099 “佛祖在上,信女许烟雨虔诚祈愿,若今生与晋西得成眷侣,我必一生一世虔诚向善……” 她跪在蒲团上,一拜,二拜,三拜。 他那时候还笑她傻,佛祖要是真能实现天下人的心愿,怕是这寺庙的门槛都要被踏平了。 她却只是笑的眉眼弯弯嗔他了一句:“你懂什么,佛祖一定会实现我的心愿的。” “你许了什么心愿?” “我现在不告诉你。” “好啊,那等洞房花烛夜了再告诉我。” “呸,不知羞。” 萧晋西忽然低低笑了一声,他推开容锦,摇摇晃晃的向外走。 “七哥……” “晋西……” 所有人都担心的看着他,追过去,想要拉住他。 可他全都推开了,他走出教堂大门,走到外面漫天的飞雪之中。 如果从怡和城离开时,他执意带她一起走。 如果她从京都离开时,他追到她的老家去。 如果那天晚上给她打电话,忽然断线后,他立刻赶回去…… 如果那一年他没有出差去国外,如果他带了她一起去。 如果那一天在医院,她说孩子已经打掉了,他没有相信,他执意把她留下来,而不是如她所说的那样给了她五百万…… 如果他摘下她手腕上的护腕。 如果那天在锦绣花溪别墅外,她胃疼的昏过去时,他没有因为脸面和自尊对她不理不问。 如果在她听到京都和容锦就反常的惊惧恐慌时,他能追问她一句…… “晋西,晋西你怎么了?你这孩子,你别吓妈妈啊……” 谢寻梅哭着追了出来,想要拉住他,萧晋西却轻轻挣开了,他没有看谢寻梅一眼,他的双眸仿佛失了焦距一般,有些说不出的茫然。 他继续向前走,绵密的雪落满了他的头发,双肩。 “晋西,晋西你去哪里……今天是我们的婚礼,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啊,晋西,你不要听他们的胡言乱语……那些人全都是骗子,当年裴子深和许烟雨做了什么,你难道都忘了吗?你不是看了照片了吗,你都亲眼看到了啊……” 容锦不顾风雪,拎着长长的婚纱裙摆追到他身边,紧紧的攥着他的手哭求。 萧晋西停了脚步,他缓缓的垂下眼眸,望着面前哭的满脸眼泪的容锦。 “晋西,晋西你听见我的话了对不对?我们回去吧晋西,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晋西……” 容锦攥着他的手,想要拉他回去,萧晋西却忽然一把将她推开了。 容锦穿着高跟鞋,婚纱又累赘繁琐,裙摆很长,他推了她一把,她踉跄后退了两步,踩着自己的裙摆重重摔在了雪地上。 “晋西……” 容锦顾不得疼,狼狈的爬起来,想要再次抓住他。 萧晋西却缓缓开了口:“我想起来了,容锦。” “晋西,你想起什么了?” “那一年我出国出差前,碍于长辈的脸面,和你吃了一顿饭,而我之所以答应和你吃那一顿饭,也是为了借机彻底和你说清楚,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我会娶她为妻。” 《许我嫁萧郎》正文卷 099 “佛祖在上,信女许烟雨虔诚祈愿,若今生与晋西得成眷侣,我必一生一世虔诚向善……” 她跪在蒲团上,一拜,二拜,三拜。 他那时候还笑她傻,佛祖要是真能实现天下人的心愿,怕是这寺庙的门槛都要被踏平了。 她却只是笑的眉眼弯弯嗔他了一句:“你懂什么,佛祖一定会实现我的心愿的。” “你许了什么心愿?” “我现在不告诉你。” “好啊,那等洞房花烛夜了再告诉我。” “呸,不知羞。” 萧晋西忽然低低笑了一声,他推开容锦,摇摇晃晃的向外走。 “七哥……” “晋西……” 所有人都担心的看着他,追过去,想要拉住他。 可他全都推开了,他走出教堂大门,走到外面漫天的飞雪之中。 如果从怡和城离开时,他执意带她一起走。 如果她从京都离开时,他追到她的老家去。 如果那天晚上给她打电话,忽然断线后,他立刻赶回去…… 如果那一年他没有出差去国外,如果他带了她一起去。 如果那一天在医院,她说孩子已经打掉了,他没有相信,他执意把她留下来,而不是如她所说的那样给了她五百万…… 如果他摘下她手腕上的护腕。 如果那天在锦绣花溪别墅外,她胃疼的昏过去时,他没有因为脸面和自尊对她不理不问。 如果在她听到京都和容锦就反常的惊惧恐慌时,他能追问她一句…… “晋西,晋西你怎么了?你这孩子,你别吓妈妈啊……” 谢寻梅哭着追了出来,想要拉住他,萧晋西却轻轻挣开了,他没有看谢寻梅一眼,他的双眸仿佛失了焦距一般,有些说不出的茫然。 他继续向前走,绵密的雪落满了他的头发,双肩。 “晋西,晋西你去哪里……今天是我们的婚礼,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啊,晋西,你不要听他们的胡言乱语……那些人全都是骗子,当年裴子深和许烟雨做了什么,你难道都忘了吗?你不是看了照片了吗,你都亲眼看到了啊……” 容锦不顾风雪,拎着长长的婚纱裙摆追到他身边,紧紧的攥着他的手哭求。 萧晋西停了脚步,他缓缓的垂下眼眸,望着面前哭的满脸眼泪的容锦。 “晋西,晋西你听见我的话了对不对?我们回去吧晋西,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晋西……” 容锦攥着他的手,想要拉他回去,萧晋西却忽然一把将她推开了。 容锦穿着高跟鞋,婚纱又累赘繁琐,裙摆很长,他推了她一把,她踉跄后退了两步,踩着自己的裙摆重重摔在了雪地上。 “晋西……” 容锦顾不得疼,狼狈的爬起来,想要再次抓住他。 萧晋西却缓缓开了口:“我想起来了,容锦。” “晋西,你想起什么了?” “那一年我出国出差前,碍于长辈的脸面,和你吃了一顿饭,而我之所以答应和你吃那一顿饭,也是为了借机彻底和你说清楚,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我会娶她为妻。” 《许我嫁萧郎》正文卷 100 萧晋西说到此处,忽然轻轻笑了起来:“我自以为我说清楚了,你这样的名媛千金,自然也会不再纠缠,可我没有想到的是,你竟然不择手段到了这样的地步。” “晋西……我怎么了?我怎么不择手段了,我什么都没做,你当时和我说了这些,你知不知道我伤心极了……” “是啊,你伤心极了,所以就把自己的恨意全都发泄在了她的身上对不对?” “晋西,我听不懂你的话……” “你听不懂这些话,没关系,我接下来的话,你好好听着就是了。” 萧晋西抬起手,将胸前的新郎花束一把扯了下来砸在了雪地中。 鲜红如血的玫瑰花瓣溅落一地,随即就被风吹散了。 容锦怔怔望着那被风卷走的花瓣,她的双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 “这场婚礼,我不会再继续了,这桩婚事,彻底作废。” “欺人太甚,你们萧家实在欺人太甚!” 容太太忽然大声哭喊起来,一把扯着谢寻梅的衣领用力摇晃:“我们容家就算比不上你们萧家的门第,但在京都也是繁衍了百年的世家,我们曾老爷子一生战功赫赫,身上六个弹孔无数的旧伤,昔年的厉总统见了我们老爷子都要客客气气,如今你们萧家这般欺辱我们容家,我现在就去总统府说理去……” “裴叔叔,他们在吵什么啊。” 小可乐有些茫然的望着这一幕,扯了扯裴子深的衣角:“我妈妈说,结婚是天底下最开心幸福的事情,大家都要高高兴兴的才对,可他们怎么又吵又闹又哭的啊……” 裴子深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脸:“那是因为这天底下有很多人结婚的对象,都不是自己心爱的人啊。” “那为什么要和不爱的人结婚呢?” 裴子深眼底一片赤红,他将小可乐搂在了怀中:“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等你长大了啊,就会知道,这天底下求不得的事太多了,这天底下的不如意也太多了。 人,争不过命,也斗不过天。 “容太太。” 萧老爷子缓缓开了口:“今天大喜的日子闹成这样,是我们萧家有错,依我看,婚礼就先取消,我们萧家,也一定会给你们容家一个交代的……” “取消?为什么要取消?为什么取消我的婚礼?”容锦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瞪大眼望向萧老爷子,整个人仪态全无,像是一个疯子一般冲他吼道:“你们知不知道我盼着这一天盼了多久?快五年了,两千个日日夜夜了,我今天就要嫁给晋西了,晋西马上就要给我戴上婚戒了,我就要做萧太太了……凭什么取消我的婚礼?啊,你凭什么取消我的婚礼?” “阿锦……” 容太太被女儿这样癫狂的模样几乎吓的呆住了。 谢寻梅也不敢置信的望着容锦:“阿锦,你这孩子,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我凭什么冷静?这是我的婚礼,我和晋西的婚礼,你们要取消我的婚礼,还让我冷静?” 《许我嫁萧郎》正文卷 100 萧晋西说到此处,忽然轻轻笑了起来:“我自以为我说清楚了,你这样的名媛千金,自然也会不再纠缠,可我没有想到的是,你竟然不择手段到了这样的地步。” “晋西……我怎么了?我怎么不择手段了,我什么都没做,你当时和我说了这些,你知不知道我伤心极了……” “是啊,你伤心极了,所以就把自己的恨意全都发泄在了她的身上对不对?” “晋西,我听不懂你的话……” “你听不懂这些话,没关系,我接下来的话,你好好听着就是了。” 萧晋西抬起手,将胸前的新郎花束一把扯了下来砸在了雪地中。 鲜红如血的玫瑰花瓣溅落一地,随即就被风吹散了。 容锦怔怔望着那被风卷走的花瓣,她的双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 “这场婚礼,我不会再继续了,这桩婚事,彻底作废。” “欺人太甚,你们萧家实在欺人太甚!” 容太太忽然大声哭喊起来,一把扯着谢寻梅的衣领用力摇晃:“我们容家就算比不上你们萧家的门第,但在京都也是繁衍了百年的世家,我们曾老爷子一生战功赫赫,身上六个弹孔无数的旧伤,昔年的厉总统见了我们老爷子都要客客气气,如今你们萧家这般欺辱我们容家,我现在就去总统府说理去……” “裴叔叔,他们在吵什么啊。” 小可乐有些茫然的望着这一幕,扯了扯裴子深的衣角:“我妈妈说,结婚是天底下最开心幸福的事情,大家都要高高兴兴的才对,可他们怎么又吵又闹又哭的啊……” 裴子深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脸:“那是因为这天底下有很多人结婚的对象,都不是自己心爱的人啊。” “那为什么要和不爱的人结婚呢?” 裴子深眼底一片赤红,他将小可乐搂在了怀中:“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等你长大了啊,就会知道,这天底下求不得的事太多了,这天底下的不如意也太多了。 人,争不过命,也斗不过天。 “容太太。” 萧老爷子缓缓开了口:“今天大喜的日子闹成这样,是我们萧家有错,依我看,婚礼就先取消,我们萧家,也一定会给你们容家一个交代的……” “取消?为什么要取消?为什么取消我的婚礼?”容锦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瞪大眼望向萧老爷子,整个人仪态全无,像是一个疯子一般冲他吼道:“你们知不知道我盼着这一天盼了多久?快五年了,两千个日日夜夜了,我今天就要嫁给晋西了,晋西马上就要给我戴上婚戒了,我就要做萧太太了……凭什么取消我的婚礼?啊,你凭什么取消我的婚礼?” “阿锦……” 容太太被女儿这样癫狂的模样几乎吓的呆住了。 谢寻梅也不敢置信的望着容锦:“阿锦,你这孩子,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我凭什么冷静?这是我的婚礼,我和晋西的婚礼,你们要取消我的婚礼,还让我冷静?” 《许我嫁萧郎》正文卷 101 容锦指着谢寻梅控诉起来。 “阿锦,我知道你委屈,可现在事情闹成这样……” 谢寻梅话还没说完,容锦却忽然做出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上前一步抱住了谢寻梅的手臂:“伯母,您不是说把我当女儿看吗?您不是说我是您最满意的儿媳妇吗?您帮我说说话啊,我不要取消婚礼,我要和晋西结婚,我要做萧太太……” 容太太似乎是瞧出了一些不对劲儿,连忙走过去拉住容锦:“阿锦……” 容锦看向四周,她的那些闺蜜伴娘团,好像都在看好戏一样看着她,嘲笑她。 还有京都那些贵妇名媛们,她知道她们每次聚会都要下注赌一赌她容锦什么时候能嫁进萧家的门。 所有人,京都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如果今天的婚礼取消了,她以后在京都怎么立足? 她又怎么有脸出去交际,面对那些嘲讽她取笑她却又嫉妒她了四年多的女人们…… 是的,今天的婚礼不能取消,绝不能取消! 她做了快五年的噩梦啊,普济寺的香火钱都烧了足足上千万,可是没有半点用,闭上眼,她就会梦到被抽打的皮开肉绽的许烟雨,和全身骨头几乎都折断,扔在乱葬场死无全尸的裴子深。 她煎熬着,煎熬了五年啊,她终于等到今日了,就差那么一点点,萧太太就是她的了,为什么裴子深会出现,还有那个小孩子,他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许烟雨当年怀孕了吗? 抽了她那么多鞭子,为什么没把那个该死的胎儿抽掉? 容锦忽然满目赤红的死死盯着小可乐,野种,这个野种,他一定不是许烟雨和晋西的,一定不是! 而如今,裴子深和许烟雨妄想用这个野种夺走属于她容锦的一切,她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容锦死死的盯着小可乐,忽然转身一把拽住了小可乐的手臂。 “去死吧,你去死吧……” 她拼尽全力,想要将小可乐从裴子深怀里拽出来,可在她刚握住小可乐手臂那一瞬,身后忽然一股极大的力道袭来,硬生生将她整个人扯到了一边,推倒在了雪地上。 高跟鞋折断,脚踝立时肿了起来,容锦疼的惨叫,周遭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惊愕的看着她。 她一下子抬手捂住了嘴,缓缓转过身向后看去。 不远处落满积雪的干枯枝蔓,犹如凌厉的鬼爪一般伸向天空,有未曾来得及飞去南方的孤鸟,凄厉悲鸣着从天幕飞过。 容锦忽然醒过了神来。 她做了什么,她方才在做什么? 容锦怔怔的看向周遭的那些人。 有往日里捧着她围着她团团转殷勤不已的所谓闺蜜,也有社交场上遇到了都会亲热的拉着她的手逢迎说笑的名媛贵妇,可是现在呢,他们望着自己,像是望着一个可笑的疯子一般…… 全都毁了,毁了。 她这些年汲汲钻营,拼命隐忍着装出温婉大度,胆小怕事的模样,为的是什么? 这四五年来紧紧绷着的那根弦,终究还是在这一刻断掉了。 怨她吗? 容锦忽然转身向着萧晋西身边爬去,她紧紧抱住了萧晋西的腿,哭的梨花带泪:“晋西,我方才是魔怔了……” “是魔怔了,还是你本性就是如此呢?” 裴子深缓缓开了口,他抚了抚小可乐的头发,转首又对萧老爷子道:“老爷子,小可乐年纪小,我不想让他看到这些,能不能拜托您先带他下去?” 谢老太太和萧老太太连忙道:“我们带他先去休息,你放心吧,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 裴子深对两人笑道:“您们二位,一个是他嫡亲的曾祖母,一个是他嫡亲的曾外祖母,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谢老太太和萧老太太听得他这样说,眼泪立时就落了下来。 “与宁,你先乖乖跟两位奶奶去休息,我们这边处理一些事,就去找你,好不好?” 小可乐点了点头,乖乖把小手递到两个老太太跟前,对裴子深道:“裴叔叔,那您忙完要来接我。” “放心吧。” 小可乐跟着两位老太太离开,裴子深脸上的笑意就敛去了。 容锦抱着萧晋西的腿还在低低哭泣,风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冷的摄人,可众人却都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还是萧老爷子开了口,让宾客先都回去休息。 容太太此时好似也熄了气焰,走上前想要把容锦拉起来,容锦却推开了她的手:“我不会回去的……” “阿锦,你先跟你母亲回去休息,等事情弄清楚,我们萧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萧老爷子再次开了口。 容锦却依旧摇头:“我是晋西的妻子,这辈子都是他的人,无论今天这场婚礼能不能进行完,都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行啊,你想待在这里,那就待在这里吧,你想做我的妻子,可以啊,从这一刻起,你这个所谓的妻子,就再也不可能见到你的丈夫。” “晋西……” “松手。” “晋西……” “容锦,别让我重复第三遍,松手!” 容锦仍是不肯松,萧晋西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抬手,扣住她肩胛骨将她用力推开一边,容锦哭的狼狈无比,想要再次扑过来抱住他,萧晋西却道:“你不给自己留脸面,也要给你们容家留最后一点体面吧。” “够了!” 容先生一步上前拽住了容锦:“你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都到这种地步了,你难道还不醒悟,人家看不上你,不喜欢你,从头到尾都是你在倒贴!” 容锦坐在雪中,一动不动,目光却胶着在萧晋西的身上,这个男人,从她情窦初开时就已经爱上的男人,却从未曾将目光投注在她身上一秒钟。 她曾经天真的以为,等到结婚就好了,他总能看到她的好。 可是这一刻,她终于清醒了,不爱就是不爱,无论你做什么,你多伤心,多难过,在他眼中,都是虚无。 他那句话说的没错,到了这般地步,如果她再这样闹下去,容家最后的脸面也保不住了。 《许我嫁萧郎》正文卷 101 容锦指着谢寻梅控诉起来。 “阿锦,我知道你委屈,可现在事情闹成这样……” 谢寻梅话还没说完,容锦却忽然做出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上前一步抱住了谢寻梅的手臂:“伯母,您不是说把我当女儿看吗?您不是说我是您最满意的儿媳妇吗?您帮我说说话啊,我不要取消婚礼,我要和晋西结婚,我要做萧太太……” 容太太似乎是瞧出了一些不对劲儿,连忙走过去拉住容锦:“阿锦……” 容锦看向四周,她的那些闺蜜伴娘团,好像都在看好戏一样看着她,嘲笑她。 还有京都那些贵妇名媛们,她知道她们每次聚会都要下注赌一赌她容锦什么时候能嫁进萧家的门。 所有人,京都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如果今天的婚礼取消了,她以后在京都怎么立足? 她又怎么有脸出去交际,面对那些嘲讽她取笑她却又嫉妒她了四年多的女人们…… 是的,今天的婚礼不能取消,绝不能取消! 她做了快五年的噩梦啊,普济寺的香火钱都烧了足足上千万,可是没有半点用,闭上眼,她就会梦到被抽打的皮开肉绽的许烟雨,和全身骨头几乎都折断,扔在乱葬场死无全尸的裴子深。 她煎熬着,煎熬了五年啊,她终于等到今日了,就差那么一点点,萧太太就是她的了,为什么裴子深会出现,还有那个小孩子,他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许烟雨当年怀孕了吗? 抽了她那么多鞭子,为什么没把那个该死的胎儿抽掉? 容锦忽然满目赤红的死死盯着小可乐,野种,这个野种,他一定不是许烟雨和晋西的,一定不是! 而如今,裴子深和许烟雨妄想用这个野种夺走属于她容锦的一切,她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容锦死死的盯着小可乐,忽然转身一把拽住了小可乐的手臂。 “去死吧,你去死吧……” 她拼尽全力,想要将小可乐从裴子深怀里拽出来,可在她刚握住小可乐手臂那一瞬,身后忽然一股极大的力道袭来,硬生生将她整个人扯到了一边,推倒在了雪地上。 高跟鞋折断,脚踝立时肿了起来,容锦疼的惨叫,周遭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惊愕的看着她。 她一下子抬手捂住了嘴,缓缓转过身向后看去。 不远处落满积雪的干枯枝蔓,犹如凌厉的鬼爪一般伸向天空,有未曾来得及飞去南方的孤鸟,凄厉悲鸣着从天幕飞过。 容锦忽然醒过了神来。 她做了什么,她方才在做什么? 容锦怔怔的看向周遭的那些人。 有往日里捧着她围着她团团转殷勤不已的所谓闺蜜,也有社交场上遇到了都会亲热的拉着她的手逢迎说笑的名媛贵妇,可是现在呢,他们望着自己,像是望着一个可笑的疯子一般…… 全都毁了,毁了。 她这些年汲汲钻营,拼命隐忍着装出温婉大度,胆小怕事的模样,为的是什么? 这四五年来紧紧绷着的那根弦,终究还是在这一刻断掉了。 怨她吗? 容锦忽然转身向着萧晋西身边爬去,她紧紧抱住了萧晋西的腿,哭的梨花带泪:“晋西,我方才是魔怔了……” “是魔怔了,还是你本性就是如此呢?” 裴子深缓缓开了口,他抚了抚小可乐的头发,转首又对萧老爷子道:“老爷子,小可乐年纪小,我不想让他看到这些,能不能拜托您先带他下去?” 谢老太太和萧老太太连忙道:“我们带他先去休息,你放心吧,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 裴子深对两人笑道:“您们二位,一个是他嫡亲的曾祖母,一个是他嫡亲的曾外祖母,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谢老太太和萧老太太听得他这样说,眼泪立时就落了下来。 “与宁,你先乖乖跟两位奶奶去休息,我们这边处理一些事,就去找你,好不好?” 小可乐点了点头,乖乖把小手递到两个老太太跟前,对裴子深道:“裴叔叔,那您忙完要来接我。” “放心吧。” 小可乐跟着两位老太太离开,裴子深脸上的笑意就敛去了。 容锦抱着萧晋西的腿还在低低哭泣,风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冷的摄人,可众人却都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还是萧老爷子开了口,让宾客先都回去休息。 容太太此时好似也熄了气焰,走上前想要把容锦拉起来,容锦却推开了她的手:“我不会回去的……” “阿锦,你先跟你母亲回去休息,等事情弄清楚,我们萧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萧老爷子再次开了口。 容锦却依旧摇头:“我是晋西的妻子,这辈子都是他的人,无论今天这场婚礼能不能进行完,都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行啊,你想待在这里,那就待在这里吧,你想做我的妻子,可以啊,从这一刻起,你这个所谓的妻子,就再也不可能见到你的丈夫。” “晋西……” “松手。” “晋西……” “容锦,别让我重复第三遍,松手!” 容锦仍是不肯松,萧晋西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抬手,扣住她肩胛骨将她用力推开一边,容锦哭的狼狈无比,想要再次扑过来抱住他,萧晋西却道:“你不给自己留脸面,也要给你们容家留最后一点体面吧。” “够了!” 容先生一步上前拽住了容锦:“你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都到这种地步了,你难道还不醒悟,人家看不上你,不喜欢你,从头到尾都是你在倒贴!” 容锦坐在雪中,一动不动,目光却胶着在萧晋西的身上,这个男人,从她情窦初开时就已经爱上的男人,却从未曾将目光投注在她身上一秒钟。 她曾经天真的以为,等到结婚就好了,他总能看到她的好。 可是这一刻,她终于清醒了,不爱就是不爱,无论你做什么,你多伤心,多难过,在他眼中,都是虚无。 他那句话说的没错,到了这般地步,如果她再这样闹下去,容家最后的脸面也保不住了。 《许我嫁萧郎》正文卷 102 容先生再去拉她,容锦就顺势缓缓站了起来。 裴子深不由失笑,她倒是识时务,只是可惜,到了今日这般地步,他是不死不休了。 “萧先生,有件事我想提醒您一下。” “你说。” “五年前烟雨在医院骗你说孩子没了,你应该还记得那家医院吧。” “记得。” “那你不妨去找一下当年那位李姓女大夫,好好问一问她,当年烟雨到底做没做手术。” “还有,你在怡和城见到烟雨,后来,你们也曾在一起数日,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深入去想一想,她的右手为什么会废了。” “废了?” 萧晋西有些茫然的望着裴子深,怔怔的重复了一遍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烟雨的手只是不小心伤到了骨头,一直在休养……” 裴子深失笑摇了摇头:“你从没有摘下过她手上的护腕吗?萧晋西,我原本以为,你对烟雨是有感情的,可如今看来……” 他眼睛通红望着萧晋西,嘶声一字一句道:“她就这样为了你和你的孩子,丢了这条命,一点都不值!一点都不值得!” “我现在去找她,我会把一切都弄清楚……” “找她?去哪找?黄泉吗?” 树顶上的一蓬雪,忽然被风吹的簌簌落了下来,正砸在萧晋西的脸上肩上。 冰凉的雪灌入颈间,他整个人忽然清醒了过来。 裴子深和小可乐身上簪着的白色的花,裴子深数次重复的那一句‘她已经不在了’,忽然化作数道锐利的刀锋,狠狠刺在了他心上。 直到这一刻,他方才隐隐有些信了裴子深的话。 怡和城那一次,他让陈林把她关在酒店房间,她胃病发作痛的昏死过去,还有上次在锦绣花溪外,陈林也说,她胃痛的昏了过去…… 这些细小微末的枝节,渐渐串联在了一起,像是血管里丝丝缕缕的隐痛一并汇入到了心房。 他一步一步向后退去,直到脊背抵在了树干上,他全身冰冷颤栗,惨白着脸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她舍不得小可乐,小可乐还这么小,不管怎样,她都不会舍下小可乐的……” “是啊,她舍不得小可乐,只是可惜啊萧先生,她去的时候,小可乐正在从国外赶回来的飞机上,你知道吗?一直到她咽气,她都睁着眼望着病房的门,盼着小可乐出现,可最终,她连她最爱的孩子都没能看到……是我和小可乐亲手帮她合上的眼,我碰到她的脸的时候,她冷的如一块石头一样,我费了好大的力气,都没办法让她瞑目,是小可乐喊了妈妈之后,她才闭的眼……” 裴子深仰起脸,可眼泪却是汹涌落了下来,他抬手抹去,哑声道:“都说人死如灯灭,但有些事却不能就这样算了,烟雨生前受了太多罪,吃了太多苦,我总得给她讨一讨公道。” 容锦瑟瑟向后退了一步,裴子深却看向她,再次喊了她的名字:“容小姐,你知道烟雨将来会成为很出色的文物修复师,所以你让人挑断了她右手的手筋,废了她的手!你这样的女人,毒辣如蛇,根本没有丝毫的人性可言!” “我没有……” “还有你那根鞭子,这些年京都人人都说容小姐温婉良善,可又有谁知道,当日闯入公寓,容小姐你舞着那根鞭子,将烟雨抽打的血肉模糊皮开肉绽时,又是怎样的风采。” “你胡说!” “胡说吗?”裴子深笑了:“是啊,烟雨死了,死无对证是不是容小姐?但是做过的事,总会留下痕迹吧。” “你有证据吗?你这样信口开河,根本是污蔑,我要告你诽谤……” “当年你打完人,为了逼着烟雨亲自和萧先生提分手,你只能找人给烟雨治伤,毕竟,若是萧先生看到烟雨身上脸上的伤,也会起疑是不是?你花钱封了那个老医生的口,只是后来,那老爷子想必良心不安,这件事一直梗在心里念念不忘,前些日子老人家去了,倒是将烟雨当年的病例和您付封口费的所有记录全都留存了下来,如今,这些东西,就在那戴老医生的儿子儿媳手中,萧先生,您可以让人取回来,看一看就知道了。” 谢寻梅已经完全惊呆了,如裴子深所说,这些年容锦留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温柔可欺,端庄得体,所以裴子深说这些话后,她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 但是裴子深说的字字句句都言之凿凿,并无疏漏,实在让人,不得不信。 萧老爷子眉宇深蹙,转首看向身侧下属:“你派人立刻去戴家取那些东西回来。” “老爷子,您凭什么信他的话,若是他污蔑我伪造证据,我岂不是哑巴吃黄连……” “是不是污蔑,我看到东西后,会做决断。” 萧老爷子看了容锦一眼,收回视线,对裴子深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会查证清楚,如果是实情,我一定会给许烟雨一个公道,但若是有一个字作假,我亦是不会放过你。” “老爷子,子深已经是这样的身残之人,若我所说有半个字作假,就让我不得好死……” 萧老爷子点了点头,没再多说,拄了拐杖向内走去:“晋西,跟我回来。” “如今正是冬日,所以按照他们家乡的习俗,会停灵七天,你现在回去,还能再见她最后一面,萧先生,虽然我心中对您有怨有恨,但我还是想要告诉你,烟雨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爱过除你之外的任何人,她也自始至终,都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不管你信还是不信。” 萧晋西赶到烟雨老家那一日,纷纷扬扬下了七八日的雪,堪堪停了。 她就躺在一个简陋的水晶棺里,水晶棺放在慕青那个小院子里的屋檐下。 有人断断续续的来祭拜送行,小小的堂屋里燃着香,摆着供品,烟雾缭绕。 慕青坐在一把椅子上,枯黄的脸,怔怔的望着一尊神像,不发一言。 邻居们叹息着抹着眼泪进来,又离开,有几个男人蹲在一边抽烟,商量着明日怎样抬棺,怎样下葬。 《许我嫁萧郎》正文卷 102 容先生再去拉她,容锦就顺势缓缓站了起来。 裴子深不由失笑,她倒是识时务,只是可惜,到了今日这般地步,他是不死不休了。 “萧先生,有件事我想提醒您一下。” “你说。” “五年前烟雨在医院骗你说孩子没了,你应该还记得那家医院吧。” “记得。” “那你不妨去找一下当年那位李姓女大夫,好好问一问她,当年烟雨到底做没做手术。” “还有,你在怡和城见到烟雨,后来,你们也曾在一起数日,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深入去想一想,她的右手为什么会废了。” “废了?” 萧晋西有些茫然的望着裴子深,怔怔的重复了一遍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烟雨的手只是不小心伤到了骨头,一直在休养……” 裴子深失笑摇了摇头:“你从没有摘下过她手上的护腕吗?萧晋西,我原本以为,你对烟雨是有感情的,可如今看来……” 他眼睛通红望着萧晋西,嘶声一字一句道:“她就这样为了你和你的孩子,丢了这条命,一点都不值!一点都不值得!” “我现在去找她,我会把一切都弄清楚……” “找她?去哪找?黄泉吗?” 树顶上的一蓬雪,忽然被风吹的簌簌落了下来,正砸在萧晋西的脸上肩上。 冰凉的雪灌入颈间,他整个人忽然清醒了过来。 裴子深和小可乐身上簪着的白色的花,裴子深数次重复的那一句‘她已经不在了’,忽然化作数道锐利的刀锋,狠狠刺在了他心上。 直到这一刻,他方才隐隐有些信了裴子深的话。 怡和城那一次,他让陈林把她关在酒店房间,她胃病发作痛的昏死过去,还有上次在锦绣花溪外,陈林也说,她胃痛的昏了过去…… 这些细小微末的枝节,渐渐串联在了一起,像是血管里丝丝缕缕的隐痛一并汇入到了心房。 他一步一步向后退去,直到脊背抵在了树干上,他全身冰冷颤栗,惨白着脸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她舍不得小可乐,小可乐还这么小,不管怎样,她都不会舍下小可乐的……” “是啊,她舍不得小可乐,只是可惜啊萧先生,她去的时候,小可乐正在从国外赶回来的飞机上,你知道吗?一直到她咽气,她都睁着眼望着病房的门,盼着小可乐出现,可最终,她连她最爱的孩子都没能看到……是我和小可乐亲手帮她合上的眼,我碰到她的脸的时候,她冷的如一块石头一样,我费了好大的力气,都没办法让她瞑目,是小可乐喊了妈妈之后,她才闭的眼……” 裴子深仰起脸,可眼泪却是汹涌落了下来,他抬手抹去,哑声道:“都说人死如灯灭,但有些事却不能就这样算了,烟雨生前受了太多罪,吃了太多苦,我总得给她讨一讨公道。” 容锦瑟瑟向后退了一步,裴子深却看向她,再次喊了她的名字:“容小姐,你知道烟雨将来会成为很出色的文物修复师,所以你让人挑断了她右手的手筋,废了她的手!你这样的女人,毒辣如蛇,根本没有丝毫的人性可言!” “我没有……” “还有你那根鞭子,这些年京都人人都说容小姐温婉良善,可又有谁知道,当日闯入公寓,容小姐你舞着那根鞭子,将烟雨抽打的血肉模糊皮开肉绽时,又是怎样的风采。” “你胡说!” “胡说吗?”裴子深笑了:“是啊,烟雨死了,死无对证是不是容小姐?但是做过的事,总会留下痕迹吧。” “你有证据吗?你这样信口开河,根本是污蔑,我要告你诽谤……” “当年你打完人,为了逼着烟雨亲自和萧先生提分手,你只能找人给烟雨治伤,毕竟,若是萧先生看到烟雨身上脸上的伤,也会起疑是不是?你花钱封了那个老医生的口,只是后来,那老爷子想必良心不安,这件事一直梗在心里念念不忘,前些日子老人家去了,倒是将烟雨当年的病例和您付封口费的所有记录全都留存了下来,如今,这些东西,就在那戴老医生的儿子儿媳手中,萧先生,您可以让人取回来,看一看就知道了。” 谢寻梅已经完全惊呆了,如裴子深所说,这些年容锦留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温柔可欺,端庄得体,所以裴子深说这些话后,她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 但是裴子深说的字字句句都言之凿凿,并无疏漏,实在让人,不得不信。 萧老爷子眉宇深蹙,转首看向身侧下属:“你派人立刻去戴家取那些东西回来。” “老爷子,您凭什么信他的话,若是他污蔑我伪造证据,我岂不是哑巴吃黄连……” “是不是污蔑,我看到东西后,会做决断。” 萧老爷子看了容锦一眼,收回视线,对裴子深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会查证清楚,如果是实情,我一定会给许烟雨一个公道,但若是有一个字作假,我亦是不会放过你。” “老爷子,子深已经是这样的身残之人,若我所说有半个字作假,就让我不得好死……” 萧老爷子点了点头,没再多说,拄了拐杖向内走去:“晋西,跟我回来。” “如今正是冬日,所以按照他们家乡的习俗,会停灵七天,你现在回去,还能再见她最后一面,萧先生,虽然我心中对您有怨有恨,但我还是想要告诉你,烟雨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爱过除你之外的任何人,她也自始至终,都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不管你信还是不信。” 萧晋西赶到烟雨老家那一日,纷纷扬扬下了七八日的雪,堪堪停了。 她就躺在一个简陋的水晶棺里,水晶棺放在慕青那个小院子里的屋檐下。 有人断断续续的来祭拜送行,小小的堂屋里燃着香,摆着供品,烟雾缭绕。 慕青坐在一把椅子上,枯黄的脸,怔怔的望着一尊神像,不发一言。 邻居们叹息着抹着眼泪进来,又离开,有几个男人蹲在一边抽烟,商量着明日怎样抬棺,怎样下葬。 《许我嫁萧郎》正文卷 103 殡葬队呜哩哇啦的吹了半天哀乐,正在休息。 那樽不知道多少人躺过的水晶棺上,缠着劣质的塑料花束,玻璃也划的斑斑驳驳,躺在里面的人,几乎都要看不清脸。 离的近了,才能看到一张白的几乎泛着青色的尖瘦小脸,哪怕是死去已经数日,却仍能看出她生前定然是个十分秀美的姑娘。 萧晋西的车子停在院子外,众人的注意力立时被吸引了过来。 慕青也机械的转脸望去。 他一身黑色西装下车,院子的围墙屋檐稀里哗啦的滴着水,陈林慌忙要撑伞,萧晋西却一把推开了。 慕青缓缓站了起来,嘴角的肌肉颤栗着抽搐起来,她抓起一把香烛向外丢去:“滚,你给我滚……” 香烛乱七八糟滚了一地,有的砸在了烟雨的棺木上,邻居大姐忙拉住了她:“慕青姐,你别激动,别吵着孩子了,让孩子清清静静的走……” 慕青眼中的泪滚滚落了下来,她全身发抖,呜咽着软软的倒在了身侧的女人身上,那女人也跟着红了眼哭了出来。 萧晋西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甚至连神魂都被摄走了,满院子的嘈杂和女人的哭声,忽然都飘远了一般,从他耳边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只能听到一个声音,欢快的喊着,萧晋西,萧晋西…… “萧晋西我手冷,你给我暖手呗。” “萧晋西你怎么这么娇贵啊,吃点辣你就成这样了,真是矫情。” “萧晋西你混蛋,你再欺负我我就永远不理你了。” “萧晋西你看我好看不?你有福气吧,你老婆这么漂亮,肤白貌美大长腿……” “萧晋西,萧晋西……” 他扶着烟雨的棺木,缓缓跪在了雪上。 他们甚至没有面对面的告别,没有看着彼此的脸,说出再见。 他努力想要回想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情景,可脑子里只余下一片空白。 他想再看她一眼,却根本不敢去看躺在棺木里的她。 他抚着冰凉的水晶棺,就那样跪在雪中,一直跪到了深夜。 陈林急的团团转,黄昏时又开始落雪了,南方的冬日湿冷入骨,在外面待一夜,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可他根本不敢进去劝萧晋西起来。 这件事带来的冲击,他直到此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好好儿的人,怎么就死了? 不要说萧晋西无法接受,陈林也根本不能相信不敢相信接受不了。 最后,却是慕青从房内走了出来。 “萧先生,您现在跪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穗穗她回不来,您也平白伤了身子,您是千金贵体,要是有什么损伤,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可担待不起。” 慕青说着,隔着棺木轻轻抚了抚烟雨的脸:“萧先生,让她清清静静的走吧,这孩子,从小没有父亲,吃了很多的苦头,可她从来没让我操过心,从小到大都乐观积极又努力,后来,去了京都念大学,我原本想着,日子总算好过起来了,可是偏偏又遇上了您,她和我说过,您家世太好,她心里很忐忑,但最后,她还是决定相信您一次,可没想到,却差点把命都丢了……” “我就这一个女儿,她走了,我这辈子的指望全都没了,我老了,身体也垮了,小可乐,还要拜托你这个亲生父亲了,我替烟雨求求你,求求你护着他,让他健康平安的长大成人,我们什么都不争,只要让他有饭吃有衣穿有书念……” 慕青说着,竟是缓缓跪了下来。 萧晋西踉跄起身拦住了她,却在她身前跪下来,端端正正的磕了一个头:“伯母,我这辈子只爱过烟雨一个人,我想娶的人,也从来只有她一个,是我辜负了她,对不起她,我没有别的能做的,我会好好照顾与宁长大成人,您放心,烟雨不在了,我也不会再娶,我萧晋西这辈子,只会有萧与宁这一个孩子。” “萧先生……” “您叫我晋西吧。” 萧晋西看向慕青,对她轻轻笑了笑:“伯母,我叫您一声妈吧。” 慕青捂住嘴,忍不住的嚎啕大哭出声。 萧晋西抬起手,冰凉的手指轻轻抚了抚烟雨的棺木:“烟雨,以后,就再没人能把我们分开了。” 那是一场在墓地举办的让人侧目的婚礼。 新娘换了洁白的婚纱,躺在华贵精致的棺木中,仍能看出她生前是个美丽的姑娘,新郎穿着黑色的西装,胸前簪着一朵白菊,英俊逼人。 陈林将两本红色的结婚证递过来,萧晋西伸手接过,放入了棺木中。 “晋西……” 谢寻梅低低唤了一声,却到底还是没有上前阻止。 她自己的儿子,她很了解,无论谁劝,都没有用了。 许烟雨走了,她这个儿子,也算是废了。 谢寻梅怔怔站在雪中,眼泪簌簌而落,萧与宁是晋西和许烟雨的孩子,dna检测报告已经出来了,再没有假。 还有五年前发生的那些事,一一揭开了尘封的面纱。 当那些真相袒露在所有人面前时,他们没有一个人能说出话来。 她赶来这座小城之前,萧老爷子已经病的起不来床,叮嘱她,一定要好生送那孩子一程。 是他们萧家人对不起人家,这辈子都亏欠人家,还不清的。 “墓地不要封死,我和烟雨,将来是要葬在一起的。” 萧晋西再次抚了抚棺木,轻声对陈林道:“这些日子,你让人好好守着墓地。” 与宁还小,如今失了母亲,他这个做父亲的,必须要尽到双倍的责任。 等他再长大一些,他就回来陪她,再也不离开她。 “您放心吧少爷。”陈林低头抹了抹泪,应道。 萧晋西缓缓向后退了一步,他站在雪地里,不知站了多久,方才抬起手,轻轻开口道:“落棺吧。” 她死于最好的年华。 她这一生不曾后悔过。 但却有两桩遗憾。 未能守着幼子成人。 未能,嫁她心爱的男人。 但她若泉下有知,想必会很欣慰,随她入葬的婚书,是她生命里最后也是最珍贵的一分礼物。 她这一生,并未看错人。 愿有来生,一蓑烟雨,任平生。 ps:结局啦,可能会有番外,会写一点甜甜的,但是只是可能哈,有兴趣的宝宝们可以蹲一下~ 《许我嫁萧郎》正文卷 103 殡葬队呜哩哇啦的吹了半天哀乐,正在休息。 那樽不知道多少人躺过的水晶棺上,缠着劣质的塑料花束,玻璃也划的斑斑驳驳,躺在里面的人,几乎都要看不清脸。 离的近了,才能看到一张白的几乎泛着青色的尖瘦小脸,哪怕是死去已经数日,却仍能看出她生前定然是个十分秀美的姑娘。 萧晋西的车子停在院子外,众人的注意力立时被吸引了过来。 慕青也机械的转脸望去。 他一身黑色西装下车,院子的围墙屋檐稀里哗啦的滴着水,陈林慌忙要撑伞,萧晋西却一把推开了。 慕青缓缓站了起来,嘴角的肌肉颤栗着抽搐起来,她抓起一把香烛向外丢去:“滚,你给我滚……” 香烛乱七八糟滚了一地,有的砸在了烟雨的棺木上,邻居大姐忙拉住了她:“慕青姐,你别激动,别吵着孩子了,让孩子清清静静的走……” 慕青眼中的泪滚滚落了下来,她全身发抖,呜咽着软软的倒在了身侧的女人身上,那女人也跟着红了眼哭了出来。 萧晋西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甚至连神魂都被摄走了,满院子的嘈杂和女人的哭声,忽然都飘远了一般,从他耳边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只能听到一个声音,欢快的喊着,萧晋西,萧晋西…… “萧晋西我手冷,你给我暖手呗。” “萧晋西你怎么这么娇贵啊,吃点辣你就成这样了,真是矫情。” “萧晋西你混蛋,你再欺负我我就永远不理你了。” “萧晋西你看我好看不?你有福气吧,你老婆这么漂亮,肤白貌美大长腿……” “萧晋西,萧晋西……” 他扶着烟雨的棺木,缓缓跪在了雪上。 他们甚至没有面对面的告别,没有看着彼此的脸,说出再见。 他努力想要回想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情景,可脑子里只余下一片空白。 他想再看她一眼,却根本不敢去看躺在棺木里的她。 他抚着冰凉的水晶棺,就那样跪在雪中,一直跪到了深夜。 陈林急的团团转,黄昏时又开始落雪了,南方的冬日湿冷入骨,在外面待一夜,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可他根本不敢进去劝萧晋西起来。 这件事带来的冲击,他直到此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好好儿的人,怎么就死了? 不要说萧晋西无法接受,陈林也根本不能相信不敢相信接受不了。 最后,却是慕青从房内走了出来。 “萧先生,您现在跪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穗穗她回不来,您也平白伤了身子,您是千金贵体,要是有什么损伤,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可担待不起。” 慕青说着,隔着棺木轻轻抚了抚烟雨的脸:“萧先生,让她清清静静的走吧,这孩子,从小没有父亲,吃了很多的苦头,可她从来没让我操过心,从小到大都乐观积极又努力,后来,去了京都念大学,我原本想着,日子总算好过起来了,可是偏偏又遇上了您,她和我说过,您家世太好,她心里很忐忑,但最后,她还是决定相信您一次,可没想到,却差点把命都丢了……” “我就这一个女儿,她走了,我这辈子的指望全都没了,我老了,身体也垮了,小可乐,还要拜托你这个亲生父亲了,我替烟雨求求你,求求你护着他,让他健康平安的长大成人,我们什么都不争,只要让他有饭吃有衣穿有书念……” 慕青说着,竟是缓缓跪了下来。 萧晋西踉跄起身拦住了她,却在她身前跪下来,端端正正的磕了一个头:“伯母,我这辈子只爱过烟雨一个人,我想娶的人,也从来只有她一个,是我辜负了她,对不起她,我没有别的能做的,我会好好照顾与宁长大成人,您放心,烟雨不在了,我也不会再娶,我萧晋西这辈子,只会有萧与宁这一个孩子。” “萧先生……” “您叫我晋西吧。” 萧晋西看向慕青,对她轻轻笑了笑:“伯母,我叫您一声妈吧。” 慕青捂住嘴,忍不住的嚎啕大哭出声。 萧晋西抬起手,冰凉的手指轻轻抚了抚烟雨的棺木:“烟雨,以后,就再没人能把我们分开了。” 那是一场在墓地举办的让人侧目的婚礼。 新娘换了洁白的婚纱,躺在华贵精致的棺木中,仍能看出她生前是个美丽的姑娘,新郎穿着黑色的西装,胸前簪着一朵白菊,英俊逼人。 陈林将两本红色的结婚证递过来,萧晋西伸手接过,放入了棺木中。 “晋西……” 谢寻梅低低唤了一声,却到底还是没有上前阻止。 她自己的儿子,她很了解,无论谁劝,都没有用了。 许烟雨走了,她这个儿子,也算是废了。 谢寻梅怔怔站在雪中,眼泪簌簌而落,萧与宁是晋西和许烟雨的孩子,dna检测报告已经出来了,再没有假。 还有五年前发生的那些事,一一揭开了尘封的面纱。 当那些真相袒露在所有人面前时,他们没有一个人能说出话来。 她赶来这座小城之前,萧老爷子已经病的起不来床,叮嘱她,一定要好生送那孩子一程。 是他们萧家人对不起人家,这辈子都亏欠人家,还不清的。 “墓地不要封死,我和烟雨,将来是要葬在一起的。” 萧晋西再次抚了抚棺木,轻声对陈林道:“这些日子,你让人好好守着墓地。” 与宁还小,如今失了母亲,他这个做父亲的,必须要尽到双倍的责任。 等他再长大一些,他就回来陪她,再也不离开她。 “您放心吧少爷。”陈林低头抹了抹泪,应道。 萧晋西缓缓向后退了一步,他站在雪地里,不知站了多久,方才抬起手,轻轻开口道:“落棺吧。” 她死于最好的年华。 她这一生不曾后悔过。 但却有两桩遗憾。 未能守着幼子成人。 未能,嫁她心爱的男人。 但她若泉下有知,想必会很欣慰,随她入葬的婚书,是她生命里最后也是最珍贵的一分礼物。 她这一生,并未看错人。 愿有来生,一蓑烟雨,任平生。 ps:结局啦,可能会有番外,会写一点甜甜的,但是只是可能哈,有兴趣的宝宝们可以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