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定山河》 章节目录 第一章 惊变 新和三年,九月初九,正是北燕国的传统佳节——重阳节。依照习俗,北燕国各地人家在这一天会欢聚一堂,分食花糕,畅饮重阳酒,晚上还要闹夜市,举国欢庆。 明江府花山县的县城还如往年一般热闹,从早到晚没有一刻安静。夜色渐浓,戊时都已经过了大半,往常这个时候早已家家闭户人人安寝,但今晚县城的大街小巷还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叫卖声叫买声此起彼伏,既是响亮又是欢快。 一个老道士信步走在人群之中,只见他头戴一话的时候,一只手不停地揉肚子,后者倒也配合,一直“咕咕”叫个不停。他的旁边,一只黄色的老瘦狗有气无力地叫了两声:“汪,汪。”似乎是在附和青年的话。再看这老黄狗,身上的毛秃了好多块儿,干巴巴的,样子着实让人不忍直视。 老道士气呼呼地回过头,动作幅度有点大,差点一脑门完,转身就跑。老黄狗紧随其后。 老道士嗤之以鼻:“浑蛋!又想骗老夫,看我不……” “先抓住那个老的!”一声响亮的大喝声打断了老道士的咒骂。 声响的同时,老道士突觉右臂一紧,心知不妙,猛地一甩手,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凌空一蹿,速度极快,丝毫不像个老者,眼看就要“飞”走,身侧却突然响起一声冷哼,老道立时又“哎呦”一声,重重地砸在了原地。 那只铁钳一般的大手始终牢牢地钳着他的右臂,无法挣脱。 老道士偷眼打量,只见抓着自己右臂的乃是一个凶神恶煞的浓眉壮汉,另有两个面色不善的大汉一左一右围了过来。三个人均是一色的家丁打扮,胸口都绣着一个规规矩矩的“范”字。 老道士顿时心凉半截,前几日刚从双山村范地主家骗了一百两捉鬼的银子,不曾想他们竟然追到了这里。拼尽全力,仍然挣脱不得,只得可怜巴巴地望向了一众路人,希望能有个把头脑简单、不问青红皂白的英雄,拔刀相助,助他脱困。然而,一众路人瞬时便撤到了一旁,指指点点,津津有味地看起了热闹。哪里有半个出头的人! “老东西,你跑得倒是快啊!”拽着老道士的浓眉阴恻恻地道。 “老家伙,这次看你还往哪里跑?”另外两人手按指节,发出“啪啪”的脆响,听得老道士心惊肉跳,眼看是无路可逃了,眼珠子一转,有气无力地痛叫一声,两眼一闭,身子直接软了下去。 “死人了……” “出人命了……” 一众看客看热闹不嫌事大,肆意猜测。 浓眉猝不及防,险些脱手,心头一颤,惊道:“这个老东西不会真的是被吓死了吧?”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在老道士的鼻前探了探,竟真的没了气息,仓皇收了手,仿若被毒蝎蜇了一般。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后退了一步。这要是闹出人命,官府肯定过问,定然不能善了,自然是躲得越远越好。 周遭人群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前排几个青年匆匆挤出人群,一路向东而去,正是县衙的方向。显是周遭的住户怕受到牵连,早早报官去了。 人呢,遇事总喜欢往最坏处想,老道士就这样被众人轻易给定了个“死”。 浓眉暗暗咬牙,又气又恨,气的是眼前这两个家伙一点义气都没有,恨的是自己太傻,非要冲在最前面。这下好了,立功不成反惹了一身祸! “老……东……西……” 一个青年白胖子气喘吁吁地跑了来,说是跑,比常人的慢走也快不到哪里去。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整张脸油乎乎的,跟面明镜似的。这人便是范家的少主人,人称“地主的傻儿子”,范保利。气氛诡异,突然发现哪里不对,定睛一望,只见老道士双目紧闭,气息奄奄,一副死人样,眉头一皱道:“这个老东西怎么了?” 浓眉张了张嘴,一嘴的苦涩,还没说出话来,右首的刀疤家丁已经抢先道:“死了。”语气中甚至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死了?”范保利细眼打量。 “死了!”另一名三角眼家丁道。 “这么说,闹出人命来了。”范保利不冷不热地道。 浓眉立时心沉谷底——这胖子摆明了是要撇清关系,让自己担下所有的罪责。既是气恼又是惧怕,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握着老道士的手不觉加大了几分力气。 范保利正要转身离去,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老道士的嘴角抽了几下,陡然转过身,冷笑道:“好啊!既然死了,从老爷我这里骗的钱便不让他还了!”细眼打量老道士的一举一动,并未发觉什么异常,脸上笑意更浓,话锋一转,“只不过,老爷也不是那么好骗的,纵然是死了,也要将他一刀刀刮了,一两银子一刀,一百两银子也就是一百刀!”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扔给了刀疤。 刀疤一愣,只觉这匕首烫得要命,在手中颠了几颠,硬是没接住,摔落到了地上,索性也不去捡,只可怜巴巴地望着范保利。 “动手啊!”范保利怒喝。 “这……”刀疤双手发颤,半天弯不下腰。 “他娘的,你个怂包!”范保利上前两步,一脚踹在了刀疤的屁股上,后者借坡下驴,索性倒地打几个滚儿,躺在地上惨叫着不起来了。 “你去!”范保利转头望向了三角眼。 “我……”三角眼结结巴巴,迟迟迈不开步。 “还不快去!” 三角眼望了刀疤一眼,暗骂了几句,畏畏缩缩地迈开右脚,却非常“凑巧”地被左脚绊了一下,接着便夸张地摔出两丈远,“险些”撞到路人。 范保利气得直咬牙,转头望着浓眉道:“你来!” 浓眉眼一瞪,更显惊恐。 范保利不耐烦地道:“怕个屁,有事老子给你赎刑!” 北燕律规定:很多刑罚都可以通过交纳财物的方式进行赎罪。浓眉虽不精律令,但也知道这种杀人的勾当可不在赎刑的范围之内。只不过,凡事也没那么绝对,像这个老道士,一个流民,亲人也就那个早已逃之夭夭的徒弟,想来那小道士也不敢找上门来胡闹。老道士这一死,连苦主都没了,兴许这罪也能赎。 再者,他如今也早没了退路,只得为了一线生机,硬着头皮捡起了匕首。手腕一抖,将刀鞘甩落在地上,刀刃寒光流转,如水一般。手臂一挥,匕首直削向了老道士的手臂。 就在即将落刀之际,老道士陡然睁开双眼,奋力一挣,浓眉猝不及防,愣是被老道士挣脱了。接着,老道士身子一矮,躲过匕首,抱头就跑。 “鬼……”浓眉吓了一大跳,愣在了原地。一众看客也都看傻了——这死人怎么突然间就活了,而且跑地比兔子都快? 还是范保利率先反应过来:“快抓住他!” 浓眉三人互向碰了碰眼神,“踉踉跄跄”地追了去。刚到人群的边缘,五个捕快吆喝着冲进了人群。 两个青年手指浓眉一众,大声道:“就是他们几个!” “啷”的一声脆响,为首的捕快抽出大刀,沉声喝道:“伏低不杀!”声响的同时,另外四名捕快也都抽出了大刀,杀气凛然。 浓眉三人心头一紧,本来也没打算真正追上那老道士,全都乖乖地蹲了下去。 范保利满脸堆笑,向为首的捕快打招呼:“张爷,误会,误会……” “原来是范少爷!”张捕快收了刀,示意其他人也收了利刃,四下打量,并未发现什么老道士的死尸。 范保利赶忙好言解释。 …… 另一边,老道士歪着脑袋,跌跌撞撞地逃进了一条又黑又窄的巷子,远远地望见一团摇曳的亮光,那是一小堆篝火,跳动的火焰照出周遭模糊的轮廓,四周是一圈几乎荡然无存的土墙,居中是塌了大半的房舍,隐约能够看到破屋中央是一个残缺不全的石像,原来这里是一座庙宇的后院,只是不知这庙宇已经废弃多少年了,如今已经破落成了这个样子。 篝火近处是一人一狗,正是之前逃脱的赵心一和老黄狗。此刻,赵心一一边哼着几句含含糊糊的戏词,一边手拿木棍,插着一只肥鸡在火上烤,滚烫的香味四散而逃,老黄狗目不转睛地盯着渐渐金黄的烧鸡,哈喇子流了一地。 赵心一白了老黄狗一眼,道:“老黄,不是小爷我说你,每次都是这样,偷鸡的时候你老是一点力不出,吃的时候却一点不含糊!” 老黄狗依旧紧紧地盯着烤鸡,两眼发绿,大口流着哈喇子,不发一汪。 老道士见到这一幕,不由怒气冲冠,双脚生风,恨不能立即冲到这个只顾吃不顾自己安危的徒弟面前狠狠地踹上几脚。 “老黄,你说老头子该不会被抓住回不来了吧?”赵心一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担心,“会不会被人打?万一这次给人打坏了怎么办?” 老黄狗转眼瞄了瞄巷子,露出一副人性化的“可惜”表情。 老道士冷哼一声,暗骂:“还算你这小兔崽子有点良心!”怒气不觉消了几分。 “他要是真给人打坏了,你说这些年我辛辛苦苦赚的老婆本还找谁要去?”赵心一眉头一皱,样子极为认真。 老道土一脚踩了个空,差点摔倒,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张口就要大骂,可话到嘴边,却突然眼皮跳了几下,身子陡然绷直,头瞬时就摆正了,面色凌然,一股说不清的气息从他的身上透出,宛若一柄隐在鞘中的绝世利刃。 老黄狗侧首,暗暗呲牙,双目之中透着不加掩饰的愤恨。 老道士转身望向黑暗深处,眸光深邃,似乎能看透虚空,看到世界的尽头。下一刻,他抬起右臂,手掌一立,掌心跃出一道金光,陡然化作一道金符,定在身前,一人多高,三尺来宽。回过头去,老黄狗赶紧扭过了头,避开了他的视线。赵心一正用一块白麻布包着烧鸡将之撕成了两半,这白麻布正是他们竹幡上的招牌。老道士微微摇头,翻了个白眼。 “这一半是咱们的,这一半留给老头子!”赵心一挑出一半大的用麻布包了起来。 老道士面露慈笑,一脚踏进了金符,连同那金符一同消失不见,不留一点痕迹,似乎从来就没存在过。 赵心一转头望向黑漆漆的小巷,挑眉道:“怎么感觉老头回来了?” 老黄狗大口嚼着烧鸡,不发一汪。 章节目录 第二章 玄竹七老 荒郊野外,重山之上,月挂中天,繁星密缀,甚为明亮。 突然,一颗流星划过半空,竟是通体血红,光尾横亘天际,猩红扎眼,犹如一道巨大的血痕,触目惊心。紧接着,北斗七星中的天枢星陡然变得黯淡无光,可邪异的是天边并无一片云朵,像是突然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摘走了一般。弹指间,天璇星也消失不见。不一时,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也相继消失不见。 只眨眼的工夫,天上突然聚集了乌云,铅块一般,遮星蔽月,笼罩了这一片天地,似是倒扣的巨大铁盆,将群山围了个密不透风。 “嘭……” 一道惊雷亮起,照亮了整片天空,半空中现出几个黑影,看那模样似是几个人影。天雷一闪而逝,携浩然天威悍然直劈在了群山中最高的一座山峰之上。一时间,地动山摇,树倒石飞,轰鸣震天,间杂着惨烈的鸟鸣兽吼,直如末世一般。 接着,又是一道惊雷,与之前如出一辙,劈在了山峰的同一位置,顿时火光四起。一波未平,第三道惊雷又起。一道接着一道,连弩一般,眨眼的工夫便劈下了十几道。 天空被照了个大亮,如同白昼一样,空中的几个黑影清晰可见,是七个人影,只见他们凭空立在天上,手掐印诀,不时向着乌云和山峰指指点点,一举一动都透着玄妙,似乎那一道道惊雷便是他们招来的。 “嘭……” 又是一道天雷劈下,已经数不清是第几道了,居中的高山彻底成了个“秃子”,草木尽皆化为灰烬,山体褪了少说也有三四尺的“皮”。 “已经差不多了,估摸入口就在这里了!”半空中传出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再加把力,一鼓作气破了这结界!” 过不多时,乌云之中又翻出一道亮光,粗壮耀眼,较之前要强上数倍不止。 “轰……” 天雷怒劈而下,有如一把巨大的利剑,眼看就要将这待宰高山给劈成两半。细眼望去,天雷所落之处竟然还有一抹孤零零的绿色——可能是这座秃山唯一的生机了——是一根曲折的绿藤,拇指粗细,三尺长短,攀着一块晃来晃去的山石,摇摇欲坠。 很可惜,这最后的生机就要在这天雷之下断绝。 “嘭……” 天雷斩在了绿藤之上,光亮刺眼,不能直视,声势骇然,却眨眼即灭,并未对山体产生什么实质性的破坏,似乎仅仅是大亮了一把。 “咦?”半空中传出一声惊呼。 “这是怎么回事儿?”一个苍老的男声发问。 没有人作答,一团火光自几人处飘下,落在了雷击处。 那绿藤竟然还在! 攀附的山石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它依旧娇翠欲滴,似乎比之前生机更旺。 “难道这才是仙符宗入口……” 话未说完,绿藤随风一摆,直立而起,藤首变得娇翠欲滴,缓缓喷出一点绿光来,枣子大小,碧绿无暇,看起来生机盎然,却不知怎的,直让人心底发寒。 “快走!”不知谁惊呼一声,七个人影立时化作七道流光四散而去,转瞬而逝。与此同时,那点前刻还缓慢无比的绿光化作无数符文,凭空消失不见,天地死寂,一声虫鸣鸟叫都没有。 然,只维持了那么两三瞬的时间。 “当……” 振聋发聩的巨响从四面八方同时袭来,汇聚在一处,激起滔天罡风,吹云散雾,拔木摧石,好几座略显单薄的山峰已然塌了大半,被飓风卷起,落木和飞石漫天乱飞,笼罩了这一片天地。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一点点消停下来。一片明亮的绿色光芒率先从风暴的中心透了出来,紧接着又透出几道刺眼的亮光,或蓝或黄或红或银,与绿色光芒对轰,一波接着一波,此起彼伏。 将近半个时辰,砂石飞木终于落定,中心的情景彻底显现出来。三人多高的绿色光幕围成了一个七丈许的圈子,遍布符文——游鱼一般,不停游走,交相辉映,甚为玄妙。中间便是七个人影,观其身姿,竟是之前逃走的七人。只见这七人皆是男子,四老头三个中年人,衣着打扮相近,全都身着玄色道袍,头戴竹叶冠。 这七人便是二十几年前在修仙界叱咤一时的“玄竹七老”,老大长云真人,老二长腾真人,老三长致真人,老四长雨真人,老五长露真人,老六长结真人,老七长为真人。取的正是千字文“云腾致雨,露结为霜”的前七字。 相传,这七人在二十几年前与魔教“同仙会”好一场恶战,最后命丧敌手,已经消失了二十几年,却没想到今时今日竟会在这里出现。 此时,七个人背靠着背围成一圈,个个衣衫褴褛,嘴角和身上血迹斑斑,形容甚是狼狈。 “这是什么鬼符阵,威压为何这般强大,还如此诡异,比起元婴巅峰的强者也不遑多让了吧?”一个长须黑脸的中年人运转玄功抵抗,既是恼怒又是无奈,此人正是老七长为真人。 老大长云真人居中而立,手持一对青红宝剑,苦涩开口道:“我们只怕现在都进到那根藤的小世界之中了?” “什么?一根藤竟有小世界?”众人皆惊。 小世界这种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一般只有修为到了通天彻地的化神期强者才会构建出自己的道法小世界,身处其中,自有道法神通加持,如虎添翼。 长云真人叹道:“那藤浴雷不死,内蕴神通,恐怕就是那传说中的帝屋藤了!”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惊惧交加。不过,等了片刻却也无什么动静,长为真人开口道:“师兄,它这小世界只是把我们困在其中吗?” 话音未落。 “叮。” 一声脆响,一道绿色的流光陡然自光幕中射出,直击长云的心口。长云抿了抿干枯的嘴唇,举起红色宝剑奋力一点。剑尖恰好点住流光,剑身“轰”的一声,腾起三尺来高的火苗。 火光照映下,流光显出了原形,是一个杯口大小的光斑,中间线条流转,粗看杂乱无章,细看却觉玄妙异常,竟是一个玄妙的符文。 “凌虚符?”长云眉头皱成一团,晃动手腕,宝剑上蹿出一条火蛇,纵身将凌虚符盘了个严严实实。 另外六个人全都转过了头,七个人十四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团火焰。 “轰……” 火团陡然炸开,凌虚符急转,震得长云左臂发麻,眼看就要摆脱他的束缚。长云暗暗咬牙,轻喝了一声,“冰火炼狱!” 青色宝剑立时覆上一层寒冰,状若鳞片,翻转右腕,青剑斜贴在了红剑之上,双臂对收,青红两剑如同剪刀一般铰住了凌虚符。青红两团光芒随即涌出,交揉在一起,宛若实质一般,裹着凌虚符团团打转。凌虚符形状扭曲,不住地左摇右摆,似有生命一样,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控制。 长云也并不轻松,只僵持这么几息的时间就累得他满头大汗、双臂发麻。 “师兄,我来帮你!”一个长须中年——老六长结真人——双指一竖,就要念动咒语。 “住手!”长云左首的三角眼老者——老三长致真人——出言喝斥,“不要添乱!” 长结悻悻然,乖乖地收了手。 “呀!”长云低喝一声,双臂猛然用力,“当”的一声响,凌虚符被剪了个粉碎,暗暗长舒一口气,开口道:“仙符宗的符阵果然名不虚传!”语气甚为凝重,又夹杂着几分难掩的激动。 长结偷眼打量身边众人,略一犹豫,弱弱地道:“师兄,这里过于凶险,要不我们还是撤吧?” “住口!”长致厉声喝斥,“我们费了多少周折才找到这仙符宗的山门所在,又苦等了多少时日才等到这七阴聚煞的日子,眼看就要找到仙符宗的宝库,你竟要夹着尾巴逃,怂包!真他娘的不该带你来!”越说越激动,吐沫星子横飞,喷了长结一脸。 “你……”长结气得嘴唇发抖,“老子就怕你没命消受!” “找死!”长致右脚用力在地上一踏,作势就要开打。 “住手!”长云怒视两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逞口舌!老二,拿出来吧!” “师兄……”一个长眉老者——老二长腾真人犹豫道,“凌虚符都被你破了,现在拿出来是不是有点早了?” 长云眉头紧锁,忧声道:“不早!” 话音未落,周遭响起一阵嗡鸣声,好像同时围来几十个蜂群,让人头皮发麻。 “快!”长云双眼都快直了。顺着他的目光,只见十几个凌虚符从四面八方同时斩了过来。 长腾暗吞了一口口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右掌在腰间储物袋上一拍,一个七层含苞莲塔出现在了半空,通体黝黑,每片花瓣上都刻着一个骷髅头——眼洞闪烁着星星血光——十分妖异。塔顶莲花镂刻,其中兀自燃着一缕蓝色火焰,寒气逼人。 “动手!”长云大喝一声。 七个人同时掐诀,闪身站定北斗七个方位。长云为首,正落在天枢位上,剑指向莲塔一点,“疾!” 一股无形的煞气从天而降,正落在了莲塔之上,莲塔顶层的火焰透塔而出,席卷冲天,半空里化作上百个狰狞的蓝色骷髅,直迎凌虚符而去。 眨眼间,蓝绿两道光芒便缠斗在了一起,流火乱溅,削石碎骨,危险异常。七个人不敢沾染半分,一边单手掐诀催动莲塔,另一边控制各式法宝抵挡。四下里“噼噼啪啪”作响,仿若滚油锅里突然进了一瓢冷水,热闹的紧。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骷髅大都已经残破不堪,而凌虚符虽也黯淡了许多,但形体大都还十分完好,看起来用不了多久便会全胜。 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老五长露真人——舔了舔干枯的上唇,从半空收回目光,投注到了长云的身上,轻唤了一声“师兄。” 长云望向了莲塔,只见其兀自凌空转动,静静的,明明一点声音都没有,却总觉得它在窃窃私语,似是在说一些十分诱人的话语,让人舍不得挪开眼睛。 “开二境吧。”长云收回了目光。 一众人面色凝重,看待莲塔的眼神隐含几分畏惧。长云一声令下,全都快速结起了法印,一波快似一波。随着他们的动作越来越快,莲塔加速旋转,“嗡嗡”作响,周围的夜色似乎突然变得浓重了几分。 章节目录 第三章 破阵 破庙。 赵心一收拾了些干稻草,随意铺洒在了石台上,抬眼望了望屋外那条黑漆漆的小巷,自言自语道:“老头子该不会真被抓了吧!不应该啊,那老头多根尾巴就是个猴精,谁能抓得住他!”伸手摸了摸怀里,鼓囊囊的,正是他之前给老道士留下的那半只烧鸡。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地道:“算了,不管了,还是先睡觉吧!”说着,就地一躺,不出三息的时间,便沉沉地睡去了。 老黄狗跳到石台上,低头盯着赵心一,目光陡然变得凶狠,杀意凌然,凶威滔滔,浑然不像一只狗。 …… 重山之中。 绿色光幕里,喧闹渐止,蓝色骷髅已经所剩无几,凌虚符乘胜追击,直攻地上的七人,眨眼即至。七个人大汗淋漓,面色发白。 “疾!”长云剑指一合,沉声大喝。 “嗡……” 莲塔第二层,花瓣上的骷髅,眼洞里流出殷红的鲜血,起初是一滴一滴地往外冒,几瞬的工夫变成奔涌而出,接着又“哗啦”一声变成了七道血柱,半空里一搅,凝成一条巨大的血蟒,三丈来长,通体血红,血腥味冲天,呛得人透不过气来。 大蟒张开巨口喷出一团血雾,缠住了四周袭来的凌虚符。“嘶……”颤动修长的蛇信,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声。周遭零碎的骷髅像是得到了什么号令,全都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了它的身上,变成了它蓝色的眼珠和身上的鳞甲。 蛇躯一摆,腾空而起,虽然体型巨大,却是十分灵活,张口一喷,血雾愈发浓重。蛇头一旋,隐进了血雾中,“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持续了将近半炷香的时间。 血雾这才渐渐散去,凌虚符已经完全没了踪迹。另一边,巨蟒也没好到哪里去,只见它身上的鳞甲早已是七零八落,血糊糊的蛇躯布满大小不一的伤口,血水直流,暴雨一样。 长云做了个手势,七个人同时剑指向着莲塔一指,二层的七片花瓣喷出一团血雾,涌进了巨蟒的身体,蛇躯缩小了一半,但伤口全都消失不见了。 “都结束了吧?”一个圆脸老者——老四长雨真人面色苍白,吞了口口水。 “仙符宗的宝库已经近在咫尺了!”长致则面露喜色,显得信心满满,“咱们赶紧一鼓作气破了这鸟笼子吧!” 长结眉头紧皱,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怕自讨没趣,最终还是选择闭口不言。 长致见长云迟迟没有动静,心生不悦,开口道:“长云,你还在等什么?” 长云听他语气不善,不由挑了挑眉,道:“你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吗?” 长致冷哼一声,随意扫了一圈,道:“哪里有什么不对?倒是你们,一个早已消失了几百年的门派竟把你们给吓成这个样子,畏首畏尾,不敢跨越雷池一步,当真是可笑!哈哈……” 笑声刚出口,空中猛然传出一声哀鸣。 “嘶……” 七人皆是一惊,循声望去,只见血蟒的蛇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符文幻化出来的宝剑,丈许来长——符文闪烁,时而金光耀眼,时而碧波荡漾,时而红芒灼天——贯穿了整个蛇头,飞快地消磨着血蟒的灵性。 巨蟒苦苦挣扎,却都是徒劳,根本阻止不了蛇躯化血。漫天血水“哗哗”直落,场面狰狞可怖。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上古十大神符之一的三元灵符?” “怎么可能?” 传说,仙符宗存世之时,天下无人不惧三分,即便是向来强横的剑修也不敢放肆。因为上古十大神符之一的三元灵符便是专门对付剑修的灵符,可以直接将敌手的飞剑封印在灵符之中,变为鼎鼎大名的三元灵剑符,也就是说,每张三元灵剑符之中都封印着一把飞剑。 但三元灵剑符的强弱跟所封飞剑品阶相关,这柄飞剑虽威势惊人,却也没到不可抗衡的地步。 长云大喝一声:“开三境!” 其余六人面有难色,但转头看到即将消亡的血蟒以及寒光闪耀的宝剑,终于还是都重重地点了点头。 长云率先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手掐法诀,精血化作一团血雾,飘荡在他的身前,其余六人也是一般动作。 “血祭!” 七团血雾飘向半空,莲塔一兜,所有的血雾被吸了个干干净净,上下晃了一晃,似是十分欢快。而那七人则脸色同时一白,显是折损了不少元阳,难怪刚刚众人会有所迟疑。 “哗啦”一声,巨蟒彻底化作血水,倾盆而落。符文闪烁的宝剑空中一盘,惊雷一般,向着七人直劈而下。便在此时,莲塔第三层的骷髅全都亮了起来,一道道黑烟从骷髅的鼻洞中钻了出来,阴风四起。黑烟变作一只只厉鬼,有老有少,也有正值壮盛之年,形态各异,或青面獠牙,或张牙舞爪,阴森狰狞。 莲塔上下凌空一顿,似是点在了实物之上,发出一声厉鸣。一众厉鬼登时鬼哭狼嚎,悍不畏死地冲向了宝剑。眨眼间,两者相斗在了一处,震天动地,好一场厮杀,一时间斗得难解难分,不分上下。 这边杀得惊天动地,但重山之外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且从外向里望也是灰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想来是玄竹七老早先布下掩人耳目的手段。 忽然间,一道巴掌大小的金光疾驰而来。 “叮。” 一声脆响,金光在距最外侧一座山峰还有十丈远时,被一道无形的墙给反弹了出去。金光半空一兜又飞到了原处,一只人脚从中踏了出来,接着是半个身子,然后是整个人——一个头插竹簪、身着麻衣的老者,正是赵心一的师父,赵老道。 此时,他已经换了一身朴素的打扮,浑不似之前那般招摇。连五官也都稍稍变了个样,整张面孔的棱角线条变得十分硬朗,身上的气息更是与之前有着天壤之别,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赵老道立在半空,衣角随风摆动,抬起右手,剑指在眼前一抹,两个金色的小符文出现在了他的瞳仁之中。一时间,眼前的景物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飞虫的翅膀,树叶的叶脉,翻滚的灵气,全都清晰可见。循着灵气翻滚的方向扫了一扫,挑眉道:“难怪!竟是上古十大符阵之一的天罡伏魔阵!” 袖袍一挥,“唰唰……”袖口里应声飞出七十二张形态各异的符箓,双手掐诀,轻喝一声“地煞归元”,七十二张灵符“噌”的一声消失在了原地,化作流光飞向了不同的方向,绕着群山围成了一个圈。 老道士右掌虚拍,七十二张灵符同时钻到了地下。这一方的天地灵气开始剧烈翻滚,彼此纠缠,激得周遭罡风四起。 …… 重山之中。 玄竹七老再次喷出一口精血,莲塔第四层的七个骷髅全都口喷青焰,足有七八丈来高,一阵扭曲,化作一只巨大的青面鬼,张口一吸,将四散而逃的鬼物全都吸到了腹中,脊背扭曲生出一对黑翅来,口中则长出两排黑森森的獠牙,样子极是凶悍。 巨剑袭来,青面鬼不躲不闪,举起拳头便狠狠地砸了上去,“嘭”的一声巨响,剑和鬼双双倒飞而出。 青面鬼越战越勇,双翅一振,化作流光,陡然追上宝剑,张开血口,一口咬在了宝剑上。只听“咔嚓”一声,宝剑断成了两半,随即变成莹莹光点,散落到了空气中,消逝于无形。 “唳……” 青面鬼仰天嘶吼,四周的光幕应声碎裂,七人再次脚踏实地,出现在了峰顶。 “这下结束了吧?”长为气喘吁吁地道。 这次没人再敢轻易答复,七个人全都紧张兮兮地望向了那灵藤。 山风吹过,灵藤晃了晃,变作一个巨大的绿木牌坊,飞檐翅角,龙飞凤舞地刻着三个大字,“仙符宗”。 七人收了法,全都望向了牌坊,神色各异。 …… 重山之外。 赵老道眉头一皱,暗道:“不好!”赶忙双掌对天,虚空上托,七十二张灵符同时从地下钻了出来,随着老道士的手势迅速抬起,“轰隆”有声,像是托着千钧的重物一般。 …… 重山之中。 “这便是仙符宗的入口了?”长露呆呆地望着牌坊,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回答他的是一声巨响。 “嘭……” 众人皆是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儿?”长腾惊疑不定,“我们的天罡伏魔阵被破了?” “这怎么可能?”长雨满脸的难以置信,“那可是师父当年亲自为我们布下的镇山法阵,上古十大符阵之一!”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进去再说!”长致不待长云发话,纵身便跃向了牌坊。 “滚……”长云厉声喝斥,可“回来”两个字还未出口,那边长致已经闪进了门中,其余五人也都急不可待,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长云无可奈何,一挥手,带着众人一起闪身到了门边,还待要张望一二。 长雨已经纵身闪了进去。 “别让老三抢了先,我先去帮你们拦住他……” 长云还要怒斥,长腾也闪了进去。 “我去帮你们盯住他们俩……” 长露和长为两人碰了碰眼神,同时飞身闯进了门内,紧追长腾几人而去。原地只剩下了长云和长结两人,前者恨得钢牙紧咬,怒骂道:“成不了气候的混账东西!”转眼望向长结,没好气地道:“你怎么不追上去?” 长结掻了搔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里太过危险,还是跟着大师兄安全些!” “还是你识大体!”长云叹了口气,手一挥,“我们也走吧!” “哪里走!” 雷鸣般的厉喝在空中炸开。 长云二人回过首,只见一道金光疾射而来,声势骇然,虽没见到来人,但只看这架势就知来者绝不是个善茬。 “快走!”长云当即立断。他很清楚当下的处境:自己这伙儿人刚刚经过恶战,都已是强弩之末,此时对敌于己不利;再者,另外五个混账东西已经进去寻宝,自己两人要是傻乎乎地在这里与人缠斗,岂不就是为他们做嫁衣,便宜了他们几个老东西。两个人匆忙飞遁而去。 “嘭……” 金光落到地上,赵老道闪身而出,怒道:“原来是你们几个老东西!”一步跨进门中,袖袍一挥,绿木牌坊再次化作青藤模样。 “今天老道就让你们几个作恶多端的老东西再死一次!” 章节目录 第四章 仙符宗 长结跟着长云穿过一片浓雾,眼前豁然开朗,虽然同样是黑夜,星光却比外面明亮了许多,但见重山叠影,楼阁林立,好大一方世界,与世间一国之地相仿!只是,群山无颜色,楼宇多倾颓,到处都是一副破败的景象,没有一丝虫鸣鸟叫,四下里寻不到一个活物,就是一棵树、一株草都没有!有的只是激荡的罡风和四处翻滚的巨石。 长结望的目瞪口呆,不经意间吸进一口气,立时觉得喉管酸辣的很,忍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长云扫了一眼手里的八卦玉盘,出言提醒道:“此处灵气十分浓郁却斑杂紊乱的紧,贸然吸入体内,贻害不小!” 长结感激地道了声谢,扫视一圈,开口问道:“师兄,为什么不见他们几人的踪迹?还有,刚刚追来的人又是谁?” “刚刚的迷雾乃是一种极为高明的传送阵,润物无声,一丝灵力波动都没有,是以你并没有察觉出异常!”长云又将手里的八卦玉盘换了个方位,“我们与他们被传送到了不同的地方,想来这便是仙符宗当年的御敌手段。”对于长结的另一个问题,他提也没提,想是连他也不清楚。 长结又是吃了一惊,忍不住回首多望几眼身后的迷雾,心中疑惑更甚,开口道:“师兄,这仙符宗能自成这么一方大世界,想来实力怎么也不会比当今的白柳岸、仙竹秘境差,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彻底灭了这么大的一个宗门?” 长云眺望西北向,并没有回答长结的问题,只道了一声“走!”拉起长结的衣袖便飞遁而去。 …… 群山深处,一座山峰格外醒目,倒不是因为它多么的高大雄伟。其实,它也并不比周遭的同类高上个几分。只是因为它的外形极为独特,规规矩矩,板板正正,俯瞰好像是一块十分规整的巨型石砖。 此刻,就在这块石砖前聚集了五个人,正是率先赶来的长致、长腾五人。长致从怀里取出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牌,对着面前的方山凝神细观,只见铁牌正中隐约刻着一块四四方方的物件,中间又有几条淡淡的凸起,过于模糊,难辨为何物,但其整体外形与眼前这山倒还真有几分相似。 长腾四人也凑到了近前,长腾望着方山皱眉道:“铁牌上的山有符文,这山却没有,也不知到底是不是这山。” “试一下不就知道了!”长致给长腾使了个眼色。 长腾道:“还是等等老大吧!要不然,等会儿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只怕夜长梦多,此等重宝,还是早下手为妙!”长致转头望向了另外几人,“你们说呢?” “三师兄说得在理!我们只不过是出力打个前站,想来大师兄也不会责怪!”长露舔了舔唇道。 长为随即附和道:“如此甚好!” “那我们就先探探?”长腾望向了一直没有发话的长雨。余人也都望向了长雨,后者刚要张口,却听半空里传出一声冷笑。 华光一闪,现出两个人来,正是长云和长结两人。 “都已经拿到宝物了?”长云语带讽刺。 “大师兄说笑了!”长腾赔笑道,“我们几个不过是想先过来给师兄打个前站而已!” 长云知道此时不是翻脸的时候,只冷冷地道:“有个厉害的人物已经追了进来,我劝你们都注意点自己的吃相,小心别吞了刀子!” 长云话说得难听,但长腾五人皆心中有愧,再加上重宝当前,没人愿意在此刻翻脸,都忍了下来,只有长致冷哼了一声。 不过,长云说有人追了进来,着实让五人惊了一惊。长雨开口问道:“师兄,来的是什么人?有几个?” 长云道:“只见到一个,是个用符的高手,修为至少也是元婴期!” “用符的高手,又一个人破了师父的天罡伏魔阵,该不会是这仙符宗的什么人吧?”长为的眉头越皱越紧。 长致抑郁道:“笑话!难不成有几分本事的符师都是仙符宗的传人?真是异想天开!” “好了!不管来的是谁,大家都要小心应对!将上得了台面的法宝都拿出一二件来,暂且设些个屏障,以防万一!”说着,长云率先打了个样,袖袍一甩,三道流光从腕上的玉镯中飞射出来,半空里显出原形,乃是一青、一红、一黑三根拇指长短的飞针,样子普普通通,只不过是颜色看起来有些诡异而已。 但是,另外六人却神情严肃,没人流露出轻视之色,想来这三根飞针定有不凡之处。 长致上前一步,开口道:“既然大师兄连‘三牙断魂针’都拿了出来,我等也自不敢藏私!”掐了个诀,腰间挂着的一个拳头大小的红色小葫芦跃到了空中,迎风长到一人多高。 “赤阳宝葫!好,很好!” 其余五人也纷纷拿出厉害的法宝,将一众人团团护住。 长腾开口道:“师兄,都准备妥当了,那来人手中没有八卦玉盘和玄铁山牌此类宝物,想来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这里,我们是不是早点取走宝物,以防节外生枝?” 长云满意地点了点头,长腾赶忙抬掌托出了那座漆黑的七层含苞莲塔。长致赶忙掐了个法印,左掌之中的铁牌缓缓飘到了莲塔上方,“轰……” 塔顶的青焰像是受到什么召唤一般,立时暴长三尺,透出莲塔,贪婪地舔舐着铁牌,铁牌剧烈地晃了几晃,射出一幕蓝色光辉,乃是一副泼墨山水画,画的正是铁牌上铭刻的物件,却比铁牌上清晰许多,方方正正的山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个蓝色的符文,只有寥寥数笔,却让人感觉博大、浩瀚,似乎囊括了世界万物。 长雨取出一面碧绿的铜镜,对着北斗七星的方向,单手掐诀,“嗡”的一声,镜面上突然多出了七颗黑色斑点,枣子大小,正是北斗七星的形状。 另外几人也都纷纷忙碌了起来,一环接一环有条不紊,显是之前已经演练过多次。 …… 方山背后,一个老道士来回地踱着步,步子大小不一,显是心绪不宁,焦躁难安。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赵老道。眉头紧皱,自言自语道:“八卦玉盘、玄冥莲塔、玄铁山牌、碧幽镜全都突然现世了,跟他有什么关系?难道他还没死?” “不可能!十年前,我明明见到了他的尸骨!”他又赶忙自我否定。 进入仙符宗,他本打算关门打狗,但见到长云拿出八卦玉牌,早已波澜不惊的道心不由狠颤了几下,那个恶魔一下浮现在了他的眼前。他随即改了主意,决定先静观其变。及至见到他们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仙符山”,又将玄冥莲塔、玄铁山牌和碧幽镜一件件拿了出来,更是惊诧,那个恶魔仿佛已经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的眼前。 “难道他也来了?”老道士左右犹豫。 …… 仙符山正面。 长云取出八卦玉牌,剑指一点,八卦阵转,七星与符文交融在一起,射向了仙符山。 紧要关头,一道金符陡然射出,将之拦了下来。 “当!” 晴天霹雳一般,振聋发聩。 “是谁?”长云眉头紧皱。 “给老子滚出来!”长致气得长须乱摆。 七人一边暗暗蓄势,一边四下搜寻,却没有一丝痕迹、一点动静。 “既然来了,阁下何不现身一见?”长云再次开口,语气已是十分客气——不辨敌友,还是不要贸然将之归到对立面。 “没想到你们几个老东西非但没死,还沦为了邪教妖徒!”一个鄙夷的声音从高空中怒砸而下。 七人皆是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麻衣老道不知什么时候立在了山顶,众人竟是丝毫没有察觉。 “阁下到底是谁?”长云全神戒备。 “一个只会画符驱鬼的无名老道罢了!”赵老道冷笑道,“跟鼎鼎大名的玄竹七老相比,可是不值一提!” “阁下既然认识我们,当知我们的手段,我劝你还是早早退去的好,坏了我们的好事,老子抽你精血,炼你魂魄,让你永世不得超生!”长致杀气腾腾地道。 “威风,当真是威风!”赵老道死死地盯着那莲塔,目光冰冷,“我还道十几年前青门镇兴义村的惨案是血魔子那魔头做下的,现在看来怕是你们几个败类所为吧!没想到你们竟自甘堕落,拜在了那魔头的门下,你们的师父如果泉下有知,只怕是会死不瞑目!” “找死!”长云双手结印,三根飞针直杀赵老道。 另外六人一起出手,一时间各色宝光全都一股脑砸向了赵老道。后者不躲不闪,伸出右掌虚空里一按,一道巨大的剑符从天而降,金光夺目。 “嘭……” 两厢对撞,灵力激荡,罡风倒卷,各式法宝皆被剑符震退。 长云七人连退八九步,口吐鲜血。赵老道岿然不动,神色淡然。一招之下,强弱已分。 “单凭你们,即便全盛时期也不是老道的对手!”赵老道冷冷地道,“让血魔子和那……”微微卡了一下,如鲠在喉,“他的党羽都滚出来吧!” 章节目录 第五章 生魂祭魔 一招之后,长云七人看待老道士的眼神全都发生了变化,畏惧的深处藏着些许艳羡。自己一干人都是元婴期的修为,老六修为最低,也有元婴期二层修为,老大修为更是到了元婴期七层修为,虽说如今耗费巨大,都不在巅峰,但七人联手仍是被眼前这个老道士随意击退,这等修为世间少有,怎么看也得是个化神期的隐世高人。 长云拱了拱手,恭恭敬敬地道:“前辈修为通天,我等甘拜下风!不过,前辈对我等有所误会!” “哦?”老道士不置可否。 “前辈有所不知,我等并未背叛师门拜在血魔子的门下。相反,正是我等亲手杀了那魔头,还有他的儿子,赤面鬼!我们与魔教并无关联!”长云语调激昂。 赵老道盯着玄冥莲塔,冷笑道:“无关联?那血魔子的邪物怎么到了你们的手里?还有,就凭你们,能杀得了那个魔头?”陡然面色一寒,杀气冲天,“还不从实招来!” 长云冷汗直冒,垂首道:“不敢欺瞒前辈,二十三年前,我师兄弟七人跟同仙会的一伙妖徒恶战,大战了三天三夜,终是寡不敌众,我们几人都受了重伤……” “住口!”赵老道喝断了长云,手指长致,“你接着说!” 长致暗吸一口气,心底骂了声“老狐狸”,拱了拱手,面上十分恭敬,接着长云的话道:“我们拼尽全力侥幸逃脱,却阴差阳错地逃进了血魔子的秘窟……” 赵老道又打断长腾的话,指向了长露,后者会意,赶忙道:“待得血魔子和赤面鬼归来,我们已然逃脱不及,只得拼死血战,趁他毫无防备,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赵老道又指向了长为,后者道:“我本以为我们必死无疑,却没想到那魔头与其子与我等一般,也是身受重伤,而且伤势比我等还要重,一番乱战,我们竟取了血魔子的性命,活捉了赤面鬼!” 赵老道手指长结,道:“你们没当即杀了赤面鬼,怕是他说了什么给你们吧!他都说了什么?” “前辈明见,那厮的确是求我们饶他性命,说是愿意拿惊世秘藏做交换!” 赵老道杀气凌然,怒喝道:“一派胡言!”手指长腾,“惊世秘藏在哪里?玄铁山牌和八卦玉牌又是哪里来的?” 赵老道一语道出铁牌和玉牌的名头,宛若一道惊雷在玄竹七老的心间炸开,七人皆大惊失色,均想:“难道这老道真是仙符宗的传人?” “一定是了!要不然,一个声名不显的老头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修为!又怎能对仙符宗的东西这般熟悉!” 七人越想越觉得在理! 长腾感觉喉咙又紧又干,想要吞一口口水,却连嘴里都干巴巴的,只得硬着头皮道:“前辈面前,不敢有半句虚言!赤面鬼所说的惊世秘藏便是这里。”手指仙符山,“而玄铁山牌和八卦玉牌都是从血魔子处得来的。” 赵老道暗暗盘算:“二十三年前……二十三年前,正是那……那孽障遭诛的日子,血魔子那魔头也正是那时被我打成重伤,时间和事都能对得上。这几个老东西前言后语也都搭得上,不似扯谎。这么说来,的确跟那孽障没什么关系!”暗自松了口气,面上仍不动声色,冷冷道:“赤面鬼也死在了你们手下?” “这……”长腾一时也闹不清这老道士到底什么态度,不敢贸然承认。 “敢做不敢当?”赵老道讥讽道。 长云小心翼翼地回道:“赤面鬼那魔头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奸诈、狡猾,作恶多端,我等也是好心为民除害。” “哈哈……好一个为民除害!”赵老道大笑了起来,陡然目光一冷,面色冰寒,“兴义村一百八十几口人,无论男女老少,全被人抽走了生魂,吸干了精血,都是你们做下的吧?你们又和那些魔头有何区别?今夜,老道我也要为民除害!” 话音未落,长云头也不回地朝西北方飞遁。与此同时,其余六人也是朝着不同方向飞逃而去。 死过方知命重! 他们活到这般年纪,不知经历过了多少次生死,对危险的嗅觉已经变得十分敏锐,生死关头谁也不含糊。 赵老道冷哼一声,剑指在身前画了几道,似乎是个符文。 “千里雷域!” 喝声未落,四下里同时亮起一道金光,惊雷滚滚。下一瞬,七个人影倒飞而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们原来所立之处。四下里金雷翻滚,七人各个面如金纸,口吐鲜血,形容十分狼狈。面面相觑,没想到他构建的小世界竟是雷法世界,想要逃跑是万万不能了,谁能跑得过惊雷,各个心如死灰。 长露偷眼扫一圈,生怕别人抢了先,匆忙道:“前辈,兴义村的事我并未参与,全是他们干下的,与我无干,还求前辈饶我一命!” “放屁!”长致厉喝一声,“兴义村就是你选的!” “住嘴!”长云心底狂骂不已。这世界最大的敌人永远是自己人,只有自己人才对你知根知底,了解你的弱点,只有他们能将你一击致命!长云暗中将事情梳理一番:之前,太过大意,没把兴义村这点鸡毛蒜皮的往事当回儿事儿,当老道提出兴义村事的时候,并未争辩分毫。如今,这两个混账东西都已经咬了一嘴毛,再想翻案,怕是已经不可能了。为今之计,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长云拱了拱手道:“前辈,兴义村的事的确是我等做下的。一来,杀的都是一些凡夫俗子,我们先前都了解过,其中绝没有各大世家、仙门的子嗣。二来,也是受人之托。” “是谁所托?”赵老道背负的左手狠狠地握在了一起,赵心一的面容浮现在了眼前,心道:“小子,不管是谁,老头都要替你报了这血海深仇!” “乃是我等最小的小师叔。” 玄竹七老的师父霄辰子,乃是北燕修仙院——飞龙院的前任院首,临终前修为已经到了元婴期九层,乃是北燕国最着,双掌一合,玄冥莲塔从长腾的储物袋中“叮”的一声蹿到了空中,莲瓣上所有的骷髅皆是一片血红,好像都活过来了一般。 “嗡嗡……” 莲塔陀螺一般,飞快地旋转,声音急促,刺得人头皮发麻。 天上,消失不见北斗七星一下变得特别明亮,竟有些刺眼,然转瞬即逝,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夜色都变得更加浓郁,四下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悄然笼罩这一片天地,鬼鸣森森,让人不寒而栗。 恰在此时,百道惊雷同时劈下,竟被玄冥莲塔给挡了下来。 “生魂祭魔……”赵老道眉头一皱,怎么也没想到这几个人师兄弟几十年,却一点情分都不讲,不但将削骨黑金散用在了自己人身上,竟连这种生祭神魂,害人永世不得超生的恶毒手段都随随便便使了出来。不由对这几人更生厌恶,右掌虚空一按,漫天惊雷化作几百道巨剑从空中齐射而来。 “疾!”长致双掌并指,遥遥向着玄冥莲塔一点,莲塔第五层一片莲瓣徐徐打开。 “你……这畜……”话未说完,长为便七窍流血而死。 血骷髅自莲瓣中飞出,离地约莫三丈高时,陡然一顿,变作一个巨型骷髅,将莲塔和长致罩在了中心。 转瞬间,金光如暴雨一般砸在了血骷髅上。 “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一样。 长致面色一红,喷出一大口血来,血骷髅左摇右晃,似乎随时都可能破灭,赶忙换了个印诀。长露惨叫一声,砸在了地上,死相和长为如出一辙。又是一片莲瓣打开,再次出现一个巨型血骷髅,两厢加持,挡下了所有金光。 赵老道皱了皱眉,暗道:“没想到以元婴修士之魂做祭竟有这么大的威力!”单手掐诀,又是百余道金光从天而降。 血骷髅之中。 “师弟,我们早就结成了同盟,说好了同进退共富贵,怎么连我也中了毒?”长腾动弹不得,连说句话都累得气喘吁吁,“快帮为兄解了毒吧!” “师兄,你会错意了!说是与你结盟,不过是方便给你下毒罢了!”长致笑容灿烂,“而我真正的同盟是我们的长结师弟!” “多谢师兄提点!”长结双臂一伸,活动了一下身子,右掌掌心里露出一小截黑色的物什,样子与长致手中的黑骨一般无二。原来,他刚刚那副动弹不得的样子全是装出来的。 “好说好说!”长致十分客气,与之前的针锋相对截然不同,“师弟,快来帮为兄一起控阵!” “你们这几十年来不是一直势同水火吗?”长腾大惊失色。 “我的笨师兄,我们倘不演这几十年,怎能骗得过我们小心谨慎、又足智多谋的长云师兄,长结又怎好暗中给他下毒?”长致笑容满面,转头望向长云,“大师兄,我说的对吧?” 长云面色铁青,不发一言。 “哈哈……” 长致剑指一点,长腾也是倒地惨死。 章节目录 第六章 吸血老魔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地上已经躺了四具尸体,莲瓣也已经开了四片。四个巨大的血骷髅重叠在一起,四张面孔形态各异,却都极为狰狞可怖,分别面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仙符山山巅。 赵老道有一波没一波地发动着攻击,有些心不在焉。不知怎的,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却一时又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让他心里特别的别扭。 血骷髅里。 长致笑容满面,望着长结道:“真没想到这生魂祭魔竟这般厉害,连那老道士也都奈何不得!待我兄弟二人一鼓作气灭了这老道,便可踏踏实实地享用这仙符宗的宝藏了!” “但凭师兄做主!”长结面露窃喜。 长致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望向长云,开口道:“为了成就大业,只有委屈大师兄你了!”说着,剑指向着长云一探,就要取长云生魂,可指到中途,却突然转向,直点长结。眼看就要得手,那长结却突然身形一晃,躲闪了开来。 长结转过身子,冷哼一声:“果然!” “你早有防备?”长致面色冰寒。 “师兄如此‘仗义’,小弟可不敢不防!”长结面带讥笑。 “很好!”长致面色冰冷,如布寒霜,“那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真正手段!”剑指一转,腰间的葫芦疾射而出。 长结面露微笑,动也不动,丝毫不把长致的攻击放在眼里。后者心头一惊,突然察觉到异常,刚要收神内视,肚腹之中猛然传来一阵翻江倒海的剧痛,立时五脏俱颤,全身酸麻,“噗通”一声瘫倒在了地上,想要爬起,却提不起一丝力气来。 “穿肠……噬心……蛊……”长致口吐白沫,“你……早……” “不错,我费了千辛万苦才寻到这宝贝,便是想给师兄你一个惊喜!”长结笑容满面,显是志得意满,右掌一伸,一道紫青色的光芒从长致的肚腹飞出,一闪便到了长结的掌中,竟是一只小拇指大小的多足硬甲虫,全身紫青,形似蜈蚣。 长致的肚腹处则破开了一个大洞,肠子流了一地,污秽不堪。 “你……”长致恶狠狠地盯着长结,想要痛骂他几句,却哽住了喉咙。 “师兄,一路好走!”长结笑意更浓,剑指一比,口念咒诀,突然感觉心口冰凉,低头一看,半截血剑已经从他的心口穿了出来,鲜血从口中狂涌而出。慢慢转过头,长云正面色阴冷地盯着他。 “你……怎么……”长结双眼圆睁,一脸的惊恐疑惑。 长云缓缓将宝剑抽出,痛得长结牙关打颤,前者慢悠悠地道:“枉你们自以为聪明,却不知,你们的所有筹划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最后一个字尚在口中,便一脚将长结给踢飞了去。 一切变化都太快,长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他本来想问,既然长云早就知道,为什么不一开始便阻止,为什么非要到此时才揭穿。可转念一想,他便全明白了,原来长云也和他们是一般的心思,眼下正好有人替他来做这恶人,可以坐享其成,何乐而不为呢! 长结却仍是一脸的惊疑不定,有些事实在想不通,明明在长云拉自己来到这里的时候悄悄给他下了削骨黑金散,他怎么毫发无伤,忍不住道:“你……明……”刚勉强吐出两个字,鲜血便堵满了他的口鼻。 这削骨黑金散乃是几百年前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黑骨老魔所创,每一粒只有沙粒大小,漆黑如墨,没有一丝异味,附在深色衣物上,很难察觉得到,触之即中,防不胜防。又阴毒无比,跗骨缠身,一旦催动,立时便能禁锢中毒者一身的修为,使其寸步难行。化神期以下的修士若是中了这种毒,便成了待宰的羔羊,生死尽在别人一念之间。即便是化神期的修士,如不能在一炷香内及时排毒,也有性命之忧。 而黑金散的解药,也是持毒者的驭毒之物——“阴魔乌骨”,便是长致、长结手中的两截黑色细骨。这乌骨与黑金散相克又相生,四十九粒黑金散才生出一根乌骨,便是唯一的解药。也就是说,并不是所有的乌骨都能解黑金散的毒。所以,这解药可是极为难得。 这便是长结的疑惑所在。 想几百年前,第三次仙魔大战的时候,不知多少正教修士就这么惨死在了黑骨老魔手上,后者的名头当时比阎罗王还要吓人。几番激战,正教同盟人人自危,兵败如山倒,眼看就要覆灭。正教同盟孤注一掷,以保存实力为主,主动放弃正面几个战场,暗地里却同时派出两个化神期的高手专门去追杀黑骨老魔,最终损失一个化神期高手,耗时一个多月才终于将这魔头给诛杀。 虽然损失了一个化神期高手,这也已经算走了大运了。要不是当时黑骨老魔自持功高,耀武扬威,谁也不放在眼里,还到处占宝画地,几乎将魔教头目得罪了个遍,众魔头也不会对他的事袖手旁观,正教也没这么容易得手。 此节也成了第三次仙魔大战的转折点。正教众人听闻黑骨老魔已死,军心大振,齐心协力杀了魔教一个回马枪。而魔教众派却因分赃不均,貌合神离,彼此攻讦,甚至私下动手。 又经过几番恶战,正教终于反败为胜,赢下了这第三次仙魔大战。 大战过后,这削骨黑金散便几乎绝迹。一是因为,“药材”不好寻,二是因为“阴骨火”不好炼。黑金散需要的“君药”乃是七七四十九个金丹期修士的尸体,而且这尸体需是新的——不能过头七。眼下没有仙魔大战,想要得到这么些金丹期高手的尸骨可并不容易。而这阴骨火则是黑骨老魔的秘籍“阴骨经”中所载的独门秘技,黑骨老魔一死,这阴骨经便失传了。所以,黑金散这几百年一直只存在于典籍之中。不曾想,今夜却在这里又出现了。 这便是赵老道的惊怒所在。 长云冷冷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一小块黑色细骨,只有指甲盖大小,样子却与长致二人手中的一般,幽幽开口道:“当年,我们收拾血魔子的尸体,你们俩个偷偷藏了一个写有‘黑金散’的储物袋,自以为没有人知,却不知那是我最早发现,做了点手脚,专门留给你们的!” 长致和长结两人目瞪口呆,没想到两人一开始就已经落在了长云的套子中。 长云双手掐诀,长致两人立时双目圆睁,七窍流血而亡,又是两片莲瓣打开。两个血骷髅同时蹿出,一上一下,交叠在了一起。 至此,莲塔第五层已经彻底打开,中心现出一粒枣子大小的鲜红莲子,表面曲曲折折刻满了鬼文,显得极是阴森恐怖。 赵老道挑了挑眉,暗道:“这就对了!早就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果然,最阴险的还是这个长云!”长出一口气,“事情也该了了!”虚空一抓,手里多出了一支符笔,笔管绿意勃发,看起来生机盎然,周身刻满了米粒大小的金色小符文,彼此相连,又组成一个大的符文,繁奥无比,下方笔头处却什么都没有。虚空一点,一缕跳动的火焰随即蹿了出来,起初碧油油的,接着变成赤红,最后随着笔管上的金色符文一闪,变成了金色。 长云的面皮不受控制地抽动了起来,拱手道:“前辈,仙符宗昔日光耀五洲,何等辉煌,如今却破落至此,你就不想重振他的往日雄风?”他赌定这老道士跟仙符宗渊源极深。 “过去的就过去了!”赵老道语气冰冷,丝毫不为所动。 长云的面皮又抽了几下,语气变得阴冷:“这么说,你是非要跟我过不去了?” 赵老道轻叹一口气,道:“为民除害罢了!”一道金符一挥而就,笔尖一点,化作电光,直劈莲塔而去。 “冥顽不灵!”长云双掌一合,莲塔飞也似地转了起来,莲子上的鬼文全都“活”了过来,一个接着一个从莲子上跳了出来,一共六个,眨眼变成斗大,分别向着上下东南西北六个方向疾驰而去,印在了六个血骷髅的后脑勺。放出冲天血光,抵住了老道士的金符。老道士也不着急,再次挥笔画符。 “咔嚓嚓……” 六个骷髅全都急速地旋转了起来,发出空间碎裂的声音。不多时,六个骷髅面向北斗七星的方向重叠在了一起,脑后的六个鬼文也随即叠映在了一处。 “嗡……” 骷髅剧烈一颤,眼洞中射出一道血光,横亘天际,犹如一条贯穿天地的血河。 “哒……哒……” 铁蹄踏石般的脚步声沿着血河自高处落下,不紧不慢,一直进到骷髅之中。声音刚刚落下,骷髅夸张地张开了巨口,滔滔血海奔涌而出,血气、煞气搅在一起,撼天动地。 “哗……” 血水翻涌,渐渐凝聚成了一个巨人的形状。 “桀桀……久违的血肉美味!”血人的声音阴森恐怖。“恩?”突然发出一道很是有些惊疑的轻哼。 赵老道冷冷地道:“吸血老魔,别来无恙啊!” “果然是你!”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恨意。 章节目录 第七章 大败老魔 血巨人陡然一缩,血光褪去,化作了一个灰发灰衣的老者,五尺几的身高,比常人要矮上一头,面色如白纸,没有一点血色,邪异又瘆人,左边面颊,从眼角到嘴角印着一道格外显眼的疤痕,状若毒蛇,甚为狰狞。鹰钩鼻,三角眼,眸光阴冷,全身带着冲天的血煞之气。转过头冷冷地望着长云:“是你请我来的?血魔子那混账呢?” “吸……魔……”长云十分紧张,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这魔头,“正是晚辈请您来的!那血魔前辈……”结结巴巴,弄不清这老魔跟血魔子到底什么关系,实在不敢承认血魔子的死与他有关,手指长致几人的尸体,“就是他们几个杀死的,晚辈已经亲手杀了他们几个,也算为血魔前辈报了仇!”说着,偷眼望向了老道士,唯恐这老头揭了他的底。然而,后者只是盯着吸血老魔,对他连一眼都不愿多看。就这么被轻视,他反倒松了口气,不怒反喜。 老魔斜眼一瞥,冷冷地道:“就是你杀的又有何妨,倒省得老祖我动手了!你请老祖我来干什么?” 长云深吸一口气,盯着赵老道恶狠狠地道:“请前辈帮晚辈杀了这个贼老道!” 老魔冷哼一声,不置可否,转过头,望向了赵老道,摸了摸面颊上的伤疤,嘴角上扬,勾出一抹残忍的笑意,“老东西,二十三年前的一剑之仇,今日就让你血债血偿!” “这个‘老’字,我可担不起,在你这老鬼面前,我还年轻得紧!‘老东西’这个称谓,你是当仁不让!”赵老道哈哈大笑,“远道而来,我特特给老东西你备了些薄礼,还望笑纳!”说着,符笔在手中一转,轻喝一声,“金雷灭老狗!” 四面八方顿时亮起上千道雷光,纵横穿越,眨眼的工夫便成了一个巨大的囚笼,将吸血老魔笼罩其中。笼?”老魔嘴角含笑,冰冷中带着几分得意。 “老魔,多年不见,你还是如此的狂妄!”赵老道不惊不慌,面上一直挂着笑,“早知你会来,给你备的礼怎么可能会如此简单?” 老魔的右眼皮不着痕迹地跳了跳,瞥了一眼血蛟,并未察觉到什么不对,垂眼冷冷扫向了长云,目光不善。后者吓了一个激灵,老魔两人的话,他一直竖着耳朵在听,生怕错过什么保命的机会,一个字也不敢错过,知道老魔这是向他问询,可他之前只顾忙着对付长致两人了,真的不知道这老道士都备了哪些手段,只得硬着头皮摇了摇头。 老魔转过了头,冷哼一声,道:“赵青云,虚张声势可救不了你的小命!”说着话,半空里,血蛟的身子一荡,化作一道流光,直扑赵老道而去。 “嘭……” 血蛟应声撞碎金雷囚笼,流光四散,烟火一般,煞是好看。 老魔会心一笑,果然赌对了,这个赵青云表面看起来老实,其实最为狡诈,二十三年前自己就上了他这长相的当。想到这里,脸上的伤疤突然抽痛了几下,不觉恼恨地咬紧了牙关,暗暗盘算过会儿怎么对这老道吸血抽魂。正在得意,瞳孔陡然一缩,面上的笑霎时便凝固住了。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血蛟大半个身子已经跃出了金光包围,眼看就要彻底破阵。却在此时,血蛟的体内突然射出了几道发丝粗细的金色光线,与周边的金光连成一体,囚笼转瞬便变换了一个形状,一张巨大的蛛网似的,恰将血蛟网在了正中央。 老魔赶忙结血诀,血蛟剧烈挣扎,可那些看起来一扯就断的金色细线却经受住了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稳稳地控制着血蛟。 “这是什么名堂?”老魔一脸阴沉地望向了赵老道。 “想了二十几年,专门给你准备的一个符,我唤它作‘活葬老狗’!”赵老道负手而立,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本来还怕派不上用场,没想到你今日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实话告诉你,看到这几个家伙召你,我还真不忍心打断他们!” “你……”老魔面色铁青,狠狠地剜了长云一眼,长云赶紧低下头。 老魔恶狠狠地咬了咬钢牙,啪啪作响,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道:“赵青云,快还我魔血,我这就返回魔界,不再找你的麻烦!否则,老祖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赵老道面色陡然一冷:“你不找我的麻烦,但我还要找你的麻烦,二十三年前的事可还没了!”霸气十足,威风凛凛。一抛符笔,陡然变大,七尺有余,笔头金焰斗大。剑指向着笔尾一点,笔随指动,金焰喷发,半空里结成一张巨大的金符,小山一般大小。 “天杀的狗老道,你是铁了心要跟老祖我过不去了?”老魔的面色有些精彩,既有凶狠,又有恼怒,还带着几分犹豫和不甘。 赵老道用实际行动回应了他,虚空一点,金符怒拍而去,宛如天外来峰。 老魔扫了一眼“蛛网”中挣扎的血蛟,又瞥了一眼自己的左手,略一犹豫,掐个血诀,血遁而去。 “改日定将你碎尸万段!” 只撂下一句狠话,眨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老道轻叹一口气,心下可惜,却也知他要想走,自己根本拦不住——这老魔修为通天,要不是在凡界有诸般限制,对上他,自己多半只有一死,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说起凡界、魔界和仙界,就要从远古的一次仙魔大战说起。史称这场大战为第一次仙魔大战,那时仙魔两派大战了数百年,战况异常惨烈,双方皆是损失惨重,还殃及了无数普通百姓。山河家园尽毁,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然仙魔两方却仍势均力敌,依旧难分胜负。一时间,人人自危,停战的呼声在两方阵营里越来越高。 最后,双方首领顺大势定下停战契约,也为了防止此类惨情再次发生,契约规定:在凡界之上,各自创出一方世界来,称为仙界和魔界。凡修为突破化神期到了炼虚期的仙魔都要进入仙魔两界,不得再过问凡界之事。并由对方两名督管亲自种下“飞升印”,禁止其再次踏足凡界。 然而,无论在哪里,都会有许多不守规矩的。一些魔头为了能在魔界继续享用凡界的生魂和精血,特特在飞升之前留下诸多许诺和印记宝物、献祭法门,诱惑后人从凡界献祭,让他们可以从魔界短暂脱身。 不过,受飞升印的限制,他们的修为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只能使出化神期的修为。也不敢冲击身上的飞升印,一旦这么做,凡界巡游的仙界督管便会察觉到,引他们前来无异引火烧身。 而玄冥莲塔第五层的血莲子便是吸血老魔留下的其中一件印记宝物,他曾给出的许诺便是可以替人杀人,无论对方修为多高。之所以敢口出狂言,乃是他确有通天的修为,几百年前飞升之时便已经是炼虚期的修为了,如今修为几何,无人得知,想来怕是已经突破炼虚期了吧! 不过,他的运气却不好,连番遇上的都是赵老道,后者修为高,符术又异常玄妙,让他接连吃了亏。上一次好歹还是对方夹着尾巴逃了,可这一次却是极为糟糕,竟是自己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狼狈逃窜。 他这么一逃,长云算是彻底傻了眼了,这叫什么事吗?不是说万无一失,不是说谁都能杀吗? 赵老道符笔一顿,山大的金符定在了长云的头顶,冷冷道:“还有什么招数都用出来吧?” 长云亡魂大冒,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磕头如捣蒜,“嘭嘭”作响,甚是脆生。 章节目录 第八章 麒麟碧波 赵老道闪身落到长云的跟前,相距不过三尺,一脸的鄙夷之色,冷冷道:“抬起头来!”长云哪敢有丝毫的违逆,匆忙抬起了头,泪眼汪汪地望着赵老道。 “我来问你,兴义村的事到底还有谁参与?你们又是受的谁的托?敢有半句假话定让你生不如死!” 长云冷汗浃背,哪里还有一星半点抵抗的心思,恭恭敬敬地道:“前辈,晚辈不敢有丝毫的欺瞒,当日去的确实只有我七人,也确实是受我们的燕师叔……” 话未说完,赵老道突然喷出一口血来,大半都喷在了长云的脸上,将后者喷成了一个大花脸。 长云惊疑不定,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儿,头顶的金符直砸而下,以为必死,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呼……” 金符却贴着长云的竹叶冠掠过,落到了老道士的掌心,老道士转身后拍,一个黑影鬼魅一般陡然消失不见,再现身时已经出现在了老道士三丈开外,全身黑乎乎的,仿佛蒙着一层浓浓的黑雾,什么也看不到。 “师父,别来无恙啊!”黑影极是亲切地道。 虽然看不到对方真容,但这身法、声音定然错不了了!老道士大惊失色,气血激荡,忍不住又喷出一口血来。 黑影缓缓上前两步,身上的黑雾散去,现出一个人来,竟是早该死去的长结。 “呀……”长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碍事!”长结屈指一弹,也不见什么东西飞出,长云却应势倒在了地上。 “三弟!”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的响起。 老道士心灰意冷。 破肠烂肚的长致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一眼自己的肠子,叹了口气道:“这副身体被弄成这个样子,还真不好出去见人!”抬头望向了老道士,面上露出诡异的笑容,“赵老道,我们又见面了!” “血魔子!”老道士声音冰冷,“原来是你们两个在暗中弄鬼!” “师父,我们给你演的这场戏怎么样?”长结面容温顺,语调带着几分激动,像是做出什么伟绩,迫切希望得到师父表扬的乖巧徒弟。 “住口!”老道士厉声大喝,由于用力过猛,再次吐出一口血来,“咳咳,我没有你这样的徒弟!”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老可以不认我,但是我可不能不认你!”长结说得光明磊落又隐带几分委屈,像是乖巧徒弟和蛮横师父的戏码。 “哎呦……”长致不知从哪里弄出一根略显夸张的大骨针,穿着棉线在那里呲牙咧嘴地缝自己的肚子。 老道士嘴唇蠕动了几下,似是想开口,却又紧紧地闭上了,不发一言。 “长结”微微一笑,甚是贴心地道:“师父怕是想问我这个孽徒为什么没在二十三年前见阎王,反而到现在都还活着吧?” 老道士不发一言,也不看他。 “既然师父想知道,那徒弟就详细讲来!”长结扫了一眼地上几具死尸,“就先从这几个蠢货说起吧!” “我跟血魔子两个暗中挑了好几年,觉得这七人还不错,一个个道貌岸然,肚子里却都是坏水,而且名声还都响当当的,正好可以为我们所用。于是,我们便使人将他们逼到了我们准备好的洞府,让他们进了我们设好的套!” “这么说,你便是他们口中的赤面鬼了?”老道士本不欲跟这孽徒多说一句话,可满腹疑惑,实在是没忍住。 “师父英明!”长结嘿嘿一笑,“这还多亏血魔子大哥大义灭亲,亲自给我找了一具好身体,又不吝将本命法宝都拿了出来,这才把戏给做足了,让他们信以为真。我们两个将神魂悄悄潜藏在这两人身体中,稍加推动,事情便顺风顺水发展到了这一步,他们几个蠢货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好说,好说!”长致呲牙咧嘴,露出了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也亏得你神机妙算,老哥我是又服你一次!也不枉费我们这二十多年的经营。” 赵老道冷哼一声道:“你也算准了我会站到你的左近,有你出那一掌的机会?” 长结摇了摇头,十分诚恳地道:“师父,说实话,这点我还真算差了。以我对你老的了解,你虽然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实则心思十分缜密。而且,这种缜密已经深入骨髓,成了不经意间的习惯!” “所以,生怕有什么纰漏被你老发现,我们费尽了心思让这场戏演得精彩,也好分散你老的注意,找了这么两个倒霉鬼,安排他们在你的眼前死得透透的。这么一来,他们便最没有威胁,你老不经意间就更愿意离他们近一点。不过,我原本以为师父会离血魔子更近,毕竟他的死相更难看,看起来也死得更彻底。所以,那一掌本来计划是由血魔子大哥发出的,却不曾想我们师徒还是缘分深,你老把这……” “嘭……”一声巨响打断了长结的话。 赵老道左手掐诀,一道雷光符文从他的身体掠出,雷光璀璨,陡然化作一头巨大的碧雷猛兽,小山一般,四脚落到,将地上的八卦玉盘、玄铁山牌和碧幽镜三件物件踏了个粉碎。同时,张口喷出湛蓝碧波,像是一道清澈的泉水,却让人直觉头皮发麻、亡魂大作。 长结不敢大意,赶忙躲闪,碧波一转,直击石地。 “轰……” 石块崩裂,立时出现一个深坑,碧波雷光大作,光芒夺目,宛如天上的太阳。 “麒麟碧波!” 赵老道一声轻叱,蓝色雷兽仰天长啸,双蹄在地上重重一踏,方圆百里立时化作一片蓝色汪洋,长云几人被雷光缭绕,眨眼便化作了劫灰,尸骨无存。 长结和长致两人人在半空,盯着蓝色雷兽神色各异,长结嘴角含笑,笑容冰冷,长致则是一脸艳羡,搓着一双血淋淋的手赞道:“不得了,不得了,竟是神兽榜排名第十七的水麒麟!” 长结打量四周,眸中金光符文闪耀,周遭天地在他的眼中变了个模样,四周景物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天上雷云密布,团雷翻滚,笼罩了这一片天地,地上则是汪洋一片,各种凶猛雷兽游荡其中,蓄势待发。不由冷笑道:“好一个水麒麟的雷池世界!看来师父你老人家为了再杀我一次,这些年也没闲着,将水麒麟炼成了自己的一道本命符,专门为我备了这份大礼!” 话音未落,水麒麟仰天喷出一道雷光,化作上百个转盘,磨盘大小,光洁夺目,从四面八方飞斩向了长结两人。 与此同时,整个雷霆世界一下子炸了锅,一条三丈来长的游鱼率先从雷池中跃上半空,口吐惊雷,怒劈向了长结。紧接着,雷蛟腾空,雷蛙吐出雷舌…… 长结两人不敢有丝毫的大意,长致祭起玄冥莲塔,四层齐开,各样鬼物身披血甲呼啸而出,煞势滔天,远非长云七人所能比。鬼物和雷兽霎时间便斗在了一起,一时难解难分。 长结双手掐诀,各色符文从他的袖袍中奔涌而出,眨眼的工夫便形成了一个符阵,金光大盛将他和长致罩在了其中,将湛蓝的雷盘全都挡在了金光之外。 水麒麟人立而起,双蹄怒砸,雷池翻腾,一根十几丈长的雷矛从雷池中缓缓升起。 “雷矛破天。” 赵老道轻喝,雷矛消失在了雷池之中,再出现时已经冲上了雷云,云中一转,轰砸而下,霞光万道,像是沐浴了神光一般。 一击之下,长结的符阵立时爆碎,各色符文如烟花一般,满天散开。 眼见雷矛继续杀来,长致倒也不担心,咋舌不已,自顾自地赞叹道:“不愧能在神兽榜排名第十七的神兽,实力果然恐怖!”话锋一转,“师父要考较徒弟的本事,徒弟也不敢藏私了!”双手快速掐了个符诀,一道半青半红的符文陡然在其头顶浮现。 “嘁……” 青红符文化作一只大鸟,身青而尾红,三丈来高。 赵老道皱眉道:“这是神兽榜排名第二十的灭蒙鸟!” “嘁……” 灭蒙鸟再次长鸣一声,喷出一团黑烟,将雷矛笼罩其中。一时间,电闪雷鸣,黑烟翻滚,经久不息,仿佛一团雷云突然炸了窝。 “师父,徒弟这些年也不敢怠慢,您老看看徒弟的九幽煞魔气可还过得去?”长结语调谦卑,面容却是一脸的冰冷。 赵老道也不言语,双手各结了一个法印,正反相对,合在一处。雷池之中碧浪翻腾,天上雷云扭曲,碧雷如蛛网一般笼罩了这片天地。同时,水麒麟咆哮一声,四蹄踏浪,向着长结飞扑而去。 长致操控玄冥莲塔奋力抵挡四下袭来的雷光,阻止“蛛网”的最后成形,可每打散一道,雷光便重新汇聚到雷池之中,新的惊雷接踵而至,如此反复,似是无穷无尽。长致气喘吁吁,向着长结道:“兄弟,这赵老头实在是太厉害了,我们又在他的麒麟小世界之中,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你就别玩了!” 另一边,水麒麟已经和灭蒙鸟斗在了一处,水麒麟全身雷光缭绕,雷霆万钧,犹如雷神,携毁天之威灭地之势,横冲直撞。灭蒙鸟则青红两光护体,口喷黑烟,忽左忽右,主要以躲闪为主。显然是水麒麟占据了上风。 长结一边迎战,一边笑道:“哥哥,莫急!我这当徒弟的好不容易见到师父,还没怎么互诉离苦呢!” 赵老道牙关紧咬,满心苦涩。 “怎么就瞎眼收了这个混账为徒!” 章节目录 第九章 傀神符 长致翻了个白眼道:“那你可快点,老哥我可是快撑不下去了!” 长结向着赵老道道:“师父,徒弟再给你老献个丑!”右手掐诀,灭蒙鸟的一根青色鸟羽飘荡在身前,轻叱“阎罗借魂!” 鸟羽应声化作一个青色老者,那模样和长云竟是一模一样。 “我怎么会在这里?”长云一脸迷茫。 长结大笑道:“是我把你从阎罗王那里借了回来,给你一次复仇的机会!”手指赵老道,“去吧!” 长云面色一滞,然后身不由己,疾射向了赵老道。 “歪门邪道!”赵老道剑指一点,几百道雷剑同时劈向了长云,快若流星,躲无可躲,长云大惊失色,闭目等死。 然而,所有的雷剑在即将轰中长云之际,后者周身泛起淡淡的青芒,所有雷剑击在他的身上,未起任何波澜。 长结嘲讽道:“人都死了还这么怕死!你肉身早毁,如今不过是个附在鸟羽之中的鬼魂而已,还怕个屁的雷!” 赵老道微微皱眉,长云则愣愣地望着自己的身体。 “还不快去!”长结怒斥一声,长云再次不受控制地攻向了赵老道,后者有心要试试这小子和血魔子到底在弄什么玄虚,大袖一挥,便跟长云对斗了几招,微感心惊,“这长云生前也就是元婴期七层的修为,现如今在水麒麟的碧波雷霆小世界压制之下仍能发挥出元婴期八层的修为,早就听闻灭蒙鸟能收亡魂为己所用,果然名不虚传,要是在灭蒙鸟自己的亡魂世界中,这长云怕是至少要发挥出元婴期巅峰的实力来。可惜我现在身受重伤,要不定要将他这个祸害化成劫灰。” 再次打量长致两人一眼,长致忙着斗雷兽,长结则神色淡然,丝毫不慌,似乎有恃无恐。 赵老道心道:“仅靠长云可是还远远不够,我即便身受重伤,但在水麒麟的小世界中,长云可还伤不得我分毫,除非这个孽障收了很多元婴期修士的神魂。只是,这可不太好办,元婴期的修士可不是集市上的大白菜,随处可见。退一步讲,即便是他真的能收这么多强者的神魂,那肯定早已在各国传得沸沸扬扬,不可能没一点消息。” “难道只是在虚张声势?可这孽畜处心积虑准备二十多年,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各种思绪涌上赵老道的心头,一时也没有定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多加小心就是了!”一念及此,也不再留手,左掌一挥雷光闪耀,右腕一抖,符笔金焰闪耀,一个金色符文落在雷光之上。 恰在此时,长云一掌劈来,阴煞之气铺天盖地而来,赵老道不闪不避,左手剑指一点,一道惊雷脱手而出,直劈长云,后者开始有恃无恐,后来心悸不已,想要躲闪依然来不及。这次他周身依旧闪动青芒,却没能避开雷光,金焰大作,雷火交加。 “啊……”长云痛苦呼叫,“救我……” 长结冷哼一声,愤愤道:“废物就是废物!” 转眼间,长云化作了劫灰。 赵老道冷冷道:“还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你这老东西找死!”长结勃然大怒,愤然掐诀,似是要发动什么厉害的招式。 长致心道:“不好!这个赵天俊平日里沉稳老辣,阴狠歹毒,可一遇到他这个师父就容易发狂!”赶忙出言阻止道:“兄弟,不可!那个亡魂我们还有重用!” 长结回过神来,歉然道:“哥哥说的是!”转头望向赵老道,冷冷道:“师父,你放出水麒麟第一件事就毁掉了八卦玉盘、玄铁山牌和碧幽镜,不觉得可笑吗?” 赵老道不由又是一惊:“这也是假的?” “东西是真的,可事却是假的。”长结露出了一个十分谦逊的笑容,“师父啊!你老真的是年纪大了,太过古板了!就因为一张破纸上写着‘仙符山禁地,踏足者死’几个破字,你就死守一辈子,连与它相关的任何事都讳莫如深,简直是对这禁地一无所知!”笑容越来越浓郁,变成了狂笑,“我的傻师父,二十三年前,我说用这三件东西在七阴聚煞之时,便可以打开这仙符锁是我自己编的!” 赵老道全身发寒,颤声道:“既然都是假的,那二十三年前,七阴聚煞之时,你又何必勾结魔教以身犯险?” 长结温声道:“若不如此,又怎能让师父你深信我的话,又如何能有今天的局面?” “这么说,二十三年前你是故意诈败?”赵老道全身发麻,像是被天雷劈了一般,“十年前我在黑山村找到的那具尸骨也是假的!” “不,战败是假,可那尸骨却是真的。”长结面色微冷,“如果徒弟我不真正的死一次又怎能瞒得过师父你这一双慧眼!” “真是煞费苦心!”赵老道面色发青,心头还有最大的一个疑惑,“你大费周折,到底图的是什么?” “师父,你可还记得我那尸骨的形状?”长结问得有些漫不经心,似是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赵老道神魂俱颤,惊道:“那是一道‘半符’?” 所谓半符,顾名思义,便是半成之符,也是未成之符的统称。一般来说,半符大都是一些失败品,由于未尽道意,全是一些废符,并没什么用途。但事无绝对,传说魔教有几道阴狠的符文便是通过一些不显符状的半符,一步步结成威力巨大的魔符,杀人于无形。 赵老道转头望向了长致,后者正一脸得意地回望着他。不由心头又是一颤,原来长致已经换了一个站立的姿势,正是一道半符。转念一想,长结刚出现时的姿势何尝不是一道半符。突然想到了什么,举掌便拍向了自己的天灵盖,显是想了却性命。 “晚了!”长结随意结了个印,赵老道的手掌距天灵盖还有寸许之遥时,突然凝滞在了头顶,连带着老道士本人也成了一个木偶,动弹不得。水麒麟回归本体,雷霆世界消散于无形。 “哈哈……这‘傀神符’果然名不虚传!”长结的笑声陡然变得狂傲,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师父,你老现在知道我这几十年的精心筹划为的是什么了吧?” 赵老道怒目圆睁,想要破口大骂,却根本张不开口。 长结笑得更是得意:“师父,你恐怕还不知道,因为你的固执,本来我都快要放弃封印在这山中的最顶尖的八枚神兽符了,正是你无意间跟我讲起上古十大神符之一的傀神符如今就在天魔崖,这才给了我希望!哈哈……” 长致搓着手道:“排名第十七的水麒麟就有这般威力,那传说中的四凶、四善,号称是八大神王的神王符可真是让人期待啊!” 赵老道面如死灰,作茧自缚啊! 长结口中的傀神符乃是天魔崖的镇崖至宝,这天魔崖与仙符宗一样,几百年前都是首屈一指的宗门,各占五枚威力通天的上古十大神符。只不过一个是在仙门,一个是在魔教。 后来不知何故,天魔崖内部几大实力不合,随即分崩离析,分成了三派,各立山门。其中一派便是天魔崖,另外两派便是如今的桃花宫和血魔宗。吸血老魔就是血魔宗的开派祖师,血魔子则是他的徒孙。 傀神符,作为上古十大神符之一,威力非凡,能够锁人魂魄,控人心神,使其成为一具任受操纵的傀儡。据说,一旦中招,便是修为到了能够飞升的炼虚期都不能轻易化解。只不过,这符却没那么好下。一来,有传闻说施展这魔代价不小,但具体是什么代价却不得而知。二来,更现实的是这符对修为高的人真不好下。 原因无他,这傀神符需要在对方处在大喜、大怒、大忧、大思、大悲、大恐和大惊七情之时,分别施展一道半符,方可合七为一,形成完整的傀神符。而修为高的修士,大都经历了无数磨炼,早已练就了波澜不惊的心境,等闲事根本不足以让其大喜大悲七情皆起。 赵老道就属于此类修士,而且还是其中数一数二的佼佼者,本不会轻易中招。可怎奈,他当年唯一的一个徒弟,也是他在世上最信赖的人,竟然耗费几十年的时间来为他下这道符。 第一道半符:那一年,他这徒弟才刚二十岁便独自创出三阶中品灵符“劈天符”,成为仙符宗有记载以来的第二人,而这第一人便是仙符宗的传奇人物,惊艳绝伦的赵无极。当晚,他这徒弟还给他买了最喜欢的酒,酒桌上对天起誓,说是一定要将仙符宗发扬光大——那可是他早年的执念,他闻言大喜,根本就没在意桌上杯盘的摆放。 第二道半符:还是那一年,隆冬,大雪,他这徒弟私闯仙符山,受他训斥竟不知悔改,趁他不注意,伤了他之后,竟反下了山门。他大怒,丝毫没留意雪地上的脚印有什么不对。 第三道半符:第二年春天,他这徒弟跟他寄了一封信,说是已经加入了魔教,还跟臭名昭著的两个魔头——血魔子、阴魂洞主结拜成了兄弟。他恼怒不已,将信纸震了个粉碎。事后,却又是忧心忡忡,端起信封一看再看,没注意那个微微有些难看的“启”字有什么不妥。 第四道半符:二十三年前,他这徒弟竟然带着魔教众人杀了回来,扬言要用自创的八卦玉盘、玄铁山牌和碧幽镜摧毁仙符锁,毁了他守护一辈子的东西。他万万想不到自己一手养大、教大的徒弟竟会行如此之事,不禁悲从中来,大战中的一些细节他根本没时间留意。 第五道半符:十年前,他寻了十三年,终于在黑山村寻到了他这徒弟的尸骨,认定他这徒弟确实已经死了,不会在为害世间。一时间,一幕幕往事不禁一股脑全涌上了心头,不由心生思念,没注意那尸骨的形状。 第六道和第七道半符:便是今夜,他这徒弟的一句“师父”让他大惊不已,一时没在意他这徒弟的立姿。而他这徒弟的一句简单提醒,让他突然想到了那个阴毒的魔符,傀神符,进而想到自己可能成为傀儡,干下天理难容之事,成为仙符宗的罪人,日后无颜见地下的师父,不由大恐,正好见到了血魔子的站立之姿。 至此,归七合一,傀神符成。 章节目录 第十章 神王符 花山县破庙。 石台上,赵心一和老黄狗正在酣睡。 老黄狗猛然抬起了头,眼孔里有些人性化的惊疑之色,向着黑暗的远方极目望了一望。又低头打量了一圈身体,狗嘴半张,像是在狞笑。赶忙纵身跃出了破庙,跳到了小院之中,仰头望天,双目越来越亮,跟天上的星星似的。 右前爪用力在地上一踏,整片大地都跟着抖了一下,赵心一从石台上颠了起来,奈何睡得实在太没心没肺,顺势换了个姿势,接着大睡了起来。 老黄狗全身渐渐泛起光亮,曲折蜿蜒的金光在全身显现,蛛网一般布满了它的全身,呲牙咧嘴,低声咆哮,但身子却是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起来,那么柔弱单薄,看起来随时都会倒下,可它却始终不愿低下头颅,苦苦支撑。 就这么僵持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他用力抖动身子,随着“啪啪”声的脆响,老黄狗周身的蛛网陡然碎裂。 他大喘着粗气瘫倒在了地上,全身的骨骼开始作响,秃斑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毛发来,连带着原来的毛发也都发生了变化,土黄变成了金色,光辉夺目,比黄金还要闪亮。身躯也在慢慢变大,就跟吹气的糖人一样,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便有了一头水牛的大小。渐渐恢复了些精神,缓缓站起了身子,用力晃了脑袋,额头上出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王”字斑纹,竟有些像虎。伸出腥红的长舌,舔了舔嘴巴,面露嗜血之色,转头望向了熟睡的赵心一,口吐人言:“该死的老东西,今天本王就先收点利钱!” 一步步走向了赵心一,动作故意很大,落地有声,“咚咚”作响,可赵心一却睡得太熟,连颠带响都没把他给弄醒。他气冲冲地走到了石台边上,伸出爪子用力推了推赵心一,后者随即便用手臂给扒拉开了。 “走开!谁都不要给小爷抢!”他一边流口水,一边说梦话。 老黄努起了鼻子,显得很是气愤,在赵心一耳边呲牙咧嘴地咆哮了一声。后者这才一个激灵爬了起来,睁开眼却看到一只巨大的老虎,吓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转身就跑。 老黄也不急着追,只发出一阵怪声,像是难听的笑声。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赵心一已经跌跌撞撞地操起了石台边上的竹幡,双手紧紧握住竹竿,向着大虎用力晃了晃,紧张万分地道:“你……你可不要过来!” 老黄一脸戏谑,夸张地迈出一步,赵心一赶忙退后三步,老黄不急不慢,再次踏前一步,赵心一已经退到了斜塌下来的后墙根,退无可退,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远远地扔了过去,险些砸中大虎的脑袋,后者挥爪一拍便将之拍到了一边,半只烧鸡从油纸中滚落而出。 赵心一指着那烧鸡慢慢道:“烧鸡……香……好吃!”他觉得话说得慢,大虎差不多就能听懂,又指着自己摇了摇手,“我……不好吃!” 老虎白了他一眼,露出一抹狞笑,猛扑了过去。 “啊……” …… 仙符宗。 长结手指仙符山,老道士双目无神,一脸呆滞地走上前去,双手快速掐了几个诀,右掌虚空前探,符笔再次出现在手中,左手比个剑指,重重地点在了符笔之上。一时间,笔管上所有的符文都一个接着一个跳了出来,从米粒大小变成斗大,飞散在山体四周,将仙符山团团罩定。 老道士双手一合,符文同时印在了山体上,正好嵌在那些石痕之中,严丝合缝。 “符笔果然就是钥匙!”长结的面上浮现出几分激动之色。 “三弟,你既然早就猜到了,为何不直接杀了这老道,抢来符笔,自己来干,岂不省去很多麻烦?”长致深深地望了长结一眼。 长结摇了摇头,笑道:“大哥以为小弟小心过度,其实不然,我这师父一生小心谨慎,我们能成功给他下傀神符实属侥幸。就拿这符笔来说,他当年虽对我百般信任,而且在这里过活的也只有我们两人,但他还是给这符笔刻上了‘同命符’,一旦他死,这符笔立时便会化为一根普通顽铁,而他不死,这符笔又是他的本命法宝,我根本催动不了。况且,这符笔的催动法门,他也从来没教过我!” 长致歉笑道:“没想到这贼老道竟这般狡猾,倒是哥哥我孟浪了,还是弟弟考虑得周全!” “大哥言重了!现在大哥知道这二十多年为什么小弟一直不同意暗中查探追踪我师父的下落了吧?” “弟弟莫怪,你也知道,哥哥我是个急性子,二十多年没有这贼老道一点音讯,可是把哥哥我给急坏了!”长致再次道歉。 两人说话间,金符已经布满了整座仙符山。 老道士双掌一拍,仙符山应声晃了晃,正面一块巨石“轰隆隆”陷进了石地里,现出一个黑漆漆的山洞。 长结手指山洞,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激动道:“进去!” 老道士面无表情,一边催动符笔,一边迈步走进了山洞,长结和长致碰了碰眼神,催动夜明珠,紧随其后。在十几颗夜明珠的照耀下,山洞里明如白昼,只见拱形的石道之中刻满了巴掌大小的符文,一串串向洞里延伸,就像一根根锁链一般。 长结打量一圈,不由暗吞了一口口水,这石壁上所刻的符文大都是四阶下品,还有不少四阶中品和上品的,“镇魂符”、“困魄符”、“除魔符”……各种厉害的符文都有,这要是硬闯,估摸不死也得重伤。 一行三人在石道中转了几个弯,走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一道石壁挡住了去路,竟到了石道的尽头。 长结挑了挑眉,手掐法诀,控制老道士行动。后者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转动符笔,向着石壁上的一处符眼一点,符笔没进了大半,用力一转,传出“啪”的一声脆响,石壁向上升起,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室。 长致和长结催动夜明珠进到石室之中,竟是十分开阔,十几颗夜明珠只照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整个石洞成半圆状,上下足有四十几丈,前后左右都有三十几丈,这是将整座仙符山都被掏空了!而他们所立之处恰在石室上下左右正中之处,也就是说,他们正好悬在石室半空。 两人都有些紧张,一口气再次放出几百枚夜明珠,分散在石室四周,石室的真容这才完全显露出来。只见石壁打磨得圆润光滑,有如明镜,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各色符文。地上,正中央是一个一人多高的五行须弥座,五方石砌成,正中插着一把符剑,前半截隐没在石中。 五条由符文凝成的锁链从周围的石壁上探出,悬空锁到了须弥座的五边,经过中间四个玉匣汇聚到宝剑上。 长致定睛凝望,突然吃惊地发现五道符链竟是活的,而不是死的,组成符链的符文依着某种晦涩的规律一直在进行着一些细微的变化。心下大惊,正要赞叹,抬眼望见长结正定定地望着顶壁。不由好奇,也顺着长结的视线望了过去,却并没发现什么特别,就是刻满了符文,一脸疑惑地望向了长结。 长结没有看他,开口道:“地上的符剑是阵基,压阵的则是四善神王符!”转头望向五行须弥座,“不用多说,被镇压的则定然就是那四凶神王符了!” 长致向着顶壁凝神望去,果然找到了四个与众不同的符文,游鱼一般,贴着石壁缓慢地游动,轨迹捉摸不定,却隐隐透出一种难言的玄奥和威压。忍不住称赞道:“果然玄妙!没想到八大神王那般强大的存在真的被练成了神威符,传言果然不假!赵无极和高山寒果真都是不世之才!倘若两人当初没有闹翻,仙符宗和天魔崖也不见得就会输给妖庭落得如今这个下场,还害得符道没落!”微微叹了口气,“只是,不知当时赵无极和高山寒为何反目成仇,三弟可知其中缘由?” 长结轻轻摇了摇头,笑道:“我虽长在仙符宗,但我这师父却从未跟我讲他们的事,就连妖庭的事我还是从大哥这里得知!不过,今日倒是可以解了你我心中疑惑!”说着,他单手掐了个诀,转头望向赵老道,“师父,你就跟我们好好讲讲赵无极和高山寒的事吧!” 赵老道讷讷开口,缓缓道来。 原来,几百年前,符道昌盛,世上最强的两个门派便是符道门派,仙符宗和天魔崖,一仙一魔,分庭抗礼。 百年前,天魔崖为了补全宗门符道魔经——天魔经,秘密安排宗门圣子高山寒化名赵寒羽,拜入仙符宗门下,成为赵无极的师弟,想要偷学仙符宗宗门至宝——仙符经。 这一对师兄弟同龄,皆是千年不遇的天纵之才,彼此惺惺相惜,关系紧密,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二十岁时便成为了仙符宗顶尖高手,同辈之人难望项背,人称“仙符双龙”,传为一段佳话。 二十五岁那年,两人以妖兽炼符,共同创造出了神威符。世人皆惊,符道一时风头无两,两人也成为了当时符道最为顶尖的存在。 便在这时,赵无极却在无意间发现了高山寒的真实身份,不禁惊怒交加,当即割袍断义,与高山寒大战一场,既决高下,也决生死。 那一战打了三天三夜,不分胜负,高山寒在天魔崖的帮助下,杀出了仙符宗。 两人便约定一年后在两界海“定波山”再战。 赵无极得仙符宗真传,修习仙符经。高山寒则是得到了天魔崖至宝,天魔经。为了继续提升实力,两人不约而同地同时来到“十万妖山”——妖庭所在,寻找实力强横的妖兽炼制神威符。 妖庭最为强大的存在是四大妖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属于半隐于世的存在,行踪不定。妖尊之下便是世人皆知的五十神兽,其中前八的存在便是妖庭真正的掌权者,鼎鼎大名的八大神王,饕餮、勾陈、混沌、獬豸、穷奇、金鹏、梼杌、狴犴。 赵无极和高山寒赶到十万妖山之时,正好赶上妖庭内战,饕餮、混沌、穷奇、梼杌结成一派,勾陈、獬豸、金鹏、狴犴为一派,两派大打出手,两败俱伤,八大神王也都身负重伤。 赵无极和高山寒两人趁机出手,赵无极穷尽毕生所学所悟,将勾陈、獬豸、金鹏、狴犴炼成神王符,因为勾陈四兽常居十万妖山,鲜有伤人,加上赵无极的仙符宗背景,世人称其炼化的四张符为“四善神王符”;高山寒则融合仙魔两种功法,将饕餮、混沌、穷奇、梼杌炼成神王符,因为饕餮四兽常在城镇伤人,加上高山寒又属魔门,世人称其炼化的四张符为“四凶神王符”。 传说,炼化这些神王符便可得到赵无极和高山寒的符道真传。 一年期满,两人如约来到定波山。 这定波山乃是两界海的海上之山,方圆千里,高耸入云,有如擎天神柱一般。平时人迹罕至,但在赵无极和高山寒到来的前一个月,此处却变得极为热闹,仙魔两道修士早早驾船赶来,提前为即将爆发的仙魔大战做准备。一时间,千船围山,万人攒动,好不热闹。 赵无极和高山寒同时登上山巅,没有任何废话,大战直接爆发,这一战打了七天七夜,打得天昏地暗,山崩地裂,一座海上巍山,直接被轰碎,变成了八个海岛。两人依旧难分胜负,仙魔两界呐喊助威,互相喝骂,又不知谁先动了手,群战随即爆发,两方对杀,各种法宝对砸。 又是七天,赵无极和高山寒仍旧未能分出胜负。仙魔两众却是伤亡惨重,横尸乱漂,鲜血染红了这片海,双方皆有大半的伤亡,战事渐停。 便在这个时候,黑云翻滚,隐世的四大妖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竟然同时现世,带众妖兽气势汹汹杀来,说是要为八大妖王复仇。 妖庭涣散,一众强大的妖兽都各自为王,彼此不睦,互相攻伐,从未出现过今天的场面。四大妖尊竟然同时现世,一致对外。 众人不由大惊,仙魔两众首领出言解释,但四大妖尊却根本不听,直接率众袭杀,无论仙魔,格杀勿论。 四大妖尊修为通天,一众人又早已元气大伤,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且战且逃。然而,妖兽众多,四下里又有埋伏,全都葬身兽口。 只有赵无极和高山寒两人拼尽全力逃了出来,被一众妖兽一路追杀到仙符宗。尽管仙符宗有诸多威力巨大的护宗大阵,但四大妖尊仍不肯放过他们,硬是施展通天手段杀进了仙符宗,灭了仙符宗的宗门。 另一个符道大宗,天魔崖顿觉不妙,一众教徒四散而逃,妖庭仍不肯放过,四下屠杀符师,尤其是身怀神威符的,更是无一幸免。 要不是四大妖尊在仙符宗大战中皆身负重伤,恐怕天下符师在那时就已经被杀绝了。 “原来如此!” 长结和长致皆感震撼。 长致笑道:“三弟,那我们还按之前说好的,四善神王符归哥哥我,四凶神王符则归弟弟你!” “大哥放心,我们早有约定,我定然不会在此时毁约!”长结死死盯着须弥座上的四个玉匣,深吸一口气,向老道士命令道:“破了这阵法,放出神王符来!” 一直很听话的老道士这时竟然犹豫了起来,面现迷茫之色,长致眉头一紧,赶忙招出一把弯血刀,马上准备出手。长结赶忙挥手制止了他:“傀神符应该没问题,只是我这师父,对此事执念太深,将师命、天下安危什么的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百倍!”说着,快速掐了个诀,老道士迷茫之色尽去,再次恢复到了毫无表情的样子。 “开始吧!” 老道士将符笔抛出,后者像是受到了什么吸引一般,“叮”的一声,直直地立在了半空之中,空荡荡的笔头一端正对须弥座上的符剑。双手结印,符剑剧烈地晃荡了起来,带动整个石室都在微微颤抖。 “噌”的一声,符剑倒飞而出,形体缩小,眨眼的工夫便只有拇指大小,与符笔合二为一,成了符笔的笔头。 长结两人对望一样,俱是一惊。 “原来,二者本为一体,难怪他这符笔一直没有笔头!” “轰隆隆……” 四个玉匣同时剧烈地震荡了起来,带动符链猛烈摇晃,一时间地动山摇,石落如雨。 “嘭。” 一个玉匣碎裂开来,闪出一道乌光,直冲壁顶,竟是一头巨兽,小山一般,面目狰狞,凶威逼人。 “饕餮!” 长结两人俱是一喜。 顶壁一道符文也随即光芒大盛,雷光环绕,光芒刺眼,人立咆哮。 “嗷……” “麒麟!” 下一刻,两头巨兽便对撞到了一处,地动山摇,碎石轰落。 紧接着,另外三个玉匣相继爆开,混沌、穷奇、梼杌依次冲出,顶壁上獬豸、金鹏、狴犴也都出来迎战。 长结和长致同时闪身而出。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形势陡转 破庙。 金虎猛扑而去,赵心一躲无可躲,只得用唯一的武器——降妖除魔幡来抵挡,明知没个鸟用,却也别无他法。 “啪”的一声,竹竿被金虎一爪拍断,赵心一撒手就往地上滚,试图从金虎的身下滚出一条生路,动作行云流水,浑然天成。由此来看,多年的揍绝对没白挨。只不过,金虎反应比他还快,身子一摆,疾坠而下,一爪便按住了他的胸口,定定地望着他,腥臭的口气连同口水喷了他一脸。 他牙关打颤,全身的衣衫尽被冷汗打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暗想这下彻底完了!却迟迟不见金虎动口,索性双眼一闭,头一歪,装死。 金虎先是一愣,随即翻了个白眼,挥爪在他的脸上拍了拍,“啪啪”有声,下爪着实不轻。他紧闭双眼,愣是忍住了,既不喊叫,也不动弹。金虎打了个响鼻,像是冷哼了一声,张开大口,直接咬向了他的头颅。 他眼缝里瞥见这一幕,再也装不下去,惨叫一声,真的晕死了过去。金虎去势不改,正要笑纳这个“血馒头”,突然身下传出“唰”的一声响,心生不好的预感,匆忙跳起躲避。才刚刚起身,一幕光华,已经绕着他转了个圈。接着,全身一紧,被头下尾上吊在了半空。 他转头一看,捆住自己的不是别物,竟是竹竿上的那个毫不起眼、从未露出过任何异象的旗幡,此刻却光华大盛,露出了一个金色符文。 “吼……” 金虎奋力挣扎,却根本挣脱不开。 “该死的贼老道!” 金虎面目狰狞,用力晃了晃脑袋,神奇的一幕发生了,脖子上突然多出了一个脑袋,变成了两颗头颅,同时张口咆哮,奋力挣扎,旗幡依然如故,丝毫不为所动。两颗头颅上的四只眼睛,血红一片,用力一晃,又多出一颗头颅来。 …… 仙符山石洞。 长结和长致两人立在半空,长结操控上百道灵符将四凶神王符团团围定,而长致则控制一团浓浓的血雾死死缠住四善神王符。 八大神王符本就无人控制,全凭着一种互不相容的本能彼此攻击,而对于长结两人的阻拦,反应倒不怎么强烈,渐有平息之势。 长结两人互望一眼,均在对方的脸上发现了惊喜之色,显是两人也没想到竟会如此的顺利。长致从怀里掏出一个血色袋子,迎风一招,袋口张开,探出一只血淋淋的大手来,向着其中一道金符抓了去。长结则划破指尖,手比剑指,凌空快速画了四个血符,屈指一弹,血符飞射而出,直追四道乌光。 长致深吸一口气,手掐法诀,血手缓缓握住了金符。金符光华大盛,猛烈地晃荡了起来,发出一阵“呲呲”声,像是半湿的树枝烧着时发出的声音。他神情严肃,一连掐了七八个血诀,血手越握越紧,飞也似地收回到了袋中。不由暗出一口气,面上涌现狂喜之色,带着几分得意转头望向了长结,却吓了一大跳。 只见长结一边念动法诀,一边缓收左掌,四道血符便分别粘着四道乌光随着他的手势一点点向他靠近,仿若蟾蜍吐舌捕猎一般。 两道寒光在长致的眼中一闪而逝,赶忙再次掐动血诀,控制那只血手再次抓向了一道金符。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长结终于将四凶神王符收到了手中,忍不住长出一口气,用衣袖擦了一把面上的大汗,满脸的激动之色。长致也收了两枚金符,正在收最后两枚。 长结将神王符凑到面前,双手微微有些颤抖,三十多年了,朝思暮想的四凶神王符终于到了手中,怎能不激动。暗吸一口气,正要细细打量,一道灵光陡然疾射而来,速度极快,直刺他心口。 他不由大惊,匆忙闪身躲避,那灵光微微一兜,趁他不备,一下将四凶神王符全抄了去。长结眉头紧皱,怒火攻心,拍掌便追。而那亮光所去的方向正是长致的所在,长致双眸冰寒,以为长结终于动手了,丝毫不慌,甩手便放出了玄冥莲塔,显是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彻底撕破脸的时刻。 灵光半空里一转,灵巧地绕开了玄冥莲塔,直冲血袋而去,似是早有准备,前面不过是虚晃一枪。 长致咬牙暗骂,凌空一点,控制莲塔直砸长结而去,想用一招“围魏救赵”来解围。 “住手!”长结怒喝。 长致面色冰冷,非但没有住手,反倒又加了几分力。长结只得拍出一道符文,匆忙抵挡。 “嘭……” 符文与莲塔僵持在了半空。 “快住手!”长结厉声大吼,“是老东西搞的鬼!” 长致面色冰冷,转眼望向了那道灵光,被血雾挡住,露出了本来面目,正是老道士的符笔,此刻正裹着四凶神王符疾飞向了自己的浑血袋,又瞥了一眼那老道士,后者还讷讷地站在洞口,一动未动。 长致冷哼道:“我可不像老二那么傻,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着,一连掐了几个血诀,莲塔威力大增,逼退符文,向着长结暴射而去。 “糊涂!”长结怒骂,一边结符抵挡,一边闪身躲避。 “嘭……” 就在两人激战之际,符笔金光闪耀,刺穿血雾,破开了浑血袋,半空急转,向着洞口急冲而去。 “找死!”长致怒火攻心,弯血刀疾飞,直斩长结。久经沙场的长致深明一个道理,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不管长结耍什么手段,只要先制住他准没错! 长结闪身躲避,向着洞口急掠而去。然而,长致早有提防,玄冥莲塔已经等在了半空,血光闪耀,挡住了长结的去路。 长结走脱不得,厉声怒吼:“老东西有古怪……” 长致也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细眼望向了洞口,只见老道士木讷的双瞳中隐隐转动着一丝灵光,他两个袖袍一挥,分别将八枚神王符收到两个大袖之中,手握符笔,倒飞而去。 “快追!”长结面色铁青,急追而去,长致略一犹豫,并未阻拦,收了莲塔,也跟着飞了去。 长结边追边掐诀,老道士面色铁青,喷出一大口黑血,脚下踉跄,险些摔倒,匆忙在石壁上一点符笔,一边稳住身形,一边用力一拨,上百道符文同时脱壁而出,一股脑全都袭向了长结两人。 长结两人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各使手段,正准备血战一场,硬抗过去,却只打落几个符文,便见老道士再次吐出一口血,其余的符文半空里一顿,随即烟消云散。 “追!” 两人抖擞精神,匆忙追赶,眨眼的工夫,便追到了不足三丈远。眼看就要追上,老道士紧握符笔,陡然加速,一个闪身出了洞口,符笔空中虚提,洞门应势升起,险险将长结二人关在了山洞之中。 “嘭……” 也就三息的时间,洞门便裂成了无数块,长结二人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正好望见老道士挥笔落地,两人匆忙闪身躲避。然而,他们所立之处却并没什么异象,均想:“这老东西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多半是在虚张声势!”同时攻了上去。 便在此时,半空里骤然响起密集的破风声,上百道符剑四面八方涌来,流星般怒砸向了他两人,两人赶忙使出浑身解数奋力抵挡。 老道士则木木地转过身子,一连画了四个巴掌大小的金色圈子。 “不好!”长结双目圆睁,表情狰狞,宛如厉鬼,“这老东西要传符!”赶紧掐了几个诀,老道士嘴角溢血,却丝毫没有停手。 两人心下着急,却脱身不得。这么一会儿功夫,老道士又画了三个金圈。 “老东西你要是敢,我定将你碎尸万段!”长结厉声咆哮。 老道士神色木讷,袖袍一挥,七道符分别钻进了一个圈子,符笔虚空一点,七个符随着圈子同时消失不见。 “找死!”长结双目猩红,状若魔鬼。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一掌拍上,精血化作上百道血符,与漫天的符剑斗在了一起,转头望向长致,“快去抓住他!” 长致听长结对自己发号施令,心下不悦,但要事当前,还是乖乖地听了他的话,一挺手中的莲塔,向着老道士急冲而去。 老道士背身而立,在自己的头顶自顾自地画着第八个圈子,这个圈子比之前的要大,足有三尺围圆,恰在长致杀来之时画完。就在莲塔抵近他的胸口,相距不过寸许之际,头顶的圈子直落而下,圈子带人同时消失不见,长致一击落了空。 “呀……”长结仰天怒啸,发了疯一般。 剑符没有老道士,或者说符笔的控制,一股脑全被长结给击碎。 “这是怎么回事儿?”长致定定地望着长结,希望能找到长结一丝心虚的线索,“那老东西不是中了傀神符吗?” 长结双眼猩红,愤然转过了身,望着地上的一滩血水,怒道:“这个该死的老东西!竟然趁我们不备,用吸血老魔留下的一滴魔血对自己施展了‘分魂裂魄’,以毒攻毒硬是留下了一念清明!”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生死同命 仙符宗。 “分魂裂魄?”长致仍觉可疑。 长结眸中杀意一闪而过,转过身望着长致道:“这术法是我仙符宗的禁术!老东西说此术过于阴毒凶狠,一直不肯让我学,不曾想向来守规循矩的他却偷偷学了,还用在了自己的身上!想来,定是他意识到我要施展傀神符之时,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自杀只不过是假象,他真正的手段是暗中做下的手脚——悄悄利用他先前自创的符阵,以吸血老魔的一滴魔血为引,施展出了这术法!” 长结顿了一顿,沉思道:“他定是强忍分魂裂魄之痛,将自己的魂魄分出少许,这么一来,就留下了一丝清明,但傀神符威力巨大,一开始他并不能抗衡,只能受我摆布……”陡然双目一亮,似是全都想通了,“但是,当混元符笔归整之时,他的本命法宝威力大增,连带着他的神魂真元和法力皆是为之一增。他便趁我们专心收取符文之时,悄悄暂时封住了傀神符。便有了这么一出!” 长致信了六分,仍有四分不信,但面上看起来却像是十分相信,带着歉意的笑容道:“弟弟,都怪哥哥急躁,先前多有误会,还望弟弟不要见怪!” 长结挥了挥手,笑道:“哥哥言重了,要怪只能怪那个老东西太过狡猾!没想到他竟然还在这里预留了这么多的手段!” 长致双目一闪,开口道:“弟弟,你可知那些符文和老道士都去了哪里?” 长结皱眉道:“刚刚那老东西施展的是‘追元传送阵’,这阵法必然是要将东西传送到预留的元印所在!想来老东西这些年早有准备,就怕有这一天,早寻了不少藏东西的地方!”不觉握紧了拳头,“要想一一寻出,怕是难若登天!” “难道就别无他法了吗?” 长结略一沉吟,道:“办法倒不是没有,就是不知大哥肯不肯?” “你是说追魂术?”长致皱紧了眉头。 追魂术乃是血魔宗的秘术,凭着对方的一点神魂痕迹便可追魂寻魄,千里无藏,神通广大。只是,施展这秘术却损耗巨大,更是会短时内修为受限。所以,施展此术都需要有人一旁护法。不过,长致可不敢让长结给自己护法,弄不好便是引狼入室。 “眼下只有寻到那老东西,抽其生魂,严刑逼问,才有可能寻出符文下落!”长结恶狠狠地道。 长致摆了摆手,正色道:“那老道老奸巨猾,连傀神符都未竟全功,我看即便用了追魂术也难保就能寻得到他!” 长结负在背后的手用力握了起来,面上却是十分淡然,开口道:“大哥所虑极是,那我们就再想别的法子!” …… 破庙。 赵心一晕死在地上兀自睡着。金虎仍旧吊在半空,只是此时他脖颈上已经又多了几个头颅,一大簇,足足有六个,一起挣扎咆哮,着实吓人。要不是这破庙偏远,左近都是荒宅,无人居住,怕是真要吓坏不少人。 “咔嚓”一声。 随着六个硕大的虎头锲而不舍地挣扎,旗幡竟然发出一声脆响,破开了一条小缝。六个虎头顿时来了精神,挣扎更是凶猛,旗幡上的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赵心一悠悠醒转,刚睁开眼,就见到六个狰狞的虎头在自己的面前轮番咆哮,相距不过三尺,白森森的巨齿像是匕首一般,狰狞可怖,口水喷的自己一身都是,腥臭无比,险些再次被连吓带熏给弄晕过去。赶忙一股脑爬了出去,拔腿就跑,刚跑两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声喊道:“老黄,老黄……”因为紧张害怕,声音显得十分尖厉。连叫了十几声,却没有一点回应。心头冰凉,转过头望向了金虎,眼眶含泪,恐惧中带着愤怒和仇恨,吞了口口水,手指金虎,大喝道:“是你吃了老黄!”全身在颤抖,不知是吓得,还是气得,抑或是两者皆有。 抬臂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还有口水,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奋力扔向了金虎,还挺准,正中一个虎头的鼻子:“把老黄给我吐出来!”一边喊,一边砸,招招命中,砸得金虎一边怒啸,一边惨叫。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六个虎头已经全被砸了个鼻青脸肿,赵心一还要再接再厉,地上却已经没了石头,正要出门去捡。 “咔嚓”一声大响。 旗幡被金虎震了个粉碎,金虎稳稳地落在地上,六颗鼻青脸肿的头颅同时盯着赵心一,后者头皮发麻,弱弱地道:“那个……你有没有见过一只老黄狗,那只臭狗有病,对你身体不好,还是不吃为妙……” “吼……” 六颗头颅同时咆哮,赵心一心知不妙,拔腿就跑,可与金虎相比实在太慢,金虎纵身一跃,便一爪将他拍翻在了地上,六颗头颅同时张开血盆大口,怒咬而下。赵心一心沉谷底,怕的闭上了眼睛。 就在他小命不保之际,半空里闪出一道亮光,金虎大惊,刚要查看,亮光已经印在了他的身上! “嗷……” 金虎发出一声惨叫,被砸飞了去。一股脑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便逃,穿墙而出,眨眼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叮。” 一声金属相击的脆响,金虎突然又循着逃跑的轨迹倒飞而来,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直接砸出了一个丈许来高的虎形深坑。 “该死的贼老道!” 吼声未落,深坑的边上多出了一个人来,正是一脸木讷的赵老道。 赵心一颤抖着眼皮睁开一条眼缝,突然发现金虎已经不见了,反而多出了一个老道士,一股脑从地上爬了起来,讷讷地道:“前辈是神仙?”偷眼打量,总觉得这老道士有几分眼熟。 老道士一言不发,右手持符笔,向着赵心一凌空一点,后者双眼发黑,晕死了过去,却没倒下,耷拉着脑袋木木地立在原地。金虎缓缓从深坑里爬了出来,一晃脑袋,五颗脑袋消失不见,变成了一只相对正常的老虎模样。不敢逃也不敢动,转动眼珠,死死地打量着老道士,总觉得这老道今天特别不对劲。 老道士没有理会他,左手向着赵心一一招,一颗绿色的珠子从赵心一的口中飞了出来,碧波流转,生机盎然,光芒所照处,皆有青草萌发。 金虎大惊,暗道:“这不是贼老道的宝贝——天玄珠吗?”转眼一想,顿时露出一脸醒悟之色,“难怪这小子修了这么些年也没修出一点修为!” 老道士袖袍一挥,飞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漆黑牌子,四下里萌发的青草立时枯萎,眨眼间便完全消亡不见,天玄珠也跟着微微震颤了起来。 金虎双目圆睁,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威压让他直觉灵魂灼热,身体更是不受控制地微微战栗,心下大惊,暗道:“可恶!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威压!开什么玩笑,一个破铁牌就把老子镇压如此,老子可是神兽榜排名第十——开明神兽陆吾的后裔!”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赶忙默默使出浑身气力咬牙抵挡这股威压。然而,这股威压却强得可怕,强得不讲理,更是来自本能,虽是大汗淋漓,却好像一些都是徒劳!“没搞错吧!这铁牌该不会是封印了神王吧?”又赶忙摇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那般强大的存在,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强如贼老道也不可能!” 金虎这边思绪万千,那边老道士符笔在天玄珠上一点,金绿两色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纵横交错的“蛛网”罩向了黑牌。 金虎不自禁地呲牙咧嘴,低声咆哮,这一幕他可是太熟悉了,当初他就是这么被老道士封印的,想自己威风凛凛的六头金虎就是这样变成了一只年老体弱的癞皮狗! 蛛网缓缓贴上了黑牌,后者猛然颤抖,发出“当”的一声响,将蛛网给震退了。老道士嘴角溢血,身子晃了一晃,险些摔倒。金虎先是一惊,接着又是一喜,悄悄猫起了身子,准备等再来这么一下的时候,他就突然扑上,一口要了老道士的性命。 老道士转眼扫了他一眼,吓得他一个激灵,赶忙又老老实实地趴了下去。这些年,他暗地里可没少吃这老道士的苦,恨到了骨子里,却也怕到了骨子里。只得改变策略,面上服软,暗中做好随时出击的准备。 …… 仙符宗。 长结两人绕着仙符山四处打探,希望能够找到什么蛛丝马迹。长致面容阴郁,冷冷扫了长结一眼,开口道:“三弟真的就没什么办法了?”语带质问。 长结面上寒光一扫而过,可转过头来,却是十分温和,道:“大哥,你现在知道那老东西多狡猾了吧!要想……”突然挑眉,面露几分喜色,“还有办法!”说着,赶忙掐了个诀。 …… 破庙。 老道士猛然喷出一口血,这一下毫无征兆,弄得金虎毫无准备,不由犹豫了一下,偷眼瞥了瞥老道士,只见后者摇晃得厉害,似是已经不支,牙关一咬,飞扑而去,半空中将头一晃,六颗巨大的虎头同时张开了血盆大口,打算一击便要了这贼老道的性命。 老道士头也不转,只将手里的符笔微微一转,一金一绿两条柔和的光线向着金虎轻绕而去。金虎施展玄功,六颗虎头同时怒吼,暗自盘算自己会像那块黑牌一样轻而易举地震开这两道光线。然而,两道光线却没受到半分影响,“唰”的一声,轻而易举地绕着他连打了几个结,他奋力挣扎,却越挣越紧,再也动弹不得。 “冲动了……” 金虎老泪纵横。 老道士望了望神王符,又望向了赵心一,木讷的脸上隐隐现出几分犹豫。便在这时,鲜血又不自觉地自嘴角涌了出来。老道士闭上了双眼,眼角流出两滴清泪,再次睁开眼时,多了几分决绝。 提笔轻挥,向着赵心一和金虎的眉心分别凌空一点。 “你这贼老道要干什么?”金虎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老子就是死也不当仙宠!” 老道士没有理会他,挥笔在空中写了一个金色大符。 “同命符?”金虎惊恐莫名,“贼老道不要胡来!” 话音未落,老道士笔尖一顿,金符一分为二,分别射进了赵心一和金虎的眉心。 “吼……”金虎大吼,怒中含悲。 老道士左掌一立,隔空拍向了天玄珠,同时右腕一翻,符笔向着神王符一点,天玄珠和神王符同时射进了赵心一的体内。后者身体剧烈抽搐,猛然喷出一大口血来。金虎也是身体一颤,立时少了五颗虎头,没来由地呕出一大口血。 “你这贼老道……”金虎大喘粗气,气息弱了一半,完全没了初始的威势,“竟让老子一起来扛……” 老道士定定地望着赵心一,只见一绿一黑两道光芒不停在他的体内游走,而赵心一则不停地抽搐,仿如中风一样。老道士匆忙挥笔画符,金符一道接着一道射向了神王符,神王符非但没有平稳下来,反倒反抗得越来越厉害。赵心一血流不止,气息奄奄,眼看是快活不了了。 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原本凶猛无比的金虎已经变成了一副皮包骨相,有气无力地道:“贼老道,你连自己的徒弟都不放过……” 又是两滴泪水自赵老道的眼角流出,略一犹豫,手腕一抖,符笔笔头疾射而出,金光熠熠,射进了赵心一的体内。 三色光芒在赵心一的体内相碰,立时炸开了锅,彼此冲撞,互不相让,赵老道赶忙催符镇压,却愈演愈烈,不一时,赵心一和金虎七窍流血,眼看是两者都活不成了。 赵老道泪湿了双眼,愧疚难当,木讷地抬起右臂,挥指画了一个金圈,正是先前施展过的追元传送阵,也不知他这是要将赵心一传到哪里去。正要点指,却见赵心一的身体突然出现一些红色的光点,彼此相连,形成了一个复杂的图案,猛然缩紧,收到了体内,将魔符、天玄珠和符笔全都笼在其中,三者竟未做什么太大的抵抗,渐渐安静了下来。 赵老道既是惊喜,又是疑惑,口里喃喃道:“燕星海……归元鼎……飞龙院……”嘴角再次溢出鲜血,回头望一眼,赶忙一头钻进了传送阵。 …… 深山之中,万籁俱静,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旁,奇花异草团簇而生,生机盎然,其中心竟是一座座富丽堂皇的宫殿,灯火辉煌,众多身影顶着果盘有条不紊穿梭其中,细看之下,不由让人大惊,这些身影竟大都不是人,有山猫,有夜狼,也有花豹,还有更诡异的生着人身却长着个狐狸脸…… 深宫高塔塔顶之上,倒有一个昂首赏月的正常少女,只见其曼妙少女,肌肤胜雪,黛眉如远山,樱桃小口,琼鼻高挺,身着白衣,面色冷酷,在皎洁的月光下浑似九天仙女下凡。 忽然间,她全身一僵,紧闭了双眼,再睁眼时,已经泪流满面,又哭又笑。 “你终于回来了!白泽等得好苦啊!” …… 晨光熹微。 赵老道静静盘腿坐在一个山谷之中,山谷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两侧山峰奇高,足有几百丈高,遮天蔽日。 “师父,你让我好找啊!” 长结和长致两人同时出现在了山谷口。 赵老道一言不发,动也不动,仿若未闻未见。 “找死!”长结和长致同时出手。 “一起走吧!”赵老道法印一掐,水麒麟一跃而出,雷团炸裂,雷霆小世界瞬时展开。下一刻,碧波疯狂翻滚,轰雷掣电,地动山摇,小世界急速晃荡,似有碎裂之势。 “丧心病狂!老东西竟然要自爆本命符!” “快逃……” “轰……” 石崩地裂,碎石如雨,山谷瞬时被填满。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石兽生魂逞凶威 白石县与花山县相距不足五十里,同属明江府,乃是明江府治下最大的一个县城,也是明江府的附郭县,即明江府的府治也设在白石县内,与白石县县衙同在这一城之内。 白石县盛产一种白色的石料——雪花石,县城因此得名。这雪花石石质坚硬,加之单纯洁白的色彩,常被用作园林宅第的石雕,远近闻名。县里五六成的百姓都是石匠,靠开山、雕石为生,一辈子都在跟石头打交道。 林深语便是众多石匠中的一个,他这名字是他父亲“三锤”花三个铜钱请说书先生帮着取的,希望他能比自己强,不再是个石匠,能干出一番事业来。 然而,好运并未降临在他们这一家,林深语也成了一个石匠,在石匠之中,这名字算得上文雅出众、鹤立鸡群,只是很少用,所有人都更习惯称呼他为“二狗”,连他自己都不喜欢“深语”这个名字。三锤恨铁不成钢,训斥过他很多次,好几次还动了手,可最后终究是“烂泥扶不上墙”,二狗还是二狗。 今年,二狗刚满十四岁,本该是一个还带着些许青涩的年纪,但他从六七岁开始,便已经跟着父亲出入石场,学习打石、雕刻,常年的敲敲打打、风吹日晒和霜打雨淋,给了他壮硕的身体、黝黑的面庞、沉稳的双眸,让他看起来十分的稳重牢靠,一如他经常面对的大石。 初冬,凉意渐重,尤其是清晨,张口就能哈出一团白汽,很多人即便是早早醒来,却留恋被窝中的温暖,怎么也不愿起来。 有道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二狗懂事比较早,一直很听父亲的话,无论天有多冷,从不懒床。其实,他那床薄被也着实留不住多少温热。 这一日,他一如既往,天不亮就已经穿好了衣服,拎起大锤出了院门,向着南石场走了去。去往南石场,最近的一条路应该走“宽窄巷”、“白马桥”,再一路往南,他却总喜欢多绕上一二里路,宽窄巷走一半的时候,绕到“富贵街”,兜一个圈儿,再转到白马桥。 这富贵街,本来不叫这个名字,只因以前这里比较荒凉,聚集的野狗比较多,大家都称这街为“野狗巷”,至于本名叫什么,已经很少有人能说出一个一二了。三年前,这里搬来了一个姓钱的大户人家,人如其姓,家财万贯。 没几个月的工夫,野狗巷焕然一新,两边的破茅草屋变成了对门的两座深宅大院——“钱北院”和“钱南院”,既狭窄又坑坑洼洼的泥地,下点雨便泥泞不堪,无法行走,如今变成了宽阔又平整厚实的青石板路,中间还点缀着一些白石图案,或奇花异草,或珍禽异兽,栩栩如生。巷子就这么变成了街道,也再无野狗。 白石县的县令找了几个石匠,在街道两边各立了一个石牌坊,知府大人亲自题字“富贵街”,正式给这野狗巷换了名字。这钱家竟能让县令和知府都这么上心,众人这才知道钱家可不仅仅是富那么简单。 或是出于巴结,抑或是出于畏惧,再或者是不愿惹麻烦,野狗巷的名字便慢慢从众人的口中消失了,变成了人人神往艳羡的富贵街。街头巷尾还突然多了一些“有鼻子有眼”的传闻,说是哪座仙山修炼的一位得道仙人过来看过,赞叹不已,说这富贵街沾了钱家人的大富大贵之气,经常来这里走走,多吸纳点富贵之气,必能平平安安、财源广进。 从此,这富贵街上的行人便一下子多了起来,白日里经常被围个水泄不通。有些是为了钱财仕途,削尖了脑袋,想挤进钱家大宅中,更多的则纯粹是过来吸纳富贵之气,顺便看热闹的。 二狗来到富贵街,因为时辰尚早,平日里熙熙攘攘的街道,此时还没行人,静悄悄的。抬头望了一眼石牌坊,脸上浮现出一丝笑,笑意不浓,眼底的光芒十分柔和,仿若见到了亲人。 一路走来,他的目光游走在石板和石墙中间的白色石兽之上,目光越来越柔和,不知不觉,一滴清泪自他的眼角滑落而下。 他喜欢走这条路并不是为了吸纳什么富贵之气,而是因为这些石兽好些都是他和父亲一起雕出来的,也是他们最后一次一起干活儿,到处都有他父亲劳作的身影。 “鬼……” 就在他漫步之际,钱北院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凄厉的鬼号,将他吓了一跳。惊魂未定,钱南院里也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像是应和钱北院一般。 “救命……” 两声大喝就像是落进滚油锅里的冷水,南北两院瞬时便炸了锅,脚步声、惊呼声、哀嚎声、倒地声、碎裂声,此起彼伏,声震四野,几乎要把整条大街都给翻个个儿。 二狗回过神来,略一犹豫,抬脚便跑,才跑两步,刚到北院门口,突然北面传来“嘭”的一声大响,一只白色巨兽破门而出,直扑了过来,流星一般。更为诡异的是这巨兽竟是一只石老虎,大口里还叼着一个血糊糊的男人,从小到大他何曾见过这场景,就是听也没听过,登时便被吓傻了,连躲闪都忘了。 眼看就要被这座“小山”砸中,免不了“不得好死”,二狗下意识地闭紧了双眼。 “呼……” 罡风呼啸,刮得他全身生疼,犹如千万根针不停在身上扎,心沉谷底,暗想这下是死定了。一念及此,反倒不那么怕了,脑中不再是一团浆糊,慢慢能思考了。 一息,两息,三息……想象中的泰山压顶却还是没有到来,皱了皱眉,吞下一口口水,鼓起勇气颤抖着眼皮睁开了一条眼缝,空无一物,惊疑不已,赶忙睁开了双眼,只有破破烂烂的大门,满地的碎木块,巨兽却已经凭空消失。稍稍松了口气,身子一软,差点跌倒,突然身后又传出一声巨响。 “嘭……” 他陡然全身一紧,又呆愣愣地绷了个笔直,微微侧头,只见刚刚的巨兽已经破门闯进了南院。惊骇万分,想要尽快离开,可是全身酸软,抬个腿竟用了全身的力气,还没等落下脚,富贵街突然震颤不已。 “轰隆隆……” 伴随着滚雷一般的轰鸣声,两边的石墙到处轰塌,缺口处皆有一只白色石兽闯出,一如先前的那只石狮,口里叼着一个血人,凶悍无比地冲进了对面院子。 二狗支地的单腿一软,直接摔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一只石虎猛然从南面向着他飞奔而来,转眼便到了跟前,高举石蹄,正对他心口。不禁亡魂大冒,想要躲闪,可是身体却全然不听使唤,暗忖这下是必死无疑了,害怕地闭上了双眼。 “哒。” 石蹄落地,声音尖厉而清脆。 “快躲到这边来!” 像是有人对自己说话,二狗赶忙睁开双眼,石虎已经消失不见,确切地说应该是自己从原地消失了,还是原来的姿势,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三尺之外。循着人声望去,不知何时街口突然出现了一个道装青年,从一头冲向他的石鹿身上一跃而过,右腕甩动,浮尘飞卷,顺带从石鹿口中抢下了一个“血人”,一气呵成,映着朝阳撒下的金光,一副出世仙人的模样,此刻在二狗的眼中浑如一尊天神。 二狗立时来了精神,也有了信心,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身而起,拔腿就向道装青年跑了去。眼看就要跑到街口,又有一头凶猛的石牛突然从身前冲出,犄角锋利如匕首,直向他刺来,当真是逃无可逃,唯有一死。 紧要关头,只见那道装青年左臂一挥,一道亮光飞也似地黏在了自己的身上,是一张燃着虚淡蓝色火苗的符箓,接着他便又一次诡异地消失在了原地,将石牛甩在自己身后三尺。 二狗既是惊疑,又是庆幸,迈步再逃,终于来到了街口,跑完了这短短两三丈的距离,犹如隔世,还未来得及好好松口气,只听那道装青年道:“看看他们还有没有救?” 二狗定了定心神,只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五个血人,全都是道装青年从石兽口中抢出来的,有的在痛苦呻吟,有的已经不发一语,强压恐惧。伸手探了探每个血人的鼻息,其中三个已经没了鼻息,俨然已经身死,还有一个伤势过重,流血太多,鼻息十分微弱,眼看也是活不了了。 二狗见过死人,但场面从未像今日这般惊骇,不由倒抽冷气,正不知如何是好,那道装青年几个闪身又送来一个血人,开口道:“赶紧给他们止血!” “止血,对,对,止血……”二狗下意识想要寻找草木灰——一直就听大人们说这东西是止血宝药,可这大街上到哪里去寻,略一犹豫,只得从身上撕下几块麻布,赶紧给那个兴许还有救的包扎。 一边干活,一边观察着道装青年,后者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动作敏捷,一会儿工夫,又救下两人来。天光大亮,不再有石兽冲出,长街也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道装青年面色凝重,向二狗道:“几个还有的救?” 二狗愣了一愣,赶忙道:“两……两个吧……” 道装青年握了握拳,面有怒容,二狗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赶忙低下了头,那青年开口道:“我叫赵心一,人称‘心一道长’,捉鬼擒魔,本事了得,看这情形,这里应是有鬼魔作乱,你是本地人,应该认识这家的主人吧?” 二狗重重点了点头,道:“我叫二狗,给钱老爷做过工,认得钱老爷!” 赵心一道:“好,那就劳烦兄弟你跟我一起进去救人,如果这家主人不死,你就好好跟他说道说道我的本事!”二狗点了点头。 两人快步来到大门口,院门早已破破烂烂,二狗想要敲门,被赵心一拦住,后者轻轻一脚踢出。“哗”的一声,破门板不堪一敲,稀稀拉拉散落了一地。两人快步走进院子,只见迎面的照壁已经变成了一堆碎石,门房、倒座到处是窟窿,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血腥味冲天。 两人心情沉重,继续往里走,有点奇怪,前三进院落虽然损伤严重,却没见一个人影,也未见行凶的石兽,走到第四进院落,两人皆是吓了一跳。一院子的石兽,兽口滴血,身子也被鲜血染红了大半,模样狰狞,排成扇形,将东首的耳房团团围住,身下则横七竖八躺了一堆的血人。 赵心一一番试探,发现所有的石兽都不再动弹,两人赶忙施救一众血人,正在忙活,忽听一声轻喝。 “是谁?”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好意相助反被污 赵心一两人赶忙转身,只见一个又白又胖的人脑袋从东耳房的门缝里探了出来,二狗认识这人,他便是钱北院的管家,钱守财,人如其名,为人刻薄,铁公鸡一个。之前二狗跟父亲在这里做工的时候,可没少挨他的骂。 “原来是二狗啊!”钱守财既是亲切又是客气,与先前判若两人,招招手,“快,快进来,外面太危险!” 赵心一道:“你进去吧!好好跟这家主人说说本道长的本事!” 二狗点了点头,起身走了过去,进到房中,钱守财赶紧上了门,一把拽住了二狗的手腕,面色陡然变得阴翳,恶狠狠地道:“原来是你个天打五雷轰的小混蛋背后搞鬼!真是胆大包天,还敢来!” “不……不是我……”二狗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心过来帮忙,换来的竟是一大盆污水,惊慌不已,用力挣扎,常年的敲打,让他练就了一副坚实的身体,力量远超同龄人。可一连挣了五六次,愣是没拽动钱守财,也没抽出手来,这钱守财还真不是吃“素”的,小山一般的身体此时尽显优势。 “想跑?可没那么容易!”钱守财拽着二狗继续往里走。二狗拼命挣扎,却于事无补,被倒拖进了门内。 耳房里青烟弥漫,烟火味冲鼻,四壁摆满了各样的神像,一边是土地公雷公电母,另一边是罗汉菩萨,几乎是囊括了所有能叫的出名字的神佛,居中供着的是玉皇大帝和如来佛祖,供桌上一应供品十分齐全,竟是一个佛堂。 钱守财一手拽着二狗,一边柔着嗓子低声向佛像道:“老爷,外面已经消停了,我亲手抓住了罪魁祸首!” 二狗扫了一眼,并未见到第三个人的影子,既是惊疑又觉冤枉,索性不再挣扎,决心要好好为自己辨个清白,大声反驳道:“不是我!” 这无疑是在打钱守财的脸,恶狠狠地瞪了二狗一眼,动了动唇,想要反击,却怕不合时宜惹恼老爷,终于还是将所有的话都咽到了肚子里。 “阿沁……”二狗被烟熏得难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恰逢一张肥腻的阔脸从佛像后面探出来,被喷了一脸的唾沫鼻涕星子。 肥脸双眼一瞪,眼眸里露出来的并不是愤怒,而是惊惧。肥硕的头颅又“呼”的一下,带着破风声,收进了佛像的后面,十分敏捷,与这体型全然不相配。 钱守财恶狠狠地瞪了二狗一眼,那眼光恨不得将后者生吞活剥了,不过他现在可没时间跟后者纠缠。 “老爷,是这个混账小子打了个喷嚏!”钱守财小心翼翼地道。 又过了十几个弹指的工夫,那颗肥硕的脑袋才再次探出一半来,小眼睛左右打量良久。好一会儿,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这才从佛像后面走了出来,二狗知道这人便是钱北院的主人,钱凌武。 “就是他?”钱凌武上上下下将二狗打量了好几遍,眉头越皱越紧,本就细不可察的眼睛几乎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不是林家的二狗吗?” 钱守财点头如小鸡啄米:“对,就是这小子!” “不是我!”二狗用力一挣,猛然抽出了手,“我是来……” “少啰嗦!刚刚闹了鬼,你就出现了,不是你还会有谁?”钱守财眸光如毒蛇。 二狗心急如焚:“是仙师……心一道长……让我来请……” “一派胡言!”钱守财再次蛮横地打断了他,“定是你因为‘三锤’的死迁怒我们,对我们怀恨在心,不知在哪里学了妖术,联合外面那小子……”说着,突然眼前一亮,“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些闹鬼的石兽十有八九都是你和你那个死鬼老爹……” “啊……” 话未说了,二狗已经一拳打在了钱守财的脸上,后者猝不及防,挨了个正着,平时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得住这么一记铁锤般的拳头,登时头晕目眩,眼冒金星,身子一晃,摔倒在了地上。 二狗状若疯兽,又是一通铁拳招呼在了钱守财的脸上,瞬时将之揍成了一个大猪头。 “再敢侮辱我爹,拔了你的舌头!” 钱凌武看得心惊肉跳,仓皇后退,不料左脚绊到了右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后脑勺撞到供桌,香炉晃了晃,砸到了他的头上,一时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儿,只当是二狗又施展了什么妖法,顿时惊慌失措:“不要杀我……我……我有钱……给你钱……” 二狗侧首望了钱凌武一眼,后者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狼狈不堪地倒退进了供桌之下。二狗冷冷地转过了头,还想再给钱守财点教训,却一时没找到下手的地方,这猪头已经到处黑紫,寻不到一处好地方。愤愤地起了身,两步走到了供桌前,蹲下身子,向着钱凌武一字一顿地道:“不是我!” 钱凌武颤抖着身子,一个劲儿地点头。 二狗起身离去,抬脚迈过钱守财,大步走到门口,伸手拉开门闩,快步走了出去,四下打量,院中已经没了赵心一的身影,不知他去了哪里。 …… “都给我快点!” 伴随着一嗓子中气十足的喝斥,一队官差,十几个人,快步冲进了院子。待得众人四下一打量,不由都放慢了脚步,面面相觑,停了下来。 “怎么……都停下了,是不是都……皮痒了?”一个白面官员歪歪扭扭地戴着一顶官帽,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门口,看其服色打扮,应该是县令。 “老爷……”为首的捕头面现难色,欲言又止。 县令眼角一瞥,不由皱紧了眉头,本能地后退了两步,脚后跟抵到了门槛,险些摔倒,心中一惊,猛然回过神来,扯着嗓子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寻钱老爷?他老人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爷我定饶不了你们!”一边后退,一边向着院中张望,唯恐那人听不到他的“一片苦心”。 一众捕快头皮发麻,暗地里将这个狗官骂了个狗血喷头——只顾拍马屁,却不管自己的死活。可终究都是吃这口饭的,都不想丢了饭碗,几个人递了个眼神,还是硬着头皮挪开了脚。就近寻了几个人,有的没了气息,有的气息微弱昏死了过去,怎么也弄不醒。 二狗正好被堵在垂花门门口,单手拉着门环,出也不是进也不是,手臂一晃,带动木门摇动,发出一声轻响,一下引起了一众捕快的注意。捕头心下一喜,只当二狗便是府中的下人,急道:“钱老爷在哪里?” 二狗愣了一下,回头望了一眼。钱凌武刚刚听到县令的声音,招呼钱守财搀着自己,远远地跟着二狗来到了第二进院落,遥遥望见一众捕快,心下大喜,刚摆好架势准备大声呼救,可一对上二狗的目光,嘴边的话又一下给吞到了腹中,硬硬地挤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二狗既是好气,又是鄙视,再回过头来,一众捕快已经冲了过来。他们以为二狗刚才那一转头的意思便是钱凌武就在院内,歪打正着。 捕头一马当先,正准备大步踏上台阶,可脚却在半空犹豫一下,又突然收了回去,向着二狗小声道:“贼人可还在府中?” 二狗又是一愣,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犹豫道:“不……” 本来他是想说不知道,可这捕头立功心切,只听到一个“不”字,便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第一眼便望见院子里的钱凌武,心下大喜,三步便冲到了跟前,这才注意到钱凌武身边还有一个“猪头怪”,不禁吓了一大跳。 “啊……”一边惊叫,一边提脚狠踹。 “喔……是……呱……啊……”猪头怪鬼哭狼嚎,奈何鼻青脸肿,话本就说不利索,再加上这捕头下脚忒狠,被打得一阵乱叫,根本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别……别……”钱凌武本想说别打了,却因惊吓过度,后面的话愣是吐不出来。 一众捕快凑到门口,只见捕头一人便制服了“凶徒”,唯恐功劳都被他一人抢了,一众人赶忙一起冲了去,七手八脚,将猪头怪一顿狠揍,那叫一个凶残。 “别……打了!”钱凌武看得心惊肉跳,终于是把想说的话给吐了出来。 一众捕快打得热火朝天,咋咋呼呼的,就听到了一个“打”字,捕头吆喝道:“钱老爷放心,有我们在,他跑不了,我们一定狠狠地打!” “住手!”钱凌武急得面红耳赤,终于吼了出来。 一众捕快全都停了手,疑惑地望向了钱凌武。钱凌武道:“这是我府上的管家!”指向了二狗,“那小子才是罪魁祸首,抓住他!” 一众衙役望向了猪头怪,后者已经昏死了过去,身体还一直在无意识地抽搐。又望向了二狗,心下惊惧,没想到这个样子普通的青年竟然手段如此残忍,那他定然有一身厉害的手段。这群人全是积年老吏,摸爬滚打惯了,全都滑不留手,瞬时便想明白了其中关节,谁敢上前! 非但不上前,反而很有默契地同时后退了一步,将钱凌武再次晾在了最前面,后者既是愤怒,又是惊惧,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可毕竟有求于人,不敢放肆,只得默默往人堆里挤,只把“猪头怪”留在了最前面。 “不是我……”二狗开口争辩,却不防背后突然冒出个人来,被一闷棍砸在后颈上,“啊……”,登时天旋地转,跌倒在了地上,险些直接昏死过去。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赶来的县令,他本来等在门外,突然听到手下呼唤钱凌武,争功心切,赶忙从地上捡起一截断落的门柱,抢了进去,刚到垂花门,想要装出一副勇斗贼人的样子,却正好听到钱凌武的喝声,这才知道自己近前的青年竟是元凶。 他的本能反应也是想逃,抬头却发现钱凌武正睁圆了双眼,一脸迫切地瞪着他呢,只得硬着头皮砸了一闷棍,没想到青年全然没有察觉,出了奇效。 “抓住他!” 一众差役见二狗没了抵抗,个个奋勇当先,七手八脚将他绑成了一个大粽子……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半路杀出俏女子 太阳高高升起,天色很好。 钱府院子中的血人都被一众衙役用牛车拉走,大部分直接送往了义庄,其余那些被赵心一二人施救过的送去了医馆,伤势都不轻,能救活的怕也是寥寥无几,当真是一桩惨案。 天气暖和了一些,院子中的血腥味变得更为冲鼻。也不知院中之人是已经习惯了,还是紧张地忘记了,并没表现出任何异样,一个个全都紧盯院东的一棵大柳树。此时节,这柳树早已光秃秃一片,像是一个迟暮老人,甚是萧条。当然,真正吸引众人的并不是这树,而是树上朝阳绑着的一个大粽子。 这粽子正是二狗,周遭远远地围了十几个捕快,各个紧握虎头刀。 三丈开外,县令手挥大棒——正是之前打倒二狗的那根——威风凛凛地比画着,一直不舍得扔。再往后,钱凌武半倚在门柱上,双腿一直在不停的颤抖。 “什么?心一道长?”县令一脸嘲讽之色,“我们来的时候别说什么狗屁道长,就是连个鬼影也没见着!” “他定是追作祟的妖魔去了!”二狗奋力挣扎,摇得柳枝乱摆。直到此时,二狗才想起自己跟那个年轻的道士也不过第一次见,怎么就那么信他,有没有可能他跟这些人本就是一伙儿的? “快杀了这个妖贼!”钱凌武一刻也不想让二狗多活。 “钱老爷息怒,此等妖人一般办法怕是杀不死,需得先用黑狗血破了他的妖法,再用烈日直晒,方能彻底杀死!”县令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钱凌武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只是,那黑……”话未说完,只听一声大吼。 “黑狗血来了……” 捕头提着一个血迹斑斑的木桶一路小跑进了院子,不时有鲜血从木桶中溅出,洒了一路都是。 “快,快泼!”县令远远地催促着。在他身后,钱凌武紧张得直搓手。 捕头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光秃秃的大柳树,望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二狗,深吸一口气,右臂提高木桶,左手抄住桶底…… 所有的人全都睁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一众捕快握刀的手不觉都有些颤抖。 “呀!”捕头呼喊一声,双手同时用力,大半桶狗血奔涌而出,形成一道冒着热气的血幕,直罩二狗,后者紧闭双目。 眼看狗血就要全浇在二狗的身上,突然间,惊奇的一幕发生了,奔涌的鲜血距离二狗还有尺许远时,竟凭空凝住了,仿佛静止了。一众人目瞪口呆,便在这时,更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院中陡起一阵怪风,卷着狗血倒飞了出去,钱凌武一众人呆若木鸡,全都忘了躲闪。 “哗啦……” 一众人正好被浇了个实实在在,好一个狗血喷头! “鬼啊……”捕头率先反应过来,狼嚎一声,拔腿就跑。 其余人立时都回过了神,脸都顾不得擦,一个个血头血脸狼狈逃窜。钱凌武养尊处优惯了,起步就比旁人慢了,一人落在了后面,一慌,左脚又被右脚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摔飞了去,这速度倒是不慢,眨眼便超过了好几人,只是不长久,约莫三息,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正好挡住了县令的去路,眼巴巴地望着县令,但县令只是扫了他一眼,便毫不犹豫地一个飞步跨了过去。他顿时心凉半截,便在此时,又有一个捕快奔了过来,钱凌武的眼神变得更是热切。可这捕快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一个虎跃便远离了他。 钱凌武脑中一片空白,没想到平日里前呼后拥,人人想巴结,可真到了危急时刻,自己就成了一滩烂泥,人人唯恐避之不及。一眨眼的工夫,众人都已经逃到了门口,只有他一人远远的落在后面。 钱凌武深知现在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候,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手掌一撑地面,一股脑便从地上爬了起来,竟比平时不知要灵活了多少倍,紧随着众人冲出了门。 不几时,院子便恢复了寂静,一点声音都没有,阴森可怖。 二狗茫然四顾,浑然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那大半桶狗血明明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是到后来竟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一滴,反而全都浇在了那些人的身上。正在出神,东首冷不丁传出一声呼唤:“喂!” 二狗吓了一大跳,要不是麻绳绑着,估摸能跳三尺高。惊慌转过头,只见屋着,将手里的布袋扔给了青衣女子,后者就要伸手去接,却见赵心一撒腿就跑,心头一颤,生出不好的预感,赶忙右腕一转,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将布袋划开一个口子,挑在了剑尖,里面只有一个竹筒,剑尖一划,竹筒裂开,一道青影快速掠出,竟是一条青蛇,竹叶青,身有剧毒。 “你这个歹毒的小骗子!”青衣女子勃然大怒,一剑将那条想要逃窜的竹叶青斩成了两段。 另一边,赵心一已经跑出了大门,暗呼可惜,这丫头现在越来越精明了,竟然没拿到手中,吓个花容失色,大哭惊叫。 “你这小骗子给我站住!” 青衣女子紧追而去。 这青衣女子名叫辰烟,也是赵心一和老道士的“债主”。三个月前,在寿县县城,老道士看这姑娘打扮不俗,想骗人点钱,便说这姑娘印堂发黑,即将大祸临头。哪知她是个火爆脾气,一言不合就动手,追着师徒俩跑了三条街,把这一对师徒给堵在了断头巷。 师徒两人眼看无路可逃,马上转身求饶,一唱一和,把自己说得那叫一个惨——全家死得就剩他俩了,而他俩也是身患不治之症,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横尸街头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辰烟虽然脾气火爆,但心地善良,而且好像没经过多少世事,特别好骗,竟信了两人的胡言乱语,非但没有动手,还给了两人十两银子。 师徒两人一看有戏,对望一眼,马上说要做东摆一桌酒席给辰烟赔礼道歉,那叫一个热情!辰烟推脱不过,也不太忍心拒绝这一对可怜之人的好意,便随二人去了。哪曾想,酒席上这师徒二人不但偷了她的钱袋,赵心一还谎称她是他的妹妹,把她卖给了酒楼对面的青楼——怡红院。 直到辰烟被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拉到怡红院才弄清楚怎么一回事儿,顿时大怒,转身就要去追,老鸨哪里肯放她走,招来一众龟公要给她好看。然而,她却是一个如假包换的修士,炼气期九层的修为,一只脚已经踏进了筑基期,一众人哪里是她的对手,她盛怒之下砸了整个怡红楼。 待她追出门时,那师徒俩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不知去向。连寻了十几日,换了好几个地方都不曾寻到这一对师徒,本来已经放弃了,不曾想今日里听到富贵街有动静,过来看个热闹,却见到了赵心一,便有了当下的一幕。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振翅欲飞翼却折 赵心一之所以会出现在白石县,就要从一个月前说起了。 一个月以前的一个晚上,月明星密。 花山县张门村一户荒宅之中。 赵心一自老道士消失后,便被老黄拖到这里,一连昏睡了七日才悠悠醒来,第一眼便望到了老黄狗。开始以为自己死了,是在阴曹地府和老黄狗团聚,抱着老黄狗就哭。抱太紧,勒得老黄狗喘不过气来。 老黄狗一爪子拍在了他的脸上,力气着实不小,后者吃痛,这才松了手,呆呆地望着老黄狗,突然大笑了起来。又一把抱起了老黄狗,大嚷着:“太好了,我们都没死!你不知道,我做了个噩梦……” 便在此时,老黄狗却口吐人言道:“你没死,老子倒是快被你给害死了!” 赵心一吓了一大跳,又昏死了过去,被老黄狗一巴掌给拍醒了。 赵心一既是惊惧又是疑惑,细细打量老黄狗,后者跟以前相比确实有些不同,秃斑没有了,毛发浓密光亮了不少,样子也威武了不少,尤其是一双眼睛,明亮中带着凶厉,十分眼熟,似乎之前在哪里见过,突然想到了那只大虎,心头一沉,吞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该不会是那只六头……虎妖吧?”眼眶含泪,“老黄被你吃了对不对?” 老黄狗翻了个白眼,怒道:“老子最想吃的是你!” “你真的吃了老黄?” “老子还要吃了你!”老黄狗越想越气,一跃而起,躬身呲牙,面色不善地瞪着赵心一。 赵心一甩手扔出一个石块,正中狗鼻,痛得老黄狗呲牙咧嘴,而赵心一也捂住了鼻子,又疼又酸,忍不住眼泪直流,仿佛自己的鼻子上也挨了一记重击。心中惊疑不定,小声嘀咕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你他娘的,现在知道老子为什么还没吃了你吧?”老黄狗厉声咆哮。 “为什么?”赵心一一头的雾水,好像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突然翻了个个儿。 老黄狗一愣,更是愤怒,张爪便想给赵心一好看,然一想到那该死的同命符,便又不甘地收了爪,怒喘吁吁,模样着实吓人。 赵心一大气都不敢喘,忽然眼珠子一转,突然想起那夜竹幡立了大功,暗想白麻布兴许就克这狗虎妖,赶紧悄悄解开道袍,露出里面的白麻中衣来。老黄狗冷眼望着赵心一,先是一愣,随即怒笑道:“你他娘的以为困住老子的是破布?”一个虎跃便将赵心一扑倒在了地上,双爪牢牢地摁在后者的白麻衣上。 “你他娘的是不是傻?”一爪拍在了赵心一的脸上,下手依然不轻,他自己也暗抽了一口凉气。 “那……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赵心一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老黄狗既是好气又是好笑,强忍着怒火将那天晚上的事大致说了一遍。赵心一听得一愣一愣的,一脸的难以置信,脑袋里都是疑问,连弩一般:“你说那个老神仙和老头子其实就是同一个人?老头子还修为通天?你就是老黄?也是六头金虎?我们现在是同命相连?” 老黄狗没有搭理他,跳上了石台,自顾自地啃起了一大块肥牛肉,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虽然是生牛肉,而且带着血腥味,可赵心一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肚子咕咕直叫,堆起笑脸道:“老黄,你看平日不管我吃什么都会分你一半,你是不是也得分我点?” 老黄狗冷哼一声,依旧自顾自地享受,根本就不理会他,他的肚子则越叫越厉害,毕竟七天没吃东西了,转眼一想,赔笑道:“你不也说了,我们如今生死同命!说白了就是一根绳上的蚂……”发现老黄狗正面目不善地望着他,显然后者并不喜欢这说法,马上改口,“一根绳上的大老虎!我要是饿死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对不对?” 老黄狗呲了呲牙,一爪扒拉掉身边的一根大腿骨,虽然已经被啃过,但剩的肉还不少。赵心一如获至宝,赶紧跑到小院生火烤了起来,不一时,院子里便散发出了烤肉的香味。老黄狗抽了抽鼻子,望望篝火,又看看自己面前血糊糊的生肉,突然没了胃口。略一犹豫,叼着好大一块肥肉来到了赵心一身边,往地上一丢,颐指气使地使了个眼色,示意赵心一帮他也烤了。 一来,赵心一眼下斗不过这老黄狗,二来,他还有事相求,便赶忙献殷勤,帮老黄也烤了起来。他首先是想弄清楚一大堆为什么,然后是想知道怎么解除这同命符,他还怕这老黄狗会连累自己呢!如果让老黄狗知道这小子竟还有此想法,估摸能直接给气死,一死两命。 赵心一一边烤肉,一边好言问道:“老黄,照你说,我那天晚上都已经进了鬼门关了,”说着,动了动身子,“那怎么我现在并未感觉到什么不对?” 老黄狗一下被点到了最痛之处,双眼瞬时变得猩红,一爪将赵心一再次拍翻在地,怒吼道:“你他娘的还有脸说!还不是老子帮你扛过来的!你小子觉睡得舒服,你知道老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吗?知道死了活,活了死是什么滋味吗?吼……”仰头望天,“该死的贼老道,总有一天老子会让你血债血偿!”面目极是狰狞。 见他状若疯狂,赵心一不敢乱动。 一狗一人就这么静静地保持着这个姿势,约莫半盏茶的工夫,赵心一鼓起勇气道:“那个……肉快烤焦了。” 老黄狗瞥了一眼落在篝火中的牛肉,已经显出焦黑的迹象,这才愤愤地挪开了爪子。赵心一接着烤肉,不敢再多问一句。牛肉烤好,两个家伙大快朵颐。赵心一偷眼望了望老黄狗,还跟以前一样没有吃相,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暖暖的,仿佛一切都没有变过。只是,转瞬就又回到了现实之中。再次振奋精神,小心翼翼地道:“老黄,就那个骗子老头真有你说得那么厉害?” 老黄狗转过头,赵心一吓了一个激灵,手里的大棒骨跟着一抖,一块凸起磕到下巴,疼得呲牙咧嘴,连累老黄狗也跟着一阵抽痛。赵心一见老黄狗再次望向自己,二话不说,一溜烟便爬上了院角的一棵大槐树,老黄狗既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你下来!” “我不下,死也不下!”赵心一一边啃手里的肉,一边跟老黄狗对峙,见老黄狗走了来,暗想狗不会爬树,料他也奈何不得我,可转念又一想,他并不是真的狗,而是一只老虎,听人说老虎可是会爬树的,更何况这家伙还是一只老虎精,心下紧张,“别过来,你再逼我,我就……我就……” “你就什么?”老黄狗一脸的不在乎。 “我就跳下去,摔死自己!”赵心一有些无赖地道。 “那你倒是跳啊!”老黄狗或者说成精的老虎,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 “我……我可跳了啊!”赵心一露了怯,还在虚张声势。 老黄狗看他演不下去了,哼了一声,道:“下来吧!”见赵心一硬着脖子要顶嘴,接着道:“你不下来,我怎么跟你好好讲讲你那个该死的师父!”说到“师父”两个字,目光冰冷,杀意在眼底翻滚。 赵心一虽不放心,但好歹有了台阶,不再矜持,赶忙抱着树滑了下来。老黄狗这次还真没骗他,有可能是不屑。 老黄狗先是一脸追忆之色,讲述了自己当年怎么靠着一身元婴期的无敌修为在飞虎涧打下一片江山,如何称王称霸,如何逍遥自在,说得口水飞溅,那叫一个志得意满。当讲到二十年前在山下碰到老道士时,立即泄了气,没了精神。老道士当时隐藏修为,他只当是个普通老头,便想凑合吃一顿人肉,换换口味儿。哪料这糟老头子太过厉害,他竟然没打过。 “这就完了?”赵心一不干了,“说好了是讲老头子的事儿,你打江山立山头就打了一两个时辰,讲到老头子就这么两句话?” 老黄狗白了他一眼道:“那你还想听什么?” “你们怎么斗的?你的那些什么一吼山崩,二吼地裂,三吼翻江,四吼倒海,五吼分尸,六吼断魂呢?”赵心一说的这些词都是老黄刚刚将自己打天下的时候吹嘘出来的。 老黄见赵心一起疑,不由着恼,骂道:“你他娘的懂个屁!那贼老道化神期的修为,修为通天,符术精绝,他一出手我还哪里有还招的机会!”见赵心一露出一副你也不过如此的表情,气呼呼地道:“别说我,只要他全力出手,全天下能在他手上撑过一道符的人都不超过十个!”觉得还是有些没面子,改口道,“不对,不会超过五个!” “真的假的?我看修士里面最弱的就是符师了!他真有这么厉害?”赵心一根本不信。 老黄冷哼一声,斥道:“你他娘的懂个屁,仙符宗和天魔崖当年何等辉煌,符道宗师称雄天下,谁敢匹敌!” “仙符宗……天魔崖?”赵心一云里雾里,不知所谓。 “那是当年最厉害的两个符道门派,一正一邪,称雄天下!” 赵心一半信半疑,道:“老头子要真像你说的那么厉害,那怎么还会天天被人追着打,还连累小爷我一起挨揍?” 老黄狗哼一声,不屑道:“都是装的!” 赵心一慢慢回味,将往事在脑中快速过了一遍,过去这么些年虽说屡屡遇险,可每次总能逢凶化吉。而且,有很多次许多强敌还总会莫名其妙的“自寻死路”……确实存在诸多蹊跷,又望向了老黄,不觉已经信了七八分,毕竟连狗都能说人话,还有什么不可能呢!转念怒道:“这老头儿搞什么鬼!为什么毁我灵脉,他是不是傻?”越说越气,一蹦老高,感觉自己跟了一个明明有万贯家财偏要上街乞讨的老傻子,“还有,他……他有那本事为什么不教我?我好歹也是他唯一的徒弟!”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细雨柔润物无声 老黄狗见赵心一跟着自己一起骂他师父,心里不觉舒畅了不少,也愿意跟赵心一多聊几句,开口道:“他还真教你了!” “教我什么了?”赵心一越想越气,无名火噌噌直冒,“就教我怎么去混饭,教我怎么装鬼扮妖?教我怎么逃跑?教我挨打的时候怎么护脸?教我怎么……” 老黄狗听赵心一在这里倒苦水,忍不住“嘎嘎哇哇”怪声笑了起来。赵心一白了他一眼,他这才开口道:“除了这些,他不教你炼气、纳灵、画符了吗?” “那不都是骗人的把戏,一点用处都没有!”赵心一愤愤然。 老黄狗白了他一眼,道:“没见识的小子,那可都是真正的修行真义,不得不说,贼老道确实厉害!”不由赞叹了一句,突然想到跟他可是有着血海深仇,马上改口,“就是这贼老道满肚子坏水,不是什么好人……” 赵心一对老黄后面的话丝毫不感兴趣,有点紧张地问道:“既然功法都是真的,难道是我没有传说中的灵脉?”说到后面语调越来越低,生怕说的声音大了,就变成真的了。 老黄狗冷笑道:“起初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直到看见你体内的天玄珠,我才弄明白怎么回事儿。” “天玄珠是什么?值钱吗?在哪儿?”赵心一双眼泛出绿光,满怀期待。 “天玄珠是贼老道的宝贝,滋身养脉,存正驱邪,镇压邪魔,我也就见老道用过一次,一下就灭了一个元婴期的魔头,厉害的紧!没想到,他竟将这么厉害的宝贝放在了你的体内,镇住了你的气海,镇住了你的修为,让你即便有修为也显露不出来。我估摸着这贼老道是想先磨炼好你的心性,再正儿八经教你修行!” 赵心一激动万分地道:“这么说,我是有灵脉、有修为,更是能修炼的!我可听人说,这世上能修炼的人并不多,没想到我这么厉害!” 老黄斜瞥着他,不冷不热地道:“那是以前,现在你灵脉尽碎,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说到这里,突然大怒,“但你他娘的却连累老子我折损修为,永远无法精进,还得陪着你去死!当真该死!”一爪再次将赵心一拍翻在地。 “你说什么?”赵心一刚刚喜登云霄,仿佛到了人生巅峰,却突然被人一巴掌扇落万丈深渊,粉身碎骨,那叫一个不能接受。 “老子说你一辈子也就是这么样的一个废物了!” 赵心一睡不着,想了很多,可大部分都想不明白:老头子为什么要骗自己?为什么要把那个天玄珠和老黄口中的黑牌放到自己体内?为什么要害得自己灵脉尽碎?为什么不辞而别,现在又到底在哪里?自己以后又该怎么办? 最让他难以释怀的还是自己灵脉尽碎,以后都不能修仙。这么些年来,他跟着师父走南闯北,见了无数人,看了无数事,对修仙并不陌生,也见了不少的仙师,有人可以轻易碎石拔木,有人可以御剑而行,也有人能杀人于无形,各个神通广大,着实令人艳羡。 他也一直梦想着有一天也能像他们一样,六七岁的时候便问老道士自己能不能修仙,老道士则很郑重地问了他一个问题,为什么要修仙? 他想都没想,便道:“吃饱饭,穿暖衣,不受欺负!”这是一个孩子当时最想得到的东西。 老道士笑道:“那你吃饱饭再也不受欺负之后呢?” 他思索一会儿,道:“我要杀人!” 老道士笑容尽收,正色道:“杀什么人?” “杀恶霸、臭地主、贪官、坏蛋……”他也是一脸的认真,“让所有吃不饱饭的人都能吃上饭,再也没人饿死!” “只能靠杀戮才可以吗?”老道士继续道,“杀了人就能如你的愿了吗?那些人的孩子、妻子想要杀你又该怎么办?” “这……”他无言以对,以前从来没想这么深。 “将来你修为高了,成为人上之人,你自己会不会像那些你讨厌的人一样,想吃更好的,用更好的,穿更好的,害得别人没饭吃?”老道士目光如炬,他就要回答,老道士挥了挥手,“你先不要急着回答,好好想一想,当你高高在上之后,便和平常人不再属于同一类人,而和那些人成了一类人,只要自己过得更好,寻常人的死活你真的还会关心吗?一个月之后再答我!” 他认认真真地想了又想,起初觉得自己定然不会成为那样的人,不可能像那些狗官、恶霸一样。可是一连几天做了几个富足的美梦以后,他开始害怕了,怕自己还真有可能变成那种可憎的混蛋!毕竟在梦里他是那么喜欢那些珠宝、锦衣玉食,明知是梦,也不愿醒,他太怕失去。 一个月之后,老道士再次问他这个问题。开始,他一口咬定自己绝不会变成那种人。老道士什么也没说,只是盯住他看个不停,他自己心虚,只得叹气承认自己并没有什么把握。这件事便就这样暂时告了一个段落。 从此,他的心上便种下了一颗种子,每当看到吃不上饭的百姓和鱼肉乡里的地主老财、贪官恶霸,便会默默发问,要是自己有了本事之后会怎么办。他暗暗给了自己很多答案,可很多都很违心,晚上做美梦的时候,总能看到那一张张渴望而又无助的脸,总会一次次惊醒,美梦成了噩梦。 后来,他跟着老道士在一个山村的一户人家见到一家五口全部饿死在茅屋之中,最小的孩子比他还小两三岁,父母皆是伤痕累累,多处裸露白骨,想来偷偷“割肉喂子”的事没少发生。 他忍不住嚎啕大哭,那些贪官恶霸的丑陋面孔不禁出现在了脑海中。这些人想尽各种方法强取豪夺民脂民膏,手段用尽,动不动就将人家抢个精光,牛、猪、羊、粮食……凡是能卖上点钱的一样不留,一点活路都不给留。看这家的光景,之前肯定也经历过这一切。 事情的经过想都能想得到,先是这家迫于生计借了哪个地主家的钱粮,第二年收成不好,钱粮没还上,地主就派人到家里抢东西,一家人苦苦挣扎,可于事无补,所有的东西就都被抢了,一家人孤独无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饥饿绝望而死!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哭又骂,骂老天不公,骂地主老财为富不仁,骂县令猪狗不如…… 自那刻起,他下定了决心,再也不要什么狗屁锦衣玉食了!他想要跟那些高高在上的、视人命如草芥的家伙好好讲讲道理!也是从那时起,他再也不会半夜惊醒了。 过了几天,他再次问老道士自己能不能修仙,老道士这次倒没问他那个相同的问题,只告诉他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修仙的资质,这个得慢慢试。一边说,老道士一边从包袱里翻出一卷破破烂烂差点散架的竹简,面容肃穆地告诉他,这可是早年一位大修士为了感谢自己无意间的救命之恩,特意留下的一卷精妙绝伦的符道修行功法,可称得上是修仙界的至宝,可遇而不可求。 赵心一满心欢喜,每天开始跟老道士认真学打坐、炼气、画符。 刚开始,他每天都问老道士为什么没一点成效,老道士总是笑着告诉他此事不能急,越急越会适得其反。后来一两个月问一次,老道士每次的回答都一样。渐渐地,他问得越来越少了。但功课却每天早上都做,即便后来越来越敷衍,可一天也没有断过,一坚持就是近十年。嘴上不说,但内心深处一直盼着奇迹发生,自己真的能够修仙,能飞天遁地。 这下好了,愿望刚刚成真,就碎的一点儿渣都不剩! 老黄呼呼睡了一觉,睁开眼,望见赵心一还坐在门口,姿势都没变一下,呆呆地望着月亮,一脸的哀愁。也没在意,闭眼接着睡,突然转念一想,他娘的这小子不会想不开自杀吧?那岂不是害老子给他垫背!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话可能说重了,开口安慰道:“喂,小子,不能修炼也不一定是坏事儿。” 赵心一转头望了过来,似乎是等着他的下文,他赶紧思索了一下,“你想啊,修不了仙,你就不能飞天遁地,这不……”突然没词了,好像一根鱼刺卡在了喉咙,半天才憋出一句,“这不你就不会失足突然从天上摔下来摔死!” “有这么死的吗?”赵心一白了老黄一眼。 “这……” “你知道我师父现在在哪里吗?” 老黄自然知道他想干什么,无非是想让老道士帮他修复灵脉。可是,从那晚情形来看,老道士已经身负重伤,似还有仇敌追杀,只怕这时已经归西了,还哪里去寻。但此时却也不能实话实说,万一这小子一时间接受不了这双重打击,做出什么傻事来,岂不害自己搭上一条好好的性命!便转了转眼珠子道:“那贼老道走之前倒是嘟囔了一句什么飞龙院、燕星海之类的!” 老黄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很好,一是说了跟没说没多大的区别,却给了赵心一无限想象,让他自己给自己希望,二来也确实是真的,日后真要打口水仗也不会吃亏。越想越得意,没想到自己天天跟着那贼老道,不经意间也学会了这么多的鬼心眼。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神威符 “飞龙院应该就是北燕都城那个鼎鼎大名的飞龙院,燕星海应该说的就是北燕皇帝!”赵心一闻言大喜,“想来老头子定是去了飞龙院!我们这就去找他!”说着,噌的一声跳了起来。 “天还黑着呢,老子还要再睡会儿!”说着,老黄再次闭上了双眼。 赵心一一刻也等不了,不停催促。老黄不耐烦,正准备以暴力镇压,刚睁开眼,神辉在眸中不经意绽放,突然见到一个黑色巨兽虚影从赵心一的体内跳了出来,七八丈高,比院中的老槐树还要高,头颅巨大,足足占据了身体的一半,身形过于模糊,看不清面容,但却给人一种吞天噬地之感,周遭空间都有些扭曲。 老黄只觉自己的神魂忍不住战栗,不由大惊,赶忙运转本命神通——望眼欲穿,双目炯炯有神,奇异的波纹从双眸之中荡漾而开,似乎能看穿灵魂,看透虚空。赵心一动弹不得,感觉全身都变成了透明,所有的东西都无所遁形。 然而,那巨大的恐怖凶兽却完全消失不见了,老黄试了又试,都如前几日查探赵心一一般,无迹可寻,不由暗骂:“这贼老道的手段还真是厉害!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赵心一只觉莫名其妙,忽然浑身冷汗,小心试探问道:“老黄,你在干什么?” 老黄收了神通,却仍不肯放弃,开口道:“小子,运转贼老道教你的玄功!” “你不是说……”赵心一内心激动,以为事情有了转机。 “少废话!”老黄直接打断,“快照老子说的办!” 赵心一不敢多言,默运玄功,四周灵力奔涌而至,进入身体却又四散而开,完全无法吸纳。老黄再次使出“望眼欲穿”,还是看不出任何异常,别说寻那巨兽了,就是连天玄珠、符笔和黑牌也依旧一个寻不着。 “贼老道你这个老混蛋……”老黄又开始大骂。 赵心一一边运转玄功,一边惊道:“这些暖暖的气流就是灵力吗?” 老黄满腔怒气,冷冷道:“是又如何?你小子灵脉都没了,还妄想吸纳不成!” 赵心一立时心凉半截,刚刚泛起那么一丝希望再次碎得渣都不剩,面如死灰。 老黄未加理会,自顾自地闭眼睡觉去了,可左翻右滚,怎么都睡不着,“那个巨兽实在是太过震撼了,怎么说也得是神兽榜前二十的存在,倘若自己能将它吞下炼化,那自己的血脉说不定就能够彻底纯化,恢复祖辈的九首真身,成为神兽。到那时,看‘九神东山’的那群老家伙会是个什么鬼样子……”想着,想着,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另一边,心如死灰的赵心一翻了个白眼,暗骂:“天杀的狗虎妖!” 老黄猛然睁开了双眼,满眼炙热地望着赵心一,后者吓了一大跳,“这妖怪不会是听到了吧?” 却听老黄道:“小子,过来,老子有事问你。” “不去,死都不去!”赵心一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 老黄起初气势汹汹,怎奈赵心一觉得横竖是一死,铁了心对抗到底,最后还是老黄做妖多年,能屈能伸,好言相哄。目的嘛,当然是问赵心一知不知道那黑牌的来历。 结果,试探了半天,赵心一惊上加惊,差点跌掉下巴,道:“你说什么?我的体内有三件宝物?其中一个是黑色的铁牌?” “去死吧你!”老黄一头黑线,感情这小子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回轮到赵心一傻眼了,马上伏低做小,溜须拍马,老黄这才跟他细细道来,他听得甚是入神,老黄讲到最后又问他怎么看。 赵心一认真分析道:“天玄珠和符笔自是师父的宝贝,照你所说,那黑牌定然不简单,说不好就是封印了厉害妖怪的神威符,难不成是师父本来打算给我做本命符的!”转头望向老黄,“同为妖兽,凭你的直觉,你觉得是你厉害还是那符厉害?” 老黄自然不肯涨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愤然道:“那还用说,定然是老子厉害,再跟你说一遍,老子祖上可是神兽榜排名第十的神兽开明神兽!”话锋一转,“不过那张符也不是普通的神威符,至少也是神兽榜排名前五十的存在!” 赵心一惊道:“听老头子说,神兽榜前五十的家伙各个妖力强大,全都拥有本命神通,奇妙又惊人,还生来就拥有本命小世界,每一个都是一方无敌的存在,谁能将他们炼成神威符?还有,老头子不是说炼制神威符的方法已经失传了吗?” “你他娘的就是笨蛋!都说了,那贼老道是骗你的!今天老子就告诉你真相!神兽榜前五十的家伙是各个修为恐怖,却绝不是不可战胜,有些人类符师远比他们更可怕,你可知就连神兽榜前八的神王都被你们这些可恶的人类炼成了神威符!”老黄转头望向了赵心一,双眸冰冷,杀意凛然,后者吓得直冒冷汗,“你这笨蛋,谁说这神威符就一定是现在炼制的了!” 赵心一硬着头皮附和道:“你的意思我身上这符是前人炼制的?” 老黄冷哼一声,算是默认,又打个响鼻冷冷道:“无知的小子,老子再告诉你一件事,虽然现在神威符的正宗炼制之法是失传了,但江湖上的旁门左道多了去了!” “绝对错不了!”老黄斩钉截铁,“那股气息绝对不会有错!再者说了,也并不是所有的本命符都会随之碎裂!” 赵心一喃喃道:“我体内的真是这么强大的神威符?” “怎么样?想起来什么没有?”老黄循循善诱。 “没有!”赵心一慢慢消化内心的震惊。 没想到赵心一这么干脆,这么废物,老黄气得呲牙咧嘴,强忍怒火道:“你小子认真运转玄功,凝神内视,看能不能跟那符沟通!” 赵心一照做,体外甚是热闹,灵力奔涌,体内却如一池死水,外界的灵力根本无法吸纳入体。 老黄也微微咂舌,心道:“看这架势,这小子如果灵根不碎,现在怎么也到筑基期六层了吧,又是一个天纵之才!天赋着实是高,不过,还是贼老道的功法厉害!只可惜,老子用不了!”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天光早已大亮,那边赵心一虽然满头大汗,闭目坚持,但却一无所获,也不愿就此放弃。老黄暗暗摇头,看来又要空欢喜一场了!径自走回自己的草窝,准备倒头接着睡,就在他即将趴下的一瞬,那股可怕的威压突然笼罩了这片天地,老黄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不怒反喜,赶忙使出望眼欲穿,想要仔细看个究竟,那股威压却又突然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赵心一陡然睁开双眼,全身冷汗,牛喘不停,一脸惊惧。 “看到什么了?”老黄迫不及待地道。 “我似乎隐约看到了一个人!”赵心一面色惨白,惊魂未定。 那是一道符,,等找到了师父,自己的灵脉肯定就能修复了。对呀,他怎么可能会害自己呢!想到这里也就全都释然了,心中愤愤不平地道:“等找到他,看我不拔光他的胡子!” 赵心一又运转功法好好熟悉了一会儿灵力,嬉皮笑脸向着老黄道:“老黄,我现在这修为是个什么层次!” 老黄看了他半天,再未发现什么异状,甚觉无趣,随口道:“也就是炼气期六层的修为吧!” 赵心一顿时喜出望外,现在既然有了修为,师父教的那些一阶中、下品的符箓就可以注灵了,以后街市上想怎么坑蒙拐骗还不全都随自己!想到这里,赶忙从怀里掏出一大叠符文,随意取出一张,口中念念有词,“万物有灵,感之如念……” “轰”符箓直接着了火,转眼就变成了灰烬。 赵心一回望老黄,希望后者能给些指点,可后者已经呼呼睡着了。别无他法,只有细细体悟法诀,再次尝试。 符箓一道,看似简单,却是学问渊博。画符,看似简简单单的一个符文,其实是天地道法的显化,暗含大道的运转。符文形状、笔力深浅、笔锋转顿都非常有讲究,犹如溪流江河,河道的转折和每一处深浅都有不同,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灵符和废符只差分毫,十之五六的成符已经算得上天纵之资了。注灵,成符的最后一道工序,要求则更高,灵符如河道,灵力就似河水,针对不同的河道就要注入不同的灵力,也是分毫错不得,完成这一步,既要求符师对符理有深刻理解,又要求对灵力的控制要精细入微,最后能有十之一二的成符已经非常了不得了。 当然,画符和注灵既可以是两道不同的工序,也可以是一道工序,全由符师习惯和水平来定。一般来说,高手即是一笔成符,潇洒非常。 画符对赵心一来说并不难,毕竟自从会握笔他就开始跟着老道士学画符了。最开始,先是跟着老道士临摹,一笔一画,老道士皆是悉心指导,讲门道,也将大道,要求也十分严苛。平日里,老道士稀里马哈,说什么都行,一讲到符,马上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严厉异常。所以,在画符时赵心一最是乖巧,不敢有丝毫的违逆。有时,只是一笔,他就要练一年多,经常还会因为练不好而被罚。 再后来,老道士又要求赵心一深悟符中之道,这么一练,又是好几年,同样没少挨板子。 最后,老道士还要求赵心一体悟风吹、落雨、水流……能看到的一切运转法则,进而显化成符,创造属于自己的符箓。 这最后一步可没那么简单,赵心一至今一个符箓还没创造出来,他一直都觉得差了一口气,一直都很懊恼。 其实,他不知道,现如今大多符师大都只会生搬硬套,能做到第二步已实属不易,这也是为什么筑基期的符师,成符也并不高。 将近午时,老黄实在睡不着了,伸个懒腰,睁开双眼,在院子里找到了赵心一的身影,视线转移到他的脸上,竟是灰头土脸,全身焦黑,心下一惊,怒道:“你他娘的是要自焚啊?可别连累老子!” 赵心一转头回望,咧嘴大笑,在黑脸的映衬下,一嘴的牙齿显得洁白如雪。 “你他娘的不会疯了吧?”老黄有了几分担忧,这小子要是真疯了,难保以后不会干出什么蠢事来。 “成了,成了,我的符终于成了一张!”赵心一捏着一张符,用力晃了晃。 老黄这才总算松了口气。 赵心一和老黄当天便从花山县出发,去往北燕都城,武宁城,一路“坑蒙拐骗”,皆有甜头,也不再着急。经寿县来到白石县的第二天就遇到了钱家闹鬼,他便去凑热闹,于是乎便有了前面发生的事。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各怀心思结同盟 白石县富贵街钱北院。 赵心一还是没能逃脱辰烟的魔爪,刚出院门,便被辰烟用一个钢镯砸在了腿弯,半跪在了地上。紧接着便是一记飞脚,将他一脚踢回到了院子里,五体投地,还未挣扎爬起,背上猛然一沉,辰烟的脚已经重重地踏在了他的背上,俯身怒喝道:“小骗子,你怎么不跑了?你倒是跑啊!”一边说,一边屈起两根手指用力敲在了赵心一的脑袋上,一脸的得意,“你以为本姑娘就没有一点防备?知不知道什么叫后手?” “唉呦,疼……”赵心一痛得倒抽凉气。 “那个老混蛋躲到哪里去了?”辰烟用力揪扯住赵心一的耳朵。 “疯丫头快住手,快住手……” “说不说?”辰烟的另一只手也用上了。 “说!”赵心一没有任何的犹豫。 “这还差不多!”辰烟这才意犹未尽地收了手。 “那个老头子实在是太坏了,当初就是他说姑娘人傻钱多,不骗白不骗……” 辰烟银牙紧咬,面色羞红,又一把扯住了赵心一的耳朵。 “疼,疼……” “少废话,快说那个老东西现在在哪儿?”辰烟松了点儿手。 赵心一一副不共戴天的样子道:“我也正满地儿找他呢!我也是没想到,那个老头子竟然连我这个徒弟也不放过,把我的钱也全给卷走了!其实,我也是受害者,骗姑娘我也是迫不得已……” 辰烟手上陡然用力,怒道:”你这个小混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你把我卖……卖到了……”越说面色越红,后面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赵心一疼得呲牙咧嘴,却还是勉强挤出了一抹笑意:”这个确实是我不对,只是我也是被逼的,再加上,那个老头子也一直骗我说像怡红楼那些地方就是豪奢一点的酒楼,哪里知道那地方竟然是……” “住嘴!”辰烟面如泣血。 赵心一赶紧闭了嘴,一个字不敢多说。 “骗子、无赖,快把我的金牌还我!”辰烟厉声喝斥。 赵心一暗吞口水,他的确在她的钱袋里找到了一块金牌,边沿雕着飞燕、游龙两种纹饰,正面是一座偌大的宫城,背面是奇花异草。一看就是官家不得了的东西,他怕惹麻烦,便弄了把大剪刀将金牌大切八块,又找金匠给融成了金豆子,全都用了,如今可是连渣都不剩。 但眼下他可不敢承认,双眉一挑,十分委屈地道:“真不敢骗姑娘!那个老头子实在太坏了,就连我这个徒弟也不放过,他走的时候一文钱也没给我留!” 辰烟面现怒容,双指一曲,“嘭”的一声,重重地敲在了赵心一的脑袋上,喝道:“小混蛋还敢骗我,我让你生不如死!” 赵心一疼得眼泪直流,可怜巴巴地道:“姑娘息怒,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也是受害人,一分钱没落着,还替那个天杀的老头子背黑锅……”一句话一把泪,当真是感人肺腑。 …… 白石县柳林街一家名为“迎客居”的客栈。 老黄狗陡然从床上跳了起来,呲牙咧嘴地望向了东方,怒道:“他娘的,看老子这次不好好教训你!”从床上跳下,也会拿出几千两银子答谢,只要有了钱,我保证所有的东西都能给你换回来!” 辰烟略一犹豫,轻启红唇:“金牌你也能赔?” 赵心一察言观色,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自信满满地道:“姑娘尽管放心,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了钱,我就有办法赔你一个一模一样的!” 辰烟仍不放心,逼着赵心一发下重誓,才将他给放了出来。 便在此时,老黄狗也出现了院门口,将赵心一发的誓全都听到了耳中,要是照他所说,自己也会跟着死得极惨,气得呲牙咧嘴,恨不能一口吃了他。后者望见老黄这般模样,心虚不已,不由缩了缩脖子。 辰烟和二狗也都顺着赵心一的目光向院口望了去,也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老黄狗,搞不明白赵心一为什么突然变了脸色。二狗还好,疑惑归疑惑,什么也没说。辰烟就不同了,以前见过,便打了招呼,向着赵心一道:“你的老狗还没死?” 这句话无异火上浇油,老黄大怒,眼看就要暴走。赵心一哭丧着脸,心道完了。老黄前两天才跟他交了一个底,他如今受制于身上的封印,不好恢复本形,但是努把力、受点苦,恢复个一时半会儿却还是可以做到的。也就是说,惹怒了老黄,保不齐就会兽性大发,干出什么特别凶残的事儿来。 “老黄……”赵心一赔着笑脸,正要劝解。心底却响起了一个声音,是老黄传的音。 “你他娘的是不是傻?告诉你千万不要暴露老子的身份,老子可跟你丢不起这人,你他娘的都当耳旁风了?”老黄狗转了转眼珠子,贼兮兮的,“这小妮子身上有几枚妖丹,想办法给骗过来,老子要打打牙祭!” 赵心一暗出一口气,心道:“这老妖精还挺好面子!不过,这丫头身上竟然有妖丹,能被这老妖精看中,应该品阶不低吧!看来这丫头绝不是一般人,指不定身上还有什么宝贝呢!” 便在此时,街道上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和铠甲的摩擦声,还有响亮的吆喝声:“动作都快点,把这里给我围了!”显是有一大队官军正在包围这里。 二狗面色发白,望向了赵心一,只见后者非但没有任何慌乱,反而面露喜色,招呼几人听他指挥,辰烟理都不理,二狗却总是帮倒忙,也被赵心一给放弃了。 “冲进去!” 一声大喝响起的同时,一队重甲兵士冲进了大院,恰逢此时,一只硕大的猛虎突然出现在院中,向着一众兵士飞扑而去,张牙舞爪,极是凶猛,一众人转头就想跑,奈何人挨人根本跑不动,反而前后相撞,倒了一片,眼看是要葬身虎口,大哭大叫,乱作一团。 “啊……”“救命……” 就在这时,一个青年道士从天而降,准确点说,应该是从树上蹦下来的,手里木剑一挥,大喝一声:“妖怪哪里去!”虚空一劈,正要行凶的猛虎发出一声哀鸣,化作一团火焰,被赶过来的道士又一剑给劈成了灰烬。 一众兵士都看呆了,也不知谁大喊了一声:“神仙,神仙显灵了!” “拜谢神仙……” 一众人顿时乱做一团,吆喝的吆喝,磕头的磕头。 赵心一正色道:“各位居士快快请起,贫道可不是什么神仙!” “仙师,是仙师!”一个兵士大喊了一声,余人纷纷吆喝,跟过节似的。 辰烟哼了一声,暗骂:“还神仙、仙师,他就是个骗子,无耻的骗子,那老虎就是他的破符,一点障眼法你们都看不出来!”转头又望向了赵心一,皱了皱眉,心道:“还真奇怪!三个月前,这个小骗子,明明没有一点修为,怎么现在就有炼气期六层的修为了?还有如此娴熟的符术?”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拒之门外 一个将官打扮的中年人被簇拥着进到了院子里,怒喝道:“怎么回事儿?” 众人这才安静,从地上爬了起来,就近的一个兵士赶忙走到将官近前,将刚才发生的事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这中年将官便是白石守御千户所的掌印千户都指挥,蒋守静,正五品官职,官职比明江知府低一品,却手握兵权,是个实权人物。 蒋守静将赵心一三人打量一番,最后目光落到赵心一的身上,开口道:“不知仙师怎么称呼?在哪里修行?” “贫道道号心一,师从鼎鼎大名的除魔天师……” 话未编完,垂花门那里突然传出一个有气无力的人声:“千户……大人,别……别信他……”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那个倒霉的猪头怪,钱守财,之前逃得晚了,没逃出去,一直蛰伏在二进院子的门口,一边装死,一边静待时机。赵心一刚刚做的一切正好全落到了他的眼里,眼看救兵来了,还一下来了这么多,便壮起胆子出言揭穿。 二狗大惊,心道这下完了,弄巧成拙,没罪也有罪了!哭丧着脸望向了赵心一,却见后者没有一丝慌乱,极是淡然,好像跟他没一点关联。 “别信他,就是他们在背后搞鬼,他们才是幕后真凶!”钱守财一边说,一边绕过赵心一三人,飞也似地往蒋守静那里跑,比看到自己亲爹都亲。 蒋守静皱紧了眉头,望了望钱守财,又望向了赵心一,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忽见赵心一正一脸惊恐地望着的自己,接着便听赵心一大喝一声:“大人小心!” 蒋守静心中大惊,一时没完全反应过来,钱守财立时成了最大的隐患,下意识飞起一脚,正中钱守财小腹,可怜后者毫无防备,一下被踹飞了去。一众兵士蜂拥而上,十几根长枪把他死死地格架在了地上。 “哎呦……大人……是我……”钱守财痛苦呻吟,却一动也不能动。 赵心一甩手扔出一张符,正落到钱守财的脑门上,后者鬼哭狼嚎,接着符箓“呼”的一声自燃,冒出一股浓郁的黑烟,十分腥臭。一众兵士吓了一跳,仓惶后退。 “众位莫怕,这厮被厉鬼附身,刚刚欲行不轨,亏得大人身手不凡,一脚便将他制服,贫道这才有机会施展驱鬼符,驱除恶鬼!”赵心一既赞扬了蒋守静又夸了自己,“现在他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可能最近一段时间都会胡话连篇,大家莫要当真!” 辰烟双臂抱剑,一脸的鄙视,小声骂道:“真是个狐狸马屁精!” “仙师果然手段高明!”蒋守静很是开心,“不知这里的恶鬼可尽除了?” 赵心一正要说话,却见一着话,老者从骷髅上缓缓飘落而下。 黑暗处,石壁缓缓升起,露出一条隧道,一个全身黑衣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向着老者行了一礼,开口道:“拜见大祭司!” “崖主,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老者丝毫不掩饰内心的激动,“天魔已经有了明示,八枚神王符真的已经全部现世了!”说着,将双掌露给了中年男人,后者面露惊喜之色,喜道:“太好了,我天魔崖失传的‘天魔经’终于有望回归了,我这就派三位长老亲自去寻找神王符,说不定还能得到仙符宗的‘仙符经’!” 大祭司摆了摆手,道:“不可!倘若此般行事,一来,动静太大,难免不会引起那帮人的注意,反不好行事。二来,天魔明示,我教圣女与神王符有缘。倒不如请圣女前往,只派一位修为高深的长老辅佐保护!” “大祭司所言极是!”崖主点了点头,“本座这就去安排!”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苗疏税多不得食 钱北院。 蒋守静手按剑柄,直直地站在书房,指挥一众兵士四处乱翻,眸光冰冷。“呀”的一声,房门推开了,钱守财快步走了来,垂首道:“千户大人!” 蒋守静转过身,皱眉道:“那三个鸟人打哪里冒出来的,干的什么鸟事儿?” “呆呆愣愣的那个是本地的石匠,名叫二狗,前些日子,他爹在我这里做工,暗地里竟背着我们偷摸贩卖石雕,被我抓了个正着。我便差人好好教训了他,但这家伙实在太犟,死不悔改,不肯交税,就被我打死了。我又让人将他的尸首扔到了石场,装成采石被砸死。本来,这次我打算拉那个二狗,就连她偷来的金牌也给顺走了,还把她给卖到了青楼,差点把她给气死,东西是小,丢脸是大,这要是传回皇宫、飞龙院,以后还让她怎么混! 赵心一赶紧再次赔礼道歉,唯恐燕晨揪住不放,换个话头道:“这英才帖是什么?” 燕晨苦笑道:“其实就是请柬,请人参加飞龙院的入院科考!” “修仙不是世人所求吗?”赵心一有些诧异,“应该是削尖了脑袋往里挤才对,怎么还用的着你们这些……”压低了声音,“皇子公主亲自去发请柬?” 燕晨摇了摇头,道:“说来话长,这就得从北燕的建国开始说了……” 原来,如今五大家族之一的白柳岸柳家始祖柳神清当初问鼎青龙庆洲时,燕天行便是其麾下最厉害的一员大将,据说其当时修为已经到了化神期,符术冠绝一洲,立下赫赫战功,后来论功行赏,便将北楚国封给了燕天行,成了青龙庆洲唯一的一个异姓王。燕天行遂改国号为北燕,传承至今。 北燕也算是以武立国,太宗皇帝燕天行在世时,符术高绝,麾下符师众多,英才无数,挣下了灵符之国的美称,白柳岸对北燕也是礼让有加。然燕天行驾鹤西去之后,白柳岸又创下了修仙学院,乾仙院,名师众多,功法、宝贝也远胜本洲他处,北燕众多修仙者改换门庭,转投到了乾仙院,北燕地位从此江河日下。 北燕第三代皇帝——灵宗皇帝胸有大志,看到了其中危机,为与白柳岸抢英才、争国运,在宫中二十四衙门的基础上,又设了两个衙门,“飞燕局”和“护龙局”,对外声称是为了保护皇室专设的衙门,其实就是暗中培养修士的秘衙。学生是从民间暗中挑选出来的,都是身具灵脉的修仙胚子,自小培养,并许以高官厚禄。这么弄了十几年,还真为北燕培养了不少英才。 有道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灵宗皇帝的儿子四皇子与大皇子争夺皇位,为了取得白柳岸的支持,主动将此事泄露给了白柳岸。白柳岸当即下了一道诏令,大意说是灵宗皇帝为青龙庆洲培养人才煞费苦心,白柳岸大加表彰,愿意派人帮灵宗皇帝在飞燕局和护龙局的基础上建立修仙学院,并赐名为“飞龙院”,作为乾仙院的分院,院中所有杰出弟子皆可报考乾仙院,合格者准予入院修行。 “厉害,真是厉害!”赵心一啧啧称赞,“好一招釜底抽薪!这么一来,你们北燕国算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燕晨瞪向了赵心一,后者赶忙道:“既然如此,你们还大费周折发英才帖干什么?” 燕晨叹了口气道:“这不是希望他们能够感念知遇之恩,以后主动留在飞龙院,留在北燕嘛!” 赵心一一时无语,没想到穷人有穷人的苦,富人也有富人的愁!转念一想,自己不正要去飞龙院嘛,赶忙道:“姑娘,你看看我,”燕晨一脸诧异地望了过来,他拍了拍胸脯,由于用力过猛,拍的自己咳嗽了两声,“咳咳……我就是那种特别知恩图报的人,人家给我一碗水,我就还人一口井,你那个英才帖不如给我几百张?” “几百张?”燕晨眼一瞪,“你要这么多干吗?” 赵心一暗道那还用说,当然是要卖了,嘴上却说:“我这不是看姑娘辛苦,想主动为姑娘分担些嘛!” “就你?”燕晨一脸的不信,“你这骗子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赵心一叹了口气,一脸的委屈,还待要争辩。二狗那边已经端来了饭菜,两个菜根窝窝头,一小碟腌菜。粥倒是不少,足有一大盆,可是米粒却少得可怜,数都能数的过来。 “那个……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吃吧!”二狗显得十分局促。 赵心一也不客气,拿起一个窝窝头夹了一筷子咸菜便大口啃了起来。燕晨鼻子有些酸,瞪了赵心一一眼,正要张口,赵心一却抢先道:“真是好吃!”给燕晨使了个眼色。后者略一犹豫,也拿起窝头吃了起来,一脸的难以下咽。 赵心一又美滋滋地喝了一碗汤,很是知足。两人吃了,二狗笑了笑,出去收拾锅灶去了。 燕晨心里很不是滋味,皱眉向赵心一道:“喂,我之前问的问题你还没有答我呢!” 赵心一没心没肺地道:“什么问题?” “他家为什么这么穷?” 赵心一望着燕晨冷笑道:“这还不简单,苛捐杂税多又重呗!” “你胡说!”燕晨怒喝道,“我父……亲以身作则,省吃俭用,能省就省,从未加过税,收税有据,束民有方,怎么就税重了?” 说到这个事儿,赵心一根本不忌惮对方身份,丝毫不让,正色道:“你们的事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个匠户,手上没有一分田,只能做个石匠,靠雕石为生,但当地买卖石雕皆由大户控制,旁人私自买卖那是自触霉头,轻则遭毒打,重则可能连小命都要丢掉。要想自己贩卖,只能运往别处,可个人贩卖石雕,物重量少,租船、雇人费用会很高,再加上沿途税卡层层剥削,待运到彼处,不赔个底朝天就不错了!所以,他只能将其就近贱卖给当地的囤户,由囤户出货变卖!倘若遇到个心善的囤户,勉强能挣个糊口度日的钱。否则……”冷笑不语。 “你胡说!”燕晨大怒,“哪有这么多的税?” “那我给你讲个我亲眼见到的故事!”赵心一叹了口气,“寿县的张三做的是贩卖灯草的生意,他运了一船的灯草从寿县到丽山府宏远县去卖,经过敦炽县收了他五两银子税钱,经过鋥陵县又收了他五两银子税钱,而他这船灯草总共才值七两银子,眼看要到宏远县税卡,还要收五两税钱,他便哭着把灯草全扔到了水里!你说这税重不重?” “你……”燕晨气得说不出话来。 赵心一接着道:“我再告诉你,根据北燕律令,不单是二狗,就连他的子子孙孙也都会是个匠户,永世不得脱籍!” 燕晨紧咬贝齿,恶狠狠地瞪着赵心一,后者不卑不亢,丝毫不服软,他早就想跟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讲讲道理了,今天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只是,不曾想第一个针对的人竟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虽然过了嘴瘾,但心里特别不爽利,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你们在干什么?”二狗一回来,被里面剑拔弩张的气氛吓了一大跳。 燕晨向着二狗道:“我来问你,你外面一个石雕能卖多少钱?” “做……做得好,差不多能卖三四十文。”二狗被燕晨吓了一跳。 燕晨皱了皱眉,望向了赵心一,那神色意思就是虽卖的不多,也没你说得那么少! 赵心一摇头道:“折去矿税还剩多少?” “十几文!” “‘户律’规定,矿税只得取二到三成,不得超过四成,谁这么大的胆子?”燕晨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二狗不敢搭言,赵心一突然有些不忍,心想她倒也心善,毕竟跟她也没什么关系,语气不觉柔和了起来,开口道:“你可知‘包税’一说?”见燕晨一脸的茫然,“所谓包税,便是前代西宗皇帝为了充实自己的私库,也就是你……”咳了咳,赶忙改口,“就是皇室的内廷私钥库,专门派遣内侍到各地充当矿监税使,收取矿税,内侍们只管捞银子,不愿麻烦,便将许多矿都承包给了当地的大户们!约定好了每月收多少税,多出来的都归大户们,少的则需要大户们自己补。” “那些大户怎么可能自己补,他们只管往自己钱袋子里装钱,谁管平头百姓的死活。这么一来,百姓们就又多了一层盘剥,苦不堪言。有道是,苗疏税多不得食!” “一派胡言!我……”燕晨怒斥道,“当今皇帝体恤百姓,早就将所有的税钱都纳进了国库,皇室内廷私钥库根本就没几个钱!” 赵心一转头向二狗道:“白石县的矿税要交给谁?” “都要交给钱老爷和洪老爷,就是我们今天在门口见到的那两个!” “他们竟如此大胆,找死!”燕晨从桌旁抄起宝剑就要出门。 赵心一伸臂挡住了她的去路,后者怒气冲冲,拔剑就要斩,赵心一急忙道:“我的小姑奶奶,他们背后还有人!” “还有谁?”燕晨剑抽一半,停了下来。 “小姑奶奶,你也不想一想,他们要是背后没人,能有这么大的口?不怕撑死?”赵心一有些哭笑不得,“我都查过了,这个钱凌武是户部尚书钱凌虚的弟弟,那个所谓的钱南院就是钱凌武给钱凌虚准备的。而洪志御则在白石县经营多年,是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洪江成的侄子。这两位好的穿一条裤子,而他们的后台一个管北燕的钱粮,一个管北燕的兵马,哪个不是权势滔天,就是当今皇帝动他们怕也要好好掂量掂量!况且他们背后有没有人还不知道呢!” 赵心一话说得难听,尤其是最后一句,燕晨气得肺都快炸了,更可恨的是她竟无言反驳。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反杀 白石县,初冬的晚上,星月无光,晚风凉嗖嗖的。 钱北院到处灯火通明,兵士们一队队在各个房间进进出出,翻箱倒柜,也不知道在找什么。与他们同样忙碌的还有白天过来的那二十多个道士,每个院落都有三四个道士同时开坛做法,各人念各人的咒,各人耍各人的招,符纸乱飞,火光四起,好不热闹。 第二进院落中,两个道士的法台摆的太近,甲眯着双眼舞弄木剑的时候,一不小心戳中了隔壁乙的脑袋,乙早就看不惯甲装神弄鬼的那一套,心中十分鄙视,竟还被他戳了头,立时大恼,一脚踹在了甲的屁股上。甲正眯着眼念咒,猝不及防,被踹了个狗啃屎,又疼又恼,还丢了颜面,怒火攻心,赶忙一个驴打滚从地上爬起来,与乙厮打在了一起。 一众兵士也不拦阻,反倒围成一圈拍手叫好,看起了热闹。道士丙虽看似在劝架,却句句暗含讽刺,将两个同行数落的一无是处,甲和乙“心有灵犀”,同时对丙出了手。三个人扭打在了一处,拽头发的拽头发,挠的挠,咬的咬,甚是精彩,泼妇对垒也不过如此吧!越来越多的兵士被吸引了过来,叫好声、助威声此起彼伏。 东院,钱凌武的私家园林中,蒋守静负手而立,钱守财则指挥几个兵士掀开地上铺的青石板,挖了一个大洞,挖出一个陶制的大坛子。 钱守财一脸得意地道:“前几日我见他在这里鬼鬼祟祟,果然藏了个物件,想来东西就在这里了!” 蒋守静双眼冒光,匆忙道:“快他奶奶地给老子打开!”声音有些发颤,显得很是激动。 钱守财赶忙上前,弯腰砸掉坛口封的泥土,扯开系绳,揭开盖子,伸手便往里探,“啊……”很凉,是浓稠的液体,赶忙抽出了手,臭气熏天,一众兵士赶忙掩了口鼻。 “臭豆腐!”钱守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蠢货!”蒋守静破口大骂。 便在此时,西院喧闹了起来,笑声、叫好声绕过院墙,狠狠地砸了过来,似乎是在嘲笑他们的无能。 “那边是怎么个鸟事儿?”蒋守静怒不可遏。 一个兵士从角门跑了过来,大声回禀道:“几个道士打起来了!” 蒋守静紧咬牙关,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好啊好!他娘的,给老子狠狠地打!”兵士答了声喏,一溜烟跑了去,不一时,笑声和叫好声都没了,便只剩下了几个道士的惨叫声。蒋守静愤愤地转过了头,冰冷的目光落在了钱守财的身上,后者吓得冷汗直冒,赶紧低了头。 “他奶奶的,你这鸟人赶紧给老子好好地想!再想不到,老子扒了你的鸟皮!”蒋守静厉声大喝,钱守财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蒋守静不再理会他,转过身向着角门道:“樊驴子,你给老子滚过来!”话音未落,一个弯腰驼背,略显柔弱的矮个兵士快步跑了来,不敢发一言。 “那边有什么鸟消息传来没有?”蒋守静压低了声音道。 “没有!” “都是废物!” …… 洪府。 钱凌武在洪志御的安排下好好地泡起了热水澡,澡桶里还有五六个高僧开光的木鱼,为的是洗掉身上的晦气和不干净的东西。 洪志御在正厅里指挥下人摆了一大桌子好酒好菜。不一时,一个小丫头快步跑了来,轻声道:“老爷,他里里外外的衣服都找了个遍,一张纸也没有找到!” 洪志御皱眉道:“再去,盯紧点,寸步不离!” “是!”小丫头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钱凌武为了彻底洗掉身上的晦气,足足洗了大半个时辰,热水都换了八大桶,让伺候的丫头把全身都搓出了血,活像只烤猪,这才恋恋不舍出来赴宴。 酒席上,钱洪二人一阵唏嘘感叹,推杯换盏,好一阵聊。 …… 二狗小院。 夜色越来越浓,月色不太好。而二狗的整个小院只有屋里那黄豆大小的一点灯光,有跟没有着实差别不大。 燕晨坐在方凳上,望着这点灯光发呆。二狗在院子里敲敲打打,还在忙活他的石雕,也不知这么黑他是怎么干活儿的,也不怕把石雕砸坏。 其实,他也不想干了,家里剩的一点粮食晌午的时候都被赵心一和燕晨吃光了,他一天也就喝了点清汤粥,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哪还有什么力气干活儿。很想进屋睡觉,倒也不是多困,只是因为睡着的时候能暂时忘了饥饿。 但是,傍晚的时候,赵心一一个人出去了,说是办点事,去去就回,只把燕晨留在了这里。二狗对这姑娘是既敬又畏,她在屋里,他还哪敢进去。本来,把被子抱出来,或者多穿点衣服,在院子里凑合凑合也行,可为了给父亲办丧事,家里能当的都已经当了,他家里被子也就那么一床,衣服也就身上这么一件单衣。那被子,他已经在心里留给了燕晨,只有这么一件单衣,怎么抵抗得了这冬夜的寒,别无他法,只能不住地敲敲打打,动起来就能暖和点。 …… 偏僻的小巷中。 赵心一背着一大捆柴和几个包袱快步往回走,打算跟燕晨和二狗好好喝顿酒,再商量一下怎么混进洪府大捞一笔,呸,是斩妖除魔,斩妖除魔,等会儿万一说漏了,可就成不了事了!正在腹中打磨言辞,忽然心头一颤,心生不好的预感,这些年跟着师父讨生活,他的直觉一直很准,不敢大意,一边继续前行,一边悄悄观察周边情况,默默将身上的包袱都提在手中,做好随时逃命的准备。 下一刻,破风声从前后同时传来,赵心一使出一招金蝉脱壳,卸下包袱和干柴,手掐瞬移符,纵身跃起,飞也似地上了墙头,险险避开两道寒光,尚未松气,却见两道寒光竟然拐了个弯,直接上冲而起,再次飞斩而来。 他素来眼尖,认出那寒光是两把飞刀,刀身凝刻绿色风属性的符文,竟是两件法器。心道不好,碰上硬茬了,赶忙甩手扔出两道火符阻挡,一边心声传音求助于老黄,后者起初十分不耐烦,但一息之后,马上就老实了,急忙提醒道:“小子,共有两名修士,小心应对,老子这就过去!” “轰……” 两道一阶下品的“熊火符”同时爆开,将两柄飞刀罩在火团之中。 “果然是个符师!”一个中年男声从赵心一右侧响起。 “只是阶品太低!”另一个中年男声从赵心一左侧响起。 话音未落,“嘭”的一声,火团炸裂,在漆黑的夜空中如烟花一般,煞是好看。两柄飞刀飞掠而出,一左一右再次对准赵心一,却并未再次进攻。 赵心一冷汗直冒,心道:“好强!好凌厉的刀光,这两柄飞刀至少也是一阶上品的法器!”眼角余光同时打量两人,只见两人中等身材,身着青衣,胸口绣有仰天咆哮的黑狼,浓眉大眼,面皮白净,生的竟是十分相似,应是一对孪生兄弟。 右首的先开口道:“小小年纪就有这等本事,着实难得!小子,好好听话,本护法可以让你入我黑狼帮,做个堂主,保你富贵一生!” 黑狼帮是北燕的一个黑帮,每年都会做下累累血案,手段狠辣,人人谈之色变,又神秘非常,来无影去无踪,官府多次围剿,却都走漏了消息,没剿到一个人。赵心一这是第一次见到黑狼帮的人,不曾想竟然是对方找上自己了,还是两个修士,赶忙装作非常顺从的样子,开口道:“不知两位怎么称呼?需要我做什么?” “你只需知道我们是随便要你性命的人即可!”左首中年人不耐烦地道,“老实说,你到底是谁的人?鱼鳞图册可在你的手中?” 赵心一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思绪飞转,努力从他们这只言片语中快速分析,心道:“这两个家伙定然是跟钱家有关!”微微顿了一顿,胡编乱造道:“两位开诚相见,我也不敢隐瞒。实不相瞒,我是白无常的人,鱼鳞图册虽然有了眉目,但尚未寻到!不知钱家这场热闹的石兽行凶可是二位所为?”他这是以乱治乱,乱拳打老师傅,顺便查探出血案的幕后真凶。既然所有人都不管那些无辜小民的死活,那他就来管,无论是谁所为,他都要为他们讨个公道。当然,单凭他这点微末修为自然是不够看,主要还得靠老黄。 “白无常?”果然,那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傻眼,“哪个白无常?”至于赵心一后面的那个问题,两人均觉无关紧要,竟是直接略过。 与此同时,赵心一心湖响起老黄的声音,“小子,老子来了,如今这城里不太平,有几个厉害的人物在,不到万不得已,老子是不会出手的,你小子自己悠着点!对了,再提醒你一句,右侧那家伙刚到筑基期,左侧那家伙炼气期九层,修为都不高!” “这还叫修为都不高!”赵心一翻了个白眼,但有了老黄的保证,他顿时踏实下来了,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向两人道:“唉,就是那个鼎鼎大名的白无常啊!黑白两道谁不给几分面子!” 两人见他自信满满,不由更懵,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赵心一继续试探道:“钱宅的事你们也参与了?” 右侧人开口道:“十有八九是姓洪的干的,跟咱们黑狼帮可没有半文钱的关系!你小子不要扯东扯西,东西到底在哪儿?” 赵心一略微一顿,接着道:“我们得到线索,东西还在钱宅,可如今姓蒋的在那里,只怕他会捷足先登!” 右侧人还想答话,左侧人突然道:“大哥,这小子就是个生瓜,千万别被这小子给骗了!” 右侧人冷笑道:“你这蠢小子不知道蒋、洪他俩本来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差点上了你小子的当,动手!” 两柄飞刀再次一左一右飞斩赵心一,后者紧急呼唤老黄出手,然而,那老狗此时却不加理会。赵心一赶忙将准备好的几张灵符全部使出,两道熊火符一左一右同时甩出。两人神色漠然,各自拍出一张灵符抵挡。“哗”的一声,两张熊火符被击了个粉碎,竟是两张一阶中品的“风刃符”。 与此同时,两柄飞刀同时穿透了赵心一的身体。两人露出了一般无二的冷笑表情,左侧中年人不屑地哼了一声。 忽然间,赵心一的身体开始虚化,一张符箓半空里快速燃烧。 “不好,这……这是替身符!”右侧人惊呼,他们看不上赵心一,更多的是惊在替身符,这张替身符虽然看起来阶品不是很高,但制作起来却是特别繁琐,成符特别难,市面上极少。他在符道已经浸淫多年,也就在古籍上见过相关描述,没想到今日竟在一个普通小年轻的身上见到,着实吃了一大惊。紧接着,他又见到弟弟身后突然闪出一个人影,“小……”“心”字尚未出口,那黑影的一把短刀已经捅进了左侧人的后心,口中涌血,一脸惊恐,就要转身给赵心一一击,赵心一已经抽刀快退到了三尺开外。 那人一个踉跄,摔下墙头,鲜血奔涌,眼看是活不了了。 右侧人既怒又惊,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小青年,面目和善,心思竟然如此深沉,手段如此狠辣。先是以两张普通熊火符诱使自己两人分心,趁机使出替身符,然后使出瞬移符悄悄潜在身后,给出致命一击。 “哥哥……替……我……报……” “你找死!”右侧人立时红了眼,右手掐诀,飞刀、灵符一股脑全都杀向了赵心一,后者大喘粗气,直欲作呕。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心跳如擂鼓,全身颤抖,不受控制。 眼看各种杀招就要落到他的身上,他却仍是一动未动,老黄不禁心声大骂道:“废物小子,你想害死老子!”接着,赵心一身体一轻,移动到了另一边墙头之上,“混账小子,给老子醒醒,这是生死之战,不是你死就是他亡,没时间让你犯傻!” 赵心一吞了口口水,勉力道:“知道了。”强行平复心境,可是双手仍是忍不住轻轻颤抖。 眼见必中一击落空,中年人双眼半眯,又是一惊,心道:“这小子太过诡异,需要速战速决!”不敢再有任何保留,双手掐诀,一道三尺来高的绿色符箓从他的身体腾跃而起,碧波流转,引得四下罡风呼啸。 赵心一道:“这是他的本命符!” 他早就听老道士说过,筑基期修士可以凝结自己的本命符,随心运转,威力无穷,一直没见到“活”的,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见到了。 “本命符——风中刃!”中年人厉喝一声。下一瞬,罡风呼啸,树倒墙塌,尘土飞扬,将赵心一围在了中心。赵心一再也顾不得肉疼,三张一阶中品的瞬移符被他捏在了手中,就要瞬移,却突然瞥见,被罡风卷起的一块方石,突然间四分五裂,化作了几十块,紧接着又再次被分解,不一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愧为本命符,无形罡风胜过利刃!该怎么办?”赵心一既是自问,又是问老黄,这本命符威力太大,已经超出了他的应对范围。 “等会儿老子把你转到他的身后,你给他致命一击!”老黄这次没有拉胯,“小心了!” 赵心一还没弄懂这个“小心”什么意思,陡然望见飞刀直刺自己面门,不禁亡魂大冒。亏得老黄及时发力,只觉眼前一黑,他就出现在了中年人的身后,略一回神,握刀便刺,先前那人的死状突然出现在眼前,手不由一软,短刀刺在中年人的身上,却只伤了皮肉,并不致命。中心人大惊之下,转腕向着身后就是一掌,用足了全力。 赵心一慌乱举掌抵挡,钻心之痛奔涌而至,整条胳膊疼痛欲裂,心道:“这下惨了,这条胳膊是保不住了!” 便在此时,中年人突然失声哀嚎。只见他双眼黑炎跳动,迅速蔓延全身,眨眼的工夫,全身血肉便消失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副身披青衣的白骨……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猝不及防惹桃花 夜色更浓。 赵心一收好战利品,强忍着作呕的冲动,将两人尸首一把火给烧了,然后跟着老黄匆匆离开。 行走在黑夜中,赵心一一句话也不愿多说。还是老黄率先发问:“那黑炎是怎么回事儿?” 赵心一又是一惊:“不是你干的吗?” “屁话!”老黄很是愤怒,“要是老子干的,老子还用问你!你当真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了。”赵心一无精打采地道,“只是感觉黑炎出现的时候,我的身体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涌动、拉扯似的。” 老黄死死盯着赵心一,冷笑道:“那家伙一身的精气神都被你吸了个干干净净!” “你说什么?”赵心一再也忍不住,只觉胃里翻江倒海,终于呕吐了起来。 “瞧你这点出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老黄双眼闪过一道寒光,心道:“这小子体内的神威符绝对不简单,一定要想办法给他弄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赵心一才慢慢平复下来,查探己身,非但没有什么不适,反倒神清气爽、精神奕奕。边走边查看战利品,两柄飞刀,两个储物袋。在老黄的帮助下,轻而易举抹掉了储物袋的神识印记,里面东西还真不少,共有六瓶丹药、二十几张灵符、六箱灵石,三本修行功法,两个黑色铁牌,还有一张黑色硬弓、十几支符箭和其他一些暂时不知用途的杂物。 赵心一将两个黑色铁牌拿到手中,一面刻着一头仰天咆哮的黑狼,一面龙飞凤舞刻着几个字,一块写的是“左护法”,另一块写的则是“右护法”。心道:“这俩家伙竟是黑狼帮左右护法,地位应该仅次于黑狼帮帮主!”不由一阵头大,“黑狼帮帮主修为肯定比他们还要高,估计至少也是筑基期以上的修为,他该不会过来找我报仇吧?” 摇了摇头,心想反正有老黄罩着呢,也不用太在意,继续翻腾,将黑色硬弓拿到手中,黑色乌金木为弓身,两头各雕一只咆哮的黑狼,狼口里吐出弓弦,弓身铭刻红色符文,犹如火焰一般。再看那十几支配套的符箭,大都是一阶下品的还有几支一阶中品和一支一阶上品的。 赵心一拉开弓弦道:“这弓看起来不错!” “一阶上品的废物而已!”老黄十分不屑。 赵心一则是满心欢喜,取出一支一阶下品的符箭试射而出,指东打南,直接射到了天上去,跟预期差得不是一星半点,生怕老黄取笑,赶忙收了起来。 又翻腾一阵,略感不足,道:“可惜,只有几张银票,才三百两银子!” “混蛋小子,知足吧你!”老黄翻了个白眼,“这里面的东西,哪个不比银票值钱,随便找个地方一倒手,不让你赚个盆满钵满!说好了啊!八二分成,我八你二!” 赵心一翻了个白眼,也不争辩,心道:“反正我打算自己用,也不卖!” 又取出那两把飞刀,细细打量,发现刀柄上均刻着两个小字“风刃”。照老黄所说,这两把刀的材质都很好,乃是由比较珍贵的“栖风铁”打造,配合风属性符文,如虎添翼,只是符师的符术实在糟糕,二阶下品的符文凝练的并不十分尽善,硬生生让其成了次二阶下品法器,暴殄天物。 赵心一没管这么多,次二阶下品的法器对他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宝贝了,当即便向老黄询问祭炼之法,后者心情不错,在后者的帮助下,一会儿功夫,他就完成了祭炼。剑指一点,两把风刃呼啸而出,破风声如裂帛,直接将一户人家门前的石狮子轰成了粉碎。 “这么强!”赵心一一边小心召回两柄风刃,再次打量两柄风刃,窃喜道:“小爷真是个天才,随随便便就能控制自如!” 老黄哼了一声,不屑道:“得意忘形的家伙!筑基期七层的神识,控制个次二阶的废物,还得意成这个样子!” “你说什么?”赵心一闻言大喜,他只听到了筑基期七层的神识,其他的都被他给忽略了。 “没了天玄珠镇压,你的神识自然恢复到了筑基期六层,神威符毁的是你的气海,又没毁你的神识,有什么好得意的!” “那筑基期七层又是怎么来的?”赵心一问完之后就后悔了。 老黄冷笑道:“还不是你吞噬了那人的精气神!” 赵心一立时老实下来了。 “我如今已经成了魔修吗?” …… 二狗小院。 燕晨突然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惊道:“那个小骗子呢?” 二狗正蹲坐在院子中摆弄石雕,听到燕晨发问,赶忙站起了身,因为起得太猛,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强自稳了一稳,道:“出门了……” “什么时候?”燕晨一把抄起了桌上的剑。 “就是他之前说要上茅厕的时候……” 燕晨面带怒容,“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他说姑娘正在修炼,不能惊扰姑娘!”二狗低着头,像是做了错事,等待惩罚的孩子。 燕晨张口欲骂,可话到嘴边,却心有愧疚——她觉得自己和北燕都对不起二狗这样本分的百姓,终是把话全咽到了肚子里,提剑便往外跑。一把扯开院门,闪身便走,却与来人撞了个满怀,来人心不在焉,直接被撞倒。出于本能,他在倒下之际,一把揽住了她的腰,结果两个人一起摔倒在了地上。两张嘴紧紧地贴在了一起,那人温热的鼻息扑到了她的脸上,她陡然一惊,赶忙挣脱了起来,一巴掌甩在了那人的脸上。 “你这该死的混账!”燕晨脸红到了脖子根儿,拔剑便砍向了那人。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赶回来的赵心一,背着三个包袱,一大捆柴,跟搬家似的,刚到门口,还没站稳,便被燕晨给猛然撞到了胸口,背着一身的东西,本就笨重,再加上猝不及防,根本没来得及躲闪,便有了先前的一幕。 “疯丫头。”赵心一回过神来,想要转身逃跑,可是背后横挂着一捆柴和几个大包袱让他转身不得,眼看一剑就要落下,惊惧不已,失声大叫:“老黄……” 话音未落,燕晨突然一个踉跄再次扑倒了下来,长剑斜了几分,贴着赵心一的肩扎进了泥地里,赵心一双眼死死盯着宝剑,吓得魂飞魄散,猝不及防,一抹温热落在了自己的右脸上——再次被燕晨亲了一口,胸口也压上了两团柔软。 “你……”燕晨恼得说不出话来,双臂一撑,待要起身。赵心一赶忙双臂环抱,死死地抱着她,不让她起来,倒不是他想吃豆腐占便宜,而是想保命,让她起来,还不得被她大切八块! 燕晨火冒三丈,奋力挣扎却挣脱不得,怒骂道:“看我不扒了你这登徒浪子的皮!”张口就咬向了赵心一的肩头。 “住手……住口……”赵心一的叫声撕心裂肺,疼得眼泪直流。老黄狗也痛得直跳脚。 接着,赵心一的手便不听使唤地比了个剑指,在燕晨的背上连点了三下,燕晨挣扎陡止,动弹不得。不用说,这又是老黄的手段。赵心一倒抽着凉气望向了老黄,后者给他使了个眼色,他立时会意,不由翻了个白眼,心想都到了这个时候,这老黄还不忘催他去偷妖丹,着实让他无语。 他抬起两只手掌,一左一右抚在燕晨的香腮上,微微用力一夹,檀口微张。他惨叫一声从两排银牙中抽出了自己的肩头,鲜血已经浸湿了衣衫,将她的红唇染得更显红艳。 “你是属狗的啊?”赵心一疼得呲牙咧嘴,自顾自地嘟囔了起来,“下嘴这么狠!”抬眼望见了二狗,后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赵心一轻斥道:“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把她弄起来啊!” 二狗赶忙上前去扶燕晨,赵心一趁着她从自己身上离开之际,装作举臂推她,小手一探,从她的怀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小布袋,飞快地塞到了自己的怀里,老黄满意地点了点头。 二狗将燕晨扶正,却突然发现后者一动也不动,站都站不住,只得一直扶着她,不知如何是好。赵心一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将柴从身上卸了下来,刚刚快被这捆柴给害死了!抬头望向了燕晨,她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双目赤红,一脸的羞愤。 他也是心中有气,怒道:“我说,姑娘,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明明都是你走路不长……不看路,差点将我撞死,占了我的便宜,还蛮不讲理,要伤我性命,你说天下……”这边说着,却见燕晨愤怒的双眼中闪着泪光,赶忙闭了口。而二狗也询望了过来,显是不知该怎么办。 “先扶她进去吧!” 两个人将燕晨架到屋里,放到床上,将那一床单薄的被子给她盖在身上。赵心一让二狗到院子里找一个石盆,他则出门去提干柴。 老黄狗在门外不停地打着转儿,见到赵心一出来,赶忙迎了上去,竟情不自禁地摇起了尾巴,还真像一只狗,赵心一暗暗觉得好笑,没想到这所谓的飞虎涧的六头虎王竟还挺有做狗的潜质。从怀里掏出小布袋,巴掌大小,通体暗黄,上面画了几个鲜红的符文,袋口扎着一根金色的细绳,整体摸着不硬也不软,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正是燕晨的储物袋,阶品比刚刚缴获的那两个还要好上不少。 也不见老黄有什么动作,储物袋的细绳已经自行松开,飞出三枚丹丸,鸽子蛋大小,朴实无华,自行飞进了他口中,被他一口吞下。 “品阶太低!”老黄叹了一口气,先行进入院子。 赵心一将储物袋揣进怀里,提着柴进到了屋中,就着油灯,在石盆里升起一堆火来。焰火舞动,照亮了整个屋子的同时也带来了温暖,就是有烟,“好”在二狗的房子四面漏风,浓烟不聚,倒也不怎么呛人。又打开一个包袱,取出三个油纸包,扔给二狗一个,温温的,隔着油纸,都能闻到肉香的味道。二狗吞了一口口水,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不禁面色羞红。赵心一笑道:“我也快饿死了!”打开油纸包,露出一只烤鸡来,“火上再烤一烤,更好吃!”说着吞了口口水,插上一根树枝,在火上烤了起来。 二狗却犹豫了起来,对他来说这烧鸡实在是太过贵重,怎能不劳而获。 赵心一又从包袱里取出两个小坛:“这是明江府有名的‘三里香’,今天咱们两个喝个痛快!”递给二狗一坛,后者低头默在那里左右为难。接吧,实在是受之有愧,不接,又怕驳了赵心一的面子,局促难安。 “拿着呀,明天咱们还要一起赚大钱呢,到时候别忘了回请我啊!”赵心一大大咧咧地道,再次将坛子递到了二狗的眼前,二狗略一犹豫,接过了坛子。 …… 钱北院。 蒋守静躺在钱凌武的床上大睡了起来,鼾声很大,跟打雷似的。樊驴子快步跑到了门前,敲了敲门,鼾声依旧,用力敲了敲,依然如故,无可奈何,樊驴子大叫一声:“千户大人!” 蒋守静正梦见自己在美人堆里纵横驰骋,突然见一个曼妙美人变成了一只厉鬼,张口就撕咬了来,面目狰狞,赶忙翻滚躲闪。 “哎呦……”他从床上摔了下来,正面砸在石地上,鼻子与石地来了次猛烈的接触,又酸又疼,鼻血混着眼泪,呼呼直流。 “千户大人?”樊驴子又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蒋守静这才弄明白了什么情况,不由怒气冲天,大喝道:“他娘的,是哪个鸟人?”鲜血涌到嘴里,又腥又咸,呸了一口,唯恐被人见到这副狼狈的样子,匆忙爬了起来,在床边的大木柜里随意扯出一件中衣来,愤愤地抹了一把鼻血。 “是我!”樊驴子有些谄媚地道,“千户大人,洪老爷那边有消息了!” 蒋守静精神一震,急道:“怎么说?” “没找到!”樊驴子的声音陡然弱了一大半。 “滚……” …… 白石县东梁街,明江府知府衙门,三堂——签押房灯火通明,左右两边各放了两个铜火盘,燃着红彤彤的银炭,暖意融融,没有一丝烟。书案后坐着一位长须中年人,肤色有些黑,身体瘦削,一副皮包骨像,本就不小的眼睛显得更大,就像蜻蜓似的,这位便是明江知府张志远,正四品官职。在他的对面坐着的则是白石知县李淳强。 张志远盯着李淳强,深深地望着,一言不发,本就有些瘆人的眼睛更显恐怖,李淳强心里直打鼓,心想他定然是怪我今晨去钱府献殷勤而没有告知他,怕功劳都被我抢了,暗暗着急,如坐针毡,默默盘算该怎么向他解释。 张志远终于开了口:“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下官不知!”李淳强索性装傻。 “你不埋怨我耽搁你去钱府邀功?”张志远皮笑肉不笑。 李淳强心头一惊,暗想他果然还是发难了,腾的一下从圈椅上弹起了身,赶忙道:“下官听说钱府闹恶鬼,十分凶险,没敢贸然请大人前往,便独自带人去探了探情况!”露出一脸惊恐之色,“大人你是不知那厉鬼到底多厉害,黑狗血都奈何不了它,要不是我们跑得快,差点就丢了性命!” 张志远冷笑道:“行了,我们谁还不知道谁!”李淳强面上一红,还待解释,张志远继续开口,“你真当我是怕你抢了功劳?实话告诉你,我是为了救你的性命!”李淳强一头雾水,张志远语气冰冷,压低了声音,“洪老爷那边传出话来,三江卫的鱼鳞图册被人偷走了,而偷盗之人极有可能就是钱凌武,让我们莫要多管,也万不可泄露半分消息!” “什么?”李淳强面色苍白,“三江卫的鱼鳞图册被偷了?”由于过度紧张,声音变得十分尖利。 张志远一拍桌子,怒道:“喊,到街上去喊!” 李淳强自知失态,赶忙赔礼道歉,一脸苦瓜相,恼道:“大人,他们那么多兵,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看不住?” 张志远哼了一声,看样子也是极为不满,咬牙道:“一群废物!” 李淳强长叹一口气,转眼道:“大人,真的是钱老……钱凌武那厮干的?他为什么这么干?” “据说八九不离十!”张志远半眯眼睛,若有所思,“要不然他们也不可能下这么重的手!” 李淳强皱紧了眉头,思量一回,突然惊道:“大人,你的意思是说那所谓的闹鬼便是洪老爷他们干的?” 张志远哼了一声道:“你以为呢?亏你还一大早就去献殷勤,小心他们连你一块儿收拾了!” 李淳强脸红到了脖子根:“大人说笑了!”赶忙转移话头,“钱凌武那厮不是一直跟洪老爷一个鼻孔出气,他为什么要这么干?” 张志远站起了身,盯着李淳强道:“为什么?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定是他钱凌武想在田地上分洪志御一块肉,后者不肯,他便弄了这么一出!” 李淳强点了点头,深以为然,一脸担忧地道:“大人,他们神仙打架,会不会害得我们身败名裂?” “你说呢?”张志远面带讥讽,“三江卫的军屯田地,你我都跟着占了些,那鱼鳞图册上都清清楚楚地写着,真出了事,谁也别想跑!” 李淳强面色苍白,出了一脑门冷汗,开口道:“大人,那现在该怎么办?” “眼下只有协助他们三江卫找回鱼鳞图册,方能保住我们头上的乌纱,”张志远手指自己的脑袋,“保住我们这颗脑袋!”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了些许,“眼下就有一档差事交给你,上官让你带人帮蒋守静一起杀几个人!” “什么人?”李淳强紧张不已,心跳如擂鼓。 张志远白了他一眼,道:“瞧你这点胆量,又不是让你亲自动手!再说了,还有大人物替你们压阵,怕个屁!”说话的时候,张志远望向了后院。 李淳强双眼放光,顿时眉开眼笑,道:“大人口中的大人物该不会是洪府的那几位通天人物吧?” “这下放心了吧?” “下官这就去办!”李淳强高高兴兴地拜别了张志远。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一夜无眠 二狗的小院。 赵心一招呼二狗吃喝,后者起初不好意思,怎奈腹中实在饥饿,便跟着赵心一大吃大喝了起来。酒足饭饱,二狗望向了燕晨,不无担心地道:“辰姑娘刚刚还好好的,怎么撞了你一下就不能动了?” “想是她开门的时候突有凉风骤降,灌入到了她的体内,又陡然撞到我的身上,而我这身体号称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三阳之体,三阳神力遍布全身,她这么一撞,我猝不及防,三阳神力本能地护住我,不小心灼伤了她。她也因此冷热不调,周身气脉皆堵,便就动弹不得了!”赵心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哦!”二狗全然相信,皱紧了眉头,一脸的担忧,“那该怎么办?” “你出去烧一盆热水,剩下的交给我就是了!” 二狗二话不说,酒和烧鸡往油纸上一放,起身便出了门。赵心一也站了起来,走到床边,望向了燕晨,后者双目猩红,一双眼睛似能喷出火来。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般屈辱,恨不能立时将赵心一给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小丫头片子,你再这么看我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赵心一一脸淫笑,她却丝毫不惧,他便慢慢掀开了她的被子,“春宵一刻值千金!”笑容又多了几分淫邪,伸手便扯开了她的衣带,她惊慌失措,眼泪哗哗直流。 赵心一突然意识到自己玩过了,赶忙赔礼道歉:“燕姑娘,我逗你玩呢,都怪我,都怪我!”一边说着,一边借着为她系衣带的机会,把储物袋重新塞到了她的怀里。 燕晨反而哭得更厉害了,赵心一慌了手脚,他骗人的手段有不少,可哄女孩他还真没什么招,只得道:“你别哭了,占了我的便宜,我也不让你负责了!”想逗这姑娘一笑,可后者依然哭个不停。 赵心一无奈道:“你不哭,我就解了你的穴!” 燕晨这才渐渐止住哭泣,赵心一又道:“燕姑娘,我要是解了你的穴,咱们就有话好好说,你可不能再动手了!如果同意的话你就眨一次眼,否则就眨两次!”她乖巧地眨了一次眼,赵心一心底叫了声老黄,比个剑指,在她的腰肢上连点了三下,她闷哼一声,手脚能动了之后,又眨了一次眼。 赵心一暗道不好,闪身就跑,却慢了半步,被燕晨飞起的一脚正好踢到屁股上,势大力沉,直接被踢飞到了门外。他痛呼不已,踉踉跄跄稳住身形,头也不敢回,一边揉屁股,一边拔腿就跑。 “登徒子,别跑!”燕晨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跳下床来,抄起门边的剑就追! 二狗刚刚舀了一瓢水,就见两个人一先一后翻院墙跑了去,不由愣在了原地。 赵心一个虎跃跳出了院子,人在半空却发现院外有好些人,而自己即将落脚之地也正好走来一人,暗道不好,大叫一声“小心”。 那人吓了一跳,循声抬头,只见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想要躲闪,却已经来不及了,被那人正好砸倒在地上。 “哎呦……” 那人惨叫一声,被赵心一给砸了个结结实实。赵心一只觉软软乎乎,十分舒服,可下面那人却是遭了殃,痛得撕心裂肺地惨叫。 这被砸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赶来的知县李淳强。 “谁?” 黑暗中传出一声厉喝,一众人向赵心一这边围了过来。突然间,又是一个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了赵心一的左近。一众人吓了一跳,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暗中观察。 来人正是紧追而来的燕晨。 赵心一如临大敌,赶忙起身,还没直起身子,燕晨已经一剑横扫了过来,赵心一无处躲闪,只得再次扑倒在李淳强的身上,可怜后者才刚爬起来,便再次哀鸣一声,又是一个狗啃屎,赵心一赶忙就地一滚,试图拉开与燕晨的距离。 李淳强暗松了一口气,正打算向巷边蠕动几分。 “看你往哪儿跑!”燕晨一挺宝剑,一个箭步踏在了李淳强的胸膛上,用力一踏,借力跃起,直刺赵心一而去,势如灵蛟出海。 李淳强吃痛不已,不禁倒抽一口凉气,痛呼:“救命!” 一众捕快这才发现那个屡受打击的倒霉鬼竟是自家大人,只是,危难关头,谁也不敢上前,全都远远地嘘寒问暖:“大人,你没事吧?” “救我!”李淳强愤怒中带着几分哀求。 这么会儿功夫,燕晨已经连刺了七八剑,剑光如火,在黑暗中显得尤为醒目,剑招灵巧狠辣,将赵心一逼得狼狈不堪,要不是他怪招怪符不断,怕是早丢了性命。 一众捕快和兵士眼见两人如此了得,尤其是燕晨,更是厉害,全都远远地围着,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肯上前的。 李淳强既是惊惧又是愤怒,暗骂:“这群混蛋,关键时刻没一个靠得住的!”偷摸一点点向远处蠕动,终于挨到墙角,一股脑爬起来,挤进了人堆,厉声大喝道:“一群废物,都愣着干什么,跑了他们,扒了你们的皮!” 说是协助蒋守静,但蒋却没来,所有的兵士和差役都由他统领,他发下话来,所有人都得照办,即便是极为不愿。 一群人拿刀的拿刀,使枪的使枪,围了一圈,跃跃欲试,静待时机。 这边赵心一刚刚狼狈躲开燕晨一剑,正好跌倒在一个兵士身边,后者猛然刺出一枪,有如毒蛇吐信,直刺赵心一的心口,赵心一猝不及防,眼看必死,仓皇大叫:“老黄……” “叮。” 长枪被击飞,出手的却不是老黄,而是燕晨。 “他的性命是我的,谁也不能插手!”燕晨厉声怒喝。 一众人都有些傻眼,这叫什么事吗?明明两人水火不容,斗得不可开交,既然这姑娘非要杀死这青年,谁出手又有什么区别? 李淳强只觉这姑娘实在蛮横,怒道:“先宰了这小娘们儿!” 赵心一惊魂未定,只见燕晨又是一剑刺来,一时间进退两难,只能侧身躲开要害,将希望寄托于老黄,大吼:“老黄……” “叮。” 赵心一再次获救,可这次救他的依然不是老黄,而是另一个兵士,后者见燕晨门户大开露出破绽,便瞅准机会刺了过去。眼看就要得手,却不料这女子极是厉害,手腕微微翻转,宝剑便以一种十分刁钻的角度斜挑而上,看起来轻盈盈的,没有几两力气,却轻而易举地震飞了那兵士的长枪,连带着那个五大三粗的兵士也倒飞了出去,砸倒了两三个同伴。 这时,二狗打开了门,定睛望了几眼,赶忙折身跑回院子。不一时,拎着一个大铁锤冲了出来,想去帮忙。只见赵心一一个鲤鱼打挺便起了身,一边大叫老黄,一边往人堆里扎。就跟游鱼入海一般,眨眼便寻不到了人影,二狗举着一个大铁锤,却不知怎么下手。 赵心一虽然不是燕晨的对手,但有了修为之后,整个人仿若脱胎换骨了一样,一举一动一跳一跃皆是十分灵活,身上的力气也增加了不少,对付眼前这些人却是绰绰有余。他也不出手伤他们,只是绕过他们的兵刃,在他们之间纵横穿越,把他们当做躲避燕晨的人盾。 燕晨可就不同了,盛怒之下,魔挡杀魔,人挡狠揍。这些人哪里是燕晨的对手,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都被燕晨收拾了个彻彻底底,全都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哀鸣不断。 “快进去,上好门!”赵心一冲着二狗叫一嗓子,撒丫子便逃,燕晨紧追不舍。 二狗扫了一圈地上打滚哀鸣的官兵,暗暗抽了口凉气,心道原来这两个人都这么厉害,自知根本帮不上什么忙,转头望了望,那两人已经消失在黑暗中,便转身回去了。 “老黄……”赵心一一边大叫,一边又重重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只希望那只该死的老狗赶快赶过来救他一命。然而,嘴角都扇出血了,那家伙愣是连个面都不露。 赵心一心道:“难不成真如他所说,有不少强者就在这城中,他一时无法出手?”眼看就要被燕晨追上,突然望见巷边一个人影正轻手轻脚地小跑,正是暗中逃跑的李淳强,赶忙向着这最后一个人盾飞奔而去。 悄悄逃跑的李淳强眼见两个煞星同时扑了来,吓得魂不附体,鬼叫一声,“啊……”,加快了脚步,速度竟是不慢,一边跑一边大叫:“梁先生救命!梁先生……” 赵心一可不管什么先生,一个虎跃便到了李淳强的身边,右臂一伸,手掌搭在了李淳强的肩头,正打算给燕晨施展个“人肉棒槌”的绝技。 一道亮光陡然从东首的屋顶斜射而来,赵心一虽未抬头,也未见到那光,却心头剧颤,感受到了一股凛冽的杀意,赶忙猛握左掌,拳中灵光闪耀,身形急退三尺,是一张瞬移符,险而又险,几乎是擦着那道亮光逃开。 “轰……” 亮光落地,化作一柱熊熊烈火,三尺围圆,一丈来高,照亮了半条小巷。 又是一个符师! “难道又是黑狼帮?”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黄沙伞 赵心一望着火柱吞了口口水,如果他刚刚没准备好瞬移符,这会儿他恐怕已经变成了烤猪,“呸”,应该是烤人。不管是烤什么,肯定舒服不了。李淳强就是个明证,他的半边衣衫全都被烧着了,痛叫着在地上打起了滚,眼看火越烧越旺。又是一道亮光闪出,落在李淳强的身上,后者身上的火陡然熄灭。 赵心一这次看得真切,刚刚那道亮光正是一道符,灵力很强的符,只怕至少也是一阶上品的符。转眼望向了东首的屋了,把图册交出来吧!” 赵心一随手将手中的册子扔了过去。 中年人面色稍缓,依旧将册子定在身前,就要查探。突然间,书册爆出耀眼灵光,“嘭”的一声,书册立时化为齑粉,狂猛罡风呼啸四涌。乃是两张一阶上品的灵符,“风中刃”,正是从黑狼帮左右护法那里缴获的,威力虽不及左护法的本命符,但毕竟是一阶上品,还是两张,威力自然不可小觑。 书生大吃一惊,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赶忙祭出自己的本命符——土牢符。一面泛着黄色灵光的土墙瞬时凭空出现,挡在了他的身前,凌厉的罡风重击在土墙之上,竟有金属撞击之声,“叮叮当当”作响。书生脚下的砖墙轰然倒塌,土崩瓦解,尘沙飞扬。 他双臂一震,体内的灵力奔涌而出,将凌厉的罡风给震荡开来,土墙随之消失不见。怒视赵心一,大喝道:“找死!”折扇一甩,化作月轮,向着赵心一飞斩而去,刚刚脱手,眼角余光就瞥见一道寒光从左侧飞射而来,快过箭矢。不由心惊肉跳、脊背发寒,较之前的攻击有过之而无不及,赶忙匆匆召回折扇,奋力阻挡。 “当。” 寒光射在折扇之上,露出真容,乃是一把飞刀。 书生狞笑道:“不过如此,还有什么本事……”话未说完,突然大惊失色,嘴角溢血。一把飞刀钉在了他的后心,露出一件护甲,黄色灵光闪耀,将飞刀挡住,只没入寸许来长的刀尖。虽然有护甲保护,刀伤并不重,但冲击力惊人,还是让他受了内伤。 “法器,护甲!”赵心一不由一惊。他默默盘算,这护甲能挡住我全力一击,考虑到这家伙修为比我高,他这护甲少说也是一阶中品的法器,而且他的折扇也是一件阶品不低的法器,这下麻烦了。燕晨更惊,护甲还在其次,赵心一的表现着实让他意外,才刚半天不见,这家伙怎么就多了这么多的手段,难道之前是藏拙? 中年书生唯恐这两人还有后招,不敢再托大,赶忙捏碎一张一阶上品的瞬移符,闪身移到三丈之外。 赵心一则快速召回两柄风刃。 “你们两个混账东西找死!”中年书生右腕一抖,折扇中一股脑射出十几张灵符向着赵心一和燕晨两人席卷而去,灵力奔腾,隆隆作响,有如滚雷,声势惊人。 燕晨召出两张二阶下品的瞬移符,运灵施展,估摸是想要绕到中年书生身后施展雷霆手段。两张灵符却自行爆开,而她却立在原地一动未动,眼见十几张灵符汇成一条火蟒呼啸而来,顿时便傻眼了。 赵心一一头冷汗,燕晨的那十几张二阶灵符如今都在他的储物袋里,之前趁着帮老黄偷妖丹的机会,他把燕晨的二阶以上的灵符全给调包了,不曾想,竟害了她。 燕晨眼见灵符突然变成了废符,虽满心疑惑,但生死当前,也不敢耽搁,赶忙甩手打出两粒圆球,鸽子蛋大小,左手掐诀,剑指向着圆球一点,轻喝一声:“疾!” 然而,那两粒圆球同样一点动静都没有,碰到火蟒立时被震了个粉碎,碎石乱飞,竟是两粒不堪一击的石球。 火蟒去势不改,直攻而来,燕晨彻底傻了眼,本要施展秘术爆开两枚筑基期的妖丹,重伤这修士,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妖丹为何就变成了石球,此刻就是想躲也来不及了,不由亡魂大冒。 另一边,中年书生一边操控折扇对付赵心一的两把风刃,虽说折扇品阶不如风刃,但他修为比赵心一高,还是稳稳占据上风,一招逼退两把风刃,全力催动本命符,大喝道:“土牢!” “轰隆隆……” 燕晨和赵心一的三个出逃方向土墙瞬起,转眼便已有两丈来高。赵心一本想用“围魏救赵”解困,但实力不济,反倒让书生有机可乘,来了个瓮中捉鳖,再不跑就真的跑不了了。赶忙甩出三张风中刃,将火蟒挡上一挡,同时一边使出一张一阶中品的瞬移符来到燕晨身边,一边趁着土牢尚未完全成型,向着一侧土墙同时使出一张二阶下品的火矛符,一杆一丈来长的火矛,火光耀天,怒轰土墙。 “嘭……” 土墙爆裂,赵心一赶忙在燕晨和自己的身上各自拍出一张二阶下品的瞬移符,拉着燕晨飞掠而去。与此同时,巨大的火蟒砸在土墙之中,火浪滔天,路边几株大树立时化作了焦炭。 赵心一两人险险避开火浪,躲到了三丈开外。燕晨狐疑道:“混蛋,你的这几张符从哪儿来的?” 赵心一心道:“自然都是你的!”面上却是理所当然,大义凛然地道:“都是我的呀!” 赵心一今日的变化着实有点大,燕晨一时也闹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并未过分纠缠。 赵心一小声道:“待会儿,我正面吸引他注意,你找机会在背后给他一剑,一定要注意出剑位置,还在原来飞刀的位置,要不然不一定能伤到他!”说着话,塞给燕晨几张灵符,有二阶下品的瞬移符,有二阶下品的风中刃,火矛符没敢给她,害怕会穿帮。 燕晨白了他一眼,道:“等解决掉他再找你算账!” 赵心一道:“怕你啊!”转身之际,小声补充一句,“一切小心!”说了,一跃而出。 “你也……哼……”燕晨向另一个方向急掠而去。 赵心一出现在街道上,大喝道:“混蛋,再吃小爷一击!”说着话,左手快速掐诀,两把风刃绿芒闪耀,一左一右飞斩中年书生。右手袖袍一挥,十几张一阶下品的熊火符也飞掠而去。 “嚣张小子,找死!”中年书生手舞折扇对抗两把风刃,这刀跟苍蝇似的,怎么赶都赶不走。不由心中犯嘀咕,这小子实在是诡异,手握两柄厉害的法器不说,神识也实在是太过雄厚,斗了这么久竟丝毫没有衰竭的迹象,反倒像越来越充盈,似乎比自己的神识还要雄浑不少。对于十几张熊火符他倒并未在意,虽然现在灵力已然消耗不少,但对付这些东西还是绰绰有余的,随便施展一下本命符,便可将所有的火团全都拦了下来。 赵心一眼见燕晨在书生身后三丈悄悄现身,赶忙取出黑狼硬弓,虽没丝毫把握,还是勉力向着书生连射三支符箭,一支为一阶上品的破风箭,一支为一阶下品的破甲箭,一支为一阶下品的破冰箭,分别以正射、斜射和高吊的手法射出。防的是书生一道土墙挡住自己所有的进攻,可这些射箭的手法都是听戏的时候老道士瞎白话的,心中实在是一点底都没有,射完之后就后悔了,不停祷祝,千万别射到疯丫头。也不知是祷祝起了作用,还是踩了狗屎,三支箭竟然全都对准了书生,一支正射,一支从天而降,一支斜射,灵光闪耀,势若奔雷。 距离书生还有丈许远时,破风箭爆出呼啸罡风,破甲箭利刃闪耀,似是锋利异常,破冰箭火光喷薄,热浪翻滚。眼见三箭来势汹汹,中年书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赶忙祭出折扇抵挡两柄飞刀,同时全力运转本命符,准备抵挡三支气势汹汹的符箭。 便在此时,一道黑影陡然自中年书生身后闪现,快若鬼魅,一剑戳出。 中年书生浑似未觉,赵心一紧张得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看就要成功,却突然望见中年书生,嘴角上扬,勾出一抹冷笑。赵心一顿时心凉半截,暗道:“不好!”就要出言提醒,却为时已晚。 中年书生手腕一抖,一把黄色的伞出现在了手中,轻轻转动,黄沙自伞布之上缓缓流淌,形成一圈稀疏的沙瀑。然而,就是这么些看起来毫无威力的沙子却将所有的攻击都轻描淡写地挡住了,三支符箭被黄沙包裹,坠落在地,燕晨的宝剑和她本人也被黄沙包裹,只露出她面色苍白的头颅。 中年书生大笑道:“愚蠢的小子,你以为同样的招数老子会连续两次中招?实话告诉你,老子陪你们玩了这么久,为的就是等着你们走投落网呢!”面色一寒,“乖乖交出鱼鳞图册,否则老子立时要了这小丫头的命!”说着,手腕一紧,燕晨忍不住痛呼一声。 赵心一笑道:“你这穷书生该不会读书读傻了吧!刚刚这疯丫头还在追杀我呢,你看不出来我们不共戴天,拿她要挟,你可打错算盘了!”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十分着急,不停心声呼唤老黄帮忙,但后者却依然不闻不问,任他在自己大腿上如何掐如何拧,都是无济于事。 “是吗?”中年书生眸子冰冷,燕晨虽然强忍,但还是忍不住痛呼出声。 赵心一只得服软道:“先生留手,留手,有话好说!”既然老黄靠不住,只能自己想办法。对,想办法,想什么办法……冷静,冷静……赵心一强自稳定心神,再次打量书生一番,这家伙也是面色惨白,想来这黄伞虽然威力巨大,但攻击距离应该有限,消耗也定然不小。对,消耗定然不小。可对我来说也没用啊!他筑基期二层的修为,消耗再大也比我的灵力雄厚,我的灵力也快见底了啊! “你过来,亲手把图册交到我手里!”中年书生以不容质疑的口气道。 赵心一暗骂:“老混蛋,这不就是要我自投罗网!”可不去,燕晨就可能被他杀死,不管怎么说,燕晨有如今这个下场都是自己害的,自己不可能不管。管呢,明显又是自不量力,自寻死路。转念一想,自己死也能拉老黄那个混蛋垫背,兴许事情就有转机了。心一横,一边迈步向前,一边道:“先生,都听你的,你先把她放了吧,她什么都不知道!” “少啰嗦,走快点!”中年书生怒喝。 赵心一边称是一边加快了脚步。 “死骗子,谁要你管!”燕晨艰难出声。 赵心一没理会她,边走边心声威胁道:“老黄,你要再不出来,咱俩就一起死!”对方还是没有一点回应,却在心间听到了一个陌生的男声。 “小家伙,那个老狗是不敢来了,我倒是可以帮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你是谁?”赵心一大惊,那个诡异男子的面容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我是你的师祖,你师父留给你的领路人,已经等了你一百多年,终于等到了你!”男声的语气很是亲切。 赵心一将信将疑道:“你怎么帮我?” “一句心法而已!抱灵守空,一念起,燃尽万灵……” 另一边,赵心一刚一走近,几缕黄沙陡然从地上卷起,迅捷无比地将他覆于黄沙之中,像一个人佣一般。显是书生埋伏已久,就等他入套呢! 燕晨落泪不止,大喊道:“小骗子……” 书生得意洋洋地望着赵心一的人佣道:“愚不可及!”转头望向燕晨,“不用着急,你会陪他一同上路!”说着,燕晨也彻底成了一个黄沙人佣。他用力转动伞柄,就要把两人变成血水,却突然双目一瞪,笑容凝在了脸上,黑炎先从他的双眼冒出,哀嚎不止,面目因痛苦变得扭曲和狰狞,想要用手撕扯双眼,却动弹不得。 另一边,赵心一和燕晨身上的黄沙全部跌落,燕晨已经昏死了过去,赵心一直直望着书生,自言自语道:“原来,那黑炎是你的……” 书生听到了赵心一的声音,苦苦求饶。 “救命……放过我……放我一条……生路……我有很多金银……法器……” 赵心一冷冷道:“你不是自以为你的性命很高贵吗?” “我……我猪狗不如……下贱……”书生苦苦哀求。 赵心一叹气道:“晚了!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了你的手中,到地狱赎罪去吧!”黑炎迅速蔓延书生的全身,眨眼的工夫便只剩下了一个身披长袍的骨架。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帷帽修士 白石县东城城郊。 一座庙宇之上,两个人影凭空而立,是一男一女两个修士。男的竟是长结,也可以说是赵天俊,女的则是个身段婀娜的女子,脸蒙黑纱,看不清面容。 那日,长结和长致在老道士小世的界自爆中险些丧命,最后两人靠着秘术逃遁而出。今夜长结又和这妇人出现在了白石县,不知所谓何事。 “师叔,那神王符真的在这里吗?”女子的声音温柔而又妩媚。 “若不信我,何必一直跟着?”长结面带笑意。 女子叹了口气,道:“我也想逍遥自在去,可师命却难违,血魔子他老人家让我助师叔一臂之力,我虽知师叔修为通天,根本不需要我在一旁碍手碍脚,但我却不敢不跟着,万一师叔一个人取了宝贝走了,血魔子归罪,我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他杀的。”说着,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那你想不想杀了他呢?”长结面容平静,“血魔宗也是时候换个新的宗主了,他这么多徒弟中也就蝶儿你堪当大用!” 这女子便是血魔子座下徒弟,排行第七,人称“穿花血蝶”,花恋蝶。 花恋蝶道:“师叔说笑了,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那我们就干正事!”说着,长结一甩袖袍,袖袍里飞出密密麻麻的铜钱来,足有上千枚,双手结印。 “嗡……” 铜钱带着密集的破风声向着四面八方飞射而去。 寺庙里,一个和尚迷迷糊糊地开了门,抬头望见了这一幕,陡然惊醒,大叫了一声:“啊……” “大半夜的乱叫什么?” 越来越多的和尚醒了来,房中还亮起了灯。 “师叔,你先忙着,我去找点乐子去!”花恋蝶见长结点了点头,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那和尚的身边,盈盈地笑着。和尚吓了一跳,还没叫出声来,花恋蝶的纤纤玉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脑袋上,“和尚哥哥,我又不是妖怪,怎么把你吓成了这个样子?”轻轻喷出一口幽香的热息,和尚的眼神变得迷离,痴痴地笑了起来,像丢了魂魄一样。 “谁呀?”房舍里传出问声。 “是我!”花恋蝶扭着腰肢缓缓走进了房中。 不一时,房中传出了凄厉的惨叫。 “啊……” …… 白石县城东一条荒巷。 赵心一收拾好了战利品,一把火将书生烧成了灰,背起昏睡的燕晨,快步返回二狗家,心情十分复杂。连续两场生死战,他非但没有任何疲惫感,反而修为暴涨,从炼气期六层变成了如今的炼气期九层,神识更是已经到了筑基期八层的程度。 真是讽刺,有道是天道酬勤,他这可好,灵脉尽碎,任他再勤奋刻苦,修为都无法增长,如今以逸待劳,反而修为暴涨。更讽刺的是,他竟然变成了自己之前立志要斩杀的妖魔鬼怪!生活还真是让人始料不及! “难道我以后只能靠这种手段提升修为了吗?” 心中思绪万千,脚步倒是没有丝毫耽搁。不多时,赵心一便来到了二狗家,院门打开,房中一片狼藉,只有老黄狗躺在床上睡大觉。 赵心一气不打一处来,直接给了自己一巴掌,着实用力,嘴角都打出血来了。老黄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看到赵心一,咬牙切齿,怒道:“小子,别以为老子不敢吃了你!告诉你,把老子逼急了,老子照样一口吞了你!” “求之不得!”赵心一不卑不亢,“逼急了老子,老子不用你动手,有的是办法自杀!” 老黄狗立时被他气出了内伤,还真怕他想不开害自己英年早逝,眼见赵心一东张西望,冷哼一声,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道:“不用找了,那小子被那群官差给抓走了!” 赵心一怒气冲冲道:“你怎么不救他?” “实在是太嚣张了!”老黄差点喷出血来,强压怒气道:“有十分厉害的人物就在城东,倘若被他发现,咱俩谁也别想活!” “胆小鬼!二狗被抓去哪了?” 一个渺小的人类竟敢称自己是胆小鬼,老黄气得双目猩红,飞身就扑了上去,赵心一赶忙撒丫子跑人,一人一狗街上狂奔,燕晨在赵心一的背上依旧昏迷不醒,对当下的一幕浑然无知。老黄倒也没打算真把赵心一怎么样,由着他狂奔。 不多时,两人一狗便在城西北的一家名为“三顺”的小客栈落了脚。赵心一刚把燕晨放到床上,她便突然惊醒,起初以为已经和赵心一双双身死,后者费了好一番口舌才把事情的经过给她讲明白——大部分都是他胡编乱造的,说是那书生眼看就要杀死他俩,突然旧疾发作,露出破绽,他抓住时机赶忙英明神武地用了一招“天雷勾地火”,将他烧得连渣都不剩。 燕晨将信将疑,好一会儿才平复心境,突然想到先前和赵心一的肌肤之亲,不由面红耳赤,突然发作,还要痛扁赵心一,后者一边躲闪,一边开口道:“疯丫头,我现在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不说报恩就算了,还要恩将仇报,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冷哼一声,继续追打。 赵心一着急道:“现在没时间跟你闹,二狗被抓走了,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我要去救他!” 燕晨贝齿紧咬,略一犹豫道:“我也去!” “不行!”赵心一果断拒绝,“你只会拖我的后腿!” 此言一出,燕晨更恼,对赵心一更是穷追猛打。赵心一无处可躲,只得翻窗跳入小巷,燕晨哪肯轻易放他,继续追赶。刚跑几步,他突然停身,燕晨以为他终于束手就擒,正要痛扁他一顿,却听他轻声道:“小心,又有修士来了!” 自从吸干那书生之后,赵心一感觉自己的神识又强横了不少,六识已经变得极为敏锐。燕晨并不十分相信,但也并未着急出手。赵心一朗声道:“既然来了,就现身吧!” 话音刚落,一个头戴帷帽的黑衣人从巷口现身,只见他的帷帽垂下几重黑纱,将整个头颅遮了个严严实实,不辨容貌,但看其身形,虎背熊腰,应该是个男子。 赵心一警惕道:“请问阁下是什么人?是不是找错人了?” 燕晨抽出宝剑怒斥道:“遮遮掩掩算什么英雄好汉!” 帷帽盯着燕晨的宝剑道:“敢问姑娘跟飞龙院的劈山剑宁霜秋什么关系?” 燕晨皱眉思量,开口道:“你是说那个娘娘腔的长胡子?” 帷帽愣了一愣,犹豫道:“是吧。” “按辈分算是我师兄!” 帷帽又是一愣,惊道:“当今的院首是你什么人?” “我师父!”燕晨理所当然地道。 帷帽更惊,再次上上下下将燕晨打量了一番,恭声道:“多有冒犯,还望阁下海涵!”顿了顿,“不知钱府的东西可在阁下的手里?那东西过于凶险,留在手上可是祸害!如果真在阁下的手里,还是尽早交给我为好!” 燕晨道:“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帷帽默了一会儿,手指赵心一,道:“可在他的手中?” 燕晨手指赵心一道:“如果你说的那东西是银子珠宝或者其他什么值钱的东西,定然在这个小骗子手里!” 赵心一也不插话,只默默揣测这人又是个什么来路,等会儿若是打起来该如何应对。 帷帽手一抬,摘下了自己的帷帽,是一个头戴小冠,一脸络腮胡子的精壮中年,四十岁上下,正色道:“实不相瞒,在下乃是隆恬按察使,李魁为。” 赵心一暗暗吃惊,按察使掌一省刑名弹劾之事,正三品的官职,一省之中,仅比布政使低半品,跺跺脚,整个隆恬也要抖一抖,竟然还是个修士。 “都说隆恬按察使司有位筑基期的修士,没想到就是按察使大人本人!”燕晨开口道,“大人这些年隐藏得可够深的!” 李魁为双眼一亮,心中的想法再次得到证实,俯身就要向燕晨下拜,后者摆了摆手,给他使了个眼色,他浸淫官场多年,自然立时会意。 “不知李大人到底在找什么东西?”燕晨的语气多了几分客气。 李魁为左右扫视,恭恭敬敬地道:“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 燕晨满意点头,随即将李魁为带到了赵心一的房舍。 李魁为接着前话道:“在下要寻的是三江卫的鱼鳞图册!” 赵心一这才恍然大悟,心道:“搞半天,他们都在找的竟是这么个图册!” 燕晨不解道:“那你应该直接去三江卫去找,为何来这里找?” “这……”李魁为望向了赵心一。 赵心一道:“不想让我听,那你们出去聊!”说着,走到床边就躺了下去。 燕晨眼一瞪:“你出去!” 赵心一翻了个白眼,虽然不满,还是走了出去。 见赵心一出去,李魁为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巴掌大小,上刻法阵,乃是一个小巧的阵盘,双手掐诀,阵盘兀自飞起,悬停在半空,嗡嗡自转,柔和的蓝光倾洒而下,将整个房间都罩住。做完这些,李魁为赶忙下跪行礼,低声道:“下官拜见公主!” 燕晨道:“李大人不必多礼!” 两人寒暄几句,燕晨说明自己的来意,言归正传,再次问起了鱼鳞图册的事情,李魁为娓娓道来。 原来,北燕上代皇帝——无忧皇帝贪图享乐不理国政,内阁首辅严清则把持朝政,贪财无厌,任人唯亲,底下更是贪墨成风,官商勾结,侵吞民田,上下其手,致使税制崩坏。 连阡陌者空无籍,无立锥之家籍辄盈野。也就是说官商大户良田千顷,却都是不用纳税的“隐田”,而没什么田地的贫苦百姓却要承担近乎所有的赋税。百姓苦不堪言,北燕收上来的税却一年比一年少,国库空虚。 北燕当今弘远皇帝有心重整税制,然冰冻千尺非一日之寒,许多地方豪强经营多年,已经成了铁桶一块。他虽贵为皇帝,却也受到各方制衡,想要一蹴而就,也是万万不能。就拿眼下的隆恬来说,隆恬的行政官员和驻军将领沆瀣一气,经营多年,胡乱收税,还侵吞驻军屯田,致使众多军户无田可耕,无饭可吃,多有脱逃,成为流寇,四处作乱。 弘远皇帝有心治理,着白汉王、都察院和按察使司多次明察暗访,却均未能奏效,当真是铁桶一块。不过,现在暗探传出消息,说钱凌武和洪志御窝里斗,钱凌武出手偷走了三江卫的鱼鳞图册,正好有了可乘之机。 燕晨暗暗松了口气,心道:“原来父皇都知道!没想到父皇也有这么多的难处!”抬起头来,向着李魁为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钱凌武,当面问他东西在哪里?” 李魁为摇了摇头,道:“公主有所不知,一来,钱凌武手上到底有没有图册,谁也不知道,实则都是凭空猜测,这也正是洪志御一干人并未彻底撕破脸皮直接明刀明枪地威逼钱凌武的原因,贸然出手,怕是会打草惊蛇,功亏一篑。二来,洪志御身边少说也有三四个筑基期的修士,他们早暗中将钱凌武给看了个密不透风,我们根本不好出手!” “这么说,所谓的钱宅闹鬼也是他们干的了?”燕晨若有所思,“为的就是光明正大地搜钱宅?” “定然跟他们脱不了干系!只是,不知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据我所知,洪志御手下那几人可没这能耐!”李魁为眉头紧皱。 “眼下最当紧的便是进入钱宅一探究竟!” “公主所言甚是!”李魁为面现难色,“只是,眼下钱宅暗中有修士,明里又都是蒋守静的人,我们根本无法涉足!” 燕晨望转了转眼珠子,开口道:“李大人,这个就交给我了!” “公主万万不可!”李魁为出言阻止,“那钱府如今少说也埋伏了两个筑基期的修士,实在是太过凶险!” 燕晨笑了笑道:“李大人放心,我用秘术隐藏住修为,跟着那个小骗子混进去,量他们也察觉不到异常!” “可是……” “你在暗,我们在明,见机行事,就这么定了!”燕晨霸气拍板。 “公主,此事非同小可,那小子可靠吗?”李魁为眼中寒光闪烁。 燕晨神色突然多了几分复杂,略一犹豫,道:“可靠!”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乔装打扮探虎穴 北燕国京都,武宁城,西城坐落着一个四进的宅子。在武宁城中算不得太大,只是中上,可毕竟是在遍布皇亲贵戚和富绅豪商的都城,已经很是不易了。这宅子的主人可不是一般人,乃是掌管一国钱粮的户部尚书钱凌虚。 夜半子时,钱府的下人刚刚下了院子里的灯,都暗暗松了口气,忙活了一天,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终于可以睡觉了。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小声说几句玩笑话,各归住处。门房的老吏也伸了个懒腰,关上房门,取下墙上挂着的酒葫芦,打算喝上三两小酒,美美睡上一觉。 这边才刚刚拔开盖子,院门突然被敲响了,与以往的蜻蜓点水不同,这次却是势大力沉,声声直击人心,透着一股子蛮横劲儿。胆敢在尚书府门前造次,这敲门的人要不是疯子,要么就是有恃无恐。 老门吏心中烦恶,却又怕误了正事儿受责罚,只得塞上盖子出了门,应了一声:“谁啊?” “都督府!”敲门的小吏声音浑厚,中气很足,语气甚为骄傲。这三个字确实也有他骄傲的资本,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乃是正一品的官职,掌管北燕大军,比户部尚书还要大上一品,乃是高官中的高官。 老门吏心下一惊,赶忙堆起笑脸来。 不一时,尚书府各处下人再次忙活了起来,院子里的灯也再次都亮了起来。钱凌虚穿戴整齐,快步来到了正厅。 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正坐在堂上闭目养神,此人正是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洪江成,说是左都督,但右都督之位已经空缺了好几年,整个五军都督府就是他一个人的天下。他明明已过了花甲之年,却面色红润,精神矍铄,这时节里也只穿了一件并不怎么厚的绸服,身子骨那叫一个硬朗,不愧是久在军旅之人。钱凌虚暗暗称赞,面上堆起笑,躬身行礼道:“都督大人深夜造访,下官有失远迎,还请大人责罚!” 洪江成睁开双眼,眼神冷冽,不冷不热地道:“老头我大半截身子都已经入土了,哪里敢责罚钱大人?” 钱凌虚一惊,赶忙道:“都督大人,敢不是下官哪里得罪大人了?下官愚昧,还望大人明示!” 洪江成哼了一声,道:“钱大人平日里看你秉公用事,既不攀附老夫又不攀附白汉王,老夫向来敬你三分,从来没有为难过你,你能坐上这户部尚书的位置也多少有老夫的举荐之功。却没想到,你竟是个两面三刀的人,暗地里做了白汉王燕星山的走狗,与都察院串通一气,要来取老夫的命!” “下官万万不敢!”钱凌虚“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下官万不敢有谋害都督之心!”言辞真切。 洪江成一拍几案,将上面的两个茶盏全都震落在地,茶水倾撒,瓷片飞溅,双手撑住桌子迅捷地站了起来,怒极反笑:“不敢?不敢,你还指使你那个好弟弟偷了三江卫的鱼鳞图册?” “什么?”钱凌虚终于听明白了,一脸的难以置信,“大人,其中定有什么误会吧?那厮不学无术,你老要说他偷银子银票珠宝下官相信,可要说他偷鱼鳞图册,下官却不敢相信!不说那厮有没有本事在卫所里偷东西,就单说这动机就不对!”缓缓起了身,继续道,“他被我赶出京城,去往了白石县。其实我也知道,多亏都督着人照拂,他这才不至于流落街头乞讨为生!若是他偷了鱼鳞图册反过来对付你老,对他有什么好处?他这不是傻吗?” 洪江成紧紧地盯着钱凌虚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道:“可鱼鳞图册就在他身上!” 钱凌虚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 “钱大人说我该怎么处置?”洪江成双眸冰冷。 钱凌虚又跪了下来,老泪纵横:“还望大人能给他留个全尸!” 洪江成面上阴晴不定。 …… 三顺客栈。 待得燕晨和李魁为说完话,天已经蒙蒙亮。 燕晨让李魁为自去忙事,她则去寻赵心一,不出意料,果然在原本属于自己的房间中寻到了赵心一,后者躺在床上睡得呼声大作,好不畅快。燕晨见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一记飞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后者猛地跳起,惊道:“谁?是谁?”待看到燕晨之后,不由大恼,怒道:“疯丫头,你闹什么鬼?” “小骗子,口口声声说要去救二狗,你倒好,还在这里睡大觉,真要等你去救,他早死八十回了!”燕晨不满道。 “怎么,你有办法了?”赵心一笑道,“那个按察使要出手了?” 燕晨道:“李大人还有别的要紧事忙,救二狗就只能靠我们了!” 赵心一眼珠子一转道:“这也好说!只要你亮明身份,我就不信蒋守静敢不放人!” “不行!”燕晨断然拒绝,“只会打草惊蛇,满盘皆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要哪样?”赵心一不满。 “就我和你两个人,杀进去将二狗给救出来!”燕晨豪气凌然。 赵心一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他再次躺了下来。 “什么意思?”燕晨眉头轻挑。 赵心一闭眼道:“请你老还是自己去送死吧,就别拉我垫背了!” 燕晨怒道:“你不管二狗的死活了?” 赵心一道:“反正他们要找鱼鳞图册,那家伙又没这东西,说不定关个一两天就给放了!” 燕晨气得双拳紧握,斥道:“你不是说官差从来都是草菅人命……” “那就是你们燕家的事了,我可管不了了!”赵心一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翻个身,准备睡觉了。 燕晨忍无可忍直接跳到赵心一的身上,手脚并用,后者痛得鬼哭狼嚎,求饶道:“疯丫头,住手,住手,我去还不行嘛!” “死骗子,是不是又想骗我?”燕晨哪肯随便信他,犹不住手。 “说走就走!”赵心一只得服软。 燕晨犹不放心,又逼着他发了誓,这才将他放了,拉着他就要走,赵心一翻了个白眼道:“我说公主大人,你能不能动动脑子,我们早就成了他们得眼中钉、肉中刺,说不定现在都被官府通缉了,就这么出现,别说救人了,他们定然先杀了我们!” 燕晨深觉句句在理,但面上哪肯服软,反而奚落了赵心一一顿,说他狡猾、奸诈。赵心一也不争辩,自顾自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堆物什来,长胡子、胭脂水粉、人皮面具,应有尽有,十分全乎,对着铜镜开始往自己的脸上捣鼓。起初,燕晨还嘲笑他大花脸,跳梁小丑,待他倒弄完,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成了一个面色略黑的中年长须道士,燕晨惊得瞪大了双眼,忍不住伸手去拽赵心一的胡子。 赵心一一把打掉燕晨的手,开口道:“姑娘请自重!”面色严肃,声音也完全变了,多了几分粗狂,跟之前完全是判若两人。燕晨不禁有些恍惚,惊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赵心一面露坏笑,恢复了原来的声音道:“一千两银子,我就教你!” “小骗子,还我钱来!” “忙正事,忙正事……”说着,赵心一就要给燕晨打扮,后者起初不愿,但赵心一稍稍晓以利害,她也只能接受。不一时,燕晨也换了个模样,变成了一个姿色中庸的小村妇,脸上还有颗痣,燕晨自是十分不满,要赵心一重化,但后者却说实在是没化过女妆,只会越化越丑。燕晨还真怕他为了捉弄自己,故意将她化得更丑,只能咬牙接受。 赵心一又带着燕晨去成衣铺买衣裳,经过城门见几个官兵正在吆喝着贴海捕文书,两人凑近一看,果不其然,正是他们两人。只是,画上人凶神恶煞,顶多也就五六分像。赵心一小声打趣道:“疯丫头,画得倒是跟你挺像的,哈哈……” 燕晨满眼冒火,一脚重重踏在了赵心一的脚上,后者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燕晨扬长而去,赵心一咬牙跟上。 不多时,两人来到一家成衣铺,买了两件普通的道袍,略作打扮,变成了一个道士一个道姑。赵心一又置办了一些家伙什,一副十足的江湖术士模样,跟燕晨一起到了钱宅。 宅门已经被兵士团团围住,赵心一和燕晨费了半天的口舌愣是没让进。他只得当众表演自己捉鬼的本事,引得一众官兵拍手叫好,可一提到要进去,仍是被无情拒之门外。气得燕晨非要动手打人,还好被赵心一给拦住了。 正闹得不可开交,一马一轿来到了近前,正是洪志御和钱凌武两人。洪志御询问为何吵闹,兵士如实答复,说是蒋守静有令,没他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可这一男一女纠缠不休,非要进去,这才起了争执。 洪志御皱了皱眉,冷冷道:“倘若他们再闹不用手下留情!”一众官兵恭恭敬敬答了声喏。 钱凌武战战兢兢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道:“洪老弟,我听说昨日几个道士被厉鬼所伤,如今都下不了床了,这道士看起来有些本事,我看不如也让他进去试试,兴许还能有些用处呢!” 洪志御暗道:“死肥猪,你还当真了!那几个家伙哪里是厉鬼所伤,分明是他们自己互掐所致!”再次将赵心一和燕晨打量一番,心想就他们这两个江湖骗子量他们也翻不起什么浪,便道:“既然钱老爷都发话了,就让你们试上一试,真有本事捉鬼,自会重重赏赐。” 两人连忙感谢。 洪志御话锋一转,道:“先别谢,有些丑话,你们也要知道,倘若你们没半分本事,只想骗钱,我有的是让你们生不如死的办法!” 两人连称不敢,洪志御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一个兵士将两人带了进去。赵心一和燕晨两人相视一笑,终于如愿进了钱宅。 不一时,蒋守静迎到了门外。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大闹钱宅 钱北院。 钱凌武和洪志御两人远远地站在门外向着里面张望一回,钱凌武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似乎很冷,开口道:“洪老弟,我们还是快走吧!” 洪志御跟蒋守静交代了几句,便告别,同钱凌武一起离开了富贵街。 “两位,里面请!”蒋守静笑容灿烂,丝毫不显敌意,热情地在前面为赵心一两人带路。 赵心一暗暗冷笑,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燕晨则跟在赵心一的后面,之前说好了,进了钱宅一切听赵心一指挥。待得将两人带进第二进院落,蒋守静一个人便自去忙活了,整进院子只留下了赵心一两人,显得对他俩极是放心。 赵心一两人一边布置法台,一边暗中观察。 燕晨细眼扫过东西厢房,伸出四根手指,小声道:“四个暗哨!” 赵心一则摇了摇头,伸出两只手掌,比了个十,见燕晨一脸怀疑,便悄悄指了指屋着,一脚踹在了暗哨的屁股上,伤口撒盐。 “哎呦……”暗哨惊魂未定,又挨了这么一记,惨叫一声,拔腿就跑,燕晨强忍笑意。 赵心一又接着忙活了起来,刚端起一个血碗,西厢房的两个暗哨,赶忙都躲得远远的,头也不敢抬。赵心一放下血碗,拿起一个炮仗,房,赶紧扒这家伙的衣服,燕晨翻了个白眼,匆匆背过了身。 不多时,二狗便摇身成了个兵士,而那兵士则全身是血的被吊了起来。燕晨忍不住笑道:“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此时,在丹药的帮助下,二狗已经恢复了六七分精气神,行走已然无碍,三个人赶紧出门,刚到院子,就听背后传来一声大喝。 “站住!” 说话的正是钱守财,“你们三个转过身来!” “小骗子,怎么办?”燕晨做贼心虚。 “怕什么。”赵心一大咧咧转过身,只见钱守财带着十几个兵士正气势汹汹地盯着自己,一挥拂尘,“这位居士有何赐教?” 钱守财细眼打量赵心一,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便道:“让他俩也转过身来!” 燕晨随即转过身,二狗满头冷汗,赵心一悄悄掐了个诀,前院好几处房舍火光冲天,顿时大乱。 “不好了,走水了,快来救火!” 钱守财皱眉道:“都去救火!” 一时间,整个钱北院变得混乱不堪,赵心一使了个眼色,燕晨和二狗赶紧跟着他闪进了别处房舍之中,继续开始翻找……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风云际会暗潮涌 钱宅东院八角亭。 蒋守静半躺在躺椅上,瞪着已经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樊驴子,咆哮道:“这次什么事?” 钱驴子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却扯动痛处,疼得呲牙咧嘴,青肿的面容多了几分狰狞,吃痛道:“大人神机妙算,他们趁机进屋了!” “两位仙师可都盯好了?” “是!两位仙师按照大人的吩咐,一直在暗处瞧着呢!不过,两位仙师说,那个叫赵心一的小王八蛋,明显是在找金银,就是个十足的江湖骗子!那个小姑娘倒是十分可疑!” 蒋守静冷哼一声道:“不管找到找不到,男的扒皮拆骨,女的老爷我就亲自调教调教!”露出一副淫相。 …… 赵心一偷偷摸摸进了佛堂,脖子里吊着的一枚铜钱突然烫得要命,赶忙伸手去抓,手抬一半,一下头晕眼花,满屋子的神佛都在他的眼前飞来晃去,仿佛都突然活过来了一般。站立不稳,身子一晃,跌倒在了地上,昏死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努力睁开双眼,四下漆黑,一点光亮都没有,什么都看不到。用力挣了挣身体,却如深陷泥沼,难动分毫。“喂……”大声喊叫,石沉大海一样,一点回应都没有。心下愈发惊慌,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大喊大叫。折腾了许久,筋疲力尽,喉咙冒烟,再也挣扎不动,喊不出声来。 不知又过了多久,无边的黑暗中突然传出一个男声,非常缥缈。 “等了三百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刻!” “是你!”赵心一心下惊惧,他终于还是出现了。 黑暗的世界有了一点光亮,一个全身漆黑的诡异男子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仿佛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了一体,分不清究竟他是黑暗,还是说黑暗就是他,只见他面白如玉,长得极是俊美没有一点瑕疵,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仿佛就是为此人量身而作。 “你是我体内的神威符?”赵心一感觉头皮发麻,这绝对是成精的神兽。 “哈哈……”诡异男子大笑道,“我可不是成精的神兽!还有,你体内的这道符也不是什么神威符,而是神王符,里面封的可是上古四大凶兽之首的饕餮!” 赵心一无比惊骇,一时说不出话来。 男子接着道:“至于我嘛,我有一个问题要先问你一下!”微笑打量赵心一,“你这个仙符宗宗主是怎么得来的?” 赵心一又是一懵,疑道:“什么仙符宗?什么宗主?” 这次,轮到这男子发懵了,“你脖子里带的宗主符印是哪里来的?” “宗主符印?”赵心一摸了摸脖子里的铜钱,“该不会是这枚铜钱吧?” “正是!”男子无奈叹气。 赵心一想了想道:“这是我师父欠我钱,押在我这里的!” 男子无奈道:“看来仙符宗真的是没落了!”声音带着些许落寞,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你遇到了我,我定会祝你重振仙符宗的往日赫赫威名,而你则会成为名垂千古的中兴之祖,修为通天,举世无双!” 赵心一听得震撼,像听天书一样,并未完全当真,开口道:“不知前辈该怎么称呼?” 男子笑道:“看来,我要不报出名号,你是不会信我了!实话告诉你,我乃是你的师祖,名为高山寒,四凶神王符的上任主人,曾经也是遍行天下难遇敌手……”话到这里,语气突然多了些许悲伤,“只可惜,争了一辈子,最终还是身死道消,现在也只剩下了这么一丝神念!” 赵心一略一思量,道:“前辈,晚辈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灵脉已碎,如今已是修行无望!” 高山寒笑道:“你小子不用试探,你这灵脉都碎成了渣,我也修复不了你的灵脉,天下也没人能修复的了!” 赵心一心沉谷底,没想到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由神色黯然。 高山寒大笑道:“这点小小的挫折就灰心丧气了?实话告诉你,灵脉尽碎而不死,对旁人来说无药可救,对我来说却是恰到好处,正是凤凰涅槃的重生,如日东山能再起,大鹏展翅恨天低!” 赵心一皱眉道:“就是要靠吸噬别人的精气神修炼己身吗?”目光炯炯,语气中带着几分责问。 高山寒笑容玩味,道:“那我来问你,草木精华可能吸噬?” “自然可以!” 高山寒继续发问:“那已经化成人的草木妖怪呢?” “这……”赵心一略一犹豫,“分善恶,善者不惹,恶者打回原形……” 他本想说打回原形之后再吸噬,毕竟能成人形的草木,必是极其稀有的天材地宝,自是不想轻易舍弃。可一想,打不打回原形,结果都是一样的,显是多此一举,也就是说吸噬这类草木其实也跟吸噬人的精气神似乎没什么不同。 “然后呢?”高山寒循循善诱,赵心一不语,高山寒继续,“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兽妖可能炼制神威符、本命符?” 赵心一心知高山寒又要诱他自己打自己的脸,但倔劲上来,非要跟他争到底,便道:“自然可以!” “那已经化成人形的兽妖呢?” 同样的回答,又是同样的问题,赵心一这回真是无语了。 高山寒笑道:“既然草木、野兽皆可吸噬炼化,那人为什么不能,难不成是人生来就高高在上,凌驾于万物之上,只许人吞天下万物,不许天下万物伤人?” 赵心一平日里伶牙俐齿,鲜有在口舌上吃亏的时候,而此时对上高山寒,尽是一些稀奇刁钻的问题,让他始终落在下风,似是被人吊打一般。倔强反抗道:“那不一样!反正我是不会学你的邪魔功法!” “有什么不一样?” 赵心一无言以对,索性转过头不再去看高山寒。 高山寒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傲然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跟你好好说道说道本师祖的功法,你怕是永远不知道你可能错过的是什么!你小子可支起耳朵听好了!” “世人只道修仙唯有吸纳修炼灵力一途,殊不知世界万物相克相生,阴阳互补,与灵力相生的还有一种神秘力量,同样可以吸纳修炼,非但威力更大,妙用更多,且比灵力更为充盈。” 赵心一到底是少年心性,本打算装聋作哑,不再理会他,可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好奇问道:“是什么力量?” 高山寒倒也未取笑他,开口道:“我称之为暗灵力!” 赵心一道:“既然如此厉害,我为何从未曾听说过,难不成古往今来就你一人有这般发现?” “自然不是,你们眼中的魔修,其实也是发现了暗灵力的存在,但只是皮毛,只道是灵力经过污血、生魂、阴煞之气的祭炼,威能更胜,修炼更快。”高山寒哼了一声,面上满溢不屑之色,“殊不知,走的是旁门左道,追末折本,自损精元、神气,多有走火入魔。” 赵心一听得一愣愣的,眉头越皱越紧,仍是不十分相信。 高山寒笑道:“你小子肯定是在想古往今来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就偏我聪明,对不对?”赵心一不语,高山寒继续,“小子,你可听好了,你师祖我确然不是古往今来最聪明的那个,但可能是聪明人中比较倒霉的那个,这暗灵力可不能靠世俗眼中的灵脉吸纳、炼化,而是需要相应的暗灵脉,这样的灵脉可不是谁生来就有的,需要尽碎灵脉而不死,方才有可能生出一条暗灵脉!”目光炯炯地盯着赵心一,后者又是一惊,前者继续,“你师祖我当时被人算计,一身化神期修为毁于一旦,生不如死……”双眸突然变得极为寒冷,似乎有寒气冒出,“但我不会认命!于是,我让自己一次次在死亡边缘尝试,终于苦心人天不负,本师祖频死之际于虚无中凝练出了暗灵脉!” 赵心一暗暗心惊,没想到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背后竟有这么多的艰辛,果然天下没有易得的好事! 高山寒似乎完全懂他的心思,笑道:“哪止如此,本祖师即便有了暗灵脉,寻常修炼之法也全然无法使用,一切修炼法门都是本祖师自行研创。初始,处处弊病,多次险些走火入魔,断命于黄泉,亏得本师祖命硬,阎王老爷不肯收,多少次死里逃生才让本师祖写成了修炼功法!”微微顿了顿,“只可惜,当时还不够尽善尽美,最后几个致命点一直到我死,我才全然想通,有了补全之法。却都迟了,要不然,本师祖也不可能会陨落!”喟然长叹,“可惜呀,可惜,本师祖毕生心血的绝世功法却一直蒙尘!” 赵心一听他说得厉害,不禁动了心,开口道:“暗灵力究竟厉害在哪里?” “世间修士的灵脉,皆有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所用法器、所修功法皆要与之相适,大把的好东西只能望而却步。暗灵力却不同,暗灵力本身没有任何属性。”高山寒笑望向了赵心一,“小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赵心一不由睁大了双眼,天下竟还有这种事情!他之前听老黄说自己的灵脉在尽碎之前属于木属性灵脉,是以他对木属性的法宝——风刃和黑狼硬弓——爱不释手,对土属性的黄沙伞和折扇却早已束之高阁,看也未多看几眼。原因无他,除了眼馋,一点用处都没有。现下就不一样了,倘若真的有了暗灵脉,那岂不是无所不用!突然想到自己,不禁开口道:“我身上现在的修为该不会是跟暗灵力有关吧?难道我的暗灵脉已经凝练成形了?” 高山寒哼了一声道:“你小子想得倒是挺好!你身上的修为虽跟暗灵力有关,但你的暗灵脉却远没到已然成形的地步!” “没有灵脉,那我的灵力又是从何而来?为何会自行吸纳?”这个问题困扰赵心一已经有段时间了,总是让他忍不住浮想联翩。 高山寒道:“你不用多想,已跟你说过,你的体内可是有吞噬万物的神王符饕餮坐镇,他在自行吞噬暗灵力的过程中,引得灵力凝聚,被宗门至宝天玄珠吸纳,转至你身,这才让你有了微末修为!” 赵心一豁然开朗,暗自赞了句,实在是太厉害了。突然又想到那两位被吸成骨架的惨样,不禁又浑身起鸡皮疙瘩。 “小子,还没想通?”高山寒又看穿了他的心思,“还在纠结这点小事!实话告诉你,一旦你的暗灵脉彻底凝练完成,便不再需要靠饕餮吸噬他人精气神凝转为暗灵力了!” 赵心一彻底动心了,正要开口,高山寒突然仰望天空,只见漆黑的穹,天地玄黄之上还有一阶为神阶,但只是传说,从未听说有这种东西问世,所以赵心一这才嗤之以鼻。 高山寒身影变淡。 “仙符宗的未来靠你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脱困 赵心一悠悠睁开双眼,忽见一个黄色的魔爪从天而降,想要躲闪,却已然来不及。 “啪”的一声脆响,魔爪结结实实地落到了他的脸上,痛得他倒抽凉气。 同时,施暴者——老黄也痛得龇牙咧嘴。 赵心一大喘着粗气,幽怨道:“你就不能下手轻点!” 老黄不怒反喜,开口道:“你小子,终于醒了,刚刚怎么回事儿?” 赵心一盯着自己的双手望了望,一时也闹不清楚是幻觉还是怎么回事儿,用力回想,眉心处猛然涌出一股意识洪流,将他瞬时淹没,不由大惊,“这是暗灵力修习功法!” “小子,老子问你话呢!”老黄焦急又愤怒。 “我刚刚似乎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赵心一简略诉说自己的经历,至于神王符、暗灵力、暗灵脉什么的暂时都没说。 “着实诡异!”老黄似是自言自语。 赵心一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院子里一声大喝打断了他的思绪。 “把他们都给老子绑了!” 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赵心一暗道不好,赶忙起身出门。燕晨已经与一堆兵士斗在了一处,二狗也已经被兵士围住,手里还拿着一本册子。一个兵士背着蒋守静,立在门口。蒋守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指着二狗道:“都他娘的小心点,别把图册弄坏了!” 赵心一皱紧了眉头,快跑两步,往自己身上拍了一张符,一个闪身躲过几个兵士,来到了二狗身边,劈手夺过图册,二狗大惊,作势就要去抢。却见赵心一另一只手已经举起了一根点燃的火折子,火苗距离右手的图册不足一寸远。 “都住手!”赵心一厉声大喝。 蒋守静大惊失色,耗子见了猫一样:“停!都他娘的给老子住手!”所有兵士都停了手。 燕晨闪身来到赵心一身边,小声道:“你可千万小心点,可别真给点了!” 赵心一白了她一眼,在火焰上将图册夸张地晃了晃,继续向蒋守静发号施令道:“让你的人全都退下!” 蒋守静犹豫不决,赵心一将图册又向火焰靠近了几分。蒋守静匆忙道:“退,全都往后退!” 赵心一给燕晨两人使了个眼色,正欲带着二人离开,一道亮光陡然自屋什么也不要,对这衣服十分嫌弃。赵心一无奈,带着两人再次悄悄回到白华街,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春花楼那边,竟没人留意到他们。 三个人大模大样地进了一家布庄,赵心一让燕晨自己选了一套新衣,后者随便一选,便选中了最贵的,要二十两银子。 赵心一扭头就走,却被燕晨一把给扯住了后领,恶狠狠地道:“小骗子,赶紧给钱!” 赵心一一脸苦瓜相:“小姑奶奶,我真没有钱!” 燕晨一把探进了赵心一的怀里,扯出一个绣有“钱”字的钱袋:“果真是骗子!” 赵心一有苦道不出,费了半天劲,就从钱家搜出这么点家当,却被这倒霉的丫头一下全给抢走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身陷囹圄遭刑罚 南疆与青龙庆洲被一片汪洋大海隔开,名为“两界海”,海中靠近南疆一侧有八座相邻的岛屿,其中七个以众星捧月之势,一圈围着中间最大的一座岛屿,名为“桃花岛”。岛上遍植桃树,一年四季皆有桃花。但这岛的名字却不是从桃花而来,而是来自当今最大的商铺“桃花宫”。也正是先有了桃花宫,这岛上才有了这四季常开的奇异桃树。 桃花宫创宫祖师乃是魔教天魔崖的“户刑长老”——千面魔,当年天魔崖分裂,千面魔便带着一种亲信离开了天魔崖,创下桃花宫。只是,这桃花宫自离开天魔崖之后便不再干吸血炼魂的勾当,反而专心做起了买卖,仙魔两家的生意都做,因为信誉不错,货源更是丰富,生意越做越大,分号开遍了五大洲,俨然成了天下第一的商号。 桃花岛便是桃花宫的中枢——天门的所在,其余七岛名为“地门”、“玄门”、“黄门”、“宇门”、“宙门”、“洪门”、“荒门”,分别打理不同门类的生意。 日近正午,海上薄雾未散。外围七岛商船不绝,进离繁忙,人声鼎沸,极是热闹,显是生意十分红火。 相比于外面七岛,桃花岛显得极是冷清,只有波浪声,而无多少人声。岛上建筑却又非外岛可比,只见一座巍峨的宫城,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富丽堂皇,正是桃花宫了,不比当今任何一国的宫城差。 居中的“和气殿”,恢宏威严,此刻偌大一个殿却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面如冠玉的中年人,头戴金龙傲天冠,身着仙鹤登云大袍,高坐殿上。另一个则是下面跪着的一个黑衣人,面带黑铁面具,不知相貌。高坐的中年人便是桃花宫当今的宫主,人称“南财神”——张聚灵。下跪的则是宫主亲军——“黑衣卫”的首领——“鬼影”。 张聚灵摆了摆手,示意鬼影起来,后者悄无声息地起了身,轻声道:“宫主,天魔崖那边的‘暗使’传来消息说近来那边暗地里动作不断,怕是正偷偷谋划什么大事。” 张聚灵露出一抹蔑笑,抑郁道:“这些个人,还是贼心不死,成日里整弄些镜花水月的名堂,乐此不疲,真是愚不可及!随他们折腾吧!” “是!”鬼影的声音极是恭敬。 张聚灵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懒洋洋地道:“血魔宗那边最近可有什么消息?可寻到血魔子那老东西了?” “血魔子神出鬼没,着实不好寻。”鬼影顿了一顿,“不过,今日得到消息,我们北燕的暗线在白石县见到了穿花血蝶!” 张聚灵冷哼一声,道:“很好,派人盯紧了!” “是!” …… 北燕国,白石县。 杨记酒楼,白石县最大的一家酒楼。靠窗的一桌,坐着三个食客,两男一女,正是乔装打扮,换了一副妆容的赵心一三人。 此刻,赵心一和燕晨二人都直直地盯着二狗,一脸的难以置信:“你再说一遍,那东西是什么?” …… 洪府。 洪志御既惊又怒,指着噤若寒蝉的仆人怒喝道:“那是什么?” “一本普通的佛经。”仆人声音很轻,赔了十二分的小心,不带一点棱角。 “废物!”洪志御就像点燃的炮仗一样,似乎随时都会爆开,“就没别的了?”最后这一问竟带了几分心力交瘁的哀求。 “还有道经。” 洪志御眉头一皱。 仆人赶忙解释道:“蒋大人发现每个石兽的腹部都有一个小机关,里面都藏了一本经书,要么是佛经,要么是道经,但都是一些普通货色。” “滚!”洪志御怒喝,“再让他给老子找,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 …… 杨记酒楼。 赵心一喝了一口酒,开心地道:“这胖子倒有意思,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却只在里面藏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经书!” 二狗道:“钱老爷说万物有灵,石兽腹中有了神佛的经书,说不准哪天便会得道成为神兽!” 燕晨暗松一口气,突觉饿得要命,大声叫来小二,一口气又点了十几个菜,点得赵心一眼蹦,怎么拦都拦不住,也只得由她了。 香喷喷的饭菜上来,三个人狼吞虎咽好一顿吃,酒足饭饱,燕晨去柜上会钞。赵心一审视着二狗,眼都不眨一下,二狗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羞道:“哪里不对吗?” 赵心一冷冷地道:“哪里都不对!你到底什么来路?” 二狗一惊,随即开口道:“道长,我听不懂你的话什么意思。” “我听我师父说过一句话,叫‘过犹不及’,你知道什么意思吗?”赵心一的目光愈发冰冷,“他们找的鱼鳞图册到底在哪里?” “我……”二狗面红耳赤。 燕晨走了过来,嗔道:“你们两个长在凳子上了,怎么还不走?想在这里直接熬到晚饭?” “这就走!”赵心一站了起来,拍了拍二狗的肩膀,二狗低着头跟他一起走了出去。 将要踏出门之际,赵心一莫名心跳加速,心道不好,张口就要出言提醒,还未等发出声音,两把剑突然闪出,迅捷无比地架在了燕晨和二狗的脖子上。而剑的主人,正是钱府里现身的那两个修士,杨韩丁和侯震。 赵心一转身就跑,刚踏出一步,斜刺里陡然飞出一张符,电光一闪,黏到了他的脚底。他想要奋力反击,但见到周边食客,略一犹豫,还是放弃了,倘若开战,他们定然会全部受到波及,怕是无一人能幸免。再者,燕晨也在这里,想来,李魁为定会带足了人马来救自己,倒也不用太过担心。想到这里,便收了手,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一个头戴儒巾的中年人大步走进了酒楼,衣着打扮竟与昨夜里的那个钟书生一般无二,这人细细打量赵心一三人,笑问道:“我那个傻师弟钟精益就是死在你们三人手里的?” 赵心一道:“仙师定是误会了吧!我们并不认识你师弟,朗朗乾坤,怎会无缘无故杀人?再说,他是你的师弟,想来本事自然不低,我们即便是想杀他,也不一定有那本事!” “哦!”书生点了点头,笑容灿烂,“不说我那个笨师弟是怎么死的,只说你小子自以为聪明,自以为改了妆容,我们就认不出你们了?实话告诉你,自打你们出现在钱府,我就一直盯着你们!” “梁学才,有完没完了,快点!”杨韩丁催促道。 梁学才回道:“来啦!一个个都是催命鬼!”望向赵心一,满脸冷笑,“你这江湖骗子倒有几分见识,你这一脚踩下去,你的那条腿可就没了!” 赵心一单脚转过身,笑容灿烂地道:“这位先生,我们之间怕是有些误会,我这条小命可不值当你浪费这么好的一张符!” “算你这小子识货!”梁学才突然生出几分惜才感觉。 侯震瓮声瓮气地骂道:“梁书生,你他娘的能不能快点!” “催命鬼!”梁学才嘀咕了一句,招呼兵士将赵心一绑了,这才挥手收回那张灵符。 赵心一三人被一众兵士押了去,梁学才慢悠悠跟在旁边,赵心一一路溜须拍马梁学才,趁其不注意,夹杂着问了一句,“不知道寒星现在何处?” 梁学才得意扬扬,一时没有防备,脱口而出道:“寒星大人自然是在洪爷府……”突然回过神来,小声呵斥,“你这狗才,寒星大人也是你能打听的!” 赵心一嬉皮笑脸道:“见谅,见谅!” 梁学才死死盯着赵心一道:“慢着!你怎么会知道寒星大人?” 赵心一笑而不语,梁学才冷哼一声道:“钟精益这个蠢材真是死有余辜!” 杨记酒楼对面的小茶摊,一张破桌对坐着一老一少两人,少的是个女子一手拿着串糖葫芦,另一只手捏着一块杏花糕,交替往自己嘴里送,忙得不亦乐乎。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在街上被赵心一撞到,险些要了他性命的那位,天魔崖的圣女——高静楚。这老的则是天魔崖的“青魔长老”——杜青魔。 杜青魔喝了一口茶,小声道:“小姐,以后行事且不可鲁莽,这里不比南边,我们初来此间,许多关系还没摸透,贸然对一个蝼蚁出手,很可能就会被人发现,你看那个尖嘴猴腮的!”手指杨记酒楼的店小二,“他应该就是血魔宗的外门弟子,万一被血魔宗的人知晓了我们的身份,到时误了大事,回去可是要被人笑话的!” 高静楚嚼着一粒红彤彤的山楂果,不耐烦地摆手道:“老头子,知道了,知道了,你还真是啰嗦!” 杜青魔倒也丝毫不生气,反露出一脸的宠溺之色:“小姐知道就好!” …… 钱北院。 赵心一三人被绑在了第四进院落的石柱上,周遭围满了兵士,各个凶神恶煞。 蒋守静由两个兵士搀立在院中——鼻青脸肿,擦伤的血痕覆盖了大半张脸——显得既是狼狈,又是狰狞,咬牙切齿地逐一扫过赵心一三人,怒火中烧,“再……”由于用力过猛,嘴唇扯动的幅度太大,牵动伤处,立时传来一股剧痛,忍不住呲牙咧嘴倒抽凉气,怒气更盛,却也不得不小了嗓子,“给老子狠狠地打,三十六般阎王刑都赏他们吃个遍!” 副将挥了挥手,十几个兵士马上忙活了起来,生火的生火,烤烙铁的烤烙铁,磨刀的磨刀,各式吓人的刑具全都拿了出来,赵心一暗暗叫苦,转眼望向了燕晨。后者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份儿罪,担过这类惊,也是怕的要命,脸色煞白。 副将见赵心一挤眉弄眼,面上露出一丝阴笑,大步走到赵心一面前,阴恻恻地道:“他娘的,大人的话你这废鸟可都听到了,现在说出图册下落,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要不然,哼哼……”说着,手摊开,很快,一个小吏便将一根皮鞭放到了他的手中。 “大人,我招,我招!”赵心一骤然认怂。 “很好!”副将很是满意,“说吧,东西在哪里?” “大人,找银子的本事我有些,可你说的那个什么图,我是真不知道!”赵心一一脸苦瓜相。 “找死!”副将感觉自己被戏耍了,重重一鞭抽了下去,结结实实地落到了赵心一的胸腹,火辣辣的疼,一下便出了一头的冷汗,忍不住惨叫出声,“哎呦……” 同一时刻,在佛堂里搜来寻去,也不知找什么的老黄狗陡然身子颤抖,差点瘫倒,呲牙咧嘴,心中骂道:“你他娘的还真是该死!” 赵心一破罐子破摔,心底回应:“你总算肯出来了,只要你不怕疼,我就能忍!” “你他娘的就是个无赖,迟早被你害死!”老黄尾巴向着赵心一一甩,一丝微不可察的光辉贴着地面飞了出去。 第二鞭落到赵心一的身上,暖洋洋的,如春风拂面,非但不疼,还很是享受,副将微微皱眉,赵心一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 副将扯嘴冷笑,又连续甩出几十鞭,赵心一配合的也是极好,整个院子都是他的惨叫,副将兴致勃发,打得那叫一个痛快,淋漓尽致地抽了一盏茶的时间,要不是累得气喘吁吁,胳膊都酸了,还真不舍得停手,赵心一非常识趣地“晕死”了过去。 副将很是满意,把鞭子扔给了左近的兵士,手指二狗道:“那个黑子就交给你了!”他则移步到了燕晨的面前,上下将燕晨打量了一番,面露淫笑,“小娘子,哥哥的手段你已经见识了吧,我劝你还是如实招来!”说着,伸手便要去摸燕晨的脸,后者啐了一口唾沫,怒喝道:“你敢!” 副将竟被她这股气势吓了一跳,本能地缩回了手,仿佛被滚油烫了一般,有些狼狈,待得回过神来,不禁恼羞成怒,举起巴掌便要再次抽燕晨。 …… 富贵街街口。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身裹黑色大袍,隐隐有些血腥气散出。他背靠胡饼摊,一手轻抚面上的络腮胡子,嘴角噙着一抹阴狠的冷笑:“洪江成,你个老匹夫离死又近一步!” …… 钱北院。 赵心一并未等见按察使李魁为带来大队人马冲进来,不由暗叹口气,暗骂:“傻丫头,你被人利用了!”不得不悠悠“醒转”,怒喝道:“你这混账,对个柔弱女子逞强,算什么本事,有什么招数都往爷爷身上使!” 副将侧转过头,没想到刚刚被自己打得鬼哭狼嚎的江湖骗子此时还敢逞强,不屑冷哼,一个大步便移了回去,“你这狗头看来是活得不耐烦了,很好,爷爷这就让你如愿!”向着火炉旁的兵士,“把烙铁拿来!” 一个兵士包上麻布从火炉里取出一根红彤彤的烙铁,小心翼翼地递到了副将的手里。赵心一没想到这家伙直接来了这个,赶忙心底道:“老黄大人,救命啊!这个能抗吗?” 老黄冷冷道:“你他娘的自求多福吧!” 赵心一心沉谷底,见那烙铁离自己越来越近,发烫的热气扑面而来,不由头皮发麻,赶忙两眼一翻,含含糊糊地道:“这里是哪里?怎么又发癔症了?”头往下一耷拉,立马装死。 副将哈哈大笑,喝道:“晚了!” 说着,将烙铁递向了赵心一的心口。 “老黄……”赵心一只得在心底撕心裂肺地求救老黄。 老黄呲牙,十分气恼,却也不能不救,只得冒着更大的风险对那耀武扬威的副将出手。刚刚收回四散的神识,心头突然一颤,一股无形的波浪自佛堂之中四散而开。接着,老黄吃惊地发现那副将手里的烙铁定在原处,而副将本人也成了泥塑石雕,一动不动,眼都不眨一下。不光是他,其余人也皆是一般,好似整个世界突然静止了!而赵心一也真地晕死了过去! “果然!贼老道当年真地在这里做了手脚……”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故地重游困玄塔 鸿恩寺。 长结陡然睁开双目,剑指在眼前一抹,双瞳各出现一个符文,向着寺庙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到放生池正中的石龟上。石龟七尺围圆,昂头张口,半水半露,栩栩如生,身上、嘴里还有水中,散落着不少的铜钱,想是香客们祈福、讨彩扔上去的。只是,有一枚铜钱却是极为不同,立在龟背之上,兀自转个不停。 长结嘴角上勾,露出一丝笑意,也不见他动作,身体却陡然消失在了半空,再出现时,已经负手立在了池边。 花恋蝶睁开一双勾魂的美目,眸中精光闪动,笑意盈盈地起了身,扭动腰肢,闪身出现在了长结身侧,柔声道:“师叔慧眼如炬,这么快就找到了端倪!” 长结眼中的杀意一闪而逝,摇头道:“言之过早!” 话音未落,池水翻滚了起来,一个个符文如游鱼一般,四下跳跃,灵光氤氲,照亮了半边天。 …… 白石县白华街。 高静楚蹦蹦跳跳,一会儿问问左边摊子的油伞怎么卖,一会儿又打开右边摊子的折扇瞧来望去,忙得不亦乐乎,欢快得像只喜雀。 杜青魔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一脸的慈笑。正走间,脚步突然一顿,转头望向了东方,眸光深邃,仿若能看穿店铺,看到城外一般,面色骤然肃穆,轻唤了一声:“楚儿。” 高静楚转过头来,望向了老头,双眉一挑,立时收了嬉皮笑脸。 …… 钱北院。 院子中所有的人皆是一动不动,包括杨韩丁、侯震和梁学才三个修士,全都成了泥塑石雕似的,有的怒目圆睁,有的一脸调笑,有的兴致勃勃,人间百态。而赵心一胸口洇红了一大块,便是那副将第一鞭的战果,连带着贴着胸口的铜钱也被鲜血洇湿,发出淡金色的光芒,微微跳动,有如心跳,与佛堂的波动隐隐相合。 老黄狗一个闪身出现在了赵心身前,打量了一会儿铜钱,呲牙怒骂:“这个贼老道竟然在老子眼皮底下做了这么多的手脚!”尾巴用力一甩,重重地抽在了赵心一的脸上,赵心一惊醒,老黄自己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又将老道士骂了个狗血喷头。 赵心一惊道:“怎么回事儿?” 老黄怒道:“还不都是贼老道搞的鬼!” “我师父?他人在哪儿?”赵心一喜出望外。 “死了!”老黄没好气训斥道,“赶紧给老子滚进来!”说着,怒气冲冲地进了佛堂。 赵心一满腹狐疑,赶忙跟了进去,进入佛堂之后,发现佛堂四周笼罩着一层金色的光辉,不由皱了皱眉。 老黄冷哼一声,道:“先前你小子突然在这里昏倒,八成也跟贼老道布在此地的阵法有关!” 赵心一试探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那就得问你了!”老黄盯着赵心一的胸口,“你脖子里挂着的铜钱也不知老道士做了什么手脚,跟他在这里设下的符阵有了共鸣!” “符阵?” “说不定就是一个大宝库,藏着数不尽的妖丹!”说到宝藏,老黄眼珠子一转,马上换了一副嘴脸,满脸的仇恨立时消失不见,反而双眼放出绿光,哈喇子流了一地,抬起一爪推向了居中的高台佛像,看似轻描淡写,似乎根本就没用力,但几百斤重的石像却乖巧地移了个位置。爪子凌空向着地面一挠,地上的石板,连带着下面一块厚实的土方整整齐齐地被挖了出来,露出了一个三尺见方的地洞,暗黄色的光辉从洞口闪出,一下接着一下,非常有节奏,仿若心跳一般。 老黄向着洞口望了望,看那架势,似乎是准备跳进去。 “你要干嘛?”赵心一一头雾水地走到了近前。 “这里兴许就是贼老道留下的宝库?”老黄狗语带诱惑。 “我师父来过这里?”赵心一更是疑惑。 “你他娘的忘了几年前你和贼老道想抓野狗吃,反连累老子也被狗咬了?”老黄气不打一处来。 赵心一豁然开朗,“你的意思是说这里原来有野狗?” 老黄白了他一眼,“感情你是一点也不记得了!还记不记得贼老道当年在巷子里开坛做法?” “哦!”赵心一全想起来了,“当时,老头骗附近的百姓说这里有厉鬼作祟,连做了三天的法事,最后骗了一贯钱!”一脸追忆之色,想到那段时光,不由对老道士心生思念,一阵心酸难以自抑。 老黄狗哼了一声,“贼老道当时可没说谎,只不过不是厉鬼,而是魔教中人,应该是血魔宗的人!”爪子指向了地洞口,“这里乃是三阴交汇之处,阴煞之力外泄,住在附近的百姓皆不得善终,久而久之,住户越来越少,野狗横行,正是当年的野狗巷。血魔宗的人偶然寻到这里,正有益他们修炼魔功,于是便在这里暗造洞府,在此处吸血、抽魂、练魔。总共十几个人,个个穷凶极恶,修为还都不是太低。为首的一人名唤‘噬血魔王’,凶名赫赫,据说修为已经到了金丹期巅峰,神出鬼没,又有一身阴煞邪功,周边不少人就是死在了他的一双魔爪之下!” “他们后来怎么样了?都被我师父杀了?”赵心一在洞口张望了一圈,一脸的不信。 “少废话!”老黄狗一爪把他推了进去。 赵心一暗骂一句,身子一旋,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转眼打量,四壁和地上都有些石块,深约两丈,倒像是口枯井。闪烁的光辉正是从西首的一大块石板边缘透出,石板一人多高,三尺来宽,是枯井中最大的一块石板,石面斑驳。 “入口应该就是这里了!”老黄说话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赵心一的身边。后者看得正入神,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老黄嗤之以鼻,爪子在地上一顿,井口传来一声响,倒在地上的佛像自行立了起来,重新堵住了井口。 枯井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赵心一赶忙去摸火折子,四下却突然自行亮了起来,老黄狗浑身放光,只见他向着石板右爪一划,一道凌厉的金色光辉落到了石板上,却随即消失不见,没有一点动静,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老黄皱了皱眉,又挥一爪,加了几分力道,可这看似不堪一击的斑驳石板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又挥下了第三爪,依然如故。老黄鼻孔里喷了口气,显是气恼,又要挥下第四爪,还未发力,骤然瞳孔一缩。 “走!” 老黄还未来得及动作,赵心一更是云里雾里,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四壁玄青色光芒闪耀,空中对撞凝结,化作三层八角塔,将一人一狗困在了其中。 “贼老道!”老黄破口大骂,“你他娘的比狐狸精都贼!” 赵心一打量一圈玄光八角塔,惊道:“这真的是师父布下的?”他很难把那个印象中只会坑蒙拐骗的师父跟这么厉害的东西联系在一起。 “除了那老贼还能有谁!”老黄呲牙咧嘴,极是愤怒,向着东首一爪拍了去,一只金光利爪直抓光壁。 “当。”两者相撞发出一声金属交击的脆响,金光利爪被弹了回来,老黄举爪拍散,怒气更甚,又是一爪拍了去,结果依旧。 赵心一双眼一亮,道:“这该不会就是师父所说的‘玄塔符’吧?”越看越是吃惊,越看越是艳羡。 老黄却是另一种模样,瞠目结舌,惊呼道:“你说这是玄塔符?” 赵心一被他吓了一跳,疑道:“怎么了?不就是玄塔符吗?” “上古十大神符之一的玄塔符?”老黄见赵心一这个样子,差点惊掉下巴。 赵心一呆了呆道:“这么大的来头吗?” 老黄看待白痴一样,死死地盯着赵心一,扬起魔爪,想要一爪弄死这家伙,却深知不能这么做,最后强压怒火道:“小子,你最好有办法破了这符!” “容我想想!”赵心一陷入回忆。 ……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赵老道慢悠悠地行走在山野道路上,赵心一还是个顽童,七八岁的年纪,根本闲不住,一会儿逗逗老黄狗,一会儿摘花,一会儿追鸟,玩得不亦乐乎。 赵老道气喘吁吁,手拄竹幡,摆手唤道:“徒弟,过来歇会儿,再这么走,为师就要累死了!” 赵心一嘟嘴,有些不高兴,“有新故事吗?” 赵老道苦笑道:“新故事没有了,不过,为师可以给你讲个新符!” “什么新符?有趣吗?”赵心一将信将疑。 赵老道眼珠子一转,笑道:“自然是有趣!” 赵心一略一犹豫,还是走了去,靠着赵老道,寻块小石头坐了下去,赵老道咳了咳,伸出一双老腿,赵心一翻了个白眼,举起一双拳头帮他捶了起来。 赵老道侃侃而谈,“为师今天给你讲的符名唤‘玄塔符’——符化玄塔,壁如镜,困兽垂影自相斗,任他凶残修罗魔,休想出我七玄塔!” 赵心一双眼发亮,瞬时来了兴致,催道:“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赵老道得意地捋了捋长须,示意赵心一继续捶腿,后者嬉皮笑脸,捶得卖力不少。 “玄塔符,乃是一种极厉害的符文,一层玄塔便是一阶上品,二层便是二阶上品,传说最高可达七层,那便是神符,毁天灭地无所不能!”赵老道嘻嘻一笑,“而这符更为玄妙的地方是它借力打力的灵巧,让困兽自打自耗,施符者坐收渔利!一般而言,一层玄塔便可困住筑基期二层以下的修士,三层玄塔连元婴期的修士也能困住!” “这么厉害!”赵心一眼放绿光,“师父,你能凝练出几层?” “以为师的修为,自然随随便便也凝练出个五、六层来!”赵老道自信满满,“想不想学?” 赵心一点头如小鸡啄米。 “想学就得让为师看看你的诚心!”赵老道一本正经地道。 “师父尽管吩咐!”赵心一手拍胸脯。 “好!”赵老道拍手称赞,手一伸,“拉为师起来!”赵心一赶紧起身把老头拉了起来,赵老道满意地点了点头,“走,拉着为师到前面镇上去!” “不是要教我画符吗?”赵心一迫不及待地道。 “边走边教!”赵老道生怕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 老黄狗开口:“这么说,这定然就是玄塔符了,贼老道可教你破解之法了?” “好像没有!” 老黄狗一蹦老高,怒道:“怎么可能!贼老道平日里那么多的话,不可能没跟你说过破解之道?” 赵心一满脸苦瓜相,“你也知道,老头向来话多,再加上,我一直以为他说的都是骗人的,他的很多话也就是左耳朵听,右耳朵直接就冒了出去,根本就没当回事儿!” “好好想!”老黄恨铁不成钢,“想不到,咱俩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 赵心一抿嘴思索,眉头越皱越紧,毫无头绪……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受困玄塔命堪忧 鸿恩寺。 长结右掌一挥,放生池的石龟,连同下面的台基缓缓移动,搅动池底的烂泥,池水变得浑浊。他又虚空一抓,池水连同烂泥倒卷而出,池底现出一个符阵,符文快速游走,一股无形的威压四散而开。 花恋蝶凑近,笑道:“恭喜师叔!” 长结面现笑意,开口道:“蝶儿,你布个防御法阵,将这庙罩住,为我护法,我亲自破他的符阵!” “师叔,出门前,我师父千万叮咛,嘱托蝶儿助师叔一臂之力,蝶儿虽修为不济,却也通一些旁门左道,兴许关键时刻却也能助师叔一助!”花恋蝶一脸关切,“至于防御法阵,蝶儿这里有师父的一个阵盘,想来也能护我们一时!”说着,手掌一摊,出现了一个血玉四方盘。 长结眸中闪过寒光,随即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两个就一起闯一闯!” 两人身形一动,同时出现在了入口。 过不多时,黑暗中突然多出两个人来,一老一少,正是杜青魔和高静楚两人。 “老头,那个男的是谁?”高静楚一边说着话,一边咬下一颗山楂果,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 杜青魔虚托一个青色的骷髅,骷髅面朝佛塔的方向,一对眼洞之中血焰跳动,寒气森森。杜青魔微微摇头,手里的骷髅如他一般动作,语气凝重,“这人修为很高,看他功法,正大光明,又不似血魔宗的人,但举手投足又隐隐带着一种极为阴寒的气息,比之魔功也不遑多让,应是极难对付!” 高静楚转头就走,杜青魔一愣,疑道:“你这丫头干嘛去?” “连你这老头都说不好对付,那自然是不好对付,我们还去寻什么晦气!” “你这丫头!”杜青魔哭笑不得,一把拽住了高静楚,“若是神王符落到血魔宗的手里,你我二人的罪过可就大了!” “那你有什么办法?”高静楚吃下最后一枚山楂果,扔了竹签。 杜青魔正色道:“先静观其变,就算我们得不到神王符,也决不能落到他们手里!待会儿打架的时候,你瞅准机会跑就是了。” “老头,这可是你说的,等会儿可别怪我没义气!” 杜青魔叹气道:“真是人心不古!” …… 钱北院佛堂。 三层玄塔之中,赵心一紧皱眉头,一脸苦瓜相,老黄狗急得直打转,焦躁地催促道:“你他娘的到底想到没有?” “实在是想不到!”赵心一抓耳挠腮,实在想不到老道士后来又说了什么。 “你他娘的真没用!”老黄狗甚为失望,“到头来,还得老子亲自动手!”说着,右前爪用力在地上一拍,全身的毛全都竖了起来,身子微微颤抖,金绿两色光芒缓缓浮现,遍布全身,像是蛛网一般。 老黄低声咆哮,双眼变得赤红,身体缓缓膨胀,毛发越来越亮,一股难言的气势散发而出。 赵心一震惊又好奇地望着,那夜可怕的金虎模样已经浮现在了眼前。 金绿两色光芒越来越亮,金虎显得十分痛苦,呲牙咧嘴,身体不受控制地打颤,但他却昂着头不肯认输。 赵心一能够感受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感同身受”这个词形容此时的他再适合不过。此刻,他痛得抓耳挠腮,浑身直冒冷汗,几乎昏厥,很想将自己打晕过去,可看到老黄苦苦支撑,心有不甘,加上又怕影响老黄,也蹲坐在地上奋力支撑。 …… 鸿恩寺。 长结奋力一掌拍出,符如泉涌,怒轰放生池池底,符阵上四处游走的符文化作一条匹练,对轰而至。 灵光暴起,长结两人转瞬消失在了原地,再现身时,两人已经出现在了鸿恩寺后院的佛塔之中。 “传送符阵!”花恋蝶皱紧了眉头,“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 长结哼了一声,没有答话,径自登塔,花恋蝶赶忙跟上,到达第三层之时,长结手中的铜钱微微抖了一下,他并指向铜钱一点,铜钱腾空飞起,径直飞进门中,他闪身追进。花恋蝶匆忙尾随,待得刚进到门中,一道青光兜头斩向了她,心下一凛,赶忙后退躲闪。刚出门,“呀”的一声房门自行关上了。 花恋蝶眉头轻挑,一把弯曲似蛇的血剑从袖筒里钻了出来,泛着浓厚的血光,直刺木门。 “叮。” 门上现出一个青色符文,犹如盾牌一样,挡住了血蛇剑。 “混账!”花恋蝶贝齿紧咬,双手结印,袖口里飞出密密麻麻的血蝶,四散而去。 “蝶儿,有埋伏,我们合力破了这道符!”长结面露冷笑,象征性地向着塔门拍了几掌,“不好,这符着实厉害,待我看看该怎么破!”说着,面无表情地转过了头,望向居中的一个半人多高的青莲台座,中央摆着一个朱漆木匣,那枚铜钱正落在这木匣之上。 他半眯双眼,剑指向着锁扣一点,木匣碎成两半,露出里面的物件,竟是一本卷页、发皱的经书,上书“心经”两个大字。不由皱紧了眉头,将经书取到手中,翻了又翻,并无异常,使劲抖了抖,飘出手掌大小的一块纸片,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字,“臭和尚,不让你家道爷登塔,你道爷就偏上来在你们的破经上撒泡尿!哈哈……”后面还缀着年月,竟是七八年前的事情。 字写得很丑,但长结还是能从蛛丝马迹看出其中隐藏着赵老道的几分意蕴,不由瞪大了双眼,费了这么大的工夫难道竟只寻了这么一片浸着老道士尿的破纸,眼前仿佛出现了一脸嘲讽的赵老道,不由大怒,双指一掐,狂暴的灵力闪进纸片,薄弱的纸张如何抵挡,闪亮的裂纹遍布各处,登时就要化为灰烬。 长结却眉头皱得更紧,陡然撒了手,闪身便往外跑。即将碎裂的纸片突然光辉大绽,笼罩了整层塔,将长结也圈在了其中。 同时,四壁和地板中射出几十枚铜钱,虚空闪转,化成一座四层玄塔,将长结罩在了其中。 “玄塔符!”长结眸光冰冷,“师父,你的这道神符徒弟我早就学会了!” …… 钱北院枯井。 不知过了多久,赵心一昏了醒,醒了昏,痛得他多次萌生自杀的念头,感觉像是受了万年的煎熬。 “嗷……”老黄低吼一声,恢复了金虎的形体,摇动头颅,脖颈上随之多出三个头颅,化作了四头金虎。 赵心一在崩溃的边缘大口喘着粗气,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老黄振奋精神,人立虚扑,四头金虎虚影随即咆哮扑出,直攻玄塔东壁。 “咔嚓”一声脆响,仿佛瓷器炸裂,玄塔随即四分五裂。 老黄得意扬扬,不屑地道:“贼老道也不过如此!”话犹未了,“轰”的一下,四分五裂的碎壁骤然凝结,再次化作三层玄塔,较之前又有不同,这次变成了一个“活物”,每一层都在旋转,最底层正转,第二层反转,第三层也是正转,一层比一层快。最底层每转一圈,塔便小一分。 “破而后立碾躯魂。”赵心一低声呢喃,突然想到了什么,匆忙催促,“老黄,快,使出你的‘六首吞日月’,给出最强一击,要不然我们俩就完了!”他口中的“六首吞日月”,是老黄吹牛时给自己起的名号。 老黄四个头颅同时红了眼,四重音怒骂道:“都是你他娘害的,老子如今就剩四颗头颅了,又有贼老道的设下的禁制,刚刚那已经是最强一击了!” “那怎么办?”赵心一头皮发麻。 “等死!”老黄没好气地道,“也他娘的好,眼睁睁看着贼老道竟把自己的徒弟给杀了,也是大快我心!” 眼见玄塔越来越小,赵心一双手不安地揉搓着,他还有好多事情想做,可不想破罐子破摔,自言自语道:“快想办法,快想办法……” 又望了一眼不停转动的玄塔,脑中闪过一道亮光——“符动人动心不动!” “师父,什么是符动人动心不动,这么厉害的符是不是天下无敌?”小孩童一脸的憧憬。 赵老道捋须大笑:“自然不是,所谓符动人动心不动,便是说,越是看到厉害的符文,越不要惊慌,越要静下心来,天下没什么无敌,万物有强自有弱。就拿玄塔符来说,想要破它说难也难,说简单却也十分简单。只要明符理,洞灵踪,绘其形,便可注灵收符!” 金虎长出四口气,随即催促道:“你他娘的终于想起来了,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干啊!” 赵心一弱弱地道:“那个,符理我想起来了,玄塔上的灵气踪迹我也看懂了个大概。只是,我修为不够,根本画不出这三阶上品的灵符!” “废物!”四个声音如滚雷。 赵心一在心底求助高山寒帮忙,可后者竟没有一点回音,只得挠了挠头,道:“我想了个办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说!”八只通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照着赵心一,灯笼似的,如果可以的话,金虎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他给吞了。 赵心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竹筒,“没有灵砂和朱砂,但我这里还有点鸡血,兴许有点用,我来说,你来画!” “老子来画?”金虎八只眼睛瞪得更大了。 赵心一倒也不客气,手指金虎的尾巴,道:“你那尾巴威风凛凛,应该可以当符笔用。” 金虎彻底明白了:“你他娘的是想让老子用神尾沾鸡血给你鬼画符?” 赵心一手指玄塔,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缩了一半,眼看即将没有立足之地了,欲擒故纵道:“算了,我们还是等死吧!” “快说怎么干!”老黄虽厌烦却也不得不主动入套。 “等会儿看我手势,你运灵挥尾,凌空画符!”说了,赵心一紧闭双眼,静下心来,摊开双臂,运转自身玄功,或许是同宗同脉的缘故,竟和玄塔上的灵力产生了微妙的共鸣。这一刻,玄塔在他的心中变得无比清晰。回想起昔日师父教他画符的场景,右手剑指凌空斜划,第一笔是一撇,圆转回旋,又画了个圆,逆着玄塔符的纹路,时而正逆,时而反向,纵横交错,极是繁锁…… 金虎呲牙,百般不愿地用金尾沾了鸡血,依葫芦画瓢,跟着赵心一动了起来。不一时,一个斗大的鸡血符成了形,凝空不散,十分玄妙。赵心一睁开眼来,金虎四脸得意,赵心一望了望鸡血符,又看了看玄塔,眉头紧皱,“不对,再来!” “哪里不对?”金虎心有不甘。 “徒有其形,神意不对!”赵心一再次挥指画了起来,金虎也不再啰嗦,一笔一划,用尽了心思。 赵心一睁开眼来扫了扫,“不对,再来!” 金虎眼看玄塔已经越来越小,不足原来的三一,心下着急,匆忙道:“你小子画慢点,老子跟不上!” 赵心一咬破指尖,在自己的左掌上闭眼画了起来,越画越快,行云流水,圆转如意。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这几次画的符文,每一次都不尽相同,起笔落笔皆异,唯一相同的便是那符中的神意。而金虎根本没修过符术,哪里懂什么神意,只知模仿其形,而且每次都不相同,顶多模仿个七八分形似。何况,符道的注灵也不是这么简单,即便他画出了形神兼备的符箓,也多半是徒劳,实属希望渺茫的无奈之举。 赵心一手指一顿,符成,淋漓尽意,直感全身通畅,再次睁开眼来,不由眉头皱得更紧,金虎那边还是没什么大的进展,而玄塔已经收紧,“已经来不及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魔窟干尸 鸿恩寺佛塔。 长结剑指斜挥,霞光喷涌,一个蓝色符文陡然成形,挥掌一带,拍向了玄塔,蓝符急转,应势化成一座倒悬的蓝色八角塔,同样是四层,模样竟和玄塔相仿。 “哗”的一声,像是浪花拍打山石,两座塔撞在了一起,转瞬同时消失,“叮叮当当”,几十枚铜钱如雨点一般落下,全都落在了青莲台座上。 长结快步上前,剑指向着莲座虚空轻点,莲座抖动,浮灰散落,上面显出一些细小的石缝,大小,正似铜钱一般。长结拈起一枚铜钱放到了石缝之中,大小刚好合适。 “老东西,这都是小孩子玩的把戏!” …… 八年前。 赵老道带着还是孩童的赵心一和当时就很老的老黄狗来到鸿恩寺,说是要带后者来享几天清福。 赵心一眉头紧皱,不确定地道:“师父,这是佛寺,不是道观,即便是道观,我们也被人扫地出门好几次,这寺庙真会让我们借住?” “那是自然!”赵老道十分笃定,“等会儿好好跟着学!”说着,大步上前,刚进庙门,便被两个扫地的和尚拦住了去路。 赵老道装模作样,说是一路追赶一只狐妖而来,眼见那狐妖逃进了寺中,需要进寺捉拿。一个和尚二话不说,举起扫帚便打,老道士狼狈逃窜。 “果然又是这样!”赵心一暗自庆幸自己没听信老头的话,躲得足够远。 老黄狗偷偷摇了摇尾巴,眼中流光溢彩,显得极是高兴。 “走!”老道士尴尬一笑,挥了挥手带着赵心一和老黄绕到了后山,硬是塞给了赵心一几个竹筒,说是装满了鸡血,让赵心一从寺后翻墙进入,将鸡血泼洒在各处显眼的地方。 赵心一死活不肯,赵老道出言威胁,说是他不去就不再教他修仙,他咬了咬牙,天人交战一回,终于还是妥协,照办了。翻过墙,提心吊胆地将鸡血偷偷洒进了好几间僧房,又乱涂乱画弄得一片糟。 晚间,赵老道带着赵心一和老黄狗再次出现在庙门前,日间大展扫帚功的那个和尚呆立在门前,见到老道士,立时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活像见了菩萨一般。先是好一番道歉,又是好一番嘘寒问暖,最后客客气气地将老道士迎了进去,请老道士开坛做法。后者装模作样地说是狐妖法力高强,需要连做七日法。一众和尚哪里敢怠慢,好吃好喝地伺候了七日。 期间,老道士带着赵心一转遍了寺庙各处,老道士觉得寺里的佛塔挺气派,便想带着赵心一进去瞧上一瞧,却被看门的和尚拦住,好说歹说,死活不让进。 赵老道觉得面子上下不来,就趁着守塔僧人换班的间隙,带着赵心一偷偷溜进了佛塔。师徒两个拾级而上,里面都是些佛寺的老物件,像什么破木鱼、破袈裟、破蒲团了,都是些不值钱的物件,师徒两个好生嫌弃。直到三层,两人见到带锁的木匣,以为是宝贝,均是两眼放绿光。 老道士赶忙从怀里取出一根薄铁片来,使出拿手本事,眨眼的工夫便将匣子上面的铁将军给捅咕开了。然而,里面的东西却让两人目瞪口呆,大失所望,忍不住破口大骂。 老道士更是气得直踹那青莲石座,由于用力过猛,硌得脚生疼,忍不住倒抽凉气。越想越气,对着木匣撒了泡老尿,尤嫌不过瘾,又从怀里掏出符笔,碾了点墨,开始留书:“臭和尚,不让你家道爷登塔……” 赵心一看着自家师父跟小孩子似的恶作剧报复,不由翻了个白眼,感觉自己比这老头都更像大人。四下转了转,回到石座边上,不经意间,在一片石莲瓣之上见到了点异样的光彩,好奇地摸了摸,却是跟石质不同,扯住袖口搓了搓,灰尘散去,竟像是一枚铜钱,捏住边缘用力一拔,果然是一枚铜钱,喜上眉梢,偷眼望了一眼老道士,后者还忙着留字,赶紧不动声色地再次搜寻了起来。 青莲嵌铜钱,乃是鸿恩寺的传统,名为“镇库”,据说有正神驱邪的功用。 经过赵心一一番细心搜查,铜钱越寻越多,不一会儿便寻了七八枚,正在他闷声发“大财”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贼笑的老脸,正是赵老道,后者一把扯住了他的耳朵,破口大骂,无非是说赵心一不讲江湖道义,欺师灭祖,想吃独食,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似的,至少倒了七八筒。 赵心一无可奈何,只得跟老道士五五分赃。 两人搜摸了半天,确定再无铜币,这才悻悻然离开,赵心一先下的塔,老道士下塔之前回望了一眼,随口道:“徒弟,兴许以后你还会来这里!” 赵心一哼了一声,负气道:“我才不会呢!”显是还在对老道士分他铜钱而不满。 “是吗?”赵老道收起了笑意,面色严肃,“那就说好了,以后可不要再来!” 赵心一又多了几分赌气,“谁来谁是小狗!” 赵老道微微一笑,负在身后的手掌一摊,掌中飞出玄光,袖袍里随即蹿出十几枚铜钱,半空里打个转,全都消失不见。 …… 钱北院枯井。 玄塔越缩越小,凌厉的劲风刮得赵心一面皮生疼,他却眼也不眨一下,紧张万分地望着四头金虎做最后一搏。 “轰……” 金虎使出浑身解数,却仍是无济于事。 生死关头,赵心一再次求助于高山寒,后者依旧没有一点回应。 玄塔越旋越快,陡然缩小,赵心一和金虎再无立足之地,赵心一虽满心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闭目等死。就在双眼即将闭上的一瞬间,眼缝里却瞥见那三层玄塔骤然飞向了自己,收到巴掌大小,落到了自己的左掌掌心,正是他画的血符所在之处,与血符的纹路交相辉映,玄红两色混杂,三四个弹指后同时消失不见。 赵心一呆愣愣地望着自己的左掌,一脸的难以置信。 …… 无边黑暗中。 高山寒发出一声轻呼,“咦?”定睛凝望,他的一双眼眸望穿了无边黑暗,只见玄塔符收缩的时候,赵心一体内的天玄珠绽放出了一丝绿芒,那玄塔符便随即消失在了赵心一的体内,不见了踪迹。 “去了哪里?为何只是区区一道三层玄塔符会让我莫名心悸?”高山寒四下搜寻。 “嗷……” 黑暗深处传出一声愤怒又焦躁的兽吼。 高山寒转头笑道:“老伙计,是我扰了你的好梦,你且再忍一忍!” …… 枯井之中。 四头金虎大喘粗气,既有疲惫,又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混合在一处,成了一句,“你他娘的跟贼老道一样该死!” 话音未落,井壁上的石板“嘭”的一声翻砸在了地上,板后露出一个金色的符文,赵心一正要细眼观看,符文一闪随即烟消云散,井壁露出一个乌漆嘛黑的洞口。 赵心一惊疑未定地望了望,正在犹豫,老黄已经迫不及待地催促了起来,“你他娘的倒是往里走啊!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才破开贼老道的禁制,还能就这样打道回府不成?” 赵心一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吹着了火,伸臂向里照了照,豆大的火焰尽了最大的努力,光晕不足一尺,还是什么都看不到。老黄四颗头颅同时翻白眼,张口喷出四团火来,斗大的火焰,凝而不散,飘进洞中。 洞中景物变得清晰,入口是一个狭长的通道,四面都嵌着整齐的青石板,隐隐透着一股血腥味,看起来倒没什么危险。赵心一在老黄的催促下走进了石道,走得近了才发现,所有的石板上都刻着石画,或为骷髅厉鬼,或为魔头凶兽,全都是暗红色,稍稍一想,便能猜出那血腥味由何而来,忍不住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老黄却泰然自若,大摇大摆,没有丝毫的不适。赵心一有些害怕,故意放慢脚步,跟在老黄的后面。行了十几步,到了石道的尽头,是一个丁字路口,两边各有一条石道,样子一模一样。 “我们该走哪边?”老黄两个头颅望向左边,两个头颅望向右边。 赵心一仔细探视一番,面露喜色,开口道:“右边地板有些磨损,左边地板却没什么磨痕,想来其中一条便是陷阱。” “那就走右边!”老黄转身就要往右走。 “等一下!”赵心一赶忙喊住他,“师父经常说,魔教中人狡猾歹毒,向来不循常理,弄不好就是他们故布的迷魂阵!”说着,他蹲了下去,又细细打量了起来,“果然如此!”手指右侧石板,“你看,这石板靠墙的部分也有磨痕,显是旧石板,故布迷阵而已!”一脸得意,“他们这点伎俩又怎能瞒得过我这双慧眼!” 老黄望了望,深以为意,笑骂道:“你小子倒还有些本事!”说着,率先走向了左边。待得一狮一人走到石道中央,老黄八只耳朵同时一颤,赶忙后退,赵心一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已经被老黄扛在了背上,拔腿就跑。 便在此时,左边石道中所有的石雕都“活”了过来,猛兽张獠牙,厉鬼喷妖火,骷髅吐妖风,炼狱一般。 亏得老黄身形迅捷,紧要关头,电光一般闪进了右边石道,这才险险躲过一劫。 老黄将赵心一抖落到地上,怒道:“你他娘的刚才不是头头是道吗?不是说什么旧石板吗?”四张血盆大口唾沫狂喷,喷泉似的,“不是说魔教故布迷阵吗?” 赵心一挠了挠头,厚着脸皮,嘿嘿一笑道:“失手,失手,人都会有失手,也属常事,常事……” “你这脸皮倒是真得了那贼老道的真传!”老黄骂了一句,气呼呼地走了进去。 四团火焰前面引路,一人一虎继续向前,行几十步,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方形石室,进深和面宽少说都有七八间,纵有四团火焰飘在其中,石室依旧显得有些昏暗。赵心一暗暗估算,这石室的位置应该就在钱北院的东花园,向里张望,隐约可以望见石室中一共立着十六根石柱,等宽等距,正中是一个方形祭台,透着一股子阴森劲儿。 老黄再次吐出几团火焰来,分布在石室各处,将整个石室照得白昼一般。 赵心一不经意望见一根石柱上竟然背靠着一具干尸,衣衫褴褛,全身黝黑,面目十分狰狞。不由吓了一跳,一转眼,这才发现,每根石柱上都靠着一具干尸,惊恐更增,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只不过是一些修邪法的魔教妖徒,魔毒透体,身死而不腐,几具干尸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老黄冷哼一声,语气不屑,径自大摇大摆走了进去,“真是个废物!” “歪门邪道!”赵心一忍不住大骂,“不过是自取灭亡!” “你这黄毛小子懂个屁!听没听过有个叫僵五的小子!”呸了一声,谅你小子也不知道,僵五那小子为报夺妻之仇,修魔功,自炼僵尸,短短半年,修为大增,从筑基期三层直接跃到元婴期,肉体强横,近乎不灭。轻而易举灭了仇家满门,还把他那负心的妻子也炼成了僵尸!入主‘血鼎宗’,煊赫一时,威名赫赫!” 赵心一翻了个白眼,以示反抗,缓缓调匀呼吸,迈步跟了上去,低头打量地面,只见地上遍布剑痕,有深有浅,密密麻麻,有如蛛网,目光横移,石壁上也都有剑痕,就连屋顶上也都是,显然当时这里有过一番激烈的打斗,心道:“该不会是老头子的手笔吧?” “小子,你看东壁。”老黄出言提醒。 赵心一转眼望去,只见东壁有一个半开的石门,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老黄露出一抹坏笑,张口吐出一团火焰,击碎石门飞了进去,石室陡然变得十分明亮。赵心一定睛望去,只见里面一地都是人的骷髅,骤然大惊,慌乱中又见周边这样的石门还有很多,各个皆是阴森恐怖,估摸里面的景象也是一般。只觉一股冷风直吹脊梁骨,双腿发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出于本能,伸手扶在了一根石柱上,入手冰冷,还带着些糟烂布条的触感。缓缓侧首,摸到的竟是一具干尸的大腿。 “啊……”既是惊恐,又是恶心,仓皇收手。 “嘎嘎……”老黄怪笑起来。 与此同时,石室之中突然响起一声低沉的兽吼,整个石室瞬时温度骤降,白气弥漫,转瞬入寒冬。 “怎么回事儿?”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三阴焚心火 鸿恩寺佛塔。 长结又将一枚铜钱塞到了石缝之中,手中仅剩最后三枚,再次拈起一枚,正要塞进莲瓣上的一个石缝,突然皱紧了眉头,看也不看,转腕便是向着身后拍了一掌。什么也没有,似乎只是他的多疑。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冰冷,“杜青魔,你这老东西还不给老子滚出来!” 空间扭曲,一个老者出现在了长结对面,正是杜青魔,咧嘴一笑,笑容灿烂:“哎呀!真没想到老头我威名远扬至此,竟是人尽皆知!啧啧,实在了不起!”冲着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臭名昭著罢了!”长结冷哼一声。 “老头我久不走江湖,对后生晚辈都眼生的很,不知你这小辈怎么称呼,跟血魔子又有什么关系?”杜青魔饶有兴致地望着长结,面上带着几分不屑。 “看来你会死不瞑目了!”长结面现惋惜之色,手掌平推,一个蓝色符文骤然飞出,威势非凡,犹如海上翻起的波涛巨浪,怒拍向了杜青魔。 “好生狂妄!”杜青魔双手结印,青色骷髅跃到半空,口吐血剑,连绵不绝,汇成血色剑流,直击巨浪。 “轰隆……” 红蓝两色光辉半空硬撼,杜青魔与长结两人僵持不下。 门外,花恋蝶一掌拍出,终于击碎了符文,正要闯进去,脚还没落下,心头发紧,赶忙闪身避向了一边,一道紫光贴着她飞起的裙摆闪过,将她的裙摆削去一大片。愤然转身,一个少女正笑嘻嘻地望着她。 “高静楚,你这小丫头不好好当你的圣女,竟然主动来寻死!”花恋蝶杀气腾腾。 高静楚撇着嘴道:“你这淫蝶真是大言不惭,竟在佛寺干此等龌龊之事,将我们魔教的脸都丢尽了,今日我就替魔尊除了你这败类!”手腕轻抖,甩出一个紫色的镯子,身前急转,剑指连点,镯子一分为五,从不同的方位同时斩向了花恋蝶。 “找死!”花恋蝶双掌交错,密密麻麻的血蝶自袖口一涌而出,血乎乎一片,席卷而去。 一时间,双方皆斗得难解难分。 …… 钱北院地下暗室。 赵心一冻得直跳脚,老黄倒是抗冻,并未觉得如何冷。只是,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十分不安,八只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最终全都落到了石室中心的祭台之上,道:“这祭台下有古怪,贼老道肯定在里面搞了什么鬼!”话音未落,急呼了一声“小心!” 赵心一感觉背后陡起劲风,赶忙躲闪,却已经来不及,一根黑色的物什劈头砸来,便在此时,一道流光闪过,贴着他的额头击在了那根黑色物件上,激起一股罡风,将他撞倒在地。匆忙回过头来,既是惊惧又是难以置信,背后偷袭他的竟是刚刚碰到的那具干尸。幸亏老黄出手及时,要不然,自己这次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干尸挨了老黄一记重击,本就糟朽的衣衫彻底化为齑粉,但尸体却并未损伤半点,微微一顿,举起干瘪的枯拳再次砸向了赵心一,后者赶忙爬起来就跑。 另外十五具干尸也都“活”了过来,“咯吱吱”活动了一下骨节,四面八方一起围了过来,动作还都不慢。 “救命啊……” 赵心一一边狼狈逃窜,一边将火符、铁蒺藜,还有暗藏在靴筒里的炮仗,凡是能想到的手段都用了一个遍,却仍旧奈何不得这些干尸。老黄也好不到哪里去,虽能轻易将干尸打倒击飞,但就这么些黑炭一般的家伙,身躯仿若钢铁,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老黄的神通也不能真正损伤他们。 更气人的是,斗了许久,赵心一和老黄都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它们却越战越勇,越战越是敏捷,毫无畏惧,就知一味强攻。 赵心一和老黄被这么十六个黑炭团团围住,逼到了石室正中的祭坛边上。 老黄道:“这些干尸有古怪,似乎是受人驱使,背后的家伙不死,他们便会一直战斗!” 赵心一大喘着粗气道:“那控主在哪里?” 老黄此时充分显露了头多的好处,三颗头颅神通百出,对抗一众干尸,不让其靠近,最后一颗头颅盯着祭台回答赵心一道:“十有八九就在这祭台下面!”说着,张口吐出一颗白晶晶的兽牙,迎风便长,转眼间就有三尺来长,半空里盘旋一圈,直落而下,犹如天降陨星。 “轰隆”一声巨响,碎石崩飞,祭台坍塌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来,阴风呼啸而出,寒煞之气逼人。 赵心一盯着兽牙化作的宝剑,双眸灼热,称赞道:“好牙!” 老黄白了他一眼,道:“小子,你敢打老子本命兽牙宝剑的主意,老子就拿你祭剑!”转头望向洞口,一连向其中吐了十几个火球,仍旧黑漆漆的看不真切,足见其中比这石室还要大上不少,“这里便是三阴凝汇之地,小子你下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赵心一瞪眼道:“你可真是太客气了,还是你自己亲自去看看吧!” “少废话,反正贼老道不可能让你死!”老黄不由分说,尾巴一甩,便将赵心一给扫了下去。当然,他也怕其中有什么凶险,连累自己受死,宝剑再次化作兽牙,悄悄尾随而去。 “啊……” 赵心一猝不及防,被老黄头下脚上打了下来,赶忙扭转身体,飘然落地。这里面比外面还要冷上不少,冻得他直哆嗦,越想越气,心中怒骂:“臭老狗,一点义气都没有!老子就算死,也会拉你垫背!”一边嘀咕,一边十分小心地四下打量,四下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是正中心有一个圆坑,飒飒阴风便是从其中透出。 当下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靠近那圆坑,越是靠近身体越冷,心中却是变得越来越燥热。距圆坑还有十几步远时,意识开始变得癫狂,内心忽然极度渴望杀戮和破坏。不由心下大惊,赶忙运转玄功,想要稳定心神,却并无多大作用,反而愈发癫狂,竟有些难以自抑。 高山寒传授的暗灵归元经不经意间在脑中闪现,赶忙尝试运转,气转三个周天,心中燥热全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神一畅的清凉之意。暗松了一口气,赞了一番暗灵归元经,继续又向前行了七八步,终于来到了圆坑近旁,迎着刺骨的阴风向坑里张望,不由吃了一惊。 只见,圆坑约莫七八丈围圆,黑乎乎的深不见底,下面阴风呼啸席卷,上面却飘着一缕火焰,红蓝黄三色相间,仅有拳头大小,随着阴风的席卷不停摇曳,看似随时都会熄灭一般,却始终安然无恙,而那狂猛的阴风在接触到这火焰瞬时便弱了。 赵心一惊道:“这火在吞噬阴风!该不会是老头子曾说过的十大灵火中排名第九的三阴焚心火吧?只是,看这形态,估计还在幼火期,尚未成熟!不过,这也是无价之宝了!” 先天灵火,共有十类,吸纳天地灵力孕育而生,如能炼化入体,无论是画符、炼丹,或是对敌,皆有妙用,远非后天凝练的灵火能比。因为先天灵火的孕育都十分困难,是以比较罕见,都是有价无市的存在。 “你这渺小的人类倒有几分见识!” 一个声音从头明你还有些本事,快帮本王破开这封印,本王保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赵心一暗想,听这老狗的口气,倒还真像是跟老黄一家的,心念向老黄道:“这里有你一个兄弟,还不快来见见!”口上向着黑狗道:“敢问你是个什么王?” 黑狗冷哼一声道:“无知的人类小子,你可听好了,本王乃是神兽榜排在第三十二位的祸斗大神的后裔,血魔宗大名鼎鼎的‘噬血魔王’!” 原来是这么个王,赵心一有些想笑,又觉得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突然想到之前老黄提过的那个被老头子灭掉的魔教妖徒,不由一愣,不是说是个人吗?怎么是只黑狗?不过它口中的这个祸斗可是不得了的存在! 传说祸斗乃是火神之犬,神兽榜排名三十二,炼化了先天十大灵火排名第八的“幽冥妖火”,御火之术精绝,乃是一方无敌的存在。这只黑狗既然是祸斗后裔,说不得也跟老黄差不多,拥有一身神通。 黑狗见他发愣,怒道:“人类小子,你到底能不能破开本王的封印,胆敢戏弄本王,本王让你生不如死!”眼见赵心一又瞄了几眼三阴焚心火,呲牙怒吼道:“你要是敢打本王灵火的主意,本王定将你挫骨扬灰!” 赵心一暗自嘀咕道:“三阴焚心火分明是因三阴煞气而生,怎么就成你的了!”面上不露声色,一边口里答应,一边细细打量符文网,想看看到底是不是老头子的手笔。越是打量,越是佩服,不由称赞:“果然是老头子的手笔,这是离火符、这是镇魂符……原来,老头子没有骗我,符文真的还可以这么用,这就是相辅相成、积小成威,形成威力巨大的符阵!这个符阵应该就是小‘罗天阵’!” 他听老头子说过,真正的罗天阵乃是十大上古符阵之一,威力与上古十大神符相当,威力无边。只是,真正的布阵法门已经失传。困住黑狗的罗天阵威力不小,但跟真正的罗天阵相比,还有不小的差距,不知赵老道通过什么途径给恢复了个几分。 赵心一不由露出一个笑来,嘀咕道:“老头子,你果然是厉害!”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陆吾金睛 黑狗见赵心一盯着自己贱笑,不由大恼,怒道:“你这贼小子竟敢讥笑本王,找死!” 话音未落,一团黑烟从天而降,赵心一察觉到不对,头也没抬,赶忙施展手里的瞬移符,闪身躲避,那黑烟却突然一分为二,一路追击,一路截堵,黑烟翻滚,化作两个狰狞鬼头,全体漆黑,眼孔里却有蓝焰跳动,宛如刚从阿鼻地狱蹦出来的活物,煞是恐怖。 赵心一冷汗直冒,赶忙又扯出一张瞬移符,还要躲闪,忽然两个鬼头眼洞喷火,连成一道圆形火墙,火光三丈,湛蓝一片,有如波纹涟漪的池水,却散发出滚烫热气。 “还能这样!”赵心一被困在火中,热气蒸腾,满身焦臭,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黑狗冷哼道:“贼小子,也让你知道,本王虽然被困,但要杀你还是易如反掌!你最好老老实实为本王办事,要不然本王一口吞了你!” “知道了,知道了!”赵心一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们这么些个妖怪怎么都这么野蛮,动不动就吞那个、吃这个的!”扫了一眼头的黑狗在哪里呢?” 赵心一面色精彩,眼睛向上挑了挑,那黑狗正怒气冲冲地盯着老黄呢,一山哪容二虎,不,应该是二狗! 下一刻,他们便斗在了一处,一个控鬼头,一个御牙剑,鬼头凶,蓝火喷涌,牙剑利,威势滔滔,两相恶斗,难解难分。 老黄越斗越凶,怒骂道:“一个成了精的野狗,口出狂言,妄称祸斗的后裔,凭你也配!” 黑狗反讥道:“你这老猫还有资格说我,你和本王有什么不同,不也是只有一丝陆吾的血脉而已!” “凭你也配跟老子相提并论!”老黄冷笑,“老子这就让你看看是不是一丝血脉!” 话犹未了,老黄八只眼睛齐刷刷转动。接着,十分诡谲的一幕便是发生了,他身后的虚空剧烈地扭曲了起来。 “陆吾金睛!” 一只巨大的金色眼珠凭空出现,光辉璀璨,有如当空烈日,黑狗立时圆睁双目,一动不动,形状痴狂。 赵心一虽背对金睛,仍觉整个人都被看穿了,行动和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暗道:“这老狗不愧是神兽陆吾的后裔,果然厉害!”轻轻摇头,“但这家伙可真不老实!”老黄得意大笑道:“老狗,你的妖丹是老子的了!”牙剑旋即飞出,直刺黑狗,眼看就要得手,地下陡然又钻出两个鬼头来,正是先前袭击赵心一的那两个。原来,并未消散,只是埋伏在了地下。 老黄冷哼一声,金睛闪烁,分出两把金色飞剑,与两个鬼头斗在了一处。 赵心一也不管他,径自来到洞口,盯着三阴焚心火打量又打量,暗自思量收取之法,“老头子以前好像说过灵火祭练之法!”一边回忆具体细节,一边运行暗灵归元经尝试祭炼收取。当他运转玄功,将手掌对准三阴焚心火的时候,掌心产生了一股奇异的吸力,引动灵火跟着他运功的节奏一起跳动,竟然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只是,此刻对他来说却并不像表面那般顺利,随着玄功的运转,那股外冷内焦的感觉再次涌起,瞬时充满全身,说不出的难受,令他痛不欲生,全身衣衫转眼就被冷汗浸透。他忍不住想要放弃,却又十分不甘。 天下哪有什么易得的好处! 这道理他早就知道,也天天跟着老道士切身体验。本以为这些年自己已经跟着老道士吃遍了天下所有的苦,再没有自己吃不了的苦。此时,他才知道自己失算了,三色火焰跳动间,带给他的痛苦是一种肉体加精神的双重痛苦,是他之前从未经历过的,比死还难受,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变得模糊了起来。但想到老黄恢复金虎真身所经历的那种痛苦,再次奋力咬牙坚持。 这边,他刚刚想到老黄,那边老黄突然感觉外冷内焦,身子僵硬,一个不慎险些被鬼头喷出的蓝色妖火击中,惊出了一身冷汗,不由怒骂:“你这该死的贼小子,搞什么鬼,坏了老子的事儿,老子一口吞了你!” 赵心一求火心切,倒是忘了这茬。望着跳动速度越来越快的三色火焰,暗叹一口气,只得暂时放弃,内心深处倒也有几分放松,总算暂时不用面对这种越来越难捱的痛苦了,正要收功。 半空里突然压下一片黑云,黑漆漆宛如实质,带着滚滚热焰铺天盖地而来,赵心一全部心神皆在三色火焰之上,猝不及防,被滚滚浪涛直接给轰进了深坑之中,那火焰也随着他掌力的牵引,一起坠入其中。 “谁敢暗算老子?”老黄已经灭了两个鬼头,就要出手杀了黑狗,夺取后者妖丹,不曾想,半空里突然涌出滚滚黑炎,挡在了陆吾金睛和黑狗之间,黑狗猛然一个激灵,大口喘息不止,眼看是恢复了神志,之前的一切努力皆成泡影。老黄勃然大怒,厉声咆哮:“藏头露尾的老鼠,出来受死!” 陆吾金睛随着他的怒吼爆发出璀璨金焰,如滔滔江河一般轰击在了黑炎之上,隆隆作响,有如滚雷,声势骇人。不一时,黑云尽散,露出一个半圆形的铁盘,三丈围圆,墙壁一般,黑漆漆的,一面十分光滑,另一面浮雕一兽,仅有后半截身子,难辨究竟是何兽。 这大铁盘竟像是一面黑镜。 与此同时,一个身着黑袍的人影从洞口飘然落下,头戴兜帽,全身都被黑色衣衫包裹,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碧绿的眼眸。 “是你这只死狗背后搞鬼,给老子去死!”老黄大吼一声,凶猛的金焰轰击黑镜镜面,本该十分坚硬的镜面突然如水波荡漾一般,涟漪阵阵,金焰有如石块投进了池水之中,消逝在了黑镜之中,转而化作泛着蓝光的妖火喷涌而出,直取老黄。 眼见自己的攻击竟成了别人反击的手段,老黄怒目圆睁,怒吼:“给老子破!”身后的陆吾金睛飞速旋转,浩瀚金焰犹如山洪爆发,飞流直下,直轰黑袍。 黑袍双手结印,操控黑镜抵挡,奈何金焰过于炽盛,黑镜在空中晃了几晃,终于抵挡不住,直接被击飞,黑袍人也同时倒飞而出,刚猛的劲风将他全身衣衫击了个粉碎,露出一只人立的灰狗。 原来,这黑袍竟也是一只狗妖,全身灰毛! 黑狗大口喘息,终于彻底恢复神志,冷冷扫过整个石室,目光落到老灰狗身上,眼神冰冷,后者忍不住一个激灵,黑狗怒道:“你这孽障,为何此时才来?” 灰狗扑倒在地,发出怪异人声:“父王息怒,那封门阵法实在是厉害,我虽有父王的幽火镜,但修为低微,只有筑基期七层修为,多次尝试破阵仍都是重伤而返……” 黑狗冷冷道:“废物,事后再找你算账!”转头望向老黄,怒吼道:“你这该死的老猫竟敢暗算本王,本王在吞你妖丹之前,定让你受尽折磨!”张口一喷,一道蓝色光柱落在黑镜之上,剧烈摇晃的黑镜立时稳住了形体,背面半只黑兽亮起幽蓝光芒,镜面喷出一团团飘忽蓝火,有如精灵鬼魅,忽左忽右,躲开狂猛金焰,从四面八方一起砸向老黄。 “老猫,看你怎么躲过本王的幽冥妖火!”黑狗狞笑。 老黄冷哼道:“你这小杂种就是一只自以为是的井底老狗,就你这点本事还想跟老子斗法,老子这就让你看看什么是天赋神通的碾压!”低声嘶吼,背后的那只陆吾金睛随即轰然碎裂,变作了无数金斑。 黑狗怪笑道:“你这老猫倒也识趣,知道束手就擒!” “老子这就让你哭!”老黄右前掌在地上用力一点,“叮”的一声脆响,漫天金斑化作了无数金色眼睛,彼此金线相连化作一张金色大网,将幽蓝妖火和两只狗皆困入其中。 黑狗顿觉头昏脑涨天旋地转,赶忙控制蓝色妖火突围,但妖火却如坠泥沼,移形受阻,幽火镜也再难控制,转头想找灰狗帮忙,却见后者已经翻倒在地,口吐白沫,抽搐不止。黑狗呲牙怒骂:“废物!” 老黄嘎嘎怪笑,冷嘲道:“这就送你们这对狗杂种上黄泉!” 话音刚落,八眼一翻直接瘫倒在了地上,向着地洞怒吼道:“贼小子,你敢害老子,快他娘的给老子挺住,你可不能拉老子垫背……”后面的语气近乎哀求。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炼化灵火 地洞之中,四下一片漆黑,只有半空兀自飘着一团三色火焰。 赵心一正被这三色火焰所笼罩,全身衣衫连同毛发全都已经化为飞灰,赤身裸体蜷缩在灵火之中,虽有一层灵气护体,却难绝妖火,皮肤焦烂,浑身血肉模糊,双眼紧闭,不停痛苦呻吟,眼看是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会落得这么个下场,本来想祭炼三阴焚心火,没想到一个不慎,反过来竟马上要被这妖火祭炼,真是偷鸡不成,竟将自己的小命都搭进去了。 …… 石室之中。 黑狗正在挣扎,却见老黄自己倒了下去,周遭金睛结成的大网威力也在减弱,自己所受压制已经消了大半,顿时大喜,冲着灰狗怒吼道:“孽障,那老猫快不行了,还不快动手!”说着,他率先全力控制幽冥妖火撞击金睛网。 “嘭”的一声,金睛网剧烈晃了晃,接着,十之二三的金睛轰然碎裂。 黑狗面露狞笑,扫过倒地不起的老黄,又将眸光落到灰狗身上,后者刚刚挣扎站起,不由大怒:“废物永远都是废物!” 说了,也不再理会灰狗,继续控制幽冥妖火奋力撞击金睛网,连续撞击之下,金睛网已经残破不堪,十之七八的金睛都化作了齑粉。 黑狗盯着老黄冷冷道:“老猫,你的妖丹本王笑纳了!”说着就要发起最后一击,刚刚提起气,却突然后背一凉。转过头来,只见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插进了自己的背脊,鲜血奔涌而出。另一侧,灰狗正一脸嘲讽地盯着他,全身气势暴涨,竟是金丹期修为,原来自己被骗了,顿时火冒三丈,厉声咆哮:“你这孽障,竟敢弑父……” 灰狗眸子冰冷,缓缓道:“老狗,听好了,本王不叫孽障,名唤寒星,金丹期一层的修为,乃是血魔宗现任的噬血魔王!” “你,你……”黑狗气得浑身哆嗦,鲜血自其口中涌出,全力运转幽火镜,怒砸寒星。 灰狗大笑道:“老东西,可别被吓死!”双爪连舞,竟似人类双手结印状,一道乌光从黑狗背脊射出,飘洒着鲜血,赶在幽火镜之前,挡在了身前。 “叮”的一声响。 黑狗的幽火镜钉在了半空,像是撞到了实质的金属一般。 “老东西,你可看仔细了!”灰狗挥动利爪,身前的乌光黑烟翻滚,散发出滚滚热浪,乌光显出本来形状,竟是半面蓝色镜子,模样与幽火镜相似。 “这……这是冥火镜!”黑狗大惊失色。 灰狗得意扬扬道:“还算你这老东西有些见识!”说着,咬破舌尖,向着冥火镜吐出一口精血来,后者立时像炸了锅一般,黑烟滚滚,将幽火镜笼入其中。两半镜子在空中急速旋转,“叮”的一声合在了一处,浑然一体,根本看不出是由两半拼合。只见镜子全身漆黑,有节奏地泛着幽蓝光辉,犹如呼吸一般,十分诡异,背面两个半兽合到一处,成了一只仰天长啸的凶犬,双眸湛蓝,随着镜面一同闪烁。 “你这孽畜竟然寻到了冥火镜!”黑狗呲牙怒吼。 灰狗大笑道:“这还多亏了老东西你的幽火镜!冥火镜出世,引动幽火镜共鸣,我这才如愿寻来了这宝贝!” “你这忘恩负义的孽障!”黑狗怒吼。 灰狗冷冷注视黑狗,怒道:“好一个忘恩负义!你对我们呼来喝去,稍有不满,轻则大打出手,重则直接吞噬。想当年,我的阿姐,只因说了一句护我的话,就被你一口咬死,生啖其血肉,这就是你对我们的恩义吗?”双眸血红一片,杀气腾腾。 黑狗怒道:“你们都是本王的子嗣,生杀皆由本王,本王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灰狗冷冷道:“死不悔改!”右爪奋力一挥,“幽冥妖火镜”镜面正对黑狗,后者双目圆睁,一脸惊恐,赶忙道:“孽……寒星,快快住手,本……我……我知错了……求你饶我一命!” “晚了!”灰狗掐诀,幽冥妖火镜光芒大盛,一只黑狗虚影一步跃出,寻常大小,模样也属寻常,却让人莫名心悸,似乎这只小小黑狗的体内藏有灭天之威。黑狗惊慌失措,一边苦苦求饶,一边奋力挣扎,奈何符文锁链又坚不可摧,眼见虚影扑来,只得发狠,抵死一搏,“本王跟你拼了!”张口咆哮,火光滔天,直接将那黑狗虚影给淹没,似是已经功成。 黑狗却没有任何的放松,反而更为惊恐。下一瞬,虚影出现在了他的头了,赵心一体内泛起一道绿色光焰,虽然微弱,却带着浓浓的生机,而那源头正是已经沉寂了许久的天玄珠!绿芒在赵心一全身游走一圈,原本已经破碎不堪的经脉竟自行开始愈合,而且还变得更为坚韧。 高山寒先是一愣,随即笑道:“这小子还真是命大,竟然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无意间催动了天玄珠!”出声提醒赵心一道:“小子,此时不收服灵火,还待何时!” 迷迷糊糊的赵心一猛然惊觉,彻底回过神来,双手掐诀,全力运转玄功,三阴焚心火剧烈反抗,在他的经脉中横冲直撞。 赵心一强忍剧痛,继续运功,在天玄珠相助之下,三阴焚心火渐渐在他的气海之中平静了下来,化作一粒三色圆球,绕着天玄珠一圈圈打转。天玄珠亮起一抹柔和的碧光,赵心一的身体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修复,就连全身毛发也都重新长了出来。 “终于成了?”赵心一睁开双目,眸中三色火焰闪现,转瞬即逝,再次打量周身,确实再无异象,看来真是炼化完成。 “小子,别得意,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高山寒出言提醒。 赵心一撇了撇嘴,心道:“用火的事,以后再说,来日方长……”一念未了,突感背后劲风袭来,赶忙下意识转身躲闪,尚未站稳,四面八方,破风声铺天盖地而来。 “还有完没完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神兽狴犴 石室之中。 寒星猛然睁开双眸,精光喷射,全身气势同时攀升到了最高点,修为已经到了金丹期三层,嘴角咧开,露出狞笑,俯首打量双爪,毛发快速褪去,变成了一对枯槁的人手,一边结印,一边嘎嘎怪笑道:“该死的老东西总算是死得其所了,本王马上就可以修成道体了!”转头望向老黄,后者瘫倒在地,一动也不能动,“死猫,现在该你献出妖丹,助本王修为再升一层了!”右爪猛挥,幽冥妖火镜凭空旋转,镜面对准老黄,黑狗虚影闪现,直接出现在了老黄头的该不会是神兽榜排名第八的上古神兽,狴犴吧?” “除了那只死猫还能有谁!”高山寒冷然道。 赵心一傻了眼了,道:“排名第八的神兽在这里,那这次岂不是死定了!” 高山寒冷哼道:“瞧你这点出息,一个无主之符而已,就把你小子吓成这个样子,日后若是遇到混沌和穷奇那样的凶兽还不得把你给吓死!” “你的意思是狴犴的神王符?” “要不然呢!小子,准备好了,生死便在这一瞬了!”高山寒郑重其事地道。 话音未落,无尽铁木齐落,铺天盖地而来,赵心一铆足了劲,向着还有一线生机的死门方位猛闯而去,生死之间,身体潜能激发,短暂地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空灵状态,踏风逐月身法在这一瞬间竟有了要突破到第二层——“随风”的迹象。一路残影直至死门,却怎奈藤条实在是太多,至少被藤条击中了五六十次,要不是高山寒不知施展了什么神通,在其周身布下一层黑色盔甲,如旋如波,砸在上面的黑色藤条竟像是进了无底洞一般,八九分威能竟都凭空消失。 饶是如此,赵心一在进入死门之后,仍是全身巨震受了不轻的伤,伏在地上连吐好几口血,爬都爬不起来。还好,死门里面虽然漆黑,却并未再受到藤条疯狂攻击,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小子,我们赌对了,那老猫果然藏在这里!”高山寒语带兴奋。 赵心一服下一粒疗伤丹药,缓了缓,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伸出食指放出一缕火,借着微弱的火光,抬眼张望,只见自己身处一个三丈围圆的圆坑之中,赤红干结,处处皲裂,正中心生着一株尺许来长的小树,白玉树干,晶莹剔透,黑叶盈盈,轻轻摇摆。 “这玉树该不会就是你口中的狴犴吗?”赵心一只觉匪夷所思。 高山寒笑道:“自然便是!” “那我们之前遇到的藤条又是怎么回事儿?” “自然便是他的根了!” 赵心一不由头大,疑道:“狴犴不是神兽吗?怎么变成了小树?” “这老猫的符牌乃是上古神树玉龙铁木!”高山寒笑容和煦,“老猫,没想到你在这里逍遥自在呢!这三阴风口竟成了你的养灵地!” 赵心一用脚搓了搓地上的红泥,隐隐散出一股血腥之气,不由心惊,愕然道:“这该不会是血池吧?” “有什么可惊的,这是三阴血池,乃是魔教求之不得的炼体灵药。”高山寒平静道。 赵心一头皮发麻,全身起鸡皮疙瘩,左腿一软,险些跌倒,一阵动静,带动小树随之晃了晃。紧接着,一片黑色树叶猛然颤动,发出了轻微的嗡嗡声,竟似蜂虫振翅。 眼看如此怪异,赵心一心知不妙,下意识就要后退,却难动分毫,仿若陷入泥潭,剧烈挣扎,突然双眼一黑,微弱的光明再现时,已经出现在了一个巨大的牢笼之中……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一叶囚天 赵心一借着四周星星点点的微弱亮光细细打量,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巨大的囚笼之中,栏杆是黑色铁木,每根都跟擎天柱一般,粗大无比,十几丈围圆,长百丈有余,毒刺密布,一看就知其中暗藏不小凶险,不由吞了口口水,惊道:“这是哪里?” 高山寒淡然道:“这是老猫的小世界,一叶囚天!” 单是一个名字,赵心一就觉脊柱发凉,这也太霸气了,心虚道:“那我们该不会就身处在它的一片树叶之中吧?” 高山寒并未答话,算是默认了,赵心一不由瞪大了双眼,“那……这铁木该不会就是叶脉吧!” “瞧你那熊样,这就害怕了?不过是无主之物而已,还能翻起多大的浪!”话音未落,虚空一阵扭曲,黑烟翻滚而出,不一时便化作了高山寒的模样,面皮白净,身着黑袍,飘然而立,卓然出尘,仿若天上仙人,“小子,这次本祖师我跟你一起对敌!” 赵心一暗松了一口气,非常明事理地道:“你老直接出手就行了,不用管我!” 高山寒翻了个白眼道:“你小子别的本事没有,顺杆爬的功夫倒是天下第一!”说了,也不再管他,黑色大袖一挥,发出一声低沉的兽吼,滔天戾气汹涌澎湃,奔泻而出,犹如决堤洪水一般,半空中化作十几根黑色铁链,每个铁环都巨大无比,全都跟小山似的。 高山寒一声轻喝,铁链冲天而起,轰在了黑色铁木之上,声震天地,震耳欲聋。一时间,天旋地转,赵心一立身不得,直接被震飞,费了好大的劲儿这才稳住身形,抬头望天,铁木栏杆竟是安然无恙。 “老猫,想用这破囚笼困住我,还差了点!”高山寒也不气馁,继续发狠,十几根巨大的铁链在他的手中无比灵动,犹如戏水蛟龙,一次次狂暴地轰向铁木囚笼。 天旋地转,罡风呼啸,身在其中的赵心一可是彻底遭了殃——身若浮萍不由己,五雷轰顶震骨碎——被震得吐了几大口血,险些命丧于此。还好高山寒突然停了手,赵心一仰躺在地,大口喘息,暗骂这都什么事啊,城门失火,最遭殃的反而是他这个池鱼! 高山寒嘴角噙笑,仰头望天,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头顶一根铁木上现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痕,一条铁链如跗骨之蛆般盘绕其上,化作黑烟,从裂痕翻滚涌入,声势骇人,铁木“吱吱”作响,似是要从内而外将这铁木撑爆一般。 “老猫,再不出来,我就让你听爆竹!”高山寒手指敲动,缭绕在黑色铁木上的黑烟愈发汹涌。突然“嘭”的一声大响,有如惊雷一般炸裂而开,头顶的黑木轰然而碎。虚无中,传出一声愤怒的兽吼,“嗷……” 随着这声怒吼,如暴雨般纷纷而落的木屑在空中凝聚在一起,形状变换,不一时,化作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符文,继而又再次变换形状,竟变作了一条黑斑大青蟒,只见它身长十丈有余,双眸赤红,口露獠牙,漆黑的蛇信有如毒鞭,吞吐间发出刺耳的嘶鸣。半空里,蛇身一盘,双眸扫过赵心一。 后者只觉全身冰冷,猛然间又觉额头被什么东西砸到,吓了一大跳,魂都给直接吓飞了,赶忙抬手擦拭,凑近一看,鲜红如血,一闻,还有浓浓的血腥味,确实是一滴鲜血。一下子傻了眼,不禁皱眉道:“这大蟒虽由符文而化,却分明就是个活物!”再次打量其他栏杆,“难不成这些栏杆都是妖兽所化?” 高山寒低头扫向赵心一,难得竟面有欣慰之色,开口道:“算你小子聪明!的确不假,这里每一根妖木皆为妖兽所化!而且,那老猫非常挑剔,想要化成妖木,也不是所有妖兽都有资格的!” 话音刚落,大蟒背脊颤动,“嗡嗡”作响,黑色斑纹快速蠕动,化作一对黑色肉翼,扇动间,妖风大作。同时,黑色蛇信猛然伸长,白烟弥漫,碰触上的黑木块立时“呲呲”作响融作黑水。 “这烟有剧毒!”赵心一赶忙掩了口鼻,又扫了眼大蟒,忽觉有几分眼熟,不由大惊,“这该不会就是神兽榜排名第二十五的化蛇吧?” 高山寒轻喝道:“它可不配!不过是沾了几分化蛇血脉而已!” 大蟒双眸一竖,竟然口吐人言,怒喝道:“找死!”血口大张,白水如柱,直轰高山寒两人。高山寒立掌抵挡,赵心一撒腿就要跑,还未抬起脚,白雾萦绕,全身衣衫立时化作酸水,周身刺痛,眼看自己也要化作一滩酸水,不禁亡魂大冒。 千钧一发之际,体内涌出一股黑烟,化作一袭墨黑兜袍,及时隔开毒水毒雾,将他护在了其中。 高山寒道:“小子,老实待好了,好好看着本祖师是怎么收这条小虫的!”双掌一合,十几条黑色铁链如那蛟龙一般,从四面八方飞跃而出,向着大蟒飞缠而去,大蟒凌然不惧,蛇身摇摆,滔滔白色毒水化作几十柄巨大长枪直迎而上。 一时间,两者斗得难解难分,又是天摇地晃,惊雷四起。 赵心一这条池鱼再次遭了殃,不过,这次他倒是学聪明了,硬着头皮将自己牢牢捆在了一根黑色栏柱之上。饶是如此,仍是头晕目眩,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晃出体外了,比喝成烂泥还要难受。 高山寒两人斗得却是越来越热闹,开始,赵心一还强忍难受,勉力看几眼,时候一长,他也没了体力,也没了兴致,不再观战,约莫过了一顿饭的工夫,渐渐平息。再抬眼一望,半空里已经没了高山寒的身影,只有大蟒和一个白色大茧——有如巨大的蛋。赵心一暗叫不好,这高山寒该不会是被困在了大蛋之中了吧,看这架势,十有八九是没有活路了!心底暗骂:“这家伙大言不惭,还以为本事多大呢!没想到这就成了人的口中餐了!真是可恨,这不是连累了小爷我吗?” 一边骂,一边悄悄将自己从栏杆上解开,随时准备找机会逃跑。 大蟒似乎还真没注意到他,只见大蟒蛇身一摆,盘在了大蛋之上,蛇信贴着蛋壳颤动,一双三角眼直勾勾地盯着大蛋,张开大口一口便将大蛋吞进了腹中。 “彻底完了!”赵心一仅存的一丝侥幸彻底破灭,顿时心如死灰。更糟糕的是,正在他准备逃命的时候,大蟒一双冰冷的三角眼直勾勾地盯上了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使出浑身解数撒丫子便跑。 大蟒身子一摆,从天而降,快若星火,两息间,便迎头挡住了赵心一的去路,后者还欲闪躲,却已被蟒尾缠住,难动分毫,呼吸都困难。 大蟒抬起巨大的头颅一口便吞了下去,赵心一惨叫一声,吓得紧闭了双眼,惶恐地等待最后的那一道痛苦。 就在这难捱的等待中,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喂,小子,别装死了!”正是高山寒的声音。 赵心一匆忙睁开双眼,眼前的果然是高山寒,而他本人则被一袭黑衣笼罩,毫发无伤。再看高山寒,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不知在干什么,心中顿时多了几分温暖,抬眼打量,吃惊发现竟身处一湾白色寒潭之上,波光荡漾,数不清的毒蛇飞快游荡其中。正在失神,突然间,十几条毒蛇一下蹿出水面,向着自己飞扑而来,吓了一跳,匆忙使出两柄风刃斩杀毒蛇,首当其冲的两条毒蛇不躲不避,各自喷出一口毒雾来,将两柄风刃罩在其中。 他赶忙驱动风刃躲闪,但两柄风刃却呲呲作响难动分毫,眨眼的工夫,便不再受控,一息后,两柄风刃便完全丧失了灵性,化作两小团黑铁跌落而下。 “天呐,这也太毒了,我的法器就这么完了!”赵心一肉疼不已,更糟糕的是那十几条毒蛇继续向他扑杀而来,不禁亡魂大冒,赶忙躲闪,只是相较于毒蛇,他这顶多也就算是个龟爬。紧要关头,一道黑色纱障凭空出现,将所有的毒蛇全部裹挟其中,黑纱剧烈起伏,显是毒蛇正在其中剧烈挣扎。 赵心一暗松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庆幸,寒潭白浪滔天,无数毒蛇翻涌而出,汇聚成一条通天巨蟒,比其真实本体还要夸张几分,张开巨口,向着赵心一轰杀而下。后者顿时傻了眼,呆若木鸡。 下一瞬,巨蟒海吞而下,森白巨齿将赵心一撕了个粉碎,却并无鲜血喷洒而出。 被撕碎的只不过是赵心一的一道残影。 丈许外,立在高山寒身侧的赵心一大喘粗气,心有余悸,刚刚倘若不是高山寒在紧要关头出手,恐怕自己这会儿早已经尸骨无存了。 巨蟒一击扑空,吐信怒嘶,双眸猩红,死死盯着赵心一,后者暗骂:“这叫什么事啊!刚被吞了一次,现在还来,还有没有天理了!”骂归骂,脚下可不敢有一点含糊,随时准备跑路。 然而,那巨蟒却转过了头颅,又扫视向了他处,像是没看到自己和高山寒一样。 赵心一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了高山寒一番,果然,以这家伙为中心,三尺围圆之内波平浪静,没有一条毒蛇出没。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地府借魂 “小子,你猜对了!这些臭虫确实不敢靠近本祖师!”高山寒带着几分志得意满,“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本祖师可是早就让你小子过来,你小子不听,这下吃了苦头了吧!”转而面带嘲讽,“不是本祖师说你,你小子也真是够胆小的,几条小虫就把你的胆子都给吓破了,连逃跑都不会了,该不会吓尿裤子了吧?” 赵心一又羞又恼,再想到自己的法器风刃已经化为废铁,更为气恼,怒道:“你赔我法器来!” “你这小白眼狼,本祖师救你性命,你不谢我,反倒打一耙,是何道理?” 赵心一气得脸红脖子粗,一时又说不出话来,差点憋出内伤。 高山寒笑道:“好了,小子,就你那点破烂也值得心疼,此间事了,本祖师随便教你几手炼器的工夫,怎么不比那两件破烂强上百倍!” 赵心一立时没了脾气,非常狗腿地凑上前去献殷勤道:“祖师老爷果然威武,你老人家在忙什么?需不需要小子给你捶捶腿!” 高山寒翻了个白眼,继续自顾自地掐诀,繁奥的法诀在他的手里行云流水,圆转如意,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舒服。赵心一看得目不转睛,甚为享受。 又是一阵眼花缭乱的法诀,高山寒忽然将象牙一般的右掌按在了水面之上。一团墨汁一般的物什随之滴落池中,遇水而沸,快速扭曲蜿蜒,有如蛟龙身躯,一路向池底而去。几息间,墨蛇一端留置水面,另一端则淹没在了池底的黑暗中。 赵心一奇道:“祖师,这又是什么厉害的符文,跟把梯子似的!” “还真被你小子说中了!”高山寒面有赞赏之色。 “什么?”赵心一一脸的失望,“真是把梯子啊?” 话音未落,便被高山寒一脚踹了下去。他猝不及防,狼狈入水,刺骨的寒意瞬时侵入肌体,慌乱中,赶忙一把抓住了那墨色长绳,寒意顿消。 另一边,高山寒已经踩在了长绳之上,饶有兴致地望着赵心一,后者气得呲牙咧嘴,嘀咕了一句“为老不尊!”手腕一抖,也翻身落在了长绳之上。 “小子,这次跟紧了!”高山寒率先踏绳而下,赵心一赶忙跟上。下行七八丈,池水翻滚,忽有一头巨兽飞扑而来。他定睛一望,竟是一只堪比山岳的巨大白狼,眸如血月,齿似刀剑,快若流火,向他冲杀而来,不由亡魂大冒,二话不说,闪身窜到了高山寒的身前,反正他招多,以他为肉盾准没错。后者翻了个白眼,曲起双指在他的脑袋上来了一记,叱骂道:“你这小子还真不客气,让我这个老人家给你挡刀!” 赵心一没工夫理他,眼巴巴地望着白狼扑到近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正要撒丫子逃跑,却见高山寒穿过了白狼的身体,毫发无伤。 “难道是幻象?”眼见白狼飞扑向自己,赵心一心一横,紧张地闭紧了双眼。 “小子,还不走?”高山寒出言催促。 赵心一颤抖着眼皮睁开了一条眼缝,白狼远去,自己竟毫发无伤,赶忙快步跟上了高山寒,好奇道:“祖师,那白狼是怎么回事儿?” “一丝残魂而已!”高山寒云淡风轻。 赵心一突然想到了什么,惊道:“它该不会是大蟒吞下去的猎物吧?” “你小子还不算太笨!” 两人继续前行,各种凶兽残魂层出不穷,越是往下,所遇凶兽愈发狰狞可怖,还有不少人类修士,赵心一小声嘀咕道:“看来这大蟒生前绝对是一方霸主!” 也不知走了多久,越来越黑,赵心一正要问还要走多久,脚下一个踉跄,撞到了高山寒的身上,两人均已经到了潭底。 高山寒道:“放出火来!” 赵心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赶忙放出一缕三阴焚心火,寒潭之下,火势不减,高山寒立掌虚拍,火苗顿时壮大,化作一团,如骄阳烈日一般。随着他的手掌挥下,向着潭底的一个蛇形石洞怒砸而下。 “轰隆”一声巨响。 石洞坍塌,一道赤芒闪身而出,高山寒快速掐诀,本已散去的火光忽然凝结,化作一道火网将那道赤芒网在了其中。 赵心一看得仔细,那赤芒竟是一条火红小蛇。小蛇愤怒嘶吼,一时间整个寒潭都沸腾了,毒蛇、凶兽残魂一股脑全都向着赵心一两人镇压而来。 赵心一大惊,赶忙向着高山寒走近两步,几乎是紧贴着后者,后者翻了个白眼,也不见怎么动作,贯穿整个深潭的黑色长绳突然再次活了过来,化作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符文,挡在了二人身前,相较于扑面而来的洪水般的猛兽,简直就是螳臂当车。赵心一的心早提到了嗓子眼,望向高山寒,后者云淡风轻,一脸的不以为意,前者微微安心。 “轰……” 两者剧烈相撞,黑色符文并未如想象一般,当即化作齑粉,反而以碾压之姿,犹如无底洞一样,将那些扑来的凶兽全都吸纳而入。赤色小蛇眼见大事不妙,立时没了之前的嚣张凶狠,转头就跑。 高山寒冷冷道:“晚了!”手掌虚抬,黑色符文飞起,正对赤蛇,后者立时身形凝滞,似是被钉在了半空,奋力挣扎,却是徒劳,非但没能挣脱,反而身形急速后退,眨眼的工夫便被吸入到了黑色符文之中,化作一枚赤红扳指出现在了高山寒左手小指之上。 高山寒轻抚扳指,赤芒闪耀,潭水滚滚,尽入扳指之中。 “我们也该走了!”高山寒淡淡地道。 下一瞬,赵心一随着高山寒破开了巨蟒肚腹,出现在了囚笼之中,巨蟒双眼死寂,轰然倒地。 “老猫,多年未见给你备了点薄礼!” 高山寒立在巨大的蛇头之上,淡淡一笑,以左手小指为笔,漆黑的虚空为纸,缓缓画符。起初赵心一并未见任何异象,只片刻的工夫,随着高山寒动作越来越快,赵心一听到了一阵有些虚无的“咔咔”声,似乎什么东西要裂开了一般。 “血魂献祭!”高山寒轻叱一声,挥掌斩掉自己左手小指,小指连同上面的扳指飞掠而出,钉在了半空,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十分清脆的一声响。 “叮。” 断指连同上面的扳指应声爆裂,化作无尽的黑色符文,连接在一起,宛如一道道黑色雷电一般,汇聚到了虚空的同一处。 “咔嚓……” 虚空碎裂,露出一个裂缝。 赵心一凝神望去,只见其中是一片赤色大荒,血色妖月高挂空中,地上森森一片,白骨千里,有的骨骼巨大如山,入云摩天。 赵心一不由惊骇万分,暗道:“这难道就是冥界顶顶大名的血月大荒?传说这里不是囚禁着很多穷凶极恶的亡魂吗?怎么什么也没见到?” 一念未了,他便在一堆白骨中,寻到了一个绿衣男子。只见他以白骨为床,头枕一根巨大的腿骨,双腿搁架在两个狰狞骷髅之上,睡得怡然自得。 高山寒道:“老蛇,你过得倒是自在!” 绿衣男子缓缓睁开双眼,三角眼眸,眸光阴翳,死死盯着高山寒,冷冷道:“你这老小子还没死透!” 高山寒冷哼一声道:“老子为了找到你的一丝血脉也是煞费苦心,好容易才寻到你,给你一次复仇的机会,你可要把握好了!” 听到这里,赵心一幡然醒悟,原来进入狴犴的小世界,并被大蟒所吞,都是高山寒算计好的!这么说的话,这绿衣男子十有八九便是神兽榜排名第二十五的化蛇了! “还用你说!”绿衣男子闪身出现在了白骨山之巅。下一瞬,空中血月闪烁,顿时间,数十把巨大的血矛从天而降,转眼便将之困在了原地,犹如血矛牢笼。 “地府借魂!” 高山寒轻吟一声,黑色符文化作的闪电应声出现在了冥界的血月大荒,化作了一个小小的黑色鬼文,印在绿衣男子的眉心,一闪即逝。绿衣男子嘴角噙笑,摇身一晃,化作一条绿色小蛇,从血矛狭小的缝隙之中闪身而出。妖月闪烁,血矛剧烈颤动,随即拔地而起,四面八方快速游荡,却对那绿色小蛇不闻不问,像是视而不见一般。 绿色小蛇没有任何迟疑,身躯一摆,化作流光,闯出了冥界,从空间裂缝闪身而出,现身在了半空,再次化作绿衣男子模样,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十分陶醉地道:“好怀念的味道!”凝望虚空,一双眸子再次变得冰冷异常,“老猫,快快出来受死!” 话音未落,张口吐出一道霞光,符文缭绕,半空中化作滚滚大水,碧绿一片,毒雾弥漫,“呲呲”作响,似乎连空气都能融化。 眼见这滔滔毒水就要轰击在牢笼之上,虚空一阵扭曲,凭空出现一个黝黑的葫芦,起初只有手掌大小,周身符文密布,滴溜溜急速旋转,眨眼的工夫便化作了七八丈高,小山一般,葫口乌光倒转,猛烈吸纳滚滚毒水,有如长鲸吸水,场面煞是壮观。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大战狴犴 “碎!” 绿衣男子双脚猛踏虚空,“嘭”的一声巨响,他的下半身化作蛇身,瞬时伸长,鳞片森森,每一片都刻着一个繁奥的符文,碧雷萦绕。划破虚空,向着黑色葫芦愤然抽下,符文璀璨,雷霆万钧,看架势,似乎能将黑葫芦砸个粉碎。 千钧一发之际,黑色葫芦急速旋转,周身符文脱离而出,化作黑色圆盾。 “轰……” 雷霆轰击在了黑盾之上,黑盾剧烈摇晃,眼看就要支撑不住,葫芦上下一顿,发出一声脆响,黑盾急速旋转,暂时稳定了下来,算是抗住了绿衣男子雷霆一击。 绿衣男子双眸愈发冰冷,蛇尾摇摆,又是雷霆一击。同时,再次张口一喷,三四十个森白毒牙飞掠而出,迎风变作三丈来长的大矛,萦绕着漫天的符文,从天而降,直砸黑色葫芦,有如天降陨石,单是激起的猛烈罡风就撞得黑葫芦摇摆不定,好似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寂灭。 电光火石之间,虚空又是一阵扭曲,一簇藤条凭空抽出,不停缠绕凝结,瞬时化作一只巨兽,龙尾虎身,满口獠牙,双眸金光璀璨。 “果然是狴犴!”赵心一大惊。 高山寒嘴角翘起,甚为满意。 狴犴仰头怒吼,同时,龙尾卷天,甩出上百根藤条,同样化作大矛,与绿衣男子的白色大矛缠斗在一起。一时间,大矛对撞,符文夺目,天摇地晃,仿佛要崩裂一般。 赵心一纵然有高山寒的一道乌光庇护,仍是感觉身若浮萍,难以自控。 绿衣男子摇身一变,显出本体,一条通天大蛇,全身碧绿,蛇身一摆,飞也似的与狴犴斗在了一起。两个巨兽斗得昏天暗地,难解难分。 不知过了多久,大蛇渐渐落在下风,狴犴则是越斗越猛,似乎用不了多久便会大获全胜。 赵心一眼见高山寒跟没事儿人一样,自顾自地欣赏着两兽互斗,不禁着急道:“喂,老头,你再不想想办法,那条绿蛇可就要输了,到时咱俩也别想好过!” 高山寒一把揪住了赵心一的耳朵道:“你小子还真是自来熟,本祖师虽说辈分高,却是个风度翩翩中年男子,怎么到你的嘴里就成了老头!” “疼……疼……”赵心一疼得直跺脚。 高山寒松了手,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时心情大好,笑道:“你小子可知本祖师为什么费那么大的劲把化蛇的魂魄从地府给弄出来?” “他和狴犴有仇!”赵心一大胆猜想,“他该不会就是被狴犴所杀吧?” “你小子不算太傻!但这不是全部,有仇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才是这只老猫的克星,虽说当年不慎被杀,但也重创了老猫,险些就让老猫陪葬!如今老猫无主孤魂一般,想要打败他这个怨灵,可没那么简单!你小子就等着看好戏吧!” 话音刚落,随着化蛇一声嘶鸣,半空中的黑色葫芦突然裂开一条缝,不时有绿色的毒针穿过裂缝飞射而出。 狴犴庞大的身躯忽然一僵,随即吐出一大口血来,化蛇抓住时机,乘胜追击,蛇尾怒劈,作势就要劈在狴犴巨大的头颅之上。然而,狴犴刚刚吐出的那口血却已经落地生根,化作密密麻麻的黑色藤蔓,紧要关头架住了化蛇的蛇尾。 化蛇冷笑道:“老猫,老子的化毒比之当年是不是又多了几分滋味?”一双三角眼眸得意地盯着半空,只见那黑色葫芦上的裂缝已经又大了几分,绿色的毒针、毒箭噙着艳丽的赤芒席卷而出,煞是精彩。 “难怪会威力大增,原来是融进了血月大荒的血煞魂毒!”高山寒笑容玩味。 赵心一暗暗松了口气道:“总算是扭转了战局!没想到这黑葫芦法宝对狴犴的影响这么大!” 高山寒屈指在赵心一的脑袋上重敲了一下,骂道:“你这笨蛋,那是老猫的胃!” 赵心一眼泪汪汪地揉着自己的脑袋,错愕万分,那黑色葫芦竟是狴犴的胃,还能这么玩儿!不由道:“那狴犴这下岂不是死定了!” “哪会这般简单!老猫身为八大神兽之一,想要杀死他可不是区区一条化蛇能做到的!”高山寒面带冷笑,“也该让你见识见识本祖师的本事了!” 两人说话的工夫,那边两只巨兽的战局果然又有变化,原本节节败退的狴犴突然仰天长啸,铁木囚笼尽数碎裂而开,十几只凶猛巨兽咆哮而出,有雷光缭绕的银虎,有浑身浴火的黑鹰,有张牙舞爪的飞豹……一股脑全都向着化蛇猛攻而去。 与此同时,狴犴转过头来,一双眸子怒火中烧,死死盯着高山寒,后者面带笑容,直视而去,丝毫不惧。下一瞬,狴犴向着高山寒狂暴冲杀而去,后者似乎早有预料,并不惊惧,双掌“啪”地一合,赵心一只觉心头一震,便见高山寒身前的黑色虚空开始一阵剧烈的扭曲。紧接着,一只黑色巨兽咆哮而出,小山一般,头颅巨大,即便在他那般巨大的身体上,仍显不成比例的大,巨头之上却无眼眸,只有一张夸张的大嘴,四肢也是十分诡异,爪子如人的手掌一般,一双漆黑的眼睛竟然生在腋下,浑身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波动,如无底洞一般,让赵心一只觉神魂不稳,似乎要被拉扯进去一般。 “这是饕餮!”赵心一大惊不已。 “吼……” 饕餮仰天一声怒吼,一道道符文在虚空中一闪即逝,整个世界被一股奇异的力量禁锢,进入了诡异的止境,怒扑而来的狴犴被钉在了半空,饕餮张开巨口,虎齿森森,甚为狰狞,狴犴一下被吸入口中。 “这就结束了?”赵心一感觉不可思议。 一根黑藤从饕餮的身下悄然抽出,化作利剑直刺而上,眼看就要刺中,饕餮的一只手掌陡然出现,两指夹住剑身,碾动间,黑剑随即四分五裂。 “叮”的一声脆响,像是瓷器砸在了石地上,小世界的禁锢被打碎。 “看来,那狴犴只是一个虚假分身!”赵心一大感失望。 饕餮四周像是炸了锅一样,符文闪耀,无数黑藤从虚空之中抽出,尽皆化作狴犴,向着饕餮疯狂扑杀。饕餮人立而起,竟与高山寒动作一样,双掌快速结印,周身符文翻滚,化作滚滚黑炎,席卷而去。沾染上的狴犴立即化作飞灰,足见这黑炎的恐怖。 但狴犴也着实不好对付,任黑炎如何恐怖,他仍是能见缝插针,随时随地都可能抽出一个分身,无穷无尽一般。看来,不找到他的本体,便无法真正伤到他。可所有的黑藤和狴犴又都一般无二,要想找他的本体还真是无从下手! 半盏茶的工夫,狴犴和饕餮又斗了几十个回合,各种厉害的神通层出不穷,饕餮虽占了上风,但苦于找不到狴犴本体,一时间也奈何他不得。 赵心一看得紧张万分,以为这场战斗至少还要持续个半天,忽然见到一团黑色炭灰从眼前飘落,暗道:“这应该就是黑炎烧落的黑炭!”细眼打量,只见这些碳粉已经弥漫整个小世界,忽感不妙,倘若狴犴的本体就隐藏在这些碳灰之中,那高山寒和饕餮岂不是很危险!当然,更重要的还是自己会遇险!转念又觉得不太可能,这么小小一粒碳灰真能藏得下狴犴那庞大的身体吗?不过,想到了这里,终究是不放心,正要出言提醒,就见高山寒身后虚空扭曲,狴犴陡然现身,巨大的铁爪怒拍而下,作势就要将高山寒拍成齑粉,后者依旧在快速结印,浑然未觉。 “这下完了!”赵心一心如死灰。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高山寒和饕餮陡然间移形换影,互换了位置。下一瞬,饕餮张开巨口,要将自己送上门的狴犴给直接吞入腹中。后者却也丝毫不慌,下一瞬真身再次消失,再次出现在了高山寒的身后。 高山寒仍旧不乱,双掌一合,黑色符文自饕餮口中喷薄而出,瞬时盈满整个小世界,形成一圈圈黑色漩涡,如那长鲸吸水一般。 狴犴被黑色符文团团包围,不由大惊,真身赶忙转移。下一刻,小世界一角正在飘落的一粒尘埃变作了狴犴模样,暂时躲开了束缚。 高山寒嘴角噙笑,手中法印再变,狴犴周身忽然蹿起黑炎,与四周的黑色符文连在一处,形成黑色牢笼。 狴犴惊骇,故技重施,但每次都有黑炎牢笼出现。 原来,黑炎已经化作符文,悄无声息地凝刻在了每一粒尘埃之上! 赵心一再次望向高山寒,神色复杂。 狴犴屡屡碰壁,终是被困在黑色牢笼之中,不由勃然大怒,仰天怒吼,数不清的黑色藤条化作黑色雷电,同时轰向黑色牢笼。 一时间,黑雷团爆,黑炎漫天,天塌地震,整个小世界虚空裂口频现,显是世界不稳,虚空撕裂,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崩塌。 赵心一身上的乌光化作黑色大钟虚影,将其护在其中,免遭被直接抹杀,但仍是被这灭世余威震得五脏移位,七窍流血,不由大骇,“这是什么样的一种力量,竟恐怖如此!” 一击未平,饕餮和狴犴再次发威,小世界虚空裂缝如纵横交错的无敌深渊触目惊心。 高山寒嘴角噙血,厉声向化蛇喊道:“此时还不出全力,更待何时!” 化蛇邪魅一笑,双手掐诀,乍现漫天符文,一股脑全都轰向了黑葫芦,后者剧烈摇晃再难支撑,直接被砸进了石地之中,顿时地动山摇,小世界的裂缝瞬时又多了十几道。 狴犴随即吐出一大口血,黑雷威力骤减,黑炎立时占了上风,焰火通天彻地,大有焚尽世间万物之感。 赵心一这条池鱼七窍流血、备受煎熬,实在忍不了了,赶忙向着高山寒喊道:“老头,你们打你们的,你老把我先送出去!” 高山寒尚未理会,狴犴却率先拼全力发威,周身符文由尾至首渐次亮起,霞光万道,繁奥晦涩,有如千万江河奔流到海,兽口怒张,顿时江河决堤,符文滔天,惊雷万道,击破黑炎牢笼,消失在了原地。 赵心一心头猛颤,心道:“糟了,他该不会以为我是多重要的人,先拿我开刀……” 一念未了,虚空撕裂,他眼睁睁地见到一粒尘埃在自己眼前化作巨兽狴犴,兽口大开,寒齿森森,血色瞬时将之淹没,威压滔天。 “完了……” 赵心一以为必死,万分惊惧地闭上了双眸,但想象中碾成粉末的剧痛却迟迟没有到来,反倒是响起了“轰隆”一声巨响,颤抖着眼皮睁开一条眼缝,只见巨大的狴犴变得只有原来一成的大小,被困在一口黑色大钟之中,而自己却十分完好,安然无恙。不由十分感激地望了高山寒一眼,不消多说,定是多亏了他,自己才能死里逃生。 “这大钟怎么这么眼熟?”赵心一忽然两眼一瞪,“他娘的,这不跟刚刚护在自己身上的那个差不多吗?”恶狠狠地瞪向了高山寒,“感情我就是他下的饵,那道不起眼的乌光才是真正的杀器!” 高山寒并没有理他,依旧在全神结印,随着一道繁奥的符文自其掌心掠出,不断在黑钟之上蔓延汇聚。黑钟猛然巨震,发出“当”的一声脆响,正在凶猛反击的狴犴被一股无形洪流轰倒在地,身躯也随之变小了一半。还待昂首反击,高山寒猛地双掌一合,饕餮也做了一个一般无二的动作,黑钟巨震,顿时天翻地覆,任狴犴如何疯狂反抗,小世界还是彻底破开。赵心一几人再次出现在了石洞之中,而那黑钟之中的狴犴则是已经化作了玉龙铁木,继而又变作一枚黑色符文,兀自悬浮在半空,饕餮张开夸张的大口一口将之吞入腹中。 高山寒轻舒一口气,哈哈大笑,身后的饕餮则是呜呜怪叫,显是如他一般高兴。 …… 鸿恩寺佛塔。 花恋蝶和高静楚两人已经打到了塔外,论修为,花恋蝶要比高静楚高出许多,但后者身法鬼魅,加之她法宝多、怪招多,总是能险险地避开前者的攻击。一时间,花恋蝶也奈何不得她。 就好像花恋蝶空有一身力气,却都打在了棉花上,不禁憋出了一身的阴火,讥讽道:“都说天魔崖的圣女本事不怎么样,之前我还不信,现在来看,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冷哼一声,“岂止是本事不怎么样,分明就只会夹着尾巴逃!” 高静楚丝毫不气,嘻嘻一笑,竖起大拇指向着自己点了点,豪气万丈地道:“淫蝶,你还真说对了,本姑娘最厉害的就是逃跑的本事。我师父他老人家说了,只有逃得好,才能活得久!”语气一转,“你就不懂这个道理,看来是活不了多久!” “那我们就看看谁先死!”花恋蝶面色阴沉,抬掌就欲再下狠手。 高静楚赶忙摆手道:“等一下,等一下,都是女人,不要那么粗鲁!你这个相好的到底是什么来头?” “怎么,怕了?”花恋蝶冷笑,“不过现在已经晚了!”举掌便攻了上去。 高静楚闪身便跑,身形极快,留下一串残影。 佛塔之中。 长结和杜青魔两人斗得正欢,旗鼓相当,各不相让,一时也分不出胜负。 “老东西,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去,免得徒将性命丢在这里!”长结一掌一符,手段不穷。 杜青魔则催动青面骷髅猛攻,一力破十会,由衷称赞道:“阁下果然手段高明,论符术,怕当今已举世无双!”顿了一顿,“只是不知阁下有如此本事,怎么甘愿做了血魔子那老儿的鹰犬?” 长结冷笑不语,快攻两掌,杜青魔一面拆挡,一面接着道:“如果阁下愿意,我天魔崖愿将‘绿魔长老’之位留给阁下,地位在我之上!” “倒还算有那么点诚意!”长结冷笑,“只不过,血魔子待我如手足,我又怎能负他!”一掌快过一掌,加快了攻势。 杜青魔也不再多言,催动骷髅奋力还击。 整座佛塔都在他们的打斗下摇晃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撕破面皮露獠牙 洪府。 洪志御和钱凌武对坐而饮,桌上摆满了各色美食。 酒过三巡,一仆人俯首在洪志御的耳边说了几句,蚊鸣一样。洪志御陡然面色一肃,冷冷地望向了钱凌武,皮笑肉不笑,“钱兄,你到白石县怕不是为了发财,而是和李魁为那厮勾结,专门来取我等性命的吧?” 钱凌武吓了一跳,手中的酒杯摔落到了酒桌上,酒水洒了一片,将他的前襟都打湿了好大的一块儿,却顾不得整理,惊慌道:“贤弟何出此言?莫不是愚兄哪里做的失了分寸?” “这里就你我二人,何必惺惺作态!”洪志御深深地盯着钱凌武,“没有确凿证据,我自不敢乱言!” “其中必有误会!”钱凌武面色发白,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害怕。 “误会?”洪志御冷笑,“因为你兄长是户部尚书,家叔特意交代我要善待你,这些年兄弟可真待你不薄,什么好处我都分你一份儿!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竟然暗投了李魁为那厮,恩将仇报,反过来要害我等,当真是该千刀万剐!” “愚兄冤枉啊!”钱凌武从太师椅上滑了下去,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定是有奸人从中挑拨,贤弟不要轻信啊!” 洪志御一脸鄙夷之色,“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我这里已有确切消息,你就是李魁为的暗线!看来,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是不会招了!”厉声大喝,“来人!” 七八个壮仆一涌而进,显是早就等在了门外,专等洪志御这一声吆喝,七手八脚将钱凌武从地上捞了起来。 “给我吊到院子里好生伺候!” “冤枉啊……” 院中,麻绳早已在树上绑好,几个仆人手脚极为麻利,三两下就把钱凌武给头下脚上吊了起来。 一个裸着上半身的壮汉拿着一根皮鞭,二话不说,上前便抽,破衣烂肉,鲜血淋淋。 “啊……”钱凌武厉声鬼号。 “招还是不招?”洪志御声音玩味。 “招!”钱凌武倒抽冷气,一脸惊惧。 “东西放哪儿了?”洪志御笑容浓郁。 钱凌武的肥脸涨得通红,鼻涕一把泪一把,“到底什么东西啊?” 洪志御眉头一皱,“你是真活得不耐烦了!”转头望向壮汉,“给我狠狠地打!” “啊……饶命,饶命……啊……”钱凌武苦苦求饶。 不一时,钱凌武就被打了个皮开肉绽,鲜血直流,样子极是吓人。 洪志御挥了挥手,冷冷道:“到底藏哪儿了?” 钱凌武大喘着粗气,哭丧着脸,声音沙哑,“我是真不知道什么东西!” 洪志御的眉头越皱越紧,看钱凌武这样子倒还真不似作伪,难道另有其人,低首思索片刻,突然开口道:“那日到蒋守静处饮寿酒,你是不是带了一个小石匠?” 钱凌武略一思索,呲牙咧嘴道:“不就是那个二狗嘛!蒋千户央我给他寻个手艺出众的石匠雕石猴,我便带上了他……” “他什么来路?”洪志御紧追不舍。 “白石县世代的匠户。”钱凌武惊疑不定。 洪志御眉头倒竖,小声嘀咕道:“事前,毫不起眼,不引人注意。事后却三番五次出现在钱府,难不成他才是李魁为的暗线?”审视钱凌武,厉声大喝,“三江卫的鱼鳞图册到底是不是你偷的?” 钱凌武眼睛瞪到了最大,一脸的震惊与委屈,“冤枉啊……” 洪志御愤然转身,吩咐众人,“走,去富贵街!” “洪老弟,洪大哥……”钱凌武扯着嗓子大喊,洪志御大步流星,头也不回。 …… 鸿恩寺佛塔。 长结向杜青魔剑指一点,各色符文从大袖中狂涌而出,浩如烟海,似是无穷无尽,将杜青魔团团围在其中,杜青魔奋力抵挡,却一时也破不开包围。 长结左手掐诀,右腕一甩,将最后三枚铜钱打在石缝之中,“轰隆”一声,莲座剧烈地晃了晃。 “嘭……” 青色骷髅骤然涨大,足有一人多高,喷出一团青焰,化作蛟龙,将团团符文撞了个粉碎,玉石俱焚,青蛟也随之湮灭。 便在此时,莲座宝光大盛,杜青魔闪身想要上前,却被长结阻拦,杜青魔手掐法决,使出一记狠招,将长结逼退。匆忙抢到莲座近前,眼角却瞥见长结不进反退,脸上还挂着一丝笑意。再看那莲座,已经兀自旋转开来,一圈快似一圈,宝光庄严。心知不妙,闪身便退,却慢了一步。 “轰隆隆……”,整座佛塔都蒙上了一层玄色光辉,急速旋转开来,尘土、砖石簌簌直下。 “嘭……” 已经消失在塔中的长结,突然凭空现出身形,流星一般砸在了石地上,直接将地板砸穿,一连穿了三层,一直砸进地宫之中,呕出一大口血来。 杜青魔停下了身,面色凝重,双手掐诀,一人多高的青色骷髅再次喷出一团青焰,周遭温度骤降,焰火扭动,化作一根两丈来长的枪,直刺塔窗,只有一层玄光,看起来并不难破。然而,长枪却一触即返,倒射了回来,威力丝毫不减。 杜青魔双目一凝,匆忙催动骷髅应对,幸亏早有准备,将之有惊无险地化解了。一连使出诸多手段,非但奈何不得这塔分毫,反害得自己接连中招,脸色越来越难看。还待再做尝试,一个略显无奈的声音打断了他。 “不要再浪费力气了,没用的!”话音未落,长结从地板的破洞闪身飞出,与杜青魔对立佛塔两边。 “你知道这是什么名堂?”杜青魔心中存疑,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十分古怪,要说他什么都不知道,阵法刚刚发动之时,他万不会阴自己一把,提前逃窜;但要说他全然知晓,又不像,毕竟他也是吃了大亏。 长结哼了一声,有些自嘲地道:“何止是知道!”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那个老东西竟变得如此阴狠,随随便便就将五层玄塔符都用了出来!”暗自握紧了拳头,不用说,老头子这一招便是专门针对他的,就怕他不死,又提前给他挖好了个坟。现在想来,那老东西留下的所谓“蛛丝马迹”,全都是陷阱! “玄塔符?”杜青魔心下一沉,玄塔符乃是上古十大神符之一。上古神符各个威力通天,却也无比繁奥,别说如今符图大都已经失传,即便是有,也不是一般人都能画得出来的!这么厉害的符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符化玄塔,壁如镜,困兽垂影自相斗,任他凶残修罗魔,休想出我七玄塔!”长结沉声道,“这是五层玄塔符,化神期以下修士皆难脱身,过不了一炷香的时间,这塔便会越缩越下,再无你我立足之地,只能乖乖受死!” 说话的时候,佛塔轰隆隆作响,碎石、碎木急落,直如倾盆大雨。杜青魔二人不躲不闪,所有的碎物在距二人三尺远时自动化为齑粉,仿佛两人周身都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杜青魔揉了揉脸颊,姿态从容,似乎并不怎么着急,开口道:“想必你已经有了破解之道!” “为今之计便是你我联手,方才能有一线生机!” 杜青魔半眯双眼,眼神玩味,“不知该怎么个联手法?” 长结苦笑道:“我知道老魔你信不过我,但如今我们便在一条船上,船翻了,谁也跑不了!” 杜青魔没好气地道:“啰里啰嗦,真是麻烦,有屁快放!” “我知道老魔你手中的青冥髅可不止一个,且彼此之间皆有感应,碎空踏虚,可瞬息遁行千里,远非一般传送阵法可比!想必塔外的那位圣女身上便有一个。”长结注视着杜青魔,后者冷笑不语,长结话锋一转,“然而,这五层玄塔却非凡品,可隔绝一切遁行术法。想来,眼下连老魔你的青冥髅也失去了彼此感应,想要遁出这塔已是不能!” “你到底是谁?”杜青魔死死盯着长结,似乎是想将其看穿,“即便是与虎谋皮,老头也要知道这虎崽子的根脚!” “飞龙院,玄竹七老,排行第六,长结真人!” “玄竹七老?”杜青魔冷笑,“一派胡言!二十多年前,玄竹七老便被同仙会诛杀!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鬼?”顿了一顿,“更何况,你的符术可不是霄辰子那老东西能教得出来的!”双眸放出精光,“你与这布阵之人又是什么关系?” 长结笑道:“老魔,你多疑了,二十多年前,我们七老非但没有死在同仙会的手下,反而是让我结识了血魔子,一见如故。至于我的符术,实不相瞒,便是这布阵之人所授。后来,因为血魔子,我二人反目。十多年前,他便动手杀了我一次。”摇了摇头,“实在是没想到,他怕我不死,竟然暗中还设下了这圈套。我在最后关头看出了端倪,只是没料到他会为着一点虚无缥缈的可能下手如此之狠!” 长结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几分自己几分别人,合情合理,还真像是真的。 杜青魔面色变了几变,有震惊,有疑虑,也有不信,“布阵之人什么来头?”他就不信有如此修为,会是籍籍无名之辈,兴许便可从此人身上找到些蛛丝马迹! 长结道:“此人身份神秘,他一直隐晦莫深,就是我也并不十分清楚,但我可以透给你三个字——‘仙符宗’。”眼见杜青魔依旧疑虑未消,“眼下时间已经不多,老魔你再不尽早决断,我二人便只能葬身于此!” 杜青魔面现犹豫,打量四周,佛塔越转越快,越缩越小,已经不足原来的三一,终于还是暗叹一口气道:“怎么联手?” “我拼力破开一丝缺口,你催动青冥髅,施术将我二人遁出这塔!” “哈哈……”杜青魔大笑,随即面色一寒,语气变得冰冷,“阁下这买卖可是做得未免太精了,照你所说,老头我不但耗损修为,更是要赔上这颗青冥髅了!” 长结没有着急辩解,右手一摊,掌中出现一条拇指来长的金色小蛇,不停在掌中游走,行迹快而不乱,似是循依着某种玄奥的轨迹,搅动得周遭空间都跟着扭曲震颤。 “这是符灵?”杜青魔甚为吃惊。 所谓“符灵”,乃是符箓中孕育出来的精灵。当然,并不是所有的符箓都能孕育出符灵,只有四阶中品以上的符箓才有可能有此际遇。只是有可能,还要看天时地利,可遇而不可求。 一旦符箓有了符灵,便是有了生命,有了灵性,威力自然水涨船高,远非同阶品的其他符箓所能比。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其阶品还有可能进一步跃升。也正因如此,这种符才有价无市,珍贵异常。 而长结手中的符灵至少也是四阶上品巅峰,威力堪比五阶灵符,那可是能应对化神期修士的手段,其珍贵程度可见一斑。这也难怪杜青魔这种见多识广的老魔头会如此震惊。 长结望了一眼手中的符灵,面色诚恳:“老魔,我便要拿他来破阵,这便是我的诚意!” 佛塔已经几乎全然塌陷,杜青魔也不再废话,点了点头,双手快速结印,青冥髅张开大口,正对自己,侧目望了长结一眼,后者闪身落到他身边,立掌拍出符灵。金蛇陡然胀大,转眼间便化作了一条十几丈来长的巨蟒,悍然撞上了玄塔。 “轰……”玄金两色光芒对撞,石塔尽碎,无边石块、碎木萧萧直落。 十几个弹指的工夫,巨蟒的身躯便缩小了大半,光辉也黯淡了不少。杜青魔冷眼旁观,袖袍随风微摆。 长结自言自语道:“真是可惜了这个威力不凡的符灵,才刚刚认我为主,便落了这么个下场。” 杜青魔隐在袖袍中暗暗掐诀的右手一下僵住了,符灵认主,这便意味着他与符灵已经心意相通,即便是已经施展出灵符,也能通过神念继续掌控灵符。换句话说,要是自己抛下他独自逃出,他便有反制手段,最后关头撤去灵符。这么一来,便是两败俱伤。很显然,长结这句话并不随意,而是说给他听的。 两个人表面看起来都十分轻松,实则都各怀鬼胎,都在暗中盘算着怎么阴对方一把。 玄塔越转越快,越缩越小,眼看就再无立身之处,杜青魔暗中握紧了右拳,“何时能走?” “快了!”话音未落,巨蟒化作细长的金线,长结双手结印,金线随之变成了金符,印在了玄塔之上。 “当!” 铁锤奋力敲上铜钟的声音。 “走!”长结沉声大喝。 杜青魔双掌一合,青冥髅吐出一道青光,将二人裹进口中,青光一闪,消失不见。 “轰……” 玄塔骤然凝结成一个光点,消散在了空中,整座山剧烈颤抖。已经打到庙外的高静楚和花恋蝶同时一愣,向着佛塔方向望了望,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青冥髅从高静楚的储物袋中飞出,青光喷薄而出,两个人影一触即退,杜青魔和长结同时后退六七步,口喷鲜血,恶狠狠地瞪着对方。显然,刚刚二人进行了一场恶战。 长结突然转头望向了西方,与此同时,青冥髅也转向了西方。长结闪身而去,杜青魔手一招,将青冥髅收下,紧追不舍。 杜青魔远远地扔下了一句:“你先走!” 不过,话尚未传到这边,高静楚早就已经跑出了几十丈远,花恋蝶冷哼一声,向着长结二人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善恶皆有报 高山寒收了狴犴便和饕餮径自消失在了原地,说是要去好生炼化狴犴那厮,直接将赵心一扔在了阴风呼啸的血池旁。后者只觉毛骨悚然,不敢再有片刻的停留,赶忙逃回了最初的石室,正巧赶上老黄怒斗小黑狗,或者说小黑戏老黄才更为贴切。 老黄左扑右咬,小黑闪动如电,轻松躲开,前者累得气喘吁吁,屡屡吃瘪,模样狼狈,后者像是玩耍,存心捉弄。 老黄见到赵心一立时两眼放光,喘着粗气道:“小子,别傻愣着了,快过来帮忙!”一个分神,被小黑一口咬中了尾巴,痛得他眼泪直流。 “怎么帮?”赵心一虽然也感受到了那份疼痛,但还是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你……”老黄又羞又恼,想要破口大骂,可“大敌”当前,话到嘴边又被他给咽了回去,“你来拖住这个小东西,老子去收了那只死狗!” 一个是修为高深、处处透着古怪的小黑狗,另一个是一动不动的大灰狗,老黄明显是拿自己当傻子使,赵心一自然不会答应。 老黄一边打斗,一边诱惑道:“小子,实话告诉你,这小黑狗可不得了,乃是幽冥妖火所化器灵,倘若收服,对你可是有天大的好处!” 赵心一根本不为所动,翻了个白眼道:“这么好的东西,你就别跟我客气了,自己好好享用吧!” 被他这么着,再次凝聚焚心火抛向了小黑,后者蹦着跳着一口接住,还绕着赵心一转起了圈圈,竟还有些谄媚地摇起了尾巴,显是非常开心地答应了赵心一。 老黄一口老血差点直接喷出来,骂骂咧咧道:“这他娘的也行!看来这器灵也是刚孕育不久,还没有认主,这贼小子的运气也忒他娘的好了!” 赵心一又召出一团火来,小黑直接一个闪身蹲坐在了他的肩头,略微试探,后者全无恶意,不由松了口气,径直走近老黄。此时,后者已经操控兽牙飞剑洞穿了寒星的小腹,从血淋淋的肉体之中取出了一颗金灿灿的妖丹。 “金丹期三层的妖丹的确不错……”老黄哈喇子流了一地。 赵心一翻了个白眼道:“不是说好了要折磨他的吗?还不是为了妖丹!” “你小子可瞧好了!”说着,老黄前掌在地上用力一踏,金睛消失不见,原本呆傻的寒星立时回了神,四下打量,看到自己血淋淋的腹部,当即便明白了过来,怒道:“你们几个混账东西竟敢诓骗本王,看本王不……”挣扎着立起身来,却被赵心一一脚踢翻在地,踩在了脚下,寒星掐诀无果,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马上求饶,“你们取了本……我的妖丹,夺了我的器灵,现在我已经成了没一点用的废物。诸位,就权当我是个屁,把我给放了吧!” 赵心一脚下用力,将寒星的狗脸在地上使劲碾了碾,冷冷道:“钱家的石兽是你搞的鬼吧?” “少侠与钱凌武有旧?”寒星双眸打转,“那都是洪志御那厮让我干的!不过,我也没伤到钱凌武,只杀了些个下贱的奴仆!” “好一个下贱的奴仆,你也不过就是一只杂种的野狗,又比他们高贵在哪里?”赵心一将寒星半拉头颅都踩进了泥土里。后者吃痛,再次求饶,却有些摸不着头脑,“听语气,这小子也不像跟钱凌武有旧,倒像是跟钱凌武的某个仆从关系甚密!”赶忙改口道:“少侠说得对,是我胡言乱语,我就是个狗杂种,都是洪志御那厮指使我伤人性命,求你饶我一命!” 赵心一冷冷道:“去跟阎王说吧!”说了,望向了老黄,后者笑道:“小子,这就让你长长见识!” 话音未落,两道金色符文自老黄眸中掠出,转瞬化作两团金焰,将寒星笼罩其中,后者立时蜷成一团,双目圆睁,痛苦哀嚎。 “小野狗,灵魂灼烧的滋味如何?”老黄甚为得意。 寒星面目扭曲,呻吟道:“求求你们放过……不,快点杀了我,快点杀了我……” 赵心一道:“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你可曾悔过?” 寒星自知已是难逃一死,更何况现在痛不欲生,也不再摇尾乞怜,怒吼道:“你这无知的黄毛小子懂个屁,天下本就是弱肉强食,一切都以实力为尊,强者高高在上,弱者蝼蚁不如!本王从未悔过,倒是你这个乳臭未干的东西总有一天会为你的无知后悔……” “无药可救!”赵心一示意老黄直接杀了他。 老黄爪子一挥,金焰跳动,寒星哀嚎,三息的时间,便彻底化作了劫灰。老黄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突然双耳一竖,道:“不好,有两个不好对付的家伙来了!”不待赵心一发问,便驮起后者闪身飞奔而去,出了洞口一爪子拍下,大地立时塌陷,房屋倒塌,地洞被掩埋。 老黄带着赵心一闪身来到院中,靠着墙角就地一卧,心底给赵心一传音:“闭眼,住口!”声音中透着几分惊慌。赵心一情知非同小可,赶忙依言照办。 就在即将闭上双眼之时,眼角瞥见,两个人影从天而降,相互撞击,互不相让,流星一般坠落在了钱北院东花园。 “嘭……” 大地剧烈颤抖,又是倒塌声一片。 赵心一惊骇不已,心底道:“你怕的就是这两人吗?他们什么修为?” “至少都是元婴期七层以上的修为!”老黄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你他娘的可别露出什么马脚来!” 话音未落,大地剧烈翻腾,像是地龙翻身。不一时,罡风四起,墙倒屋塌,想是二人激战正酣。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轰……”钱北院的房子塌了大半。 “啊……”一个兵士恢复知觉,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儿?” 院子里所有的人都恢复了过来,有些发懵。 一道流光砸倒好几堵墙,一直来到小院之中才停了下来,竟是一个道装中年人。 “你是谁?”副将发问。 道袍中年人头也没回,遥遥对着副将将手一招,后者惊叫一声,向着东首激射而去。正好挡住一个老者的来路,老者一掌拍下,副将哀嚎声未出,便化作了一场血雨。院中寂静一片,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 道袍中年人转身便走,在其转身的那一刻赵心一跟他对了个眼,只觉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道袍中年人脚尖一点,陡然消失在了原地,老者紧追而去。 不一时,大地震颤不止,想是两人已经杀到了地下石室。 院子里久久无言,便在此时,洪志御骑着高头大马飞奔而来。 蒋守静回过神来,赶忙打招呼,洪志御没有理会他,扫视一圈,翻身下了马,直奔二狗而去,经过火炉的时候,顺手抄起一根红彤彤的烙铁。几个大步便到了二狗跟前,恶狠狠地道:“你把东西放哪儿了?” “什么东西?”二狗惊疑不定。 洪志御从牙缝里蹦出四个字,“鱼鳞图册!” “我只有道经和佛经,没有你说的什么图!”二狗一脸认真地道。 “还敢嘴硬!”洪志御将烙铁一挺,火红的烙铁直接印在了二狗的胸口,“呲呲”作响,焦臭味扑鼻。 “啊……”二狗咬牙痛呼,立时冒了一头的冷汗。 赵心一贴着墙猫腰绕道蒋守静的身后,一把从兵士手中夺过刀,随即一脚将蒋守静踹翻在地,脚踩胸膛,刀在他脖子上一点,冷冷道:“都住手!” 直到此时,一众人这才发现廊柱上竟然不知何时已经逃脱了一个人。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飞龙院曾剑深 蒋守静惊慌大叫:“洪老爷救我,救我……” 洪志御转过头冷哼一声,淡淡地道:“就你这么个废物,死不足惜!”头也没回。 蒋守静心灰意冷,匆忙向一众兵士命令道:“快来救我!”一众兵士早就知道洪志御才是白石县真正的土皇帝,这家伙就是洪志御手下的狗,加之平日都受尽了他的压迫,受够了他的气,眼下洪志御发了话,谁还会管他的死活。 洪志御随口道:“杨先生,把那个小子给我拿下。”说完又不冷不淡地补充一句,“要活的!” 杨韩丁从佛堂纵身飞出,直扑赵心一而去。赵心一没想到他们这种同盟竟然说翻脸就翻脸,一点情面都不留,不由一阵头大,自己又不是杨韩丁的对手,只得甩手扔出手里的大刀,转身便逃。 杨韩丁剑指一点,小巧的飞剑自袖袍中飞出,轻描淡写地将大刀斩断,半空里一兜,一个腾挪便悬停在了赵心一的眼前,相距不过尺许,寒意侵肤,赵心一瞬时便出了一头的冷汗,左拳紧握,打算施展瞬移符逃命,身后响起了杨韩丁阴恻恻的声音。 “小子,你要是胆敢耍花招,立时便斩了你的手脚!” 赵心一知道他完全做得出来,毕竟自己的生死,包括很多人的生死,对他们来说都是无足轻重。而洪志御说要留自己的性命,也无非是怕错过那本鱼鳞图册。赵心一暗吞口水,缓缓放松左拳,心底再次向老黄求助。 “不用急,自会有人来!”老黄的声音昏昏欲睡。 老黄这副态度,赵心一气得咬牙切齿,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杨韩丁则招呼两个兵士上前绑他,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是这般了吧! “都住手!” 一声厉喝突然从天而降,十个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几堵半倒的矮墙之上,皆是一身青色长袍,金线滚边,胸前绣着咆哮金豹,形容脱俗。大都是二十几岁的青年人,最年轻的一位,十七八岁,居中而立,似是这众人的首领。只见他头戴金虎玲珑束髻冠,背着一把七尺长剑。生的面皮白净,剑眉狭目,一副好姿色,身形略显瘦削,背后的剑却很宽,比寻常剑宽两倍不止。 “飞龙院!”杨韩丁面色沉重。 青年人从怀中取出圣旨,朗声道:“奉陛下谕旨,我等前来捉拿蒋守静、洪志御一干人,凡有为虎作伥者,格杀勿论!” 一众兵士面面相觑,全都望向了洪志御。 洪志御变了变脸色,厉声大喝:“这些贼人假传圣旨,胆大包天,将他们都给我射杀了,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洪志御的话立刻引起轩然大波,有些兵士略显迟疑,有些兵士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掏出了连弩,对着青袍人“嗖嗖”就是几箭。 青年人一挥手,八个青袍人同声大喝:“伏低不杀!” 话音未落,八个青袍人无视箭矢,纵身扑下,快若流星。眨眼间,便有一个手端连弩的兵士身首异处,惨死当下。手段高绝,绝非一般人。 一众兵士一下子全都被镇住了,呆愣原地,不知所措。 便在这时,一队身穿黑甲的兵士一边高声大喝“伏低不杀”,一边步履整齐地冲进了院中,来势汹汹,当先的将官厉声道:“三江卫兵士执法,速速弃械伏低!” 其余士兵齐呼:“伏低不杀!”声势浩荡。 院中兵士全被这股锐不可当的气势给震慑住了,有些人扔了弩,有些人已经蹲在了地上。 洪志御面色铁青,匆忙道:“几位先生,靠你们了!” 杨韩丁、侯震,还有两个陌生面孔全都聚到院中,面面相觑,左右为难。 矮墙上立着的青年人双臂环胸,冷冷道:“陛下爱才,你四人倘若诚心思过,陛下非但饶你们不死,还会放你们到军中历练,论功行赏,也有一个大好的前程!”一抖肩膀,背后的宝剑“噌”的一声,脱鞘而出,一把抓在手中,剑鸣不止,“如若再助纣为虐,我的长虹剑,怕是只能为民除害了!” 杨韩丁四个修士看看这青年公子又深深望了望他手里的剑,杨韩丁抱拳道:“阁下便是鼎鼎大名的曾剑深,曾少侠吧?” “不错!”青年人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骄傲。 这个简单的名字也确实有他骄傲的本钱,他正是燕晨的同门师兄,年纪轻轻便已经有了筑基期六层的修为,在飞龙院,乃至北燕国,都是实至名归的年轻一代的第一人,名唤曾剑深。 带兵过来的将官在廊下寻到了燕晨的身影,一个青袍人正在给她解开麻绳,快步上前,单膝跪地,拜道:“末将隆恬兵备道兵备使李志新拜见公主,奉命前来助公主平乱!” 兵备道,乃是当今弘远皇帝所创,既独立于地方官府,又不受卫所控制,是专门严肃军纪、整饬军务的衙门。长官便是兵备使,同时也兼着按察副使的头衔,受按察使管制,也就是说他的顶头长官便是李魁为。只是,不知现在李魁为身在何处。 “平身!”燕晨面色寒肃。 院中之人皆是一惊,杨韩丁四人这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过错,若是一条道走到黑,可能便真的是死路一条,互相碰了碰眼神,同时向着曾剑深躬身道:“愿听公子安排!”说了,退到了一边。 …… 洪志御的府邸对面是一个小茶馆,茶不怎么样,但生意却很好。原因嘛,倒也好解释,想进洪府大门拜见洪志御的人实在太多,但真正能见着的一天也超不过十个,剩下的人总得找个地方歇脚等待,这茶馆近水楼台先得月,自然生意红火。 不过,一般人可不敢公然在洪府门前空手套白狼,占便宜占到他洪志御的头上。这茶馆主人自然不是一般人,乃是洪志御七姨太的兄长。即便有了这一层关系,他依旧不能也不敢独吞这好处,这盈利,他与洪志御二八分账。 此时,茶馆里一桌坐着三个人,形容都有些狼狈,两个面庞尚有青肿之色,一个身裹黑色大袍,隐隐有些血腥气散出。这三人不是别人,竟是钱守财、樊驴子和李魁为三人,看样子相互还极为熟悉。 李魁为凝望街口,像是在等什么人,可街口现在却没个鬼影,收回视线,喝了一口茶,有些焦躁地道:“照你二人所说,这东西定然是不在钱宅了?” “我找遍了……” “我带着……” 钱守财和樊驴子两个人各顾各的,七嘴八舌。 “住嘴!”李魁为登时就要翻脸。 樊驴子马上住嘴,钱守财一个人打圆场道:“息怒,帮主息怒!我二人敢以性命担保东西绝对还在钱凌武那厮手中!” 李魁为突然站起,吓了两人一跳,以为要发难,却见前者快步到街上,迎上一位黑甲兵士,怒道:“人呢?” 黑甲兵士气喘吁吁地道:“帮主,李志新并未听从你的派遣,他……他带兵到钱府去了!” 李魁为面色铁青,紧握右拳,咬牙切齿,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来:“混账!” 钱守财两人面面相觑,钱守财小声道:“帮主,李志新那厮是想抢功吧?” 李魁为怒道:“回去再找他算账!”挥了挥手,“眼下最要紧的是接下来这步‘釜底抽薪’,万不能有失!否则,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都要付诸东流!” “帮主尽管放心,我二人隐忍这么多年等的就是今日!”钱守财正色道。 李魁为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就按之前商量好的,分头行动,这里就交给你俩了!” 樊驴子两人连连称是,李魁为飞身而去。 过不多时,南方的天空亮起一团紫色的焰火。 “来了!” 樊驴子二人同时起身,纵身消失在了原地,竟是身手不凡。 …… 钱北院。 “好!很好!”洪志御面色阴翳,语气冰冷,“公主又怎么样?我叔父乃是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我看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曾剑深冷哼一声,一个闪身便到了洪志御的跟前,快若电光,高举阔剑,怒劈而下。 燕晨赶忙出言阻止:“师兄留手!” 长虹剑在距离洪志御的脑门还有五六寸远时骤然停下,凌厉的剑气将洪志御的金冠劈成两半,头发披散成两半,正中是一道血痕,鲜血直冒。洪志御吓得惨叫一声,跌坐到了地上,面如死灰,哆哆嗦嗦,再不敢多言一句。 “嘭……” 院外一团紫色的烟火腾空而起,半空炸裂,绚烂多姿,即便是白日,依旧十分醒目。 赵心一抖落身上的麻绳,眼睛转了转道:“不好,怕是这家伙给家中发的什么要紧信号!” 燕晨率先回过神来,一脚踩在了洪志御的脸上,怒道:“快让他们停手!” 洪志御哆嗦着身子,不发一言,像是被吓傻了。 燕晨用力踢了洪志御一脚,愤然转身,向曾剑深道:“师兄,快差人去!” 曾剑深斜眼瞥了赵心一一眼,后者已经冲出了院子,皱了皱眉头,出言道:“师妹,那个江湖骗子的话你也信?”手指洪志御,“你看这个废物像是有那么多思虑的人吗?”顿了一顿,“再者,即便那江湖骗子所言不假,我们也有心阻止,也不知该阻止什么!” 赵心一冷哼一声,自己冲了出去。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浪退潮未平 燕晨听了曾剑深的话先是愣了一愣,转念一想,曾剑深说得也对,自己怎么就轻信了那个骗子的话!这莫不又是那骗子的什么骗人伎俩,借机脱身用的。 正在犹豫,赵心一拉着一个洪府的家丁进到院子,开口道:“从实招来,公主不会为难你!” 这家丁来到一派肃杀的小院,扫了一眼洪志御,血头血脸,果然如身边人所说,谁也保不了自己了,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战战兢兢地就要开口。 洪志御突然厉声大喝:“你敢……呜呜……” 燕晨一脚踩在了洪志御的面颊上,让他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家丁的身上,他一时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转头望向了赵心一,后者点了点头,家丁随即承认自己正是按照洪志御所说,给洪府发了信号。可至于是干什么的,他就不清楚了。 原来,洪志御之前被曾剑深劈倒在地,发出那一声“合情合理”的惨叫便是一个信号,一旦事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便要通知院外之人执行另一个计划。 赵心一眉头皱了皱,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开口道:“定是他要毁坏什么重要证据,或是杀人灭口!” 燕晨望向了曾剑深,后者面色变了变,随即派出两个青衣赶紧去往洪府。 …… 洪府。 梁学才一手挑着灯笼,一手揪着钱凌武来到一间昏暗的密室,四壁都是书架,堆满了各色账本。梁学才一把将钱凌武推倒在地上,将灯笼挂在门口,拎起角落的木桶,揭下桶盖,散出一阵油香味,阴恻恻地道:“钱老爷,在下最后送你一程!”说着,便将桶里的麻油向着钱凌武的身上泼了去,浇的后者一身都是。 钱凌武哭着求饶道:“梁先生,放我一条生路,我的钱都给你!求求你,饶了我吧……” 梁学才一边往四壁的书架上浇油,一边开口道:“听起来还不错,只可惜,那些钱早就不是你的了!”说着,放下木桶走回门口,提起了灯笼,正打算将灯笼扔到钱凌武的身上。外头却突然响起了钱守财的声音。 “梁先生切不可动手!” 梁学才眉头紧皱,转过头来,来人正是钱守财。 “梁先生,刚刚是那小厮错放了烟火,洪老爷和蒋千户差小人和樊驴子过来报信,告诉先生切不可动手!” 钱守财的身后果然还跟着一人,正是樊驴子。说着话,两人下了楼梯,来到梁学才的近前。梁学才迟疑不定,“当真?”眉头一挑,“你们怎会来得如此之快?” “先生有所不知!”钱凌武赔着笑脸,似要好好解释一番,袖口突然飞出一道寒光。梁学才陡然大惊,双指一掐,一道符箓挡在了身前,正好挡住那道寒光。突然发现钱守财的脸上露出一抹阴笑,心知不妙,正要闪身躲避,又一道冷芒陡然自樊驴子指尖射出,眨眼间贯穿了他的胸膛。 原来,钱守财只是佯攻,故意吸引梁学才的注意,真正的杀招在樊驴子的身上。两个人一明一暗,杀了梁学才一个措手不及,轻松将其击杀。 “你……你们……都是……筑基期……修士……”梁学才口涌鲜血,一脸的惊骇。 “梁先生,你知道的太晚了!”樊驴子一把从梁学才的手中将灯笼夺了回来,随意一脚将他踹进了暗室之中。 钱凌武见到钱守财心下大喜,匆忙道:“守财,你能来救我,实在是太好了!快,快扶老爷起来!” “好啊!”钱守财大步走到了钱凌武的身边,钱凌武伸出手,钱守财一脚踩在了脚底,痛得他哀嚎不止,“老东西,凭你也配受老子的服侍!”一口唾沫吐到了钱凌武的脸上,“你的下场会跟梁学才那厮一样!”面露冷笑,“不对,你会比他死得更痛苦,想一下,大火焚烧,会是个什么感觉?” “求求你放了我吧……”钱凌武苦苦求饶。钱守财还待要好好吓吓他,另一边,樊驴子开口催促道:“快点干正事!” 钱守财厉声大喝道:“快把东西给爷交出来!” …… 不多时。 知府张志远的府邸突然杀出二十几个黑衣人,在一个帷帽汉子的指挥下,守住了前后门,逢人便杀。相似的一幕还发生在知县李淳强的府邸。场面血腥,惨绝人寰。不过片刻功夫,两府之人都被杀了个精光,一众黑衣人并未停手,四处肆意搜索、放火。 …… 钱北院。 燕晨手指洪志御和蒋守静,发布命令道:“将他们两个绑了,槛送京师!” “是!”李志新赶忙照办。 洪志御冷冷地道:“敢问公主大人,我所犯何罪,就要槛送京师?我唯一的罪过便是冒犯了公主,却也是着实不知,所谓不知者不罪,你这般待我,我叔父一定会为我做主的!” “等我找到鱼鳞图册看你还怎么嚣张!”燕晨怒气冲冲。 洪志御大笑道:“草民也盼着公主大人能早点找到鱼鳞图册,好还草民一个清白!实不相瞒,即便是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都是蒋守静和知府张志远干下的,可是与草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你……”蒋守静敢怒而不敢言,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把他们两个押下去,分开关押!”燕晨也不再跟他俩废话。 赵心一坐在廊下,背靠廊柱,若有所思。 燕晨注意到了他,快步走到近前,语气不善地道:“小骗子,鱼鳞图册到底在哪里?” 赵心一赶忙赔笑道:“公主大人,我是真不知道!” 燕晨死死盯着赵心一,一脸的怀疑:“你当真没有说谎?” “公主面前,我怎敢说谎!”赵心一一脸的真诚,举起三指对天,“我要是知道鱼鳞图册在哪儿,愿受天打雷劈!” 燕晨见他说得认真,加上本来也并未抱多大的希望,也就不再理会他,跟曾剑深一处窃窃私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赵心一走到二狗身边,后者立在墙边,根本没人注意到他的存在,或者说,全都忽略了他的存在。 二狗见到赵心一来,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赵心一坐到一块青石上,拍了拍旁边,示意二狗也坐下,后者略一犹豫,便坐了下来。 赵心一轻声道:“知道我想问什么吧?” 二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的意思是知道我要问什么,你却不能告诉我?” 二狗又点了点头,“我爹说这东西只能交给一个人!”他的声音很小,但却很固执。 “谁?”赵心一饶有兴致。 二狗又摇了摇头。 赵心一肚子里有一堆的道理,可是看到二狗那张像石头一般固执的脸,他放弃了。这些年的经历,让他很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总会有些人比山还要难以撼动! “希望那个人能给白石县,乃至整个明江府一个温饱的明天!”赵心一微笑着起了身。 二狗面有歉容,想要说什么,赵心一却摆了摆手,大步走开了。 赵心一满院子搜寻老黄狗,终于在花园的一堆乱石旁找到了晒着太阳,正在酣睡的老黄狗。这堆乱石,本该是起伏多姿的假山。不过,在大地持续震动之后,便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整个东花园都塌了大半,地宫也彻底被掩埋。 赵心一又想起老黄在地下魔窟故意戏弄他,还把他推下深坑,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在自己屁股上狠狠地拧了一下。老黄一个惊颤,从地上跳了起来,瞥见赵心一,立时便明白了一切,呲牙咧嘴,破口大骂:“你他娘的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赵心一没有理会他,自顾自道:“那两个家伙什么来头?” 老黄刚得了寒星的妖丹,心情正好,没跟他计较,开口道:“老的那个应该出自天魔崖,年轻那个就不知道了!” “天魔崖?”赵心一怀疑老黄不懂装懂,随意胡诌了一个名字,“哪几个字?” 老黄都活成了老妖怪,加之又和赵心一相处日久,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既是好气又是好笑,怒道:“你他娘的是不是找死?实话告诉你,天魔崖当年也是能和仙符宗叫板的门派,功法妙绝,高手众多……” “现在呢?”赵心一打断了老黄的眉飞色舞。 “现在一分为三,也没落了,不过,比之仙符宗,那也算不错了!” 提到仙符宗,赵心一下意识地摸向了胸口的铜钱,想起了赵老道,不无担忧地道:“你说地宫里要都是老头子的手笔,他怎么一直没有出现,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老黄眉头一皱,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扯远,开口道:“他有没有事老子不知道,老子只知道,我们在地下的痕迹要是不清理干净,我们就会有事,还是死无葬身之地的那种!” 赵心一叹气道:“你的意思是那两个家伙就是奔着地宫里的宝贝来的,东西没找到,他们还会再来?” “那是自然!” 赵心一不无担心地道:“那该怎么办?” 老黄翻了个白眼,十分豪横地道:“老子都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要不然,你以为老子真在这里睡觉呢?” 赵心一汗颜,岔开话头道:“我们得搭燕晨的车,早点赶往武宁城!等找到老头子,事情就都明了了!最好是能从那丫头手里弄几张英才帖,也好进飞龙院!”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忙碌到头一场空 燕晨恢复了公主身份,便被里三层外三层给保卫了起来,曾剑深也是始终离她不超过十步,眼似鹰隼,来回巡视,就算是一只苍蝇都甭想轻易躲过,防卫之严令人咂舌。 赵心一费了不小的劲儿,遭了不少白眼,这才算见到了燕晨。后者却忙着审蒋守静,根本没空搭理他。 彼一时,此一时。 此刻,被绑到廊柱上的是蒋守静,而拿鞭子的却成了燕晨。 燕晨一鞭子抽到廊柱上,蒋守静吓得面色苍白。前者厉声喝道:“三江卫的鱼鳞图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洪志御有恃无恐?” 蒋守静哭丧着脸道:“公主,我不能说,你还是早点杀了我吧!”说到“杀”这个字,忍不住浑身一颤,显是他真的很怕死,但他还是不敢说。 “看来,不给你用点重刑不行了!”燕晨鞭子一甩,“啪”的一声脆响,蒋守静吓了一跳,赶紧闭上了眼,整张脸都在抽搐。 赵心一凑到燕晨边上小声道:“他怕成这个样子也不肯说,定是家人都被洪志御那厮控制住了,生死皆掌握在那厮手中!” 燕晨望向了赵心一,哼了一声,道:“这么下作的手段你都能猜得出,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心一欲哭无泪,暗道:“狗咬吕洞宾,这都什么人啊!” “你说怎么办?”燕晨前一瞬还是嗔怪,这一瞬却语带几分求助,话锋转得却是天衣无缝,找不到任何破绽。 赵心一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有事相求,才懒得理会她,“让所有人退去,我自有招对付他!” 燕晨将信将疑,却还是按他所说,让除了曾剑深以外的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赵心一开口道:“蒋守静,我知道你有难处,是不是家人的性命都掌握在洪志御的手中?” 蒋守静不发一言。 “你要是道出我们想知道的实情,我们或许还会救他们性命!”赵心一面色冰冷,“如若不然,不但你没命,他们也同样会没命!” 燕晨心道:“这小骗子心狠手辣,果然不是好东西!” 蒋守静咬牙望着赵心一,眸底带着几分嘲讽,似是在说,杀我容易,我看你怎么动他们! 赵心一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冷笑道:“你不招,我也不折磨你,还会给你准备一间上房,找人好酒好菜地伺候着,唱曲的、说书的,都给你找些来!”话锋一转,“你说这事要是传到洪志御的耳中,他会作何想?” “你……”蒋守静咬牙切齿。 燕晨暗暗点头,心道:“果然没看错他,真不是好东西!” 赵心一从燕晨的手中,夺过鞭子,一鞭抽到了蒋守静的胸膛,“说还是不说?” 蒋守静皮开肉绽,唯一的念头也被捏碎,完全失去了抵抗的心思,略一犹豫,叹气道:“我说……” 原来,赵心一所猜不错。蒋守静丢失三江卫鱼鳞图册的第二天,洪志御的夫人便以“赏花”的名义邀请蒋守静妻儿到家中做客,一去未回。待他上门去寻,却被告知,他的妻儿跟着洪夫人一同到鸿恩寺上香去了。他又寻到鸿恩寺,庙里的和尚却说根本就没见过她们。此时,他便明白了大半,再次登门请罚。洪志御也没罚他,只扔给他一句话,寻到图册,管住自己的嘴,他的妻儿自会平安归家,否则的话,洪志御并没有说,只是笑了笑,笑容阴冷,让他不寒而栗。 事后,他暗中打探,发现他的妻儿并不在洪府,不知道被藏到了哪里,连带着那位洪夫人也一同消失不见了,想来便是看管他的妻儿去了。 而洪志御之所以会有恃无恐,不光是因为他控制了蒋守静的妻儿,更是因为,那图册所绘的侵占屯田皆在卫所和府县的官员名下,他却清清白白,更牵扯不到他叔父——都督府的左都督洪江成。这倒不是他没有侵占屯田,相反,真正的大头都在他的身上,所有侵占的屯田他皆有分成,或八或七,还有少数的六或五,完全看他心情。 只不过,这些账目却不在蒋守静这干人的手里,全都存在洪志御的秘库之中,甚为隐秘,就连跟他一起贪墨这么多年的蒋守静都只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却不知这秘库到底在哪里。 蒋守静讲完,泪流满面地道:“公主殿下,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妻儿,罪臣千刀万剐也活该,可他们是无辜的……”到最后,语不成声。 “罪不及妻儿!”燕晨转头望向曾剑深,一副小女儿态,语带撒娇,“师兄……” 曾剑深爽快笑道:“我过会儿就将师父赐我的‘宇鸣令’发往‘广闻监’,请他们出手!” 什么宇鸣令,又什么广闻监,赵心一听得一头雾水,燕晨却是笑逐颜开,又十分为难,“师兄,这……” 曾剑深大气地挥了挥手,风度翩翩:“一道飞龙令而已,以后不怕得不到!” 燕晨一脸欣喜:“谢谢师兄!” 曾剑深面目温柔,微微一笑。 燕晨转头望向也是一脸疑惑的蒋守静,“你的妻儿有救了,还不谢过我师兄!” 蒋守静虽然心下疑惑,但想自己已经没了利用价值,公主断没有骗他的可能,赶忙鼻涕一把泪一把地道:“谢过公主公子……” 所谓宇鸣令,乃是飞龙院“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大令中排第五的“飞龙令”,上可请助飞龙院四监,下可令豹、狼两局所有弟子,虽排第五却也有不小的威用,得来极为不易,连贵为公主的燕晨都不曾有。 而曾剑深也是因为在上届豹局年擂战上一举夺魁,成为飞龙院最年轻的金豹,院首这才一高兴将宇鸣令赐给了他。要不然,凭他这年纪想要得到宇鸣令谈何容易。这也从侧面可以看出曾剑深为了燕晨着实牺牲不小,正是燕晨有些为难的所在。 广闻监是飞龙院四监之一,主管情报的衙门,密探遍布北燕,广采博闻,知晓北燕各类秘闻。找他们来帮忙,也就是对症下了最好的药,再好不过。 赵心一趁着燕晨高兴,赶忙溜须拍马道:“公主大人,你们飞龙院的弟子果然各个气度不凡,修为高绝,真是让我心向往之,不知公主能不能也赏我几张英才帖,让我也试试院试,兴许我还能有机会……” 曾剑深打断了赵心一的话,冷眼一扫,摇头道:“你没机会了,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有点修为,但你连灵脉都没有,飞龙院是不会收你这样的……人!” 赵心一用力咬牙,暗骂:“老子有没有灵脉关你这混蛋鸟事!” “听到了吧?”燕晨翻了个白眼,“我师兄说你没戏,你也就只能死了这份心了!” 赵心一赔着笑道:“就是见识见识也好!” 燕晨略一犹豫,正打算取出一张英才帖,便在此时,院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燕晨赶忙望向了院门,赵心一手都伸到了半空,却只得无奈空手收回。 不多时,门外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罪臣李魁为拜见公主!” 燕晨率先走出只见李魁为跪倒在地,灰头土脸,左臂血迹斑斑,模样极是狼狈。 燕晨想要上前搀扶却被曾剑深悄然拉了一下右臂,后者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上前。她有些不明所以,只得开口道:“李大人快快请起!” 李魁为并未起身,悲痛道:“公主身陷险境,微臣却毫不知情,救驾来迟,罪该万死,请公主责罚!” “李大人言重了,快快请起!”燕晨见李魁为仍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再次想要上前,同样被曾剑深扯住,后者朗声道:“李大人不起来,怎好回话?” “是,是……”李魁为这才匆忙起身。 “不知李大人负伤之后,身在何处养伤,为何又要派遣李志新去往洪府?”曾剑深不紧不慢地道。 “微臣早就怀疑钱凌武那厮有鬼,近来一直暗中探查,今日,那厮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竟是个筑基期修士,修为比我还要高出四层,微臣无能,又人手不够,只能放任那厮……” 话未说了,院外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一时,一个前去洪府探查的青衣人在院门下了马,快步赶到院中,只见他灰头土脸,形容狼狈。 “怎么样?”曾剑深皱眉道。 青衣人摇头道:“待我们赶到之时,洪府已经烧了大半,我等冒火抢进火起处,却发现地下还有暗室,里面浇了油,烧得极旺,人根本进不去,待得浇灭火势,里面的书纸早已经烧成了灰烬,还有两具焦黑的尸首,面目全非,也看不出是谁!” 顿了一顿,继续道:“我等不甘心,又四下搜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便留他继续搜寻,我独自一人前来禀明情况。” 燕晨牙关紧咬,怒道:“洪志御这奸贼实在狡猾、可恨!”望向李魁为,“对了,李大人,方才你说钱凌武是修士?他现在在哪儿?” 李魁为一直偷眼打量燕晨,待得燕晨发问,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心思急转,暗想:“那厮不是皇帝的人?那他到底是谁的人?钱凌虚?他想干什么?他一个文臣不会也盯上了都督府吧?”嘴上却道:“对,那厮至少也是筑基期八层的修为!” “此话当真?”燕晨一脸的不可思议。 “微臣不敢有半句假话!”李魁为偷眼打量曾剑深,后者心思深沉并无任何表情变化,根本探不出一丝虚实,“微臣根本不是那厮的对手,至于那厮逃到了哪里,实在不知!” 燕晨叹气道:“这也怪不得李大人,李大人下去调养吧!” 李魁为拜别。 赵心一眉头紧皱,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望向燕晨,硬着头皮再次开口向她索要英才帖的时候,却被她拒绝。他软磨硬泡皆不能如愿,再加上被曾剑深那双眼睛杀来杀去,让他浑身不自在,只能暂时放弃,打算找老黄出手,想办法偷她几张,溜之大吉。正要出门离开,却又被她叫住了,“小骗子,想要英才帖不是不行。但是,你得帮我治了洪志御那狗贼的罪!” “算了。”赵心一暗想老子才没那么傻呢。 燕晨感觉很没面子,不由着恼,“你还想不想要英才帖?” “不想!”赵心一答得干脆,扭头就走。 燕晨显是一愣,随即贝齿紧咬,一脸恨意。 赵心一又走两步,“苍”的一声,一柄阔剑突然横在他身前,剑的主人正是曾剑深,速度极快,不由心惊——根本就没看到曾剑深是怎么过来的。不过,他倒也不慌,瞥了曾剑深一眼,便转身望向了燕晨,后者轻出一口气,“师兄,让这个骗子走!” 曾剑深冷冷盯着赵心一,好一会儿才收了宝剑。 赵心一大步出门而去,出了钱北院,心底道:“老黄,你在哪里?二狗有什么动作没有?” 心头马上响起老黄的骂声:“你他娘的怎么磨蹭到现在?莫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看上人家公主了?” 赵心一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或者“一不小心”在墙上撞一下,好好教训他一下,可一想自己也很疼,便又放弃了,耐着性子道:“你再不说,我马上死给你看!” “你也就这点能耐!”老黄语带火星子,“老子就在他家这边,快点滚过来吧,他已经从钱府一尊佛像中偷偷取出了那本图册!” 赵心一闻言大喜,赶忙快步跑了去。 …… 钱北院这边。 一队兵士在一个副将的带领下,骑马赶了来。为首的副将寻到李志新,后者赶忙上前询问:“人抓来了没有?” 副将愁眉苦脸,唉声叹气道:“两个人都死了,都是全家上下没留一个活口!” “他姥姥的,下手还真够狠的!”李志新咬牙痛骂。 燕晨听到动静,出言询问,李志新赶忙快步跑进了院子,硬着头皮道:“禀公主,知府和知县两家人全都已经被人杀害了,没留一个活口!” “什么?”燕晨面色发白,“谁干的?” “属下不知……”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 破屋杀狼得图册 不出两天,钱家的惨案在白石县已经是人尽皆知,传得甚是邪乎。有的说是钱凌武胆大包天,每日对着石兽撒尿,惹恼了兽神,降下厉兽冤魂,附身石兽之上,杀了钱家一个鸡犬不留。有的说是钱凌武着人采石,挖断了龙脉,真龙震怒,这才降下横灾。还有的说是因为当年富贵街还是野狗巷的时候,钱凌武打杀了太多野狗,野狗冤魂聚而不散,暗藏于石兽之中,终于等到钱府惹来阴煞之时,蹙起发难。 众说纷纭,可不管怎么说,白石县确实听起来十分凶险。这几日,天还没完全黑,白石县便家家闭门,户户落锁,生怕有成精的石兽闯进自家门。 半夜三更,云笼雾罩,星月尽被遮蔽,加上白石县的百姓早熄灯就寝,整座城都黑乎乎的,像是沾满了墨汁似的,有些阴森恐怖。 本已静止的县城,突然在一条小巷中“活”了过来,一个人影探头打量,左右无人,赶紧出了院门,出现在小巷之中,径直奔向宽窄巷,一路向着城南而去。 过不多时,又一人出现在了人影远去的地方,正是赵心一,只见他一脸的兴奋,跑得极快。本来,他打算叫上老黄的,后者跟在身边会让他更有安全感,可是后者却嚷着说要睡觉,任他软磨硬泡,根本就不理。 黑暗中,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向城南而去。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赵心一在城南“麻记油铺”旁边的小巷尽头停下了脚步,油香四溢,不禁勾起了他肚中馋虫,舔了舔上唇。毕竟还有要事,压下食欲,探出一点脑袋,瞥到斜对角二狗推开“张记生药铺”的店门,店中灯光泄出,二狗做贼似的赶忙关上店门。 赵心一精神抖擞,轻步飞奔,距生药铺还有一丈来远时,纵身一跃,轻飘飘地落到了铺子西头的屋脊之上,轻手轻脚地揭下一块瓦片。俯身望去,只见二狗跟一个中年男人对坐在长几两端,两边各放了一个青花瓷杯。中年男人三十几岁的样子,生得是膀大腰圆,一脸的络腮胡子,就是个子不高,五短身材,比二狗要矮上一头。 “东西带来了吗?”中年男人声音像他的相貌一般粗狂。 二狗左右张望,面带警惕,“掌柜呢?” “掌柜家里临时有事儿,托我来接手!”中年男人有些不耐烦地从怀里掏出一块枣子大小的白石,放到了长几上,是只雀鸟,小巧玲珑,栩栩如生,“还不信吗?别婆婆妈妈的了!” 二狗细眼打量,正是他爹亲手雕的,的确是约定好的信物,略一犹豫,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油布包,放到了长几上。中年男人双眼放光,赶忙将之揽到了自己面前,迫不及待地拆开了来,里面正是一本册子,封皮上书“三江卫鱼鳞图册”,翻开一看,一页页皆画满了图案,或圆或方,粗看可不就像一片片鱼鳞,正是三江卫的鱼鳞图册。图册之中还有夹页,写满了蝇头小字,详细地记述着每一块田地的归属。 中年男人大嘴咧开,哈哈大笑,眸光却突然转寒,右手悄悄探到长几之下,迅速抽出一把二尺来长的短剑,挺腕便刺向了二狗,后者先是一惊,随即回过神来,赶忙躲闪,却比中年汉子慢了不少,眼看躲闪不及,赶忙一脚踢在了长几上,长几掀起,总算将短剑挡开几分,险险地避了开来。 但他也仰摔在了地上,正要起身,那中年汉子已经脚踏长几,双手倒握短剑,纵身扑了过去,迅猛无比,好一招猛虎捕食。 二狗再无处可躲,心如死灰,没来由地想到了赵心一,不免心生愧疚。 千钧一发之际,天降流火,横击在了大汉的身上。 “啊……” 大汉惨叫一声,被砸到了柜台上。枣木做的柜台,十分厚实,愣是被砸塌了大半。大汉浑身冒火,在地上不停地打滚,惨叫连连。 “嘭”的一声,屋出话来,赵心一已经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痛得他鬼哭狼嚎。赵心一两脚轮番上阵,将他好一阵痛扁。 “好汉饶命,饶命……”黑心狼痛哭求饶。 赵心一又狠踹两脚,这才停下脚,冷冷道:“为什么要杀二狗?谁让你来的?” “我不知道!”黑心狼矢口否认。 赵心一抬脚便踹,黑心狼再次求饶,“好汉饶命,我招,我招……” “快说!”赵心一厉喝。 黑心狼还是犹豫不决,便在此时,二狗扶着张掌柜来到了铺子,头上缠着一圈白布,隐隐有鲜血洇出,有气无力地道:“好你个田三虎!你我发小,从小交好,没想到你入了狗屁铁狼帮,便迷了心窍,只听你帮主铁狼一人的话,竟然连我也不放过!” “还不快招!”赵心一抬脚怒踢。 黑心狼咬了咬牙,突然挺身,一拧脖子,正面迎上一片顶端锋利的碎木,喉管割破,鲜血直流,立时没了气息。 赵心一皱紧了眉头,望向了张掌柜,后者一脸惋惜,老泪纵横。 二狗略一犹豫,伸手道:“道长,掌柜来了,把图册还给我吧!” 赵心一没有理会他,深深地望着张掌柜,开口道:“掌柜的,铁狼帮的名头我听过,那可是在附近县乡响当当的帮派,他一个铁狼帮堂主,被你一句话吓得自杀,只怕你的身份不只是个生药铺掌柜吧?” 张掌柜满脸悲痛地道:“小哥,你怕是有所误会,我俩自幼交好,他怕是因为加入铁狼帮,彻底变了心肠,刚刚就意图杀我,无颜见我,羞愤难当,这才寻了短见!” “哦,原来如此!”赵心一一边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一边一把将二狗来到了自己身边,“掌柜的,我想问一下,他是怎么杀你的?” “我院中有一献桃石猴,他提着我的脑袋撞到了那石桃上。”张掌柜心有戚戚。 赵心一冷笑:“敢问掌柜的,他五短身材,比你矮上一头还要多,而那石桃几乎比他还要高,他又是怎么提着你的脑袋行的凶?” “这……”张掌柜的面色有些发青。 赵心一皮笑肉不笑道:“所以,你们本就是一伙儿的,你也是铁狼帮的人,而且地位比他高,他又是个堂主,你想来就是鼎鼎大名的帮主铁狼了!” 二狗目瞪口呆地望着张掌柜。 “一派胡言!”答话的并不是张掌柜,而是突然从后院闯进来的李魁为,“他是本官的暗线!”手一伸,“快把图册交给本官!”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赵心一,犹如饿虎猎羔羊。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 智斗凶徒 李魁为突然杀到生药铺,赵心一赶忙后退几步,暗地里唤了几声老黄,后者冷漠道:“你小子这次可不要再打老子的主意,实话告诉你,白日里的那两个家伙现在还在城中,这次老子可是绝对不会再帮你了,你要是还逞能,就跟你的狗屁道理一起受死吧!” 李魁为手藏袖袍,隐隐翻动。 赵心一眉头一皱,开口道:“李大人,我虽修为有限,但手中却有几张火符,要伤你怕是不能,可若要是烧几张纸,还是轻而易举的,咱们这个距离,想必你也是拦不住!” “大胆!”李魁为厉声暴喝,“你这刁民竟敢抗命,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念在你跟公主有几分交情,乖乖交出图册,本官给你次活命的机会,饶你不死!” 赵心一掏出图册,同时紧紧地贴了几张火符,开口道:“只怕正是因为我跟公主有那么几分交情,要是交出图册,我才必有一死吧!”一边说着,一边用另一只手狠狠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拧了一把,痛得他呲牙咧嘴,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本是他暗地里跟老黄斗,却反倒吓到了李魁为,以为他已存了必死之心。 “叮”的一声,一根裂骨钉从李魁为的袖袍掉落到了地上,李魁为一脚将钉子踩到脚下,自以为掩盖及时,却都落到了赵心一的眼中。 李魁为急忙道:“住手!”语气已经温和了不少,“小友怕是对本官多有误会,一来我二人无冤无仇,二来你又是公主的朋友,本官怎会伤你,更别说要杀你了!” 赵心一不言语,李魁为继续道:“小友,你立下大功,本官一定会论功行赏,少不了你金银珠宝!快些将图册拿来!” 赵心一望望张掌柜又看看李魁为,笑道:“看来刚刚倒是我猜错了,李大人你才应该是铁狼帮的帮主吧?” 李魁为笑而不语,侧首给张掌柜使了个眼色,后者马上会意,大笑道:“你小子倒算是机灵,我们李大人黑白两道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可不是你这种阿猫阿狗能惹得起的。作为过来人,我还是要好言奉劝你一句,赶紧照我们帮主说的做,荣华富贵让你享之不尽。要不然,你和你的这位朋友怕是会死得很难看!” 赵心一笑道:“不知是怎么个难看法?” 李魁为耐心几乎耗尽,不禁牙关紧咬,怒道:“你到底想怎样?” “有些事疑惑不解,希望大人能够解答!”赵心一一边拖延,一边暗地里跟老黄纠缠,怎奈后者根本不为所动,后来竟是完全不再理会他。 李魁为面色铁青,吃不定这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发一言。 赵心一接着道:“大人只管放心,绝不会让大人白费口舌。”晃了晃手里的图册,“只问你三个问题,这便是答谢礼!” “有屁快放!”李魁为握紧了拳头。 赵心一开口道:“你为什么要得到这图册?” 李魁为咬牙切齿道:“你先回答本官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就认定本官会取你性命?” “很简单,你连公主都敢当不计生死的棋子,更何况普普通通的草民我了!” “一派胡言!”李魁为断然否认。 “大人,真是我一派胡言?”赵心一笑容玩味。 “好,很好!”李魁为不怒反笑,“你若加入黑狼帮,本官非但饶你不死,还会提拔你成为白牙堂新任堂主,赏你百两黄金,荣华富贵保你享之不尽!” 赵心一也不应话,李魁为接着道:“你想知道本官为什么要这图册,本官就告诉你,有个叫洪江成的老匹夫,本事远不如本官,昔年本官屈尊主动投靠,却受他侮辱、打压,至今才是一个小小的按察使!老子这次不但要将他取而代之,还要将他踩在脚下,让他百倍千倍偿还昔年之债!” 赵心一道:“大人果然坦诚!接下来是我的第二个问题,洪江成权柄滔天,要扳倒他,想必大人定有不小的靠山吧,敢问这位又是谁?” 李魁为又审视地将赵心一上下打量一番,似笑非笑,开口道:“你小子为何如此笃定?” 赵心一不禁背脊发寒,一股无形杀意袭上心头,心知已经触了他的逆鳞,赶忙改口道:“乱猜而已,既然大人不方便多说,那我就换个问题。” 李魁为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赵心一手指二狗,道:“他又是怎么被你们骗来的?” 李魁为望向了张掌柜,后者会意,开口道:“当时他娘病重,我便施了些药给他爹三锤。看重他是城里数一数二的石匠,有机会进出洪、蒋、钱三家府邸,有那么一丝窃取鱼鳞图册的机会。本也只是撞大运,并未对他抱什么希望,后来连我自己都忘了。却没想到三锤这人真是老实本分,竟然还将这事托付给了他儿子!”说着,望向了二狗,“出人意料,二狗还将此事给办成了!” 二狗双拳紧握,面色戚然。 赵心一拍了拍二狗的肩膀,冷冷地望着张掌柜,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又对你信任有加,你竟然还忍心让黑心狼杀他灭口?” “没办法,事关重大,只有死人才最安全!”张掌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和你的道理一样该死!”赵心一满腔怒气,杀气腾腾。张掌柜却丝毫不惧,因为他的身边就有一个筑基期的修士,稳操胜券。 “小子,你的问题已经够了,东西拿来吧!”李魁为半眯双眼。 “好啊!”赵心一作势要扔出图册,暗地里手掌一措,两张符箓随即飞出,立即化作两团烈焰,砸向李魁为。后者怒喝:“找死!”脚掌用力一踏,身子横移三尺,甚是迅猛,轻而易举避开火团。侧身一转,一拳轰出,拳风刚猛,一下用上了八成力,想要一举捶杀赵心一。 另一边,赵心一甫一出手便小声催促二狗逃走。后者略一犹豫,躲到了门口。赵心一眼见李魁为杀来并无惊奇,似乎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一边使出一张瞬移符,一边施展早已备好的冰符,一共六道,几乎完全阻住李魁为的追路。 “雕虫小技!”李魁为不躲不闪,甩手扔出一把一阶下品的裂骨钉,足有十几根,疾风骤雨一般,撞上赵心一的冰符,两两化为灰烬,余者直射赵心一。 赵心一望着点点寒光,不由心惊肉跳,虽明知老黄定有办法保自己不死,可终究不敢以身试法,赶忙再次使出瞬移符,躲到张掌柜身后。 钉子只稍稍变向,去势却不改,张掌柜首当其冲,双腿立时被钉成了马蜂窝,鲜血直流,真是满心的悔恨——曾经多次见到李魁为对自家兄弟狠下杀手,却毫不知悔改,总以为自己比那些人特别,却没想到竟是如今这个结局! “嘭”的一声,张掌柜的双腿被炸了个四分五裂,血肉横飞。 裂骨钉,果如其名。 赵心一大骂李魁为无情无义枉为人,手攥瞬移符,再次躲闪。钻进黑心狼破开的大洞,躲到柜台后面。 李魁为冷哼道:“我倒要看看你还有多少符!”手掌挥动,又是一把裂骨钉甩出,柜台,连同墙架、抽屉,四分五裂,各种药材漫天乱飞。赵心一被一块飞起的木板击中,随着一屉当归,一同喷涌而出。 李魁为早已蓄势待发,一步迎上,迅猛铁拳重重砸在赵心一的胸口,将后者一拳砸飞,击穿木板砸向后院。不由嘴角上扬,勾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瞥了门口一眼,向着二狗冷冷道:“等会儿别忘了给你的同伴收尸。”说着,缓步走进后院,在他看来,赵心一已经是个死人,不再着急这一两步,门口的二狗就更不着急了,先随意一句话钓住他,等先拿到鱼鳞图册,再杀了他当个添头。 这般想着,来到后院,果然见到赵心一横躺院中,一动不动,几尺远处掉落一本书册,夜风吹过,书页被翻动,哗哗作响。李魁为眼前一亮,快步走到书册近前,赶忙俯身捡起,凑近翻看。 “轰……” 一条火龙从书册之中奔涌而出,直冲李魁为面门,如此近的距离,已然躲闪不及,李魁为出手果决,翻转左掌,肉掌抓火。与此同时,又有一条火龙猛然自他身后腾起,直冲他后心,又攻了他一个毫无防备。 李魁为彻底傻了眼,眼睁睁地望着火龙自掌中爆出,火焰飞溅,左臂顿时少了半截。与此同时,后背传来一阵剧痛,烈火瞬时席卷全身,身体不受控制地冲上了半空。这时,眼角瞥见那个本该是死人的赵心一从地上爬了起来,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的诡计得逞,恨怒交加,体内也似燃起熊熊大祸,忍不住怒吼:“啊……” 赵心一在心湖笑问老黄道:“怎么样?没有你,我一样可以用钟精益的符箓惩治这个高高在上的按察使大人!” 老黄当即反驳道:“你他娘的少给老子得意!之所以能够暗算他,不就是仗着有老子护你!再说了,哼哼……” 老黄的怪笑让赵心一猛地警觉,匆忙闪身躲避,却慢了一步,被天上急冲而下的火人一脚扫中右胁,横飞而出,头前脚后,犹如离弦之箭一般,一连砸穿两堵木墙,重摔在堂屋案几之上,将案几都砸散了架。 赵心一痛得眼泪直流,还未从地上爬起,一个黑乎乎的家伙已经突然冒出,一脚踩上了他的胸口。来人正是李魁为,此刻,他的头发胡须,连同身上的衣衫都被烧成了焦炭,焦臭味扑鼻。 赵心一这次看得真切,犹如黑炭一般的李魁为,上身露出几块明亮的银色,观其形状,应是一件锁子甲,想来应该是件法器,要不然,不可能被钟精益一阶上品的灵符直击后心还不死。 “小臭虫,凭你也敢暗算本官,老子让你生不如死!”李魁为双目猩红,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直削赵心一的右肩,想要将他右臂齐根削下。人便是这样,倘若自己受损,便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跟他一般。 赵心一双手捏符,两条火龙一左一右腾跃而起,一攻李魁为面门,另一攻他下盘,不管斩来的宝剑,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手段。李魁为可不愿跟他换命,一边横剑阻挡两张符箓,一边一脚再次踹在他的右胁之上,将他踢回院中。一剑劈散两道火符,李魁为便发现自己这次又上了那小子的当,这两张火符跟先前的那两张相比,弱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只算是个花架子。他分明是骗自己出那一脚,好有机会拉开距离。 李魁为既恼又惊,恼的是接二连三受这小子算计,惊的是这小子一身的古怪,挨了自己这么多记重击,搁一般人身上早死上七八回了,他却似并未伤及根本,难不成他的身上也有宝甲? 越想越觉得在理,大步追出,只见赵心一躺在院子正中一动不动,距自己也就五六步,这次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不敢直接上前,绕着院子一连换了七八个方位,赔上了十二分的小心,处处留意有无符箓埋伏。寻了个遍,也没找见一张符箓,越是找不见,越觉得可疑,愣是不敢上前。 赵心一全身酸痛,动弹不得,想找老黄帮忙,又怕受他奚落一番后仍是不肯出手,左右为难,以为自己又会被暴揍一顿,却没想到那家伙绕着自己转了一圈又一圈,始终不敢上前。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了主意,强自用力,由侧卧换成了仰躺。 就这么点变化,吓得李魁为连退了三四步。 赵心一装模作样冷笑道:“这次你倒是学聪明了,不过,已经晚了,这里已经被包围了,你逃不了了!” “混蛋!”李魁为愤怒咆哮,甩手向赵心一打出一把裂骨钉,转身便逃。 “截住他!” “别让他跑了!” “他在这边……” “快追!” 这下,赵心一彻底傻眼了。 “什么情况,老子的嘴开光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 赔了买卖又折兵 燕晨跟两个飞龙院弟子冲进了生药铺后院,眼见赵心一躺在地上动也不动,赶忙俯身给后者把脉,后者艰难道:“千万不要在我身上白费灵药什么的了,我已经没救了……” “小骗子,你要撑住!”燕晨的眼泪在眼睛里直打转,抬眼望向另两位,“快把你们的灵药都借我!”公主发话,另两位没有任何犹豫,一人取出一个玉瓶递给了她,接过玉瓶,她赶忙从中选出一粒等级最高的丹药喂赵心一服下,后者一脸肉痛,语气虚弱道:“公主,有这些丹药,我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了,你们快去追李魁为,别让那厮跑了!” “小骗子,好样的!”燕晨终于没忍住,眼泪还是流了出来,头也没好意思抬,向另两位道:“你们去追李魁为吧,我在这里守着,以防那厮杀个回马枪!” 另两位告了声别,一同越墙离去。 “小骗子,你怎么样了?”燕晨又倒出一枚丹药。 赵心一肉疼不已,开口道:“你把丹药留下,先看一眼二狗怎么样了?” 话音未落,就听院中角落响起了二狗的声音,“道长,我很好!”带着重重的哭腔,“谢谢道长!我替我爹也报了一半的仇!” 原来,一盏茶之前,二狗趁着赵心一与李魁为缠斗之际,擒住了没有双腿的张掌柜,冷冷道:“你的话,我爹一辈子不敢忘,”眼泪簌簌直下,“你……”泣不成声,双目猩红,一脚踹在张掌柜胸口,将后者踹得口喷鲜血,惨叫连连。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张掌柜虽没了双腿,却也想活命,不禁苦苦求饶,“我知道你爹是谁杀的!” 二狗先是一惊,后是满脸悲痛,又带着几分怨怒,咬牙道:“是谁?” 张掌柜略一犹豫,开口道:“是钱爷!” “钱凌武!”二狗双目猩红,怒不可遏,一脚踹在了张掌柜脖颈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脖子竟被他一脚踢断,张掌柜惨叫一声,咽了气。 另一边,赵心一不由哀叹,想尽了办法也支不走燕晨,恨不得直接从燕晨手中将两瓶丹药给抢过来。 二狗开口道:“道长,那本图册还在你的手里吗?” “那本鱼鳞图册?”燕晨目光炯炯地盯着赵心一。 赵心一顿感一阵头大,赶忙道:“东西已经不在了,被李魁为那厮给抢走了!” “小骗子,你说的可是实话?”燕晨根本不信,开始搜赵心一的身,轻而易举地从他的怀里搜出了鱼鳞图册,不由气恼,“你这小骗子果然没句实话!” 赵心一赶忙改口道:“本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弄巧成拙了!图册,公主尽可以拿走,但我有几个小小的条件,不知你能不能应允?” 燕晨心情大好,道:“说来听听!” 赵心一道:“一来,我帮你取到了这本图册,李魁为说要给我百两黄金,我可是都没给他。现在给公主你,你可比那厮更有身份,怎么也得赐我千把两黄金吧!二来,我还为公主揭穿了李魁为本来面目,也算是为我北燕拔出了一根毒刺,护我北燕社稷,这可就不是千两黄金的事了!不过,念在我们有同生共死的情分,我也不跟你多要,你就再给我一万两黄金,外加两百张英才帖,四十颗筑基期以上的妖丹,如何?” 燕晨翻了个白眼,用手使劲揉了揉额头,继而厉声大喝:“你当这些东西都是白菜啊,随便一买一箩筐?” “既然是买卖嘛,价钱还可以再商量!”赵心一丝毫不觉得尴尬,拉开了小摊买菜卖菜讨价还价的那种架势。 燕晨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小骗子,我的妖丹是不是被你偷走了?” “妖丹?什么妖丹?你有妖丹吗?”赵心一暗道坏了,怎么忘了这茬! 燕晨直接动手,拧耳朵,抓头发。 这边两人正在打闹,那边曾剑深回到了院中,见到此情此景,面色瞬时阴沉了下来。燕晨这才停手,望向了曾剑深,后者摇头道:“还是让那厮给逃了!” 燕晨晃了晃手中的册子,笑道:“师兄,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 “这是鱼鳞图册?”曾剑深有些吃惊,眼见燕晨开心地点了点头,他看待赵心一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冰冷。 …… 武宁城,都督府。 洪江成端坐于签押房中,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大案上的信函,面色阴沉。下一刹,陡然起身,一掌拍在了大案上,上等红木大案轰然碎裂。门外侍候的老管家,暗暗叹了口气,略一犹豫,躬着腰,快步小跑了进去。 洪江成勃然大怒,“滚,给老子滚!” 老管家缩了缩脖子,灰头土脸,转身便走。 “回来!”洪江成突然改了主意,深出一口气,踱步来到窗边,窗扇半开,夜风清冷,抬头望天,星月全无。背对着老管家,语气冰冷,“全都灭口吧!” “哦!”老管家随口应了一句,眉头一皱,突然想到了什么,硬着头皮,试探地问,“那志御少爷?” “一视同仁。”洪江成声音平静又冷淡,如这夜空。 “哦!” …… 白石县。 赵心一几人折腾到半夜才返回客栈“迎客居”休息,赵心一躺在床上越想越不对劲。两个问题:第一个,那本鱼鳞图册他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正如洪志御所说,所有的屯田都是蒋守静、张志远一干人占的,跟他毫无干系,更扯不上他叔父洪江成。说白了,单凭这本东西,根本就不可能让洪江成乖乖就范。而李魁为他们用尽心思,大费周章,不可能仅仅就是为了这么个东西,这东西最多也就是一个添头。很有可能,这只是一个鱼饵,他们真正要钓的大鱼就是洪志御想毁掉的东西。说不好,这一切都在他们的算计之中,更有可能他们已经得了手! 第二个,更让他吃惊的是——这本图册是假的!字迹、田亩数和私占人,应该都没什么问题,一般人就是看上三天三夜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是,他却不同,从小跟着老道士学习画符,符术之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是以,他分外留心笔触的细微变化,转折、深浅、力道,皆逃不过他的这双眼睛。而那本图册虽然每页签押字迹都不相同,他相信就算跟蒋守静一干人的笔迹比较,也是看不出什么差异,但是这些字用力却大抵相同,深浅相近,分明就是一人所为! 由此来看,这背后可就藏了一个天大的问题,有人在幕后伸出了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瞒天过海,将洪志御、李魁为两方人都给骗了。至于燕晨,或者说曾剑深知不知道其中隐情还不好说。倘若曾剑深知道,那便说明这幕后之人便是皇帝设下的暗桩。倘若不知,事情就更加复杂了。 为此,他还在返回的路上专门试探过燕晨和曾剑深,询问这册子是否真的对她们有用。说话的时候,细眼打量燕晨和曾剑深的神色变化。 燕晨眉头一挑,理所当然地道:“废话,当然有用了!” 毫无心计,显然这丫头根本不知情,而曾剑深面色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不好说,赵心一进一步试探道:“这东西不会是假的吧?” “快给我看看!”燕晨皱紧了眉头,一脸的迫不及待。曾剑深怒瞪赵心一,一脸不善,完全是一副受到挑衅、戏弄而愤怒的表情。看来,他也是不知情,赵心一暗叹口气,笑道:“公主不必着急,我只是开个小玩笑。图册马上就给你,只是,我也有几个小小要求。” “果然没安好心!”燕晨哼了一声,满面鄙夷之色。 赵心一陷入沉思,想必,那本真的鱼鳞图册就在幕后那人的手里。那更重要的证物十有八九也落在那人的手里! 真是一个高人,也是一个可怕的人! …… 武宁城,繁花楼,北燕国最大的青楼。楼里姑娘有的貌美如花,有的才艺过人,各有所长,绝非普通胭脂俗粉可比,达官贵人、文人墨客都喜到这里消遣,每日都是热闹非凡,人称“北燕第一楼”,真正的削金窟。 第三进院落,略显冷清,院中有院,建有七个小小的别院,异花修竹,甚为别致。此处,非一般贵人能进,来往的都是贵人中的贵人。 天字三号别院,又称“彩鱼院”,院中有一方池塘,养了各色锦鲤,故而得名。琴瑟和鸣,婉转多情,优美的乐声自房舍中飘转升空。 “好!”屋里传出一声爽朗的称赞,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重重有赏!” “谢大人!”两个女子立起身,恭敬地行了礼。 “先下去吧!”中年男子隔着帷帐道。 “是!”两个女子乖巧听话,转身离去。 两人刚刚离开,房中便出现了一个黑衣人,没带一点声响,似是凭空出现。全身都裹在黑色兜袍之中,不露一点真容。 帷帐之后的中年人淡淡道:“事情怎么样了?” 黑袍摇头道:“出了点岔子。”是个女子的声音,婉转动听,“李魁为身份败露,不知现在身在何处,全无音讯,成了一枚废子。” “真是个废物!”中年人怒喝一声,缓出一口气,平复了情绪,“另一边怎么样了?” 黑袍女子开口道:“钱、樊两人还没有传来音信,不知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中年人冷哼一声,道:“派人去找,筹谋了这么久,这边无论如何也不能出什么纰漏!” “是!”黑袍女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房中。 不一时,房中歌舞依旧。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夜半遇袭 第二天。 白石县柳林街的客栈“迎客居”。 赵心一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要不是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他相信自己能睡个一天一夜。打了个哈欠,这才意犹未尽地从床上爬了起来,随意套上床头的道袍,伸了伸懒腰,打开房门,突兀地立着一个人,把他吓了一跳,定睛一望,竟是二狗,惊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干什么来了?等了很久?” “我来……来……”二狗结结巴巴,面色凄苦,又带着几分羞涩。 赵心一揉了揉肚子,大咧咧地道:“边吃边聊,我都快饿死了!”说着,率先下了楼,招呼店小二准备了四碗面、三碟咸菜,与二狗对坐在窗旁。 “谢谢你!”二狗低着头,终于说出了口。同时,脸颊有几滴泪水滑落。 赵心一暗暗叹息,面上故作轻松道:“都是小事,不必放在心上,填饱肚子才是头等大事,一人两碗,快点吃,再不吃面就砣了!” “谢谢!”二狗依旧没有动筷,自顾自道:“那年,我娘病重,张掌柜……”恨恨地咬了咬牙,马上改口,“张为龄对我家有施药之恩。虽然最后也没能救回我娘的性命,但我爹和我都记下了这份恩情,一直铭感在心,逢年过节都会去拜会,他对我们也很客气……” 赵心一终于原原本本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原来,张为龄私下跟二狗他们说他其实是朝廷的暗探,立志要除贪官杀恶霸,还白石县一个朗朗乾坤,让每个石匠都能过上好日子。他这些年一直奉命搜寻蒋守静、钱凌武、洪志御一干人的罪证,却毫无进展,屡屡受到上官责罚。二狗爹备受感动,主动请缨,说要尽自己的微薄之力,为白石县的百姓做点事情。 张为龄先是好生“为难”了一番,然后又是“百般无奈”,这才说了正题,拿出一本写有“三江卫鱼鳞图册”的样册,说是如果有机会进入蒋守静的府邸,见到这样的图册,一定要想方设法给偷出来。二狗爹欣然答应,铭记在心。 只是,即便他有机会进入蒋守静府邸,可像鱼鳞图册这等机密物件,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石匠能触及到的东西。张为龄说过此事之后也就石沉大海,没了一点音讯,连张为龄自己都没当回事儿。二狗爹却深深将此事印在了心上,死前几天还跟二狗郑重其事地念叨着这事,嘱托二狗也要留心。 好巧不巧,前些日子,蒋守静去给钱凌武送寿帖的时候,看中了钱凌武宅子中的白色献桃石猴,说是自己也想弄一个玩玩儿,而这石猴正是出自二狗之手。 就这样,在蒋守静过寿的时候,二狗便跟着钱凌武,带着自己雕的白猴献寿桃来到了蒋府。寿宴做完,宾客散去,蒋守静只留洪志御、钱凌武,另备席小酌。 整个蒋府,所有的兵士都喝得醉眼迷离,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所有的下人都忙活着收拾杯盘、桌椅,忙得脚不沾地,二狗跟他的石猴则完全被遗忘。 二狗壮着胆子来到了蒋府正堂,只见酒席上蒋守静正拿着一本册子,摇头晃脑地向另外两人卖弄,另外两人喝得大醉,只是笑,头都抬不起来。二狗定睛一望,那册子封皮上写着的七个字,正是他爹半年来一直教他的七个字“三江卫鱼鳞图册”。 过不多时,蒋守静自己也喝趴下了,册子掉在地上。二狗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蹑脚进到房中,俯身便要捡那册子。蒋守静突然坐了起来,二狗吓得魂飞体外。然而,蒋守静却是醉眼迷离,喊了一嗓子“喝”,便再次趴到了桌上。 二狗暗松一口气,赶紧将册子揣到怀中,跑了出去,一个人又出不去蒋府,只得等到钱家下人进来抬走钱凌武,他便默默地跟在后面,本打算出门就将东西交给张为龄。 可刚出蒋府,钱家的轿夫便有一个崴了脚,没法抬轿子,管事的便让他将来会免了他们的税,他更是高兴。他并不认为自己能成为那种神通广大的修士,只想老老实实做个本分的石匠。 赵心一则是非常肯定地告诉二狗,他是有灵脉的,在这一点比自己要强上百倍,说这话的时候,隐隐带着不为人知的心酸和落寞。他没有骗二狗,早问过老黄,后者十分肯定,二狗不但有灵脉,而且品阶不低,地阶上品土属性的灵脉。虽然比曾剑深和燕晨这种人中龙凤,有些不足——这两人都是天阶中品的灵脉,曾剑深是金属性,燕晨是火属性。但二狗还是比绝大多数人都强太多了,尤其是赵心一这种连灵脉都没有的人。 赵心一好劝歹劝,二狗都是不为所动——实在是太倔,最后还是燕晨下令将他给绑了,他这才一同跟着回了京城。 二狗不明白他对燕晨的意义,他可是后者这次出京唯一的大收获,她岂能让他跑了,光靠连灵脉都没有的赵心一,她面子上能下的来? 一行人浩浩汤汤地上了路,一路都有官员接送,吃喝皆有不同的花样,赵心一倒也自在。 这一日,刚到清源县地界,清源知县和一众富绅名流便早已等在那里,敲锣打鼓,将燕晨一行迎到了县驿。吃食和房舍早已准备好,赵心一和老黄美美地吃了一顿。燕晨却被知县烦的够呛,吃个饭,后者一直在旁边叨叨——兴许是因为燕晨是他平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权贵了,实在是过于激动,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嘴。 可燕晨却不得安生,一怒之下,命两个兵士将知县给直接架了出去。 吃了饭,天黑了,也没了唠叨的知县,众人开始就寝。 驿站不大,房舍有限,燕晨、曾剑深和李志新一人一间房,两个囚徒一间房,其余人都没这待遇,有的挤柴房,有的挤灶房,赵心一、二狗还有老黄则挤在马车里。 睡到半夜,老黄突然睁开了眼,用力推了推赵心一,后者睡得跟死猪似的,哪有什么反应,想要直接一爪摔到他脸上,一想到自己也得受着,便又放弃了。换了个策略,深吸一口气,扬起尾巴掩住了他的口鼻,他这才惊坐而起,大喘着粗气扫了一圈,望到怪笑的老黄,不由怒目圆睁。 老黄跟他传音道:“你他娘的,一会儿就该谢我了,叫醒这小子,寻个好地儿等着看戏!” 赵心一将信将疑地照办了,叫醒二狗,二狗问他干什么,只说要去拉屎,大晚上的,他一个人害怕。两个人打着哈欠,跟老黄来到了驿站西首一里远处的一块田地之中。 冷风一吹,赵心一的睡意已经褪去大半,望着老黄,在心湖道:“看什么好戏?” 话音未落,驿站那边突然响起了箭矢破空声、惨叫声、喊杀声。不一时,火光冲天,人影攒动。一群黑衣人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将一众兵士杀了个措手不及。 “怎么回事儿?” 赵心一和二狗互望一眼,皆是一脸的惊愕。 “鬼打鬼而已!”老黄蹲坐在地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不时吐舌摇头,一脸的嫌弃,显是对这些人的手段十分鄙夷。 “老黄,真有你的!”赵心一一边摩挲下巴,一边大加赞善。 老黄白了他一眼,“那还用说!”眼神十分傲娇,“实话告诉你,暗中还有两拨人呢!看这形势,这第一拨应该是想杀人灭口,暗藏的第二拨应该是保护那丫头的,这更隐蔽的第三拨估计是想做个渔翁,等两拨两败斗个俱伤的时候,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么热闹?”赵心一面色精彩。 老黄愈发卖弄道:“而且,这还不是最热闹的,最热闹的当属囚车里的那两位!” “蒋守静和洪志御?”赵心一皱了皱眉,突然双眼一亮,“你的意思是那两位被调了包?” 老黄故作神秘,不再发一言,赵心一白了他一眼,望向了战圈。战圈之中,曾剑深护持着燕晨,并未过多参战。黑衣人越战越勇,从身手来看,其中至少有五六个筑基期的修士,刀光剑影,所向披靡,眼看就要杀退一众兵士。 赵心一暗暗思量,这第一拨人应该是洪江成派来灭口的,第二拨则是北燕朝廷派来的,第三拨恐怕就是李魁为幕后那人派来的了。 今晚可真够热闹的! “道长,我们该怎么办?”二狗面色焦急,四下搜寻,似是想要寻件趁手的兵器。可这是一片农田,别说是兵器,就连根木棒,连块石头都没有! 赵心一安慰道:“不用着急,笨丫头那里……”只见二狗异样地望着自己,赶忙改口,“公主大人定然早有安排,说不定这就是她设下的埋伏,故意诱敌深入,再来个瓮中捉鳖!” “是吗?” 回答他的是几声剑鸣,黑暗里果然又杀出一拨人来,不多,只有七人,身着青袍,跟曾剑深的打扮相同,想来也都是飞龙院的修士。 两拨人立时战在了一起,相斗半晌,各有损伤,黑暗中又杀出十个黑衣人来……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 大杀四方 几拨人,二十几个修士,好一番乱斗,飞剑纵横,各种厉害的法器、手段层出不穷,看得赵心一啧啧称奇,暗中畅想将来自己迈入修行大道,手持宝剑纵横千里,天地任我行,岂不畅快尽意。继而又想到自己连灵脉都没了,真的还会有这一天吗?不由怅然若失。深吸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转眼恢复往日神态,坏笑道:“老黄,这些修士这么多宝贝,让他们这么挥霍,岂不浪费?” 老黄半眯双眼,一脸不屑地道:“你他娘的想要借我的修为趁火打劫?”赵心一目光炯炯,丝毫不觉尴尬,老黄话锋一转,“很好!果然没看错你小子!这次,老子准了!” “来吧!”赵心一张开双臂,“把你的修为都借给我吧!” 老黄白了他一眼,“就你这小身板,能驾驭得了老子多少修为?不怕爆体而亡?” 赵心一只觉后颈冷风直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悻悻然道:“那你就少借点吧!” “以你能控制的修为对上这么些人,只有死路一条!”老黄冷冷道。 “那你什么意思?” “你他娘的忘了怎么制住那个笨丫头的?”老黄呲牙咧嘴,恨铁不成钢,见赵心一还是一脸呆愣,更是气恼,厉声咆哮,“那是老子的神识附在了你的手掌,笨蛋,懂不懂?” 赵心一更惊:“神识还能这样用?” 老黄哼了一声,“你小子自然不能,但也不想想老子是谁!”话锋一转,“待会儿,战利品我九你一!” 赵心一暗骂,怪不得这老妖精这次这么主动,随口便砍价道:“五五!” “找死!”老黄气得呲牙,“八二!” 赵心一张口还待要砍,却见老黄正愤然望着自己,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动牙之势,只得作罢。转头向二狗交代了几句,让他等在这里接应。话还未说完,只见老黄爪子一挥,二狗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仿若被人在后颈闷了一棍。 “你把他怎么了?”赵心一皱紧了眉头。 老黄冷哼一声,没好气地道:“你他娘的想让他看你怎么大杀四方?老子只不过让他昏睡一会儿。” 赵心一向老黄点了点头,有些迫不及待,老黄却道:“你小子平时看着倒机灵,怎么现在傻了,你打算就这么去?” 赵心一略略皱眉,回过神来,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道:“我找块黑布蒙面……” “笨蛋!” 老黄随便挥了挥爪子,一团黑雾罩住赵心一,凝聚不散,后者一步迈出,一丈有余,既是激动又是紧张,想要大喊一嗓子,壮壮气势,却一时没想到要喊什么,便化声音为力量,大步跑向了战圈,一个闪身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驿站之中,吞了一口口水,震惊地望向了自己的双腿,“修为高的人就是这种速度吗?” 此时,驿站的院中血流成河,血腥味扑鼻。最后出现的十个黑衣修士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打得燕晨一伙儿节节败退,曾剑深不顾燕晨的反对,护着她逃出了驿站,剩余几个人为了能让燕晨安全逃走,苦苦支撑。 赵心一深吸一口气,从地上捡了一把刀,还没完全做好准备,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暴射而去,如箭矢,如流星,面皮被劲风刮得生疼。转眼便出现在了一个黑衣修士身后,后者惊慌转头,眼眸中混着惊惧和不可思议。 赵心一头脑发懵,不知道该干什么,但他的右臂却比他清醒,手起刀落,快若闪电,一颗头颅没来得及惊叫便飞了出去,兀自站立的躯干,鲜血喷涌,直如喷泉。杀人他见过,跟着老道士没少看行刑的,可是距离这么近,自己亲自充当刽子手,还被喷了一脸的血,带着温热,既腥又黏,这还真是平生第一次,惊惧之色瞬时便挤满了他的整张脸孔。 然而,他的手却没闲着,左手一探,精准地抓住一个布袋,捞了回来。 “哗……”尸体随即倒地,血水四溅。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赵心一的身上,黑雾笼罩,隐隐看出是个人影,动作极快,快到他们之前竟然都没有发现他是怎么起刀落刀的,而且出手也是十分狠辣,一招杀人,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凝滞,决绝到了骨子里。 面对这么突然出现的一个狠人,众人皆是一惊,同时又都十分惧怕,各自戒备,严阵以待。只是,他们却不知道,黑色浓雾之中的这么一个人此时已经彻底吓傻了,六神无主,呆若木鸡。 不过,他的身体却一直没闲着。下一瞬,陡然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没有任何的征兆,脚没动,臂没抬。再出现时,又一个黑衣人丧了命,不同的是,死得更惨,脑袋被斜切了一半,脑浆奔涌。 “啊……”黑衣人独眼圆睁,尽是惊恐,想要抬手抚头,手到一半,便突然没了力气,仰倒在地。就在他倒下的前一刻,一只手飞快地探进了他的怀中,取走了他的储物袋。 剩下的八个黑衣人回过神来,对望一眼,同时施展手段杀向了赵心一,飞剑、灵符四面八方怒杀而去,声势骇人,他还是一脸的迷失,但是手脚却丝毫不慌,身法堪称鬼魅,快慢不一,无迹可寻,总能险险避过各种凌厉的攻击。 一众黑衣人既是恼怒,又是震惊。习武、修行之人都知,身法、招式,要么快,要么慢,要么快慢相间,但无论是哪一种,节奏都很重要,皆有一定的章法可循,一旦乱了节奏、章法,必然身形大乱,破绽百出。然而,赵心一的身法却是忽快忽慢,节奏变幻无常,毫无章法可言,但怪就怪在他身形却是极稳,毫无破绽,将他们杀的团团乱转。 一众黑衣人只得将他团团围定,想要集众人之力,杀他个透心凉,但他突然一个闪身就穿破了法器的包围,一刀刺穿了一个黑心人的心脏。 “哇……” “跑!” 一个黑衣人像是见了鬼,大叫一声仓皇而逃。 很多事就是这样,一旦有人起了头,占了利,其他人唯恐自己吃亏,定然不甘落后。此人一跑,其余黑衣人闻声而动,纷纷逃窜,生怕死了自己,却为他人做了嫁衣。只不过,他们和赵心一相比实在是太慢了,几瞬的工夫,院子里便多了几具死相难看的尸体。 几个北燕朝廷的青袍修士,连同几个重伤的兵士,眼神复杂地望着赵心一,既有感激,又有畏惧,还掺杂着些许疑惑,这家伙到底是谁?到底是敌是友? 实在是太过诡异了!看不出修为,看不透功夫路数。 就是这么一个让他们倍感不安的人,此时才深吸一口气,慢慢回过神来。扫过眼前遍地横尸,他只想赶紧逃跑,寻个地方好好洗个澡,最好能把心中的惊惧和不安也能一并洗掉。然而,他的脚却不受控制地跨出一大步,手臂一挥,一个目瞪口呆的青袍修士立时身首异处。 另外三名青袍修士回过神来,拔腿就跑,早已惊慌失措的赵心一鬼魅般消失在了原地。三个青袍修士本就全都已经身受重伤,行动皆是十分迟缓。赵心一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一个青袍修士的身后,青袍只顾逃跑,没一点防备,赵心一手臂一动,暗自惊恐,惊喝道:“住手!” 青袍察觉,回过头来,惊恐还未来得及完全在脸上绽放,便突觉天旋地转地飞了起来,自己的身躯则是鲜血喷涌,没了首级。 “快住手!”赵心一再次大喝,然而手脚却完全不受控制,又有一名青袍死在了他的手下。接着,最后一名青袍也倒了下去。 “混账,我让你住手!”赵心一泪流满面,破口大骂,感觉全身微微松了松,像是老黄狗的控制弱了一些,他艰难地抬起手臂,倒转已经卷刃的血刀,想要狠狠地刮自己一刀,也给老黄好看。可是,他的手腕却突然一翻,径直砍向了一个倒在地上的兵士,紧要关头,亏得他极力反抗,一个艰难的侧转,带动大刀偏离那兵士的后颈,“当”的一声钉进了那兵士头颅右侧的石地之中,入地足有一尺有余,兵士吓得面色惨白,直接昏死了过去。 “该死!”赵心一心情复杂,滚身从地上捡起一把刀,直割自己的咽喉,打算跟那只该死的黄毛老狗同归于尽。 老黄轻而易举便制住了他,但也动了真火,怒吼道:“不知所谓!”爪子微抬,还待要发威,他遥望老黄,面目狰狞,如视仇寇,厉声怒喝道:“再来,必与你同归于尽!” 面对他的宣战,老黄一时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就在这一人一狗僵持之际,后面的房舍之中突然射出两柄飞剑,破窗而出,并驾齐驱,直刺赵心一后心,快若奔雷。 老黄率先发觉,赶忙控制赵心一躲闪,奈何刚刚的争执乱了心神,此时动作已经为时已晚,已然躲闪不及……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 生炼神魂 荒郊。 曾剑深扯着燕晨的手腕,不顾后者反对,一口气跑出十几里路。燕晨起初挣扎了几次,却始终摆脱不了曾剑深的那只铁钳一般的手掌,心下恼怒,却无可奈何,只得暂时放弃了,此时突然发现手腕松了些许,趁着曾剑深不备,用力一挣,挣脱了束缚,转身便跑。 “回来!”曾剑深大叫一声,燕晨却头也不回,他暗暗苦笑,赶忙施展身法追了去,毕竟他的修为要比燕晨高出许多,几个闪身便堵住了燕晨的去路。 燕晨贝齿紧咬,“噌”的一声抽出宝剑来,剑尖直指曾剑深,怒斥道:“让开!” 曾剑深先是一愣,随即一脸苦涩,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燕晨竟会这般待他,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师妹不必担心,那两人并不是真正的洪志御和蒋守静!” “你说什么?”燕晨惊疑不定。 “我师叔,你父皇,早预料到洪江成会派人来灭口,也隐隐猜测到了那神秘的第三方势力可能会有所行动,便暗中偷梁换柱,派了两个锦衣暗卫高手,易容打扮,冒充洪志御和蒋守静,计划杀第三方一个措手不及,最好能抓几个活口!” “真的?”燕晨收了宝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洪江成的眼线遍布衙门各处,第三方势力更是神秘,事先你父皇一再叮嘱,万不可走漏了风声,连你也不行!”曾剑深皱眉道。 “第三方势力?”燕晨一脸疑惑。 曾剑深摇了摇头,叹道:“我所知也不多!” 燕晨哼了一声,面色不悦。 曾剑深出言致歉:“师妹,实在是师命……” 燕晨挥了挥手,不好意思地道:“师兄,我不是针对你,而是我那父皇!”撇了撇嘴,“从小到大都不信我,什么事都瞒着我!”曾剑深正要出言相劝,燕晨眼珠子一转,忧声道:“那两个暗卫不会有危险吧?” 曾剑深道:“不必担心,那两个暗卫的修为可是比我都高,一个是筑基期八层巅峰,一个是筑基期九层!即便那人手段通天,他二位不说立下奇功,自保足矣!” 燕晨重重地点了点头,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兴许,这次会有大收获,顺藤摸瓜查出这个幕后的神秘人也是极有可能的!” …… 驿站。 赵心一扫过满院狰狞的横尸,再面对两柄飞剑,紧紧闭上了双眼。 “这就是自己的报应吧!终于可以了解脱了!” 然而,就在两柄飞剑刺穿他的衣服即将刺破他的皮肤时,他却突然睁开了眼,双眸漆黑,一股奇异的波动悄然散开,两柄飞剑叮的一声被振飞而去。 黑雾尽散,赵心一向着老黄突然露出了一个邪魅的笑容,只见他一双漆黑眸子深不见底,似有暗波流转,老黄突觉神魂巨震,竟有离体之势,心下大惊,赶忙彻底收回了神识,暗稳神魂。赵心一伸出舌头舔了一口脸上的鲜血,满脸的享受之色,向着老黄笑道:“你这小猫下次可要机警一些,要是伤了这具难得的身体,坏了本祖师的谋划……”笑容渐渐转冷“本祖师让你生不如死!” 老黄不由全身一震,动了动嘴,却一时无语。 赵心一微微一笑,双眼绽放出异样的光彩。满院尸体突然全都站立而起,面向他团团打转,一道道异样的光彩自尸体之中涌出,汇聚到他的双眼之中。 老黄大惊,喃喃道:“生炼神魂……” 他深吸一口气,笑容满满,满院尸体砰然倒地。 两柄飞剑再次疾射而来,一把向他心口,另一把直刺他面门。 他不躲不闪,大步向着囚车而去,面上一直挂着笑,丝毫没有要出手的意思。但两柄飞剑在距他尺许远时,便当的一声,倒飞而去。 囚车之中,洪志御和蒋守静身着囚服,披散着头发,盘腿而坐,在飞剑倒飞而回的一瞬间,同时吐出一口血来。两个人挥手在脸上一抹,瞬时换了副样子,竟是两个全然陌生的中年男人!全是修士,而且修为都很高,一个筑基期八层巅峰,一个筑基期九层。 两人同时翻身而起,一掌拍断囚车的栏杆,再次控制飞剑冲杀而去。然而,来人却依旧没有丝毫应对的动作,但他们的飞剑却还是倒飞而回,犹如螳臂当车,两人再次口吐鲜血。 先前两人就觉得来人诡邪,此刻愈发惊恐,对望一眼,同时翻身逃跑,刚抬起一脚,还没来得及发力,却突然动弹不得,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掌将他们牢牢地摁在那里。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急不缓,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他们的心坎上,心惊肉跳,惶恐不已,眨眼的工夫便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个少年绕到了他们的身前,全身血污,面带微笑,很是邪异。两人更惊,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张口呼救,却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唇。 赵心一笑意更浓,悠悠开口道:“享用美食之前,我不想听废话!”话音未落,他眼波流转,周遭闪动异样的光彩,仿若形成了一个漩涡。两个暗卫的眼睛陡然圆睁,眸中有精光汇聚,甚是明亮,而他们的身体则猛烈抽搐,表情十分痛苦。 似有一道无形的波纹将赵心一和两个暗卫的眼睛连接,赵心一眼中的漩涡微微泛起流光,而两个暗卫的眸子则渐渐无神。 …… 这是一条略显昏暗街市,众人围着一个孤独无助的少年,有泼辣妇人怒骂这少年偷了她家的鸡,有气势汹汹的地主大骂这少年骗了他的钱,有可怜巴巴的乞丐咒骂这少年踢烂了自己的碗,有顽童向这少年吐口水,有卖菜的向他扔烂菜。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少年时的赵心一,此时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满心委屈,出声辩解,却根本没人愿听,纷纷用拳脚、乱棍招呼,他被打得浑身是血,流泪求饶,众人却下手更重。泼辣妇人恶言相向,诅咒他和老道士永世不得超生,他突然红了眼,勃然怒了,从地主的手中抢过长棒,狠砸在了妇人的脑袋上。长棒断折,妇人却没什么事儿,骂得更凶了,将赵心一从未见过面的爹娘也好一阵毒骂。 不光是她,周围所有人,就连孩童,也全都指着他,怒目相向,厉声大骂了起来,口水四溅,单是唾沫星子就打湿了他全身的衣衫。 他怒火攻心,用力挥舞手里仅剩的半截木棒,怒砸周围众人。然而,周围人却一脸嘲讽,浑然不怕,木棒落到他们身上,木屑碎溅,虎口发麻,仿若砸在了石头上一样,根本伤不得他们分毫。反倒被他们打得浑身是血,他更觉怨恨,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刀来,举刀便砍,刀光掠影,气势汹汹的地主一刀被割破了喉咙,倒地而死。 他仰天大笑,甚觉畅快,再次高举大刀,手起刀落,刁蛮妇人被硬生生劈成了两半,鲜血飘散,染红了天地,深嗅血腥味,他一脸的享受。 再次挥舞大刀,即将斩杀眼前人之际,陡然发觉这人竟是自己的师父。惊恐万分,赶忙收手,却为时已晚,眼看就要将老道士拦腰斩断,撕心裂肺大吼:“师父……” 老道士却微微一笑,一段儿时的回忆出现在赵心一的眼前。 一老一少,师徒两人躺在草地上晒着暖暖的日头闲聊着。 “老头,说实话,你给我起的这名字真不咋地,你是不是当时总共也不识几个大字?”赵心一撇嘴道。 “臭小子,没大没小,这名字怎么不好了?”老道士满腔不满。 “过于简单,一听就知没什么深意!” “放屁,越是简单才越有深意!老子今天就告诉你其中深意,你可记好了!”老道士吹胡子瞪眼,“所谓心一,便是‘莫失莫忘,守心如一’,世上最难之事也莫过如此,你可知道?” “这有何难?”赵心一觉得不过如此。 老道士哼了一声,开口道:“可敢与我打个赌?” “这有什么不敢?”赵心一意气风发。 老道士要赌的是当一年的乞丐。赵心一有些后悔,只是话赶话说到了这里,又是年轻气盛,不愿服软,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接下来,老道士便带着赵心一当起了四处行乞的乞丐,处处笑脸相迎,却受尽了白眼,一个月都吃不上一顿饱饭,只能跟狗抢食,从泔水桶里翻吃食。两个月不到,赵心一便被折磨得没了人样,开口认输。 老道士却似乎当乞丐上了瘾,每一次讨到食物都十分开心,根本不理会赵心一,后者讨了个没趣,十分羞愧,再次咬牙坚持。这么一撑就撑了半年,虽然依旧觉得有些苦,但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无非是多遭些白眼,多挨两句骂的事了,没什么坚持不了的。 这一次,倒是老道士先开了口,说是眼下有笔大买卖,可以过几天好日子,赌约延后,问赵心一同不同意,赵心一小孩儿一个,孩童心性,自然满口答应。 于是,老道士带着赵心一换了一身新衣服,堂而皇之地成了当地富商的座上宾。赵心一再也不用沿街乞讨,反而还有众多仆人伺候,每日锦衣玉食,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睡觉不用担心野狗咬,每日就是跟着老道士背经画符,日子过得极是滋润。 可是,这样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两个月之后,老道士捉鬼的假把戏被富商看穿,富商勃然大怒,当场翻脸,将两人五花大绑,抓去送官。亏得老道士花招多,半道使出闹鬼的把戏,这才趁机带赵心一一起逃了出去。 然后,两人继续履行之前的赌约,再次成为一老一少两个乞丐。赵心一本以为很简单,毕竟之前已经完全适应,可是这一次,每一刻都让他备受煎熬,坐在街边就跟坐在针毡上一样,全身上下都不舒服,以前自己编的一套讨喜的乞讨词,此时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老道士望着脸涨得通红的赵心一,笑问道:“莫失莫忘,守心如一,简单吗?” 赵心一双眉紧皱,叹气摇头,一脸颓败状。老道士轻拍赵心一的肩膀,温声道:“不必自责自弃,世人皆有私欲喜恶,豪奢贫寡,天上地下,差距万千,高不骄低不馁,守心如一,又谈何容易,莫说是你,就是老道自己怕也不能全然做到?” “那该怎么办?” “守心先炼心!”老道士轻咳一声,话锋一转,“眼下,就是要做好你的小乞丐!” 赵心一重重地点了点头。 …… 驿站。 两个暗卫面如死灰,眼眸昏暗,没了一点光泽。赵心一眉眼带笑,轻呼一口气,两个暗卫“嘭”的一声砸落到了地上。 “痛快!”他眼放异彩,微微侧首,向着老黄的方向,“去把那一男一女也给我抓来。”语气阴柔,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口吻。 老黄虽心有不满,但还是照办了,转身就欲离去。便在这时,赵心一的嘴里冒出了一句话,“莫失莫忘,守心如一,是为心一!”声若蚊鸣,但他的眼眸中水波却剧烈地震荡了起来,像是翻起了惊天巨浪,开口怒喝:“找……”“死”字还未出口,眸中波纹消散。 …… 昏暗的街市上,赵心一的大刀距离老道士还有寸许远时,陡然消失不见,老道士微笑点头。 “师父……”他泪流满面。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 梦醒京都 再次睁开眼时,赵心一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张舒服的大床上,窗明几净,阳光明媚。 二狗端着一盆水来到床边,先是一惊,接着大喜道:“你终于醒了!” “这是哪里?”赵心一想要起身,却感觉头昏眼花,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根本起不来,不由呻吟一声。 二狗赶忙放下水盆,走上前去,一边帮他掖好被子,一边开口道:“你先别动,你已经昏迷了五天,没吃一粒米,身上没有力气,我这就去给你弄些粥来!” “五天?”赵心一吃惊,“这是哪里?” 二狗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听到了赵心一的后一问,转过头道:“这是京城的驿馆!”说着出了门,在他关门的那一刻,老黄狗从门外闪了进来,二狗倒也并未当回事儿,赶忙转身离开。 赵心一瞥见老黄,当晚血腥的一幕幕再次出现在脑中,不由双眸喷火,咬牙发狠道:“你还敢来!”只是有气无力,根本听不出狠劲儿。 “你他娘的倒是说说老子为什么不敢来?你自己出的主意,反过来要怪到老子的头上吗?”老黄气势汹汹,但是身子却是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想是受了赵心一的连累。 赵心一无力地握了握拳,怒道:“我只说抢他们宝贝,哪里让你出手杀他们了?” 老黄冷笑道:“你还是三岁孩子?你抢了他们,他们会甘心,即便当夜他们没有认出你,却也难保日后不露馅!老子的身份怕也有可能被挖出来,到时候,各处厉害的人物就会盯上你,你死不算,还要拉老子垫背,你说应该怎么办才好?” “你……”赵心一没想到当时随口一说竟会是这么个结果,说到底倒大部分都怪自己,一时语塞,愤然转了一个话头,“那你就控我心神,胡作非为,杀人吞魂?” “你可高看我了!”老黄面带异样的笑容,带着几分嘲讽,几分忌惮,“你体内的那只老鬼可不简单!” 赵心一心头大震,暗想果然又是他,一时无语。 房门“呀”的一声开了,进来的并不是二狗,而是燕晨,后面还跟了八个劲装女子,脚步轻盈,动作迅捷,一看就知皆有一身不错的武艺。 “小骗子,你可终于醒了!”燕晨面带笑容,声音爽朗,似乎心情不错。 赵心一就没什么好心情了,白了燕晨一眼,闭目不语。 跟在燕晨身后的一个白衣微胖女子,眉头一皱,怒喝道:“大胆!敢对公主无礼……” “不妨事。”燕晨挥手打断了她,“他昏睡多日,刚刚醒转,精神不济,情有可原!莲儿,将‘回元丹’给他服下!” 被称作莲儿的微胖女子紧紧握着手里的小瓷瓶,一脸委屈地道:“公主,这可是二级日等的丹药,就这么便宜这小子,实在是太可惜了!” 灵药、灵丹从低到高依次是一级、二级、三级……每级从低到高又有星、月、日三等。二级日等的丹药,一般都需要金丹期的丹师炼制,药材珍贵,成丹最多也只有五六成。是以,这枚丹药的价值可着实不菲。 燕晨白了莲儿一眼,后者百般不愿地打开了瓷瓶,一粒黄豆大小的丹药出现在了她肉嘟嘟的手掌之中,香气四溢,沁人心脾,闻之便是精神一震。莲儿撇了撇嘴,走到床前,没好气地道:“张口!” 赵心一依旧闭目养神,根本没有理会莲儿,她不怒反喜,回过头来,眼巴巴地望着燕晨,那意思是:“公主,你看,不是我不给他,是他自己不要!”作势就要将丹药收回瓶中,却发现燕晨正直勾勾地瞪着她,眼底藏着一丝怒意。只得叹口气,小声嘀咕道:“真不知道你小子上辈子修了什么福!”一只手掌用力掐上赵心一的双腮,赵心一吃痛张口,丹药随即落入他的口中,入口即化,一股暖流涌进身体,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畅快,不由精神一震。 “当当当。” 门虽开着,二狗还是站在外面敲了敲门。燕晨回过头来,只见二狗端着一个斑驳的红漆木盘,上面摆着一盆热腾腾的白粥,一小碟咸菜,一个空碗。 燕晨笑道:“这几日你也辛苦了,他已经无碍,东西放在这里,你回去休息吧!” 二狗望向了赵心一,有些担忧。 燕晨看穿了二狗的心思,“放心好了,等粥不烫了,我会着人喂他!” 一个使女接过木盘,二狗转身离开。燕晨随即也让莲儿一行人等在门外,她自己则拉个椅子,坐到了床前,一脸严肃地道:“小骗子,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所有人都惨死了?” 赵心一忍不住浑身一颤,呼吸瞬时便重了几分:“我不知道!”话中带着几分慌乱。 “都过去了,不用担心!”燕晨以为他是受了惊吓,温声宽慰,“我还有父皇,乃至整个北燕国都会为你撑腰,定会护你周全,不管那些人是谁,我们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赵心一稳了稳心神,略一犹豫,道:“他……们……全都身着黑衣,手提大刀,十分凶悍,见人就杀!” 燕晨正色道:“他们有几人,两个囚徒又是怎么死的?” “好像有六七人!”赵心一信口开河,“修为都是极高,我并未见到他们是怎么杀死两个囚徒的,在此之前,我便早已昏死了过去!”扯谎扯惯了,他深知一个道理,言多必失,反而说得越少越不容易被戳穿。 “他们怎么没向你下手?”燕晨继续追问。 “想必是因为我昏死当场,他们都以为我死了吧!” “那你又是怎么得知晚上会有袭杀?”燕晨目光炯炯。 “我并不知道!”赵心一断然否定。 “二狗怎么说袭杀来之前,你们去了远处一片菜地?” 赵心一道:“我是要去拉屎,大半夜,一个人害怕,拉他跟我一道儿去了!” 燕晨面色羞红,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父皇晚间要见你,到时估摸也会问这些问题,你如实答就是了。” 赵心一点了点头,暗想:“竟然引起了皇帝的注意!”不由多了几分紧张,开口道:“案子怎么样了?” 燕晨叹了口气,“还能怎么样!三司会审,动静倒是不小,算得上举朝震动吧!官倒是罢了不少,一个布政使司的官差不多全给免了!但是最后只斩了蒋守静、洪志御一干人,洪江成那老东西和李魁为却是逍遥法外!” 赵心一长叹一口气。 燕晨接着道:“不过,白石县的屯田和税都清查了,百姓们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还有,蒋守静的妻儿也都救了出来!”算是对赵心一的安慰,说着起了身,“你喝了粥,便好生歇着吧!”转身出了门。 燕晨又在门外交代了几句,一个眼睛大又圆,生得十分俏丽的侍女进了门,远远地向着赵心一行了一礼,走到桌前盛了一碗粥,来到床前,将碗放到椅子上,探身要扶赵心一坐起。 赵心一赶忙道:“姑娘不必忙活了,让我那个朋友来就行了!” 这姑娘仿若没听见一般,根本不加理会,自顾自地将赵心一扶了起来,将枕头给他垫在背后,让他半躺在床上。不得不说,这姑娘服侍得还真是相当的舒服,没让他感觉到丝毫的不适。而且,这姑娘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花香,暖暖的,甚是妥帖。赵心一虽觉局促,却也有一丝享受。 她端起椅子上的碗,拿起汤勺盛了一勺粥,轻轻吹了吹,气若幽兰,赵心一有些失神。 “公子,公子。”她连叫了两声,赵心一这才回过神来,脸有些发热,“可能会有些烫!”她将汤勺递到了赵心一的唇前,温声提醒,赵心一喝了一小口,刚刚好,十分香甜,二狗还在里面放了糖,不觉食欲大开,一口便将剩下的全都吞了下去。由于喝得太快,还把自己给呛着了,咳个不停,着实有些狼狈。 她微微一笑,拿出一方手帕替赵心一擦了擦嘴角。赵心一罕见地面色羞红,开口道:“让姑娘见笑了,敢问姑娘芳名?” “公子唤我舟儿便好!” 赵心一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一盏茶的工夫,他便狼吞虎咽喝光了一整盆粥,撑得他直打饱嗝,惹得舟儿又是一阵娇笑。 他略显局促,舟儿收了碗盆,转身离开。 他想起北燕当今的弘远皇帝晚间要见自己,不禁又多了几分忐忑。早听闻皇帝修为很高,会不会被他看出什么破绽,越想越是担心。虽十分不情愿,但还是在心底唤了一声“老黄”,后者很给面子,马上就应了他,也没有骂人。当他说出自己的担忧,老黄也是耐心开导,告诉他对方修为再高也不可能看穿人心,只要心态平和,再适当地表现出一点紧张,燕星海定然看不出什么破绽。 他长出一口气,看看天色,未时才过一半,又将想好的说辞又在脑中过了几遍,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这才闭上眼,打算再睡一会儿,养足精神,以便晚上好好应对。然而,他却怎么也睡不着,兴许是因为睡得太多了,动了动身子,全身上下都有了力气,赶忙下了床,伸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望见床头摆放着一件新衣服,想是二狗帮忙准备的,微微一笑,穿上了衣服。 侧耳听了听门外的动静,突然眉头一皱,他能清晰地感应到,左边房舍有一个沉稳的呼吸声,粗重有力,应该是个男子,而右侧房舍一点动静都没有,应该空无一人,门前则有两个细长轻柔的呼吸声,应该是两个女子。再望向房门,门上木条的纹理、窗纸上沾染的灰尘全都清晰可见。 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异常清晰透彻!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 钱凌武 “是我的神识又变强了吗?”赵心一有些忐忑。 “你如今的神识已经到了金丹期!”老黄淡淡地道。 赵心一没有任何的欣喜,反而满心苦涩,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神识是怎么得到提高的。 老黄哼了一声道:“你小子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只可惜,你没有灵脉,修为只能卡在炼气期九层,无法更进一步,否则,搞不好你小子的修为这次也能一口气突破到筑基期九层,甚至一只脚踏入金丹期!真真是可惜啊!”哀叹不止。 赵心一被他这么一说,更想死了,喃喃道:“我不会已经成了十恶不赦的魔修了吧?” 老黄嗤之以鼻,冷笑道:“这世间哪来的仙魔,一切都是实力为尊,不过是胜者为仙,败者为魔罢了!” 赵心一没有理会他,兀自一个人天人交战,房门突然敲响,一个阴柔的男声自门外响起:“赵公子,老奴奉皇命请公子入宫见驾!” 赵心一挥去脑中杂乱的想法,暗想怎么来这么早,口里答了一声“来了!”打开房门,门外是一个老宦官,胖乎乎、白净净的,头发雪白一片,慈眉善目,整个人圆圆润润,似乎不带一丝棱角。 老宦官上下打量了赵心一一番,笑意更浓,“赵公子已经无碍了。看来这竹架是用不上了!” 赵心一望了一眼廊上两个兵士抬着的竹架,努力平静心绪道:“费心了!” 老宦官简单做了个介绍,原来这个看起来十分温和的老宦官竟是东厂督主林实。东厂督主乃是仅次于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的二号人物,掌管两个最不讲理的衙门——东厂和锦衣卫,可随意监督缉拿臣公和平民,人人闻之胆寒的诏狱就归他统管。 不过,这都是前朝的事了。本朝弘远皇帝初登大宝便削减了东厂的权力,先是将锦衣卫剥离了出来,再是剥夺了东厂的缉拿之权,如今只是代表宫里协助三司办案。 然而,东厂毕竟余威还在,林实又作为宦官的二号人物,亲自来请赵心一,足见弘远皇帝的重视。 林实正了正色,催促赵心一上路,诚惶诚恐地告诉后者,倘若误了皇上的正事,他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赵心一被他这副惶恐的样子也带出了几分紧张,毕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圣,同时还是一个金丹期巅峰的高手。 楼下,已经备好了两辆马车,赵心一跟着老宦官上了第一辆马车,舟儿跟另一个女子上了第二辆。前面骑兵开道,后面重兵相随,一行人匆匆赶往皇宫。 赵心一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箓,笑道:“林公公,在下身无长物,只有些捉鬼驱邪的本事,这是在下画的驱鬼符,颇有神效,还请公公笑纳!” 林实接过符箓,笑意更浓,“没想到公子小小年纪,竟已是一位符师,难怪能得陛下青睐,老奴就却而不恭了!” 赵心一早就听闻东厂和锦衣卫耳目遍天下,在京都更是滴水不漏,笑道:“有件小事还想请公公帮忙!” 林实笑道:“公子请讲,老奴要是能帮上忙,自然不遗余力。” 赵心一便向他打听自己的师父的消息,尽管他讲述的很卖力,不管是老道士的相貌还是言行,都尽力不漏一处,奈何不管怎么说都显得特普通,林实自然不可能对每个出入京师的人都了如指掌,终是一无所获。 赵心一略感沮丧,思绪万千,忽然间面色一肃,赶忙扯住林实的肩膀向着车厢底板狠趴了下去。 “嗖嗖……” 两支箭矢透过车帘,几乎贴着二人的衣衫射到了另一侧的板壁之上。箭头深深钉入木板,剑尾震颤不止。 “有刺客!” “别让他们跑了!” “快追!” 马车之外立时乱做了一团,杂乱的脚步声、惊呼声、吆喝声、零碎的摔砸声,全都混在了一起,横冲直撞,声浪翻天。 林实吓得浑身颤抖,赵心一则是来了精神,手掌在底板上用力一撑,平身向车后飞了出去,待得半个身子跃出马车,脚尖在地上一点,曲身倒转而起,陀螺似的飞了起来,手掌又在车厢上沿一扳,纵身落到了马车上。 “嗖……” 立足未稳之际,破风声蓦然从身后传来,不知方位,相距又不足丈余,赵心一似乎很难躲闪。 舟儿正在指挥兵士上楼捉拿刺客,陡然见到这一幕,惊慌提醒:“小……” 赵心一仿佛身后有眼,又似乎早有准备,头也没回,微微侧身,便恰到好处地躲开了箭矢。就势转身,望向了街北的客栈,目光正对房着,大步走向了马车前,依旧充做车夫。 赵心一心事重重地上了马车,掀开绸帘,见到老宦官那副样子,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老宦官丝毫不气,哆嗦道:“刺客抓住了?” “跑了!”赵心一跳上马车,想将老宦官扶起,后者疼得呲牙咧嘴,“疼,有冰……” 赵心一左右为难,老宦官道:“公子不要管老奴了,就让老奴在这儿趴着吧!” “公公真不用我帮忙?兴许我可以敲碎这冰块!”赵心一扯了扯嘴角,差点又没忍住笑。 老宦官倒吸一口凉气,道:“这冰有点邪门,太结实,兴许到宫里弄盆温水泡泡就好了。先就这样吧,还能舒服点!” 马车继续前行,赵心一也不再管他,默默在心底快速盘算了起来。 钱凌武不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吗?怎么来的这一身修为?他到底什么身份?说不好他就是皇帝的暗卫!他到底知道些什么?看刚才情形,他似乎知道那刺客的来路,会不会是他们对我的试探?我又该怎么应对? 想着这么一大堆问题,好一阵头痛。刚想出个大概,马车慢慢停了下来,探出头一望,已经到了宫门。 钱凌武一边招呼赵心一下车,一边亮出令牌给守门的军将看了看,门将细细打量了一眼令牌,又望了望钱凌武,躬身行礼。 钱凌武招呼赵心一跟在自己后面,带着后者进入宫门。后面,林实被两个年轻的内侍架着进了宫。 进入宫城,赵心一环视一圈,宫殿高大,广场宽阔,墙壁、地板皆是青黑色,卫兵遍布各处,身着黑色重甲,手持寒光闪闪的长枪,端正而立,衬得皇宫更是宏伟庄严,让人肃然起敬。 赵心一暗想:“皇宫白日里还真是另有一番光景!” 说实话,这北燕的皇宫他还真来过!就在两年前,元宵节那天晚上,老道士带着他装作修灯的,还真混进了皇宫。过程顺利到令他咂舌,本来他都做好了随时要装疯卖傻的准备,可看门的却只简单盘问两句便让一个内侍将他们接了进去。 后来,他才知道,他们是钻了一个空子。原来,司礼监在“兴隆坊”预定的十几盏讨喜的八仙走马灯突然都坏了,便找兴隆坊的人来修。他们说是来修灯的,门将和那内侍便将他们当成兴隆坊的人给接了进去。 现在想来,老道士肯定早知内情,甚至,他怀疑,那些灯之所以会坏,也跟老头有关系。 待得内侍将他们带到无人处,老道士出手将内侍打晕,带着赵心一偷偷溜到御膳房,师徒两人那叫一个大开吃戒,简直是寸草不生!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五章 燕星海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 钱凌武带着赵心一来到了御花园,前者在门口停下了脚步,随口道:“你先进去候着吧!”说了,转身便走。 赵心一四下望了望,相比别处,这里显得格外冷寂,没有一个兵士,也没有一个宫人,四下空荡荡的。景致倒是不错,遍布奇花异草,还有假山美玉,别致多姿,赏心悦目。目光停留在一簇紫色团花上,上前两步,俯身细观,叶如锯齿,巴掌大小,叶脉曲折往复,有点像鬼画符,他却不由双目一睁,惊道:“竟是符灵花!” 符灵花,乃是一种一级月等的灵药,级等不算太高,也不算太低。灵药从下至上,分为一级、二级、三级……,每级从低至高又分星、月、日三等。 不过,这符灵花虽说是灵药,却对修行无益。也不是全无用处,遇到对的人便是宝贝,符师们就是这样的人。将符灵花叶碾磨成汁,混在符纸之中,有助于符师聚灵凝力,提升灵符的威力,对二阶以下灵符的加持作用尤为明显。 赵心一眼放亮光,暗想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不偷白不偷,偷眼四下打量,左右还是无人,赶紧俯身从中拔了一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笼到了袖袋中。立起身来,心虚地四周扫了扫,依旧无人,还待再拔,可这一簇总共也就六株,如今已显稀疏,再少一株,很容易露馅,只得放弃。转眼望见假山对侧隐隐露出一株,不由喜上心头,快步转了过去,好大一簇,至少有二十几株。心下大喜,匆忙故技重施,连拔三株,还想再拔,但袍袖偏窄,袖袋容纳有限,一边两株便已经有些勉强了。再多,就显得突兀了,有可能就会被皇帝或钱凌武看出破绽。 立起身来,口里啧啧有声,甚为可惜,大有深入宝山空手归的不甘。 “我这里有个木匣,可以揣在怀里!” 一个极为体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赵心一正专心想着对策,没有多想,脱口道:“不行,不行,太明显了,皇帝又不是傻子!”说了,突然意识到不对,仓惶转头,一个锦衣中年人正笑眯眯地望着他,身材消瘦,面如冠玉,颚下长须飘扬,生的极为俊美。 赵心一暗道不好,匆忙转身行礼,张口无语,不知该怎么称呼。虽然心中已经有八九分确定这人便是北燕当今的弘远皇帝,但还有那么一两分不确定,万一弄错了,还不得是杀头的罪过! 中年人陡然面色一肃,沉声道:“你可知罪?” 赵心一冷汗直冒,暗想听这语气,肯定错不了了,这人定是皇帝陛下,赶忙俯首道:“草民知罪!” “自己招吧!” 赵心一心想你不都看到了,还招什么!但出口还是毕恭毕敬,“草民不该偷陛下的名花!” “还有呢?”中年人语气冰冷,显然是有比偷花更让他愤怒的事。 赵心一亡魂大冒,暗道:“糟了!难不成我入魔的事他也已经知晓了?”满口苦涩,只得硬着头皮装傻,“草民实在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你在白石县胆敢冒犯公主,真是胆大包天!”中年人沉声怒喝,“如今又在御花园行窃,两罪并罚,你这骗子自己挑个死法吧!” 赵心一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偷眼打量中年人,只见他嘴角上扬,面色古怪,似是极力压着笑意。细眼一望,这眼神隐隐透着几分熟悉的味道。又突然想到“骗子”这个称呼,脑中闪过一道白光,眼珠子一转,试探道:“冤枉啊陛下,草民并不是有心的,公主情窦初开……”略微顿了一顿,偷眼打量,中年人面现淡淡红晕,他暗暗松了口气,暗骂了一声,继续开口,“公主倾心于草民的英俊潇洒,主动投怀送抱,草民一时没有防备,这才让她得逞……” “找死!”中年人面色羞红,提脚便踹,赵心一早有防备,就地一滚,起身便跑。 “小骗子别跑!”中年人紧追不舍。 赵心一慌不择路,被一石龟绊倒,摔了一个狗啃屎,待要再跑,刚躬起身,背后蓦然一沉,中年人已经骑到了他的背上,以迅雷之势伸手扭住了他的耳朵,恶狠狠地道:“小骗子,你真是胆大包天,看我不割了你的耳朵喂狗!” “哎呦呦……”赵心一痛得呲牙咧嘴,“燕晨,快住手!” “你这该死的骗子,姑姑的易容术在北燕乃是一绝,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中年人手上加了几分力,既是恼怒又是不解,明明自己费了好大力气才请姑姑给她易了容,她自己照镜子都难寻破绽,却不知这小骗子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哎呦……”赵心一眼泪直流,痛得说不出话来。 “还有更疼的!”燕晨手中多了一把牛角尖刀,在赵心一的眼前夸张地晃了晃,尖刀贴到他的面颊,他只觉冰冷刺骨,赶忙大声呼救:“救命……” “你喊破喉咙也没用!”燕晨冷笑,贴着赵心一的脸缓缓挪刀,作势就要下手。 “住手!” 一个中年男声从两人身边传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只见他膀大腰圆,全身线条硬朗,剑眉星目,面容刚毅,浑身散发着一股特殊的气息,而容貌则与此时的燕晨几乎是一模一样。 燕晨气呼呼地撇了撇嘴,松了手,收了刀,站起身来,愤愤不平地在赵心一的屁股上踹了一脚。赵心一夸张地翻了几圈,显得燕晨这一脚用力极重。燕晨微微一愣,随即大怒,这个骗子竟敢公然在父皇的面前陷害自己这个公主,真是胆大包天,冲上前去,正想再赏他几脚。身后那个与她如今样貌一般的中年男人沉声道:“胡闹!” 燕晨也不敢造次,一脸委屈地道:“父皇,都是他……” 赵心一赶忙行礼道:“陛下不要责怪公主,都是草民的过错!” “你……”燕晨气得牙根痒。 “看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还不退下!”正牌燕星海沉声发了话。 燕晨向燕星海做了个鬼脸,转头刮了赵心一一眼,气咻咻地道:“回头再找你算账!”愤然离开。 燕星海微微叹气,嘀咕道:“这丫头真是越来越难管教了!”转过身,打量赵心一一眼,随口道:“免礼,跟我来。” 赵心一赶忙跟在了燕星海身后,不远不近,后者带着他走过九转廊桥,来到湖心的八角亭中。亭子不小,约莫三间房子的大小,红木为柱,茅草作顶,未着漆,也未加雕饰,显得古色古香。 正中间是一个茶炉和一张木桌,桌上倒扣着几个竹筒杯,周边摆了三把藤椅,全都如这八角亭一般,未加几分修饰,透着万物应有的原貌。 燕星海随意落了座,指着对面的藤椅道:“随意坐。” 赵心一诚惶诚恐,一来是因为对方是皇帝,二来对方是大修士,三来自己做贼心虚,躬身行礼道:“草民不敢!” 燕星海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还不敢?朕看就你小子胆子大!晨儿是朕最疼爱的公主,朕都不敢说重一句,却接连被你戏耍,你可知罪?” 赵心一暗道:“糟糕!听这语气,刚刚自己耍弄的小心机已经被他看穿了,还真是弄巧成拙,自以为聪明,反惹祸上身!”转念一想,出了一背的冷汗,“那先前的事他又知道多少?”暗暗握了握拳,硬着头皮道:“公主大人刀子嘴,心地却十分善良,草民打心底佩服公主品行,这才得寸进尺,冒犯了公主!” 燕星海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好了,一句玩笑话,不必紧张。”瞥了赵心一一眼,一脸嫌弃,“坐下吧,站着碍眼。” 赵心一不敢违逆,赶忙战战兢兢地坐到了燕星海对面,如坐针毡。 燕星海一边煮茶,一边随口问道:“听晨儿说,三江卫的鱼鳞图册是你找到的?” 赵心一又是一阵头大,“草民有罪!” “何罪之有?”燕星海自顾自地摆弄着火炉,让炭火变得更旺。 赵心一本想说出自己在客栈里编好的一大通装傻充愣的说辞,可是话到嘴边,突然改了口,这皇帝如此精明,那一套怕根本行不通,他有预感,一旦信口胡说,自己必然会吃不了兜着走。便如实道:“草民坏了陛下的大计划!” “哦?”燕星海转过了头,面带几分疑惑,示意赵心一说下去。 “草民见到了钱凌武大人,很多事情我也就想通了,想必他便是陛下的暗卫。我寻到的那本鱼鳞图册便是他设的一个鱼饵,专门钓鱼用的。可是,因为草民的鲁莽,真正的大鱼却没能钓上来,只钓了些小鱼小虾!”赵心一顿了一顿,“再者,草民寻到的鱼鳞图册也是假的吧?” 赵心一见到那个“死而复生”的钱凌武,脑中的疑问大半都释然了。想来,二狗能偷到那本鱼鳞图册,背后定然少不了钱凌武的谋划。而且,二狗偷走的图册十有八九也是真的。后来之所以变成假的,也是因为这个钱凌武,只有他有这个作案的时间和机会。 他后来被软禁在洪府,想来也是他将计就计,故意为之,为的就是取出洪志御秘库中的重要物证。想来,已经成功到手了。 燕星海饶有深意地望着赵心一,手指点了点桌子,示意赵心一说下去,赵心一便如实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咕嘟,咕嘟……” 茶水滚了。 燕星海提起茶壶,赵心一赶忙翻过一个竹杯放到了燕星海的面前。后者微微一笑,使了个眼色,示意赵心一也给自己也准备好杯子。 赵心一略一犹豫,便也照办了,想要从燕星海手中接过倒茶的活计,却被后者用眼神给制止了。暗想:“我坏了他的大事,他该不会是想让我直接吞滚水吧?”越想越觉得便是如此,越是害怕。 燕星海倒了两杯茶,盯着赵心一又仔细打量一番,后者盯着热气翻滚的茶水,愈发在心底盘算起等会儿怎么下口的事情来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 夜谈 惋惜之色在燕星海的眼中一闪而过,转而面上浮现出赞许之色,笑道:“不错,你都说对了,跟聪明人说话还真是省力气!” 赵心一见燕星海从头到尾也没提让他吞滚水的事,不由松了口气。 燕星海动了动唇,似是说了几个字,赵心一却没听到一丁点声音,腹中狐疑,不知道这皇帝在搞什么鬼,心下不安。约莫三个弹指的工夫,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快而不乱,节奏平稳,微微转头,来人正是钱凌武。赵心一恍然大悟,想必这皇帝刚刚是用了上乘的传音功夫呼唤钱凌武。 钱凌武快步来到亭子中,正要躬身行礼,燕星海摆手道:“不必多礼,快快坐下!”语气十分亲昵,“为我北燕,你可是劳苦功高!”说着,翻起杯子,就要倒茶。 钱凌武赶忙上前从皇帝手中接过水壶,诚惶诚恐地道:“陛下折煞微臣了!” 皇帝佯装生气,指着赵心一道:“单说脸皮,你就不如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赵心一扯了扯嘴角,笑容尴尬,暗道:“陛下,你这是夸人吗?” 钱凌武也敢接,笑道:“赵小哥毕竟在市井摸爬滚打惯了!” 赵心一暗暗咬牙,心道:“好,你赢了,骂我市井无赖,一个脏字也不带!” 皇帝大笑,豪气干云:“好,很好!好久没这么开心了!”喝了一口茶,差点把自己呛到,像是为了掩饰尴尬,正色道:“小子,朕来问你,驿站的事又怎么回事儿?你又是被谁打伤的?” 赵心一头皮发麻,便将之前跟燕晨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燕星海和钱凌武对望一眼,前者道:“第一拨人是洪老头派去的无疑,第二拨人的幕后主使也超不出那几个人去。只是,这神秘又厉害的第三拨人又是谁指使的?” 赵心一暗暗盘算,皇帝口中的洪老头指的定然是洪江成,而第二拨人自然是最后突然杀出来的十个黑衣修士,而第三拨人指的则完全是自己虚造出来的,其实就是自己一人而已。 钱凌武略一思索,开口道:“那两个暗卫兄弟分明是被人生夺神魂和灵力而亡,必是魔教的手段,想来幕后主使跟魔教脱不了干系!” 燕星海点了点头,“爱卿差人拿朕的飞龙令送到广闻监,托监首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些魔徒给朕挖出来!” 赵心一心头一紧,忍不住手一抖,见皇帝望向了自己,赶忙顺势端起了茶杯。 “微臣这就亲自去办!”说着,钱凌武站起了身。 “此事不急。”燕星海摆了摆手,望着赵心一面色一肃,“小子,听说白石县那些石兽行凶的时候你也在场,可知幕后主使是谁?” 赵心一深恐拔出萝卜带出泥,匆忙起身撇清道:“草民不知!” “你这么聪明,就没猜到点痕迹?”皇帝依旧板着脸。 “没有!”赵心一头皮发麻。 燕星海转头望向钱凌武,语气柔和了几分,开口道:“查到是谁在背后施展妖术了吗?” 钱凌武摇了摇头,面有戚色,开口道:“他们已经招了,乃是血魔宗的噬血魔王寒星所为!” 赵心一心头一颤,暗道:“真是了得!” 燕星海面色一冷,愤然道:“果然是血魔宗,那寒星现在身在何处?” 钱凌武道:“眼下无人得知!” 燕星海微微点头,“让广闻监一并彻查!” “是!”钱凌武深深拜了一拜。 亭子里突然静了下来,一时间没人再说话,有些尴尬。赵心一暗暗握紧了右拳,偷望了钱凌武一眼,略一犹豫,鼓起勇气道:“草民有两件事想要请教钱大人!” “哦?”钱凌武微微有些吃惊,随即望向了皇帝,后者摆出一副“你的事关我屁事”的表情。钱凌武也被撩起了兴趣,开口道:“但说无妨。” “第一,敢问大人为何要杀一个名叫林三锤的石匠?”赵心一直直地盯着钱凌武,有些挑衅的意味。 “二狗他爹啊!”钱凌武面带思索之色,“他们父子俩都是老实本分的百姓,手艺很好,人也善良!只可惜被奸人利用,但人并不是我杀的!” “那是谁?”赵心一语带质问,“生药铺展柜的张为龄死之前明明已经招认,说是钱……”陡然皱紧了眉头,突然想起那家伙只说钱爷,却并没说是钱凌武,钱府姓钱的可不只一个,“难道……” 钱凌武叹了口气,道:“不错,正是我那管家钱守财下的手!” “他为什么杀人?”赵心一面色不善,暗想他是你的管家,定然跟你也脱不了干系。 钱凌武似是看出了赵心一心中所想,摇头道:“我这管家看似百无一用,其实他可一点也不简单,是洪志御和蒋守静极力向我推荐的,表面看起来是为这两人效命,暗里监视我的,但内里却是效忠他人,跟李魁为是同一个主子。更厉害的是,他还是个修士!” “什么?”赵心一满脸的不可思议,“这么说,他被打都是……” “都是装的!”钱凌武叹了口气,“装给我看,也装给蒋守静他们看!” “那洪志御秘库里的焦尸也是他?”赵心一脑筋急转,“被你所杀?” “不错!”钱凌武点了点头,“那两具尸体,一具是梁学才,另一具正是钱守财!还有一个樊驴子也被我杀了,扔到了乱葬岗!” “不对!”赵心一突然反应过来,“既然钱守财和李魁为是同一个主子,也就是说钱守财和二狗爹也该是一条线上的……”话未说完,自己心中已经有了个猜测,钱守财应该属于这条线的中端,而二狗他们则是最底端,钱守财未必就知道二狗他们的存在。 “看来你已经猜出来了,正如你所想,钱守财并不知道三锤是个怎么样的存在。而三锤又恰好撞见他在我书房乱翻,因此惹来了杀身之祸!” 赵心一心潮涌动,良久不能平复。 燕星海站起了身,仰望星空,叹道:“北燕之悲,朕之悲!是朕对不起林三锤!”语气凄然。 “陛下言重,都是臣等无能!”钱凌武跪在了地上。 燕星海叹了口气,示意钱凌武继续坐回原位。 赵心一微微皱眉,不知燕星海是逢场作戏,还是真的有感而发,倘若他真是发自肺腑,倒还真是一个好皇帝。想到这里,不由暗暗摇头,“天下最无情是皇权,他又怎么可能真会为一个平头百姓感伤至此!”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道:“钱大人,还有一事,今日街上那刺客你认得吧?” 钱凌武苦笑,望向了燕星海,后者开口道:“此事不急,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赵心一皱紧了眉头,燕星海突然转头望向了他,一本正经地道:“小子,愿不愿当白石县的县令?”语气那是豪气万丈。 赵心一一时心潮澎湃,差点就要张口答应,略一思量,还是选择婉拒:“陛下说笑了!” “看来你是不愿意!”燕星海笑容玩味,“嫌官小?” 赵心一冷汗直冒,“草民无德无能,定是为祸一方的庸才,实在难堪大任!”偷眼打量燕星海,发现后者正打量着自己,正好对上他的眼睛,虽有些做贼心虚,却深知不能就这么表露出来——这可是老道士教他的行骗宝典,趁势正视燕星海,四目相对,放开了道:“不敢欺瞒陛下,草民立志想要成为一名符师,降妖除魔,为民除害!” “好志向!”燕星海微微点头,话锋一转,“只不过,也不知你用了什么法子,有那么几分修为,但你没有灵脉,这条道对你来说怕是一条断头巷,走不通。” 赵心一口中苦涩,正要说自己定要发奋刻苦,寻出一条破巷的方法来。燕星海摆了摆手,示意且听他说完。 “古人说得对,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可倘若你手里的就是一块冰呢,你能磨出什么来?” 赵心一如遭雷劈,一时无言以对。 三个人又说了一些话,皇帝着宦官将赵心一送回,只留下钱凌武密谈。 夜色深沉。 燕星海带着钱凌武登上宫城,纵身跳上房着,钱凌武就要下跪。 燕星海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在意,悠悠道:“有些你想不到的人反而更可疑。”眺望远方,“估摸着,现在那边也该动手了吧!”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 燕星宁 繁花楼,彩鱼院,深夜歌舞,一如往昔。 一个身着兜袍的黑衣人在一个青衣少年的引领下现身在小院之中,看其打扮和形态,很像是白日刺杀赵心一的刺客。黑衣人二话不说,闪身越过少年,抬脚就要硬闯。七八个劲装男子从房未必不是件好事!” 锦绣皱了皱眉,忧声道:“虽说我们凭着在张志远和李淳强那里搜到的密信,以及帮洪江成灭口的人情,洪江成算是归顺了我们,但他如今明着说是在家养病,其实就是被皇帝禁足在府,而五军都督府的所有权力都归了眼下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右都督,他洪江成眼下就是个自身难保的泥菩萨,还有什么用处?” 燕星宁笑道:“咱们这位皇帝陛下向来眼里揉不进沙子,但是,他这次手握洪江成贪赃枉法的罪证,却依然没有杀洪江成,甚至连罪证都没有公之于众,明里是顾全洪江成这个三朝老臣的颜面,暗里却是因为洪江成在军中根基太深,牵一发而动全身,少不得伤筋动骨!这位三朝老臣表面实力只不过是冰山一角,他的真实实力可是非同一般!”说着大笑了起来。 笑声未落,院外突然响起一声惨叫,陡起轩然大波,一时喊杀声四起,声势震天。 燕星宁豁然起身,“锦绣,快出去看看!”语带惊慌,完全没了先前的从容。 锦绣大步离去,燕星宁向外张望一眼,人头攒动,既有御林军又有皇帝身边的暗卫,打斗十分激烈,心知不妙,匆忙快步走向西首的多宝格,双手握住一个青花瓷瓶,用力一转,“吱吱呀呀”一阵响,地上的一块木板掀转开来,露出一个地下通道。快步走了进去,木板随即恢复原样,通道两边都点着长明灯,虽然昏暗,但也能看清脚下的路。 燕星宁快步走在通道之中,十几个弹指的工夫,来到了一间石室,进深和面宽都是三间有余,灯火通明,犹如白昼,四周阵纹波动,显是蕴含着一座威力极强的大阵。慌乱中,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灵符,于中央的玉鼎中引燃。 不一时,石室中亮起一道强光,正中多出了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头发花白,面带猪八戒面具,张口吐舌,略显滑稽。少的,十七八岁的年纪,生的剑眉星目英武不凡,双臂环胸,抱着一把长剑。 燕星宁见到两人惊喜不已,赶忙躬身下拜:“没想到摘星公子会亲自前来,实在是太好了!外面有贼人杀来,还请公子能施一援手!” 摘星公子冷哼一声,讥讽道:“你这蠢货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当真是无可救药!” 燕星宁神色大变,本就惨白的面色,更显苍白,与死人无异,结结巴巴地道:“怎……么可能,眼下……明明是老二的嫌疑最大!” 摘星公子啧啧道:“你呀,就是扶不起的阿斗!” 燕星宁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是洪江成父女阴我?可是,我手中明明有他的罪证,他怎么敢……” “也让你死个明白!”摘星公子低头轻抚剑鞘,“在你之前,燕星海早得了洪志御处的罪证,比起你在那两个破衙门里搜的那几封无关痛痒的破信,那才是要他命的东西。你自以为聪明,而不知早已钻进了别人的瓮,让人活捉了你这只现成的鳖,真是自寻死路!” 燕星宁“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眼泪直流,“公子救我一命,我当牛做马也会助公子成事!” “晚了!” 燕星宁转身就跑,刚跑两步,陡然停身,一动也不能动,连口都张不了,摘星公子摇了摇头,老者慢悠悠地从怀里撤出一根白绫套在了燕星宁的脖子上,将他吊在了石室正中,他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走吧!” 老者轻轻跺脚,石室中的阵纹崩裂,消散无形。 …… 赵心一回到客栈,已经深更半夜。走进自己的房中,毫无睡意,心情极差。 御花园中,他冒着触怒龙颜的风险,还是推掉了白石县县令。真不是嫌官小,对他这么一个贫贱白身来说,上来就封为七品县令,已经算皇帝格外开恩了。而是因为这些年随着赵老道四处闯荡,他见惯了草菅人命的贪官污吏,对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吏是刻在骨子里的恨。别说让他为官了,他更是恨不得杀光天下的官吏! 当然,现在看来,并不是所有的官都该杀,至少燕星海这个皇帝就是个不错的皇帝。但是,像蒋守静、李淳强、张志远一干人确实死不足惜。 不过,他的心情差跟这个县令倒没有太大的关系,主要是因为林三锤的死因,以及燕星海最后跟他说的那些话。 “天底下的事,应该多试试没错。但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任凭你再努力也是徒劳,希望越大,最后失望也就越大。作为走过这条路,现在还在路上的人,朕可以告诉你,你想走的不是弯路,也不是独木桥,根本就是无路可走!与其弄个遍体鳞伤,倒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人生苦短啊!” 说实话,之前他对正儿八经的修行还是抱有一点幻想的,毕竟天下浩大,奇人层出,道法无数。可是,这些话的主人是一个即将进入元婴期的大修士,同时又是一国皇帝,见多识广,手下能人异士无数,说出来的话十有八九便是言之凿凿,这就由不得他不信,难免不心灰意冷。 “难道真的只剩暗灵归元经和暗灵脉这条路了吗?” 一想到那晚自己满身是血,差点跌落万劫不复的暗渊,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不,我决不能遁入魔道!师父,你到底在哪里啊……”话未说了,已经泣不成声,真的很无助,好想念老道士啊!即便今生再也无法修炼,也好想在他的怀里好好睡上一觉! 难道像我这样的人只能成为蝼蚁,生死都只能任由他人操控? “我不服!我偏要试上一试!”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八章 新门榜 十一月的天气,寒意渐浓,武宁城却并未因此变得冷寂。恰恰相反,这些日子,这座城市正变得越来越热闹。 对于这个局面,那是几家欢喜,几家忧。城中大小商家,尤其是客栈、酒楼便属于前者,而武宁府、五城兵马司、锦衣卫便属于后者。 原因无他,武宁城之所以会变得越来越热闹,便是眼下又到了飞龙院三年一次的开科时间。各地手握英才帖的少男少女纷纷齐聚武宁城,像往常一般,一本名为“新门榜”的册子早已私下传开,册子由“天涯书局”编制,天涯书局在北燕各处都有分号,分号收集各地待考青年才俊的信息传到总局,总局依照修为和战力评估排名编册。 说起这天涯书局,是个带着些许神秘色彩的地方,传说这书局比北燕国祚还要久,刚开始纯粹就是一个书局,干的就是卖书和字画的行当。后来,生意越做越大,书和字画倒成了副业,主业变成了买卖法器、灵丹、功法和修行宝物。这还不算什么,这些买卖桃花宫也都有,而且生意更大。 真正神秘的地方在于其传说中的“及第榜”和“藏书楼”,传说及第榜共有三甲一百零八名“进士”,一甲三人,“状元”、“探花”和“榜眼”,修为最为精深,传言都在金丹期巅峰;二甲三十六人,三甲六十九人,虽不及一甲三人,却也皆是高手。每一位的身份都十分神秘,无人得知真实身份。藏书楼中玄妙功法、灵丹妙药和厉害法宝无数,凡能入及第榜的“进士”皆可入楼凭本事挑选。但藏书楼具体在哪儿却无人得知。 慑于天涯书局的赫赫威名,很多豪门俊彦虽不满新门榜排名,却也不敢直接上门找天涯书局的麻烦,只能将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到排在自己之前的家伙身上。于是,私下约战层出不穷,双方都守规则还行,若是遇到一方蛮不讲理的,败了挑斗之后,很可能就会迎来一场群战,引发混乱。但北燕尚武,虽管却不禁,意思是只要不闹太过分官府就不会插手,可一旦打起来,火气上头,谁还管得了这许多,十有八九会失控。这可把统管京城治安的三个衙门可是忙坏了,就连武宁府府尹,堂堂正二品朝廷大员,这些日子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说到武宁府府尹,其实根上也是一个知府,一般知府也就是正四品,但武宁府管的是京畿重地,品位自比一般知府高,是正三品官职,可是打交道的都是朝中权贵,一般的三品官员还镇不住。于是乎,很多时候都是正二品的布政使出任府尹,眼下的这位武宁府府尹便是如此。 不过,此时最忙的倒不是这几个衙门,而是飞龙院的飞龙监。 飞龙殿。 飞龙监监首蒋浩然将手里的新门榜册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桌前的弟子不由缩了缩脖子。 蒋浩然怒道:“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凭空多出了二百余人!” 往届新门榜最多不过三十几人,但这届新门榜却有三百多人,更不可思议的是飞龙院总共发出的英才帖也不到一百人,竟然凭空多出了二百余人。 一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苦涩,发出的英才帖的确是他们做的,但他们总共也就做了一百个,却收回了三百多个,其中定然有假,可诡异的是他们却看不出哪个是假的,好像都是真的,这就见了鬼了! 蒋浩然环视四周,无人出声,火气更盛,还待开口训斥,门外突然响起了人声。 “师父,查到了,查到了……” 声音未落,五个青年急匆匆地来到了飞龙殿。 “查到什么了?”蒋浩然强压怒火。 “我这边查到三个没有灵脉的家伙,他们说手里的帖子说是三皇子卖给他们的,每个帖子三百两!” “我这边查到的几个人说是二皇子卖给他们的,每个帖子四百两!” “我这边几个人说是太子卖给他们的,每个帖子五百两!” “我这边……” 蒋浩然怒喝道:“住口!几位皇子品行端正,怎么可能为了几百两银子干出此等事!看来,是有人想要乱我飞龙院,乱我北燕,你们都出去给我好好的查,一定要把这个幕后真凶给我揪出来!” “是!” 一众弟子逃难一样匆匆离去。 …… 驿馆。 赵心一半躺在床上,饶有兴致地翻看着手里的新门榜,不禁失声大笑。 “哈哈哈……还是这样的生意来钱快!早知道这么顺利,小爷我就多画一百张了!” 不用说,那多出来的二百多个英才帖全都出自他的手,也是他乔装打扮,自称什么皇子公主到处骗那些土财主。 “不过,今年怎么来这么多人?难道还有其他人也想到了这个挣钱的主意?”他挠了挠头,一时也想不明白。 当他看到自己的排名时,不由破口大骂道:“狗屁天涯书局,狗眼看人低,当真是欠揍,哪天小爷空闲了,定要烧了你的破楼!” 他手里的这本册子是燕晨故意拿来嘲讽他的。本届新门榜将所有三百多个人分成了上、中、下、末四层。上层者,十人,修为在炼气期九层修为;中层者,二十人,炼气期四层以上;下层者,四十五人,炼气期一层以上;末层者,二百余人,未入流。而他赵心一的大名正写在未入流之列,同在其中的还有二狗,现在应该是林深语。进了京城,赵心一便再未叫过他二狗,从来都是称呼他的大名,免得引起他人笑话。二狗起初还不习惯,但赵心一坚持,慢慢地也就听顺耳了。 他正在发牢骚,忽听楼下一阵喧哗,似乎还有林深语的声音,赶忙神识查看,竟发现七八个人将手端饭菜漆盘的林深语团团围定,其中一个小胖子嘴里振振有词,想是林深语不小心碰到了他,汤汁溅落到了他的身上。 小胖子骂了两句,直接一脚将林深语踹倒在地,痛得后者满地打滚。又喝令其他人一起出手,接着打。 赵心一赶忙抢出门去,直接从回廊跳下,一脚飞踹向了那白白胖胖的锦衣青年,后者虽然长得臃肿,却十分灵活,右脚在地上用力一踏,倒飞而去,落在了三尺之外的八仙桌上。 胖子凝视赵心一,怒喝道:“哪里来的毛小子,竟敢如此放肆,活得不耐烦了吧?” 赵心一理都没理他,一脚将正欲对林深语下手的中年仆役给踹飞,砸中一张桌子,桌子登时四分五裂,一片狼藉,中年人鬼哭狼嚎,满地打滚。 “大胆!”小胖子怒吼,“打死这个混账东西!” 六七个中年仆役一起出手,出拳破风,挥腿如鞭,进为攻退则守,章法森严,竟都是些个江湖练家子。只不过,还没涉及到灵力。此时的赵心一自然毫不畏惧,神识释放,瞬时笼罩了整个驿馆,眼前几人敏捷的动作在他的眼中仿如蜗牛上树,历历在目,身体微侧,轻松躲开了一个仆役的飞脚,顺势一脚踢出,那人头下脚上倒飞而去,砸穿一张桌子,卡在其中,一时动弹不得。 又有两人同时挥拳砸向赵心一的胸口,后者不躲不避,伸出两手分别捉住两人手腕,借力用力,左右交错,左边那人的拳头打中右边那人眼睛的时候,他也同时眼睛中拳。一时间鼻酸眼痛,泪如泉涌。两人气急,同时挥出另一拳,赵心一故技重施,两人都凑起了一对熊猫眼,蹲在地上抹眼泪,一时竟睁不开眼来。 剩下几人趁着赵心一出手,同时背后偷袭,用脚的用脚,用棍的用棍,一同轰向赵心一后心,赵心一头也没回,仿佛背后生眼,身子一矮,右掌撑地,顺势就是一招“横扫千军”,几个人全都横飞而去,直接砸向了那胖子。 胖子怒喝:“一群废物!”挑飞脚下的八仙桌,挡住了飞来的几人,他则立在桌子的一条腿上,居高临下,盯着赵心一,冷冷道:“看不出你这混账毛小子还有两下子,有了让小爷我揍扁你的资格!”说着,作势就要动手。赵心一却赶忙挥手叫停,胖子揶揄道:“现在知道怕,晚了!” 赵心一翻了个白眼道:“怕你个鬼!”从怀里取出新门榜,头也没抬,“你这胖子姓甚名谁,让道爷我看看你够不够资格跟你爷爷动手!” 胖子白白的肥脸,此时有些发青,怒喝道:“找死!老子乃是新门榜第二的刘青林,刘大爷,挑衅老子,你死定了!” 赵心一双眉一挑,喜上心头,暗道:“原来这家伙就是刘青林了,其父绰号‘江东刘财主’,商铺遍布北燕各处,名副其实的江东首富!富的流油!”不由笑容满面,淡淡道:“刘胖子,既然是比试,没点彩头怎么行!我愿押上自己全部身家——五百两银子,赌自己赢!你敢押多少?” 刘青林怒火中烧,厉喝道:“老子押五千两!”飘然一记重拳砸向赵心一,拳风威猛,后者不敢大意,这胖子虽然相貌不敢恭维,但实力还是很强的,已经到了炼气期九层。赶忙运转“踏风逐月”的身法,避开刘青林的重拳。 刘青林招式威猛,攻守兼备,颇有一番气象,显是有名师指点。赵心一倒也丝毫不惧,一边躲闪,一边暗暗查找疏漏。 刘青林连出了七八招,却连赵心一的衣角都没能碰到,不由怒火攻心,大喝道:“你这混账就是个老鼠,只会逃,敢不敢跟小爷一战!” “来了!”赵心一通过他的这声大吼,彻底确定,这家伙气息不稳,灵力虚浮,想来他这身修为没少借助丹药外力,也就是个纸糊的胖老虎,应声便跟他硬撼了一拳。 只听“嘭”的一声响,赵心一一动未动,刘青林却倒飞而出,一头砸上了侧立的八仙桌,撞了个窟窿,卡住了脖子,甚是滑稽,引得一众看客哈哈大笑。 刘青林恼羞成怒,用力一掰,将桌子掰成两半,不防被一根横木扫到鼻子,酸疼得要命,但当着一众看客的命,硬是将眼泪给憋住了,化悲愤为力量,铆足了全身劲,全力一拳砸向了赵心一,后者不躲不闪,作势就要出拳相迎,眼看就要针尖对麦芒,赵心一却突然变招,双脚一措,脚踏兑雨位,一个转身落到刘青林身后,右脚在其脚下一勾,左掌在其后心再一拍。 “嘭”的一声,尘土飞扬。 刘青林以面抢地,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鼻血混着眼泪,如决堤洪水,混着泥土,糊成了个大花脸。 笑声鼎沸,几乎要将屋顶掀飞。 刘青林顶着个泥脸猪头,无地自容,眼下这形势,再斗下去自己只会更难堪,转身就要走,却被赵心一拦住去路,不由大恼,怒道:“你还想怎么样?” 赵心一手掌一摊,道:“五千两银子,拿来!” 刘青林双拳紧握,咬牙切齿道:“我要是不拿呢!” 赵心一握掌为拳,淡淡道:“那我就打到你拿为止!” 刘青林发了发狠,想要动手,但对上赵心一那双平静的眸子后,他最终还是选择乖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一脸肉疼地甩给了赵心一,后者马上笑逐颜开,打开钱袋,连数了好几遍,不多不少,正好五千两。 见他这般,刘青林既是羞愤又是恼怒,紧咬牙关道:“我可以走了吧?” 赵心一抬起头来,笑容尽敛,冷冷道:“想走,得这位爷说了算!”手指林深语,后者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形容甚是狼狈,头发散乱、衣衫不整、面有淤青。 刘青林冷眼扫过林深语,满目鄙夷,不由怒极,沉声吼道:“你不要得寸进尺,欺人太甚!” “哪又怎么样?”赵心一针锋相对。 刘青林拳头紧握,一拳轰出,赵心一微微侧身,脚踏九宫离火位,轻松避开前者的拳头,同时一脚踢出,正中他小腹,直接将之踢翻在地。 刘青林痛得眼泪直流,眼见赵心一还要出手,赶忙开口求饶,赵心一冷眼视之。刘青林赶忙忍痛从地上爬起,向林深语抱拳致歉,才算了事。 “有点意思!”一个老丐斜靠在门前微微翘起嘴角。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 老丐行骗反遭戏 赵心一痛痛快快打了一架,赶忙拉着林深语返回房间,后者正要开口道谢,赵心一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收拾东西啊!” 林深语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疑道:“收拾什么东西?” “收拾行囊,赶紧逃啊!” 林深语越来越觉得赵心一不着调了,刚刚还大杀四方,此刻却嚷着要逃跑,一时更懵了。 赵心一见他还愣着,只得解释道:“我刚刚是好好教训了那个胖子一顿,但那家伙富得流油,背后关系定然错综复杂,少不了个把高人在背后撑腰,刚刚被教训那么惨,他怎肯善罢甘休,少不得请高人找我们晦气。所以,我们要赶紧跑!” 林深语彻底了然,不由对赵心一更加感激,后者明知其中利害,却仍义无反顾替自己出头,真是让自己无以为报。他这边感慨,那边赵心一已经将二人的行囊都收拾好了——都是穷光蛋,本来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赵心一将林深语的行囊抛过去,后者这才彻底回过神,赶忙转身就要出门,再次被前者叫住。 赵心一指了指后窗,示意从窗户翻出去,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两人轻车熟路便跳窗混到了街上的人群之中。赵心一朝驿馆对面的一个茶摊指了指,林深语顺着望去,果然见到两个刘青林的仆役在门前盯梢,不由对赵心一大感钦佩,小声道:“心一,你真是神了!” “那可不是!”赵心一也丝毫不谦虚。 林深语敬佩道:“你年纪也不大,怎么懂这么多?” “被人追着打得多了呗!”赵心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脑海里不禁浮现了以前跟自家师父被人追着满街跑的场景。 “啊?”林深语有些难以置信,转念一想,就他这做派,被打也属正常。 这边两人正在闲聊,忽然一只脏兮兮的手掌一把扯住了赵心一的衣摆,赵心一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丐,另一只手端着个破陶碗,可怜巴巴地向赵心一乞讨,说是好几天都没吃饭了,想讨点吃的。正是先前驿馆门前观战的老丐。 赵心一见他可怜,又感觉和赵老道有几分相似,心下觉得亲热,便叫上林深语,带着老丐一同走进了街角一家非常显眼的酒楼,名为“十里香”。 刚一进门,一个店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只见他个子很高,身材很是瘦削,头却很大,活像一双筷子上插了个鸡蛋。“筷子”将三人上下打量一番,笑意顿无,一脸鄙夷地道:“我说三位,你们怕是不知道我们酒楼那可是武宁城最好的酒楼,一顿饭没个百八十两银子可不够,我劝你们几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钱袋子,再好好想想能不能踏进这个门!”说着,就要将三人赶出去。 一听说这么贵,赵心一也不想踏进这个门,但被这个势利眼如此看不起,不由着恼,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用力摔到了筷子的脸上,淡淡道:“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够不够在你们这里吃顿饭!” 筷子扫了一眼银票,马上低头哈腰,将银票恭恭敬敬地递还给赵心一,满脸堆笑道:“几位爷,小的狗眼不识泰山,几位爷宰相肚里能撑船,千万不要跟小的一般见识,几位爷里面请上座!”热情招呼几人进入酒楼落座。 赵心一开口道:“神仙鸭子、红糟排骨、八宝鸡、荷叶粉蒸肉、芹黄鱼丝,外加两壶好酒,快去准备!” 筷子道一声“好嘞!”马上去准备,不一时,酒菜准备停当,赵心一先给老丐倒了一杯酒,老丐端起来就往嘴里倒,一杯酒下肚,一滴不剩,咂咂舌,赞道:“果然是好酒!”贪酒的样子跟赵老道颇有几分相似,赵心一不由愣了愣,眼底泛起深深的想念。 老丐望着满桌好菜,搓搓手,笑道:“两位英雄小哥菩萨心肠,那老头我也不客气了!”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迅捷地抓向了鸭腿,以迅雷之势塞到了自己的嘴里,偷眼瞥向赵心一二人,都没有太大反应,赶忙两手齐用,将桌上的几盘菜抓了个遍,看样子是生怕赵心一两人后悔,将他赶出去,便先下手为强,弄脏了所有的菜。 赵心一不恼反笑,他的这副贪吃的样子跟赵老道也很像,默默地给这老丐又倒了一杯酒,笑道:“慢慢吃,没人给你抢!” 老丐嘿嘿一笑,差点噎着,抓起酒杯便倒进了肚里,接着大开吃戒,依旧没有一点吃相。赵心一又想到自己当年做乞丐的样子,苦涩地摇了摇头,天下的贫苦人实在太多!又望见筷子在堂中左右奉承,暗自感慨,他娘的,多半的规矩都是给穷人立的!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一桌子菜便只剩下了盘子和一些残渣。老丐随意抹了一把嘴,油乎乎、脏兮兮的,样子有些滑稽。 赵心一与林深语相视而笑,前者开口道:“老先生,吃饱了吗?” 老丐打了个饱嗝,揉揉肚子,嘻嘻一笑道:“吃得差不多了,就是酒还没喝够。” “那就接着喝!”赵心一转头又叫来筷子,重新要了几碟菜、几壶酒。 不多时,酒菜再次上桌摆好,赵心一给老丐倒一杯酒,老丐依旧不客气,一饮而尽,仍是以手抓菜,边吃边喝,一桌子菜又被他给弄得脏兮兮的。 不过,赵心一和林深语都是贫苦出身,加上赵心一自己也曾经做过一年多的乞丐,什么脏东西没吃过,两人也不在乎,自顾自地吃吃喝喝。 老丐抹了一把嘴,面上的饿狼表情瞬时就换成了哀怨和无助,一气呵成,浑如天成,仿佛唱戏的突然玩了个变脸,油乎乎的手掌往肚子上一放,边揉边叹气道:“托两位小哥的福,老头我总算是在死前吃了顿饱饭!” 赵心一笑颜安慰:“老先生身体康健,定然长命百岁!” 老丐一边摇头,一边将放在肚子的上的手掌举到桌上,另一只手将衣袖猛地一扯,千疮百孔,尘土飞扬,酸腐味冲天。正忙着吃喝的赵心一和林深语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呛得干咳不止,眼泪直流。 老丐使劲抽了抽鼻子,借着这股酸劲儿,努力挤出点泪花,可怜兮兮地道:“两位小哥,你们看看,老头身上的衣服早烂得不行,眼下又一天冷过一天,靠着老头这一身皮包骨又怎能熬得过去?”偷眼打量赵心一,并未见后者马上有什么表示,话锋一转,“你这小哥说得好听,却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哪知我们的苦!” 正在擦抹面孔的赵心一和林深语都不由皱了皱眉,赵心一道:“老人家不必动怒,我也是穷苦人,吃足喝饱了,我们就带你置办件新衣裳!” “这还差不多!”老丐面色缓和了几分,打了个饱嗝,“还有酒没有了,老头我酒还没喝够!” 赵心一赶忙又要了几个下酒菜和几坛好酒,老丐来者不拒,畅快吃喝。突然间老头酒杯往桌上一砸,哭道:“我苦命的孙子啊,爷爷在这里有吃有喝,你们却只能饿肚子,是爷爷没本事,害你们跟着受苦!一把鼻涕一把泪,那叫一个凄惨!” 老丐用力过猛,模样着实有些夸张。 赵心一双眼一眯,暗叹道:“人呢,多是人心不足想要蛇吞象之辈,我给他好酒好菜,好生伺候,他却贪得无厌,坑蒙拐骗!”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开口道:“老人家,不必着急心忧!我们定然好人做到底,只是不知你老有几个孙子?” 老丐掰着手指头道:“不多,不多,也就一、二、三、四、五,五个孙子!” 赵心一笑道:“我再给你老要两壶好酒,你老吃饱喝足了,再给你些银两,安顿你那五个孙子就是了!” 老丐笑得合不拢嘴,赵心一起身去要酒,偷偷溜到灶房,跟伙计要了一把辣椒粉,不动声色地回到酒桌,借着给老丐倒酒的机会,偷摸在酒杯里撒了一小撮辣椒粉,老丐毫无防备,酒杯一翻,将酒水全倒在了口中,老脸立时一呆,瞬间涨红,吐着舌头大咳不止,转身找水。 赵心一早已准备好,老丐接过杯子,又是一饮而尽,再次中招,目眦欲裂,大嚎一声,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拔腿就向门外跑。 赵心一开怀大笑,林深语有些发愣,呆呆地望着前者。赵心一强忍着笑,道出事情原委,林深语将信将疑。赵心一抖了抖袖子,手中多出一个玉牌,不大,两寸见方,但雕龙画凤,品相不俗,一看就知价值不菲,笑道:“这东西便是那老头的,一看就值好几百两,你说他能是真的乞丐吗?只是没想到这个老骗子竟然骗到小爷我的头上来了!”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又吃了些酒菜,一直到傍晚时分这才离开,说说笑笑,很是开心。可是,算饭钱的时候,两人着实肉疼了一把,这么一顿饭竟花了二百两银子,趁着酒劲,赵心一都想把他的酒楼给拆了,终是在一队巡逻官兵的注视下作罢。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 醉酒老丐算秋账 赵心一和林深语两人非常有默契地在僻静的城角选择了一家破破烂烂的便宜客栈投住,客栈虽不怎么样,名字倒是清雅,名唤“梦人间”。 闹了一天,又带着醉意,赵心一倒床便沉睡而去。睡到正酣,突然梦见自己跌入万丈深渊,凶兽争相飞扑而来,陡然睁开双眼,却见几个人头兀自飘在半空,全都紧紧地盯着自己,更是惊悚,张口正欲大叫,一个硬乎乎的滚圆东西被不知哪里冒出的手掌塞到了嘴里,触感像是个麻核,立时发不出声来。赶忙要抬臂起身,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身上早已五花大绑。 “小子,你白日里不是挺威风的吗?”正是刘青林的声音。 赵心一暗叫不好,竟被这家伙给找上门来了。 “给老子狠狠地打!”刘青林压低了声音,但怒气不减,像是低沉的兽吼。 一时间,一阵拳脚像暴雨一般落到了赵心一的身上,痛得他呲牙咧嘴,再次在心底呼唤老黄,但后者却根本不加理会。 赵心一全身吃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揍得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便在此时,房门“啪”的一声被人一脚踹开,踹门之人正是白日里遇到的那老丐,摇头晃脑,酒气冲天,破口大骂:“你这天杀的小兔崽子,意敢给老头我抹辣椒……”打了个酒咯,脚步踉跄,“今天你要是不赔老子几千两银子,老子就不走了!”就地撒泼打滚,抬眼一打量,却见那边影影绰绰围了七八个人,全都直勾勾地望着自己。打了个激灵,突然察觉出诡异来——这房里回声大得吓人而房外却一点声都没有——立时转身,手指门外,“你小子休想逃!”说着就想逃。 刘青林低喝一声,“拦住他!”,两个汉子闪身便出现在了门口,挡住了老丐的去路,老丐只装不知,硬着头皮便往外闯,侧身想从两人中间挤过去,却被其中一人一把揪住后衣领,用力一甩,老丐摔倒在地,葫芦似的一路滚了进去。 老丐也不再装傻,勉力抬起头求饶道:“几位好汉,你们忙你们的,老头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绝对不会扰了你们的好事!”一边说着,一边手脚并用,慌忙向外爬。 “晚了!”刘青林皮笑肉不笑。 门边的两个大汉上前一步同时伸手去捉老丐,后者晕晕乎乎,身子忽然一斜,躲向了右边,避开了左边汉子的手掌,却正好送到右边汉子的脚边,右边汉子抬腿便是一脚,眼看干瘦的老头就要被势大力沉的一脚给踹飞。老头这时酒劲上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打个摆子径直倒向了左边,左边汉子抬腿踢向老头的背,右边汉子也赶忙变招,斜刺里踢向了老头的大腿。 老丐吓了一跳,惊呼一声,摔倒在地,却正好躲开两个汉子的攻击。然,两个汉子出腿过猛,已然收腿不及,对踢了个正着,同时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一时竟爬不起来。 “废物!”刘青林怒喝,一挥手,又是两个汉子出手。老丐还是踉踉跄跄、慌慌乱乱,看似每次都躲闪不及,但最后却总能全身而退,还反害得对方自乱阵脚,“互相残杀”。 刘青林大怒,运转灵力,亲自动手,上来便使出一记狠招,饿虎扑食,气势骇人,老头鬼叫着惊慌躲闪,却被地上横身的大汉绊了一跤,仰面摔倒在地,险险躲过刘青林探来的虎爪,刘青林正欲变招,突然屁股一紧,不知被哪里冒出来的一只脚重重地踢在了屁股上,整个人如同飞石一样,破门而出,直接从二楼砸下。 厅堂中,一张木桌被砸了个正着,“嘭”的一声大响,碎成了无数块。 “哎呦……”刘青林痛得面容扭曲,“师父,助我灭了那个老乞丐!” 整个驿馆顿时热闹了起来,各处房舍纷纷亮起灯火,有人询问,有人咒骂。 吵闹声中,一个白色人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闪身便径直掠进了赵心一的屋舍。只见他人在中年,三四十岁的样子,面容黝黑,青肉暴起,生得甚是壮硕。他二话不说,向着老乞丐便是一掌,看似平平,却快若星火。 赵心一一看大事不妙,这家伙普通一掌就有此等声势,修为至少在筑基期以上,不由心提到了嗓子眼,想要提醒老丐快逃,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干着急。 眼看一掌就要击中老丐心窝,那黑面中年却不知怎的,脚下一滑,直接后仰摔倒,“嘭”的一声后脑着地,摔得那是结结实实。黑面中年怒极,双掌一拍,直接从地上弹起,这时老丐已经逃到了门口,前者哪会轻易放过他,一脚飞踹向后者的后心,看架势似乎能一脚将老丐踢个对穿。 然而,结果却是让赵心一差点惊掉下巴。老丐逃得匆忙,不小心跌倒,黑面竟没能收住招式,直接摔了下去,也如刘青林一般,摔了个狼狈不堪。 刘青林怒骂道:“这该死的贼老丐,老子一定要拆了他的骨头!”说着就要再次冲上去,却被黑面中年一把扯住了胳膊。 “快走!”黑面中年一脸惊骇,转身便往外走,刘青林从未见过前者这般模样,当下不敢多说什么,赶忙灰溜溜地跟了出去。 林深语站在门口,望见刘青林一伙儿人狼狈逃窜,顿感不妙,赶忙跑向赵心一住处,只见房门紧闭,房中一片漆黑,寂静无声,犹豫再三,还是敲响了房门,房中传出一阵鼾声,略微放心,缓步走回自己房中。 赵心一房中,老丐一手偷偷捏着床头上贴着的灵符一角——乃是一张“静夜符”——想来便是刘青林的手笔,一手捂着赵心一的嘴巴,装模作样地发出阵阵鼾声。 听见脚步声远去,他腾出一手,用力拧住赵心一的耳朵,大骂道:“小兔崽子,竟敢往老头的酒里抹辣椒粉,真他娘的可恨!看老子不好好收拾你!”一边说一边上手,又是掐又是拧,痛得赵心一眼泪直流,却又因嘴巴被堵,吱吱唔唔叫不出声来。 “哟,小子,有骨气!还不求饶……”老丐手按指节,“啪啪”作响,“看来老子不下点狠手,你是不会老实了!”双手又加大了几分力气。 赵心一泪流满面,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冤枉的,心道:“老头,我哪是什么有骨气!分明是麻核堵在了口中,根本就发不出声!” 折腾了好一会儿,老丐累得气喘吁吁,有些不甘地道:“服了你这小子了,算了,老头也不跟你一般见识了,还了老头我的祖传宝玉,再赔上千把两银子,老头就饶了你!” 赵心一依旧吱吱唔唔,却点头如小鸡啄米,奈何老头眼神不好,根本就没看到,再加上他自己也有些心虚:“那就赔八百两银子!”赵心一情况依旧。老头咬了咬牙,一脸心疼,“六百两银子,一两都不能再少了!”一边说,一边主动帮赵心一松绑,动作那叫一个迅速,唯恐后者出演反驳。仍未见答复,恼羞成怒,正要再次下手。 赵心一赶忙抽出手,从嘴里掏出麻核,用力砸在了地上,破口大骂:“你个死老头子……”突然想起自己的师父,顿时百感交集,忍不住嚎啕大哭。老丐一时没了主意,“小子,别哭了,老头的银子不要行了吧?” 赵心一哭得更是委屈,老丐手足无措,“小祖宗,实在不行,老子给你银子还不行吗?” “说话算话吗?”赵心一边抹眼泪边试探。 “算你个狗头!”老丐气不打一处来,“你这臭小子多根尾巴就是个猴,快将老子的宝玉还有一千两银子都拿来!” …… 驿馆之外。 刘青林一伙儿去往驿馆,黑面中年已经不在其中。 刘青林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咒骂:“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全都是废物,一个老乞丐都收拾不了,要你们有什么用!” 一众人耷拉着脑袋,不敢发一言,可心里却都在腹诽:“你和你那个高高在上的师父也都是酒囊饭袋,也是废物,你们自己不也着了那老乞丐的道儿!” 刘青林骂了半天,也没个吱声的,更没个敢回嘴的,便觉太过无趣,伸手摸向了鼓囊囊的胸口,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把那不开眼的混账小子给抢了个精光! …… 客房里。 赵心一声音哽咽,十分委屈地道:“钱和东西都被那死胖子抢走了……”抽泣两下,正准备再哭一场,却听老丐骂道:“你他娘的少在老子这里装可怜,就那只笨猪能从你的手里抢走什么东西?糊弄鬼呢?” 赵心一委屈道:“真真被那死胖子抢了个精光,你爱信不信,反正钱和东西没有,命倒是有一条,你要还是不要?” 老丐不为所动,搓着手掌嘿嘿笑道:“好啊!那这条小命老丐就收下了!” 老丐上下翻索,赵心一奋力抵抗,不防这老头在他背上胡乱一拍,便突然动弹不得,老丐继续翻腾,正要翻赵心一枕头,后者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唾沫星子正好喷这老丐一脸。老丐气急,将他好一通收拾,自己也累得气喘吁吁,但银票和玉牌却仍未找见踪影。 “你这臭小子到底将东西藏到哪里了?”老丐喘着粗气道。 “都说早被那个死胖子……” 话未说了,老丐甩手将一张画了王八和肥猪的白纸甩到了赵心一的脸上。 …… 客栈之外。 刘青林摸着胸口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匆忙掏出一摞银票,竟是画了个头顶王八的肥猪,不由双目圆睁,通红一片,似是能喷出火来,嘴唇颤抖,好半天才发出声来,声震四野。 “赵心一你这个混账王八蛋,老子要把你碎尸万段……” …… 客房里。 老丐苦苦忙活了大半天,总算是将所有的东西全都找着了,只是这味道着实糟糕,臭脚丫子味实在是太重。这些东西都被赵心一给藏在了靴子里,一双破靴子竟然还有夹层,而且还是两道,亏他想得出来,做得出来! 老丐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托着自己的玉牌,望望赵心一,又看看玉牌,欲哭无泪! 赵心一则是一脸的肉痛,痛不欲生,骂道:“你这老头,作为前辈高人竟用这么下流的手段欺负我这么一个小辈,你也好意思!” “你这小子乱说些什么,老头我可听不懂!”老丐醉醺醺地道。 “你就不要再装了,前辈这么高的修为抢我这后生晚辈的钱,也不害臊?” 老丐打了个酒咯,道:“你小子倒是说说我有什么修为?” “前辈不动声色就将那个黑脸汉子给收拾了个服服帖帖,您的修为就算未到金丹期,也八九不离十!” 老丐饶有兴致地将赵心一上上下下再打量一番,甩手朝床头扔了一块木牌,随口道:“有点意思!小子,后会有期!” 赵心一大叫道:“还我银票……” 话音未落,已经没了老丐的身影。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 夜半闹鬼戏青林 黑暗中,眼见老丐携财而逃,赵心一有心拼命,却动弹不得。 东方翻起鱼肚白,林深语隐隐担心了一晚上,觉也没睡好,一大早便来到赵心一房前,抬手敲门,却没有上闩,房门兀自开了一条缝。心知不妙,赶忙冲进房中,只见物品七零八落,混乱不堪,显是经历过好一番恶战。卧榻上,赵心一被绑了个结结实实,双目紧闭,鼻发青脸发肿,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形容狼狈,必定刚经受过一场惨绝人寰的蹂躏。 林深语心沉谷底,抓住赵心一双臂使劲摇晃,痛嘶道:“心一,你可不要死啊!” 赵心一猛然睁开双眼,双眼绽放幽绿光芒,高声大喝道:“快抓住那老头!” 林深语吓了一大跳,以为是怨鬼返阳,下意识就是一拳,赵心一惨叫一声,再次闭上双眼,昏死了过去。 好一会儿,林深语才定下惊魂,只见赵心一胸口起伏有序,察觉到不对,手指在赵心一鼻前一探,鼻息温润,平稳有力,分明就是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那一拳不是“降妖”,而是雪上加霜,悔恨不已,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脸上,用力着实不轻,打得自己火辣辣地疼,不禁倒抽凉气。本还想再来一巴掌,看看手掌,心想也是亡羊补牢,于事无补,略一犹豫便作罢了。赶紧替赵心一松了绑,又想将功补过,一口气跑下楼,想出去买些吃食,刚到门口,突然心头一紧,生怕赵心一这边再遇变故,只得叫来店伙计多使了些银子请其帮忙代买。 他这边赶紧返回赵心一卧房,打开门,却见门前站一人,正直勾勾地望着自己,吓得他双腿发软,险些瘫倒在地。看清这人正是赵心一,这才松了口气,愧疚道:“那个,对……” “快找那老丐!”赵心一话未说完,人已经跑了出去。林深语赶忙追了上去,越追越远,使出全力,竟还是跟不上。 赵心一越跑越快,越跑越吃惊,突然发觉自己的六识再次变得极其敏锐,比之刚刚苏醒那天犹有过之,周遭过往行人形容样貌、一举一动在他的眼中皆变得无比清晰,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更慢、更真切了。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即便如此,要找那个活该挨千刀的老头依然犹如大海捞针,只是不愿就此放弃那大把银票罢了。 半天的工夫,林深语早不知被落在了什么地方,他自己也已经走马观花地转遍了整个主城区,但根本没能找见那老头一点蛛丝马迹,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就此作罢,寻到林深语再从长计议。 一想到又是寻人,不由一阵头大,但这一次倒是简单。人到半途,只见一个黑少年迎面跑来,擦肩而过,赵心一眼尖,认出正是林深语,但后者却未留意到他,继续前奔。他情急之下,大叫了一声“二狗”,林深语这才回过神来,发现了他。 “你……你……在这里?”林深语满头汗水,上气不接下气。 赵心一见林深语气喘如牛,全身皆已汗湿,心中愧疚,赶忙拉着后者来到街口的茶摊,要了两大碗茶。后者一口气便干了一大碗,前者将自己的这碗也推到后者面前,开口道:“慢慢喝,喝完我带你去个地方。” “找到那老丐了?”林深语胡乱猜测道。 一想到那老东西,赵心一就恨得牙痒痒,咬牙怒道:“再找到他,非打他个‘六亲不认’!”心里却是明白的很,也只能过过嘴瘾,那老东西修为高深,可不好对付。 赵林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赵心一见林深语休息得差不多了,便带他来到城南的一家“朝阳局”。 林深语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朝阳局是民间的育婴堂,乃是鼎鼎大名的高僧“普济”亲手创办,传世已有百余年,专门收养弃养的婴童,北燕境内,几乎每个大点的城镇都设有分号,赵心一为什么会来这里?难道是想收养孤儿? 只见赵心一亮出一块木牌,店伙计赶忙亲切迎两人入座,小跑找来掌柜,后者笑脸相迎,又将赵心一两人迎入内室,边走边开口道:“赵大善人,没想到老头竟能在这里见到你!”模样极是亲切。 林深语心想:“果然如此!”看待赵心一的眼神多了几分钦佩,也多了几分复杂,暗自盘算自己将来该怎么帮赵心一养这个孩子。 赵心一跟掌柜客套两句,兀自解开衣袍,在袍子腋下一阵摸索。便在此时,忽然有人推门而入,林深语惊了一惊。望向来人,只见他年龄与赵心一相仿,中等身材,头戴古朴小冠,生的是面皮白净,容颜俊美,浑不似市井凡人,不禁暗自自惭形秽。 再看赵心一,衣衫大敞,见到这个无礼公子,非但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悦,反而大喜道:“你也在这里!” 来人笑道:“听闻你在这里,专程过来瞧你!” 赵心一顾不上穿衣,上前两步一把抓住来人的手,“好兄弟,跟你介绍一下。”转向林深语,“这是我前些日子新交的朋友,名唤林深语!”笑吟吟望着来人,向林深语道,“深语,这位是我的好兄弟,名唤姚睿!” 姚睿抽出手掌,跟林深语抱拳问好,林深语讷讷的,赶紧抱拳还礼,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具体为何,他自己也一时没有搞清楚。 赵心一则是完全沉浸在好友重逢后的喜悦之中,两人畅聊无边。从他们的交谈中,林深语终于弄明白赵心一到底为何来到此处,也搞清楚为何他与那老丐不共戴天。原来,赵心一从刘青林那里赢来的银钱被那老丐抢了一大半,差点就分文不剩,亏得他深谙狡兔须有三窟的道理,这才保住了点家底。而他此次前来,也并不是过来领养什么孩童,而是专程过来捐银子。而且,向来视财如命的他还不是第一次捐,竟是此间常客,出资无数,在整个朝阳局都是名人,这也解释了为何掌柜的对他那般热情。 一时间,赵心一在他眼中变得无比高大,全身都带着耀眼的光芒。兴许,只有姚睿这样的人才配做他的朋友吧!赵心一则是对他的所思所想一无所知,依旧跟姚睿谈笑风生,畅快异常。 朝阳局掌柜则是非常识趣,主动退出了根本插不上一句话的房舍,为三人准备了一大桌酒菜。赵心一跟姚睿从天南聊到海北,从九霄之巅聊到九幽冥府,无所不谈,无所不说。林深语一方面感叹他们的无所不知,一方面更加自形惭秽,只把头埋到桌子里默默吃菜。 从午时一直聊到夜半子时,姚睿不胜酒力,昏昏睡去,怎么也叫不醒,赵心一这才告别,带着托掌柜帮忙准备好的东西,与林深语一同回去。 …… 梦人间客栈西首小巷。 月黑风高,京城的天气也一天冷过一天。 几缕摇曳的微弱灯光透过客栈的窗子洒进四周街巷,西巷里,七八个模糊的人影在巷子里来回跳着脚踱着步,时不时有人跑到巷口左右张望几回。 “嘭”的一声闷响自巷子正中响起,紧接着是一阵叮叮咚咚的金属着地滚动声和一声怒骂,“都他娘的该死!” 几个来回晃荡的人影赶忙聚成一团,摸黑将一团黑乎乎的物什抬了起来。借着刚刚多出来的几星炭火,这才发现,他们抬的竟是刘青林。此刻,他全身裹着黑色毛皮子,只露出一张肥腻的脸摆出面目凶狠的表情。 七八个人不敢直视,小心翼翼地将之重新放回到躺椅之中。 “一群笨到要死的蠢货!”刘青林重新躺回椅子上破口大骂,“老子的手炉呢?” 有人赶紧去寻那只滚走的手炉,有人帮忙寻炭火,有人装作很忙,一通乱转,各尽所能,纷纷想远离这块是非之地。 “蠢蛋!”刘青林再次大骂,“捡个手炉需要这么多的人?都是吃屎的?” 几个人只得灰溜溜小跑回去,还未站定。 “都他娘的死人啊?站在这里干吗?还不快去看看那个死鸟死回来没有?” 几人如蒙大赦,飞奔向了巷口。 刘青林口中的死鸟自然就是赵心一,今夜,他们想故技重施,将赵心一再好好收拾一顿。然而,这次却有些倒霉,赵心一像是凭空消失了,一天都未寻见他的踪影,又等了大半夜还是没个鬼影,着实让刘青林恨得牙根痒。 “都他娘的死了?人呢?”刘青林满腔怒火,四处迸发。 一个小厮捧着手炉,硬着头皮来到近旁,赔着十二分小心,轻声道:“少爷,息怒,息怒,您再养养神,那死鸟行李还在,估摸也该回来了!” “都长点眼,敢不仔细,小心你们的皮!”刘青林愤愤接过手炉。小厮一边连声称是,一边替他再次裹好皮子。 不一时,再次响起雷鸣般的呼噜声。 小巷重得安宁,几个小厮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分别挤在巷子两头,抱团取暖,不觉都有些昏昏欲睡。 寅正时分,巷子里突然冒出一声尖叫。 “鬼啊……” 巷子两头的小厮们全都一下惊醒,正好望见一个白衣吊死鬼从巷口飘来,鬼号惊叫全都往巷子里跑。 刘青林被吓了一跳,一个翻身,也不知哪里就莫名绊了一下,再次从躺椅上滚落,圆木一般,咕咕噜噜滚到了巷子另一边,头撞院墙,又疼又怒。见一众人鬼叫着惊慌跑来,一边等待搀扶,一边破口大骂,可嘴里不知被塞了什么东西,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那边一众人跑来,却没一人扶他,反倒是几只脚踹向了他的后背,势大力沉,他一下就懵了,忘了疼,忘了骂,还没反应回来怎么回事儿,又有几只脚踹向了他的胸口,同样是往死了踢的。 “啊……” 他勃然大怒,毕竟是练过,且有修为在身,一掌拍在地上,猛然起身,提脚就要飞踹,却又没能提起来,两脚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缠了个结结实实,由于用力过猛,踉跄摔倒,一个正宗的狗吃屎,却没吃到“屎”,脸被什么东西挡到了,伸手一摸,竟是一个面具,愤然摘下,黯淡的星光下,依稀可见,竟是一个舌吐三尺的白面吊死鬼面具。 他吐出嘴里的物什,是个麻核! “谁干的……”他怒火中烧,将面具捏了个粉碎,白色粉尘四处飘散,飘落到一众人身上。 一众小厮见巷子两头的吊死鬼已经消失不见,又见刚刚遭自己痛扁的那只吊死鬼竟是自家少爷,不禁一阵头大,面面相觑,硬着头皮,怯怯懦懦往中间挪步。 “都他娘的是死人!”刘青林厉声大吼。 一众人哪敢怠慢,赶紧上前搀扶,整衣衫的整衣衫,松绑的松绑。 刘青林活动了一下脚腕,活动自如,就要报仇,突然感觉全身发痒,似是全身都有小虫噬咬。 “痒,痒……快挠……” 话未说了,所有的小厮也喊起了痒。 一时间,所有人跳着脚在那挠起了痒。 “痒……谁他娘干的……痒……” …… 巷口。 赵心一一手扶着竹竿,一手捧腹,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林深语立在他对面,也是扶着竹竿大笑。只见二人手里的竹竿都有一丈来长,顶端各挂一袭头戴吊死鬼面具的白色衣衫,夜色中,衣袂飘飘,面目狰狞,着实吓人。 不用说,刚刚发生的一切就是这二人所为。 原来,赵心一料定刘青林没有拿到钱,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便托朝阳局的掌柜准备了这些东西。趁着月黑风高,刘青林熟睡,他先偷偷跳到巷中,悄悄将刘青林绑了,又给刘青林戴上面具。最后回到巷口,招呼林深语一起演了这出闹鬼大戏,将刘青林好好给捉弄了一把。 …… 飞龙院,飞龙殿。 院首高坐殿首,各监首、长老分坐两列。 院首翻了翻手里的英才帖,率先开口道:“众位,大家看该怎么处理这次的英才帖造假!” 一位长老怒道:“造假之人着实可恶,竟敢冒充皇子公主公然行骗,我看他居心叵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将这混蛋给揪出来,严惩不贷!” 一位长老细细翻看了一遍手里的帖子,啧啧道:“不简单啊!这人用的是一般的纸张,却能用笔墨仿出我们独有的紫竹纸的纹理,就连我飞龙院的飞龙符印都仿的丝毫不差,这人一定是个符师,而且修为至少在金丹以上!” 不少人都觉此言在理,微微点了点头。 院首道:“那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凭这二百多个帖子就能乱我飞龙院?还是说这么个金丹期的符师缺那几万两银子?” 众人默然。 实在是太过诡异,怎么都说不通。 院首摆了摆手道:“先不说这帖子了,大家说这些拿假帖子的考生该怎么办?” 一位长老道:“这些个人我都查了,都是些为富不仁的地主豪绅,对付他们,不用留情,全都关押审问!” 另一位长老道:“不可,不可,他们可以为富不仁,但我们飞龙院决不可以势压人!” “难不成还真让他们参试?” “就该如此!” 两拨人意见相左,大声争辩,互不服气。 最后,院首拍板,所有考生均可参试。此外,他还请副院首亲自出马,接着追查这造假之人。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二章 应试飞龙生异象 入冬时分,天短夜长。 卯初时分,天光尚还未亮,但武宁城却早已醒来,热闹喧哗,远胜平时。驿馆门前一大早便排满了装饰豪舍的马车和重甲锦衣卫。按礼制,这种规制的马车都是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才有资格使用,加上锦衣卫护持,如无圣恩,二品以上的大员都无福消受。倘若越级乘坐,轻则挨板子,重则下狱受重罚。 不过,今日却并非如此,这些马车并不是为朝廷大员们准备的,而是专门为应考飞龙院的莘莘学子们准备的,还有锦衣卫护持。足见北燕对飞龙院科考的重视,对修士的重视。 各位应试考生也都起了个大早,有人透过房舍的窗子扫望,有人已经在厅堂一边吃饭一边向外张望,窃窃私语,叽叽喳喳,显得极是兴奋。赵心一和林深语虽然昨夜里没怎么睡,但论兴奋劲儿,两人可是不输在场的任何人,一大早就赶到了驿馆。 赵心一打量四周,暗暗吃惊,他原以为这届应试飞龙院之所以会有三百多考生定是因为有人如他一般,做了倒卖英才帖的生意,骗那些富家子弟,可当他用神识探查一番之后,发现身上有灵力波动的竟有七八十人。 这也就是说,除了他之外根本没人倒卖帖子! “这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他这边正在思索,那边一位满面笑容的中年官员在一名小吏的陪同下,满面笑容地走进驿馆,轻咳两声,清了清嗓,温声道:“各位考生,我们礼部已经为各位准备好了车驾,现在便可登车,卯正出发,去往飞龙院。”说了,做了个“请”的手势,平易近人,待人和善客气,立时得到了众考生的一片好感。 有人窃窃私语询问,这位是个什么官,怎么没有一点官架子,鸣锣开道没有,众星捧月也没有,连县里的知县还不如。林深语便有此问,赵心一笑道:“观其衣着,应是礼部的三品侍郎!” 有知情人小声透露此官员的根脚,正是礼部三品左侍郎,赵冉。 林深语有些匪夷所思,不禁发起了呆,被赵心一一巴掌拍在背上,这才回过神来,跟着赵心一完成身份核验,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 车上已经有三人落座,赵心一与三人简单打了个招呼,四下打量,车内甚为奢华,他赞不绝口,林深语则是十分拘谨,坐在软绵绵的坐榻上,却如坐针毡,还不如干农活的牛车来得舒服。 赵心一好言宽慰了几句,林深语这才放松了一些,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询问老黄狗怎么这两天都没有见到,后者随口说这只老黄狗经常会消失几天,不过不用担心,过几天他肯定会自己找上门来。 林深语点了点头,突然露出难言之色,赵心一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又告诉他,这只老狗可是贼的很,根本不用操心有人能吃得了他。 自从那个血腥一夜之后,赵心一便开始与老黄貌不合,神也离,甚至还生出同归于尽的念头。所以,这次老黄说需要出去办点事,暂时离开个把月,他非但没有任何的不舍,反而在内心诅咒他早死早托生。 众人在马车里等了约莫两刻钟,眼看已经过了卯正,车队却还没有出发的意思,有人从车窗探出头来,焦急询问,锦衣卫只说还在等人,具体等谁却是没有透露。对此,赵心一和林深语却是心知肚明,那人自然是刘青林。想到那个白胖子,赵心一忍不住笑出了声,突然有点期待看到他如今到底成了个什么样子。 刚有此想,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呼喊声和凌乱的脚步声。 “等一下,等一下,我家少爷来了……” 不用说,来人正是刘青林和他的一众小厮们。赵心一微微掀开车窗一角,果然见到两个小厮前头开路,后面四个小厮抬着一顶竹轿,吃力跑来,竹轿上坐着的正是刘青林。此时,这位白胖子满面抓痕,面目血腥狰狞,成了一位名副其实的红胖子,看着都疼。 赵心一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刘青林正好经过,循声往来,前者迅速掩住窗帘,后者什么也没望见,暗自盘算刚刚到底是不是笑声,又是谁在发笑,更有可能只是自己疑神疑鬼。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他感觉每个人都在嘲讽自己。 他虽然迟到,但礼部侍郎也并未有任何责怪之词,还是客客气气请前者上了车,指挥车队按原定路线加快速度。他可不敢误行程,想来这会儿皇帝陛下已经快到飞龙院了吧,赶忙又着小吏再次催促车夫加快速度。 有锦衣卫开道护持,车队行路顺遂,一刻钟的时间便出了东门,一路向东而去,行出十几里,道路渐有起伏,山林愈发茂密,到后程,山路渐多,两旁青山此起彼伏,流水潺潺,一派好山色。 赵心一这么些年一直跟着老道士四处闯荡,对窗外的景色丝毫不觉有什么惊艳或是出众,反而在马车的摇晃中,头枕林深语大腿,呼呼大睡了起来。林深语则很少出远门,看哪都新鲜,趴在车窗上看得津津有味。 辰时二刻,车队停在了山脚下,赵冉招呼众人下车,赵心一被林深语弄醒,拍了拍脸,强行提提神,随着众人来到山根,仰头望去,好一座雄峰,郁郁葱葱,云遮雾罩,不知方圆几何,山高几许。饶是赵心一见多识广,也不由赞了一句好山。 飞龙院,共有小山九座,三三之数,正北正南而列,呈灵燕展翅之姿;大山五座,正尊在前,余四分列小山所围四数之中,现巨龙昂首之势;一九一五,隐含九五至尊之意,足可见当初北燕灵宗皇帝创立飞龙院之时所寄厚望。 众人面前的这座山,正是五座大山的正尊,即是“龙首”,名唤“入云”。 赵冉带着一行人来到山道,迎面是一座气势十足的石牌坊,上书“飞龙院”三个大字,龙飞凤舞,自有一股磅礴的韵味,让人不由肃然起敬。牌坊两旁各有一名青衣带剑少年,英姿飒爽,想来便是飞龙院弟子。 赵冉正与这两名弟子交接诸般事项,一名官员出门迎接,衣着打扮竟与赵冉相似,想来这位便是礼部那位右侍郎——许慎忍。许慎忍见到赵冉,长出一口气,有些幽怨地道:“眼看就到辰正了,你可算是来了,陛下都到了多时了,快快上山。” 赵冉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赶紧带领众人上山,紧赶慢赶,一众人累得气喘吁吁,终于在卯正时分赶到了“飞龙殿”。大殿雄伟恢宏,殿前台阶就有三十阶。一众考生目不转睛细细打量,由衷称美赞叹,赵冉和许慎忍则没有这个闲心,两人指挥众人在殿前广场分排站好。 赵心一在两人的指挥下,一边不紧不慢地挪着步,一边细细打量首排左首站定的三人。甫到广场,他就发现了这三人的存在,小声嘀咕想:“这几个家伙显然跟自己不同路,难道来路都特别大,全都是皇子公主?” 越想觉得越对,突然第三人侧过了头,向他眨了眨眼睛,他不禁暗骂了一句“狗屁”,同时又欣喜万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好兄弟姚睿。他正要挤眉弄眼使眼色,一阵脚步声从石阶上传来,紧接着便是一声尖细的嗓音。 “陛下驾到!” 赵冉早有交待,皇恩浩荡,特许这届考生只行拱拜之礼,不行跪拜之礼。众考生拱手下拜,皆是十分激动。 皇帝挥挥手,一旁太监赶忙开口。 “平身!” 一众人微微仰头,不敢直视君王,纷纷偷偷打量居中那位身穿黄袍的中年人,都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名君、修道天才到底长个什么样子。赵心一虽早见过北燕皇帝,仍忍不住偷眼打量,只见金色朝阳下燕星海光彩夺目,如烈日灼人。 原本,只是眼睛中的这么一种感觉,突然间,这种感觉遍布全身,由内到外,全身都开始变得灼痛。起初还能强忍,几息的工夫,愈演愈烈,直感全身火烫、呼吸困难,竟似全身都要被烧化一般,犹如烈火灼水。心想定然是老黄在外面闯了什么祸,自己无端受了他的连累,不由在心底暗骂:“死狗,你害死老子了!” …… 一片无尽大山之中,林木郁郁葱葱,遮天蔽日。 群山环绕之中,有一青潭,并不算大,九尺围圆,一只老黄狗绕着青潭不远不近地打转,一圈又一圈,神色犹豫,最后纵身跃上潭畔的一块翘石之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潭心,丝丝肉眼不可见的黑烟在他的瞳孔中却是清晰异常。黑烟从潭心冒出,绕着青潭打转几周,最后复归潭中,循环往复,不息不绝。 老黄狗犹豫之色更重,呲牙咧嘴,想要转身离开。然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突然身体一僵,跌落石崖。 黑烟瞬时变得狰狞,犹如黑色铁链在空中将老黄狗绑了个严严实实,将其直拖进水中。在进水的那一刹,他怒声咆哮:“狗小子,你找死……咳咳……” …… 飞龙院。 问情山是九座小山中的一座,地处东南角,常年浓雾缭绕,乃是飞龙院的封禁之地。传闻,当初北燕开国皇帝——太宗皇帝便是在此地勘破了情关,因此得名。但此山被封却不是这个原因,而是因为北燕皇室的祖地符湖便在此地。 北燕皇室有一祖传符道秘籍,名为“天元经”,乃是天阶功法,北燕先祖燕天行正是凭借此功法立下赫赫威名。 此功法威力巨大,却也难以修炼,而且传承之法也十分诡异,须在十八岁之前在北燕祖地符湖开启之时,自行在湖中感悟功法。 而祖地符湖每隔十年才开启一次,功法传承又无比艰难,燕天行之后便无一人能得传承。 此刻,在祖地符湖聚集了三个老者,面色红润,鹤发童颜,如是当今院首在此,当会大吃一惊。此三人,全都是他的师叔,道号长清子、无为子、玉阳子,早已隐居在问情山中多年,不问世事,平日里就算是他想要见上一面也是极为困难,却没想到,今日里竟会全都出现在这里。 三人凭空立在一片碧绿湖水之上,下方各种符文暴涌,激得湖水翻腾如沸,三人互相询望。居中的老者捋了一把长须,开口道:“符湖尚未开启,归元鼎却异动不止,乃近两三百年从未有之象,我等也是头次遇着。其中缘由,尚需细细推查,为今之计,需尽快将之封禁,以免露出端倪,引一众宵小窥视。” 另外两人点头赞同,三人话不多说,身形一晃便出现在了山巅三角的石台之上,同时手掐法诀,随着一人喊了声“呔”,三人同时向着中心的一座石碑立掌拍出,一道璀璨的灵光一闪即逝,钻进山体之中。 整座问情山颤了一颤,似有灵光迸发。 …… 飞龙殿。 石阶上,礼部尚书正在朗声宣读接下来的考试科目和规则。石阶下,赵心一精神涣散,两腿发软,终于强撑不住,一个踉跄砸倒在了地上。他不知体内亮起了一圈红色光点,彼此相连,隐隐有了一个鼎的模样,剧烈震荡,似乎在呼应着什么。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 遇故人明枪暗箭 问情山。 三个老者继续发力,又接连拍出两掌,震动渐止,湖水复归平静,所有异象尽皆消散。 …… 飞龙殿。 赵心一突然摔倒,打断了礼部尚书慷慨激昂的言辞,一众应试考生也都纷纷望向了他。后者用力吞了口口水,一丝凉意涌上心头,有如久旱逢甘霖,所有的不适渐渐消失。 林深语赶忙俯身询问,赵心一全身冷汗,后怕不已,刚刚差点就给疼死,还好现在一切恢复如初,长出一口气,微笑摇头,前者赶忙将其扶起,重新站好。众人见其并无异样,又满头大汗,只当他是乡里来的,从未见过什么大场面,如今骤然见到这么多的高官和北燕皇帝,紧张过度,这才突然摔倒。礼部尚书轻咳两声,继续陈词,其他人也都无趣地转回了脑袋,站在第一列的刘青林却还在死死地盯着赵心一,呲牙咧嘴,双拳紧握。 终于,在皇帝燕星海的一声“开考”之后,科考正式开始。 第一科,“勘赋”,即是灵脉复核——根据考生灵脉优劣情况,将成绩分为甲乙丙三阶,每阶又分上中下三层,共九个层次。 说了,礼部左右侍郎亲自带着一众考生鱼贯进入飞龙殿。 第一个进去的是个年轻男子,只见他七尺多高,比常人要高出一头,面如冠玉,举止大方又彬彬有礼,面上一直带着浅笑,进出大殿,表情都未发生变化,殿门口的青衣弟子却不像他这般淡定,眼神炙热,有些激动地朗声报颂道:“燕文涛,天阶中品水属性灵脉,成绩为甲上!” 一众考生议论纷纷,羡慕不已。有知情人更是道出此人身份,乃是白汉王次子,深受皇帝青睐,四下里更是哗然。 第二个进去的是名女子,也是皇亲国戚,乃是四王爷风林王的女儿,名唤“燕紫玉”,地阶上品金属性灵脉,成绩为甲中。第三个进去的则是姚睿,赵心一不知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灵脉,不由暗暗为他捏了把汗。结果却让他大出所料,这姚睿也是地阶上品的灵脉,木属性,轻而易举得了个甲中的成绩,这下轮到赵心一担心自己了。 眼看众人一个个进去,又一个个出来,最差的也是人阶中品的灵脉,赵心一既感酸涩,又觉丢脸,到自己的时候又该怎么办才好? 很快,排到了林深语,也是毫无意外,土属性地阶上品灵脉,成绩为甲中,算得上名列前茅了。赵心一心灰意冷地取下腰间葫芦,灌了一大口凉水,一边努力平复此刻复杂的心情,一边大步跨进了大殿,心中默默将满天神佛都求了个遍,希望能有奇迹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当他走进大殿,见到殿中端坐的老者,一个没忍住,尚未吞下的大半口水直接喷了出来,眼见就要将那老者喷个“狗血喷头”,所有的水滴却在距老者尺许远时凭空定在了空中,粒粒分明,晶莹剔透,煞是美丽。 赵心一没有时间欣赏眼前美景,惊道:“怎么是你?还我钱来!” 这人面容严肃端庄,衣着光鲜,一尘不染,浑不似世俗凡人,但赵心一一眼便认出,他就是抢夺自己钱财的老丐。 老者左袖轻轻一挥,像是掸去身上灰尘,粒粒水滴有如箭矢砸在了赵心一的身上,竟十分疼痛。痛得后者呲牙咧嘴,左抓右挠,样子有些狼狈。老者偷笑,一边回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望了望自己的衣衫,自觉并无不妥,不禁骂道:“臭小子,老头我都打扮成这样了,你也能一眼认得出来?也太不尊重我半日的辛劳了吧?” “化成灰也认得你!”赵心一这两天对老丐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牵挂”,后者的样貌眼神早已铭记心间,就盼着能尽快遇到这个老东西,却没想到在这里,以这种场合遇到,嘴上依旧不依不饶,“快还我钱!” “少聒噪!老头还没找你的麻烦,你倒还不依不挠了!再啰嗦,小心老头我赏你道符,让你变成个小哑巴!”说着,老头右掌随手一挥,掌心之中飘出一道灵符来,灵光闪耀。 赵心一一眼便看出此符所蕴含的威力,赶忙乖乖闭了嘴,同时对老头这手凭空画符的本事生出无限憧憬之情,立马满脸堆笑,改口道:“前辈果真是真人不露相!都是我这晚辈后生不懂事,这里给您赔罪了!”说着,赶紧躬身下拜,却似被什么虚托着,根本拜不下去。 只听老头道:“老头我可受不起,你小子什么花花肠子老头我会猜不出来,想让老子给你个好成绩,门都没有!” 老头指了指桌子上的毛笔,随口道:“写上自己的名字!” 赵心一翻了个白眼,随手开始写自己的名字。 老头起初并不在意,但瞥见赵心一写完第一个“赵”字的时候,不由精神一震,双眸精光闪耀。待得赵心一写完名字的时候,他的震惊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直接呆愣在了原地。 “喂……喂……老头……”赵心一连叫了好几声,老头这才回过神来。 “你是个符师?”老头死死地盯着赵心一。后者暗道不好,随口道:“以前跟着师父走江湖,画了几年驱鬼的符箓,你要不要来几张?”说着,就要动手。 老头直接拿出一张英才帖,冷冷道:“照着这个画!” “糟了,中计了!”赵心一暗道不好,“这哪里是写什么名字,分明就是查案!”可事到如今,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开始模仿,故意画了个一团糟。 “画好了!”赵心一装出已经拼尽全力也做不好的失落样子,“你们这个也太难了!” 老头一脸冷笑道:“果然是你!” 赵心一还待装傻,老头已经一巴掌便将其扇出了门。看着一人凭空飞出,守门的青衣弟子,感觉有些恍惚,这位副院首出了名的好脾气,从未见他骂人,打人更是没听过,今天却能亲眼得见,当真是稀奇。好一会儿才想起报成绩,“赵心一无灵脉,成绩丙下!” 此言一出,殿外立时一片哗然,一双双灼热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那个半躺在地的可怜虫身上。 赵心一被那老头一掌拍了出来,并不怎么痛,好似一直有股柔劲托着他,杀伤力没有,但侮辱性却是极强,再加上青衣男子朗声报讼的成绩,简直就是杀人又诛心,饶是赵心一常年在市井摸爬滚打,面皮早有了火候,此刻仍是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 林深语和姚睿上前搀扶,赵心一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不需要帮忙,倔强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心想:“这下完了,这老头本就与我有仇,定会当众揭穿我,这下惨了!” 他这边惴惴不安地等着,随时准备跑路,那边却一直没什么动静,着实让他不解。 大“红人”,刘青林,直勾勾地盯着赵心一,满是轻蔑与讥讽,转而双拳紧握,面上露出怨恨之色——他猜测昨晚戏弄自己的人十有八九就是眼前这个废物,暗中打定主意,等会儿一有机会便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子。 一炷香的工夫,所有考生均完成勘赋考核,亏得赵心一卖了那二百多张英才帖,要不然垫底的可就他一人了。现在,有二百多个人陪着,倒也没那么丢人了。 有灵脉的考生则都兴奋不已,一众官员纷纷感叹今年是个“大丰年”、天佑北燕。 赵心一还在等着老头的宣判,那边一声锣响,第二科考试已经开始。 “怎么回事儿?这老头要放我一马?还是想秋后算账?算了,不管他了,反正老子死活不认账!”赵心一打定了主意,便准备第二科的考试。 第二科名为“登山”,所登之山是飞龙院九小山居正中的那一座,名唤“幻林山”。登山规则很简单:从山脚到山你啊,你这个师兄我可是不敢当!”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股拒人千里的意蕴,说了,便跟两位侍郎挥手告别,临到山脚,又回望赵心一说了一句“好自为之!” 转过山脚,几个人忍不住哈哈大笑,有人道:“能让钱老如此羞辱的,恐怕也就那个废物了!” 又有人道:“怪只怪他自取其辱,又能怨得了谁!” …… 幻林山山脚。 刘青林眼睛转了又转,一时弄不清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又盘算风林王到底能不能罩得住自己,不禁心下犹豫。 一个紫衣微胖的少女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花生,一边含糊不清地道:“笨蛋,明摆着是热脸贴冷屁股,放心动手就是了,最好拧下他的脑袋来,长得就不讨喜,让人心烦!” 刘青林迟疑道:“你在跟我说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甚至没注意到被对方骂了笨蛋,却完全不以为意,好似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要不然呢?”紫衣姑娘心不在焉。 刘青林惊诧,自打见到这少女她不是吃这就是吃那,好像就没停过嘴,比自己还要贪吃,明摆着就是一个只知道吃的吃货。可就这么个人竟然平白让自己心生敬畏,还知道自己心中所想,不由感叹,“还真是卧虎藏龙!”再望向赵心一,面上浮现一抹冷笑。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 幻林山上试幻阵 一声锣响,第二科“登山”正式开始。一众考生领了礼部备好的干粮包,三三两两开始择道登山。此山共有八条山道,正应八卦方位,乾兑离震坤艮坎巽八个方位上依次是“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八道。 赵心一眼角瞥见刘青林几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心中立时有了主意,带着林深语径直向山背走去,摆明了是要远离刘青林几人。而刘青林已经花了大把的银子,自然不肯轻易放过他,带着几个人气势汹汹尾随而去。 赵心一带着林深语一路小跑,在一大片灌木丛处陡然加速,甩开刘青林一干人迅速登上“秋”道。 秋道,距离出发之地最远,山道上只有赵心一两人,可算得上是形单影只,再配上茂密山林和时不时的兽吼、鸟鸣,略显阴森可怖,再加上又有幻阵的存在。两人紧绷心弦,一人手里紧握一根木棍,一路拾阶而上,左顾右盼,暗自猜想哪一处才是那传说中的幻林,幻林中又到底会幻化出个什么东西来?可山上林木茂密,他们实在是看不出个端倪来。 倒是陡峭的山道上铺满了各形各色的落叶,落脚处吱吱作响,别有一番情趣,两个人渐渐放松下来,话也开始多了。正说到这林子里都有些什么鸟的时候,空中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鸟鸣,两人皆是一惊,下意识搜寻鸟鸣之处,却见落叶纷纷变成鹰隼,振动双翼,怒目望向两人。两人既惊又惧,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整片山林陷入了宁静,只有猛禽振翅声和细微的风声。不过,这宁静实在是过于短暂,也就那么八九息的时间,随着一声清亮的鹰啼,一众猛禽激射而去,犹然快过箭矢,破空声簌簌作响,让人头皮发麻。 “跑啊!”赵心一率先回过神来,拉着林深语便向前冲。鹰隼从前、左、右三面袭来,只留下山的路可走,明摆着是逼他们自行放弃。但两人却并不愿就此作罢,硬着头皮向前冲,可他们跑动的速度跟扑来的雄鹰相比,简直是比乌龟还要慢,眼见无路可逃,两人挥舞木棍奋力拼杀。 螳臂当车的一场大战随即上演,两人的木棍第一个回合就被鹰爪轻易折断,赵心一使出熊火符,却未能奏效,与废纸无异。又使出劲风符和瞬移符,结果还是一样。林深语则是扔掉木棍,捡起石块一阵疯狂乱砸,却都被鹰隼灵巧躲过,没有一块砸中,也是徒劳无功。 第二个回合,两人在尖爪和利嘴之下,衣衫破碎,伤痕累累,浑身是血。林深语周遭再无东西可扔,一边强忍着痛挥臂胡乱驱赶扑来的凶鸟,一边望着半空数不尽的猛禽,心下绝望,犹豫再三,满嘴苦涩地道:“心一,我们,我们还是……”后面的话实在不好启齿。 赵心一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边赶鹰,一边自言自语道:“不对!” “什么不对?” 赵心一正色道:“燕晨说过,北燕近些年修士外流,本就无才可留,恨不得求着所有的修士都留在北燕。眼下才刚刚开始却逼着我们知难而退,考核不该这么残酷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是因为我吗?确实感觉是有人在针对我!” 林深语赶忙摇头道:“肯定是因为我太笨了,他们不愿要我,这才连累你!” 赵心一再次打量四周,心一横道:“你信不信我?”林深语重重地点了点头,“好,闭上双眼,不要动,什么也不要想!” “这……”林深语见赵心一真的闭上双眼,一动也不动了,任由鹰啄撕挠,竟是彻底疯了,但他还是照做了,周身的痛楚瞬时便将他淹没。忽然间,一只丈许来长的巨鹰从天而降,张开血盆大口扯住他的左臂,用力一扯,就要将他一口吞掉,忍不住惊慌大叫:“啊……” “好了,好了,醒醒吧!” 熟悉的声音,隐隐作痛的脸让林深语猛地睁开眼来,大喘着粗气,略定惊魂,眼前的不是一口就能吞掉自己的巨鹰,而是满身乱叶的赵心一,之前惨不忍睹的伤势却都不见了。再看自己,已经被落叶活埋,有些痒,但软软的,很是舒服,稍一用力,便抽出了身体,也是完好无损。 “轻点,轻点!”赵心一坐在属于自己的一堆落叶上,“留着晚上睡觉的时候还用得着。” 林深语四下打量,天色渐晚,估摸酉时已经过了大半,周遭静悄悄的,一只鹰隼的踪影也没找见,开口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赵心一就着干饼,喝了口酒,道:“这就是所谓的幻术了,也真够吓人的!”话虽如此,但就在刚刚闭上双眼稳定心神之后,他吃惊地发现所有的鹰隼便化作了原形,落叶不过是落叶,山是山,树是树,再睁开眼时,幻阵对他已经没了任何影响。 “是因为我的神识已经到了金丹期吗?”他略一沉吟,“想来便是如此!” 林深语见赵心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以为后者已然放弃,不免十分担心地道:“那该怎么办?” “不用着急,咱们就在这里好好睡上两天,等第三天再走,保准一路就会顺遂许多!”赵心一胸有成竹地道。 林深语一边揪身上的落叶,一边担忧道:“为什么?不会登不了山,不收我们吧?” 赵心一道:“要单说我倒有可能,加上你,可能不大。你想啊,北燕缺修士,恨不得将全天下的修士都收入囊中,怎么可能会有拒之门外的道理?我猜想,他们这边搞这么大的阵仗,整这么吓人,就是为了让人倍加珍稀这才录用的机会,以免日后轻易离去!所以,我估计,难就难在前几天,后面也就是意思意思!” “真的吗?”林深语深觉在理,却也不敢完全放心。 “当然是真的了,填饱肚子准备睡觉吧!”赵心一已经将自己重新埋在了落叶之中,一边小酌,一边欣赏天上的星辰,含糊不清地道:“老头,你真的在这里吗?” …… 入云山,广闻殿,四殿中的第三殿,乃是广闻监的堂口。后院,东首一间挂着“古镜”的厢房中,两人于窗前品茶对弈,北面坐着的是燕星海,南面坐的则是赵心一的“仇家”——钱老丐。 东壁上挂满铜镜,每面镜子上都有一副画面,有的是几人在山林中抱着大树嚎啕大哭,有人平白无故尖叫着惊慌逃窜,有人对着山石跪地求饶,还有人淡然将自己埋在落叶中睡大觉,凡此种种,正是幻林山此刻的光景。 西北两面立着两架多宝阁,摆满了卷轴,立签上写着一个个人名,正是这次参加科考的全部考生。 燕星海面带笑意,执白子,慨然于黑子腹地中落子,丝毫不惧孤军不敌,棋路大开大合。瞧了一眼东壁,面上笑容更浓。 “老丐”落下黑子,也是深入腹地,却是明摆着自寻死路的路数。燕星海苦笑道:“钱老,还在责怪我不要你收那个臭小子?” “老头我可不敢!”钱老头话虽如此,可是面上和语气却未展现半点不敢的意思。 燕星海丝毫没有见怪的意思,依旧笑道:“那小子的根底你老也都知道,放在这里就是根没用的废柴,可若是放在我的官场,不说造福一方,定也能帮我灭几个贪官!” 从始至终,燕星海跟这位钱老说话都没用一个“朕”、“孤”什么的,完全不是以一国皇帝自居,而是以晚辈身份相处,足见其对钱老的重视。其实,这位钱老名唤钱济来,曾任过四监监首,如今是副院首,还暂时兼着广闻监监首,德高望重,但在辈分上却是与燕星海是同辈,只是燕星海的师兄。 钱济来道:“话虽如此,可难得有个小子古灵精怪,正对老头的胃口,让老头亲自赶走他,老头我实在是舍不得!” 燕星海再落一子,攻势不减,笑道:“钱老,你想如何?”钱济来不语,只是落子救前子,从大势来看,完全是自寻死路,燕星海苦笑,“也不知这小子修了什么福,竟让钱老如此看重!这样,如果这小子在登山这科拿到乙中以上的成绩,就让他入院,你看如何?” 钱济来白了燕星海一眼,转头望向一面铜镜,镜中两个人将自己埋在落叶中,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正是赵心一两人。而在不远处的黑暗中,几个人影鬼鬼祟祟伏在一块大石之后。钱济来道:“这小子明摆着已经看出了我们的用意,单纯过幻林阵对他来说并不难,可这么多人暗地里想对付他。有道是登山易,过人难啊!” 燕星海哈哈大笑道:“那可怪不得别人,谁让这小子到处得罪人呢!” 钱济来道:“罢了!老头我这次就跟你赌上这一局!” 燕星海再落一子,看似随意,却直攻钱济来要害,笑道:“钱老,那个到处制假贩假的幕后黑手想必已经查到了吧?” 钱济来落下一子,转攻为守,笑道:“就算我不说,你也已经猜到了吧?” 燕星海哼了一声,道:“这种行事做派,那小子定然脱不了干系,即便不是主谋,也是帮凶!钱老,你又为何执着?” “你可知那小子骗的钱都用在了哪里?”钱济来故作神秘。 “哪里?”燕星海也懒得猜。 “朝阳局。” “有点意思!”燕星海点了点头。 …… 幻林山。 署道上,先前“指点”过刘青林的紫衣微胖少女,蹲在山道上边哭边吃酥梨,吃了酥梨又吃苹果,看样子也似是深陷幻境无法自拔。不过,她的嘴角却暗含一抹浅笑,嘟囔道:“一、二、三、四、五,东金、北木、西水、南火、中土,一共五面‘水月镜’,‘五行观海阵’配上‘八卦幻灭阵’,怎么就好破了?臭老头,你这个骗子!”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 将计就计 夜幕降临,月黑风高。 赵心一两人自埋落叶堆中,兀自酣睡。 忽然间六个人影从黑暗中直冲而来,为首的一位,使出一招大鹏展翅,两张灵符自其双掌之中飞出,一左一右劲射进两堆落叶之中,火光爆起,两堆落叶熊熊燃烧,几个人影迅速包围两团烈火。 火光中,几个人影全都露出了真容,正是刘青林一伙儿人,为首的也正是刘青林。 “都盯紧了,别让他们给逃脱了!”刘青林杀气腾腾。 其余五人一时骑虎难下,各怀心思,冷眼盯着火堆。 …… 入云山,广闻殿,古镜室。 两名青衣弟子守在其中,枯燥闲聊,一会儿说说这个师弟近来都干了些什么蠢事,一会儿又说说那个师兄又给哪个女子说了些暧昧情话,起初还兴致勃勃,时候一长,都没了聊兴,皆是昏昏欲睡,打起了瞌睡。 其中一位头扎青云头巾的,名唤江天白。另一位头戴黄铜竹冠的不以为意,名唤林墨卿。均是钱济来的徒弟,一起被大家戏称为“黑白无常”。 江天白便是那白无常,林墨卿则是黑无常。 正在打盹的白无常陡见一面铜镜中映出火光,定睛一望,只见刚刚还被他戏称为“狗窝”的两个落叶堆着起了大火,不由惊呼。昏昏欲睡的黑无常被冷不丁一嗓子吓了一大跳,立时睡意全无,正要斥责,却见白无常神色有异,顺着白无常的视线望去,不由皱紧了眉头,破开大骂:“混蛋!这几个家伙胆大包天,竟公然行凶杀人!” 白无常回过神来,道:“我这就向师父禀报!” 钱济来之前多次交代两人,一定要守好这里,确保所有考生安然无恙,没想到第一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着实让两人气愤。 黑无常道:“事不宜迟,你快去快回!” …… 幻林山,秋道。 十几个弹指的工夫,两大堆树叶燃烧殆尽,只剩下两小堆灰烬。刘青林六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均是一脸的疑惑。怎么回事儿,两人都被烧成灰了?不可能啊,怎么一点动静、一声惨叫都没有啊? 有了上次被赵心一戏耍的经历,刘青林率先回过神来,赶忙转身向黑暗中寻找,其他五人也都皱眉搜寻。 便在这时,黑暗中传出了人声。 “各位,你们在找什么?” 正是赵心一的声音,刘青林心知不妙,定然又是中了赵心一的诡计,二话不说,转身就逃。 刚跑出一步,再次传出赵心一的声音。 “晚了!” 一个人影从树干上高高跃下,同时双手掐诀,嘭嘭之声顿起,刘青林应声摔倒在地,其余五人则直接定在了原地,只见他们下半身全都被寒冰冻了个结结实实。 原来,赵心一凭借雄浑的神识早就察觉到了刘青林一干人到来,故意与林深语喝酒睡觉,装作毫无察觉,其实在他装作打鼾的时候,便偷偷从背对刘青林一干人的一侧带着林深语偷偷爬了出去,躲了起来。 刘青林几人不察,以为得逞,却不知在他们得意之时,赵心一暗中施展幽冥妖火镜,让器灵“小黑”悄无声息地将寒冰符贴在了几人的腿上,这便有了眼下的一幕。 “可恶!你到底是人是鬼?”刘青林惊疑不定。 …… 入云山,广闻殿,古镜室。 白无常正要出门,却被黑无常又给喊了回来,眼见赵心一和林深语现身,都长舒了一口气。忍不住称赞道:“好小子,好!” …… 幻林山。 一个黑影鬼魅一般穿行在黑暗中,有时略作停留,甩腕扔出一块血淋淋的肉骨,便继续前行。 没过多久,在鬼魅黑影消失之地便刮起了一阵妖风,闪出一只金色大豹,嗅了嗅地上的肉骨,低吼一声,一口吞入腹中。 不多时,它双眼猩红,凶相毕露。 …… 幻林山,秋道。 赵心一俯身给了刘青林一个大耳刮,痛得他倒吸冷气,这才开口道:“你这死胖子,没想到你的心这么狠,竟想烧死小爷,看小爷不好好教训你!”说着,又是一顿大嘴巴伺候,刘青林哭天喊地,起初不停咒骂,赵心一正在气头上,自然不会留手,转眼就把他打成了个大猪头,刘青林以前哪里吃过这种苦,痛得眼泪直流,哪里还敢再骂,转而哭爹喊娘,苦苦求饶。 其余五人见赵心一面相和善,出手竟是这么狠辣,一个个皆是心惊肉跳,不由悔得肠子都青了。 赵心一将刘青林结结实实收拾了一阵,出了气,立起身来,一拍储物袋拿出几捆麻绳,招呼林深语把他们几人全都给绑树上。他则“推心置腹”和几人聊起了人生,在他“云淡风轻”地恐吓下,几个人不堪一击,痛痛快快地交代了刘青林花了多少银子收买他们。结果,每个人得到的钱财还各不相同,刘青林对每个人的承诺也是全不相同,这下好了,刘青林偷鸡不成,还得罪了所有人。 当然,赵心一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将所有人都洗劫了个精光。除此之外,他还在刘青林的身上发现了两个小巧的玉蝉,晶莹剔透,栩栩如生。赵心一一眼便看出这玉蝉的不俗,拿在手中,触感温润细滑,瞬时间便有冰冰凉凉的感觉沁入心脾,心神不由为之一震,顿感气定神闲。这东西对幻阵竟有奇效! “果然!公平、公正,在这世间太过稀有,就连这飞龙院也不例外!” 赵心一冷笑一声,向着刘青林道:“死胖子,你就是想用这东西舞弊吧!东西哪儿来的?” 刘青林起初死不承认,赵心一毫不留情的两巴掌便解决了这个问题。原来,在他参加科考前两日,他便按照父亲的嘱托,带着早已备好的厚礼拜访四王爷——风林王。 刚呈上拜帖之时,他还不由心中打鼓,暗忖位高权重的风林王怎么可能会见自己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十有八九要吃闭门羹了。 然而,拜帖到了风林王的手中,他非但没有吃闭门羹,反而受到了风林王的热情款待,留他在府中吃酒。酒过三巡,风林王便着人取来这对玉蝉,一看他就十分欢喜。又听风林王讲这对玉蝉能静气凝神,清心存意,大裨于修行。而且,在几日后的“登山”中就大有帮助,此物在勘迷破幻上也很有奇效。他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略微客气一番便千恩万谢地收下了。 风林王夸他真性情,很对自己的胃口,特意叮嘱他用时要谨慎小心,以免被人看出依靠外物,影响成绩。最好在登山第三日才可悄悄用这玉蝉,根据以往经验,到那时,大家都懒怠了,只要他做得不太出格,就不会有人注意。 刘青林原本是想照风林王所说,熬个两日再用这玉蝉,却不曾想,还未来得及用,已经被赵心一给抢了去,眼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东西是要不回来了,便咬牙卖了个乖道:“赵小哥,之前都是我猪油蒙心,对你多有冒犯,这一对玉蝉权当赔罪,还望小哥不计前嫌,一笑泯恩仇!” 赵心一冷哼一声,运转灵力,将一对玉蝉攥成了齑粉。 “小爷才不屑与你这种人为伍,更不屑用你这种下三烂手段舞弊!”说了,还不忘再赏刘青林一脚。 赵林两人忙活了半天,寅时已经过了大半,东方微微发白,眼看就要天亮。赵林二人虽一晚未睡,但都很是兴奋,全无睡意,略一商量便继续登山。 临走之际,赵心一从刘青林的长袍上扯下前襟,将他双眼给蒙上,又把他的嘴给堵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告诉其他人,若想脱身就只能靠自己的牙齿了,一众人看着肩头粗如儿臂的麻绳那叫一个心底拔凉。 赵林二人扬长而去。原本赵心一是打算带着林深语潜伏几天,待得幻阵威力降低,再略微发力,抢先一步登上山顶。可经过这么一闹,他算是明白了,在这幻林山定还会有其他人舞弊,如果自己原地等下去,这科定然得不到好的成绩,凭着自己那稀碎的灵脉,要想考入飞龙院那可真是难上加难。 另外,刘青林可以轻而易举地舞弊,赵心一觉得飞龙院责无旁贷,至少要负一个把关不严之罪,他想要对飞龙院做一些惩罚——偷盗他们些灵药,也让他们肉痛一番。 原本他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不愿惹这个麻烦,但现在他的心态已经变了。什么幻阵、妖兽,今天他都要斗上一斗! …… 入云山,广闻殿,古镜室。 黑白无常眼见铜镜中几个人啃咬麻绳,不禁笑得前俯后仰,黑无常道:“好家伙,这小子真不错!不过,他为什么还要蒙了那胖子的双眼?” 白无常笑道:“你猜那五个家伙重获自由之后第一件事想干什么?” “当然是想揍那个拉他们下水的死胖子了!”黑无常双眼一亮,“我知道了!原本他们还会忌惮胖子报复,不一定会出手!这下好了,他们一准不会手下留情!好小子,对咱们的路子,咱俩一定得想个办法让师父把他收到门下!” 白无常撇了撇嘴道:“我看悬,你可知道他是谁?” 黑无常看他这神色,若有所思道:“他该不会就是那个连灵脉都没有,被师父一掌拍出去的赵心一吧?” “要不然呢?” “这下完了!错失良缘啊!”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 金豹 幻林山,秋道。 赵心一帮着林深语蒙了眼、堵了耳朵,又用一根麻绳将他和自己各绑一端,让他跟着自己走。之所以如此,原因无他,经过赵心一的一番尝试,他发现这里的幻阵主要是靠声音和景物让人产生幻觉,所以便有了这个主意。他自己倒也不怕,这飞龙院为了让这些考生“有惊无险”地通过科考,想来这里的幻阵开启的等级定然不会太高,而凭他远超同龄人的金丹期神识应该可以畅行无阻。 事实也确如他所料,一路带着林深语登山倒也算顺利,只不过,那所谓的灵药却是一株也没有看到。将近巳时,赵心一寻到一处幻阵较弱之地,安顿气喘吁吁的林深语歇脚——饶是蒙眼堵耳,他依然抗得很是辛苦,满头是汗,面色有些惨白。 赵心一交代了几句,一个人便往林深处去了,他猜测灵药极有可能藏在密林深处较为隐蔽的地方。左兜右转,来到一片山石林立之地,奇花异草遍地,放慢脚步,细细搜寻,他忽觉背后一紧,赶忙施展身法,双脚一搓,闪身躲到一侧方石之后。 “嘭”的一声巨响,他原本立足之地前,一根碗口粗细的长石应声断成四五截,一道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再次向他扑去。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一拍储物袋,召出黄沙伞。一边躲闪那道金色凶兽,一边脚踏九宫施展身法躲闪。 虽然他身法精妙,但这金兽却速度更快,眼看一个躲闪不及,右臂就要落到金兽口中。紧要关头,他手握黄沙伞,用力转动伞柄,黄沙漫漫而落,金兽的头颅瞬时便裹了一层稀疏的黄沙,即将扑上的兽口立时为之一顿,他险而又险地躲开了金兽森森利齿。 这次他看得真切,这金兽竟是一只豹,只见它全身金黄,双眸猩红,口大齿寒,身壮爪利,看起来着实凶恶。 金豹被困,低声咆哮,两个前爪疯狂拍击黄沙,凶悍而暴戾。在它强力的撕扯反抗下,赵心一持伞不稳,竟险些脱手,心下不由一惊,这黄沙伞乃是二阶下品的法器,在他全力施展下,普通炼气期九层的修士就只有束手待擒的份,而这金豹却眼看就要脱困而出,这就说明它的修为怕是已经到了筑基期。 他不免心下自嘲:“当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可怜我的采药大业,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虽然身处险境,他倒也并未有丝毫的惊慌,一边快速后退,一边低喝一声,“小黑!” 就在金豹冲破黄沙之际,一只小黑狗鬼魅地出现在了金豹的面前,张口就是一道幽火飞剑,直刺金豹眉心,竟是一击拿下。眼见竟是如此顺利,赵心一不由松了口气,正要夸赞小黑,却见金豹的身形竟是突然变得虚淡,随即消散于无形。 “移形换影!” 心道不好,这妖兽不但有筑基期的修为,竟还有诡异的天赋神通,当真不好对付,赶忙全神戒备。亏得他神识雄浑,瞬时便搜到了金豹——就在他身后三尺,躬身跃起,飞扑而来,想要从他背后,黄沙最为稀薄的一侧,给他致命一击。他赶忙将计就计,暗中蓄力,等到金豹扑到他攻击范围的那一刻陡然转动黄沙伞,强弱方位转换,再次以黄沙罩住了金豹的头颅。只见它眉心焦黑,鲜血不停流出。 看来,这金豹刚才也是被小黑打了个措手不及,并非全身而退。只是,它太过凶悍,再次毫不畏死地袭杀而来。 …… 入云山,广闻殿,古镜室。 黑白无常在见到小黑之后,差点都惊掉下巴,黑无常难以置信地道:“这小黑狗该不会是器灵吧?” 白无常双眼仿佛长在了小黑身上,眼冒精光,啧啧道:“定是器灵了!这小子真是不得了,身上至少有个地阶法宝!” “天道不公啊!”黑无常哀叹,“我的那些物件跟他比就是废物啊!” 白无常也是不禁摇头道:“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突然想到赵心一连灵脉都没有,叹了口气,“上天还算是比较公平的!” 黑无常自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心里一下就平衡了不少,视线终于从小黑的身上移开,落到金豹身上,皱眉道:“这豹今天不对劲啊,平日里也没这么凶悍啊!” 白无常道:“的确,这家伙今天还真是反常啊!” …… 幻林山。 眼见金豹再次杀来,赵心一正要招呼小黑,那边小黑已经再次口吐幽火飞剑,一口就是十几柄,符文缭绕,幽火灼灼,威势惊人,眨眼的工夫便将金豹给扎成了个大刺猬,却依旧只是个虚影。 金豹再现身时已经是全身焦黑,血迹斑斑,模样甚是狼狈,完全没了最初的光采。不过,它的凶性却丝毫未减,下一刻,再次飞扑而上。 赵心一暗自叫苦,为了抵挡这个悍不畏死的金豹,他不得不全力催动黄沙伞,一个炼气期九层的人催动二阶下品的法器,那是相当的辛苦,更重要的是还极为耗费灵力,经过前面的折腾,他的灵力已经耗费了七八成,眼看就要耗尽,眼下防御威力大减。再这么拖下去,不被金豹咬死,也得被它拖死,得想个办法,一举斩杀了这金豹才好。 只是,这豹子移形换影的神通着实难以对付。难道没有应对之策吗? “不对!”赵心一脑中闪过一道灵光,“金豹的移形换影神通应该类似于我的踏风逐月身法,不过是它更为精通而已,一定有迹可循!”一念及此,赶忙默默回想金豹自出现以来,所有的身位和行动轨迹。 “竟是逆九宫!”赵心一双眼精光直冒,一边心下思忖应对之策,手上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再次祭出黄沙伞。 金豹怒舞利爪,无形光影竟化作有形金戈,铿锵阵阵,赵心一灵力不济,沙瀑再也无力抵挡,四分五散,黄沙伞也被震得脱手而出。 金豹双眸猩红,张开血盆大口,一往无前,直扑赵心一的咽喉,千钧一发之际,小黑及时出手,幽冥妖火化成的剑流直斩金豹头颅。眼看就要得手,却又有小黑搅局,金豹愤怒嘶吼,但生死攸关,却也不得不放弃,再次施展移形换影的神通。 “机会来了!” 赵心一左手持黑狼硬弓,右手拉满,一支破甲箭飞也似的射向空无一物的巽风位。刚刚,在金豹袭来之时,他并未全力抵挡,孤注一掷将最后的灵力留在了这最后一箭之上。哪料到金豹竟会如此凶悍,愣是没挡住,若不是小黑出手及时,自己的小命只怕是已经丢在了豹口之中。现在想来,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空空的巽风位,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自己的推算到底对不对,成败就在此一举,不到一息的时间,却显得格外漫长。 “吼……” 随着金豹一身闷吼,赵心一终于松了口气,金豹刚在巽风位现身,破甲箭便一箭射穿了豹皮,射进了它的胸腹,金豹咬牙嘶吼,作势就要再次扑杀。 赵心一喉结发紧,暗道:“这也太难缠了,就算不死,你倒是逃啊!这下完了,一点灵力都没有了,只能靠小黑了!”转头望向小黑,这小家伙口吐妖火,却出口即灭。赵心一如遭雷劈,“真是彻底完了!原来,器灵也是需要主人灵力支撑的!” 金豹再次扑来,赵心一赶忙反击,奈何体内灵力空空,根本操控不了黑狼硬弓,赶忙招呼小黑,撒腿便跑。 他这次山穷水尽,是真慌了,才跑两步,便被一块碎石绊倒,金豹一个飞扑便跃到了他的近前,张口就要咬他咽喉。 …… 入云山,广闻殿,古镜室。 黑白无常刚刚还在夸赞赵心一机智多谋,此时却发现,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两人面面相觑,均想这下完了,至少要被治个失察之罪了! …… 幻林山。 赵心一本人更是心如死灰,奋力翻身,同时一脚直踢扑来的豹头,虽然用尽全力,却并无多少威力,以为以卵击石,没想到竟然一脚便将之踢翻在地,后者挣扎几下,竟再也没能爬起来。 赵心一惊魂未定,赶忙一股脑爬了起来,再看那金豹,已经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他又踢了两脚,金豹还是一动不动,终于是长长松了口气,暗自庆幸道:“原来它也是强弩之末!” 小黑蹦蹦跳跳,几个闪身落到赵心一的肩头,亲昵地舔了舔他的脸,他终于露出微笑道:“小黑,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我可早就死翘翘了!”一边说着,一边勉力召出一团三阴焚心火,被小黑一口吞下,小黑一脸渴望地盯着他,他歉然道:“小黑,这次先欠着,等我灵力恢复再还!”话虽如此,但灵力什么时候能恢复,他可是一点底都没有,因为没有灵脉,灵力的吸纳可完全由不得他,只能拾人牙慧,全看高山寒的脸色。这种受制于人的处境还真是糟糕! 小黑根本不买账,低声咆哮,愤然消失。 赵心一苦笑道:“都是不好伺候的主!”转过身,四下搜寻灵药,“金豹这么厉害的家伙看守的灵药,应该不会太差吧!” 寻了大半天的工夫,一直快到酉时,他终于在一处隐蔽的石穴中找到了灵药,竟是一株小树,只见其不过一人多高,叶如枣,结有一果,状如桃。 赵心一笑逐颜开,搓手道:“这下发达了!竟是一颗二级日等的灵药,嘉果!” 嘉果,灵力浓郁,药性温和,乃是许多高级丹药所必需的臣药,非常的值钱。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七章 暗潮 入云山,广闻殿,古镜室。 黑白无常两人望着金豹的尸体大呼庆幸,又见赵心一进入豹穴,铜镜上便没了画面,黑无常道:“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一颗二级日等的灵药归他了!” 白无常啧啧道:“不当我们师弟真是可惜了!” 黑无常会心一笑道:“谁说不是,要不然,那颗嘉果就是我的了!” 白无常翻了个白眼道:“我觉得定然是我的!” …… 幻林山。 赵心一取出一个玉盒,将嘉果收入其中,心情愉悦地去找林深语。 另一边,林深语等了半天,眼看天色渐暗,生怕赵心一出什么意外,想要去找,又怕自己陷入幻阵不能自拔,左右为难,急得原地打转,“都怪我没用,什么忙也帮不上!” 正在兀自埋怨,突然听到响声,他转身一望,只见赵心一哼着小曲,蹦着跳着就回来了,看样子心情着实不错。只不过,他全身脏兮兮的,蓬头垢面,模样可着实狼狈。 林深语不由喜上眉梢,忙道:“心一,你没事吧?” 赵心一欢快道:“好得很!就是有点累!” …… 幻林山,署道。 紫衣女子踉跄登山,脚下一滑,险些摔倒,亏她动作迅捷,及时扶住了道边的一棵槐树。趁着喘气调息的档,一面小巧的黑色阵旗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掌中,被她轻轻一按,在树干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 幻林山,秋道。 一个青年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磨得满嘴是血,终于将身上的麻绳咬开了。其他人全都精神一振,纷纷求助,青年倒也不吝啬,帮着其余人都松了绑。只剩下刘青林一人还在树上绑着,支支吾吾求助。 其余五人面色阴冷,相互使了个眼色,一起动手,狠狠地将刘青林胖揍了一顿,后者痛得眼泪鼻涕横流。 …… 幻林山。 赵林两人见面都有说不完的话,前者边吃边讲他是如何斗金豹的,后者听地紧张又认真,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亥时,两人累了一天,靠着篝火便睡着了。 猛然间,金豹死而复生,向着赵心一直扑而去,后者全身一紧,陡然惊醒,原来只是一个梦。但梦中画面实在是过于真实,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彻底稳下心神。抬头看看天色,估摸已经到了子时,月黑风高,山风阴冷,不自禁缩了缩脖子,再看林深语,已经蜷缩成了一团。他便重新生了火,一边烤火,一边胡思乱想。 “师父,你真的在这飞龙院之中吗?既然你修为通天,你怎么还不来见我呢……” 他这边思绪万千,突然察觉到一丝异常,赶忙操控神识,全力侦查。这一查不得了,竟发现十几只修为了得的妖兽,有赤脚野猪、斑斓大蟒、火绒魔猴……一时间全都暴走,有的两两捉对厮杀,有的横冲直撞闯了下来,凶悍而暴躁。一条斑斓大蟒正朝他们这个方向而来,他如今灵力尚未完全恢复,再加上有了白天的前车之鉴,不敢贸然对敌。 他思量道:“不对劲,这幻林山定然出了什么问题!搞不好可能就会丢了小命!”当下不敢大意,想要摇醒林深语,转念又想此处有幻阵,林深语也扛不住,醒的倒不如晕的。二话不说,一记手刀便将林深语给砍昏了,扛起他便向着豹穴方向跑去。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斑斓大蟒便出现在了赵林之前落脚之地,吐出蛇信望了望赵心一逃跑的方向,又望了望山下,略一犹豫,便冲向了下面,正是刘青林几人的方向。 …… 入云山,广闻殿,古镜室。 黑白无常见幻林山所有妖兽同时暴动,均知事出反常必有妖,两人不敢有丝毫怠慢。白无常留守,黑无常赶忙去飞龙殿向师父禀报。 然而,今日飞龙殿却突然戒备森严,黑无常这种常客也硬是被拦了下来。 他不知道,此时院首和几大长老全都在此。院首居中而坐,长发长须,皆是银白之色,面色红润,慈眉善目,看起来年纪要比钱济来大上不少,乃是钱济来的师兄,名唤李开晨,道号晨阳子。 大殿气氛略显凝滞,众人目光齐聚院首手中的信函之上,青黑色封皮,上书五个狰狞血字,“血魔宗拜会”。院首望向众人,众人均点了点头,前者将信函掷向空中,信函兀自停在半空。 钱济来掐个法诀,一张信纸飞出,血腥味扑鼻,上书一行血字,“血魔子久仰飞龙院大名,不日登门拜会。” “小心!”院首话音未落,信函上所有的血字脱纸而出,宛如刀剑一般斩向众人。 众人法印一变,半空里立时出现一座灵光牢笼,将血字全都牢牢罩在其中,任它们挣扎飞斩,皆不能脱困。 “灭!” 李开晨轻喝一声,众人合掌,牢笼收缩,血字连同信函一同化作齑粉,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开晨道:“大家以为他血魔宗意欲何为?” 众人默了一默,钱济来率先开口道:“近些年,魔教这群宵小之辈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我院归元鼎的事,一直暗中搞鬼,血魔宗这次闹上门来,想来便与归元鼎有关!” 余人点头,以示赞同。 “前几日,归元确有鼎异动,三位师叔出关,一起出手镇伏。”李开晨道,“眼下三位师叔尚未再次闭关,问情山那边有他们照应着,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顿了一顿,“为今之计,我们应严守山门,谨防宵小之辈有机可乘!” 众人道:“院首所言甚是!” 李开晨又和众人商量今夜守夜之事,每个长老都领受了一处紧要关隘去守。这边众人商定,刚要散去,突有弟子来报,飞龙院之外,西首的青牛山走了水。 李开晨带领众人来到殿外,又遇到黑无常与人争执,钱济来问明原因,众人的面色皆是又多了几分沉重,当下还真是内忧外患。 李开晨当即令两位长老到幻林山稳定局势,嘱咐务必护所有考生周全,两人领命,御剑而去。 其余人御剑半空,放眼望去,西首火光四起,颇有蔓延之势。 “我去瞧上一瞧!”说着,李开晨就要动身,却被一只手掌拉住右腕。 “师兄,你是院首,须镇守此处,还是我去!”钱济来纵身而去。 “钱师叔,我陪你去!”一个中年壮汉紧随而去。 …… 幻林山。 紫衣少女左手托罗盘,右手凌空驾驭八个不同颜色的阵盘——较常用阵盘不足三一大小,在空中依着逆八卦方位滴溜溜转个不停。她眉头一挑,陡然现身于山顶,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居坤位的黄色阵盘自动飞出,悄无声息地落到一块翘立的山石之上,消失于无形,宛如雨滴进河海。 下一瞬,她又出现在了山脚,居乾位的蓝色阵盘自动飞出,落于山坳之中。身形再次消失,每去一处,阵盘便会少一个。随着她来到山腰,将最后一个白色阵盘凌空压在一株傍山老松之上。 老松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猛然晃了几晃,化作一扇做工粗糙的破木门,七尺来高,三尺来宽,大孔小洞遍布整扇木门,似乎稍一用力,就会顷刻散作一团。 她面露浅笑,一面大步向前,一面悄悄结印。 “哗……” 突然一声水响,她身后丈许远处的一株老槐瞬时为黑水所裹,转眼化作一团黑烟,消失了个无影无踪。一个灰衣男子出现在了三尺之外,只见他衣衫褴褛,黑烟滚滚,胳膊和腿上多处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看着就很疼,但面上却是十分平静,上下又将紫衣女子打量一番,开口道:“堂堂天魔崖圣女竟然扮成这么一副农家女的样子,名和姓也全都换了,张薇,着实让在下有些不敢认!不过,心宽体胖的样子,也挺适合你,可脾气还是太大,招呼也不打一声,就下死手,有点不仗义啊!” “好一个张成!”紫衣女子冷哼一声,“你就是淫蝶的师弟,张竹白吧!” “呦!没想到在下还有点名气,竟连圣女都听过在下的名号!”化名张成的男子一边答话,一边掏出水袋,打开盖子,血腥味扑鼻。 张薇笑嘻嘻地道:“那些妖兽是你做的手脚吧?” 张成正要答话,却见一个紫色手镯突然斜刺里冒出,直击他的胸口。他一边闪身躲过紫镯,一边用力一吸,还冒着些许热气的鲜血自袋口涌出,化作血剑被他吸入口中。眨眼的工夫,他身上的伤口便已完全愈合,一点伤疤都没有留下。 张薇催动镯子继续攻杀,张成张口一喷,喷出一条血蛇与之相斗。 两人你来我往,斗得不可开交,攻势都很猛,但声响却不大,显是两人都怕引起他人注意。 张成一边出手,一边开口道:“圣女,有话好商量,别这么残暴嘛!” 张薇道:“你竟敢来摘我的果子,跟你还有什么可商量的!” “圣女此言可就差了!”张成冷笑道,“摘果子的可不是我,而是你们天魔崖,我们血魔宗在这里苦心经营十数年,好容易找到了问情山‘暗门’的线索,却被人抢走,弟子也惨死在了那人手下,圣女该不会不知道出手的人是谁吧?” “一派胡言,我们费尽周折找到的线索,三言两语就被你占为己有,当真不要脸!”张薇嗤之以鼻。 “圣女牙尖嘴利,在下自愧不如!”张成拱了拱手道,“如今再说这些也无甚用处,不如你我二人联手,平分了其中好处,岂不是皆大欢喜?” “与虎谋皮,我可不敢!”张薇出手更加狠辣。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张成全力相迎。 两人越斗越凶。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八章 生离死别 幻林山。 刘青林又用头在树干用力蹭了蹭,头皮都蹭出了血,这才将蒙的眼布给蹭掉。第一眼便见到自己找的那五个家伙争先恐后地向着自己冲了过来,他心下暗骂道:“你们这几个混蛋,竟敢对小爷动手,现在才过来讨好小爷,晚了!小爷将来定要你们好看!”阴沉着脸等着这五个家伙过来给自己松绑。 然而,事实却是五个人根本就无视他的存在,几个箭步便绕开了他。他不由傻了眼了,突然察觉到了大地在震颤,心下生出不好的预感,再没有之前的嚣张,支支吾吾的求助,却根本没人理会。 下一刻,他便见到了几丈外的一条斑斓大蟒,足有水桶粗细,一双三角眼眸如红灯笼一般,獠牙如剑,蛇信如毒鞭。 几个弹指的工夫,大蟒便来到了他的近前,蛇信颤动,嗡嗡作响,浓烈的腥臭味熏得他眼泪直流,一对猩红的三角眼更是直直地盯着他,吓得他全身打颤。大蟒摆动小山一般的头颅,张开血盆大口,一口便要将他整个人吞入腹中,他从小到大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种惊吓,直接吓尿了裤子,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大蟒眼看就要得嘴,却突然倒飞而去,继而又“嘭”的一声砸在了地上,快若流星,七八棵大树被砸得七零八落,石地也被砸出了一道深沟。大蟒眼冒金星,一时竟动弹不得,猩红的三角蛇眸一转,只见自己的蛇尾竟被一个中年人轻飘飘地握在手中,不由大恼,赶忙抽动蛇尾,却是被牢牢箍住,根本动弹不得。大蟒昂首怒嘶,盘身反击,一股无形的威压陡然从天而降,压得它动弹不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冥顽不灵!” 中年人一掌虚砍,一道巨型掌刀迸发而出,将大蟒斩成了两截,鲜血汩汩流淌,宛如血河,周遭的青草迅速枯萎。 中年人双目一凝,皱眉道:“大蟒中了巨毒!难道是血魔子在背后搞鬼?” 下一刻,他便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 入云山,古镜室。 黑无常回到古镜室,眼见两位长老已经在幻林山上出手,便知大局已定,不由松了口气。他迫不及待地将外面的紧张局势绘声绘色地讲给了白无常,后者听得一愣愣的,两人各自猜测,既是紧张,又是兴奋。黑无常说得口干舌燥,喝水之际陡然发现一墙的铜镜突然全都没了一点景象,不由大吃一惊,一不小心被呛到,一口水全都喷在了白无常的脸上。后者气恼,破口大骂,前者也不还口,结结巴巴地指向了铜镜。 白无常转头一望,顿觉生无可恋。 “还有完没完了?” …… 幻林山。 赵心一扛着林深语来到豹穴,并没有任何妖兽追来,不由松了口气,便把林深语放到地上,自己猛灌了一口水,全都喷在了林深语的脸上。后者浑身一个激灵,突然惊醒,抬眼看到赵心一,不由心安,忽觉腥臭味扑鼻,四下打量,发现竟然身处异地,正要发问。那边赵心一便简要将刚刚的事情说了个大概,并告诉他待在这里还算安全,可以在这里等自己,如果一天都等不到自己,就不必再等了,他可自行上山,或在这里待个几天再上山。 林深语听赵心一说要走,很是担心。赵心一自然知道他担心自己,便告诉他不必担心,自己不过是趁着妖兽全都反常出动之际,趁机发个横财,将它们老巢的灵药统统抢走,说了,简单告了个别,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赵心一自然也知道此行的凶险,但多年的闯荡让他明白,人生就是这样,凶险越大才能获利越丰,这么多的灵药确实值得他冒险。这般想着,他便循着斑斓大蟒的痕迹直奔它老巢。虽在深夜,山道黑暗,但大蟒此行太过招摇,沿途痕迹很多,他凭借着强大的神识顺利地找到了蛇穴,寻到了一颗一级日等的灵药“蛇果”。 因为之前那颗二级日等的灵药打底,这次他不禁略感失望。不过,转念一想,毕竟是意外收获,也就开心笑纳了。 接下来,他又故技重施,一连得手五株灵药,过程极其顺利,并未遇到任何妖兽,顺利到难以置信。就在他转过一条山道,不经意发现依山有道破木门,黑暗中十分隐蔽,要不是他灵识过人,根本发现不了。 “这么隐蔽,想必定有珍贵灵药藏在其中!” 略一犹豫,他赶忙拉开门走了进去。门里漆黑一片,甫一立足,便感觉天旋地转,头晕眼花,想要退出,已是无能为力。下一瞬,竟似被什么东西牵扯一般,身子一轻,进入了更黑的黑暗中,一点光亮都没有,好似从未见过天日的九幽地狱一般。祸不单行,立足之地也突然消失不见,只觉是从万丈高空坠落,高声惊叫,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这是真的地狱吗?”此念未了,他重重砸进了水里,猝不及防,连喝了好几口水,呛得眼泪、鼻涕直流,水冰凉刺骨,又冻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有人吗?”依旧没一点声响,也不知是这是个无声的世界,还是自己根本就说不出、听不着。他心中焦急忧虑万分,却又不知身在何处,灵火也全然不听使唤,根本召不出来,看不到周遭到底是个什么光景,无丁点办法可想。 …… 幻林山。 赵心一刚刚消失在木门之中,外面凭空便出现了一个人影,正是张薇。当她微带笑意的面孔见到山石旁的那株老松时,立时冷若冰霜。 于她不远处,张成也现出身形,形容较先前更多几分狼狈,眉头紧锁,怒道:“你干了什么?” “你倒恶人先告状!”张薇立掌一拍,一道乌符自其掌心飞掠而出,速度极快,隐有鬼哭魔啼之声。 “找死!”张成也是怒极,咬破舌尖,向一枚枯骨戒指喷出一口精血,戒指化作一只赤红骨鸟直迎而上。 眼看一场大战就要上演,可就在两者即将对撞之际,两人却极有默契地同时收了招,显是都怕惹来飞龙院高层的注意。 “回头再找你算账!”张薇闪身消失不见。 张成望了眼老松,冷哼一身,脚尖在地面上一点,也消失在了黑暗中。 一株柳树之上,张薇坐在树干上,望了望西首的竹林,暗骂:“这只狐狸竟然忍住没去碰那老松,算你命大!” 竹林中,张成躺在一株被他压弯的青竹之上,头枕双臂,望向张薇的方向,冷冷道:“我倒要看看你这丫头到底在搞什么鬼!” 张薇望向山道,眉头紧蹙,面上现出几分犹豫为难之色。 …… 黑暗中。 赵心一游了半天,仍是没有游到边际,更无岸可言。 “这难道是海?”他已经适应了水的冰冷,却仍旧看不到一点光亮,沮丧又疑惑,实在想不明白一个破木门后面为何会出现这么个鬼地方!略一犹豫,正要换个方向试试,却一头撞上了硬物,冰冷坚硬,似是金铁之物,顾不得叫疼,惊喜不已,伸手抚摸,触手冰冷,陡峭光滑,四下皆是这般,好似是一块巨大的铜铁之壁。 本以为可以就此上岸,却根本无岸可言,又攀不上去,赵心一又恼又恨,一拳砸在了铜壁上,痛得他倒抽冷气,叫苦不迭。身下突然传出“当”的一声轻响,细若蚊鸣。紧接着,水温升高,波翻浪滚,竟似沸腾一般,他顿感浑身发烫,且是从内到外的热,好似所有的热源竟是来自他体内,感觉自己要被煮熟了一般,干着急,却无任何办法,只能苦苦受着煎熬。 又是一声轻微的声响,他直感周身发胀,竟似要炸裂开一样,疼痛难忍,连意识都变得模糊,重重地闭上了眼。 “来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让赵心一猛然睁开了双眼,天色一下大亮,已然置身在绿色草地之上。 “师父?” 入眼处,正是衣衫光洁的老道士,负手立于三尺外,面带慈笑,眼神温柔。 赵心一眼眶湿润,飞奔而上,想要用力拥抱老道士,却抱了个空。 “师父……”他转身望着被自己穿透的老道士虚影,心里咯噔一下,眼泪簌簌直下。 老道士笑道:“徒弟,我只是一道留在你体内天玄珠中的神识,刚刚天玄珠有了感应,你我这才有了这次重逢的机会,如你所料,为师真的不在了。但你大可不必难过,还记得小时候我跟你讲的死后化星的故事吧?” 赵心一一边擦拭眼泪,一边重重地点了点头。 “想我的时候,抬头看看就是了,有什么话也都可以跟我说。我会一直盯着你这个臭小子的,可不要荒废了我们的捉鬼大业!”老道士继续道。 赵心一泣不成声。 老道士作嗔怒状,训斥道:“我也不知道能停留多久,你再哭,很多重要的事可就不能跟你讲了!” 赵心一用力擦眼泪,却越擦越多。 老道士无奈摇了摇头,眼中泪光闪闪,眨眨眼恢复正常,开口道:“为师先说着,你认真听仔细了!先说你的身世,为师是在青门镇兴义村找到的你。那天,你们村子为人所屠,全村就你在枯井中躲过了一死。前些日子,为师终于碰着了屠村之人,出自飞龙院的玄竹七老,是当今院首李开晨的师弟,他们已经尽数伏诛,但据他们所说,他们也是受人指使,指使之人便是他们最小的师叔,这个人就是北燕皇帝燕星海!如今,你在飞龙院,千万小心,别被一些表面假象所骗!” “师……父……谁……害……”相比之下,赵心一更关心是谁害了老道士,却泣不成声,语不成句。 老道士摇了摇头,叹道:“真要寻根问底,应该是我自己害了自己吧!事情还要从很久之前开始……” 老道士娓娓道来,先将仙符宗的过往和现状讲了一遍,又将他的那个大徒弟——赵天俊的事都讲了一遍。 赵心一道:“就是因为……这个……你这么多年才没教我修行?” 老道士叹气道:“是啊!后来我才明白,人教人是教不会的,事教人,一遍就够了!” “师父……我一定杀了那个畜生替你报仇!”赵心一双眸猩红。 老道士摇了摇头,道:“心一,之所以告诉你这一切,我是怕你不明所以就丢了性命!仇恨什么的都是过眼云烟,我希望你今后能安安静静地做个平凡人,好好活着!” “师父……我一定要给你报仇……”赵心一声音已经嘶哑,有如怒兽嘶吼,转而又想到自己灵脉尽碎,“师父,我的灵脉还能修复吗?” “心一,对不起!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另一件事!”老道士一脸愧疚,“你的灵脉,我也无能为力!” “没关系!”赵心一虽然用力掩饰,但仍难掩失望。不过,这次倒不是因为自己不能飞天遁地,而是因为没办法替师父报仇。“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实在不行,我就修炼那狗屁暗灵归元经!” “不可!”老道士断然否定,“邪门歪道,断不可取!”微微迟疑,“心一,你可知你现在身在何处?” 赵心一摇了摇头。 老道士道:“飞龙院有一件重宝,名为归元鼎,乃是天阶至宝!北燕先祖燕天行正是凭借此宝,所向披靡,创下北燕这副家业!北燕如今没落,便是因为无人再能驾驭此宝,只能将之封印在问情山禁地之中!” 赵心一不解道:“为什么现在就没人能驾驭?” “要想驾驭此宝,便须修成天元经,在体内凝聚‘天元灵脉’!”老道士深深地望着赵心一。 “这跟我有关系?”赵心一满脸的疑惑。 老道士极为认真地道:“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你的体内便有天元灵脉,虽然还只是雏形,但绝对错不了!也正是这个天元灵脉保了你一命!兴许,兴义村灭村便与你有关!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你一定要查出自己的身世!” 赵心一见老道士的身形越来越虚淡,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簌簌直下,抽泣道:“师父,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老道士温柔地点了点头。 “你没骗我?”赵心一患得患失。 “为师什么时候骗过你!”老道士像以前一样,摆出一副童叟无欺的样子。 “那可多了去了!”赵心一眼泪如泉涌,“师父,我一定要为你报仇!” 老道士皱紧了眉头,道:“心一,为师早就教过你,万事量力而行,万不可鲁莽行……” 赵心一打断了老道士的话,语气坚定道:“师父,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做傻事!”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说我有天元灵脉,那我能不能靠着这个灵脉修行?” 老道士摇了摇头,无奈道:“天元灵脉是在现有灵脉的基础上再建灵脉,有如化溪流为江海,但对你来说却是空中楼阁、无根浮萍!” “就没别的办法了?”赵心一犹不死心。 老道士原想实话实说,可看到赵心一那张渴望的面孔,终究于心不忍,开口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凡事也无绝对,兴许会有什么办法助你重聚灵脉吧!不过,无论如何都不能修习那个暗灵归元经!” 赵心一重重地点了点头,眼见老道士越来越虚淡,随时都会消失,不由握紧了拳头,道:“师父,我一定刻苦修炼,替你报仇!” “那你就好好修行!” 赵心一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轻松一点,摸向了脖子里的铜钱道:“师父,这就是仙符宗掌门信物?你们仙符宗也太穷了吧?” 老道士笑道:“这其中可是大有名堂,等日后时机成熟,你自会明白!珍贵得让你难以想象,你可一定要保存好!” 赵心一嗤之以鼻,正要反驳,突然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 “原来都是你在搞鬼!” 高山寒的声音。 老道士面色冷漠,霸气十足地道:“高前辈,赵心一是我的徒弟,你若伤他分毫,我定不会放过你!” “好大的口气!” 黑烟翻滚,瞬时笼罩了这片天地,化作黑色巨人,俯视老道士师徒。 老道士凝望黑色巨人,冷冷道:“晚辈赵青云领教一二!”右掌拍向巨人,金色符文狂涌而出,犹如倒挂的飞瀑,直卷而去。 黑色巨人狂笑,直拳相迎。 赵心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边为老道士默默祷祝,一边等待最后的结果。然而,老道士并未给他这么多的时间,老道士左掌一挥,他便从原地消失不见。心头响起老道士的声音,“心一,照顾好自己!”接着,他的心湖之中便出现了一道耀眼的强光,还未来得及查看,便失去了意识。 无人察觉他体内那些神秘的红色光点再次出现,微微泛起亮光,一共九个,一闪即逝。 章节目录 第六十九章 尘埃落定入师门 将近卯时,天色尚漆黑一片。 入云山,古镜室,黑白无常折腾了一个晚上,只略略打了个盹,眼看已经到了卯时,满墙的铜镜仍是死寂一片。 两人面面相觑,皆是面如死灰。 黑无常长吁:“为今之计,也只能再劳烦师父了!” 白无常犹豫道:“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现在得不得空?” 黑无常道:“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了!” 白无常道:“只能如此了,那就按之前说好的,就说刚刚不知怎的就突然一下全都没了镜像!” “走吧!” 白无常打开门,黑无常正要踏足而出,前者突然大叫一声,将后者吓了一大跳,直接摔了个屁股蹲。后者大怒,正欲理论,却见前者手指镜墙,手舞足蹈,怪叫不止。 “好……好……好了!” 黑无常回过头,果然见到每面镜子都出现了幻林上的景象,顿时由怒转喜,从地上一股脑爬了起来,跟着乱叫乱嚎。 “鬼叫什么呢!” 一声厉喝打断了两人的“胡作非为”。 黑白无常望见来人,立马垂手站好,恭敬行礼。 来人是钱济来,依旧板着脸训斥道:“你们乱叫什么呢?成何体统?” “弟子知错了!”白无常小心解释,“刚刚古镜全都没了镜像,弟子们正彷徨无计,忽又恢复如初,这才狂喜发癫,坏了规矩!” 钱济来眉头稍蹙,道:“昨晚除了妖兽反常,其余可都还好?”说话的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 黑白无常生怕多生事端,便道:“都还好!” 钱济来点了点头,心中暗松一口气,迈步来到镜壁之前,大眼扫过,考生基本上成两个梯队,活动在山腰上下。正要转身,却望见竟有一人横卧于山了什么吗?”高山寒语气冰冷。 一下被捅到了最柔软的地方,赵心一忍不住开口道:“什么?” 高山寒道:“他求我护你一世周全!你猜我有没有答应?” 赵心一冷哼一声,不屑再搭理他。 高山寒冷冷道:“无知又愚蠢的小子,实话告诉你,要不是本祖师帮你掩盖杀意,你现在早就身首异处了!你还想凭这么一把小孩子的玩具杀了他?” 赵心一浑身一僵,虽然很想反驳,但他清楚高山寒所言不假,眼珠子一转,开口道:“我们一起出手杀了他!” “你也太高看我了,咱俩联手,死一双!” “他真有这么厉害?”赵心一有些不信,因为他可是亲眼见识过高山寒的手段。 高山寒淡淡道:“要不然赵老头怎么可能会着了他的道?” 赵心一还待反驳,却见全场所有人都望向了自己,不由全身一紧,惊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回事儿?被发现了?” 钱济来道:“哪位愿收下这最后一位考生?” 原来,经过一番争抢,全场只孤零零地剩下赵心一一人,虽然他成绩不错,第二科更是惊艳,但在众师长眼中依旧是个没有灵脉的废柴。 赵心一暗暗松了口气,悄悄将风刃收进储物袋。 “他连灵脉都没有,收了有什么用?” “就是,我们也不缺这么个仆役!” 就这么被众人盯着,受人冷嘲热讽,饶是赵心一仍觉尴尬。他望向了钱济来,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眼珠子一转,小声道:“喂,老头,你给我找个师父!欠我的债就不让你还了!” 他的声音虽不算太高,但也远没到除了钱济来别人都听不到的程度,一众长老纷纷望向了钱济来,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暗自猜忖两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债。 钱济来憋得老脸都红润了,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本来,按他的计划,他会再三催促众人收下赵心一,结果自然是一众人现场“入定”,无人肯答应,这个时候他再站出来勉为其难将其收下,不但保住了自己的颜面,还会被人称赞以大局为重不计个人得失。哪曾想,这家伙如此大胆,竟敢公然威胁自己。 如今,倒成了自己骑虎难下,收了他,坐实了自己欠他债,不收他又非自己本意。越想越气,一脚踹在了赵心一的屁股上,差点将后者踹了个狗吃屎,嗔斥道:“你这臭小子,狗嘴里吐不出个象牙来,为了不让你祸祸别人,我今天还就偏收下你了,可不是因为你那几两破银子,而是因为可怜你!” 飞龙殿一片哗然。 赵心一一边揉着屁股,一边瞪大了双眼,满面不可思议。在他想来,最不可能收他的便是这位钱济来,之前之所以那么说,一是为了转移大家部分注意力,趁机报复一下这个先前让自己难堪的老家伙;二是看能不能瞎猫碰上个死耗子,总有个把跟这老家伙不对付的吧,他借机“公报私仇”,利用自己副院首的身份,为自己强势定个师父。却没想到,最后竟是这么个结果。暗道:“完了!他手握我的把柄,又叫钱‘借来’,天生与我相克,以后他要折磨我还不是信手拈来?”马上嬉皮笑脸行礼道:“感谢副院首厚爱!但小子天赋极差,唯恐坏了您的一世英名,不如您给调换个师父?” 此言一出,飞龙殿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各位已经觅得“佳徒”的长老都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 钱济来这才算彻底明白这个臭小子刚才安得是什么心,感情一开始就没考虑自己,倒是自己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又是一脚踹在了赵心一的屁股上,怒道:“老头怎么可能由着你去祸祸别人!” 赵心一心如死灰,一众长老忍不住都叫了声“好”,喝起了彩。 又算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礼部尚书欢欢喜喜安排众弟子敬拜师酒,正式拜师。赵心一手捧酒杯,心中五味杂陈,眼里泪珠滴溜溜打转,一句简单的师父愣是怎么也叫不出来。 钱济来有些莫名其妙,调笑道:“你小子刚刚还胆大包天,这个时候知道害怕了?知道落到我的手里没有好果子吃了?”自己把自己都逗乐了,“现在想后悔,已经晚了,准备接受老头的雷霆之怒吧!” 赵心一忽然想到老道士以前吓唬自己的模样,再也绷不住,大哭了起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眼下这个场面倒像是师父欺负徒弟,钱济来以为这家伙又在搞鬼,故意陷害自己,心中痛骂,一把夺过赵心一的敬师酒,一口给干了,手拍赵心一肩膀,拍得后者全身发麻,开口道:“好徒弟,不要激动,快快起来吧!” 赵心一身不由己地站了起来,赶忙擦拭眼泪。 拜师礼罢,礼部尚书长出一口气,到此,他的任务算是全部完成了,这些弟子的师兄师姐将把人接走,带进他们师门的小院,安排衣食住行。 飞龙院的弟子们都跟自己的师父住在同一个院落,同门师兄弟师姐们皆住于此,既方便徒弟向师父请教,又方便师父使唤徒弟。如果一个院落不够,可以再起一个院落。不过,近些年已经很久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了! 领赵心一走的不是别人,正是黑白无常。两人见到赵心一这个“老相识”,表情都甚为精彩,既有不可思议,又有同情怜悯。赵心一自觉是自投罗网,遇到的都是冤家对头,兴致不高。 奇葩的一幕出现了,黑白无常欢欢喜喜,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而赵心一则闷闷不乐地夹在两人之间,就听两人叨叨个没完…… 章节目录 第七十章 家住望江怪人多 黑白无常带着赵心一来到西首居中的一座山前,此山是飞龙院九座小山之一。白无常饶有兴致地为赵心一介绍,此山名为“望江”,所谓望江,望的便是西面那条“庆和江”。赵心一仰望山峰,只见山林青翠,薄雾缭绕,稀稀疏疏点缀着十几座小院,古色古香,与山林宛如一体,景致倒是不错。 黑白无常见他兴致不高,两人则是愈发兴高采烈,带着他登山这一路,将师门现状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个大概。钱济来门下的徒弟不少,但大都已经被他“赶出”师门,有的成了北燕守边大将,有的成了北燕朝堂的中流砥柱,还有的则成了北燕江湖上声名赫赫的仙师。无一例外,都明里暗里在为北燕效力。 如今,算上赵心一,他门下弟子共有六人,白无常排行老四,黑无常排行老五,赵心一自然排行老六。 三人来到山完,他人已经转身离去,临到南首第一间房门口时,头也不回地道:“不用这么多废话,将你的名字刻到木板上就行了,用心点,以后用得着!”话未说了,人已经进了门。 “刻到木板上?干吗?”赵心一寻思。 “呸,呸,呸……”黑白无常从沙堆里爬出来,嘴里吐出来一口又一口的黄沙。 赵心一见到两人满身泥沙的样子,恍然大悟,暗骂:“他娘的,这是要让我给自己刻墓碑啊!”转头望向黑白无常,“你俩木牌刻好了吗?” 白无常一边拍打身上的黄沙,一边压低声音道:“木牌?什么木牌?” 黑无常用力晃着脑袋,试图在不弄乱发髻的情况下晃掉满头的黄沙,小声接口道:“你说的是二师兄让刻的木牌吧?我们早就刻好交给他了!给你说点经验,二师兄对木牌是有要求的,木牌尽量选长一点,大概一臂有余,宽呢,大概一掌……” 赵心一以手扶额,满怀悲悯地道:“师兄,我劝你俩还是换块石头的,日后肯定用得着!” “什么意思?”两人齐刷刷望向赵心一,“二师兄说什么了?石头的能少挨揍吗?” “石头的用的时间长,方便我日后祭拜!”赵心一非常认真地道,“我要求换个房间!” “祭拜?祭拜什么?”黑白无常不解。 “还能祭拜什么,肯定是你俩!” “什么……你说那是墓碑?”黑白无常两人恍然大悟,立时炸了窝,向着二师兄的房间不平道:“二师兄,你让我们写那玩意儿是我们的墓碑!太过分了啊!快点还给我们!” 二师兄的话语从门缝里闯了出来,霸气十足:“怎么?想现在就用?” 两人立时蔫了,赔着笑脸道:“还是您来收着吧!” “什么一?”二师兄隔着门问道。 “赵心一!”赵心一赶忙答复道。 “不重要!”二师兄无所谓道,“你还不算太傻,至少会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要想活得久一点,给你两点建议,一是好好练练你的小身板,二是离那俩货远点!” “受教了!”赵心一认真答复道。 “受教你大爷!”黑无常推了赵心一一把,白无常则气冲冲地道:“换个屁的房间,这就是你的狗窝了!”说着,打开了东厢房居中的一间房。 赵心一探头望了望,旧桌旧椅旧床,摆设古板,透着一股子憋屈劲儿,再加上右边就是那位二师兄,左边又是那个还未谋面的大师兄——从黑白无常两人的反应就知道他也不是什么好鸟,马上拒绝道:“我八字跟这里风水犯冲,不宜住在这里……” “不宜你大爷!”白无常呕着气,一把将赵心一推了进去,“你小子墓碑都没刻好,怕个屁!” 一提到墓碑,黑无常就气不打一处来,愤然道:“你小子等着,我一定给你找块上好的白玉让你刻!” 赵心一满脸委屈道:“你俩冲我嚷嚷有个屁用,”向着右边房间使了个眼色,“正主在那呢!” 两人理直气壮道:“我们又打不过他,但打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赵心一彻底无语,默默收拾自己的家当,铺床叠被。黑白无常则一人抽了个椅子,坐镇指挥,这个压低了声音说衣服放上面,那个小声说柜子放左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跟蚊子似的,赵心一暗想,我要是有二师兄那本事,也得狠揍你们,到时连沙坑也不用,想到两人狼狈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黑白无常以为他在嘲笑自己,正要摆出师兄的架势出言教训。右边突然响起二师兄的声音:“赶紧去弄饭,我都快饿死了!” 黑白无常喜上眉梢,饶有兴致地盯着赵心一。 “你们看着我干吗?我可不会……” “少废话,这也是师门的规矩,新来的做饭!”说着,黑白无常不由分说地就架着赵心一就来到了灶房。 赵心一本来十分抗拒,奈何自己也饿得肚子咕咕直叫,便撸起袖子开始忙活起来,讨了十几年的生活,随便弄几道吃食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可以说是信手拈来。一盏茶的工夫,五道菜和一道汤便已经上了桌,黑白无常馋的直流口水。 看着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赵心一刚开始觉得有些好笑,当想到老道士以前也是这般,不由悲从中来,伤心难过。 黑白无常以为赵心一觉得受了欺负而难过,想到刚才自己的行为确实有些过分,均感愧疚,一个帮着喊人,一个帮着收拾碗筷,都忙活了起来,不再做甩手大爷。 不一时,众几位陆续到齐,最先到的是二师兄敬自成,第二位便是三师兄季常在,面皮很白,身型略微发胖,浓眉大眼,脸上一直挂着浅笑,露出两个大酒窝,大白天就浑身酒气,第三位到来的便是他们的大师兄,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年纪,长胡子,生的是一副豪放男子样,说起话来却是个娘娘腔。白无常尚未说出大师兄的姓名,赵心一便已经猜到,这位不就是燕晨口中的长胡子娘娘腔宁霜秋吗?亏他在外面还有个响当当的爷们外号,“劈山剑”,赵心一感觉自己倒像是被雷劈了。 黑无常说师父另有安排,不回来吃饭了,一众人开始吃饭,老大老二闷头吃饭,老三对赵心一的厨艺那是赞不绝口,说赵心一若是个姑娘,定要娶走,赵心一差点恶心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又说这么好的菜,没点酒怎么行?不知从哪里掏出了酒壶,壶盖还没打开,人已化作流星砸进了沙坑中。 不用说,出手的正是老二。黑白无常忍俊不禁,老大却是吓得摔了碗,大哭了起来,老二厉声喝斥,老大越哭越厉害。赵心一看得目瞪口呆,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一章 殿前应战 傍晚时分,赵心一在黑白无常的带领下来到入云山领取了器具等一应物品,本想直接下山,却好巧不巧地遇到了刘青林,一行四人,另外三人一身劲装,都是筑基期以上的修为,应该都是他的师兄。 虽然已经过了数日,刘青林此时仍是有些鼻青脸肿,却不影响他此时的春风得意。只因他可是拜了个好师父,他师父名为谢靖渊,乃是四监之一丹器监的监首,掌飞龙院灵丹宝器,绝对是飞龙院第一肥水衙门。这谢靖渊听名字似乎特别文雅,但其本人却是十分火爆,不管是脾气,还是修为力量。此人也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幻林山上将斑斓大蟒当鞭子使的中年壮汉。 有了谢靖渊这个师父在背后撑腰,刘青林自然是得意万分。赵心一脑中却不自禁浮现出前者被一众人狠揍的画面,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本就咬牙切齿的刘青林,此时忍无可忍,当即从怀里掏出一根牛角在手里抛了抛,牛角约莫三寸来长,打磨得光洁亮丽,似乎摸着挺滑溜,倒也看不出什么杀伤力。 赵心一小声问黑无常道:“这东西是什么厉害的物件吗?能伤人吗?” “普通牛角而已……”黑无常随口道。 话未说完,刘青林甩手将牛角砸向赵心一,后者听了黑无常的答复,再加上料定前者不敢公然暗算,便一把接住了牛角,打眼一扫,只见牛角尖端刻着三个小字,“刘青林”。 现场一片哗然,众人纷纷驻足。 刘青林一脸怨毒地道:“你这混蛋,今天老子就要打得你满地找牙,地方你来选吧!” 赵心一小声问道:“选什么地方?” “笨蛋,你接受了他的挑战,自然是要选打斗之地!”白无常提醒道。 赵心一颠了颠手中的牛角,嘀咕道:“原来,这东西是约架用的!”暗自盘算,这刘青林屡屡吃亏还没学乖,难不成现在多了什么厉害的手段? “怎么?怕了?你该不会是不知道这‘斗角’是干什么用的吧?”刘青林大声奚落嘲讽,现场哄堂大笑。黑白无常默默退后两步,拉开与赵心一之间的距离,免受众人唾沫误伤。 赵心一正要答话,那边刘青林又是讥讽道:“小子,你若是怕了,我也不难为你,只要你交出自己的斗角,再跪地求饶,我就放你一马!” 现场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有人道:“这小子不会是想用装聋作哑这招蒙混过关吧?” 有人道:“你看他那鸟样,我看是真的吓傻了!” “你们知道他是谁吗?”有人卖起了关子,引得众人纷纷发问,这才继续,“这位便是飞龙殿上没人要的那位,赵心一!” 有人嗤笑道:“他就是赵心一啊!我听说这家伙是个连灵脉都没有的废柴,在勘赋中只得了个丙下!” 黑白无常耳听众人各种嘲讽,两个人很有默契地再次连退三四步,躲到人群之中,尽量躲开众人讥讽的视线。 刘青林听着众人的议论,愈发得意,道:“废柴,还不快给老子跪下!”赵心一依旧无视,刘青林既是恼怒,又是不耐,怒喝道:“别以为装傻就没事了,再不答话,我就要出手了!”本是一时气话,周遭的人却都当了真,或者说更愿意当真,纷纷退后,十几个弹指的工夫,便给他们腾出了一片空地。 赵心一将视线转向了刘青林,笑容玩味,后者先是一愣,又觉受了嘲讽,随即大怒,举起拳头,一步踏出,尚未真正对上,便已经连出了三拳,拳式刚猛,虚虚实实,迷惑赵心一,后者却冷眼旁观,并未动作。 刘青林更怒,又是一步踏出,待两人接近,两拳一上一下迅捷打出,一虚一实,紧接着又是一脚横扫,直踢赵心一小腹,眼看就要打中,后者突然脚步横移,眨眼出现在了三尺外的距离,刚好避开他所有攻击,速度非常快,刘青林连他的衣角都没能碰到。 刘青林又抢攻几招,但效果依旧,不由气恼,怒骂道:“你这混蛋,只会逃跑算什么本事?” 赵心一嬉笑道:“肥猪,是你太慢了!” 围观众人一阵大笑,刘青林恼羞成怒,忍无可忍,右拳直轰,左手半攥,隐隐可见握着什么物什。赵心一双眼半眯,猜测其中十有八九便是一张灵符,加上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估摸着这张灵符至少也是二阶下品,如若应对不当,自己可能就要吃大亏。 赵心一微微一笑,心道:“刘青林这人容易被愤怒支配,倒也不是太难对付!”一边继续嘲讽刘青林,一边闪躲。就在他躲开刘青林右拳之际,后者面色陡然变得阴冷,趁他立足未稳之际,左掌一展,一道刺目的火光飞也似地射向了他,快若星火,凌厉狂猛。 黑无常双目一凝,惊道:“二阶下品的流火符!” 白无常脸色凝重,心道:“这下完了!” 一众看客全都伸长了脖子,全神贯注地盯着那道凌厉的火光。 “轰……” 火光毫无阻滞地穿过了赵心一的身体,引来看客们的一声惊呼,黑白无常则是面面相觑,均是一脸的错愕和苍白。 刘青林嘴角勾起,一脸怨毒之色。 “不对!”不知场中谁惊呼了一声。 赵心一的身影变得虚淡。 刘青林心知不妙,想要躲闪,屁股却是陡然一紧。下一刻,他便不受控制地飞上了半空,紧接着一个人影高高跃起,又是一脚狠踹在了他的屁股上,“嘭”的一声砸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那人影则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身畔,正是赵心一。 突如其来的反转让在场众人皆是吃了一惊,一时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儿?” “这家伙不是明明被击中了吗?” “难道是残影?” “不可能!如此真实的残影,不到金丹期根本不可能!” 有人惊呼道:“是替身符!” “对!定是替身符!” 黑白无常互望一眼,又惊又喜,黑无常道:“真没想到,老六的家底竟然这么厚,连替身符这种东西都有!” 替身符这种符威力不算大,但炼制却极难,一阶下品的比其他二阶下品还要难炼,很不招符师待见。所以,市面上数量极少,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白无常长出一口气道:“这小子也够机敏!先是故意激怒刘青林,又趁着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流火符之际趁机使出替身符,一时间竟无人发现他这个真身的存在,着实不错!” 场中,赵心一一脚踩在了刘青林的背上,慢悠悠地道:“死肥猪,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竟全然不思悔改,还这么歹毒!”说着,又是一脚踹在了刘青林的屁股上,痛得后者鬼哭狼嚎。 “住手!”刘青林的三个师兄大步上前,作势就要对赵心一发难。 黑白无常两人上前阻拦,黑无常冷冷道:“住什么手?为什么要住手?” 场下一众看客议论纷纷。 “这就输不起了?” “明明是刘青林发起的挑战,现在却反过来要人住手!” “真是可笑!” 刘青林的三位师兄一时语塞,其中一位咬牙道:“刘青林已经认输了,自然该住手!” “认输了?”白无常夸张地向着场外众人道,“你们听到他认输了吗?” 一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倒是十分配合,大声道:“没听到!”喊得还挺齐,很有声势。 刘青林三位师兄面上青红交加,其中一位狠狠瞪了刘青林一眼,暗骂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还不知道顺杆爬,害得自己一众人跟着出丑,着实可恶。 他们哪里知道,刘青林此时根本就是有苦说不出,这赵心一似乎未卜先知,就在他们争吵之际,便一脚点住了他的哑穴,让他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声。 赵心一在刘青林三位师兄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又对其一阵收拾,直到刘青林眼泪汪汪地望着他,他这才停手,冷冷道:“以后还要招惹我吗?” 刘青林赶忙使劲摇头,赵心一阴沉着脸道:“再有下次就别怪我了!” 刘青林重重点头,赵心一一掌拍在他的背上,只听他大哭道:“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望向三个师兄,“都是他们三个怂恿的我……” 刘青林听见现场一片哗然,又见三位师兄狠狠地瞪着自己,一下察觉到自己突然能开口说话了,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闭口,肠子都悔青了。 起初在场诸人还在称赞刘青林有骨气,死都不肯认输求饶,此言一出,一众人顿时奚落不已,而刘青林的三位师兄更是冷哼一声,同时转身离去。 赵心一也没再为难他,转身离去。 黑白无常同时搂住了赵心一的脖子,黑无常道:“老六,可以啊!不但将那死肥猪好好收拾了一顿,还让他当众出了大丑,真有你的!” 白无常笑道:“心一,你那个替身符着实了得,能不能给我俩一人分几张?” “这个简单,改天一人给你俩画个十几张!”赵心一随口道。 黑白无常一脸难以置信地道:“你的意思是你之前用的替身符是你自己画的?” 赵心一望着两人,一脸疑惑地道:“有什么不对吗?” 白无常皱眉道:“替身符程序繁琐,成符极难,价格一直居高不下,你说你就会画?” “原来如此!”赵心一眼珠子一转,双眼冒光,“想不想一起发财?” 黑无常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来卖替身符?” 赵心一点头道:“我负责画符,你俩负责卖符,一起挣个盆满钵满!” 两人对视一眼,十分激动地道:“就这么说定了!” 一行三个财迷,你一言我一语,商量着发财大计下了山。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二章 望江小院多奇才 三个人欢欢喜喜回到望江小院,钱济来已经回来多时,见到三人晃晃悠悠而来,只觉一个比一个气人,手指赵心一破口大骂,你这个兔崽子当众让为师出丑,当真是没一点良心,要不是为师我好心收留你,即便留在飞龙院你也就是个杂役! 黑白无常没绷住,笑出了声,钱济来立转矛头,大骂两人一天到晚就会耍嘴皮子,年擂战马上开赛在即,却还不肯下工夫,到时只会给望江小院丢人现眼。越骂越气,当即就要试两人修为,两人如遭雷击,各找借口,一个说练功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腿,还没好利索,一个说今日染了风寒,气息不畅,又说今天看了黄历,不宜动手。但钱济来根本不为所动,还未等两人编完,已然出手,两个人加起来一招没挡住,便双双又进沙坑闯了一遭。 赵心一恍然大悟,感情老二学的是师父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就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钱济来实在没过瘾,望向赵心一道:“臭小子,你搁那儿嘀咕什么呢?过来,该你了!” 赵心一赶忙道:“我跟那俩不一样,我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打斗,就在飞龙殿前!”钱济来一脸不信,赵心一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将那战斗的场面讲得是天花乱坠,更是将自己描述得英勇无比! 黑白无常趴在沙坑中面面相觑,均感棋逢对手,遇到一个比自己还能编的。但钱济来居然还信,犹如身临其境,频频叫好。 听了,钱济来亲切地拍了拍赵心一肩膀,夸他干得好,给望江小院长了脸。再望向黑白无常,马上变成一脸嫌弃,喝斥道:“你俩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烧饭!” 黑白无常顿时哭丧着脸道:“师父,不是该老六……”钱济来眼一瞪,两人话未说完,就麻溜地跑去了灶房。 钱济来又望向赵心一道:“你小子好好准备,希望你三个月后也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赵心一不乐意了,争论道:“哪是什么狗屎运,分明是我运筹帷幄!” 钱济来白了他一眼,道:“少废话,去帮他们俩吧,要不然晚饭就没法吃了!” 赵心一忽然反应过来钱老头最后一句话,赶忙问道:“三个月后什么意思?” “入门三个月的青狼局弟子会进行第一次年擂战,名曰‘百狼争雄’,到时别给为师我丢脸啊!”钱老头随即严肃道,“而且,这次年擂战前十名还有进入祖地符湖感悟天元经的资格!” 赵心一脱口而出:“真能感悟天元经?不是骗人的把戏?” 钱济来的脸马上板了起来,怒道:“是那俩货告诉你的?” 赵心一很不厚道地点了点头。 钱济来骂道:“那俩货就是自己下不来蛋,还怪草窝的草鸡!” 赵心一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个屁,还不去帮他们做饭!” “别忘了还我钱!”赵心一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小子还敢提!”钱济来作势就要动手,赵心一赶忙逃窜。 钱济来道:“符湖感悟之前不要突破到筑基期!” 赵心一全身一震,驻足回望,钱济来已经转身走向自己的屋。 赵心一赶忙道:“燕晨现在还没筑基,是不是就是为了这次符湖感悟?” “有几分小聪明!”钱济来头也没回。 “看来,这符湖之说是真的!”赵心一小声嘀咕了一句,便来到灶房,黑白无常正对着满地的山珍野味一筹莫展,唉声叹气,不知该从何下手。赵心一顿觉十分好笑,落井下石道:“你俩中午指挥我的时候不是头头是道吗?怎么,用到自己的身上都不会了?” 两人立马赔笑脸,道:“好师弟,跟你比,我俩确实不够看,你来,你来,我俩给你打下手!以后咱们就是三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赵心一继续打趣道:“做顿饭就是好兄弟了?怎么感觉当你们的兄弟也太不值钱了?” “哪能!这也就是你!”一会儿工夫,两人好话就说了几大箩筐,赵心一见好就收,撸起袖子开干。这两人也不敢再作壁上观,帮着洗洗刷刷,生火添柴。三人边干边聊,赵心一这才知道这些野味竟都是他们师父专门打来的,让赵心一多少有些意外——这么个老头还有这么细致的一面! 忙活了半天,一桌子饭菜终于准备妥当,足有十几道菜。另外三位师兄弟早就闻着味儿聚了过来,口水吞了一口又一口,眼见饭菜妥当,赶紧帮着准备桌椅碗筷。老三一溜烟跑去请钱济来,后者早就闻着了味儿,肚子咕咕直叫,只是碍于面子,不好主动过来,暗恨这帮兔崽子也不早点来叫他,要不然也能帮着尝尝味道,提前吃上几口。 待老三跑来,又赶紧装作专心读书,一不小心却将书拿倒了,被老三看在眼里,忍不住偷笑,老头察觉到不对,恼羞成怨,一把揪住老三的耳朵,痛骂老三不懂看书的最高境界。 一通小闹之后,钱济来入了座,一众弟子赶忙入席,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菜肴,就等着师父动筷。 钱济来左右扫过众人,恨铁不成钢地道:“看,看,都看到眼里去了!”一众人讪笑。钱济来清了清嗓子,郑重向众人介绍了赵心一,并欢迎赵心一进入望江小院这个家,提醒众人日后要亲如兄弟,互相关照,一众人纷纷称是。 钱济来又骂老三,平日里是个酒鬼,这重要的日子却成了良民,连酒都没备上。老三起初以为听岔了,老四老五提醒,仍是不敢相信,反问一句:“今晚的功课不用做了?”待钱济来点了点头,老三老四老五三个人直接高兴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一同跑到老三院外暗修的小酒库中抱来四大坛酒,给每个人都满倒一大碗。钱济来端起酒碗与众人痛饮,一众人吃吃喝喝,其乐融融。直到夜半子时,这才散去。 赵心一回到卧房,倒床便睡,刚睡着就梦到自己成了一名兵士,敌方有千军万马杀了过来,自己却是孤身一人,正在奋力迎战;千军万马陡然变成僵尸鬼怪,狰狞可怖,立时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半天才完全从梦中清醒,弄明白了身在何方,自己是谁,也明白了梦中为何会有那金戈之声。 “叮叮当当……” 老大宁霜秋房中响声不断,赵心一气呼呼地翻身起床,来到宁霜秋房门前,敲了几下房门,没人应答,又用力砸了几下,宁霜秋这才打开门来,见到赵心一很是热情地道:“小师弟,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 赵心一强忍骂街的冲动,心平气和地道:“大师兄,你这实在是太吵了,我根本睡不着啊!” “是这样啊!”宁霜秋恍然大悟,立马道歉,“实在对不住,对不住,我小点声小点声!” 赵心一见到的是粗狂汉子,听到的却是正儿八经的娘娘腔,不由头皮发麻,全身起鸡皮疙瘩,又见他态度这么好,顿时怨气全消,反倒不好意思了,谢过之后,便匆匆逃走。回到房中,刚躺到床上,那边又叮叮当当响了起来,声音是好像比先前小了那么一点,可这又有个屁用!长叹一口气,用被子蒙住了头,刚觉世界安静了几分,又有刺鼻的腥臭之味从另一侧袭来,呛得他眼泪直流,喷嚏连连。 忍无可忍,他便再次出门来到老二门前,还未敲门,就听里面传出一个冷冷的声音。 “名字刻好了吗?” “没有。”赵心一感觉山风突然又京了几分。 “不想做无名之鬼就滚蛋!” “好嘞!” 赵心一在心里将两人骂了个猪狗不如,回到房中卷起铺盖卷便去了灶房。痛痛快快睡了一个时辰,又梦到老道士,不觉泪流满面,将自己给哭醒了。 上次见老道士,后者在他的心湖留下一卷玉简,乃是仙符宗至宝,仙符经。更让他吃惊的是,这些东西他早就会背了,竟是老头一直让他念的驱魔咒,原本以为都是些糊弄人的东西,却没想到竟是鼎鼎大名的仙符经!而且,经书的大道,正是老道士这些年一直苦口婆心教他的东西。 当真是用心良苦! 赵心一不觉眼眶再次湿润,努力平复心境,入定修炼,可结果一如前几日,体外灵力依旧无门可入。多么讽刺,世入眼中的宝贝在他这里却是废物。 他叹气自嘲道:“真正的废物应该是自己吧!” 再想起燕星海和高天志,他不由有些心灰意冷,论修为,人家一个能灭自己几百个没问题,论权势,更是连比都不用比,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难道这血海深仇这辈子就没法报了?心下不甘,又想到了眼下唯一的依仗——老黄,可后者已经失踪了大半个月,也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难道同命符被他破开了?那可就真没什么指望了! 老头也说了,凡事无绝对!世上奇才这么多,兴许还有别的法子修补灵脉,得多看点书才行。 这边他胡思乱想,不觉到了寅时,院子里响起响亮的喊声。 “都起来了,早课的时辰到了!” 正是钱济来的声音。 “还真都是奇才啊!”赵心一由衷感慨。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三章 上早课春宫惹事 黑白无常打着哈欠出了门,见到赵心一从灶房走出,两个人赶忙凑近。黑无常十分关切地道:“师弟,你怎么从这出来了?” 赵心一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白无常手搭赵心一肩上,幸灾乐祸地道:“该不会是在这睡了一夜吧?”赵心一没好气地道:“你俩少装蒜,我为什么这样,你俩会不知道?”两人一边强忍笑意,一边继续装傻充愣,赵心一压低声音继续,“我很好奇,大师兄半夜不睡,叮叮当当干什么呢?还有二师兄,房中腥臭之气连茅房都比不过,他又在干什么?” 两人正欲答话,那边钱济来已经又吆喝了起来:“你们三个嘀嘀咕咕干什么呢?还不快去做早课!” 黑白无常赶忙拉着赵心一去往山后他们的练武场,路上,赵心一从他二人的口中终于弄明白了老大老二在干什么。老大竟是一个器师,痴迷炼器,近乎走火入魔。老二痴迷炼体,晚上从来都是泡在药缸里睡觉,而他泡的药也是千奇百怪,各种东西,说得清的,说不清的什么都有,什么味道也都有。 赵心一听得十分长见识,又问老大那劈山剑的霸气绰号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怎么跟本人一点也不像啊,两个人又兴致勃勃地讲明原委。 原来,老大是这里的钉子户,已经被钱济来赶下山不下十余次,其中有一次在北燕军中以斥候身份历练,不知怎么惊了军马,一路横冲直撞,不小心被马甩飞,他腰间宝剑斜飞而出,正好削到一块七尺见方的山石,山石当即化作两半,随之赶来帮忙的军众以前哪里见过这场面,均是惊在当场,一时没人注意到那个摔了个狗啃屎、偷偷抹眼泪的当事人,后来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神乎,传成了他一剑劈开一座山,劈山剑这个霸道的绰号由此而来。 原来是这么个劈山剑啊! 赵心一忍不住哈哈大笑,又想到在白石县李魁为见到燕晨手里宝剑的样子,继续问道:“他当时用的宝剑不会是燕晨现在手里那把吧?” 两人称是,均感十分惊奇,听赵心一语气,似乎还跟燕晨相熟,非缠着他说明其中缘由。赵心一简单说了和燕晨的关系,自然没说自己将之卖到青楼的事儿,又对宁霜秋这个钉子户比较好奇,问其原因。 两个人一脸无奈,说他们这个师兄,修行天赋很高,炼器更是堪称几百年不遇的奇才,可就是胆子太小,下山不出半个月,准会哭着闹着回来,一度将飞龙院第一笑柄这个称号独霸了十好几年。 说着话,三个人来到练武场,这里是一块人工开凿出来的斜坡地,约有两亩地大小,四角插了四根火把,不甚明亮,只能依稀看到三个模糊的身影已经操练了起来,正是老大、老二和老三三个人。老大在下端一角守着个大火炉敲敲砸砸,显是在炼器。老二练拳,老三练棍,脚踏斜坡却如履平地,要么招式飘逸,要么势大力沉,看得赵心一眼花缭乱,羡慕不已。 “别愣着了,走吧!”黑白无常带赵心一来到练武场最上端,这里是一排七个山洞,不大,就像神龛一样,也像秀才科考的考舍,里面摆设很简单,一张石桌,一个石凳。 黑白无常各自进入一个山洞,熟练地点亮山洞里的四盏油灯,山洞顿时亮堂起来,两人端坐在石凳之上,各自从怀里取出一本书,打着哈欠读了起来。 赵心一愣了愣,道:“我去哪里?” 黑无常打着哈欠道:“我们边上随便挑一个就是了!” 赵心一就选在了他俩中间,点亮油灯,从地上找了一个旧蒲团,垫在石凳上坐了下来,看着空空两手,又犯了难,只得开口道:“你们看的什么书,给我也来一本!” “三师兄昨夜里借给我的书,先借给你吧!”说着,白无常随意将—本书抛给了赵心一,后者接过书,将书摆正,封皮上什么字也没有,他正襟危坐,打开第一页差点—口老血喷出来,竟是春宫图。 “你……”赵心一正要质问,钱济来却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呵斥道:“吵什么呢?”赵心一如临大敌,想要藏掖,却被钱济来一巴掌给摁在了石桌上,“这是什么书?”赵心一还未来得及答话,钱济来已经随手翻开了一页,看到书页上大战的场景,立时涨红了老脸,大骂道:“你小子竟在早课看春宫!” 赵心一赶忙辩解:“师父,这是……” 白无常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赵心一洞口,打断了赵心一,痛心疾首道:“小师弟,你就算没书看,也不能看这种书啊!” “我……” “你什么都不要说了!”老三也加入讨伐队伍,“师父,小师弟一点规矩都没有,你老不用生气,弟子今天一定要让他知道咱们这里的规矩!”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赵心一百口莫辩,索性也不辩了。但钱济来何等老辣,一眼便看出了其中曲折,怒喝道:“你们三个都给老子滚过来!” “师父,我可是冤……”白无常还想狡辩,却被钱济来一脚踹在了屁股上,“少啰嗦!”手指练武场一角码放的石块道:“老规矩!” 老三和白无常面如死灰,耷拉着脑袋走到山石旁,各自抱起一块石头,扎起马步,又将石头举过头顶,白无常的石头快跟他一样高了,少说也有三百来斤,老三的则更是恐怖,几乎是白无常的两倍,差不多得有五百多斤。 赵心一头皮发麻,回过头道:“我的墓碑还没刻好……” “你也少啰嗦!”钱济来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他们旁边那个小的是你的!” 赵心一来到近旁,看了看白无常旁边的那块“小”石头,四尺见方,少说也有一百来斤,一转眼,在旁边又见到一块真正的小石头,十几斤重,还挺趁手,赶忙举到头顶,扎起了马步。 钱济来查完黑无常的功课,回头一看,直接给气笑了,手指赵心一,喝道:“你给老子过来!”赵心一装作十分吃力的样子将石头放到地上,老三幸灾乐祸道:“老六,屁股上多垫几层,哭得时候声音大点,说不准可以少挨两鞭!” 赵心一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他,磨磨蹭蹭来到山洞,耷拉着脑袋站到了钱济来一侧,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外面,老三举着偌大一块石头,面上并无什么痛苦之色,跟白无常调笑道:“你说师父这次会用哪根鞭子抽老六?” 白无常倒抽一口凉气,道:“我猜肯定是用那根带刺的!” 山洞里,赵心一望见钱济来手插衣襟,以为他要掏鞭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 钱济来瞥了他一眼道:“老子还真能不知道你们那点事儿,坐下吧!”从怀里掏出两本书,扔到了桌上,“好好研读,兴许对你有点帮助!” 外面,老三和白无常苦苦等待,却未等到赵心一杀猪般的惨叫声。老三道:“老六这也太能撑了?” 白无常道:“不会是已经昏死了过去吧?” 山洞里,赵心一摊开两本书,一本是“灵脉论”,另一本是“灵力闲谈”,正是自己修补灵脉需要研究的东西,满怀感激地望向了钱济来。后者一脚踹在一侧石壁上,训斥道:“不好好做功课,偷听什么呢!” 黑无常吃瘪,赶忙坐回石凳,大声朗读了起来。 外面,老三和白无常哈哈大笑,“连老五都受了牵连,这下老六要惨了!” 山洞里,钱济来两指一掐,出现一张符箓,随手贴在一侧石壁之上,正是一张“静夜符”,转头望向赵心一,道:“今天这里的话只有你知我知,能告诉我你的一些秘密吗?”赵心一点了点头,钱济来继续,“你身上之所以会有修为,是因为你先前是有灵脉的,对吧?”赵心一又点了点头。 钱济来又道:“你现在既然没有灵脉,那为什么体内会有灵力的存在?” 赵心一之前也曾问过老黄和高山寒这个问题,他们告诉他说,他跟体内的天玄珠、饕餮符有着某种玄妙的联系,都是天玄珠在帮他纳灵。但这些话牵扯太大,又不能跟钱济来说,只能极为认真地道:“我想应该是我的灵脉虽然碎了,但也没有完全散去,而是遍布身体,还可以纳灵入体!” 钱济来看他什么都不懂,还自觉说得很在理,不禁被他逗笑了,又问道:“那你的灵脉为什么会断的这么彻底?” 赵心一接着信口胡诌,说是几个月前,他的前任师父带着他降妖除魔,斗上了一只作恶多端的凶兽——两颗头颅的金虎,师徒两个使出浑身解数,怎奈那厮凶猛的紧,根本不是对手。他的师父为救他性命与那金虎同归于尽,而他也身受重伤,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说着,想到老道士真的死了,不觉泪如雨下。 钱济来好言宽慰,又问他前任师父姓甚名谁,什么师承。赵心一只说他前任师父是个会画些符的散修,也没什么师承,又随便为他编了个名字,赵振武。 钱济来见赵心一哭得更是伤心,没再继续追问,安慰赵心一说自己也会想各种办法帮他修补灵脉,赵心一一边抽泣,一边感谢,钱济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赵心一见钱济来走远,止住哭泣,认真研读那本名叫“灵脉论”的书,深入浅出,的确是本好书,心下更是感激。刚刚,之所以对钱济来满口谎言,倒不是对钱济来有多深的怨恨,而是这些年东拼西闯的讨生活养成的习惯——决不可轻信任何人。 他一直读到将近辰时,这才恋恋不舍地收了书,向众位师兄告别,去往五座大山之一的“青狼山”上大课。 飞龙院为新入门弟子准备了一年的集体课业,主要教一些修行的基础法门。从第二年开始,各位师父便会根据弟子天赋、灵脉属性因材施教,教授各项专精的术法神通。 临走之前,赵心一还专门去跟老三老四告别。两个人举了两个时辰的石头,已经没了先前的轻松,满头大汗,小脸涨红,见赵心一竟毫发无伤,忙问其故,赵心一笑着做了个鬼脸,两人气得差点当场吐血,见赵心一扬长而去,两个人鬼哭狼嚎。 “天理不公啊……” 章节目录 第七十四章 海上升明月 赵心一路上随意吃了几口干饼,一路狂奔,终于在辰时之前赶到了青狼山“讲武堂”,一众人差不多都已经到了,连授课师长——飞龙监监首蒋浩然都到了。赵心一赶忙寻找空位,望见林深语正在招呼他过去,果然在林深语右首是一个空位,他赶忙坐了过去,右首的人也跟他打招呼,正是姚睿。 姚睿小声道:“吃饭了吗?我这里有师娘做的桂花糕,吃几块吧!”说着,递给赵心一一个小布包。赵心一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了十几块精致的桂花糕,看着就好吃,赶紧拿起一块丢到了嘴里,入口即化,香气四溢,果然好吃,还要吃第二块,却发现蒋监首正盯着自己,赶紧默默收到了一边。 蒋浩然清了清嗓子,宣布上课,一众人正襟危坐。蒋浩然扫过众人,淡淡道:“刘青林为什么没来?” 几声强忍不住的嗤笑响起,蒋浩然面现愠色,怒道:“站起来!”刚刚出声的几位赶忙站立而起。蒋怒斥道:“有什么好笑的,说出来听听!”其中一位道:“监首息怒,弟子知错,刘青林身体不舒服,托弟子帮他告假!” “他哪里不舒服?你又为何发笑?” “他屁股不舒服,被人打得下不了床了……” 个别女子羞红了脸,一众男子则哄堂大笑。 蒋浩然拿戒尺重重地敲了敲桌子,众人赶紧噤声。前者斥责道:“师父打罚而已,少见多怪!你们几个都坐下吧!” “老师,不是他师父下的手!”有好事者小声提醒。 蒋浩然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问道:“谁?” 众人都望向了赵心一,后者无辜地笑了笑。蒋浩然盯着赵心一问道:“挑斗?”赵心一点了点头,蒋浩然补充一句,“你确实比他师父狠!” 堂中又是一阵大笑。 蒋浩然又敲了敲桌子,众人肃静,他开始正式讲课,讲的是修仙历史和几大流派,赵心一听得津津有味、全神贯注。 赵心一身后是坐在最后一排的张薇,她对听课丝毫不感兴趣,只是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赵心一身侧放着的桂花糕。不一时,桂花糕排成一排悄悄钻过桌子跑到了她的手里,她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也就几个弹指的工夫,所有的桂花糕都消失在了她的嘴里,拍拍手,几只红彤彤的小甲虫被她拍落到了桌案上。想来,这些就是真正的“小偷”了。 舔了舔嘴唇,将所有的桂花糕碎屑都吃进嘴里,她小声嘀咕道:“该干正事儿了!” 所有的甲虫像是能听懂人言,一溜烟儿爬进了赵心一的衣襟,接着,他突觉全身麻了几下,然后便是一动也不能动了。身后突然又有一件冰凉的东西抵到他的背上,蒋浩然的声音和四周景物忽然离他越来越远,突然消失不见,完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大声喊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就像被人扼住了喉咙。 “没想到,你竟没有昏厥,神识够强的!”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四下里出现光亮。赵心一见到的第一件东西就是一个巨大的骷髅头,约莫有三人多高,小山一样,眼洞中跳动着蓝色妖火,鼻洞血雾缭绕,狰狞可怖,吓了他一大跳。 “他娘的,快给老子滚出来!”赵心一以为又是高山寒搞鬼,破口大骂。 骷髅头眼洞的妖火滞了一滞,显是有些发愣,“呦呵,你小子胆子倒是不小!”巨大的骷髅口吐人言,鼻息血雾化作一个一人多高的血骷髅冲向赵心一,后者想要躲闪,却动弹不得,被血髅一口吞入其中。顿感心跳加速,全身冰冷刺痛,胸口发闷,透不过气来,仿佛被摁在了冰川之下,难受得要死。 “老老实实回答老子几个问题,老子就放了你,如若不然,老子就让你跟我一样!” 血髅消散,赵心一感觉舒服了几分,大口喘着粗气道:“就几句话的事儿,你倒是早说啊!” “算你小子识相!”巨大的骷髅问了第一个问题,“初九那夜,是你在幻林山上闯进了一扇破木门吧?” 赵心一瞬时便想到了那晚再见自己师父的经历,心里犯起了嘀咕,暗道:“他娘的,我现在应该在上课才对,怎么来到了这里,这是哪里?这东西又是什么来路?似乎跟那个老鬼不是一路的!看来,那木门不是本来就在的,倒像是这东西搞出来的,貌似是我占了他的便宜!”正要装傻充愣,试图蒙混过关,那巨髅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冷冷道:“倘若装傻,或是满嘴谎话,老子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他眼见这巨髅并不好糊弄,便大大方方地道:“多大点事儿,老子才没工夫跟你扯谎呢!那天我是进了木门不假,但也不是我自愿的!再说,进去也没落着什么好,反倒差点淹死在里面!” “你都见到了什么?”巨髅发问。 “黑魆魆的,伸手不见五指,到处是水,能看到的也就只有那些水!” “那你又是怎么出来的?”巨髅眼洞中的妖火乱窜,显是已经震怒。 “就听见当的一声响,跟打雷似的。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山声音越小。 “是不是还有诡异的血雾、缥缈的妖火?”蒋浩然出言问道。 赵心一欣喜万分,以为蒋浩然有所感应,重重点头道:“对、对,监首,你都知道了?” “我还知道你跟周公聊了个不欢而散!”蒋浩然怒砸戒尺,“你给我过来!” 一众人哄堂大笑。 赵心一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连挨了二十几记戒尺,大笑之声一波接着一波。 没人注意到坐在赵心一身后的那个张薇,头埋在了书案下方,七窍流血,表情痛苦,各种各样的小虫子正在她的面孔上贪婪地吸噬鲜血。 蒋浩然打完之后,尤不解恨,怒斥赵心一道:“我讲的课可听了?” 赵心一点点头。 蒋浩然被气笑了,怒道:“那你复述一下我都讲了什么?说得出来,坐回去继续听课,说不出来,我的课,你就不用再来了!” 一众人跟着起哄。 赵心一暗道完了,深吸一口气,从头开始复述,一直讲到自己见到那巨髅之前,然后静待蒋浩然毫不留情地批斥和众人的冷嘲热讽。 然而,现场却是寂静无声,众人皆惊异。 赵心一不知道,刚刚他的复述几乎是只字不错。更不知道,他虽被无端带进未知之地,其中已过大半个时辰,外面却只是两三个弹指的工夫! 蒋浩然虽有不甘,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已然收不回了,半开玩笑道:“你小子有几分本事,一边会着周公,还能一边听课!回去吧!” 赵心一如蒙大赦,赶忙返回座位,回去的时候,见张薇面色有些苍白,跟往日的红润截然不同,不由多看了两眼,却听后者小声斥道:“看什么看,小心本小姐吃了你!” 他突觉这女子十分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五章 一符碎血魔 上午课罢,赵心一请教了蒋浩然一堆关于灵脉的不解之处,有些问题,蒋浩然答对自如,非常轻松。更多的却是连他都答不出来的,便问赵心一这些问题都是怎么想出来的,赵心一便从怀里取出了那本“灵脉论”。 蒋浩然扫了一眼封面,有些疑惑地道:“你该不会不知道这本书是谁写的吧?” “谁?”赵心一又认真地翻了翻,“也没人在书上署名啊!” 蒋浩然道:“你还是回去问问你师父吧?” 赵心一大惊,道:“该不会是他写的吧?” “还能有谁!”蒋浩然扬长而去。 赵心一暗道:“老钱头竟然这么厉害!兴许他真能帮我修补好灵脉!”立时满脸笑容,发足便要赶回望江小院。 “心一!” 赵心一这才注意到林深语还在门口等他,说了几句抱歉的话。两人同行一会儿,林深语问他课上是怎么回事儿,他说是见鬼了,将遭遇跟他大致说了一遍,林深语认为赵心一可能是因为起太早的缘故,所以睡着了。 他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睡着了,暂时不再纠结,因为有一大堆问题想要请教老钱头,赶忙告别林深语,快步跑回了望江小院。 回到院子,没找着老钱头,倒是看到五个师兄坐在小院里大眼瞪小眼,无精打采,不知道在干什么。五人见他回来,立时都来了精神,将他围在中心,骂街的骂街,上手的上手。他从骂声中听出了事情的原委,原来这一众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等着他来做饭呢! 眼见犯了“众怒”,他也不敢用强,赶紧老老实实去弄饭,老四老五也被老二赶来帮着他一块儿弄。 这边刚把菜摆上桌,那边燕晨带着三个女子一同到来,老三赶忙将众人迎入院子,殷勤端茶倒水。燕晨道了声谢,便嚷着让赵心一出来见她,赵心一不耐烦道:“等我吃了饭!” 还没等燕晨发话,老三喝斥一声“大胆”,已经六亲不认地冲进去将他揪住耳朵给揪了出来。 燕晨笑道:“小骗子,你还敢这么嚣张,以后可要有苦吃了!” 赵心一挣脱老三的魔爪,揉着耳朵,将燕晨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她身着飞龙院青袍,腰佩宝剑,愈显飒爽英姿,开口道“你来干什么?” 燕晨翻了个白眼,道:“当然是来看你死了没有?” 赵心一还没回击,老三却抢先开了口,道:“公主,你要是想让他死,我保管不让他活到明天!” 他看着老三那谄媚样,翻了个白眼,原来这家伙不仅是个酒鬼,还是个十足的色鬼,也难怪今早老钱头会将他当作重点惩罚目标。 然而,燕晨并不领情,开口道:“师兄,你怎么还不去吃饭?” “我还不饿!”老三精气神很足。 赵心一实在看不过他那厚颜无耻的样子,便道:“师兄,公主这是赶你走呢,想是有些重要的话要单独与我说,你赶紧走吧!” “这……”老三望向了燕晨,等待燕晨驳斥,然而她却默认了,只得讨了个无趣,灰溜溜地离开。回到饭桌,其余四个哈哈大笑,他老脸一红,道:“笑什么笑,快吃饭,不做功课了?” 赵心一望着燕晨道:“你该不会真有什么紧要的事跟我说吧?” 燕晨不屑道:“臭美!就是来给你提个醒,洪江成的女儿洪脂凝这两天就做完任务回来了,她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所以,你要小心了!” “跟我有什么干系?凭什么找我麻烦啊?”赵心一一脸无辜地道。 “那你就得问她了!”燕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说了,跟另外两位女子一起离去。 赵心一大声喊道:“那我该怎么办?你罩我吗?” “自求多福吧!”燕晨头也不回地道。 “切,没义气!”赵心一转身走回灶房,只见桌上的盘碟比自己的脸都干净,而那五位则纷纷起身扬长而去,他欲哭无泪,“你们都是饿死鬼转世啊!” 他凑合着对付了几口,赶紧赶往讲武堂,这次去得还算早,人才到了一半,他总觉得上午的座位太过邪乎,便在后排的角落找了个位置,虽遭了几个白眼,倒也坐定了。 下午的课是新任广闻监监首长结真人来上,主要讲的是院规和一些不成文的修行潜规,人很和善,讲得也很有意思,不时逗得众人捧腹大笑,与上午蒋监首的授课风格截然不同。 赵心一则是恨得咬牙切齿,眼见不共戴天的仇人就在眼前,自己非但无法一刀宰了他,还得费尽心力压制自己的杀气,那叫一个煎熬、痛苦。正在走神,突觉背脊一紧,世界离自己远去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 “还来?”他在心底痛骂,情急之下,默念起了“莫失莫忘,守心如一……” 然而,并没什么用,眼前的世界还是无情地“抛弃”了他。眼睁睁地见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血色世界之中,迎面便是一尊三丈左右的魔怪,流动的鲜血汇聚而成,高约有三丈,面目狰狞可怖。 魔怪张开血盆大口,血腥味立时席卷天地,他直欲作呕,血魔口吐人言:“小子,你上午是不是见到了一个恶心的骷髅?” 赵心一暗想你也不比他差,面上强自镇定,信口胡诌道:“是做了个梦,梦到了一个骷髅,张口就要吃人,把我给吓醒了!” “没问你什么传送阵、巨鼎之类的?”血魔发问。 “好像是问了,可他问的东西我也不知道啊!”赵心一一副十分真诚的样子。 血魔大笑,笑容玩味,道:“就这些?” 赵心一浑身起鸡皮疙瘩,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很好,老子有的是对付神魂的办法,不怕你不招,你可以去死了!”血魔高举血掌,一巴掌拍下,罡风激荡,似有千钧之力,这要是被拍上,估计得被拍成肉泥。 赵心一用力掐自己的腿,催促道:“快醒,快醒啊……”同样毫无用处,眼见巨掌已到头,他们会找上门,定然是受了洪脂凝的指使。 谢大石伸出肥硕的手掌将他用力向后一推,骂道:“下贱胚子,撞到小爷竟敢不道歉!”他被推了一个踉跄,怒斥道:“你这死胖子故意找茬是吧?” 林深语和姚睿也要上前帮忙,刚抬脚,田富锦双目圆睁,冷冷道:“不知天高地厚,找死!”一拳砸向赵心一,他侧身躲闪,谢大石一脚横踢正对他腰腹,堵住他退路,这胖瘦二人的配合竟是非常有章法。 他横眉冷对,立掌就要反击,那边突然闪出一个人影一脚踢开谢大石,又捉住了田富锦的拳头。 “够了!上学第一天就寻衅斗殴,成何体统!” “你……”胖瘦二人正要发难,待看清来人面孔,不由蔫了下去,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向温文尔雅的燕文涛。 “涛哥!”两人和善地拱了拱手。显然,燕文涛在同龄人中威望很高。 燕文涛没好气地道:“回头再收拾你们!”转向赵心一,拱了拱手,“心一兄弟,我替他俩给你赔个不是,千万别放在心上!” 赵心一赶忙还礼道:“燕公子哪里话,多谢燕公子才是!” 两人又客套一番,赵心一与之分手告别,暗道:“这燕文涛应该就是燕晨找的帮手吧!”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六章 豹局弟子比高下 赵心一回到望江小院,十分卖力地为大家准备了一桌子好菜,等钱济来回来,马上谄媚去请,待众人都吃了饭离去,他又赶忙给钱济来端上茶水和早准备好的点心。 钱济来笑道:“你小子没事献殷勤,准没好事!什么事儿快说吧!” 赵心一拍马屁道:“果然逃不过师父法眼!”然后,便开门见山,问钱济来自己的灵脉还能不能修补。 后者沉吟了一会儿,十分严肃地告诉他,自己虽然对灵脉和灵力有些钻研,但他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并无多少把握,但也不会轻言放弃,眼下就在准备一副药方。只是因为从未实践,不知效果如何,甚至可能还会有不小的副作用,不知他敢不敢试。 赵心一好不容易才看到点希望,自无不可。当钱济来提出要他将七株灵药拿出来用的时候,他也是略作犹豫,便统统拿了出来,一旁的钱济来对这个财迷如此爽快的表现不禁大吃一惊。 他则是不太为意,又对书中不解之处,以及符道上的疑惑,都向钱济来请教。钱济来侃侃而谈,引经据典,讲得十分在理。赵心一暗自称赞他在灵脉和灵力方面的深刻见解,但对他在符道上面的言论却不敢苟同。就像钱济来所讲符师画符必依符谱,符图更是点滴不能错,与赵老道所言大相径庭,赵老道以前经常说,符谱只是前人之见,大可不必全搬照行,只要体会出精髓符意就够了,而符图又只是形式罢了,变个样子,甚至没有都行。归纳来说,钱济来认为符道重在符图,赵老道认为符道重意。 赵心一自然更信赵老道,虽然后者经常骗他。他觉得钱济来在符道上的领悟似乎还不及自己,根本没领悟到赵老道所谓的“符意”。不过,就他这修为,他可不敢辩解,只是点头称是。 这边,聊了一个多时辰,他刚从钱济来房中出来,便被老三拉到了房中。老三神秘兮兮地将一封信小心翼翼地交给了他,一脸猥琐地求他转交给燕晨。不用说,他也知道这是什么,不就是情书嘛! 他自然是满口拒绝,态度十分坚决。老三苦苦哀求,说是答应他提的各种要求,他暗自偷笑,装作勉为其难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换房间!” 老三略一犹豫,答应下来,当即两人便将房间给互换了一下,他则答应等明天准会把信送到燕晨的手里。 第二天,赵心一正常早课、上课,上课的人已经缺了三个,刘青林、张薇、张成,授课师长骂他们这届弟子太过娇气,一点小疼小痒就要告假。 经过第一天闹腾之后,一下子平静了下来,赵心一专心上课,专心钻研跟灵脉和灵力有关的书籍,收获颇丰。 上了一天的课,刚回到住处,老三便催问赵心一送了信没有,后者早将此事抛到了九霄云外,被问起,便说问了一天没问到燕晨住处,还没来得及送。 老三一拍大腿,道:“早知道你小子找不到地方,师兄我亲自带你去!”不由分说地拉着赵心一便走,一路来到了入云山后的小山——院首所在的“听风山”,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山顶的小院,听风小院,一把将赵心一推到了院门前。 赵心一回头犹豫,老三一个劲儿的招手催他快些进去,手都快招断了,他硬着头皮敲响了院门,开门的是个熟人——舟儿,他微感惊讶,请她帮忙给燕晨带了个话,很快,舟儿就把他请了进去。 燕晨正在练剑,见到赵心一进院便停了下来,开心道:“小骗子,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谢过了!”赵心一随意在院中拉个凳子坐下。 “谢我什么?”燕晨收了剑。 “燕文涛是受你所托吧!”赵心一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想多了吧?”燕晨坐到了赵心一对面,也是自斟自饮。 赵心一不以为意,道:“想必江脂凝那里也是你找人拦住了吧!” “小骗子,你是怎么知道的?”燕晨颇感意外。 “就知你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毕竟小爷也曾救过你性命!”赵心一摆出一副大爷的样子。 燕晨翻了个白眼,突然又想到那夜两人的肌肤之亲,不禁又羞又恼,一脚踹在了赵心一的凳子上,后者猝不及防,被一脚踹了个人仰马翻,茶水撒了一脸,燕晨忍俊不禁。 “没良心的小丫头!”赵心一白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扔给了燕晨。她将信接到手中,好奇地望了望,问道:“这是什么?” “我三师兄给你的情书!”赵心一一脸贱样。 燕晨恼羞成怒,一把将信撕了个粉碎,赵心一赶紧扬长而去。 老三见赵心一出来,赶忙迎上前去,问东问西,赵心一满口胡扯,告诉他燕晨已经收了信,但并未拆开,想来得过个十天半个月才有回信。老三满心欢喜,忍不住畅想起日后的甜蜜日子。 赵心一突然想到还没做饭,赶紧往回跑,回到院中,果见一群“饿鬼”早已等在院中。还没来得及解释,已经被老二一脚踹进了沙坑,黑白无常小跑过去,在他的头顶立了一块石碑——两人花了半天的工夫专门寻了块上好的石头替他做好的——他翻了个白眼,又往自己身上扒拉了些沙子,将自己埋的更深了点。 黑白无常面面相觑,眼见这小子想借坡下驴,晚饭也不弄了。两人怎肯罢休,赶紧把他给挖了出来,扔到灶房,并在一旁监工。 飞龙院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赵心一每日研读灵脉和灵力之类的,越深入,越发觉得自己根本是无药可救。不禁痛心疾首,只觉茶饭无味,人生可悲。 但除他之外的世界欢快而又热闹。豹局弟子一年一次的年擂战开赛在即,各项准备如火如荼,青狼局弟子近几日都只有半日课,另外半日帮着长老准备各项擂战事宜,都忙得不亦乐乎。 赵心一明显感觉几位师兄这几天都紧张了起来,不再偷懒,主动开始夜以继日的练功。 终于,年擂战在万众期待之下,正式开赛,青狼局所有的课也都暂停。一大早,赵心一便跟着自家师兄过来长见识。擂台就设在幻林山和听风山之间,恰是一大块凹陷的平地,四周层层高起,天然的一个观战台。 此次年擂战共设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八个擂台,所有弟子通过抽签确定擂台和对战对象。随着一声锣响,十六名弟子率先登场。十六人中并无望江小院中人,赵心一也只认识甲擂上的其中一位,曾剑深。 他凑到甲擂边缘,暗暗祷祝,希望这个心胸狭窄的伪君子能被打成猪头。可他真的不讨满天神佛的喜欢,他所希望的一件也发生不了,他不希望的却是接二连三。这次也是没有一丁点的例外,只两个回合,曾剑深便大获全胜,连长虹剑都没出鞘,对方已经被他一脚踹下擂台,现场喝彩声不断。 想想也是,曾剑深筑基期六层的修为,而他的对手才筑基期二层的修为,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曾剑深抱拳向台下致谢,赵心一暗骂伪君子、卑鄙小人,冷不防曾剑深将视线停留在了他的身上,赤裸裸的轻蔑与不屑。 赵心一有些理亏,仿佛做贼被抓,正不知如何是好,背后乙擂传来一阵起哄声。他趁机转身,暗骂:“他娘的,我心虚个屁,他又听不到!” 乙擂上,对战的是一男一女,男子中等样貌,名唤“李江城”,筑基期二层修为,并无什么稀奇之处。与之对战的女子,长相清秀,身着青色劲装,前凸后翘,有种喷薄欲出的感觉,身姿十分火辣惹火,世间青楼的花魁与之相比,尤有不及,正是洪脂凝,筑基期三层的修为。 李江城面色羞红,一双眼睛竟是无处安放,台下之人起哄声更大,洪脂凝倒是面带微笑,并无局促之感,赵心一感觉她还有几分享受。 两人开打,洪脂凝使一把蓝色宝剑,寒气逼人,招式狠辣,李江城哪里是她的对手,七八个回合便败下了阵,洪脂凝轻松得胜。 台下众人长吁短叹,意犹未尽,好几个都鼻血长流而不自知。 赵心一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倒不是没看够火辣香艳,而是艳羡和心灰意冷,艳羡这些人一身的过人本事,心灰意冷的则是自己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丁擂上传来黑无常林墨卿的名字,赵心一暗叹一声,赶忙前去观战打气。与林墨卿对战的是个男子,名唤武宁子,被他听成了“无能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台下本就议论纷纷,喧闹的很,他这声笑并未引起任何注意。 从周遭人的议论中,他听出了这人的一些根脚,这个无能子筑基期三层的修为,在辈分上要比自己低一辈,应称呼自己为“外师叔”——飞龙院习俗,只有师父正儿八经同门师兄弟才称师伯、师叔,其余均要在前面加个“外”字。无能子虽然辈分低,但人很不简单,竟是“护国会”中的一员。 而这个护国会更不简单,乃是当今太子燕远成——燕晨的大哥——亲自创建的一个小帮派,成员皆是飞龙院的精英弟子,这帮派如其名,就是在太子的领导下护佑北燕。平日里,闲暇的时候,太子便会聚集成员切磋精研道法神通,针砭时弊商讨治国安邦的良策。遇有为祸一方的魔头、鬼众出来作乱时,便会结伴剿灭。深受皇帝和院首的器重,备受优待。 只是,想要成为护国会中的一员却并不简单,须得通过太子亲自设置的考题,获得他的点头认可才行!而燕远成选人向来都是宁缺毋滥,要求极严,是以,经历了将近十年的发展,护国会也只有十人而已,足可见无能子的不凡。 两人开打,林墨卿修为比无能子低,筑基期二层的修为,虽落下风,却稳扎稳打,坚持了二三十个回合这才落败,众人皆恭喜武宁子,赵心一却大声为林墨卿喝了个彩,引得一众人侧目……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七章 大战落幕意难平 戊擂周遭突然响起一众女子的尖叫声,黑无常拉着赵心一去看热闹。他虽刚刚败下阵来,有些沮丧,但也并不十分在意,转眼的工夫就恢复如初,赵心一称赞他这才是大将之风。 两人来到戊擂,发现这里早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还多是女弟子,俏脸绯红,目光炙热,一副怀春少女样。赵心一没想到山上女子也会这般,更是好奇何等人物竟有如此魅力,抬眼望向擂台上,对峙的两人,一个温文尔雅,生的是仪表堂堂,英俊不凡,另一个五大三粗,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不消说,这些女子看上的自然是仪表堂堂的这位,正在疑惑此人是谁。 黑无常主动给赵心一解释,说这位名唤“燕文照”,白汉王长子,燕文涛的兄长,为人和善,做事仗义,修行天赋又极高,平时也没看出怎么用功,但如今已是筑基期五层修为,当真是天之骄子,一等一的好人。越说越得意,仿佛是他自己的成就似的。 赵心一翻了个白眼道:“跟你很熟啊?” 黑无常自信道:“那还用说,我的好哥们!” 赵心一才不信呢,笑道:“你的一厢情愿吧!” 黑无常还欲争辩,台上两位已经开打。大汉虽然只有筑基期二层的修为,但面上毫无惧色,出手势大力沉,大开大合,气势十足。燕文照则身法灵动,动作飘逸,大汉根本碰不到他的衣角,相反,他倒是有很多次出手制住大汉的机会,却每次都是点到为止。 双方明明实力悬殊,燕文照愣是与之斗了三十几个回合,这才险险胜个半招。大汉倒是输得心服口服,输了还不忘拜谢,燕文照也是客气还礼,与之一同联袂下了擂台。 赵心一看在眼里,对燕文照十分欣赏,暗想这世道就是缺少这样的人,不由赞道:“果然是个好人!” “那还用你说!在仁善方面,他可是得了白汉王的真传!”黑无常得意道。 赵心一前两日已经上过白汉王的一次课,白汉王的和善与渊博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也听其他人议论过白汉王的一些事迹:年轻时在朝为官,处处体恤百姓,为人仁善,做事公道,被臣民赞为一代贤王,要不是因为不是嫡长子的缘故,北燕的皇帝怕就是他了。 后来,他心念修行,便辞官到了飞龙院潜心长修,修为天赋很高,如今是金丹期九层的修为,成了飞龙院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传法长老,却不喜掌权。据说欧阳启吉多次想将经法监监首的位置让与他,他就是不肯接受。平日里最喜为院中弟子们释疑解惑,又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好些弟子遇到疑难不懂之处,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家师父,倒是这位传法长老,足见其受爱戴程度。 赵心一点了点头,道:“确实是虎父无犬子!” 正说着,燕文照从擂台向着两人方向走来,黑无常赶忙摆手跟燕文照打招呼,后者热情回应,闲聊了几句近况。燕文照竟对黑无常很是了解,倒还真像是他的好兄弟。燕文照还有其他事要忙,便抱歉告别。 赵心一有点不可思议地道:“没想到他跟你还真的很熟!” “这次信了吧!”黑无常的语气十分傲娇,突然一拍掌,“不好,忘了老二和老三的比试!”说着拉着赵心一来到了庚擂,擂台上两人斗得正酣,却没有老二的人影,想是老二早已打完。 赵心一左右观望,有些疑惑地道:“怎么没见大师兄过来?” 黑无常摆了摆手,苦笑道:“他年年弃赛!” “这也行?”赵心一有些吃惊。 “也是他开创的又一先例,要不然我们怎会年年都被师父狠骂一次!”说着话,两人来到辛擂,老三正好大摇大摆地走下擂台。 “三师兄,你赢了?”黑无常道。 “那是自然!”老三摇头晃脑,显是极为高兴。 “太好了!”黑无常松了口气,“这次除了二师兄,你也能过首轮,回去能少挨顿骂了!” “瞧你这点出息!”老三意气风发,“这次老子说什么要进前十!”话音未落,便抛下赵心一二人,流着哈喇子小跑向了甲擂。 赵心一两人回头望去,只见甲擂周遭聚集了些年轻貌美的女弟子,两人极有默契地骂了句“色狼”,也跟了上去。 走近之后,赵心一认出了好几个熟人,燕晨的使女舟儿、莲儿都在其中,赵心一暗道:“看来燕晨那丫头要登台了!” 过不多时,一个劲装女子果然跳上擂台,手提长剑,英姿飒爽,正是燕晨。 黑无常缩了缩脖子道:“这下惨了,老四的对手竟是公主!” 赵心一道:“惨什么,老四筑基期二层的修为,对付这丫头还不绰绰有余!” 黑无常白了他一眼,道:“年轻人不懂事儿!人家是公主,又争强好胜,怎么不得多让着点儿,分寸把握不好以后还怎么在这儿混?” 两人正在闲聊,白无常江天白也跳上了擂台,随即开打。 燕晨出手凌厉,身形灵动,活像灵燕满天飞,白无常开始只防不攻,渐渐招架不住,也不再留手,两人一时斗得旗鼓相当,难解难分。 黑无常啧啧称奇道:“公主天赋这么高,却至今没有筑基,当真稀奇啊!” 赵心一翻了个白眼,道:“就你这脑袋,能活到现在才稀奇!” “你知道怎么回事儿?”黑无常丝毫不气,反倒一脸急切的求知样,“快说,快说……” 赵心一开口道:“还不是为了符湖感悟!” “就为了这个!”黑无常有些难以置信,“是不是你信口胡诌?” “爱信不信!”赵心一不再理会他,专心看向了擂台。只见燕晨在擂台上辗转腾挪,竟丝毫不落下风。当然,有白无常留手的原因,但她本人这套灵燕剑诀也确实炉火纯青,造诣很高。 他又不由心酸,之前靠着灵符,他还能跟燕晨斗上一斗,如今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了!再看其他擂台,也是各个手段不凡,心头那叫一个酸楚,不禁大呼天理不公啊! 老天艳阳高照,才不理会他呢! 燕晨与白无常两人斗了几十个回合,燕晨灵力不支,眼看就要落败。 台下的老三着了急,大喊道:“老四,你轻点,别伤了公主!” 白无常一分心,燕晨趁机一剑横在了他的肩头,艰难取胜。 白无常下了擂台,埋怨老三道:“你这个色狼,要不是你,我可能就过首轮了!” 老三正要反驳,乙擂长老喊了他的名字,不敢怠慢,赶紧上了擂台。赵心一三人也都围了上去,三人吃惊地发现老三这轮的对手竟是洪脂凝,老色狼的一双贼眼,直勾勾地盯着洪脂凝那些汹涌澎湃,目不转睛,眸中带火,与先前李江城无处安放的小眼神形成了天壤之别的对比。 “色狼!”洪脂凝恼火,不待长老喊“开始”,已经挺剑杀向了老三,招招致命。老三虽然色,但修为境界与洪脂凝相同,都是筑基期三层的修为,且进境比洪脂凝还早,灵力也更雄厚,手上功夫也不弱,使一根一人多高的长棍奋力抵挡,攻退有章。起初因为失了先机,他还落在下风,但他沉稳有加,稳扎稳打,越打越是从容。 反倒是洪脂凝,转眼与老三斗了二十几个回合,所有得意手段几乎都使了个遍,却没讨到任何好处。而且,色狼那一双贼眼肆意在她身上索取,更是让她火冒三丈,出手越来起急躁,反倒落在了下风。 又是一个回合,洪脂凝连刺三剑,均被老三横棍扫开。在她力竭变招之时,老三的长棍突然转了个刁钻的角度,直砸她右肩,她惊慌失措,躲闪不及,只得微微侧身,眼看就要击中,老三却临时变招,将长棍往回收了七寸,险险避开她的肉身,擦着她的衣衫砸下。 “哗啦”一声,洪脂凝肩头的衣衫撕裂而开,露出前头一片自花花的嫩肉,台下一片惊呼。 老三目不转睛,两眼冒光,哈喇子都流出来了,洪脂凝满脸羞红,怒火中烧,厉喝一声,“本命符!” 下一刻,一道灵光自其身体涌出,汇聚在头,这七人都不得了,全是护国会成员。燕文轩乃是已故五王爷青唐王的长子,燕文照的堂弟,修为天赋也是相当了得,如今也有筑基期四层的修为。燕紫涵是病故三王爷赤江王的独女,燕文轩的堂妹,也就比燕文轩晚出生几天,同样是筑基期四层的修为。钱文生是户部尚书的长子,筑基期四层的修为。韩江义是吏部尚书之子,筑基期三层修为。 老二在第十轮遇到曾剑深,老二筑基期四层的修为,而曾剑深则是筑基期六层的修为,两人实力悬殊,但老二丝毫不惧,两人走的都是刚猛的路子,老二使大刀,曾剑深用长虹剑,上来就全力拼杀,火光四溅,打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台下众人看得目不暇接,频频叫好。 赵心一满嘴苦涩,嘀咕道:“没想到这个伪君子功夫这般厉害!” 老二力有不及,眼看节节败退,赵心一和黑白无常紧张不已,老三故作神秘地道:“你们三个少见多怪,老二这次可是留有后手,等着瞧好吧!” 话音未落,老二突入险境,曾剑深手握阔剑怒劈而下,老二招架不及,被曾剑深的阔剑砍倒在地,眼见曾剑深乘胜追击,又是一剑砍下,只听老二大喝一声。 “魔戟碎山!” 暗黄灵光冲起,化作一只黄色地牛,却又与普通的地牛大有不同,头生四角,三尺有余,状若长戟。 “唳……” 随着一声大雁似的长鸣,魔戟地牛昂首一挑,四根剑戟似的长角一下架住了曾剑深的阔剑。 “当”的一声,曾剑深被震退了,一连退了六七步。 台下一片哗然。 “敬自成的本命符竟然也是神威符!” “曾剑深竟被震退了,敬自成的这只地牛妖兽怎会有如此威力?” “这地牛的模样和叫声也怪!” 王绍林啧啧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地牛,乃是魔戟地牛,古书云,这魔戟地牛乃是神兽榜排名第四十六位神兽诸怀的后裔!” 赵心一闻言也是不由一惊,心道:“传言神兽诸怀头生四角,吼叫之声便如雁鸣,难怪这魔戟地牛的叫声会如此!这魔戟地牛竟与诸怀如此相像,看来其血脉也是相当浓厚,恐怕要比那玄冰青雉和暴雷白猿都要浓厚!” 擂台上,敬自成趁机起身,借助本命符魔戟地牛的加持竟一时与曾剑深斗得不相上下。 “这魔戟地牛的本命符还真是厉害,差了两层修为,却能与曾剑深僵持不下!” “不知道曾剑深会不会留有什么后手?” 有人大胆猜测道:“本届年擂战竟然一下冒出这么多的符师,曾剑深会不会也是一个符师?冒出一个什么神威符吧?” 有人马上否决道:“不可能!很少见曾剑深用符,他绝对不会是符师!” 话音未落,便听曾剑深厉喝一声。 “蛇钩斩月!” 银色灵光从曾剑深体内涌出,化作一条银光闪闪的大蛇,长尾带钩,有如弯刀,蛇尾甩动,残影重重,重砸在了魔戟地牛的牛角之上。 “嘭。” 壮硕的魔戟地牛连连后退。 “还真是符师!” “还真是神威符!” 先前出言否决之人立时迎来一顿嘲讽。 “这又是什么妖兽?”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王绍林的身上,后者眯眼思索道:“观其形,应为邪刀银蛇,乃是神兽榜排名第三十七的钩蛇的后裔!” “嘭。” 众人议论之时,银蛇与地牛又硬对了一记,敬自成终是灵力不济,被银蛇横扫下了擂台。 一众看客叫好声一片,既是称赞曾剑深技高一筹,又是夸奖敬自成手段了得。至此,擂台战到达了最热烈的时刻,再往后就略显平淡了。 曾剑深又分别战胜钱文生和燕文照成了最终的胜者,再次夺魁,又得一只七寸来高的金豹,栩栩如生,金光夺目,院首亲自颁发,又赐他一道宇鸣令,风光无限。 赵心一与春风得意的曾剑深截然不同,他是满面愁容,心下凄然。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八章 备受屈辱心戚戚 繁星满空。 望江小院,赵心一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只能寄希望于钱济来。 在入门第十天,他终于等来了钱济来的第一剂药——乌漆嘛黑一大桶洗澡水,那味道比老二的还重,被老五老六果断赶回了他自己的房间。他一连泡十天,每次都是足足一整夜,开始的时候既是激动又是期待,可越到最后,越是沮丧,根本是一点效果都没有。终于,十天泡完,没任何改善,他当时是失望透尽,却只换来了赵心一一句滚,两人自讨没趣,只得离开。 是夜。 赵心一的心湖中便响起了高山寒的声音,“不识好歹,你要是真有骨气就一辈子别修本祖师的暗灵归元经!”语带嘲讽。 “你放心好了,我永远都不会修炼你的邪经!”赵心一针锋相对,态度坚决。 “走着瞧!”高山寒语气冰冷,“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修复灵脉,又怎么为老道士报仇!” 说了,高山寒便愤然退去。 赵心一暗自感叹道:“是呀,我又该怎么为师父报仇呢?”脸上露出苦笑,“但我绝不会修炼暗灵归元经,绝不能遁入魔道不能自拔,而且总感觉那老鬼没安什么好心!”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赵心一又泡了几次药浴,挣到的灵石全都花了出去,结果却均以失败而告终。转眼间就过了一个月,就这么短短的一个月,对他来说就是徒增悲伤,但别人增加的却是实力和修为。其中表现最为突出的就是之前出了大丑的刘青林,竟然在短短一个月完成筑基,成了一名筑基期修士,不管是在飞龙院还是整个北燕,都有了一席之地。 至于他为什么能这么快筑基,大家说法不一,有的说是他从丹器监花费重金买了一颗“筑基丹”,有的说是这丹药是他师父谢靖渊赐的,还有的说是什么王爷赠的。但不管怎么说,他这次这么快完成筑基靠的都是筑基丹,这筑基丹不愧为三级星等的灵药。 其他人虽不像刘青林这么突出,但也均有不小的进步,林深语从没有一丁点修为,到眼下已经到了炼气期三层,其余人也都陆续修到了炼气期炼气期八层、九层。 又是一日,赵心一照常上课,刚到堂前,便被几人围住,为首的正是刘青林。 刘青林面目阴冷,沉声道:“姓赵的,将小爷的斗角双手奉上,再给小爷磕头认错,小爷就放你一马。否则,嘿嘿,小爷就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赵心一淡淡道:“飞龙殿前的话都被狗吃了?” “你……”刘青林面色铁青,一时无语,眼见赵心一又无视自己,径直就要进入学堂,不禁气得全身哆嗦,“站住!” 赵心一仍未理会,刘青林气得肺都快炸了,直接一拳轰出。赵心一脚踏九宫,快速闪躲,饶是刘青林已经是筑基期一层的修为也只能勉强跟上,眼看赵心一就要轻而易举地进入学堂。猛然间,一道赤芒在堂前陡然炸开,火光冲天,有如火海。 “二阶下品灵符,炽火符!”赵心一冷冷瞥了一眼释放灵符的田富锦,赶忙使出一张一阶上品的瞬移符,身形急转,险而又险地避开火海。下一刻,陡然出现在田富锦身侧,抬腿便是一脚,正中田富锦的小腹。 “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人欺我一分我也必十倍偿还!” 然而,就在他踢中田富锦之时,便知大事不妙,这个不是田富锦的真身,竟是一张替身符!最为讽刺的是这张符还是出自他的手!再次匆忙使出瞬移符,本能就要躲闪,可为时已晚,刘青林不知何时已经飞起一脚,正中他的腰腹,力大无比,显是有备而来!下一瞬,赵心一便如流星一般,砸到了一株老松上,老松剧烈摇晃,松针如雨。 “他们早有预谋!”赵心一体内气血翻涌,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正要起身,刘青林一脚踏在了后背上,让他动弹不得。 “小子,看你这次还怎么嚣张!”刘青林一脸怨毒之色,“将小爷的斗角交出来,再给小爷磕三个响头,小爷今天就暂且放你一马!” “休想!”赵心一大怒,运功想要震开刘青林,却不管他怎么努力都始终挣脱不开。 “不自量力!”刘青林重脚狠踏,赵心一再次口吐鲜血。 胖石瘦田两人也围了上来,对着赵心一就是拳脚相加,一阵羞辱。这时,林深语和姚睿两人赶到,冲上前去要救赵心一,却被胖石瘦田两人拦住,林姚二人不肯妥协,依旧要救赵心一,但两人哪里是石田的对手,只一个回合便被石田两人打翻在地。 一众看客起哄,各种讽刺言语和嘲笑声此起彼伏,胖石瘦林两个更是肆意出言侮辱。饶是赵心一,跟着老道士讨了十几年生活,受尽了冷言冷语,本以为早就宠辱不惊,可此刻此地仍觉屈辱不堪,想要一头将自己给撞死。 张薇和张成休养了一个多月,今日也来上课,两人看待赵心一的目光则是略显惊奇,两人之前都有听闻,桃花宫也有人混在其中,经过上次吃瘪之后,再加上赵心一脖子里的桃花吊坠,均以为赵心一正是此人,此刻不禁想:“难道猜错了,这家伙并不是桃花宫那位乔装易容的?还是说故意装样子?” “桃花宫一众奸诈之辈,定是为了掩人耳目!” 正在吵闹之际,一个壮硕的中年人一声怒吼:“何故喧闹?”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刘青林的师父谢靖渊,也是今日的授课师长。一众看客缩了缩脖子,马上做鸟兽散。 “原来都是早有预谋!”赵心一目光冰冷。这谢靖渊为人还算和善,却是出了名的护犊子,今日的事十有八九和他也有莫大的关系。 刘青林在赵心一身上一阵摸索,一把掏出自己的斗角,又在赵心一身上踢了一脚,这才起身向谢靖渊拜道:“回禀师父,姓赵的小子接了徒弟的斗角与我挑斗,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却死活不肯认输,还纵友行凶,我这才对他略施惩戒!” 赵心一已然猜到其中关节,并不做无谓的争辩,只是冷眼旁观。 谢靖渊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以后且不可课前挑斗!” 刘青林毕恭毕敬地道:“是,弟子谨遵师命!” 赵心一在林深语和姚睿的搀扶下从地上爬了起来,向着谢靖渊师徒冷冷道:“好,好,好,好一对师徒,今日之事,我赵心一记下了,这笔账来日我们好好算!” 谢靖渊冷冷道:“胡搅蛮缠!老子等着你来算账!”蓦然转身,大步走入学堂,“其他人进来上课!” “不过是一个废物,还敢大言不惭,当真是不自量力!从今日起,小爷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刘青林一边奚落咒骂,一边跟着谢靖渊走入学堂。 赵心一在林姚二人的搀扶下,回到住处,服下一枚丹药,略作调养,已能正常活动,便催促林姚二人回去修炼,二人起初不放心,留下来陪赵心一多聊了一会儿,但见赵心一神色平静,一切如常,也就放下心来,在赵心一的催促下,各自回去修炼去了。经过今日之事,两人也是彻底领悟到了实力的重要性。 赵心一在他二人走后便把自己埋到了沙坑里,立起了自己的石碑,闭目思考,以后何去何从,自己的路到底在哪里。一整天任黑白无常几人怎么劝都没有出坑,没做饭,也没吃饭。 虽然以前他也经常将自己埋在沙坑里,但像今天这样不吃不喝,又一脸求死样,却不多见。望江小院一众人开始还嘲笑他,到后来都不免担心。 …… 是夜。 听风山,山腰练武场。 曾剑深坐在场边石椅之上,左手架住阔剑,右手持磨刀石,细细打磨。 一个人影踏着细碎的星光从山下赶来,遥遥向曾剑深打了个招呼,赶忙小跑过去,恭恭敬敬地站到了曾剑深对面,满面欢喜又带着些谄媚道:“师叔果然料事如神!正如你所说,刘青林用了我给的瞬移符一招便拿下了那小子!” 来人正是武宁子,如今虽是护国会中的一员,风光无限,却是个苦出身,之前一直不太受重视,但眼光不错,刚入门便跟定了同窗曾剑深,一直鞍前马后任劳任怨,终于在前两个月通过曾剑深这条线,进入了炙手可热的“护国会”。 “那还用说!”曾剑深嘴角上扬,勾出一个得意而又轻蔑的笑容,“就他那个下贱的胚子,只能靠几张破符糊弄糊弄人,算什么本事!” “就是,就是!”武宁子赶紧附和,“就他那样,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还敢打公主的主意……” 哪壶不开提哪壶,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直接被曾剑深一脚给踹翻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是,是,是!”武宁子赶忙认错。 曾剑深想到赵心一就气不打一处来,胸中无名火不禁噌噌直冒,面上却强装平静,收剑入鞘。 “滚吧!” “是,是!”武宁子从地上爬起,正要离去。 “回来!”曾剑深眉头紧皱,武宁子赶忙回身。 “再去给刘青林送张符!知道干什么吧?” “知道,知道,这就去……” 章节目录 第七十九章 窝囊废 翌日,寅时。 钱济来推开房门来到院中,扫过沙坑并未寻见赵心一的身影,扯开嗓子大喊众人起床。各个房间灯亮,惟独赵心一房中还是漆黑一片,一脚踹开赵心一的房门,空荡荡的并无一人。心道:“寻短见了?跳江了?或是已经逃下山了?”冷哼一声,嘀咕道:“看来真是老了,老眼昏花了,识人不明!”迎面便看见老大打着哈欠从房里出来,哀叹一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师父,你怎么了?怎么大早上就唉声叹气?”老大语气关切。 钱济来答得干脆利落:“滚!” “好嘞!”老大赶紧远离。 一众人来到练武场,钱济来眼前一亮,所有的灯火都已经点亮,赵心一则已经端坐在山洞之中专心致志地研读起了一本书。钱济来顿时来了精神,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赵心一身侧,后者聚精会神,竟一时没有注意到来人。 待得赵心一发现来人,吓了一大跳。钱济来满面笑容道:“活过来了?” 赵心一点头道:“睡一觉就好了!” 钱济来没好气地道:“还自掘坟墓、自立墓碑、不吃不喝,老子以为你真要自寻短见呢!” “这样睡得舒服!”赵心一认真道,“说到死,师父你大可放心,我是最怕死的,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自寻死路!” “为师果然没看错人!就该这样,老话不说么,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便是至理名言,多简单一句话,却又有多少人能懂,多少惊才艳艳之辈受那么一丁点磨难和挫折,便要死要活,或是一蹶不振、自甘沉沦,着实让人痛惜、感慨!” “师父的教训,徒弟谨记在心!”赵心一认真道。 钱济来拍了拍赵心一的肩膀,道:“很好!”转身离去。 赵心一继续专心研读,遇到不懂之处便向钱济来请教,到了时辰便去上课。 赶到讲武堂时,刘青林已经等了好一会儿,见到赵心一便骂骂咧咧冲了上去,吵着嚷着还要跟赵心一斗上一场。赵心一直接无视,绕过了他,他怒火中烧,大肆羞辱,赵心一只做听不见。 刘青林直接上手,却被及时赶到的燕文涛给拦了下来,刘青林只得停手,嘴里不干不净地把赵心一骂了几句,赵心一也不理会,谢过燕文涛便去上课。课堂上,一众人对赵心一又是百般嘲讽羞辱,后者全当听不见,认真听课、看书。 往后的这段日子,赵心一麻烦不断,隔三岔五就会受人欺辱,或是遭人冷嘲热讽,或是挨顿揍,人送外号“窝囊废”,日子很不好过。 随着他研读了越来越多灵力和灵脉的著作,他越明白自己可能是真的没救了。日子变得愈发黑暗,看不到一点光亮,他也很失望。 越挫越勇,他做不到,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鬼话他更是不信。因为,这么些年他见了太多的身不由己,见过太多无辜弱小突遭横祸,惨死在强盗、鬼物的魔爪之下,见过太多身患绝症而不治身亡的大好青年,其他还有太多!总之,人力有穷尽。 但他还能坚持,血海深仇尚未得报,自己的道理还未跟那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讲,他不愿也不能就此放弃。 忽有一天,赵心一听到了几个人的冷嘲热讽,说他这个废物是个小白脸,是莲儿的面首。他初听觉得好笑,略一思量,便想明白了其中关节。近来,找自己麻烦的都是些生人,而刘青林还有其他几个熟面孔已经有段时间没找自己麻烦了,想来便是燕晨让莲儿暗中帮忙打发了。 第二天,课堂上便多了几个鼻青脸肿的猪头,一些个是昨日里乱发议论的那几位,还有一个则是赵心一本人。昨夜里,莲儿怒气冲冲地找上他,二话不说便是一顿狠揍。 赵心一便是彻底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定然是这段时间燕晨让莲儿替他在背后平了不少事。 接下来,日子再次恢复平常。其他人或是欢欢喜喜炫耀自己修为的提高,或是卖弄自己近来新学的神通,其乐融融。他只能捧着本书读了又读,想了又想,不明之处便向师父请教。起初,钱济来应答自如,到得后来,他的大多数问题连钱济来也答不上来了。再往后,两人经常会辩论个把时辰,他偶尔竟能占据一两次上风,钱济来对他也是称赞有加。 只是,生活还是没有改变。他依旧修补灵脉无望,是众人眼中的另类,坐实了“窝囊废”这个外号。 更让他难受的还是入院已经两月有余,眼看就满三个月,青狼局弟子的第一次年擂战,所谓的百狼争霸开战在即,全局弟子的修为都在突飞猛进,唯独他,又经历了几次服药和泡澡,每次都心怀希望,可得到的却只有不断的打击。 他仰头问苍天:“我该怎么办?” 苍天自然没有回复,那意思是你爱怎么办怎么办,关我何事! 百狼争霸在即,青狼局的弟子,各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幻想自己也能像金豹局那些师兄师姐们一般,英勇无敌,成为群狼之首。 赵心一也有过幻想,谁不希望成个举世无双的英雄,受人膜拜,而且前十名还有符湖感悟的资格。但他知道,这个前十对他来说基本不可能,他现在只是众人眼中的窝囊废。 慢慢地,他发现坚持走下去其实并不简单。 内心深处,他不止一次在想,也许燕星海那厮是对的,自己现在走的就是一条绝路,无论如何努力都是在白费功夫,徒劳无益。 但他现在还不愿承认,尤其是出自燕星海之口。 虽然他天天祷祝这个狗屁狼战能够无疾而终,或是再延迟些时日,但他还真的不讨老天喜欢,老天偏就不让他如愿。 百狼争霸战还是来了,当天艳阳高照,晴空万里,一片云都没有。 还是八个擂台,还是抽签定对手,不同的是看客却比金豹局的年擂战少了许多,主要是因为青狼局弟子都刚入门三个月,修为太低,战技也过于拙劣,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赵心一第一轮抽到的对手竟是林深语,这让他微感欣慰,等会儿放点水输给林深语,倒也不觉得是出丑,不管是面子还是里子都能保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赵林二人随即开打,林深语从未经历实战,开始时束手束脚,不好意思动手,所使招式都十分蹩脚。赵心一便一边给他喂招,一边让其慢慢适应。 十几个回合之后,林深语便完全放开手脚,越斗越是凶猛。赵心一这才发现他的修为已经到了炼气期八层,百般滋味顿时涌上了心头。 斗到三十几个回合,他渐感灵力不支,而林深语却还是灵力充沛,挥洒自如。不禁哀叹自嘲,自己果然是个废物! 林深语有灵脉,灵力犹如有源活水,源源不绝。赵心一没有灵脉,无法主动吸纳灵力,只能被动依靠饕餮符,而饕餮符什么时候吸纳又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他就像是无根之木,全不由主。时候一长,两人高下立分。 先前他还想放水让林深语赢,没想到,又斗了几个回合,他已经彻底落入下风,正在盘算自己该怎么样不太失颜面地败给林深语的时候,后者突然转身“不及”,被他踢中右腿,直接摔下了擂台。 他哭笑不得,暗骂:“二狗,你这笨蛋,演得也太拙劣了!”同时,又有几分感激,没想到他也存了跟自己一样的想法。 下了擂台,赵心一佯装愤怒,质问林深语为何放水,后者抵赖不肯承认。他正要出手教训他,又被喊去抽签。 不得不说,他今天是走了狗屎运了,第二轮的对手是胖石——在第一轮已经负伤,被他一顿狠揍,轻松取胜。第三轮,他又抽到一个轮空,就这么进入前十之列了。 第四轮,运气之神却远离了他,抽到了刘青林。 真是冤家路窄! 刘青林早已跳上了擂台,正一脸轻蔑地盯着他。他也不惧,飞身跳上了擂台,昂首挺胸,气势一点没输。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主持对战的长老尚未登台,刘青林吐了口吐沫,嘲讽道:“废物,看看你这窝囊样,看着就让人恶心,竟然还敢主动上来送死?” 两人针锋相对,台下立时赶来不少瞧热闹的。 赵心一也不恼,反而笑问:“废物在说谁?” “废物自然是说你……”刘青林刚出口就发觉上了当,把自己说成了废物。 台下响起一阵大笑,刘青林勃然大怒,气得咬牙切齿,正要动手,恰巧主持的长老赶到,不冷不热地道:“有力气都用到对战上,别光耍嘴皮子!”喊了声“开战!” 刘青林迫不及待,愤然出手,大步流星,双拳一左一右使出一招双龙灌耳,赵心一一边使出熊火符阻挡,一边使出踏风逐月设法快速躲避,并不担心不够用。 刘青林拍掌打散两团烈焰,语气冰冷地道:“你这废物就只会这点本事吗?” 赵心一道:“对付你这只废物笨熊足够了!” “看来你这废物还是不长记性!”刘青林怒吼一声,欺身而上。 “打死这个嚣张的窝囊废!”胖石瘦田在台下卖力大喊。 刘青林咬牙道:“窝囊废听到了吧?大家都盼着你去死呢!” 赵心一嘲讽道:“不过是几只只会乱叫的狗罢了!” “打死他!”胖石瘦田气得面皮发紫。 刘青林再次杀出,赵心一故技重施,甩手使出两张水箭符阻挡,一张瞬移符躲闪,暗地里又布置两道寒冰符,希望能像第一次对战那般,趁着刘青林露出破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不长记性!”刘青林冷笑一声,身形陡然消失,赵心一暗道不好,心想这家伙果然还有高阶瞬移符,赶忙催动手中备好的另一张瞬移符,却慢了一步。 “他手里竟然有两张二阶下品的瞬移符!”赵心一大惊,手里的灵符还未完全催动,背上便遭刘青林一记铁拳重击,摔了个狗啃屎,还正好落在先前自己布下的寒冰符之上,两臂被寒冰冻粘在石地之上,保持着狗吃屎的狼狈模样,动弹不得。 “快看他那窝囊废的样子!”胖石瘦田带头起哄。 台下众人大笑不止。 赵心一奋力挣扎,顾不得寒冰扯破袖袍、划破皮肤,顾不得鲜血直流,刚刚能动弹,正要起身,却被刘青林不紧不慢地踩在了后背。 刘青林用脚使劲碾了碾,像是要碾死一只臭虫,冷笑道:“窝囊废,以后还敢不敢在老子面前嚣张?” 台下笑声更甚,似乎要将天都给捅个窟窿。 赵心一愤怒大吼:“你他娘的才是窝囊废!” “还敢嘴硬!”刘青林抬起另一只脚在赵心一的腰腹用力踢踹。 胖石瘦田再次带头起哄,指着赵心一大笑道:“瞧他那废物样!” 一众人捧腹大笑。 赵心一咬牙切齿,双目通红,面目变也得扭曲,恨意在他的心田奔涌咆哮,心湖深处响起一个畅快的笑声,“恨吧,恨吧,将他们全都杀光!”一股凶煞之力自他体内的黑符之中流出。 “够了!”主持的长老大喝一声,不再由着他们胡闹。 刘青林眼看就可以再好好将赵心一教训一番,却被制止,虽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收手。赵心一猛然清醒,大口喘着粗气。 刘青林骂骂咧咧下了擂台,林深语上台将赵心一搀扶下了擂台,小声道歉道:“对不起!” 赵心一道:“又不是你的错!” 林深语将赵心一送回望江小院,恋恋不舍告了别。后来,赵心一听说刘青林折桂,得了头名,第二名是燕文涛,第三名则是燕紫玉。经过此番擂战,他也算是彻底坐实了窝囊废这个称号。 但好歹他也进入了前十之列,得到了进入符湖感悟的资格,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昏暗的日子又继续过了下去,不起波澜。 章节目录 第八十章 琉璃淬体诀 第四个月的一天,消失的老黄突然回来,给赵心一传音,让他去山门迎接。 过了这么久,他对老黄的恨已经淡了许多,再加上经历了这段时间的打击,已经让他深刻悟到了老黄失去了什么,内心又是多么绝望,生出些许对老黄的愧疚,便将一人一虎之间的仇恨暂时放下了,一路小跑去将老黄给接了回来。 向师父并一众师兄,介绍老黄,说是上次自己参加飞龙院科考的时候跑丢了,这次又主动跑了回来。众人不以为意,只叮嘱他说,这狗要是乱咬人,打杀了可别怪他们。赵心一满口答应,老黄则双眸闪现杀意。 再见老黄,他心中无限感慨,遇到跟自己一样惨的家伙总能找到些许安慰。细细打量老黄,跟以前并未有太大不同,他也没问老黄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倒是老黄主动告诉了他,说是寻到了一个魔头的潭下古墓,从中得了不少的好宝贝,哪天有空可以让他长长见识。 他说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有空。一人一狗在后山寻个僻静的地方,老黄竹筒倒豆子似的,倒出了一堆的东西,飞剑、暗器、罕见珠宝奇石,还有很多从未见过的东西,好东西着实不少,但他此刻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倒是几卷已经快要散架的破简书吸引了他的注意。一卷外刻“丹脉论”,另外几卷外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可察。 他眼前一亮,赶忙向老黄讨要,老黄本来还将这些东西当成废物,见他想要,马上老虎大开口,向他索要三枚妖丹,他翻了个白眼,随口道:“你这破烂,小爷就是随意瞅上两眼而已,算了,小爷不要了!”佯怒要走。 老黄也不想将两人关系搞太僵,便松口将几卷竹简送给了他,他则“勉为其难”将之收下,带到练武场,坐在他的小山洞里,打开那卷丹脉论细细研读了起来。 这卷简书中的内容立时让他眼前一亮,里面非常通俗地写出了灵脉的作用,如人兽之口舌,所吃所喝即是灵力,又一针见血地写明了灵脉将灵力运转到气海和周身窍穴的种种讲究和法理。他越看越是激动,就这么些个简单的话,他可是太知道其中价值了,这可都是他花费了好长的时间,看了好多的书,问了钱济来好多的问题,才总结出来的! 他越看越是投入,书中见识远在钱济来之上,果然是本不可多得的好书! 书的后面又讲了妖兽的妖丹,与人的灵脉作比,两两验证,各项事理都讲得明明白白。最后,还有事例佐证,讲了些没有灵脉的人又是怎么通过摄取妖兽的妖丹获得“丹脉”,从而进行修行的。 他看得是瞠目结舌,匪夷所思,没想到世间还有这种办法,更没想到,这世间会有如此聪明绝,将他一阵胖揍,然后扬长而去。 其他方案也是一场场惨败,他弄了个遍体鳞伤,也终是没能如愿,只得暂时放弃,躺在床上,有些生无可恋。转过头,打算小憩一会儿,却见床架凸起的一根小木刺上挂了一滴鲜血,摇摇欲坠。 他顿时来了精神,自己没到过这里,这血定然不是自己的,那就是老黄的。想来,便是老黄痛跳而起的那下,不小心擦伤了。 “真是天助我也!” 他赶紧将早已烧好的热水提进屋里,倒进木桶之中,按照琉璃淬体诀所载法门开始准备自己的第一次启明药浴。不一时,一大桶冒着热气的药浴便弄好了。满怀期待地泡入其中,按照书中的姿势结了个印,心中默念法诀,三阴焚心火笼罩全身,三色火焰跳动,灵光闪耀,一股冷意由外及内,游走全身,四肢百骸都似欢呼雀跃,说不出的舒服,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便熟熟睡了去。 睡到正酣之时,一阵撕心裂肺的痛突然将其淹没,陡然惊醒。三色焚心火突然不受控制,彻底疯狂,在他的四肢百骸肆意乱闯,身体一会儿奇寒似冰,瞬时将一大桶热水全都凝结成冰块,一会儿又奇热如火,将整桶水沸腾。 更为恐怖的是,他的身体表面开始不断有细小的血珠渗透而出。不一时,桶中便是一片猩红,不由惊恐万分,想要起身,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 “这是怎么回事儿?”他大惊失色。 老黄不知什么时候蹲坐在了床上,冷冷地盯着他道:“老子正奇怪你这混蛋小子今天为什么有些反常,原来是在打老子的主意!” 他面色惨白,讪笑道:“那个不好意思,我这也是为了好好修行,争取多活几年,不至连累你英年早逝,这才迫不得已照那简书方法修炼,需一滴金丹大妖的血做君药,也就您老有这条件,所以就借用了一滴!” “还他娘的借用!你这混蛋小子的脸皮是真得了那贼老道的真传!”老黄嗤之以鼻,“老子的血你也敢用,老子乃是神兽陆吾一族,被贼老道算计之前,老子的修为早已经是元婴期了,你这混蛋敢用老子的血,就等着血尽而亡吧!” 他这才恍然大悟,只觉全身都要撕裂了,又见自己的血越流越多,赶忙道:“您老不要冲动,我死了,你也落不着什么好,我们现在一损俱损。同样,我们也是一荣俱荣,您老现在帮我也是帮你自己!” “你这无赖,”老黄呸了一声,“老子这次也帮不了你了!假若老子现在将你捞出来,你将前功尽弃,还落个终身残废,比现在还废!” “那该怎么办?”他冷汗直冒。 “硬挺!”老黄恨得咬牙切齿,“挺不过去,老子亲口吞了你!” 他欲哭无泪,没想到闯了这么大的祸,正要默念法诀勉力硬抗,忽然闻见一股清新的丹香味儿。抬眼一看,一枚金黄色的丹药正悬停在眼前,隐隐透出正中心的一株赤霞小草。 “筑基丹?”他大惊,“三级日等的筑基丹!” 一般筑基丹都是三级星等,这颗筑基丹竟是三级日等,算是筑基丹中的极品了! “你这混蛋都这个时候了,哪来这么多的废话?赶紧吞下去,给老子打起十二分精神,切不可掉以轻心!”老黄虽然语气冰冷,但其中的关切,任谁都能听得出来,毕竟两者生死同命,他不可能真的不管。 他赶忙一口将丹药吞到口中,热流在体内涌出,身体恢复些许知觉,剧痛的撕裂感也相伴而来,几乎瞬时就要昏厥。 老黄冷冷道:“快快运转琉璃淬体诀压制住三阴焚心火,气走三阳,控制得住,成就琉璃圣体第一重‘金刚体’!控制不住,你就在三阴火之下,化为灰烬!” 他深吸一口气,赶忙全力运转琉璃淬体诀,拼尽全力苦苦支撑。然而,实在是过于疼痛,面目也因此而变得扭曲、狰狞,几乎随时都可能晕死。但他双手所结法印却始终没有松,法诀也一直默默运转。 “我一直在苦苦寻觅,等的不就是这个时候吗?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他打起十二分精神,殊死一搏。 老黄痛得满床打滚儿,眼角瞥见他,暗暗吃惊,心道:“没想到这个小混蛋倒是挺能撑!”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死了一次又一次,痛不欲生,甚至都起了自杀的念头。终于,三阴焚心火终于受控,按照琉璃淬体诀的指引,气走三阳,滋养身体的四肢百骸。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的工夫,一股极为舒畅的凉意袭上心头,他呢喃吐气,三阴焚心火如灵力一般游走全身,澎湃无比,一股强大的力量感充斥全身。 “这就成了?”他只觉全身通透无比,睁开双眼,只见桶中尽是黑色血污,腥臭之味扑鼻,远胜老二。 还没来得及感慨,房门“嘭”的一声被踢飞,老二直闯而入,大骂道:“你丫的,是不是拉屎拉在屋里了?”气冲冲来到木桶前,正要发作,扫过满是污秽的木桶,又望向他,只见他肌肤白净,隐有光亮,像是覆了一层冰霜,不禁大吃一惊,“洗髓伐骨?老六,你用的是什么方子?怎会有此效果?” 他挠了挠头,还未来得及作答,院中已经响起了“老公鸡”打鸣,钱济来催促众人做早课。 他赶忙起身穿衣服,发现老二还没走,开口驱赶,后者却大咧咧说都是大男人怕个什么。他翻了个白眼,只得赶忙穿上衣服,老二一路嬉皮笑脸,说尽好话,就为了得到他的方子。他现场做起了生意,以方子换药,两人各取所需,当即一拍即合。 他唯恐老二赖账,还写了张契书,逼着老二签字画押,老二起初说太见外、有伤师兄弟情分什么的,但执拗不过,只得签字画押。他收好契书,将药方交给了老二,后者赶忙翻看,笑容一下子凝固在了脸上,惊道:“你丫敢耍老子,找死是吧?”揉成一团砸在了他的脸上,又从后者的怀里将契书抢了过去,撕了个粉碎。 紧接着,他便飞出了山洞,划过一条完美的弧线,砸落到了练武场的另一端,倒挂到了一株老柳的树枝之上,还未来得及庆幸,树枝“咔”的一声断了,屁股着地重砸在了一块方石之上。 老二尤不解恨,立在山洞门口,愤然怒吼道:“你他娘的要再敢耍老子,老子立马让你见阎王!” 他用力揉了揉屁股,感觉会很疼,但其实并未感觉有多痛,暗道:“不好了!泡出问题了?没知觉了?” “问题你大爷!”他的心湖响起老黄的咒骂,“这就是金刚体境!” 他大惊,默默运转琉璃淬体诀,气血旺盛,三阴焚心火在窍穴中如游鱼一般自由游走,真是金刚体初成的景象。 “不知什么时候能练到金刚体大成?”他出拳尝试。 老黄趾高气扬地道:“你小子还真是贪心!能一次练到金刚体初成还不是因为老子,老子堂堂上古神族,陆吾一族……” 他听他絮絮叨叨,不禁翻了个白眼,换了个问题,“你说我现在相当于筑基期几层?” 老黄不屑道:“金刚体初成,也就是筑基期一层吧!” 他窃喜,蹦着跳着就回到了山洞,一众师兄见他这个样都以为他是摔傻了。 隔壁的老四白无常从地上捡起他的那张方子,看得是直摇头,盯着他道:“你这方子造的确实太假了!二师兄现在才用一滴筑基期妖兽的血,还是最低等的那种,你这上来就用金丹期的,难怪他会狠揍你!”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一章 暗里波涛涌 第一次修炼琉璃淬体诀虽险些丧命,但也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更加坚定了赵心一的修炼之心。他每日都按照琉璃淬体诀修行,隔两日还要泡一次药浴。虽说后面对妖兽的血要求不是太高,但他唯一能下手的妖兽也就只有老黄,本来还打算偷偷取老黄几滴血,为防像上次差点将自己泡死的事情再次发生,连应对之策都想好了——每次只放少半滴。 然而,就在他打算“不小心”下手的时候,直接被老黄给胖揍了一顿。后者破口大骂道:“就你小子这点鬼心思,老子会不清楚?老子会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别整这些没用的!想要兽血,老子有的是!”爪子一挥,不知从哪里出现了一个玉瓶,悬在半空,“这是老子宰的一条差点就进入金丹期的萱花灵蟒的血,本来是老子留着解馋用的,你想要,老子可以给你,但是必须得拿出让老子满意的东西来换!”说了,摆出一副决不妥协的样子。 赵心一许以烧鸡、烤鸭、烤乳猪,以及自己能想到的各类美食,老黄却根本不为所动。赵心一无可奈何,只得让他自己提要求,这家伙也丝毫不客气,张嘴就跟赵心一要十枚筑基期的妖丹,赵心一自然不会轻易答应他的坐地起价,硬生生给他砍到了三枚。 但赵心一一枚也没有,只能去求助燕晨。来到燕晨那里,她倒也欢喜,问他近况如何,他也不隐瞒,说是前段时间过得很不好,看不到一点希望,很煎熬,她刚要安慰两句,他话锋一转,说是现在正在修行炼体之术。 燕晨出言鼓励,鼓励他不要放弃,再接再厉,坚持下去必有所成。他称谢一番,话锋又一转,开始诉说其中的艰难,说是眼下炼体需要五枚筑基期的妖丹,自己人缘差,也不认识什么人,只能求助她。她没有任何犹豫,当即翻出了一个玉匣,打开看了一眼,略带歉意地道:“眼下我也只有这么四枚了!” 他赶忙上前去接,开口道:“那就谢了,凑合着也够用些时日了!” 燕晨突然警觉,将玉匣又一把收了回去,直勾勾盯着他道:“小骗子,你该不会又是在骗我吧?” “哪敢!”他一脸冤枉,“这段日子多亏你照拂,我这才没被那群人欺负死,怎么可能恩将仇报反过来欺骗你!” “还算有点良心!”燕晨信以为真,将玉匣给了他,“过两日,我再帮你凑几枚!” 他有些不好意思,良心略感不安,便道:“你这大恩我一时半会儿也报不了,这样,后天,我亲自给你做上一大桌好菜请你好好吃上一顿,你看如何?” “去你们望江小院?”燕晨一脸嫌弃,“你们那边奇才实在是太多,我可不敢赴这鸿门宴!” “那就没辙了!”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修炼上,心想又省了一桩麻烦事,顿时眉开眼笑。 燕晨见他一点诚意都没有,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怒斥道:“你这小骗子果然忘恩负义!” 他也觉说不过去,便道:“那你说怎么着?” 燕晨笑道:“后天,你来我们这里,给我们做上一桌,也让他们都跟着沾沾光!” 他眼见燕晨一脸的期待,略一犹豫,便道:“那好吧!就怕关公面前耍大刀,让人笑话!” 燕晨翻了个白眼道:“就你这面皮,说这话我可不信!” 他只得答应下来,两人又闲聊一会儿,便分手告别。一回到住处,他便和老黄交易,本来私下里藏了一枚妖丹,却也被老黄给抢了去,说是抵了上次自己的那滴血。他无奈,在燕晨那里费了半天的劲儿骗来的妖丹,全都便宜了这个老妖怪。 不过,他现在可没时间浪费在这些琐碎杂事上面,换来妖血,他便开始准备第二次药浴。这一次,一切顺遂,泡了几个时辰,全身舒泰,只是作用却没上次那么明显。他虽微感失望,但也很知足,做人不能贪心的道理他早就懂了。 此后,他便专心炼体,早课的时间一半用来研读有关灵力和灵脉的著作,一半的时间用来练拳。期间,钱济来又给了他几副药,有吃的,有泡的,每副他都只用三服,没一点作用,便将药都分解出来,供他做炼体药浴使用。 这么一来,炼体的君药和辅药就都有了,不费吹灰之力。 到了和燕晨约定的日子,他早早在望江小院做好饭,又匆匆赶往听风小院。今日里,往日没几个人的听风小院,有点一反常态,人很多,除了燕晨的师父,院首本人,几乎全员到齐,曾剑深也在此列。不用说,定是燕晨请来的众人。 他没想到燕晨整这么隆重,不想让她出丑,便使出了十二分的气力,好好准备了一大桌拿手好菜。 燕晨招呼一众师兄师姐落座,先简单向众人介绍了一下他,又将自己的师兄师姐介绍给他,她的这一众师兄姐均是精英翘楚,在飞龙院皆司要职,他这才明白燕晨的良苦用心,感情是想让这些人平日里都对自己照顾一二。 当燕晨介绍到曾剑深的时候,后者放下筷子,满面微笑,十分热情地道:“心一兄弟,果然不是凡人,总是出人意料。之前,我认定你进不了飞龙院,却没想到你不但进了飞龙院,还拜在了副院首门下,成了钱老的高徒,是我草率了,哥哥我就以这杯酒给你赔不是了!”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赵心一暗道:“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安好心!”面上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真凶,言过了!”故意发音模糊了几分,陪了一杯酒。 曾剑深接着道:“听闻你们这一届有很多不错的苗子,短短数月,好些人修为突飞猛进,想必心一兄弟如今也有一身不错的本事吧?何不露两手,让我们也都见识见识!” 赵心一暗笑,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不就是想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嘛,我还怕这个!笑道:“真凶谬赞,我的本事你们不是都见识到了吗?”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燕晨的四师姐笑道:“的确本事出众,今天是托了小师妹的福,我们才有这口福!” 余人也都称赞赵心一的厨艺的确不错,燕晨赶忙让赵心一谢过众人。寒光在曾剑深的眼中一闪而过,随即笑道:“心一兄弟太过谦了,想是不敢展露绝技,莫不是怕被我们听风小院给偷学了去?” 燕晨觉得曾剑深今日有些反常,略有不满道:“师兄,你说什么呢?” 燕晨四师姐笑道:“小师妹,老三开个玩笑而已,不妨事!”随即转头望向赵心一,“你该不会真被老三说中了,怕本事被我们听风小院给偷学了吧?” 赵心一道:“师姐说笑了,实在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但诸位若是想看,那我就只有献丑了!” 说了,赵心一起身来到院中,给众人耍了一套昔年学过的讨饭“猴拳”,东倒西歪,活像一只喝醉了酒的猴子发酒疯,样子十分可笑。将一众人斗得哈哈大笑,燕晨忍俊不禁,向来严肃的大师兄也被逗笑了,二师姐更是拍案叫绝,惟独曾剑深紧握双拳,面上强装笑意。 一顿饭了,众人对赵心一称赞有加,赵心一谢过众人,尤其感谢了曾剑深,一口一个“真凶”,后者气得牙根痒。 赵心一对其他人都是师兄、师姐的叫,到他这里就成了“真凶”,显是那幻林山前的事讽刺他,让他怎能不气,更可气的还是赵心一竟然在他的地盘出尽了风头。 赵心一告别,燕晨又亲自出门相送,曾剑深看在眼里,肺都几乎要气炸了,气冲冲出了门。 山路上,赵心一跟燕晨两个踏着细碎的星光,边走边聊,燕晨道:“怎么感觉今天曾师兄怪怪的,好像对你很有成见?”赵心一笑而不语,燕晨话锋一转,“还有你,叫别人都是师兄师姐,偏称呼他为真凶、真凶的,也难怪他对你有意见!” “你听出来了?”赵心一略感吃惊,心想我咬字也没清楚啊。 燕晨哼了一声,道:“你这小骗子一肚子坏水,就知道你暗中使坏!” …… 听风山后山。 曾剑深一剑将一块丈许见方的大石给劈了个粉碎,又一脚踢倒一株老松,愤然将宝剑插进石块之中,面目狰狞,双目猩红,想要仰天长啸,却又强忍住了。 “曾师叔,你在这里,让我好找!”武宁子自曾剑深身后快步赶来,满面笑容,“师叔,我又找了两……”待得曾剑深转过头来,望见他那张狰狞的面孔,立时蔫了下去,“人……” 曾剑深怒吼道:“你找的都是些什么垃圾废物!那个混蛋到现在不都还好好的?” 武宁子想要辩解两句,但对上曾剑深那猩红的双眸,立刻放弃了,选择还是垂头不语为妙。 又想到赵心一在饭桌上跟燕晨有说有笑,得意扬扬,曾剑深气不打一处来,向着武宁子怒骂道:“混蛋,你怎么不说话了,不是平日里属你话最多吗?” 武宁子只得硬着头皮答话道:“师叔,我也是真没想到,那个小混蛋竟如此厚颜无耻,受百般羞辱竟似家常便饭……” 提到这个“饭”,曾剑深无名火噌噌直冒,一脚踹出,直冲武宁子面门,快若奔雷,将后者吓了一跳,亏得曾剑深最后变招,避开武宁子,踢到了后者斜靠的一株槐树之上,槐树前后摇晃,终是轰然倒地。 武宁子吓出了一头的冷汗,曾剑深收了脚,压低声音道:“能不能找两个敢下狠手的?” 武宁子面露难色,挠头道:“师叔,你也知道,那小子有公主罩着这事,几乎人尽皆知,找到个把敢出手羞辱他一番的已属不易,敢下狠手之人,实在不好……”话未说完,曾剑深已经面色不善地盯向了他,赶紧住嘴,突然想到一个人,略带卖弄地道:“师叔,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曾剑深眼一瞪,喝斥道:“有屁快放!” 武宁子赶忙道:“洪脂凝!” “洪脂凝?只知儿女情长的废物!”曾剑深咬牙切齿,“燕文照随便一句话就让她老老实实,有个屁用!” “师叔有所不知,近来燕文照接了个除妖的任务,不日就要下山去了!”武宁子一脸坏笑,“到时,我在洪脂凝面前挑拨两句,准保那个混蛋小子不缺胳膊也少条腿!” 曾剑深喜上眉梢,开口嘱咐道:“公主那边可不要泄露半点!” “那是一定!”武宁子满口答应。 “那就看你的了!” “定然不让师叔失望……”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二章 千磨万击还坚韧 赵心一每日练拳、泡澡,精神奕奕,忙得不亦乐乎,钱济来暗暗点头称赞,又不免唏嘘长叹。 这些年,他自认为对灵脉和灵力的钻研和见解已是炉火纯青,很多猜想都想实例验证一番,正好有赵心一这么个鲜活的家伙送上门来,本来还挺高兴。可是,经过近来这些时日的反复验证,反复失败,他这才发现以前的猜想都太过异想天开,不由感叹灵脉和灵力真是门大学问,也不免灰心丧气,恐怕自己穷其一生也弄不明白其中奥妙精髓。 眼下,见到赵心一每日生龙活虎,对明天满怀希望,百折不挠,他也来了干劲,定要学有所成,著就一册经典,万世永流传! 老二起初以为赵心一给自己的方子是戏耍自己,待得对赵心一观察了一段时日,尤其是他的泡澡水,发现这小子还真是够不要命的,用的还真都是“虎狼”之药。想要规劝几句,却也见他效果显著,便也只能由他了,反正自己是不会用。 老三托赵心一又送了几封情书,但燕晨却从不回信,而且远远看见自己扭头就走,更别说跟自己说上一两句话了,自知此事没有一丁点希望,只能忍痛暂时放弃了。 黑白无常两人最近对赵心一很好,一部分原因是他们觉得赵心一的饭菜做得是真不错,而且人也还不错,能跟自己说到一块儿去;另一部分原因则是因为他们觉得赵心一实在是太过可怜,人很刻苦,奈何没有天赋,只能一天到晚瞎忙活,而且还受人百般欺辱,日子很是难过;当然,更更主要的是赵心一现在已经成了他们的“衣食父母”。 老大一如往常,一心炼器,万事不萦心,赵心一都怀疑他知不知道有自己这么一个师弟。 赵心一也不管旁人,继续刻苦修炼,短短十几日,他便感觉琉璃淬体诀又有精进,隐隐摸到了金刚体小成的门槛。 …… 傍晚时分,又是一日课罢。 下了青狼山,赵心一便与林深语和姚睿分道而行。一路上他一边走一边耍拳,打得虎虎生风。刚到望江山山脚下,忽然听到一声异响,不由皱眉望向了密林处,有些不耐烦地道:“来了,就出来吧!”叹口气,“真佩服你们,每天这么守着小爷,就不嫌累?”眼见密林并无动静,继续讥讽,“还不出来,是不是自知长得太丑,怕吓到人,不好意思出来?” “找死!”一个身着劲装的黑衣女子挡住了赵心一的去路,后者细眼望去,只见她面蒙黑纱,难辨真容,但前凸后翘,身姿却是十分的火辣。 他立时便想到了洪脂凝,沉声道:“洪脂凝,你找我的麻烦可就不对了!” 来人二话不说,冷哼一声,一个闪身便到了他面前,速度极快,显是用了本命符玄冰青雉天赋神通的加持。上来便是迅猛一拳,出手狠辣,一出手便是死手。赵心一六识敏锐,眼睁睁看着她的拳头快若奔雷一样砸向自己的心口,却修为不够,近来忙着修炼,又没准备瞬移符,根本躲不开,只能微微侧身,险险避开要害。 “嘭!” 赵心一身化流星,砸断一株桃树之后,重砸在了一块满是石刺凸起的巨石之上,全身是血,想要起身,气血翻涌,吐出一大口血来。心道:“不管是她的本命符还是筑基期三层的修为都很恐怖!”既是惊骇,又是艳羡。 来人正欲再次出手,忽然身后一声大喝:“什么人?” 两个人从望江山而来,正是恰巧路过的黑白无常。洪脂凝闪身躲进密林,几个腾挪消失了踪影。 黑白无常赶到血人近前,发现竟是自己的小师弟,赶忙道:“老六,你怎么样了?” “师兄……”赵心一紧闭双眼,晕死了过去。 黑无常背起赵心一赶忙上山。 密林深处,武宁子双拳紧握,暗道:“可惜,没彻底要了他的狗命!” …… 望江小院。 钱济来一众人都聚到了赵心一房中。 钱济来亲自为赵心一把了脉,又喂后者吃了枚丹药。 黑无常紧握拳头,轻声问道:“师父,老六怎么样了?” “他娘的,你们两个废物!连是谁都没看到,还好意思问?”老二怒气冲冲地道。 “都闭嘴!”钱济来怒声喝令。 …… 听风山后山练武场。 曾剑深心不在焉地耍了几套剑,目光不停在山道上打量,终于瞥见山路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暗出一口气,继续耍剑,反倒比之前专心了许多。 来人正是武宁子,隔了老远便大喊:“师叔,好消息,好消息!” 曾剑深这才转过身收了剑,训斥道:“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武宁子赶忙认错道:“是,知错了,下次一定改!” “什么好消息?”曾剑深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洪脂凝出手了,一出手便用了全力!” “死了?”曾剑深脱口而出。 武宁子道:“不死也半死了!” 曾剑深略感失望,开口道:“到底怎么回事儿,细细说给我听!” 武宁子将事情的经过细细说了出来…… …… 望江小院。 等到赵心一再次醒来,发现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小窗之上,口含丹香,想是晕死的时候,有人喂自己吃了枚丹药。打量四周,房中人很多,除了老大,望江小院的人都在这里了。 老二第一个发现赵心一醒来,走近赵心一,气呼呼地道:“老六,是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告诉我,我这就把他拆了给你当下酒菜!” 黑白无常凑到近前,道:“老六,你醒了,还要不要再吃枚丹药?” 老三手提酒葫芦,关切道:“老六,要是疼的厉害,就喝点酒……” “少他娘的添乱!”话音未落,老二已经将三人全都扔到了院子里,三个倒栽葱插在了沙坑之中。赵心一暗想就老二这急性子,如果自己不是躺在床上,恐怕这会儿也早成了一根倒栽葱。 “到底是谁?”老二继续发问。 “说吧!”钱济来也是面有怒容,“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敢对我们望江小院下如此重的手!” 赵心一一阵感动,赶忙道:“来人身着黑衣,黑纱蒙面,赤手空拳,没留下任何证据!”他知道,眼下即便说出洪脂凝,可无凭无据,就算闹到院首那里,也只能碰一鼻子灰,无济于事。 老三三个人灰头土脸返回,钱济来向众人道:“既然心一也不知道那魔教歹徒是谁,那就先让心一休息吧!你们也都去歇着吧!” “那人是魔教的?”老三三个人均是一脸懵,出去这么一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钱济来眼一瞪,三个人赶忙逃离,转过头望向老二,道:“你也早点歇着吧!”老二狐疑地望了望钱济来,转身离开。 待得众人离去,钱济来道:“说吧!你觉得是谁?” 赵心一道:“十有八九便是洪脂凝!” “因为她爹的事儿?” “应该是!”赵心一点了点头。 “这丫头也太没个轻重了,若不是你近来一直炼体,体魄强盛,或是她这一拳打准了,你小子怕是已经没救了!”钱济来越说越气,“我这就去找他师父理论!” “师父,一来没有证据。二来,早就听说她师父极是护短。我们闹到院首那里也是没用吧!”赵心一道,“师父,应该早有谋算了吧?” “燕星海说得没错,你要是帮他治国,绝对是一把好手!”钱济来道,“姓黄的那个老尼姑的确护短,找她理论确实无用,但我们无论如何也得恶心恶心她们!” 师徒俩,嘀嘀咕咕开始商量对策,定下来后,钱济来出门着手准备。房中只剩赵心一一人,想要动动身子,全身剧痛,立时出了一头的冷汗。这次,断了一条胳膊一条腿,肋骨也断了五六根,更是体无完肤,多处伤可见骨。要不是自己近来一直在炼体,体魄强健远超往日,恐怕这会儿大半条命都没了,不由暗骂洪脂凝实在太过歹毒。 老黄跳过窗户大摇大摆地来到房中,赵心一翻了个白眼,气不打一处来,责问道:“为什么不帮忙?” “这里老妖精这么多,我可不想受你小子连累,英年早逝!”老黄关好窗户,理直气壮,“再说了,等会儿,你就该感谢我了!” “感谢你个屁!”赵心一嗤之以鼻。 “少废话,快起来药浴!”老黄催促道。 赵心一有点傻眼了,反驳道:“黄老大,你没说笑吧?老子现在都成这个样了,还能药浴?” “就得是现在!”老黄不由分说,继续催促。赵心一看他如此坚决,料定其中有玄机,不再坚持,在他的帮助下,强忍剧痛泡了个药浴。两人商定了五枚妖丹的价格,老黄亲自放了滴血。 全身伤口刚碰水,痛得他差点晕死过去。好容易适应下来,老黄的血又开始显威,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依然难以抵抗,不得不说,老黄的血实在是太过狂暴。 一场澡泡下来,犹如下了地狱一样,痛得他好像死了一次又一次。但这次,他全靠自己撑了下来,并未使用任何丹药。虽然极是痛苦,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他全身皮肉外伤几乎都已愈合,断骨也愈合了大半,变得更为强盛,胜过先前三倍不止。 “这是怎么回事儿?” 老黄得意道:“早说你该感谢我了吧!老子,今天就给你说道说道,炼体,一半靠炼,另一半得靠摔打,吃得了苦,你才能享得了福!” 赵心一悟出了一个新的道理:“你的意思是挨揍能够事半功倍?” “那是自然!而且是越狠越好!”老黄理所淡然地道,一想又不对,赶忙补充,“前提是你小子得留着命!” 赵心一喜出望外,如今他跟过街老鼠一样,人人都想打,挨揍对他来说可是太简单了。一边这般想着,一边运转琉璃淬体诀,体内游走的三阴焚心火在这一刻壮大了一倍不止,而且御火也变得更为娴熟,随着右掌一握,三阴焚心火瞬时化作一柄三色相间的火剑出现在了手中。 “金刚体小成了?” 赵心一激动万分,将手里的火剑耍得虎虎生风。只是,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便右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全身虚浮,没有一点力气。 “怎么回事儿?” 老黄翻了个白眼道:“你小子还真以为挨顿打就能到金刚体小成?要是这么简单,天天挨打得了!” 赵心一暗叹:“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强撑着爬到了床上,开始计划该怎么快速提升修为,当然是盘算该怎么挨打,算着算着就睡着了。鼾声大作,睡梦很是香甜。近段时间,从未好好睡过一个囫囵觉,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累。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三章 初露锋芒 第二日。 出自钱济来之手的海捕文书便张贴在了飞龙院各处,一个身材婀娜的黑衣女子,面目却极是丑陋,满脸麻子,口歪眼斜,呲牙咧嘴。就是这么个人,却是魔教混进来的恶徒,正好被赵心一撞见,这魔教丑女倒也胆大,自报了家门,说自己大名叫“红蛤蟆”,筑基期三层的修为。 赵心一不畏不惧,与其血拼到底,如今身受重伤,但恶徒在逃,提醒飞龙院众人注意,一旦发现行踪,立时鸣笛示警,共同抓捕。 飞龙院一众弟子对此议论纷纷,有的说如今魔教人怎么都长这么丑了,有的说魔教人都太过嚣张,筑基期三层的修为也敢在飞龙院撒野,要是遇到自己,肯定把她打成真蛤蟆,也有人问,这个赵心一到底是何许人。 一时间,飞龙院无人不知红蛤蟆,同时也无人不知窝囊废——赵心一。 江脂凝手攥海捕文书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赵心一碎尸万段。 …… 望江小院。 赵心一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一看时辰吓了一跳,赶忙起床。穿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如今是个重伤号,钱济来特允他休息个十几日,暗松了一口气。将衣服穿好,随便抹了把脸,到灶房随便弄了些吃食。 重新返回房中,开始修炼。并未直接去上课,或是去练武场,因为昨天还伤成那样,今天就几乎全好了,他自己都觉得太过匪夷所思。 盘腿坐在床上,专心修炼琉璃淬体诀,不觉到了午时,房门突然被敲响。赵心一收功,起身开门,来人竟是宁霜秋。 “大师兄!”赵心一微感惊讶,赶忙将宁霜秋让进屋中。 宁霜秋上下打量赵心一一番,笑道:“看你没什么大碍,我就放心了,这是给你的!”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三件物什,两个钢镯,一个吊坠。镯子做灵蛇盘曲状,吊坠是青狼捕食样。 赵心一感受着三件东西上面波动的灵力,惊道:“这是法器?” “这几天赶出来的,有点匆忙,品阶算不得太高,二阶下品而已,但再遇到昨天那种情形,保命应该不成问题!”宁霜秋道。 “谢过大师兄!”赵心一欣喜若狂。 宁霜秋笑了笑,告诉赵心一如何使用,说了就要转身离去,赵心一百般感谢,又托他为自己再打造四个镯子,不需要防御什么的,只要够重就行,一个最好能有一百斤,自己近来炼体需要。老大说这个简单,不出半日就可完成。 赵心一送走老大,迫不及待就操练了起来,按照老大教的法门,灵力灌入其中,“咔”的一声,上半身一紧,两个镯子化作了两条护臂,吊坠则是化作了马甲,连成了一套贴肉的护甲,将自己的上半身给护了个密不透风,但从外面却看不出丝毫痕迹。 赵心一打了一套拳,护甲轻柔如衣,并无什么阻碍和束缚之感,又用力在胸口处打了自己一拳,只是有点感觉,却不痛不痒。 “真他娘的太厉害了!”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一连给了自己十几拳。 老黄“切”了一声,一脸的不屑,翻个身,嘲讽道:“你小子就那么点灵力,可悠着点……” 话未说了,赵心一一拳打在胸口,忍不住痛叫出声。原来,正如老黄所说,这护甲还是极耗费灵力的,而他之前练功已经快要将灵力耗尽,没了灵力的支持,重新化作手镯和吊坠的模样,他那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了自己的胸口,差点将自己打吐血。 “这修为可是真拖后腿啊!”赵心一哀叹一声,蹲坐在地上。 房门便在这时被推开了,黑白无常过来给他送饭,见他蹲坐在地上,两个人赶忙放下红木漆盘,不由分说地将他扶到了床上。 黑白无常两人将赵心一细细打量了一番,对他的恢复速度均觉不可思议。赵心一笑说这就是炼体的好处,劝他们跟着自己一块儿炼体,两人直接拒绝,说要是受得了那药的臭味,早跟老二练了,还轮得着他来劝。 白无常甚是贴心,端来一碗鸡汤,说是他们俩专门为赵心一准备的,费了好大的工夫,差点将灶房给点了,这才做好。 赵心一喝了一口,又咸又苦,根本无法入口,忍不住一口喷了出来,正好喷了二人一脸。 二人面面相觑,心道有这么难喝吗?一人尝了一口,立时双目圆睁,全都吐了出去。两人有些不好意思,说是再去准备,赵心一说他们的好意心领了,吃食还是免了,自己随便对付两口干粮就行。 刚送走这两位,燕晨又来了,后者见到海捕文书才知道赵心一受了重伤,便匆匆赶来看望。待看到赵心一还是完好无损好端端的一个人,便暗松了一口气,没好气地道:“小骗子你们弄的那个海捕文书也是骗人的把戏吧?” 赵心一笑道:“半真半假吧!真是险些就没命了!” “真有魔教人混了进来?”燕晨微眯双眼。 “那倒是假的!”赵心一给燕晨倒了杯茶。 “红蛤蟆……”燕晨认真思索,忽然双眼一亮,“那个人该不会是洪脂凝吧?” 赵心一刚刚入口的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要不是燕晨反应快,定然被喷了一脸。赵心一一边咳嗽,一边吃惊道:“都这……个样子了,你也能猜得出来?” 燕晨气呼呼地道:“前日里就听说文照哥哥接了个下山的任务,我还特意托文照哥哥对她旁敲侧击,没想到她如今连文照哥哥的话都不听了! “谢过了!”赵心一由衷感谢这个曾被自己卖入青楼的公主殿下,“让公主大人费心了!” 燕晨翻了个白眼,道:“准又没安什么好心!”说了,丢给赵心一一个漆木盒,“这是给你的妖丹,要想活命,就好好修炼吧,但千万不可修什么歪门邪道,否则……”举拳,做了一个痛扁的收拾。 赵心一口称不敢,再次感谢,燕晨扫了一眼门缝,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蹑手蹑脚走到门口,猛地一把打开门,老三踉跄摔了进来,燕晨趁机伸了个脚。老三猝不及防,摔了个狗啃屎,狼狈不堪,赶忙解释道:“我是替老大给老六送铁环的!” 燕晨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 近几日,一个红蛤蟆将飞龙院搅了个满城风雨,洪脂凝虽然恼怒,但如今风头正紧,却也不敢再次出手。 赵心一这几天一边养伤一边戴着老大给的四个各有百斤重的铁环练功。起初,举步维艰,刻苦练了两日,连睡觉也不摘下,渐渐习惯。 到了第四日,身上的伤彻底痊愈,他便再次去上课。心情不错,来了个大早,原以为来人不多,未曾想到,堂前早已聚了不少人,他更是被胖石瘦田两人直接拦住了去路。 如今这两人都已经半只脚踏进了筑基期,前些时候,赵心一没少受他们的凌辱。 胖石冷嘲热讽道:“呦,这不是我们的大英雄吗?文书上说得如此英勇,我还以为突然长出了三头六臂呢!这不还是原来那个窝囊废吗?”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笑成一片。包括有仇的,也包括没仇的。原因无他,谁让赵心一最近出尽了风头呢! 瘦田接着嘲笑道:“我看这个窝囊废十有八九吓尿了裤子,跪在尿窝里,向人磕头求饶呢!” 一旁的刘青林肆意大笑,环抱双臂,语气十分轻蔑地道:“当时怎么求的,学一个让我们也都见识见识啊!该不会是学了狗叫吧?” 一众人哄堂大笑,林深语想要上前理论,被赵心一挥手制止。 赵心一面带浅笑,开口道:“你们都想知道?” 众人皆是一愣,往日里他向来都是对其他人的挑衅置若罔闻,不搭不理,今天却是一反常态,竟然主动接腔。众人均感惊奇,都想知道他想干什么,现场默了一默。 胖石率先开口道:“小爷确实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叫的,学得好了,小爷我今天就不揍你了!” 赵心开口道:“我就跟那只红蛤蟆说啊,我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狗腿子!”说话的语气和声音竟似胖石,虽不十分像,却也有八九分意思,“我是一个个地地道道的极品狗腿子……”后面一句又是瘦田的声音。 一众看客跳着脚,捧腹大笑。 胖石瘦田二人面红耳赤,胖的怒喝一声“找死!”两人摆出拳架就要开打。 “这下有好戏看了!” “这家伙太蠢了,竟然主动挑衅,看来今天他又有苦头吃了!” 有人冷哼道:“哪能怪得了谁,谁让他自寻其辱!” 赵心一冷冷道:“打架可以,但算是你们的挑斗,拿出你们的斗角吧!” 石田二人大笑,收拾赵心一那可是太简单了,平日里任他们百般羞辱,赵心一就是不肯接他们的斗角,每次出手教训他都不免心虚。这次倒好,他竟主动让他们拿出斗角,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两人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便将斗角都扔给了赵心一,后者一手接住一个。 旁观众人都觉得赵心一是被红蛤蟆吓傻了,吓出疯病来了。 瘦田道:“很好,那就先让小爷我先来教训教训你吧!” 赵心一语不惊人死不休,笑道:“小爷我赶时间,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旁观之人面面相觑,均觉他真是疯了。 刘青林眼珠子一转,道:“他想拖延时间,妄想耗到燕文涛或是长老过来,快点动手!”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虚张声势。 “自寻死路!” 石田二人面露狞笑,胖的直接出拳,瘦的上腿。赵心一不退反进,拳对拳,腿对腿,硬撼一记。这是众人看得见的,众人看不见的,赵心一全力运转体内的三阴焚心火,对撞石田两人的灵力。 赵心一连退了五步才稳住身形,石田二人则一步未退。 “这么嚣张,我还当是修为大长呢!”有人冷冷嘲讽道。 “这不还是那个窝囊废!” “窝囊废就是窝囊废!” 第一回合,石田二人稳稳压制,但两人也不好受,一个偷偷抖了抖腿,一个悄悄动了动拳,生疼,仿佛骨头都断了。心下皆是一惊,“这个窝囊废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硬了,比石头都硬!” 石田二人虽然震惊,却也没有丝毫畏惧,再次默契出手,瘦田改为出拳,胖石则出脚配合。 “窝囊废受死!” 赵心一丝毫不惧,之前仅用了五成修为,而且还戴着那四个百十斤重的镯子。 “来得正好!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小爷的七成修为!” 赵心一丝毫不畏石田二人的攻击,直接身体硬抗,同时一拳打向了胖石胸口,一脚踢向瘦田腿根。 “嘭”的一声响,双方又是一触即分。 这一次赵心一分毫未退,神色如常,而石田二人却连退了七八步,面容痛苦,一个捂住了拳头,一个踉跄抬腿,均觉一下碎了几块骨头。 “这是怎么回事儿?”一众看客面面相觑。 赵心一却是越斗精神越好,笑意愈发浓郁,大喊一声“小爷又来了!”右脚用力一踏地面,使出一招“猛虎下山”,势大力沉。 石田二人没想到刚刚会吃一个废物的亏,实在接受不了,不禁怒火中烧,强忍痛意,再次迎敌。 又是硬碰硬的一次对攻,他二人再次受挫,都成了“瘸腿”将军,行动不便。赵心一却是越战越猛,下一个回合,将两人变作了流星,一个挂到了树枝上,另一个则嵌在了廊柱之中。 众人无语,刘青林都看呆了,使劲揉了揉眼睛。恰好这个时候,赵心一盯住了他的双眼,神意迸发,眸光冰冷,杀意凌然,刘青林猝不及防,吓了一大跳,后退一步被石阶绊倒,一个屁股蹲摔坐在了石阶之上。 赵心一默默用上了金丹期的神识,让刘青林当众出了丑,一众看客哈哈大笑。 刘青林恼羞成怒,掏出斗角,就要约斗,过来授课的传法长老白汉王将他制止,一众等着看好戏的人只得散去,各回座位,准备上课。 章节目录 第八十四章 麻烦多 听风小院,后山练武场。 曾剑深和武宁子赤手空拳对练,曾剑深猛起一脚,直接将武宁子给踹飞了,后者重摔在地,灰头土脸从地上爬了起来。 “再来!”曾剑深大叫道。 武宁子赶忙摇手,道:“不来了,不来了,师叔,你还是饶了我吧!再练下去,我的小命就没了!” 曾剑深哼了一声,愤然转身离去,武宁子赶忙小跑追上。曾剑深怒道:“你之前不是拍着胸脯说那小子至少没了半条命吗?” “这……我……”武宁子无言以对。 曾剑深吐了口唾沫,怒声道:“废物,人没给怎么样,反倒让他长了一身的本事!” 武宁子右拳紧握,硬着头皮道:“我又找了那个刘青林,给了他两张一阶上品的灵符,这次准保让那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希望你这次不要再让我失望!” “一定一定!” …… 雾松山。 洪脂凝近几日听到最多的就是什么赵心一、红蛤蟆,每次都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立时要了赵心一的小命,可上次没能一举要了他的性命,已经打草惊蛇,一来他此番定有防备,二来,如今飞龙院风头正紧,还真不好下手。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这段时间都快气出内伤来了。 …… 另一边。 赵心一将胖石瘦田二人打了个落花流水,成了不大不小的新鲜事儿,与神秘的红蛤蟆一同成了飞龙院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望江小院的一众师兄弟均觉惊奇,赵心一竟然没有灵脉也可以修炼,而且进境神速,众人都以为是钱济来的药起了作用。但钱济来却既苦闷又愤怒,苦闷的是因为他知道赵心一的变化可跟他的药没有任何关系,他也知道赵心一修炼的是琉璃淬体诀,而且赵心一这两天还请他参详过。他当时大惊失色,此等功法他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实在是太过诡谲,而且还是虎狼之法,一个不慎便会使修炼者灰飞烟灭。愤怒的是他当即便制止赵心一继续修炼,奈何赵心一在尝到了甜头之后,更加沉迷于琉璃淬体诀,死活不听劝,师徒僵持不下。 翌日,赵心一照常上课。 刚登上青狼山,讲武堂前又是聚集了一伙儿人,不同的是这次拦路的是刘青林。 一众看客顿时热闹了起来。 “这家伙上次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打败石田二人!” “刘青林这次亲自出手,看他还怎么逞能!” “果然,还真不消停!”赵心一暗暗摇头,“看来,不狠狠地反击一把,他们是不会长记性了!” 刘青林二话不说,直接将斗角扔了过去,赵心一嘴角上扬,一把接过。 刘青林冷冷道:“很好!我今天就和你这个窝囊废公平斗上一场!” “说得好听,你这不是欺负人吗?”赵心一示弱道。 刘青林得意道:“窝囊废,你斗角都接了,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 “我修为不如你,但自信最近运气不错。既然是挑斗,没点彩头就太没意思了,我一百块灵石押自己赢,你敢不敢?”赵心一淡淡道。 此言一出,刘青林还没说话,一众看客先是热闹了起来。 “这么多灵石?一百块?我没听错吧?” “他该不会觉得他真能赢吧?” “我觉得他这是虚张声势,想要用灵石镇住刘青林?” “我觉得他更想用一百块灵石买平安!” “你的意思是他故意送钱给刘青林,让刘青林等会儿下手轻点?” “要不然呢?” 一众人哈哈大笑。 刘青林也大笑了起来,道:“窝囊废听好了,老子跟你赌!老子赢了你就赔我一百块灵石,但你赢了,老子就给你一千块灵石,如何?” “那就谢了!”赵心一转头望向旁人,“你们能做个见证吗?” “自然可以!”一众看客看热闹不嫌事大。 “好了,窝囊废,不要拖延时间了!”刘青林面色阴冷。 “新仇旧恨今天就跟你这只笨熊一并算了,放马过来吧!”赵心一语气平淡。 只是笨熊这个绰号一出,一众人忍俊不禁,顿时笑成一片。 刘青林大怒。 “窝囊废受死!” 他脚踏罡步,直接一拳轰向赵心一胸口,同时留好后招,随时应对赵心一不同方向的躲闪。然而,赵心一却一步也未动,根本不躲不闪,直接一拳也轰向他的胸口。 “这是以伤换伤?”刘青林一时竟有些发懵。 一众看客也是傻眼了。 “这是什么打法?” “以伤换伤?” “他是疯了吗?” “混蛋!他就是个无赖!”胖石大骂,他与瘦田两人就是这样吃了赵心一的亏,以伤换伤,可赵心一皮糙肉厚,基本上没受伤,而他俩就惨了,服了好几颗丹药,这才勉强能下地,要不是赶着来看赵心一出丑,他和瘦田两人今日定然不会来上课。 刘青林昨日已经见识到了赵心一的身体强度,自然不敢与之对轰,拳到近处,赶忙一个侧身,避开赵心一的直拳,同时鞭腿横扫赵心一小腹,一记变招虽然仓促,却也可圈可点,得到现场几人出声喝彩。 刘青林自己也是颇为得意,暗暗为自己的这次临时变招叫了声好。 然而,赵心一仍是以不变应万变,这个不变真的是一点都不变,站桩一样,双腿是一动也未动,双臂变化也很简单,只是做好了出击的准备。没错,就是出击,根本不是抵挡。 “这又是什么打法?”刘青林只觉头皮发麻,“这都是什么怪招啊?我到底踢还是不踢?”忽觉有些生无可恋。 “故弄玄虚!” 最后,刘青林还是一咬牙,怒踢而去,赵心一也确实并未躲闪,硬挨一记鞭腿,面色不变,只闷哼一声,两拳同时轰在刘青林大腿之上,刘青林面色大变,高声痛叫。 “啊……” 刘青林吃痛收腿,赵心一却并未停手,双臂一揽,将他的腿抱入怀中,刘青林大惊失色,拼尽十二分力气,却仍是挣脱不得,赶忙提起另一只脚,用力狠踹赵心一胸口。 赵心一冷哼一声直接一把将他掼在地上,势大力沉。 “啊……” 刘青林又是一声痛呼。 一众看客全都懵了。这叫什么事啊?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挑斗,没有花哨的招式,没有精妙的术法,没有迅捷如雷的身法,有的只是不讲任何招式技巧的蛮打蛮斗。 不过,说实话,拳拳到肉,就比谁抗揍,看着也挺过瘾的! 只是,其中之一的当事人刘青林可就不这么想了,眼见赵心一再次冲了过来,赶忙摸索出两张灵符,武宁子给他的一阶上品的冰矛符,本来他并未打算使用,甚至觉得这是武宁子对他的羞辱。然而,现在看来,确实是自己太过幼稚。 幸亏自己不傻,还是将两张灵符都收下了,眼下赵心一就只有一死。 “去死吧!” 刘青林奋力激发灵符,两道湛蓝的光芒激射而出,璀璨夺目,灵光激荡,化作两杆长矛直接将赵心一射了个对穿。 “啊……” 现场一片惊呼。 “就这?” “不可能!” “没有血,是一阶上品的替身符!” 刘青林面上的笑意顿时凝结,心知不妙,想要起身逃跑。还未起身,一记重拳已经轰在了他的小腹。 “啊……” 又是一拳,轰在了他的面门,顿时眼冒金星。 “同样的伎俩还想再次伤我?”赵心一面色冷漠。 “他就是恶魔!”这是刘青林内心深处的恐惧,他现在只想跑,没错,就是跑。至于斗志、荣誉什么的早被赵心一给打到了九霄云外,一个富公子哥哪受过这种折磨!不对,他这个富公子哥之前还真受过几次,全都是眼前这个人给的!本以为自己筑基之后就可以一雪前耻,彻底将这家伙踩在脚下,哪曾想,这才几天就风水轮流转,再次被这家伙踩在了脚下! 一念及此,他更是奋不顾身,爬起来就要跑。刚爬一半,便被赵心一一脚踹到屁股上,来了个狗吃屎。 “我认……”刘青林一个“输”字尚未出口,便被赵心一一记重拳招呼到了脸上,鲜血横流,场面甚是血腥。前段时间被这家伙欺负那么惨,怎么可能让他这么轻松地认输! “啊……”刘青林鬼哭狼嚎,满面是血,一肚子都是委屈。 一众看客目瞪口呆。这怎么跟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啊!本来以为一边倒,现实也确实是一边倒,可方向完全反了呀! “刘青林可是筑基期一层的修为?这个赵心一炼气期九层而已,怎么这么凶残?” “对啊!这个赵心一实在是太凶残了!” 赵心一还要出手,突然听人一声怒喝,“住手!” 刘青林师父谢靖渊的声音。 “师父救我!”刘青林求饶。 赵心一双眉紧皱,并没有停手,还是重重一拳砸在了刘青林的脸上,后者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放肆!” 谢靖渊怒吼,接着一股磅礴的灵压,直接将赵心一振飞,砸穿门板,砸进了讲武堂。赵心一挣扎起身,全身剧痛,不知这次又断了几根骨头,体内更是气血翻涌,忍不住直接吐出一大口血来。金丹期的修士随手一击,便有此等威力,着实恐怖。 赵心一却丝毫不惧,强忍着痛,大步走出讲武堂,冷冷道:“谢监首,好大的官威啊!身为监首便可以偏袒维护,肆意妄为了吗?” “狂妄!你倒是说说本监首怎么个偏袒维护肆意妄为了?”谢靖渊半眯双眼,面色冰冷。 赵心一嘲讽道:“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刚刚做下的事就忘了!刘青林是你的徒弟,他主动找我挑斗,你眼见他不是我的对手,便偏袒维护,强行插手我们的挑斗,不顾身份,以大欺小,对我出手,当真是好面皮、好手段!” “牙尖嘴利!”谢靖渊大怒,“那本监首问你,刚刚本监首让你住手,你为何还要出手?” “笑话!我两人正在挑斗,我为何要停手?” “你……”谢靖渊气结,“他明明已经认输,你为何还要出手?” “更是可笑!你说他认输,我怎么不知道,敢问他是什么时候认输的,围观这么多人又有几人知道?”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寂静,谢靖渊一时语塞,气得面皮发紫,狠狠地剜了胖石瘦田一眼,两人赶忙道:“我见到刘青林已经认输,你还要行凶!” 赵心一冷笑道:“刘青林又是怎么认输的?” “这……”两人一时没想好怎么说。 赵心一冷喝道:“满嘴谎言!” “放肆!”谢靖渊怒喝,“再敢猖狂,本监首定要你好看!” “谢监首,真正猖狂的应该是你吧!”赵心一丝毫不惧。 “你这个连灵脉都没有的窝囊废,也敢口出狂言!”谢靖渊大怒,狂猛的灵压自其体内奔涌而出,狂轰向了赵心一。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五章 金刚体 狂猛的灵力激起罡风阵阵,飞沙走石,一众看客也被吹得前俯后仰、立足不稳,身在这场风浪正中的赵心一早已被狂猛的灵力压得透不过气来,要不是他硬鼓一口气抵死硬抗,此时早被压倒在地了。 胖石瘦田眼见赵心一再次吃亏,那叫一个开心。 “咎由自取!” “死有余辜!” 赵心一厉声嘶吼:“老匹夫,此仇必报!” “找死!”谢靖渊一掌甩出,狂猛的灵力如山洪一样轰向赵心一,威猛无匹。 赵心一这次只怕不死也差不多了!但他却丝毫不惧,怒目而视,眼神坚毅。 “老东西,我若不死,新仇旧恨,定让你百倍偿还!只是,看来我是没这个机会了,老黄,对不住了……” 就在生死一刻,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住手!” 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到了他的眼前,钱济来,狂猛的灵力顿时消散于无形。 赵心一精神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赵老道,眼眶瞬时便湿润了。 “师父!” 钱济来转过头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道:“放心,一切都有师父呢!”转过头去,一脸冰冷,“谢监首,你出格了!” 谢靖渊淡淡道:“副院首,其中多有误会,赵心一这小子与刘青林挑斗,却不讲武德,在刘青林认输之后仍不停手,重手伤人,我本是小小惩戒于他,奈何他狂妄至极,辱骂师长,我这才严惩!” 赵心一冷笑道:“好,好,好!好一个血口喷人!谢监首当真是不要脸!你的爱徒刘青林堂前羞辱于我,找我挑斗,却不是我的对手,反被我教训,你却谎称他已认输,又不顾身份,偏袒维护,出手伤我,反倒指责我的不是,当真是好手段!至于你说的严惩,更是可笑,你分明就是要杀人灭口!” 谢靖渊怒目瞪向赵心一,怒喝道:“满口胡言!本监首定要严惩于你!” 钱济来冷哼一声道:“果然好大的官威!我的徒弟怕是还轮不到你来教训!”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谢靖渊阴阳怪气道:“副院首,你这是何意?” 钱济来淡淡道:“小的打过了,我们两个老的也别闲着了,我们也来打一场吧!” “你……”谢靖渊没想到素来还算温和的钱济来竟然要与他挑斗,一时不由犹豫,毕竟对方地位比他高,更重要的是修为也比他高。 “怎么,谢监首刚刚那般威风,现在不敢了?”钱济来冷冷嘲讽道。 谢靖渊冷哼一声道:“有何不敢!”说了,便与钱济来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两人自然不能在这里打,否则定然损失惨重。一众人激动不已,伸着脖子四处张望,却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继续关注眼前的热闹。 赵心一再也无力支撑,双腿一软,摔倒下去,就要落地的一瞬却被人探臂一揽给扶了起来。 “师兄!” 来人正是白无常,紧跟在后面的是黑无常。 “老六,谁把你打成这样的?”白无常皱眉道。 赵心一苦笑道:“等会儿再说!”朝刘青林的方向使了个眼神,“师兄,你先把我扶过去!” 黑白无常扶着他来到刘青林的身边,他用脚踹了踹刘青林的屁股,冷冷道:“别装了!再不起来,我可就下狠手了!” 刘青林赶忙睁开了双眼,他也是刚醒不久,一醒就听见了赵心一与黑白无常的对话,敌众我寡、敌强我弱,他本打算等赵心一走了之后再起身,却不曾想还是被赵心一找了上来。 赵心一淡淡道:“咱们的挑斗你认不认输?” 刘青林真的是被打怕了,没有多想,直接道:“认输,认输!” 赵心一手一摊,刘青林怔怔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给我灵石!一千块!” 刘青林头皮发麻,暗恨自己刚刚口不择言,想要赖账,可一想到赵心一刚刚的手段,他还是咬牙掏出了一个储物袋,不多不少,整整一千块。 赵心一取了储物袋,在黑白无常的搀扶下赶回望江山,这边刚走,就碰到了气喘吁吁赶来的林深语和姚睿,一行人一起下山。 “心一,你怎么样?”林深语关切道。 赵心一盯着林深语望了望,饶有兴致地道:“是你去请的我师父?你又是怎么知道刘青林的师父会对我出手?” 林深语压低了声音道:“我也是今早在广闻监无意间听人说谢监首私下说要狠狠教训你!我便和姚睿一同去请钱副院首帮忙!” 赵心一咂舌道:“广闻监果然不得了!” 一行人一边说着今日的凶险,一边小声骂着谢靖渊,一边祷祝钱济来能够将谢靖渊好好教训一番,说着闹着回到了望江小院。 赵心一简单跟众人道了别,也不过多废话,一个人赶忙进入房中泡澡炼体,虽然今日里吃了大亏,但也是难得的炼体机会。 房中,老黄正在床上趴着,呼呼大睡,赵心一本就没好气,此时又见他这么悠哉乐哉,顿时火冒三丈,二话不说,狠狠在自己的屁股上拧了一把,饶是已有心里准备,仍是痛得自己眼泪直流。 然而,老黄却无动于衷。 赵心一不由一惊,“他怎么不受影响?本命符被他给破了?” 老黄慢慢睁开眼睛,一脸不屑道:“小子,现在害怕了?你这招现在对老子不好使了!” 赵心一冷哼道:“难怪我今天差点被人打死,你也不管!不过,还是要恭喜你,你可以走了,从此咱们一别两宽!” 老黄白了他一眼道:“没想到你小子这么酸,看来你是很舍不得老子啊!”赵心一正要否认,老黄接着,“你也不必酸,放心好了,贼老道的本命符可没那么好破!只是,老子这次出门有奇遇,得到了一种秘法,平日里再也不用陪着你小子一起受苦了!” 赵心一虽然嘴里否认,但内心却是不由松了一口气,当下也不再多言,去准备药浴,走到大木桶那边,却见里面不管是热水,还是用药,都已经准备好了,心中一热,不由望向老黄道:“都是你准备的?” 老黄一本正经地道:“这可不是白给你,要拿妖丹来换的!” 赵心一“呸”了一声,赶忙干自己的正事,跳进木桶中痛痛快快泡起了澡。起初,随着运转开琉璃炼体决,全身剧痛不已,几乎要昏厥。过不多时,四肢百骸都开始疯狂吸纳药浴灵性,体内的三阴焚心火飞速运转,不断壮大己身。 不多时,周身的伤势再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再一次变得更加强大。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他猛地睁开了双眼,精光四射,心念一动,一缕三阴焚心火自其指尖透出,游走全身,像那游鱼一般,接着又随着他的意念覆盖全身,化作一袭三色长袍,纵身跃出木桶,手掌一握,一杆巨大的火戟出现在手中,凝如实质,被他舞得呼呼生风,足有大半个时辰,火戟才慢慢变得虚淡。 赵心一从容地收火入体。 “金刚体小成!” 金刚体小成,堪比筑基期三册修为,但论战力,应该要比绝大多数的筑基期三层修士更强上一线。 “嘭!” 门开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骗子,啊……” “啊……” 第一声尖叫是燕晨,她听说赵心一受了重伤过来看望,本就性子急躁又担心赵心一,故此连门也不敲,直接推门而入,哪曾想,进门就看到了赵心一眼下这个未着一丝的样子,顿时脸红到了脖子根,惊叫一声,落荒而逃。 第二声尖叫是赵心一,刚刚收了焚心火外衣,却没想到竟出了眼前的这一幕。 “报复!绝对是报复!” 赵心一赶忙穿衣服,只是这边动静太大,早将望江小院一众人惊动,老三和黑白无常三人赶来正好碰见燕晨落荒而逃,屋里赵心一正手忙脚乱的穿衣服。 三个人不禁面面相觑,老三啧啧道:“老六,还是你小子最狠,对公主都敢用强!只是,你小子太雏,顺序搞反了,你应该先脱她……” 赵心一本就羞愧难当,此时又听老三胡言乱语,不由怒道:“滚!” 老三也意识到自己失言,悻悻然闭嘴,但事情还没闹明白,三人哪肯离开,东一句,西一句地问,赵心一也是被烦的没办法,便将事情的始末跟他们说了个明白。 三个人又闹了一阵,这才散去。 赵心一也恢复如常,又试了试全身充沛的灵力,既是欢喜又是兴奋,这跟几天前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老黄得意道:“小子,老子给你的功法不错吧?” “确实很好!”赵心一感受着强大的力量,很是满意。 老黄随口道:“如今,你金刚体小成,可以炼制一道本命符了!” “本命符?真的吗?”赵心一蹦的老高,喜不自禁。 “瞧你那点出息!”老黄倒是很淡定,“准备一下,老子陪你出一趟门!” “出门?”赵心一有点懵。 “笨啊你!不出门,怎么给你找炼制神威符的妖丹?” “我这就开始准备!”赵心一喜出望外,“符湖之后就立刻下山!”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六章 大战洪脂凝 黑白无常两人又将赵心一画的符卖了个干干净净,兴高采烈地找后者来分赃,却见赵心一正在房中收拾行囊。两人对望一样,不由皱眉。 白无常道:“老六,那个姓谢的之前虽然老是找你的麻烦,但是这次有师父出手,相信他以后再也不敢找你的麻烦了!” 黑无常接着道:“是啊!虽然前段时间你有诸多不容易,但现在你这修为也是突飞猛进,说不定,我们俩现在也不是你的对手。就这么放弃实在是太过可惜了!” 白无常道:“而且,你画的符在我们这里可是卖的极好!” 赵心一翻了个白眼,原来这两人主要担心的是这个,开口道:“谁告诉你俩我要逃走了!” “那你这是要干什么?” 赵心一道:“准备过些时日下山抓妖兽,炼制我自己的本命符!” “师父要带你出去了?”黑白无常一脸艳羡。 “我自己去!”赵心一继续收拾。 “你要自己炼制本命符?”黑白无常面面相觑。 “对呀!”赵心一不以为意。 “年轻人,你该不会真信了老三的鬼话吧?真以为凭着他给你的那个法诀就可以自己炼制本命符了?”黑无常差点惊掉下巴。 “要不然呢!”赵心一依旧埋头收拾东西。 白无常耐心道:“别傻了!抓捕妖兽、炼制本命符这种事都有极大的风险,一个不慎便可能会身死道消,一般都是师父帮着徒弟来完成,你竟要自己做这些事,着实不知天高地厚!” 两人赶忙将院中惯例和其中凶险向赵心一细细道来,后者微微皱眉,心想如果如实告知师父,他定然不会同意,得想个其他说辞才行,当即话锋一转道:“逗你们玩呢!我是想符湖开启之后到飞龙监接个荒级任务玩玩,挣点灵石,顺便出去散散心,在山上呆了这么久,感觉全身都发霉了!” 飞龙院的任务从难到易,分为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级。一般来说,筑基期一层的修士便可轻松完成荒级任务,洪级的任务对筑基期二层的修士来说,也没多大的难度。 赵心一说要接个荒级任务,倒也平常。 “被你吓得一跳跳的!”黑白无常两人皆松了一口气,“接任务的话,我们三个一起去吧,相互有个照应!” 赵心一赶忙道:“一个荒级任务而已,有辱你们身份!” “笨啊!我们三个一起的话,可以接个宙级任务!” 赵心一还要拒绝,这边钱济来已经吆吆喝喝地赶了回来。 “过瘾,过瘾!总算好好活动了一下筋骨!” 一众人赶忙出门迎接,钱济来心情这么好,不用说,战况应该很是顺利。 老三一脸谄媚道:“恭喜师父,大展神威,狠狠教训了谢监首!” 钱济来白了他一眼道:“哪来的教训,小小的切磋而已,为师也是略胜了那么几招!” 一众人更是开心,纷纷溜须拍马。 …… 白术山。 谢靖渊大步走进丹器监,满脸阴沉,一众知情弟子大气都不敢喘,喧闹的丹器监顿时安静了不少。谢靖渊径直走回自己的房内,开口道:“让刘青林那个废物过来见我!”几乎咆哮。 一众人哪敢怠慢,赶忙将刘青林叫到他的房中。 不多时,房中便响起了刘青林的哀嚎。 …… 望江小院。 一众人围坐桌旁,喝酒吃肉,说说笑笑,十分欢快,过年似的。 白无常趁着钱济来高兴,便道出符湖感悟之后,他们三人想接个荒级任务的想法,还特意加了一句,赵心一想出去散散心。 钱济来也知赵心一这段时间过得憋屈,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黑白无常十分欢喜,赵心一则是一阵头大。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黑白无常开始准备接任务,赵心一则继续上课。 半月后,一日课罢,赵心一走到望江山和闻喜山之间的一片密林时,他便想,这地方确实很适合埋伏,只是不知道今天自己会不会再次遭伏。 刚想到这里,心湖便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灵息,尽管她竭力隐藏,但在他金丹期神识的感知下,根本无处隐藏,这灵息很熟悉,洪脂凝! 赵心一微微一笑,来得正好,正好试试金刚体小成的威力,淡淡开口道:“红蛤蟆,既然来了,就别再藏了!” 密林并没有一点动静。 洪脂凝双眼微眯,皱紧了眉头,今日本打算过来碰碰运气,找机会偷袭,不曾想这小子竟然一下子就发现了自己,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一定是在使诈!”她继续按兵不动。 赵心一再次开口道:“小蛤蟆,小心了,一只螳螂就在你的头无凭,我要你立个心誓!”赵心一不依不饶。所谓心誓,乃是修士动用自己的神识之力在心湖发下一道誓言,若是违背誓言,日后便会心湖不稳,有走火入魔的可能。 洪脂凝见他咄咄逼人,当下就想翻脸,杀他个鸡犬不留。只是,已经纠缠到现在了,就此放弃,这不是前功尽弃。于是,她便强忍着恶心,发了个心誓。 洪脂凝恶狠狠地道:“现在可以了吧?” 赵心一满脸奸笑,从地上捡起了洪脂凝的斗角,“出招吧!” 洪脂凝没有任何的客气,憋了一肚子的火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没有任何的留手。 “本命符!” 玄冰青雉张开双翅,呼啸着飞上半空。 “玄冰剑雨!” 随着洪脂凝一声怒喝,漫天玄冰剑向着赵心一激射而去。后者不敢有任何的大意,双臂一振,三色火衣瞬时覆盖全身。同时,一杆火枪也出现在了手中,被他舞得虎虎生风,将一柄柄玄冰剑挑飞或是击碎,水火剧烈对撞,爆发出刺耳的尖鸣。 尽管赵心一已经防得几乎无懈可击,怎奈玄冰剑密集如暴雨,还是有不少冰剑突破火枪直接插在了他的身上,让他浑身浴血,看起来甚为可怖。亏得有火衣护体,外加他肉身强悍,虽然模样看起来吓人,但也不过是皮外伤而已! 洪脂凝不由皱紧了眉头,她本以为全力一招便可以要了赵心一的狗命,不曾想这小子竟然扛下来了。没有任何的犹豫,她再次动用玄冰青雉的本命神通,一个闪身出现在了赵心一的身后,趁着后者无暇后顾,一脚踹在后者后背直接将之踢飞,撞到一棵大树,直接将树撞断。 赵心一想要起身,那边洪脂凝身形一闪再次追身而近,又是一脚,他再次被踢飞,重砸在了一块巨石之上,将巨石都震碎了,碎石将他掩埋。 洪脂凝冷哼道:“就不信这次还不死!” 话音未落,碎石乱飞,赵心一一个鲤鱼打挺,再次现身,随意用手擦了一把嘴角的鲜血,冷冷盯着洪脂凝道:“你果然很快!看来我也要使出全力了!”说着,他身躯一震,四个钢环落在了地上。 “嘭”的一声响,将一块大石都给砸碎了,足见其分量。 洪脂凝大惊,心道:“这怎么可能?他先是受创于玄冰剑雨,又挨了自己全力两脚,竟然还能战斗!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刚才竟然还未使出全力!这怎么可能?一定是虚张声势!” 赵心一活动了一下手脚,淡淡道:“这感觉真好!”望向洪脂凝,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小蛤蟆,准备接招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脚踏九宫,运转踏风逐月身法。随着修为的突破,他的踏风逐月身法也已经成功突破到了第二层,随风镜。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洪脂凝的身后,双臂一震,火枪轰然砸向洪脂凝的肩头。 洪脂凝万万没想到他的速度竟如此之快,丝毫不逊色自己,不由大惊失色,面对赵心一势大力沉的一击,已经失了先机,不敢贸然硬撼,赶忙侧身躲闪,他却似早有预料,直接将长枪一抖,枪头震动,“嘭”的一声砸在了洪脂凝腰腹,直接将后者砸倒在地,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还想要起身,火热的枪头已经抵到了她的咽喉。 赵心一冷冷道:“认输吗?” 洪脂凝咬牙不语。 赵心一重重一巴掌拍在了她的屁股上,洪脂凝面色羞红,目呲欲裂,但此时受制于人,也不敢发作。毕竟她几次三番想要杀了赵心一,难保后者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再不说话……”赵心一再次扬起了手掌。 洪脂凝脸红到了脖子根,尽管心有不甘,还是赶忙道:“认输!” “很好!”赵心一淡淡道,“五千灵石交出来!” 洪脂凝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赵心一再次扬起的左掌,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直接将一个储物袋扔给了赵心一。 赵心一这才收了火枪,面带微笑道:“今晚别忘了陪我三师兄一晚。” “你……”洪脂凝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 是夜。 赵心一一边端菜,一边将今天傍晚自己与洪脂凝的赌斗告诉了老三,后者直接惊呆了,先是震惊赵心一竟然能胜洪脂凝,要知道,他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战胜她。不过,他更惊的是洪脂凝竟然答应今晚要陪她一晚。当然了,还有迫不及待地欣喜。 老三吞了口口水,道:“老六,够兄弟!从今往后你但凡是有用到兄弟我的,我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不姓季!” 赵心一自顾自忙活,没有理会他的这番表忠心,他赶忙跑到院门口东张西望一番,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又赶忙折回去抓着赵心一的胳膊道:“老六,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过来?” 赵心一见他猴急猴急的那样,火烧屁股似的,一把抽出胳膊,没好气地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吃了饭,她要不来,你就上门去找她!” “老六,还是你聪明!”老三满口称赞赵心一随口乱说的馊主意。 准备好酒菜,钱济来和一众弟子为黑白无常和赵心一三人践行,大家说说笑笑,钱济来又交代了一些事项。 老三则是魂不守舍,不时向外张望,惹得钱济来屡屡破口大骂。终于等到吃完饭,老三一溜烟便跑了。刚到院门口,便见到了洪脂凝的身影,不禁喜出望外,结巴道:“脂凝,你真的来了!” “住口!”洪脂凝一脸怒气,“你跟我走!” “去哪儿?我要不要准备一下?”老三大喜过望,没想到洪脂凝这么直接。 “少废话!去你们的演武场!”洪脂凝怒气冲冲。 “演武场?”老三感觉不太对,“干吗?” “打架!”洪脂凝冷冷道。 老三头皮发麻,开口道:“老六说你要陪我一个晚上?” 洪脂凝咬牙切齿地道:“那我就跟你打一晚!” “啊……”老三那叫一个失落。 洪脂凝没好气地道:“你去不去?” “去,去!”老三瞬时便蔫了。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七章 祖地符湖 在众人期盼之中,祖地符湖的开启之日,终于到来。 年擂战获得感悟资格的两局弟子早早来到问情山,浓雾封山,大阵禁制也未开,一众人只得等在山脚,翘首以盼。 曾剑深被围在中间,众星捧月一般,赵心一跟老二敬自成默默等在角落,冷眼旁观一众人在那里溜须拍马。这个说曾师兄是飞龙院百年不遇的天才,那个说曾师叔今日必将大放异彩,还有的说这个天元经就是给曾剑深准备的。 赵心一听他们越拍越离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众人侧目,曾剑深双目冰冷,武宁子察言观色,立即出头,讥笑道:“我当是谁敢在这里撒野,原来是飞龙院第一窝囊废,赵心一!” 一众人哄堂大笑。 赵心一在鼻前快速扇动手掌,一脸厌恶地道:“这屁怎么这么臭?” 敬自成道:“马屁精的屁自然奇臭无比!” 赵心一没想到敬自成这话会接这么好,当即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开口道:“师兄高见啊!” 句句诛心,现场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曾剑深一众人面红耳赤,怒火中烧。武宁子率先发作,却不敢针对敬自成,矛头直指赵心一,怒道:“你这窝囊废胆敢出言不逊,找死!” 话音未落,一掌拍向了赵心一。 敬自成自然不容他在自己面前,挥拳迎击。 “放肆!”曾剑深随即出手,一拳对轰敬自成。 赵心一右掌一握,三色火枪凝结成形,抖了个枪花,火光艳艳,煞是夺目。 洪脂凝盯着赵心一的火枪,咬牙道:“难怪有那样的威力,果然是先天灵火,三阴焚心火!” 刘青林紧握拳头,大喝道:“打死这个窝囊废!” “轰……” 武宁子一掌硬撼赵心一的火枪,原本以为后者这些花架子在他真正的实力面前不堪一击,却没想到出丑的竟是他自己。 赵心一原地未动,他则被震得连退了三四步,全身衣衫连同毛发也同时被烧成了灰烬,变成了一个没毛的野人。 “呀……” “怎么会这样……” “我没看错吧……” 有人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刘青林目瞪口呆。 洪脂凝冷哼一声,怒骂:“蠢货!” 张薇快速往嘴里塞着糕点,含糊不清地道:“这家伙果然是桃花宫的人,看来还是年轻啊,不够沉稳,这就忍不下去了!” 张成手揉鼻孔,心道:“狐狸尾巴终究是藏不住的!” 武宁子先是一惊,继而大怒,随便裹了件袍子,召出宝剑再次冲杀而去。另一边,敬自成跟曾剑深也是斗得难解难分。 “住手!” 一股无形的威压从天而降,直接将四人禁锢。 赵心一全身冷汗,心道:“此等威压,怕是修为已经到了元婴期,看来是院首来了!” 此念未了,院首李开晨和皇帝燕星海在一众监首、长老的簇拥下,御剑而来,转眼即至。赵心一眼见,发现燕晨也在燕星海的飞剑之上,后者悄悄向他做了个鬼脸。这一幕正好落在曾剑深眼里,不由胸中怒火更盛。 李开晨道:“北燕盛事,符湖开启,你们四个在这里胡闹什么?” 曾剑深道:“师父,都是赵心一在这里大放厥词,出言挑衅!” 李开晨转头望向赵心一,道:“赵心一,你怎么说?” 赵心一道:“院首,本是武宁子几人对曾剑深溜须拍马,后来弟子听他们越拍越没边,忍不住笑出了声,那无能子便找我麻烦,想要出手伤我,我这二师兄想要护我,也被他们针对!” 一众人没想到赵心一把他们溜须拍马的事能说得这么直白,中间还夹杂着对武宁子嘲笑的“无能子”,忍不住都笑出声来。 李开晨扫过众人,各个面色从容,便知赵心一所言非虚。 “师父,他是一派胡言……”曾剑深极力争辩。 “住口!”李开晨直接打断了曾剑深,“此间事了,你和武宁子回去面壁一个月,静思己过!”大袖一挥,威压尽散,赵心一四人便再次能活动了。 曾剑深面色铁青,武宁子面色铁黑,赵心一则笑嘻嘻地收了火枪,跟着敬自成退到了一边。 燕晨从空中飘落,来到赵心一身边,小声道:“小骗子,几天不见,又长能耐了!” “也就比你强了那么一点!”赵心一顺着杆子往上爬。 燕晨翻了个白眼。 他俩有说有笑,曾剑深却恨得全身骨头都疼。 半空中,院首几人依阵而立,燕星海抬起右掌托出一方金印,左手结印,金印飞起,院首几人同时结印,金印有如陀螺一般,快速旋转,一道道金色符文自金印四周的虚空之中垂落而下,有如一条条金色锁链,落到了问情山。 院首几人再次变换手印,问情山禁制渐开,就连常年不散的浓雾也慢慢变得稀薄,最后整座山露出真容。满山老松缀奇花,潺潺流水飘异香,景色秀丽,灵气充裕,的确是座好山,但众人望遍全山也没能找到那鼎鼎大名的符湖。 赵心一向燕晨道:“你们的祖地符湖不会是在山里面吧?” “对,也不全对!”燕晨卖起了关子。 “啥意思?”赵心一的好奇心愈发重了。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又有两条金色锁链从天而降,直垂山脚,金符闪耀,两条锁链形成一道拱门,虚空破裂开一个拱形洞口,露出里面的一方小世界。 一池湖水,半隐半现,一半隐在山中,一半露在外面,湖水碧绿,有如美玉。 “快看!湖中游来游去都是符文!” 众人望去,果然见到湖水中游鱼一般的东西竟真的都是符文。 “符文成精了?” “什么成精!该不会是符灵吧?” “这么多的符灵?” 一众人七嘴八舌,猜个不停。 赵心一细眼打量,符文虽在游走,却僵板凝滞,不似有灵性,应该不是符灵,倒像是某种厉害的符阵,心道:“由符湖来看,这天元经可能真是深不可测!” 院首朗声道:“再有一会儿,符湖的符阵便会暂时停止运转,你们听从燕晨的指挥依次进入符湖感悟,共有一天的时间。至于能不能感悟到真经,则是全凭机缘,不可强求!” 众人称是。 约莫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湖中游走的符文果然消失不见,燕晨指挥众人进入符湖小世界,拱形入口消失不见。 众人来到小世界,符湖浓雾顿起,这雾也不寻常,既挡视线又阻神识,像是什么阵法。燕晨掐了个诀,一道无形的结界自符湖中心升起,将整片湖水以山体为界分成了两半。 燕晨朗声道:“女弟子在里,男弟子在外,胆敢越界者杀无赦!” 赵心一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中间有结界,除非你故意放人过去,要不然怎么可能?” 声音虽不大,却正好被燕晨听到,她又想到前些时日看到赵心一赤身裸体的模样,不禁又羞又恼,一脚踹到了赵心一的屁股上,怒道:“尤其是你这个小骗子!” 赵心一毫无防备,一脚被她踹入湖中。 众人哈哈大笑,各自散去,准备入湖感悟。 曾剑深看在眼里,愈发愤怒,低声向身后的武宁子和韩江义道:“我等会儿拦住敬自成,你俩把那小子给我阉了!” 武宁子握紧了拳头,怒道:“我一定要宰了这小子!” 韩江义眼见他这副黑炭模样露出白花花的牙齿,甚是滑稽,没忍住笑出了声。 武宁子更恼,却也不敢得罪韩江义,默默将这笔账也算在了赵心一的身上。 众人纷纷下水,敬自成在赵心一落水的位置下了水,曾剑深也跟着他入水,距他不过三尺,他心知曾剑深来者不善,一边靠近赵心一,一边暗中防备曾剑深。 韩江义和武宁子也赶紧跟了上去,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诡异的是,大战的核心人物却突然消失不见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四人紧张兮兮地找了一盏茶的时间,连个影子都没找到。四人惊疑不定,眼下湖中浓雾缭绕,隔绝一切声音、神识,又阻碍视线,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又都心念修行,便暂时放弃了,各自寻个地方,自行感悟去了。 再说赵心一,他一入水便迫不及待地游到了湖心,自沉湖底,在他想来湖心的位置应该灵气最为浓郁,机缘最为深厚,自然也更容易感悟天元经。 可是,他静静感悟了一炷香的工夫,却什么都没感悟出来,不由犯起了嘀咕,心道:“老头子不是说我身上有天元灵脉吗?按道理,应该可以感悟天元经才对啊!怎么连个水泡都没有,根本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啊!时间不够?还是说因为我灵脉尽碎的缘故?”又转头看向自己,“或者说是衣物的阻隔?” 想到这里,他三下五除二便把自己给扒了个干干净净,继续感悟,可到底感悟什么,还是没有一点头绪,试图催动自己的天元灵脉,却在哪儿都不知道,苦恼了半天仍是一点头绪没有。 “不能焦躁,不能焦躁……” 他又开始试着放空自己,试图让自己进入空灵的状态。昨晚激动没睡好,再加上闭气闭了这么久,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一个红色的光点在他的体内微微亮起,一道青色符文自其背后游来,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他的背上。 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越来越多的符文向他聚集而来……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八章 桃花朵朵 符湖,浓雾缭绕,山下的一半尤为浓郁。 最深处靠近石壁的地方,燕晨盘腿坐在湖底认真修炼。她的父亲和师父都对她寄予厚望,为了这次感悟愣是让她推迟好几年筑基。为这事,她可是没少跟父亲争吵。时至今日,她越来越理解父亲的良苦用心。为了今天,她也认真准备了许久,倒不是为了能重振先祖荣威,而是不想让他们失望。 她修炼许久,却没有任何动静,心下不由变得沉重、焦躁,缓缓吐了一口气,慢慢平复心境,开始默念十六字真言。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这是进来之前,她父亲特意教她的祖传十六字真言,嘱她在毫无头绪之时默诵之。 随着她不停的念诵,一股奇异的力量自其体内汇聚,引动她的灵脉跟着微微颤动。不一时,她发现一个青色符文如游鱼一般向着她游了过来,绕着她不停打转,“这难道就是父皇所说的‘筑脉灵符’?怎么还不为我筑脉?”转眼看了看自己,“难道是因为衣服?”不由面色羞红,四下打量,也没见什么人,缓缓将全身的衣服都给脱了。不多时,那青色符文在她的注视下落到了她雪白的肌肤之上,凭空消失不见,并无任何异样。 她精神一震,再接再厉。 距离燕晨三丈远处。 洪脂凝也在湖底感悟,全身未着一物,口里念念有词,竟然也是北燕皇室祖传的十六字真言。 不过,她的身边却一直没有出现那青色的筑脉灵符。 再深处,靠近结界的位置,水雾越发浓郁。 张薇沉在湖底,两眼紧闭,双手快速掐诀,一条条小蛇自其储物袋涌出,全身碧绿,七寸来长,与湖水宛如一体,约莫有百十来条。 小蛇快速游走,四散而去,似乎是在搜寻什么。 …… 符湖结界的另一边。 张成也是盘坐于湖底,双手快速掐诀,一道巨大的血符出现在了他的掌心,被他一掌拍在了结界之上,结界轻微颤抖,却并未出现任何损伤。 “这结界应该是高人所设,要想破开怕是要师父亲自出手才行!” 他摇了摇头,左手取出腰间的葫芦,右手快速掐了个诀,葫口打开,鲜血奔涌而出,化作一道道血符四处游走。 “归元鼎应该就在这方小世界之中,不能让天魔崖的人先得手!” 五丈之外。 曾剑深双手掐诀,用心感悟。然而,半天过去了,他却什么也没悟出来。先前那些对他的夸赞吹嘘此时就像是一个个响亮的巴掌,重重地扇在了他的脸上,怒火噌噌直冒,低声嘶吼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天赋异禀,青年一代第一人,怎么什么也感悟不到!”脑中又莫名出现赵心一跟燕晨嬉笑打闹的场景,怒气更盛,彻底坐不住了,拔剑就去寻赵心一。奈何浓雾重重,赵心一又是个滑头,寻了好一会儿却连个人影也没寻找。 武宁子一干人也在勉强感悟,可从始至终也就感悟到了这湖水真冷,但也不愿放弃,还在那里苦苦支撑! 再说赵心一,此刻睡得正熟,周身泛红,像是刚刚浴血了一般,在他周身,无数青色筑脉灵符将之裹入其中,有如一个青色大茧。 他体内的九个红色光点同时有节奏地闪烁,有如心跳,青色大茧也跟着亮起光芒。 …… 燕晨继续默诵真言,上百道筑脉灵符汇聚在她的周身,颇为热闹。不多时,她全身的皮肤慢慢变成粉红之色,呼吸也慢慢变得急促,似是有股火在体内烧。正在惊疑,异象陡生,灵符同时亮起青色光芒。接着,飞也似的游向了另一边,像是受到了什么牵扯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儿?出什么问题了?” 她当机立断,赶忙从储物袋中召出一方小小的玉印,双手掐诀,玉印快速旋转,所有远离她的灵符都定在了原地。 随着她不停变换法印,玉印越转越快,那些灵符全都倒游而回,重新向她汇聚。 这方玉印看似普通其实也是大有来头,乃是她先祖燕天行传下来的,也是她父皇在前一日专门拿给她的。 另一边,那个青色大茧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拉扯,原地打了几个转,径直冲向了结界,未受任何阻碍,竟然直接穿过。一路横冲直撞,撞到了一块凸起的大石,赵心一颠了颠,猛然惊醒,陡然见到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四下打量,只见周遭符文正向自己蜂拥而来,消失在了肌肤之上,自己则是全身发烫,双目猩红,似乎能冒出火来。赶忙凝神内视,发觉体内竟然多出了九条淡淡的红色细线,不停闪烁。 “难道这就是天元灵脉?不过,这也太细了吧?应该还需要更多的这种符文!只是,我这身体能承受那么多的灵符吗?不会被烧化吧?” 刚有此想,那青色大茧却变得越来越虚淡,几息的工夫就只剩下双腿还有些灵符环绕,继续拉扯。 “这是怎么回事儿?后力不足?该怎么办?” 他挥手划水,想要稳住身形,入手处却是一大团柔软滑腻,察觉到不对,赶忙回过了头,四目相对,那人正是洪脂凝。此刻,后者正惊怒交加地望着他,一双眼睛似乎能喷出火来。 洪脂凝转腕就是一掌,直拍赵心一的胸口,后者不敢怠慢,赶紧竖臂阻挡,脚下又被那符文一拉,立足不稳,直接扑到了洪脂凝的怀里,脸颊紧紧贴上了两团圆润的饱满。 洪脂凝羞愤交加,怒使双龙灌耳,赵心一鬼使神差双手各抓一团,张口咬了上去。洪脂凝吃痛,招式一缓,赵心一用力一推,借着脚上的拉扯快速逃窜。 洪脂凝怒不可遏,召出宝剑,一剑将逃跑的赵心一给劈成了两半,却是个替身符,气得她七窍生烟,正欲急追,却发现赵心一藏在身后大石一侧,只露出一条胳膊来,赶忙回身劈斩,用尽全力,连同那大石,一分两半,却又是一个替身符。 “该死!” 她赶忙去寻赵心一,刚走两步,发觉不对,匆忙拿出衣服便往身上套,看觉到胸前那一圈鲜红的牙齿印,不禁涨红了脸,又羞又怒。 “赵心一,我定让你这个混账东西死无葬身之地!” …… 燕晨一边念诵真言,一边控制玉印,越来越多的灵符汇聚在了她的周身,足有二百多道。 “这个方法果然好用!”她打量一眼自己的身体,周身愈发红艳,由原来的粉色到现在的赤红,内心也开始变得躁动,充斥着某种原始的渴望,面上不禁现出忧色,“这样下去,不会出什么问题吧?”随即摇了摇头,“先祖时代传下来的宝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继续闭目凝神修炼,忽然间,一团火热扑到了她的身上,她心下大惊,猛然睁开双眼,眼前竟突然多出一个男人来,赤身裸体,全身赤红一片,一双手竟然放到了她的屁股上。 “赵心一……” 燕晨恼羞成怒,一巴掌便扇了过去。 赵心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此时见到燕晨这副模样,只觉说不出的娇艳妩媚,一腔热火突然找到了发泄口,双臂环抱,紧紧将她拥抱在了怀中,用力亲吻她的柔软的双唇。 燕晨脑袋一片空白,即将落下的巴掌也僵住了,任他索取,后来竟然开始配合他。干柴烈火,阴阳交汇,心火释放。 玉印自行快速旋转,无数符文蜂拥而至,形成一个青色大茧,将两人裹在其中,不断汇聚到两人的身上,两人的身上都出现了红色灵脉,彼此相连,形成鼎形。不同的是,燕晨的天元灵脉只有三条,而赵心一足有九条。 随着两人的交融,两人的鼎型灵脉彼此呼应,一道耀眼的赤芒从湖底掠出,一分为二,出现在两人的鼎形灵脉之中。 “天元经!” 湖水随之剧烈翻滚。 …… 小世界之外,问情山剧烈晃动。 “这是怎么回事儿?”钱济来皱紧了眉头,“归元鼎异动!” 李开晨望向了燕星海,暗中传音道:“莫不是公主引发的异象?” 燕星海传音道:“那晨丫头确有些资质,先祖也曾启示她与归元鼎有机缘,但筑造天元灵脉何其困难,到底是不是她引发的异动此时还不好断定!” …… 符湖小世界。 湖水翻滚,张薇猛然睁开了双眼,跟着两条小蛇快速地游向了符湖中心结界。 另一边,张成也跟着血符来到了湖心。 张薇双手结印,一条条小蛇化作一道道蛇形符文,轰然砸向了湖底。与此同时,张成控制血符也重重地轰在了湖底。 “轰隆隆……” 符湖震荡,湖底石块崩裂,一股股奇异的波动从裂缝之中不断迸发而出。 “果然就在这下面!” 张薇面露笑意,随即望向结界另一侧,目露寒光,怒道:“找死!” 张成冷哼一声,继续发力。 …… 赵心一和燕晨一番云雨,依旧在青色大茧中紧紧相拥,两人身上的绯红之色渐渐褪去,同时睁开眼来,四目相对。 燕晨率先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了赵心一,满面羞红,怒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心一指了指头顶的玉印,开口道:“应该是你把我弄过来的,你可要对我负责!” 燕晨面如泣血,嗔道:“你这骗子……” 赵心一眼见她就要发作,一把将她再次拥入怀中,紧紧涌上了她的唇。她略作反抗,便再次主动配合了起来。 两人正在情深处,符湖突然剧烈震荡,包裹着两人的青色大茧也全都涌进两人体内,消失不见,无数黑色符文从湖底喷涌而出。 燕晨大羞,赶忙推开赵心一,急道:“快点穿上衣服!”说着,自己赶紧穿上衣服。 赵心一眼见符湖小世界都有些不稳,赶忙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快速穿上衣服。 …… 问情山。 李开晨道:“不好,符湖小世界不稳,快快将他们传出!” “是!” 众人结印,灵光闪过,一众弟子出现在了问情山山脚。 赵心一和燕晨都在人群之中,并不显眼,但两人却感觉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自己,对视一眼,均是面色羞红。 “可惜!就差一点儿!”张薇咬牙切齿。 张成冷冷扫过张薇。 洪脂凝怒视赵心一,恨不得将之千刀万剐。 章节目录 第八十九章 幽潭 符湖感悟结束,飞龙院一众弟子,只有赵心一和燕晨铸就了天元灵脉,得到了天元经。但赵心一因为自己的灵脉尽碎,根本无法通过天元经掌控天元灵脉,燕晨对此唏嘘不已,既是惋惜,又是难过。 赵心一虽也失望,但也早有准备,安慰了燕晨,并让她为自己保密。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燕晨竟也让他为之保密,他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缘故。据说,当年燕家先祖燕天行就是筑就三条天元灵脉,练成天元经,打下了如今的这副家底。燕晨也是筑造了三条天元灵脉,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燕天行,各大势力未必愿意养虎为患! 两人各自回去,虽是短暂离别,却也十分不舍。 …… 是夜,月明星稀。 皇宫,密室。 “丫头,快给父皇看看你的天元灵脉!”燕星海见惯了大风大浪,此时却仍难掩激动。 燕晨双手结印,三条纤细的红色线条在其体内浮现,彼此相连,有如一口赤鼎。 “果然是天地人三才之数!好,很好!”燕星海喜不自禁,不停叫好。 燕晨面色微红,开口道:“父皇,会不会有人筑造九条天元灵脉?” “断然不会!”燕星海挥了挥手,“先祖天纵之才,也就是三条天元灵脉!要说九条,除非是天上的仙尊下凡!” …… 望江小院。 赵心一独自躺在屋。 洪脂凝面如泣血,咬了咬牙,冷冷道:“今天的事你要是胆敢乱说半个字,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一定,一定!”赵心一连声答应。 洪脂凝一剑刺向赵心一,后者皱紧了眉头,一边躲闪,一边匆忙道:“不是都说好了,怎么还出手?” “赢了,你全身而退;输了,你就横尸当场!”洪脂凝去势不改。 赵心一无奈,只得迎战。大战了三十几个回合,赵心一最后全身而退。 …… 次日,黑白无常便在飞龙监接了个荒级任务。过程极为顺利,一炷香的时间都没用,两人皆是大喜过望。 以前,要想接个任务至少要等个五六天,原因无他,北燕承平已久,并没有太多事给他们做。可最近,却是多事之秋。 他们接到的任务是下山勘察、除妖的任务:怀宁府长林县下辖的四方镇近来怪事连连——这镇子名为四方,乃是由其形而来,四四方方,非常规整。怪事是镇子四角的四户人家突然发现所有的牲畜全部惨死,死相奇异——皮肉都好端端的,身上却一滴血都不剩。飞龙监怀疑是妖邪作祟,便设定为荒级任务。 赵心一三人告别师父和一众师兄们。当他告别老大宁霜秋的时候,这家伙面无表情地从房里取出一杆黑色长枪,枪杆云纹密布,枪头是一只凶狼口吐寒光闪闪的枪头,寒意袭人,一看就是不俗的法器。 黑白无常嬉皮笑脸,争相感谢大师兄赠与宝物。后者白了他俩一眼,道:“没你俩的事儿,这是给老六的!” 赵心一既是惊奇,又是激动,前不久刚收了老大的宝物,没想到后者又赠自己宝物,“感谢……” “大师兄”三个字尚未出口,老大已经将长枪抛给了他,入手竟比想象中要重不少,差点猝不及防摔个跟头。 老大道:“品阶算不得太高,二阶上品而已,黑狼长枪,乃是由重金陨铁打造,分量不俗,很适合现在的你!” 赵心一摸索云纹,笑道:“确实够重的,感谢大师兄!” 老头二话不说,直接关了门。 三人面面相觑,告别众人,大摇大摆下了山,老黄也主动跟了去。一路上,黑白无常开心激动,赵心一则一路都在耍弄自己的长枪。 …… 四方镇距飞龙院约有八百多里路,赵心一三人出了飞龙院,便商量御剑而行。 修为到了筑基期便可以御剑,赵心一如今已是金刚体小成,但毕竟只是新成,御剑还不熟悉,试了十几次,也摔了十几次,要不是他肉体强悍,怕是早就摔成了重伤。试了半天,他这才勉强御剑翱翔。 老黄死活不上他的剑,最后还是黑无常帮着带狗。 一行三人翱翔于天际,一览众山小,赵心一激动兴奋,在白无常身后大喊大叫,心境豁然开朗。一路走走停停,或是歇脚,或是看山看水,倒也不着急。不过,御剑神速,远比世间车马来得快,傍晚时分,三人仍是赶到了长林县,黑白无常决定在此地落脚,明日一早再前往四方镇。 进入长林县,三人在城门口被好一番盘查,比国都武宁城都还要严厉。 三人亮明飞龙院的身份,这才好容易进到城里。使了些银子,旁敲侧击,这才套出只言片语,据守城兵士所说,长林县有皇室贵人在,再加上下属的四方镇又闹了那么一出,所以进城勘验极严。 本以为难进城就算了,远远竟还有两人一路偷偷跟着他们,显是对他们这些生面孔并不放心。黑白无常倒也完全不在意,当晚,两人拉着赵心一先找了最好的一家馆子吃了个大饱,喝了个半醉,又贼兮兮地拉着赵心一说还有更好的去处,绝对是个绝妙的销魂窟,还说多亏了老三,他们才知道这地儿的妙处。 出了酒楼的门,那两人还不远不近地守在外面,三人使了个眼色,按照商量好的办法,一路左拐右绕,偷偷藏进了一家布庄铺子,那两人果然跟丢。 黑白无常果然带着赵心一来到了他们口中的妙处——青楼,赵心一暗叹一口气,还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老鸨热情相迎,满口恭维话,说三位一表人才,人中龙凤,如何如何,好话说了一箩筐,黑无常丢出一个钱袋子,老鸨眼放绿光,更是殷勤,黑无常装作老气横秋的样子让老鸨把最好的姑娘,花魁都叫下来,老鸨哪敢怠慢这三位阔公子。赶紧招手叫来所有的姑娘,让三人挑选。 盛夏时分,本就天气炎热,这里的姑娘更是衣不遮体,黑白无常两人看着白兮兮的胳膊和大腿,眼都直了,口水直流。一人挑了两位,左拥右抱,开开心心上了楼,轮到赵心一,他则摆了摆手,转身走向门口,任老鸨口吐莲花,任那些姑娘使出浑身解数撒娇挽留,仍头也没回,径直出了门。惹得老鸨和一众丫头大怒,背后小声偷骂。 赵心一拐到青楼东侧小巷之中,几个闪身登上了青楼的屋的本命符了?” 赵心一顿时来了精神,陪笑道:“你的意思是炼制本命符的妖兽在那古墓之中?” 老黄没好气地道:“要不然呢?” 赵心一两眼放光,道:“什么妖兽,厉不厉害?” “到了你就知道了!”说着,老黄率先跳下屋顶。 赵心一随即跟了上去,刚走两步,略一犹豫,道:“等一下,给那俩货留封书再走!”老黄不耐烦,说根本没这个必要,赵心一坚持返回青楼,找小厮要来笔墨,随意留了封书,说自己四处逛逛,如果天亮还没回来,不必等自己,自会去四方镇找他们汇合。留好书,这才跟老黄去找那古墓入口。老黄早等得不耐烦,骂骂咧咧,赵心一一笑置之。 黑暗中,他跟着老黄走过六七条街巷,悄悄潜入长林县东北角一处荒宅之中,在后院的一口枯井前停了下来。 赵心一皱眉道:“所谓的入口不会是这口枯井吧?难道这水和你说的什么潭是通的?” 老黄哼了一声,一脸不屑地道:“你倒真会想!都这么简单,天底下那么多的阵法还有什么用?岂不是所有的白痴废物都能寻到天材地宝?就说这里,要不是老子聪明绝顶,又有一身通天的修为,怎么可能找得到!”眼见赵心一一脸向往,这才满意地抬起了爪子,一块半尺见方的斑驳石块凭空出现,悬停在井口上方。 老黄爪子下按,石块随之坠入井底,并非是寻常硬物撞击的“叮当”声,而是石块入水的“噗通”声。下一刻,晶莹的绿光从井口喷薄而出,鬼火似的,透着一股子邪异。 “走了!” 赵心一正看得入神,被老黄一爪拍在屁股上,跌落井中。 “啊……” 眼看就要落水,赵心一以为自己会摔个七荤八素,却突然身子一轻,眼前的世界陡然发生了变化,枯井消失不见,竟凭空出现在了一片山林的半空之上。下一瞬,“嘭”的一声,砸在了石地之上,现在他全身练得十分坚硬,倒也不觉怎么疼,正要起身,背上又砸一物,四只脚的,不用说,正是老黄。 老黄踏着赵心一,一步跳出几丈远,四只爪子在地上一顿,以他为中心,散发出阵阵波动,有如水中涟漪,瞬时扫过整片地域。 赵心一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他心下有诸多期待,也不计较老黄拿他垫脚,一股脑从地上爬了起来,快步追了过去。只见老黄在一个九尺围圆的深潭之前站着,面色严肃地盯着深潭。 赵心一有些着急地道:“妖兽在哪里?” 老黄白了他一眼,尾巴在他身上一点,淡淡道:“你自己看吧!”他的眼眸闪出灵光,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只见一缕缕黑烟从潭心冒出,绕着青潭打转几周,最后复归潭中,循环往复,不息不绝。 他干吞了口口水道:“这黑烟是怎么回事儿?没什么危险吧?” “那你倒是试试!”老黄一脸嫌弃。 赵心一道:“还是你先来!”说着,将潭边一块方石踢到了潭中。 老黄眼眸一凝,方石定在了半空,怒道:“你这个笨蛋在干什么?” 赵心一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试试它有什么能耐!” “笨蛋!若是将它惊醒,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老黄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你不是说古墓就在潭底吗?那你上次是怎么进去的?”赵心一十分不解。 “上次老子运气好!正好遇到它修为晋升无暇分身,我这才侥幸混了进去!” “你都如此忌惮,它到底是什么妖兽?又是什么修为?我这才第一道本命符,能用吗?”赵心一更是惊疑。一般情况下,要炼制神威符,那妖兽的修为最好是与符师相当,就算高,也只能是略高。否则的话,极有可能被妖兽反噬,死无葬身之地。而从老黄的反应来看,只怕这只妖兽至少也是个金丹期的妖兽。炼化它当本命符,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章节目录 第九十章 暗夜麒麟 “此妖兽名为暗夜麒麟,乃是神兽榜排名第十七的神兽水麒麟的后裔,如今是金丹期三层的修为!” “金丹期?三层?” 赵心一叹了口气,随口道:“打扰了,你自己玩吧!”说完转身就走。先不说能不能斗得过这个暗夜什么鬼,就算成功将之击杀,想要炼化它,还是做梦去吧!不反过来被它炼化就不错了! “就这点出息!”老黄十分鄙夷,“老子倒要看看贼老道的仇你何时能报?” 赵心一不由握紧了拳头,转过头道:“你有办法炼化它?” “本来,凭你这点微末修为想要炼化它自然是自寻死路。但是,别忘了同命符,我们同命相连,老子遇到贼老道之前可是拥有元婴期九层的修为,可以以自身神魂助你一臂之力!配合老子传你的神威符炼制之法,再加上你自身的金丹期三层的神识,至少有三成把握能炼化成功!” 神威符,需以妖丹作魂,自身精血为基,神识为火,凝炼本命符。如今,赵心一有老黄以神魂相助,自身又有金丹期的神识,再加上老黄那个号称正宗的神威符炼制法诀,虽然凶险,倒也不是全无胜算。 “才三成?”他仍是有种骂街的冲动。 老黄冷哼道:“夺造化,求长生,本就逆天而行,凶险暗藏,九死一生!想要十拿九稳,就不要修仙!” 赵心一咬了咬唇,虽然老黄话说得难听,但是句句在理,修仙可不就是如此吗! 老黄又道:“再跟你说一事,这暗夜麒麟早年吞了先天十大灵火中排名第七的‘暗夜雷火’!如若炼化本命符成功,便是一举两得,修炼琉璃淬体诀也会省下不少力气!” 赵心一不禁动容,有道是富贵险中求,拼了! “我们该怎么做?” “布置符阵,设下埋伏,再引蛇出洞!”老黄爪子一挥,赵心一的身前出现了十几张灵符,品阶均是极高,都是三阶以上的灵符。 “这都是哪里来的?”赵心一两眼冒光。 “自然是古墓中找到的宝贝!”老黄不无得意地道,“老子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都借给你了,日后拿相应品阶的妖丹还老子!” 赵心一不置可否,直接望着老黄开口道:“干活吧!” “老子可不会什么狗屁符阵,你自己来!”说了,老黄径自找块大石,伏在上面睡起了大觉。 赵心一本就知道布置符阵根本就指望不上他,慢慢稳定心神,将赵老道在白石县地宫布置的罗天阵回忆了一遍,确定没有疏漏,这才开始布置符阵,起初谨小慎微,生怕有什么疏漏,束手束脚,一个时辰连一成都没能完成。后来,渐渐得心应手,越来越快。 老黄微微睁开一条眼缝,赵心一每布下一张灵符,他的一双金色眸子中便会出现一道难言的气机,一闪即逝,暗道:“这贼小子符道造诣着实够高,也难怪贼老道会将衣钵传给他!” 约莫过了三个时辰,东方泛起鱼肚白。 赵心一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累了个半死,总算是完成了,转头望向老黄,开口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老黄立起身子,抖了抖全身的毛,地上再起涟漪,开口道:“扔石头,大骂,用最大的动静把它引上来!” 赵心一也不客气,直接将潭边一块大石踢到了潭中,石头才触潭水,一缕黑烟立时缠绕其上。 “嘭。” 随着一声脆响,大石应声化作黑灰。 “这么厉害!” 眼见那缕毫不起眼的黑烟竟是如此厉害,赵心一不由一惊。 那缕黑烟未作停留,“唰”的一声,有如利箭,直射向了他,他不禁亡魂大冒,赶忙施展身法,闪身躲避。 “嘭!” 黑烟有如实质,轰在了他刚刚立身之处。 “轰……” 雷声大作,将一丈见方的一块大石轰了个粉碎,黑炎缭绕,瞬时化作了黑灰。 “这黑烟原来是黑炎!这就是暗夜雷火?”赵心一惊疑不定。 此念未了,随着一阵密集的“唰唰”声,几十缕黑烟自小潭之中暴射而出,从不同的方向狂轰向了他。他惊惧交加,一边躲闪,一边赶忙向着老黄道:“快来帮忙!” 老黄半眯双眼,死死盯着深潭,面带几分凝重之色,却并未着急出手。 另一边,赵心一虽然对老黄甚是不满,但也知道这家伙定然有自己的谋划,也并未过多催促,只能一个人尽力应对。一边快速躲闪,一边招出黑狼长枪,能躲就躲,实在躲不了,便硬抗上一记。 几十道黑烟宛若拥有神智,对他围追堵截,很有章法,他实在躲闪不过,举枪硬挑,与十几道黑烟撞在一起。 “嘭!” 黑烟同时爆出雷光,轰击在了长枪之上,他全身发麻,头发立时根根竖起,一时动弹不得。 这是被雷劈了! 几十道黑烟瞬时又缠绕而来,他可不想化为黑灰,不禁亡魂大冒,赶忙以心神控制三阴焚心火,凝结焚心火铠甲。同时,在心底大喝一声,“御火化剑”。 转眼间,无数的三色火剑,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奔射而出,硬撼几十道气势汹汹的黑烟。 他金刚体小成之后,体内灵火便可以大量外放,借鉴了洪脂凝的一招“玄冰剑雨”,便自创了这招御火化剑。 火剑黑烟相撞,“噼里啪啦”一阵乱响,竹筒倒豆子一般,甚为热闹。但也仅是热闹而已,随着几十道黑烟爆出耀眼的雷光,数量庞大的三色火剑全被震散,化作漫天焰火。 他心下大惊,同时又万分疑惑,心道:“这暗夜雷火也并未附带多少灵力,为什么同为先天灵火,他的威力会比我的三阴焚心火强这么多?” 眼见黑烟再次袭来,他一边飞也似地逃命,一边细眼打量,试图找出其中玄妙。 “嘭……” 十几道黑烟几乎是贴着他轰在石地之上,将石块轰得碎石乱飞、焦灰漫天,又想到自己被黑烟劈中的场景。 “原来如此!” 他的模样虽是十分狼狈,但面上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难怪会有这样的威力,原来是凝刻了繁杂的五雷纹!想来,这便是暗夜麒麟的本命神通!回头,我也得将我的灵火和灵符结合起来!” “吼!” 潭水翻滚,一个巨兽从潭中浮现,身形巨大,有如一座小山,羊头,鹿身,龙尾,全身生着漆黑的鳞片,周身又有黑烟缭绕,闷雷阵阵,双眸猩红,獠牙外露,全身凶相。看来,这便是那只暗夜麒麟了。 赵心一干吞了一口口水,突然发现这只巨兽的右后蹄上竟被一根黑色铁链锁缚。 “这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是那古墓的主人将它锁缚在此守墓?” 此念未了,暗夜麒麟口吐人言。 “卑微的人类小子,乖乖将三阴焚心火火元交出,饶你不死!” 所谓火元,是指炼化先天灵火之后形成的本元,其他人若想占为己有,则必须上任主人精元中剥离出灵火本元。说得简单,其过程则是相当复杂,被剥离之人也是必死无疑。而且,成功的可能也不大,除非被剥离之人全力配合。 “原来它是奔着三阴焚心火来的!”赵心一暗暗盘算应对之策,当然,他肯定不会交出灵火本元。略作盘算,开口道:“这位大王,多有冒犯,我也是无意间来到此处,勿怪勿怪!至于你说交出本元,我是有心无力啊!实不相瞒,我是真不知道怎么交!是这样吗?” 他这里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装模作样地招出一团极为璀璨的三阴焚心火,吸引暗夜麒麟的注意,心湖中匆忙道:“老黄,还不动手!” 话音未落,一道璀璨的光芒在赵心一身前亮起,转眼间化作一只巨大的金瞳,暗夜麒麟立时双眼发直。 老黄脚掌一顿,登时恢复本来面貌,四头金虎,大笑道:“他娘的,贼老道的封印确实好用!这家伙竟然没有察觉到老子的存在!” 赵心一却不禁皱了皱眉,老黄现在恢复原来面貌可是相当简单,看来赵老道的封印对他的限制已经不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老黄已经指引暗夜麒麟来到了罗天阵的埋伏之中。 “启阵!”赵心一大喝一声。 下一刻,符文暴起,灵光闪耀,纵横交错,彼此相连,有如天罗地网,将暗夜麒麟捆缚其中。 赵心一和老黄大喜过望,均未想到竟会如此顺利。 “他娘的!这家伙太蠢了!”老黄不禁大笑。 赵心一长长吐出一口气,虽然也很开心,但还是有些不安,希望能够速战速决,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老黄浑不在意地道:“杀了它,收灵血,夺妖丹!在一个时辰内炼成本命符,否则前功尽弃!”炼制神威符,需要新鲜的妖丹,一旦超过一个时辰,就会炼制失败。 对于杀兽夺丹这件事,赵心一虽早有准备,还是不禁觉得毛骨悚然,转头望向老黄,想要后者帮忙,可老黄转身就走,摆明了根本不会出手。他深吸一口气,招出黑狼长枪,纵身而起,一枪插向了暗夜麒麟的心脏。 老黄四颗头颅冷眼注视着,看不出什么表情。 就在长枪刺穿暗夜麒麟的鳞片之际,暗夜麒麟猛然间一声大吼。 “不好!”老黄顿感不妙,一边匆匆招出牙剑,一边闪身去救赵心一。刚要动作,突然天地变得一片漆黑,黑得诡异,没有一丝声响,没有一丝山风。 “这是它的小世界!它竟然有小世界!为什么会这样?”老黄大惊失色。小世界这种东西,乃是神兽榜排名前五十的存在才会有的东西,他都没有,万万没想到暗夜麒麟竟会有小世界。 “这是怎么回事儿?” 赵心一招手甩出十几团火焰,照亮了这一方世界,只见四下里黑魆魆一片,长枪之前已经没了暗夜麒麟的身影,只剩下他和老黄两个,再无其他。 “这是哪里?暗夜麒麟呢?” “他娘的,没想到着了那家伙的道!”老黄恨恨地道,“千算万算,没算到那家伙竟然会有小世界!” “小世界?那我们不是死定了?”赵心一可是跟着高山寒亲身感受过小世界的恐怖。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一章 传承 “怎么办?”赵心一出言询问。 老黄祭出金睛四下打量一番道:“他的小世界应该是刚修成不久,还不算特别稳固。而且,那家伙现在应该还困在陆吾金睛和罗天阵中,一时半会儿无暇管我们。趁此机会,我们全力轰击,争取破开他的小世界!” 听到老黄的分析,赵心一安心不少,当下也不再废话,一招“御火化剑”向无边的黑暗全力轰击而去。同时,又招出幽冥妖火镜,全力祭出。如今他修为大涨,施展幽冥妖火镜的威力远超从前,小黑张口喷出一团火焰,倏忽消失不见,转眼出现在了黑暗的边缘,化作一片火海。 老黄那边也没歇着,也是全力施展神通,宝剑、金睛之剑全都释放而出,全力轰杀。 “轰隆……” 黑暗小世界剧烈震荡,有了要溃散的迹象。 “他娘的,再加把力!” 老黄怒吼一声,继续发威。赵心一又招出黑狼硬弓,破甲箭、破风箭、破冰箭一股脑全都射了出去。 “轰隆隆……” 黑暗小世界震颤不已,眼看就要溃散,赵心一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怕再发生什么意外,不觉又加了几分狠。 然而,世事皆如此,怕什么就越可能来什么。 就在小世界要溃散之时,突然雷光密布。 “轰……” 雷霆万钧,即将溃散的小世界竟然稳固了下来。 “吼……” 暗夜麒麟也出现在了小世界之中。 “他娘的,这家伙竟然摆脱了陆吾金睛和符阵的束缚!”老黄万分惊诧,“这家伙好像已经踏入了元婴期!” 暗夜麒麟怒吼一声,再次口吐人言:“我会让你们两个蝼蚁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未落,几十道惊雷从天而降,向着赵心一和老黄怒劈而去。 老黄大吼一声,祭出陆吾金睛,将他和赵心一护在其中。 “嘭。” 巨大的金色眼瞳剧烈摇晃,只一击,便有了溃散的迹象。 老黄面色凝重,四颗头颅同时仰天怒吼,金瞳飞速旋转,上百道金剑喷涌而出,有如剑河一般,波涛汹涌,向着暗夜麒麟轰杀而去。 暗夜麒麟身在高空,四蹄虚踏。 “嘭。” 雷霆再起,有如雷海,将所有的金剑吞没。同时,形成一道雷柱,轰击在了金瞳之上。 “轰……” 金瞳直接被轰散。 老黄倒飞而出,四颗头颅同时吐出一口血。 “老黄,你怎么样?”赵心一赶紧上前查看老黄的伤势。 老黄有些虚弱地道:“小世界能够加持它的神通,同时削弱我们,在这里我们根本不是它的对手!快想其他办法!” 赵心一暗道:“老大,你都想不出办法,我能想得出来,你还真看得起我!”要是搁在以前,他准会赏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但现在生死关头,也没工夫跟老黄争论,只能自己想办法,可想个屁啊!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 “不对!还有办法,高山寒!” 只是,这个念头刚生出来就被他给掐死了,他真的不想再跟那家伙有任何的关联,宁可死! 正在一人一虎大眼瞪小眼之际,雷霆漫天,再次怒劈而下。 “分开跑!”老黄一爪将赵心一从雷霆中央拍出去,他自己则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轰!” 惊雷轰下,赵心一躲闪不及,右腿被雷劈中,砸在了地上,顿时身子麻了半边,想要起身都难。 又是一道惊雷轰下,赵心一无法躲闪,只能御火抵挡,但哪里抵挡得住。 “啊……” 赵心一惨叫不止,全身又痛又麻,几乎要昏厥,便在最后即将失去意识之际,他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可不可以引雷入体,炼化雷力。 之前,他对灵脉和灵力有过深研,知道雷力属木,其实也是灵力的一种,未尝就不可炼体。 当下也不再犹豫,直接运转玄功吞雷入体,狂暴的雷力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内外交加,痛得他撕心裂肺。但他强撑一口气,紧咬牙关,愣是没放弃。 “轰……” 又是几十道惊雷轰下,虽然大部分雷力被老黄化解,但还是有两道击中了他,他也是倔劲上来,前一道雷力尚未吸收,又直接将这两道雷力吸纳入体,钻心的疼痛狂猛袭来,全身冷汗直冒。有那么几瞬,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从肉体脱离,随时都可能丢掉小命。 老黄打眼扫过,惊怒交加。这小子真是胡来,这不是自寻死路吗?但见他到了关键时刻,也不敢出声打扰,生怕他练岔了气,直接经脉寸断而亡。只能尽力将惊雷挡下,生怕这小子直接把自己给玩死。再次扫了赵心一一眼,暗道:“看来是我想多了,贼老道心思再深,也不可能算无遗漏,谋划这么远!这下,大事可成!” 正想着,他又被一道雷击中,金毛倒竖,胖了一大圈,饶是皮糙肉厚,仍是痛得呲牙咧嘴,再望了赵心一一眼,“今天这苦也算值了,只是,这小子可别把自己弄死了!” “可以结束了!” 这般想着,他四脚一顿,一柄绿莹莹的飞剑自其口中飞出,一指来长,就像一根平凡的小树枝一般,其貌不扬,却让人莫名心悸。 “轰。” 赵心一周身雷光缭绕,又引来一道惊雷。 老黄大惊,这小子竟然将三道惊雷全部炼化了,真是傻人有傻福。略一犹豫,他又收了绿剑。 “拼了!就让这家伙陪你炼体!” 团雷劈落,老黄虽施展神通奋力抵挡,却未能全部防住,三四道惊雷将他劈得哀嚎不断,原本一只威风凛凛的金虎愣是变成了一只烤猫! 另一边,大部分惊雷被老黄抗下,但老黄较之前虚弱不少,愣是有五道惊雷没有拦下,直接劈向了赵心一。 “他娘的,不好!这小子要被劈死了!”老黄大惊失色,三四道惊雷几乎要了他半条命,这五道惊雷还不得把赵心一劈成飞灰,赶忙全力施展陆吾金睛抵挡。 然而,惊雷迅捷无比,金睛尚未成形,便已经全都劈在了赵心一的身上,后者似乎浑然无知,直接照单全收。 “完了!彻底完了!”老黄心如死灰,八目猩红。 “吼……” 随着他的怒吼,绿色的小剑自其口中疾射而出,暗夜麒麟冷哼一声,浑不在意,张口喷出一道惊雷,想要将之轰成焦灰。然而,看似不堪一击的绿剑却沐雷而不灭,反而更加绿意璀璨,暗夜麒麟不由大惊,又是一口喷出,直接是一道璀璨的雷柱,有如实质。 “这次还不化为飞灰!”暗夜麒麟恨恨地想到。 只是,此念未了,那小小的绿剑已经从雷柱之中飞掠而出,径直插向了他的心脏。 平平无奇的一剑,并无任何气势可言,却直接穿透了暗夜麒麟的鳞片,刺穿了它的心脏,暗夜麒麟至死不解。 “轰……” 黑暗尽散,太阳高悬,乾坤朗朗,老黄和赵心一再次出现在潭边。赵心一盘腿而坐,一动不动。老黄一个闪身来到他的身边,一边以神识查探他的气机,一边祷祝道:“陆吾大神保佑,这小子可千万不能死啊!” 赵心一猛然睁开双眸,精光四射,老黄正在全身心查探,被他吓了一跳。 “小子,你没事吧?”老黄暗暗松了口气。 赵心一双臂一振,直接将身后的一方巨石隔空震碎,又惊又喜,开口道:“金刚体大成了!” 金刚体大成,堪比筑基期六层的修为,而赵心一一路稳扎稳打,又有暗夜麒麟符加持,一般筑基期六层修为的人可不是他的对手。 老黄咂舌道:“他娘的,没想到以雷炼体竟会有此奇效!不过,你也差点小命不保!” 赵心一站起身来,发现暗夜麒麟已经躺在了潭边,没了生机,好奇道:“你杀了它?怎么做到的?” “他娘的,真当老子是病猫,别忘了老子可是神兽陆吾之后,对付这种喽啰还不是轻而易举!这也就是现在,要是搁在以前……”老黄甚是得意,喋喋不休。 赵心一翻了个白眼,一脸可惜地道:“可惜了,要不然,以雷炼体,我应该很快就能练到金刚体圆满,进而突破到霸王体境!正式迈入强者之列!” 老黄说得正得意,被赵心一打断,心下不悦,没好气地道:“蠢蛋!它的小世界就是雷霆世界,炼化了它你还愁没有雷力炼体?” 赵心一闻言大喜,赶忙催促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快开始吧!” “他娘的,你这蠢小子还真是走了狗屎运,不仅有暗夜雷火,还有他娘的小世界!”老黄愤愤不平,越想越气,这家伙上次才刚刚突破到金丹期三层。然而,这才一月的时间不到,它却已经要踏入元婴期了,当真古怪!更古怪的是它竟然有小世界,还是和神兽水麒麟类似的雷霆世界! “水麒麟!”老黄突然双眼一亮,“难道水麒麟消亡,但他的一部分气运和修为都加持到了这家伙的身上?它要顶替水麒麟成为新的神兽?” “这就解释的通了!”老黄再看向暗夜麒麟,眼中多了几分复杂,“它是怎么做到的?老子能不能得到陆吾的气运?”不由暗恨,“早知道留个活口了!” 老黄这边正在胡思乱想,那边赵心一已经迫不及待地忙活了起来,老黄怕他乱来,赶忙上前指挥,让赵心一先取出妖丹,抓紧时间炼化,这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赵心一不敢耽搁,按照老黄的指挥,快速地忙碌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二章 本命符 赵心一盘腿而坐,以暗夜麒麟的妖丹作魂,自身精血为基,神识为火,开始凝炼本命符。 “吼……” 他头了一桩亲事,并不是小石头的心仪对象,小石头自然是百般不愿,奈何他的父母已经同意了,婚事都议定了,今年冬至之后就要成亲。 所以,小石头对胡三念那是恨之入骨,天天喊着要烧了他家的房子。 两人不再深究这个胡三念的事,又问镇子这几天可还太平。江老三叫苦不迭,说是自从起初四户人家的牲畜无故没了血肉,变成皮包骨后,镇中又有几家闹了同样的事。镇子昨日里还专门请了五位远近闻名的法师,前来做法,做了法事就住在江老三的家里,今日白日里却都突然没了踪影,也不知什么时候失踪的,又是怎么失踪的。 两人均感好奇,跟着江老三快步赶到家中,在江老三的指引下,查看了那五位法师住过的房间。 黑无常道:“这房间可曾有人进去收拾过?” 江老三道:“镇里人都觉闹了鬼,谁敢进去!” 两人细细打量一番,只见房舍门窗全都完好无损,房中整洁,也无打斗的痕迹。 白无常道:“你们请的这几位法师本事如何?” 江老三和小石头你一言我一语,将几位法师夸得天花乱坠,说是有人念段咒语,雷声大作、飞沙走石;有人桃木剑一指,便听厉鬼惨叫化作黑烟;有人摇动捉妖铃,鬼物退避…… 黑白无常则是一阵头大,全都是江湖骗子的常见伎俩,看来这几位倒也没什么真本事。两人又在小石头的带领下,去往另外几处查探。房舍也都正常,并无破损,只是那些牲畜干尸被嫌晦气,都被扔出了小镇。 小石头又带着两人来到镇外乱葬坟,一众牲畜干尸就扔在不远处,两人上前查看,只见猪、牛、羊都变成了皮包骨相,身上的血肉却都消失了个无影无踪,最怪的是身上竟没有任何伤口,也没任何妖兽、邪煞施法的痕迹。 两人查看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不由眉头紧锁。 白无常道:“我原以为是蛮荒的吸血蝙蝠搞的鬼,看来倒是我想错了!” 黑无常叹了口气道:“我原以为还是野狼干的,更是错得离谱!” 白无常又问小石头,在此事之前镇子里有没有什么怪事发生。后者三言两语又扯到了胡三念,将胡三念骂了个狗血喷头。 两人问了也白问,无可奈何,只得暂时返回小镇。 …… 幽潭。 赵心一费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成功将黑炎雷火炼化。 “他娘的,太慢了!还有半个时辰,炼化不成本命符你就去死吧!”老黄没好气地道。 赵心一稳了稳心神,赶忙开始炼化本命符。再次将自身精血化作牢笼,将妖丹困入其中,以神识为火,奋力熬炼。 “吼……” 妖丹化作暗夜麒麟,横冲直撞,只是一击便几乎将赵心一的精血牢笼撞个粉碎,赵心一直接吐了一口血。 暗夜麒麟的修为太高了,虽然已经身死,却也不是他能随便降服的对象。 “小子,坚持住,老子来帮你!”老黄前爪在地上用力一拍,四个璀璨夺目的陆吾金睛出现在了妖丹四面。 暗夜麒麟身形一滞,愣在了原地。 赵心一赶忙继续用神识之火熬炼,他虽然修为不高,但神识并不低,已经到了金丹期,一炷香的工夫,妖丹竟有了融化的迹象。 “吼……” 暗夜麒麟痛苦吼叫,全力撞向陆吾金睛。 “嘭。” 金睛出现一道道裂缝,有如蛛网一般。 老黄闷哼一声,显得极为痛苦。 “小子,全力炼化它,咱俩的命就在你身上了!”老黄一边出言提醒,一边稳固陆吾金睛。 不成功便是死路一条! 赵心一知晓形势紧张,哪敢有半点放松,继续全力催动神识,化作熊熊之火,熬炼妖丹。 “吼……” 暗夜麒麟痛吼,再次不顾一切地撞向了陆吾金睛。 “嘭。” 金睛碎裂,老黄身形颤抖,化作老黄狗的模样,口吐鲜血,气息萎靡。 “轰。” 暗夜麒麟又一头撞散赵心一的精血牢笼,破笼而出,赵心一口吐鲜血,脸色煞白。 “这下完了!死定了……”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三章 古墓 赵心一眼见暗夜麒麟破开精血牢笼,重创自己,不禁心如死灰,向着瘫倒在地的老黄开口道:“老伙计,下辈子赔你一条命!” 老黄翻了个白眼,以示鄙视。 暗夜麒麟妖丹脱困,直接就要逃遁。便在此时,虚空里突然抽出一道纤细的黑丝,头发丝一样,也不见它怎么动作,只轻轻一荡,暗夜麒麟却未能躲开,被缠了个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赵心一眉头紧皱,不用猜,他也知道是谁搞的鬼。 “小子,下辈子你可没命赔本祖师!”高山寒的声音在他的心湖响起。 赵心一没有接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小子,再不炼化,可就没时间了!”高山寒的声音再次响起。 赵心一咬了咬牙,虽然不想听他的话,但也不忍心就这么浪费掉这颗妖丹,略一犹豫,还是凝练出了精血牢笼,继续以神识之火熬炼。 暗夜麒麟疯狂挣扎,却始终无法挣开那一根细细的黑丝,一盏茶的工夫,金丹彻底融化,刻印在赵心一的精血之中,化作一只仰天咆哮的黑兽,正是暗夜麒麟的模样。 “成了!” 赵心一松了一口气,内心无比激动,不禁双手微微颤抖,变动手印,将暗夜麒麟符收入到了体内,睁开双眼,精光绽放,转头望向老黄,后者已经恢复到了往日的老狗模样。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会来帮忙?”赵心一语带不满。 “他娘的,老子只知道你应该死不了!”老黄浑不在意,“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贼老道十年之前带你到长林县的时候曾来过这里!” “什么?”赵心一这一惊非同小可,“师父他来过这里?” “要不然老子怎么可能找到贼老道扔进河里的破石头来到这里!” “那块石头就是开启枯井大阵的钥匙?”赵心一虽然早有猜测,但从老黄口中印证,仍是有些吃惊,这手段果然高明! 老黄面色古怪道:“狗屁钥匙,不过是贼老道随手捡起一块石头画了个符!” 赵心一暗暗咂舌,老道士太厉害了。 老黄径自来到了潭边,回头道:“他娘的,来都来了,不下去看看吗?” 赵心一目的已经达成,本来并不想去,可是刚刚听说赵老道来过这里,马上改了主意,道:“当然下去看看了!” 老黄使个避水诀,赵心一跟着跳了进去。这幽潭其貌不扬,里面却别有洞天,既宽又深,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两人这才来到潭底。来到一块光滑的石地之上,赵心一甩手召出几团火焰,瞬间亮如白昼。 赵心一四下打量,发现立身之处竟是一个宽敞的石宫,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三面是石壁,还有一面竟是水壁,水波荡漾,竟不往里流淌,煞是奇异。 老黄在东侧石壁上捣鼓了几下,“轰隆隆”一阵响,东侧石壁缓缓升起,又现出一间石室。赵心一跟着老黄走了进去,这是一间更为宽阔的石室,摆放着石桌石椅石床,三面石壁上遍布形状各异的石格,想来是当做多宝架,用来摆放各种物品。此时,却都空空如也,并无一物。 赵心一大感失望,望着老黄道:“上面的东西都被你拿走了?” 老黄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地骂道:“老子才拿了几件破烂,还都是那贼老道不要的,挨千刀的贼老道……”越骂越气,越气越停不下来。 赵心一不禁皱起了眉头,心道:“看来,我还是对师父一无所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眼见这里已经一无所有,赵心一走出石室打量四周,视线在另外两侧石壁上扫过,开口道:“这里倒像是高人过活的地方,你为什么说这是古墓?” 老黄翻了个白眼,骂道:“你小子还真是狗屁不懂!老子今天就给你说道说道,你所谓的那些高人最讲究事死如事生,墓穴大都跟居所并无什么区别!” 赵心一盯着西首石壁道:“那既然是墓穴,总归有棺材、尸首才对!” “说不定就被贼老道给挫骨扬灰了!”老黄翻了个白眼。 赵心一不死心,继续道:“有没有可能藏在另外两面石壁之中,兴许其中还藏有宝贝!你的那块破石头再拿出来试试!” 其实,他更在意的是老道士留下的东西,哪怕就是一根破布条。说不好,还有老头的神念呢! 老黄不屑道:“这么简单的问题老子会想不到,还用得着你小子提点!想老子聪明绝不定便是一堆四级日等的丹药!小子,怎么样,老子说得在不在理?” 赵心一再次扫过三面石壁,想了想道:“似乎是这么件事儿!” 老黄颇为得意地道:“然后呢?怎么进去?” 赵心一皱眉道:“上面也没画啊!” “这不还是屁用没有!”老黄气不打一处来,转过头,甚为不耐烦,“走了,走了!” 赵心一扫过三面石壁,无可奈何,叹口气,只得跟上。 老黄带着赵心一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回去的过程倒是顺利,顺风又顺水,且无黑烟干扰。不一时,一人一狗便从枯井中跳了出来,回到那处宅子。 看看天色,已经到了午时。 赵心一细细打量这处宅子,房屋破败,杂草丛生,显是许久无人居住。 枯井,传送阵,都在这院中,那壁画中的房子会不会就是这里? 赵心一来到前院正房门前,发现房门上竟残存着早已斑驳的封条,还有把锈迹斑斑的铁锁,一把扯开铁锁,推开房门,尘土飞扬。房中几张桌椅多有残破,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其他房间也是一片凌乱,并未寻到壁画中的那个骷髅宝座,也未寻到那么大的房子。 他仍不死心,再次回到后院,搜了好几间房,结果依旧,穿过一片茂密的杂草来到西厢房,推开房门,灰尘并不多。 “有人来过这里!”赵心一皱了皱眉,细眼打量,只见地上还有一些凌乱的脚印,从形状来看,年龄应该在十五岁以上,绝不是小孩子胡闹。从深浅来看,脚印都比较新,像是近几天才刚来过。从轨迹来看,有些踉跄,像是喝醉了似的。 难道是个醉汉? 赵心一尽量避开这些脚印,小心翼翼走进房中,并无什么特别发现,走到里间,一阵翻看,在墙角一堆茅草后面竟然发现了一具男尸,死状诡异,全身没有一点血肉,一副皮包骨像。 “啊!” 赵心一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连退了三四步。 老黄听到叫声,猛然睁开双眼,快步跑了进去,问明原因,不禁破口大骂道:“他娘的,一具死尸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真是没出息!” 有老黄在身边,赵心一的胆子也大了不少,细细打量死尸,这人应该比自己大几岁,身上还有些灵力残留。 “他是个修士!”赵心一不免又是一惊。 “大惊小怪!”老黄没好气地道,“筑基期五层的修士而已!” 筑基期五层!赵心一皱紧了眉头,这种修为的人在北燕基本已经可以横着走了,到底是谁杀了他?而且,他这死法也着实诡异。 “他该不会是被什么妖兽或鬼怪吸干了血肉吧?” “老子倒觉得更像是你们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人干的!”老黄笑容阴冷。 赵心一浑身不自在。 章节目录 第九十四章 归墟 赵心一又是一番查探,发现死尸的脖子里挂着一块刻字的小玉牌,便取了下来,凑近一看,只见上面刻着“秦江”两个字,想来便是这人的名字了。 除了这具死尸,其他再无发现。 “秦江的死法倒是和四方镇的案子很像!” 赵心一赶忙催促老黄一起去青楼寻黑白无常,此时已经没了黑白无常的身影,一人一狗便直奔四方镇。 刚到镇口,正好遇到黑白无常和小石头三人,黑白无常将四方镇的见闻简要说了一通,赵心一则是将荒宅的发现告诉了两人。 正走间,小石头突然双眼一亮,撒腿便往镇上跑。一个中年人回头望了一眼,脖子一缩,拔腿便逃。 “胡乱扯,你给小爷站住,看小爷不撕烂你的鸟嘴!”小石头边骂边追。 赵心一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这位“鼎鼎大名”的胡三念。 “你这臭小子真是没大没小,我半仙给你做媒,保你喜结良缘,家和万事兴,是你上辈子修的福气,你倒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胡三念嘴皮子极是利索,头也不回,却将那么长一串话讲得既是迅捷,又是清楚。 “还敢给小爷胡扯!”小石头越跑越快,几个大步便追上了胡三念,探手去抓胡三念的衣袍,后者身体横移半尺,十分迅捷地闪到一边,将腿一伸,横在小石头身前,小石头来不及躲闪,被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啃屎,叫苦不迭。 赵心一三人本来全当看笑话,此刻却都来了精神,白无常道:“这个胡三念应该是用了张低阶品的灵符吧!” “老六,你对符比较熟,怎么说?”黑无常望向了赵心一,后者道:“的确是一张移形符箓,阶品太低,尚不入流!” 另一边,胡三念扬长而去。 “这个胡三念有点意思,走,追上去看看!”白无常率先跟了上去,黑无常和赵心一紧随其后,尾随胡三念来到他的家中。胡三念的小院在镇子西侧中段,跟周遭建筑相仿,中规中矩,并无特别之处。 胡三念缓缓关好院门,向着正房方向道:“几位既已到来,何不现身相见?” 话音未落,赵心一三人便从院外跳到了院中,正面胡三念。 “我们三人是飞龙院弟子,为着四方镇近来频发怪事而来,不请而入老先生家宅,还望老先生不要见怪!”白无常拱手道。 胡三念打个稽首,朗声道:“小友客气了,我辈中人本就不计较这些世俗规矩!”神色自若,俨然以同道中人自居,又热情邀请赵心一三人在院中落坐、喝茶。 赵心一不禁想到了老道士,心头涌上一股暖流。黑无常见他并无修为,却装模作样冒充修士,强忍笑意,明问暗嘲道:“敢问先生在哪座仙山修炼?修为几何?” 胡三念丝毫不觉尴尬,笑道:“我就小时候跟着先父胡乱修了些时日,也就学了些占卜算命的本事,人送外号‘胡半仙’!” 白无常不再跟他胡扯,直入正题:“不知先生刚刚所用灵符能不能给我们瞧上一眼?” 胡三念为难道:“非是我吝啬,实乃是家训有言,不能轻易示人!” 赵心一从怀里掏出一张瞬移符,道:“拿这张跟你换怎么样?” 胡三念眼冒绿光,小心翼翼地接过符箓,满眼欢喜无法掩饰。 赵心一也接过胡三念的符,随意扫了一眼,果然没猜错,这符是江湖术士常用的,仅有瞬移符的几分模样而已。 白无常道:“听闻镇子里怪事频发,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我早就说过,偏那些愚顽不肯信我!”胡三念愤愤不平地道,“归墟重启,九幽魔门已开,此间万物都将为其所吞,连魂魄也妄想逃脱!” 黑无常直接笑喷了,开口道:“你说的那个归墟是个什么东西?” 胡三念白了黑无常一眼,一脸嫌弃地道:“真不知道你们在山上都学了些什么,竟然连归墟都不知道。”顿了一顿,“古语有云,天地间有大壑焉,无形无相,其下又无底,名曰归墟。” 黑无常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询问道:“不知先生可有破解之法?” 胡三念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来,上面画着龙飞凤舞的红色线条,极是漂亮,赵心一一眼便看出,这才是真正的鬼画符。胡三念清清嗓子道:“此石名唤‘渡厄’,乃是我祖上传下来的神石,与归墟的魔门属同种石料,又有先祖注灵开光,持此石,便可祛厄禳灾,妙用无边,躲过归墟,也不在话下!” “不知要价多少?”白无常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胡三念颇为为难地道:“本是无价至宝,奈何祖训有言,我辈中人应以慈悲为怀,济世救人,就收五百两银子,半卖半送了!” 白无常道:“倒也不贵,可我们三个人,这石头却只有一块,不知该如何处置?” 胡三念大义凌然地道:“你们与我有缘,我今天就豁出去了,不敢藏私,珍藏的另外两块也都卖给你们了!”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了两块石头。 “老骗子!”黑白无常手按指节,拳头啪啪作响。 胡三念兀自强撑道:“你们想干什么!要买就买,不买就不买,可不要动手……” 话未说了,黑白无常直接上手,胡三念的石头也来不及收,直接砸向赵心一三人,转过身,撒丫子便跑。 黑白无常侧身躲过飞石,快步追了上去。 赵心一接过石头,哭笑不得,这做工也太过普通,一看就不像值半两银子的样子,这家伙的骗术也实在太过拙劣,跟自己相比,也就到自己六七岁时的水平。黑白无常两人也够无聊,明知道这家伙是在骗他们,非要跟他嬉闹,拆穿他还不算,非要再来个穷追不舍。 赵心一本打算直接扔掉手里的破石头,细细摸索,突然感觉这手感怎么这么熟悉,触手细滑,坚硬实在,一下睁大了双眼,暗道:“这石头竟然跟幽潭古墓的石头是同一种石料!”赶忙将另外两块也捡了起来,一样的石料。再打量胡乱扯家的其他石头,粗糙疏散,完全不同的石料。 他顿时来了精神,从黑白无常手里将胡乱扯抢了过来,问道:“胡乱扯,你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们就放过你!” 胡乱扯倒是识相的很,马上开口道:“你倒是赶紧问啊!他俩都快把我的骨头都拆了!” 赵心一掂了掂手里的石头,道:“你这东西到底是哪儿来的?” 胡乱扯道:“真是我父亲传下来的宝贝,临死还告诉我归墟之灾将至,此宝方能解厄!” 赵心一见他言辞凿凿,又道:“这样的石头还有多少?你父亲还留下了什么东西?关于归墟他还说过什么?” “这石头真是宝贝,不是大白菜,真没有了!我父亲就是个酒鬼,生前是挣了不少银子,但都被他喝酒喝掉了,就留了这么个院子和几块破石头,其他什么都没有了!归墟的事也是他临死才告诉我的,就那么一句话,归墟之灾将至,持这些石块才能解厄!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赵心一对他的话自然不会全信,从身上掏出五两银子,在手里抛了抛,开口道:“这样的石头,我要再买两块,还有没有?” 胡乱扯略作犹豫,从赵心一手里快速取过银两,讪笑道:“有,有,还有!”说着,又跑进屋里取出了一个小木箱,里面还有四块。 黑无常道:“看来你是不见银子不松口!”说着就要教训他,却被赵心一给拦下了。 “只要肯说实话,银子有的是!”赵心一又从怀里掏出了十两银子,软硬兼施,经过一番周旋,终于从胡乱扯嘴里将所有的话都撬了出来。这家伙在石头的事上虽然有隐瞒,但另外两件事说得倒是真的,他们三个在房中寻摸半天,他父亲的确没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 赵心一又问了些别的事情,胡乱扯却是一无所知。 便在这时,小石头一溜烟跑了来,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又闹鬼了!” 原来,镇上又有几家的牲畜离奇死亡,死相一如之前。而且,更严重的是现在好几家的老人也突然离奇丧生。 赵心一三人闻言大惊,赶忙跟着小石头赶往现场。里里外外围满了人,大家议论纷纷,有的说是恶鬼索命,有的说是妖怪作祟,有的说是天降灾厄,各个惶恐不安。 几起案子还都是发生在镇子的外围,只不过是范围更广了,已经波及了十几户人家,有的是死了鸡鸭,有的是死了牛羊,还有五户人家家里的老人无端丢了性命,都过了花甲之年,总共八条人命。 三个人各家各户都看了一遍,赵心一仔细地查看了几个老人的尸体,死相跟那些牲畜一般无二,跟那个秦江也是一模一样,全身精血都似被什么东西给吸了个干干净净。 赵心一详细问了事情的经过,十几户人家都说事先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也没听见什么动静,等他们发现时,就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赵心一不禁眉头紧皱,回过头看到一大群正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村民,脑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壁画!” 这场景跟古墓壁画还真相似,想到这里,他纵身跃上了院子里的一株老树,俯视四方镇,古墓壁画中的那个四四方方的高台会不会不是什么擂台,就是眼前这个四方镇? 扫过那些尸体,他突然又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这镇子会不会根本就不是个镇子,会不会是个祭台? 归墟! 那古墓会不会就是胡三念父亲口中的归墟? 这些想法过于大胆,他一时也不敢确定!但胡三念的父亲绝对有问题,所谓的渡厄石,还有就是他本人死得太过干净了。从他传给胡三念的本事来看,他十有八九就是一个修士,凭他的本事,不说给胡三念留下金山银山、宝贝无数,至少也要留下些修行法门什么的才对,绝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什么东西都没留下才对!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五章 血印 赵心一跟黑白无常告了个别,让他俩继续在这里查探,他自己则带着老黄直奔胡三念家。途中将自己的想法跟老黄聊了聊,后者也觉得有几分可能,现在问题的关键就落到了胡三念那个老爹的身上。 不多时,一人一狗便来到了胡三念家门口,大门反锁,有点反常,这里的人家,大白天向来很少锁门。 赵心一本想一脚踹开,“这家伙会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心念一转,轻轻跃上墙头,一个闪身便来到了窗下。 屋内有说话声,除了胡三念,还有其 《符定山河》第九十五章 血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六章 扑朔迷离 赵心一又是一惊,秦江竟然是锦衣暗卫,难怪他会有筑基期五层的修为。只不过,这也太巧了吧! 一众人见赵心一沉思不语,燕晨便道:“小骗子,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赵心一开口道:“深语,你师父现在在哪里?眼下有什么进展?” “他正在县中走访查探,我也不知道现在有什么进展!” 赵心一便把秦江的事情托盘而出,一众人皆是一惊,当下大家都来了兴致,跟着赵心一来到了那处荒宅,房中已经没了秦江的尸体。而且,所有的痕迹都被打扫 《符定山河》第九十六章 扑朔迷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七章 及第榜 黑白无常见赵心一面色大变,急忙道:“老六,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赵心一手握玉猴,缓了缓,道:“这两个字是我刻的!” 黑白无常大眼瞪小眼,均是一脸懵,赵心一娓娓道来。 原来,这个赵饱是赵心一以前在朝阳局救济的一个弃婴,当时还是孩童的他,大言不惭地为这个孩子起了个名字,便是赵饱,就是希望他以后再也不会饿肚子,每顿都能吃得饱饱的,还将自己心爱的一个小玉猴刻了赵饱两字送给了他。 “朝阳局?”白无常皱眉道,“难道 《符定山河》第九十七章 及第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八章 上榜擂 就在赵心一戴上铁猴面具消失不久,密林深处又现出两个人来,曾剑深和武宁子。 “真是天助我也!没想到这小子真敢来,这一次我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曾剑深一脸怨毒之色。 武宁子道:“师叔,杀鸡焉用宰牛刀,要杀这么个废物,师侄我足矣!” 曾剑深怒道:“我跟这个废物的事用得着你来插手?你以为你真的是他的对手?” “是,是,是!是我失言,师叔息怒!”武宁子赶忙做小伏低。 曾剑深冷哼一声,从储物袋中招出一个面具戴在了脸上, 《符定山河》第九十八章 上榜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九章 血鼎 亥时。 大夜如墨。 长林县黑暗无光,仿佛被一只巨大的黑色妖兽给吞到了腹中。 县城东北角一处戒备森严的荒宅,两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后院,并未惊动任何人,来人正是长结和花恋蝶。 长结脚尖在地上一顿,一股无形的力量悄然散开,瞬时笼罩了整个宅子。 花恋蝶媚笑道:“师叔相公,这不是你老故意为那个可怜虫设计的藏尸地吗?入口真的就在这里吗?” 她便是林深语口中的师娘。 长结淡淡道:“要是真这么好找,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符定山河》第九十九章 血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章 合谋 桃花宫鬼市。 燕晨四人分头在各个摊位悄悄查探,用了将近两个时辰,在鬼市转了好几圈,各个摊位都是正经的丹药、功法、法器、灵药生意,只是来源可能有些见不得光,仅此而已。 四个人在角落会在一处,都有些无精打采,完全没有了起初的兴奋劲头。 眼见就要无功而返,燕晨焦急道:“大家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最新完整版内容请搜索网址或者下载“”app继续阅读。 app领先全网24小时发布!!还有机会和大神作者实时互动!! 黑白无常为了查案,身上的灵石都花了个精光,却一无所获,听到燕晨发问,不由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燕晨眼看就要关市,无奈叹...... 《符定山河》第一百章 合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一章 无间世界 古墓。 赵心一为血光所制,倒挂半空,七窍流血,面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这下是真完了!” 他已经尝试了各种方法,用尽了所有的手段,却仍然无法扭转这种形势,而且愈演愈烈,眼下更是全身虚弱、两眼发黑,随时都可能昏厥。 “雕虫小技!” 最新完整版内容请搜索网址或者下载“纵~横~小~说”app继续阅读。 纵~横~小~说app领先全网24小时发布!!还有机会和大神作者实时互动!! 一缕黑烟从赵心一的耳中钻出,随即落到地面,一阵扭曲化作人形,正是高山寒,冷眼扫过血鼎,双眼落到赵心一的身上,笑容玩味地道:“小子,求求本祖师,本祖师就救你一命!” 赵心一一言不发。 《符定山河》第一百零一章 无间世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二章 金鹏九转 无间世界。 金鹏再现,连续几个转身,再次陡然消失。 “不好,金鹏九转!” 黑烟翻涌,高山寒陡然出现在了赵心一身前,双手掐诀,饕餮仰天嘶吼,墨符万道,席卷而出。 “禁锢天地!” 墨符暴涨,小世界进入止境,就连金光都凝滞了。 止境之中,消失不见的金鹏陡然从虚空闪现,双翼如刀,直斩高山寒,快胜电光。 “第一转,双刃斩!” 高山寒双手虚托,身后的饕餮同样举起一对漆黑的手掌,拍在了金鹏双翼之上。 最新完整版内容请搜索网址或者下载“纵~横~小~说”app继续阅读。 纵~横~小~说app领先全网24小时发布!!还有机会和大神作者实时互动!! “轰……” 两个庞然大物轰然撞...... 《符定山河》第一百零二章 金鹏九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三章 霸王体 长林县,荒宅。 长结四人斗得难解难分,长结面露冷笑,陡然拍出一掌,整个荒宅瞬时布满符文,纵横交错,禁锢虚空,将鬼影和青魔长老困入其中,内里漆黑如墨。 鬼影身形鬼魅,一个闪身化作鬼影万道,四下突围。青魔长老手掐法诀,青色巨髅口吐魔焰,魔气呼啸,化作万千青魔之剑,直斩虚空。 长结冷哼一声,地碎虚无,下陷如渊,深不见底。鬼影两人的攻击全陷深渊,不起任何波澜,如陷泥沼。 青魔长老惊道:“有埋伏,竟是上古十大符阵,...... 《符定山河》第一百零三章 霸王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四章 正面对敌 赵心一傻眼了,危机当头,高山寒这老鬼竟然直接遛了,这次只能靠自己了。他赶忙掏出血印,在石室里四下摸索尝试,可试了半天,却毫无动静。 “轰……” 长结又是一击,地动山摇,石室之中黑色符文闪现,赵心一摇摆不定,忽觉北侧石壁略有所松动,低头细查,果然发现地上有短短的一丝划痕。 “咦?这石壁是活的,有机关!” 赵心一如今霸王体小成,且有了些火候,堪比金丹期二层,使出全身修为,死命硬推,这才勉强推开一道缝,里面是一...... 《符定山河》第一百零四章 正面对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五章 乱斗 眼见就要被人来个瓮中捉鳖,赵心一不由心下大惊,赶忙快步来到自己现身之地,驾驭血鼎重新传送,同时默默祷祝长结现在可千万不要还留在古墓!血光垂落,却不知什么原因,他并未能重回古墓,而是莫名来到了另一间漆黑石室。 他亮起几团火光,石室纤毫毕现。此处宽广,或许称为石殿才更为准确,东首居中一把赤血骷髅椅高高在上,两边一溜各摆七把石椅,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干尸。 “这里该不会就是壁画中的那个大房子吧?”赵心一只...... 《符定山河》第一百零五章 乱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六章 此间事了 寅时,天未放亮。 山野,一直晃动不止的铁牛山突然爆出“轰隆”一声巨响。 紧接着,整座山峰彻底坍塌,飞石迸溅,烟尘四起。 “混账!” 烟尘深处,一个人影暴掠而出,正是长结。 “想跑,没那么容易!” 他双手快速掐诀,转头望向了四方镇的方向。 “看你还有什么能耐!” `最`新`完`整`版`内容请搜索网址z~o~n~g~h~e~n~g~点(网址中去除~)(或者直接搜索~纟从~木黄~中文网)或者下载“纵~横~小~说”app继续阅读。 纵~横~小~说app领先全网24小时发布!!还`有`机`会`和`大`神`作`者`实`时`互`动`!! 他脚尖用力在地上一点,转瞬就要消失在原地,便在此时,两道身影突然从天而降,在地上砸出两个深坑,正是鬼影和杜青魔。 杜青魔冷眼扫过铁牛山,道:“出手够狠的,东...... 《符定山河》第一百零六章 此间事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七章 结盟 赵心一几人闹了个不欢而散,各自回去休息。 `最`新`完`整`版`内容请搜索网址z~o~n~g~h~e~n~g~点(网址中去除~)(或者直接搜索~纟从~木黄~中文网)或者下载“纵~横~小~说”app继续阅读。 纵~横~小~说app领先全网24小时发布!!还`有`机`会`和`大`神`作`者`实`时`互`动`!! 赵心一将整件事情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到长结,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长结神通广大,深不可测,想要杀他怕是太难太难了。 “长结心机深沉,不知道他发现我的身份没有,当务之急还是要快速提高自己的修为。只是,这又谈何容易啊!如今,琉璃淬体诀已经修炼到了尽头,而古墓之中也未能找到剩下的残卷,凭着自己这点微末修为,想要对付长结,简直是自寻死路啊!这血海深仇什么时候才能报啊!...... 《符定山河》第一百零七章 结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八章 试探 南疆。 一片大山深处,群山环绕之中有一隐秘地宫,正是血魔宗总坛。此时,在这地宫大殿中共有三个人,长致、长结和花恋蝶。 花恋蝶跪倒在地,衣衫褴褛,浑身是血,模样狼狈,样子着实可怜。 长致手拿血鞭,又是一鞭重重抽在了她的身上,血肉横飞,她苦苦求饶。 “师父饶命……饶命……” 长致冷冷道:“你这废物,让你助你师叔一臂之力,你却屡屡坏事,留你何用!” 说着,又是一鞭子抽出,痛得花恋蝶死去活来。 `最`新`完`整`版`内容请搜索网址z~o~n~g~h~e~n~g~点(网址中去除~)(或者直接搜索~纟从~木黄~中文网)或者下载“纵~横~小~说”app继续阅读。 纵~横~小~说app领先全网24小时发布!!还`有`机`会`和`大`神`作`者`实`时`互`动`!! “师父饶命……” 长致冷哼...... 《符定山河》第一百零八章 试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九章 开战 老书生细细讲解比试规则,说的最多的是以和为贵,点到为止。 `最`新`完`整`版`内容请搜索网址z~o~n~g~h~e~n~g~点(网址中去除~)(或者直接搜索~纟从~木黄~中文网)或者下载“纵~横~小~说”app继续阅读。 纵~横~小~说app领先全网24小时发布!!还`有`机`会`和`大`神`作`者`实`时`互`动`!! 众人赞叹天涯书局仁义,赵心一冷哼一声,心道:“这次他们没了血鼎宗的诱惑,无利可图,自然想以和为贵,免得横生枝节!可能也不单是这个原因,上次在铁牛山他们天涯书局也是损失惨重,估计他们还有尽快补充自己实力的想法。看来,他们近期真是在谋划什么大事!” 其他规则也与铁牛山大不相同,大体是不再让新选的“举人”与及第榜的进士共同抽签对战,而是让举人自己选择...... 《符定山河》第一百零九章 开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章 藏书楼 卯时。 东方泛白。 飞龙院,广闻监。 众人聚集,议论纷纷。 “你说监首突然召集我们所为何事?” “听说是为了搜寻一个人!” `最`新`完`整`版`内容请搜索网址z~o~n~g~h~e~n~g~点(网址中去除~)(或者直接搜索~纟从~木黄~中文网)或者下载“纵~横~小~说”app继续阅读。 纵~横~小~说app领先全网24小时发布!!还`有`机`会`和`大`神`作`者`实`时`互`动`!! 不多时,长结出现了堂中,甩手间,每人的身前多出了一枚玉简,众人伸手取过。心湖之中顿时多了两个人的样子,一老一少,少的这位还有不少人见过。 长结郑重地道:“桃花宫近来意欲在我们北燕生事,有消息说老的那个便是桃花宫鼎鼎大名的鬼影,年轻的那个正是我院弟子赵心一,他便是鬼影安插在我们飞龙院的谍子,...... 《符定山河》第一百一十章 藏书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一章 谢靖渊 飞龙院,广闻监,密室。 长结端坐书案前,细细地翻看各处传来的消息,面色阴翳,喃喃道:“由此来看,这个赵心一便是老头从兴义村捡到的,这小子应该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作为一个连灵脉都没有的废物,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弄鬼,还骗过了我!没想到啊!这个废物竟然给我这么大的惊喜,我作为师兄,不给这废物备上份大礼,那就说不过去了!”微微抬眼,密室中血光闪耀,花恋蝶悄然现身。 `最`新`完`整`版`内容请搜索网址z~o~n~g~h~e~n~g~点(网址中去除~)(或者直接搜索~纟从~木黄~中文网)或者下载“纵~横~小~说”app继续阅读。 纵~横~小~说app领先全网24小时发布!!还`有`机`会`和`大`神`作`者`实`时`互`动`!! 长结淡淡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花恋蝶笑道...... 《符定山河》第一百一十一章 谢靖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二章 陷身火海 谢靖渊欺身而进,一拳轰向了赵心一,刚猛的灵力化作一只巨虎,张口撕咬。赵心一左手掐诀,一掌拍出,三道灵火相互缠绕,几百道三阶下品的火蟒符瞬时成形。 `最`新`完`整`版`内容请搜索网址z~o~n~g~h~e~n~g~点(网址中去除~)(或者直接搜索~纟从~木黄~中文网)或者下载“纵~横~小~说”app继续阅读。 纵~横~小~说app领先全网24小时发布!!还`有`机`会`和`大`神`作`者`实`时`互`动`!! “嘭……” 火蟒怒吼,火势冲天,直接将那巨虎焚成了灰烬,直冲谢靖渊而去,后者大惊,没想到赵心一现在竟有这般本事,本能想要躲闪,但又怕折了面子,赶忙再次举掌相迎。不敢再有丝毫托大,直接用上了九成力。他是土属性灵脉,一掌拍出,滚滚灵力化作黄蛟,呼啸而出,厚重而又...... 《符定山河》第一百一十二章 陷身火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