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居天子》 章节目录 第一章 家中危机 “你明明心里清楚,为什么不说?” 家徒四壁的茅草土屋内,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站在土炕前,重重地拍打着被子上的灰尘。 土炕前,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坐在木墩上,低着头、甩动着竹篾,只顾着编织手中的簸箕,半响才憋出一句话: “分家已是不孝,谦让一些又何妨!” “让让让,你要让到什么时候?” 妇人把手中的被子砸在土炕上,扭头看着男人的背影,一声呵斥: “分家是老人家提出来的,我们并没有不孝!月前分家的时候,老大和老三家分在了老宅,而我们却分到了这牛栏,显然有鬼!如今家里的大米兑换成了糙米,分给我们的又只有这么点,明显不对数,连一个月都撑不下去,你还要让吗?难道非要看到我和禹儿饿死你才甘心?” 妇人有些声嘶,说完后,眼泪夺眶而出。 男人没再出声,只是憋红着脸,一双粗糙的大手编织簸箕的速度加快了些。 看着屋中争吵的两人,站在木门边的赵禹,静静地看着,那七八岁的身体散发着不符年纪的安静。 穿越到这,穿越在这具稚子的身体内,此时的他什么都做不了,也插不上话。 “你就等着我们娘俩饿死吧!” 见男子无动于衷,妇人愤怒地把腰间的围裙扯下,一把甩在男人背上,然后擦拭着眼角,大步走出了内屋。 感受着妇人如风一样从身前晃过,赵禹把目光移向了男人,看着这个自己这一世的父亲,赵家老二,赵永卓。 赵永卓依旧没有出声,只是那编织簸箕的速度又快了些,甚至因为过快,接连编错了好几个地方。 看着赵永卓哆嗦着手,把编错的地方拆掉重编,赵禹抿了抿嘴,然后又看向了外屋的母亲胡氏。 这不大的牛栏被分割成两部分。 一部分是内屋,也就是赵禹站着的这里,是他们一家三口睡觉的地方。 另一部分是外屋,与内屋一门之隔,是厨房和堆放柴禾的地方。 胡氏出来外屋后,拿着一口铁锅走到了墙角放着的大瓦缸前,从中小心翼翼地抓取了两把糙米放进了铁锅,准备做饭。 只是抓第二把米的时候或许是抓多了,又松了松手,放了一些糙米回到大瓦缸内。 而再把手中的糙米放进铁锅时,胡氏或许是抓得太紧,从虎口的位置蹦出了几粒米掉到了地上。 胡氏赶忙把手中的糙米放进铁锅,然后蹲下身体,睁大眼睛去捡那几粒米。 只是这牛栏刚改成土房不久,地上还有未夯实的土粒,那糙米掉到土粒间,顿时夹杂到了一起。 胡氏生怕糙米染了灰尘找不到,原本蹲着的身体跪趴在地上,从旁边捡了根小木棍,借着昏暗的光线,小心翼翼地划拉开那些土粒,寻找米粒。 赵禹见到这一幕,鼻子一酸,立马冲了过去,直接趴到了地上,一起寻找。 只是赵禹刚趴下,胡氏便把他一把扯起: “你个臭小子,衣服弄脏了哪里有那么多水给你洗?老实站好!” 朝赵禹一声呵斥,胡氏挥舞着大手拍打着赵禹。 不过胡氏虽然看着手很重,但分寸拿捏得极好,每次都拍在赵禹满是补丁的衣服上,并没有拍到肉。 而拍干净赵禹身上的灰尘后,胡氏又把赵禹拉开些,然后一只脚跪在地上,极力压低着身体,继续寻找灰土间的米粒。 看着身前半跪着寻米的胡氏,赵禹没再有动作,只是那清秀的脸上,嘴唇紧抿着。 稍一会儿,胡氏终于把那几粒糙米从灰土间找了出来。 那几粒糙米都染上了灰尘,不过胡氏生怕又弄丢了它们,也没有去弄干净上面的灰尘,直接把它们放进了锅里,然后也不淘米,往锅里加了水就放在了火坑上,开始生火。 看着内屋和外屋的两人都在忙活,赵禹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土屋。 土屋外是个用竹子围起来的小院子。 赵禹走出院子,来到院外的大土路。 赵禹家在赵家沟的西头,赵家沟依山而建,他家门前这条土路是通往村外的大路,大路对面十几米外的土坡下,则是赵家沟二十多户人家的大片水田。 只是这崇祯三年的气候太诡异了,如今还是五月初,这太阳就晒得人头皮发麻,那土坡下的大片水田旱得泛起了土皮,到处都是如蜘蛛网样的裂缝。 田间那些种下去不久的禾苗,更是一片病怏怏。 而这样的天气,据说从去年就开始了。 赵禹不知道之前是怎么样的,也不知道赵家沟外的常宁县、或者衡州府乃至整个湖广是怎样的,反正自从他两个月前穿越到这个山坳里,就听人说从去年开始,这个小小的山坳之地就很少下雨了。 也正因为此,赵家沟去年减产大半,到了现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更是雪上加霜,各家各户都愁白了头,也闹出了不少事情。 比如说他们村西头的老赵家。 老赵家三兄弟,老大赵永林、老二赵永卓、老三赵永亮,老大和老三心思比较活络,在各自媳妇的怂恿下,为了自己能够过得好一点,竟然唆使他们的老子分家。 结果赵老爷子还真就同意分家了,而且还主动提了出来。 最后三兄弟把家里的田地分了。 到了房子,老大和老三家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分到了老宅的东西房,跟老头子住一个院子,而他们老二家就分到了牛栏改造的土屋。 后面,老赵家还有几十斤大米,为了吃更久,赵老爷子决定换了次一等的糙米后再三家分,那样能够得到更多粮食,并且让老大家去办这事。 直到今日,这大米换糙米的事情才办妥。 分家的时候,赵禹已经穿越过来了,也看出了他叔伯分家的心思,不过他心中也偏向分家,更巴不得离那两家远点,所以全程只是旁观,住牛栏也无所谓。 只是没想到今日分糙米的时候,他们老二家竟然才分到三十来斤。 三十多斤粮食啊! 如今才是五月初,就算老天赏脸、有收获,秋收也要到七八月份了,还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这点粮食怎么够他们一家三口熬到那个时候? 更何况,他们才刚分家,家里穷得连一个大子都没有。 “唉......” 想到屋内跪在地上捡米的母亲和编织簸箕慌乱的父亲,赵禹一声轻叹,扭头看向了西边。 赵家沟这巴掌大的地方是刨不出吃的了,他要是能在赵家沟的地界内轻易找到一棵能吃的野菜、挖到一条泥鳅,那都是对赵家沟百八十号人的侮辱。 现在想要弄吃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去西边的常宁县城。 常宁县城是这百八十里的治所,作为一县之城,吃的自然不会少,弄吃的机会也多。 赵禹在21世纪虽然是个普通青年,但跟现在的人比,好歹多出了几百年的知识,在县城弄点吃的还是不难。 只是,赵禹的年纪尚小,这世道又乱,赵永卓和胡氏到现在都没让他去过常宁县。 “得想办法去常宁县看看了!” 眼中沉吟,赵禹从西边的土路上收回目光。 不过目光刚收回,赵禹的余光就瞥到了什么,扭头朝东看去。 东边的土路那边是村内的方向,在赵禹家百米外的路边,有座‘一担柴’式的土木房,就是‘凹’字形的那种。 那里,就是他们老赵家的老宅。 此时,在那屋前,正有一个腰粗背宽的妇人在那洗着衣服。 那妇人很节约水,洗完衣服的水都收集在一个桶里,不过她一边洗着衣服,眼神却时不时地瞥向赵禹家。 见赵禹看向她,那妇人顿时朝赵禹一笑: “禹儿,大太阳的,怎么站在外面晒了?不热吗?” “不呢!大伯母!” 赵禹回应了一声。 那妇人正是赵家大妇,赵禹的大伯母,陈氏。 不过回了一声后,赵禹想到之前陈氏不停瞟来的眼神,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眼睛一瞪,朝着自家的土房,张口就是一声大吼: “娘!!” 章节目录 第二章 我家的水,我家的命 “怎么了?怎么了?” 急切的声音从土房内传出,紧接着便是两道身影冲了出来,却是听到急呼以为出了什么事的胡氏和赵永卓两人。 冲到院外,见赵禹平安无事,胡氏心中松了口气,而后朝赵禹一声呵斥: “混小子,没事乱吼什么!” 赵禹没有理会胡氏的呵斥,而是急忙伸手指着赵家老宅的方向,急切道: “水......水田!” 闻言,胡氏立马看向老宅,就见那边的陈氏正端着装衣物的木盆走进院子。 见此,胡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呼’的一声,苗条的身体瞬间冲向了土路的对面,然后从土坡上跑了下去,跑到了下面的田埂上,沿着田埂拼命地往东边自家的水田跑去。 后面,赵永卓也是不慢,同样冲了过去。 赵禹迈着小短腿,急忙跟在后面。 土坡下的那条田埂是这片水田的主道,它的旁边有一条水流很小的小溪。 如今接连大旱,这条小溪是赵家沟还剩下的唯一一条灌溉水。 赵家沟各家为了每户都有灌溉水用,也为了避免纠纷,就排了班,各家轮流使用小溪的水灌溉水田,并且根据各家水田的大小划定了灌溉时间。 而今天的这个时候,就是轮到赵禹家的灌溉时间。 可是到了自家的水田后,赵禹家三人却发现,自家水田的入水口被人堵住了,小溪里的水流向了别处,他们家的灌溉水让人给偷了! 看到这一幕,胡氏和赵永卓眼睛急瞪。 没有丝毫犹豫,胡氏疯了一样冲到自家的田埂上,急速挖开入水口。 而赵永卓则直接跳到了入水口下面一些的小溪中,用自己的双膝和双手堵住小溪的水流。 赵禹站着主田埂上,快速扫视眼四周,正好看到一个矮小的背影消失在了右手边的小树林中。 见此,赵禹没有出声,而是看向了自己的父母。 胡氏这会儿已经挖开了自家的入水口,又用泥巴堵住了小溪下流的方向,让小溪中的水全部流进了自家的水田。 不过赵永卓的身体在小溪中还堵住了一段水,他没有站起身把水放走,而是跪在小溪中的双膝慢慢往上挪,用自己的身体和粗糙的大手牢牢堵住溪水,欲要把它们推上来,从入水口推到自家的田里。 胡氏没有说话,紧咬着嘴唇,张开双手,把赵永卓堵住的水拼命往自家田里泼。 赵禹见状,就想下去帮忙,却被胡氏严厉喝止了,只能站在田埂上干看着,看着水沟中的两人。 他们一个膝行推水,一个泼! 纵使那流走的水比泼进田里的水还要多,两人都不管不顾,一心想把更多的水弄进田里。 胡氏弓着的身体飞速起伏着,那涌动成泥浆的水湿了她的衣裳、溅了她满脸,都无动于衷,只是甩动着凌乱的湿发,一个劲地泼。 赵永卓那张开的双手划拉在小溪两边的泥土里,泥土里生长的茅草把赵永卓的双手划开了一道道口子,赵永卓都恍若未见,只是专心致志的膝行着,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小溪中仅有的那点水往自家田里推去。 太阳底下,两人坚毅,‘哗哗’水声不停。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赵永卓堵住的那段水,终于被两人弄进了自家的田里。 只是,站起身看着自家禾苗只有小腿高的水田,赵家三人都沉默了。 这块水田近两亩,他们家的灌溉时长是三个时辰,如今时间过去了两个半时辰,可这田里到处还密布着蜘蛛网一样的开裂,甚至还泛着干枯的土皮,稍微湿润一点的也就入水口这七八米的范围。 如此情况,也就说明他们家之前的灌溉时间基本上是被人都偷走了。 如今还剩下半个时辰不到的灌溉时间,以小溪里那小腿粗的水流,就连这块田的三分之一都湿润不到。 而半个时辰之后,就是别人家的灌溉时间,别人是不可能再继续让他们家用水的。 也就是说,他赵禹家想要再得到灌溉水,就只能等下一轮。 而赵家沟有二十多户,一轮就是十来天。 如今禾苗才刚插下去不久,因为干旱,禾苗已经泛黄卷曲,如果在太阳底下再干个十来天,意味着什么? 沿着小溪往下看去,见到灌溉水之前流进的那块水田,胡氏终于爆发了: “太欺负人了!” 带着哭腔的怒喝,胡氏粗糙的脸上,眼泪夺眶而出,从小溪边折了根树枝,跳上主田埂就往右边的小树林疾步走去。 赵永卓见状,不顾身上的泥水,急忙追上,一把拉住胡氏: “你干什么去?” “还能干什么?” 胡氏怒瞪着赵永卓,指着灌溉水之前流进的那块水田,愤怒道: “你不认识那块水田是谁家的吗?你没看到刚才那小树林里跑走的小背影是谁么?他们老大家就是这么卑鄙,大的看着我们,让小的跑来偷我们家的水!” “别胡闹!都是自家兄弟,闹开了让邻里看笑话!况且我们又没抓到现行,此事不好说!” 赵永卓抓着胡氏的手紧了紧,满脸严肃。 “还有什么不好说的?水都流到他们家田里去了,还要怎么抓现行?上轮水的时候,他们家就这样偷了我们两个时辰,这次你还要忍么?你是不是真想看着我们饿死?” 胡氏满脸愤怒,眼角滴泪的她,一把甩开赵永卓的手,气势汹汹地朝小树林那边快步走去。 赵禹看了赵永卓一眼,然后迈着小短腿朝自己的老娘追去。 后面,赵永卓踌躇了一下,最后懊恼地一拍大腿,急忙跟上。 那边。 胡氏走得非常快。 当赵禹穿过小树林,再爬上土坡,沿着土路跑到赵家老宅时,那院中已经吵翻了天。 “老大家的,你给我让开!” 院中,胡氏紧握着小树枝,气势汹汹地瞪着之前在院前洗衣服的陈氏。 陈氏背后护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半大小孩,寸步不让。 在她们两人之间,一个憨厚和一个高瘦的两个男人,正拦着胡氏。 而西房的门框上,还背靠着一个看戏的小妇人。 他们,正是赵家老大赵永林、老三赵永亮和其媳妇吴氏,那半大小孩则是老大家的儿子赵瑞,比赵禹大一岁。 一进院子,看到这一幕,赵禹二话不说,直接冲到了胡氏身前,后背贴在了胡氏的腿上,仰着小脑袋,露着害怕之色。 对于赵禹这个小孩,院中几人都没搭理,而是看向了随后走进来的赵永卓。 看到赵永卓,陈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二叔,你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我家小瑞在家玩得好好的,弟妹突然冲进来就要打他,说他挖了你家的灌溉水,这是哪门子的怪事?” “是啊,二弟!小瑞怎么会去做那种事情?赶紧劝劝弟妹,别在这胡闹了!” 这时,一脸憨厚的赵永林也是看着赵永卓满脸严肃。 不过没等赵永卓开口,胡氏便冲着两人一声咆哮: “你们少在这里装模作样!要是没偷,本属于我们家的灌溉水怎么流进你家水田了?” 闻言,陈氏顿时没好气: “此事我们哪知道?我们今天一直在家,都还没去过水田!或许是哪家小孩贪玩无意间弄的,也或许是轮到你家的时候,你忘记把水引到自家田里了!赖不到我们头上!” “这种事情我岂会忘记?就算忘记了,水也不应该流进你家水田!” 胡氏怒瞪着陈氏,然后握着树枝指向陈氏背后的赵瑞,严声怒喝: “我刚才就看到你家赵瑞从小树林里跑走的,你给我让开,我今天非要好好问问他,到底是谁让他去做这种倒灶的事!” “凭什么让?有你这样对待小辈的么?” 陈氏反瞪着胡氏。 “你到底让不让?” 胡氏把身前的赵禹一把扯到旁边,手中的树枝指向陈氏,满眼凶光。 “就不让!!” 胡氏气急,抬脚就冲向了陈氏,却被赵永林和赵永亮两人紧紧拦住了,而赵永卓也急忙拉着胡氏的胳膊。 胡氏愤怒,推搡不开的她,握着树枝就往前面一抽,直接抽在了陈氏的左胳膊上。 “啊......打人了,打死人了!” 陈氏一声惨叫,抱着被抽疼的胳膊,满脸痛苦地弯下了腰。 “弟妹你怎么可以打人,快把树枝放下!” “二嫂,万万不可啊!” “娘子,快把树枝给我......” 院中推搡、抢夺、痛嚎声中,一片混乱。 “胡闹!!” 就在混乱刚起,一声中气十足的沉喝,徒然在院中响起。 顿时,院中一静,混乱中的几人缓缓停下。 一旁,正为自己彪悍的老娘大竖拇指的赵禹,抬头看向了对面的正房。 就见正房那门内,一个手拿烟斗的精瘦老头,在一个老妇人的陪伴下,走出了房门。 这两人,正是赵禹的祖父母,赵有才和赵李氏。 赵老头沉着脸,扫了眼院中的一片狼藉后,严厉地看向赵永卓,一声呵斥: “老二,你是怎么管教自家媳妇的?竟然还对自己的手足动手,成何体统?还不快把你媳妇带走!” “是,爹!” 赵永卓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然后抓着胡氏胳膊的手扯了扯: “娘子,我们先回去,回去再说!” “要回你自己回!今天他们老大家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哪都不去!” 胡氏一把甩开赵永卓的手,依旧气势汹汹地瞪着陈氏。 见此,赵老头的脸色更沉,朝胡氏一声严喝: “老二家的,连老夫的话都不管用了吗?不就是一点灌溉水,先不说是不是小瑞贪玩挖的,就算是又如何?都是自家兄弟,用点水又何妨?用得着打人么?” 闻言,胡氏的眼眶突红,声泪俱下: “爹!您不能这样啊!以现在这情况,那是一点水的事么?那是命啊!您作为一家之主,一碗水难以端平,儿媳理解您,可您这碗水也不能端得太偏啊!之前分家的时候,我家分了牛栏我什么都不说,可今日分糙米却只分我家三十来斤,您让我们怎么活?现在老大家偷我们家水,您又帮他们,您这是在要我们家的命啊!” “放肆!你这是在说老夫食子么?咳咳......” 赵老头气急,被一口气呛到,顿时翻着白眼一阵猛咳。 直吓得他身边的赵李氏急忙给他拍背,赵家三兄弟和两家媳妇也惊慌地跑了过去。 赵禹也被吓到了,老头子要是真被自己老娘给气死了,那麻烦就大了。 看到自己老娘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赵禹急忙跑到胡氏身边,抱着胡氏的腿,紧握着她的手。 不过好在赵老头没事,猛咳了几下就顺过了气来。 而这时,老大赵永林终于抽出了空,严肃地看向了胡氏: “弟妹,你怎么跟爹说话的?当初分房子的时候,那牛栏是大家一起改造之后才分的,一起抓的阄,公平公正!大米换糙米的事也是如此,如今年景不好,只换了这点糙米,都是平分的!你怎么能怪爹?” “是啊,二嫂!可不能这么说,要是把爹气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这时,老二和其媳妇也看向了胡氏,满是怪罪。 胡氏顿时陷入了千夫所指,纵使她再彪悍,扯上了老人的安危,她也有力无处使,只能站在原地满脸愤怒。 赵禹紧紧拉着胡氏的手,面无波澜,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两家人。 分房子是他们两家搞了鬼,分糙米也是一样,赵禹甚至现在就能从两家找出比他们家多出两倍的糙米。 只是在这个赵家,老人家看重老大、心疼老幺,暗中帮着他们,赵禹就算把事情说出来也没用,人家死猪不怕开水烫。 而且这个时候赵禹也不能乱开口,一旦真出什么事情,很容易落个不孝的帽子。 在这样一个时代,不孝的帽子可要不得! 反正就是灌溉水而已,大家都有灌溉时间,既然你能做初一,那别人就能做十五,等着瞧就是! 院中一时陷入了安静。 这时,蹲在地上的赵老头暗中给赵李氏使了个眼色,赵李氏缓缓站起身,朝赵永卓一声呵斥: “老二,把你家媳妇带回去,既然分了家就好好过自己的,没事不要乱跑来跑去!” 一语双关,其中意思谁都听得明白,无非就是叫老二家没事不要来这里了。 “是!娘!” 赵永卓不敢忤逆,急忙跑到胡氏身边,拉她回去。 胡氏一把甩开赵永卓的手,拉着赵禹大步朝外面走去。 赵禹任由胡氏拉着,脑中却是想着别的,刚才赵老头朝赵李氏使眼色的时候虽然隐晦,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一场闹剧就此落下帷幕。 回到自家茅土屋后,胡氏带着赵禹关在了内屋,任由外面的赵永卓怎么敲门都不理。 而这一关,就是一天,中途胡氏只出去拿过一次吃食。 直到夜幕降临。 胡氏才带着赵禹走出了内屋,来到外面。 只是,此时的屋内,早已没了赵永卓的身影,外面院子也没有。 随着赵永卓消失的,还有家里的一条扁担和两个水桶。 看到这,胡氏好像知道了什么,眼中顿时露出了惊慌。 不过她什么都没去做,只是心神不宁地做了晚饭后,便紧抱着赵禹窝在火炕的墙角,透过窗户凝望着外面的黑夜,静静地等着。 赵禹心中也猜到了什么,任由胡氏紧抱着,同样安静地等着。 静静地等着...... 章节目录 第三章 老先生 这一等,便是一夜! 当赵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正好看到胡氏从火炕上跳下,冲向了外面。 见此,赵禹立马爬起来,跟着跑了出去。 出了外屋,就看到院门正好被人推开,赵永卓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此时的赵永卓挑着水桶,一身汗衫上满是泥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和左眼角还肿了起来。 看到院中的赵禹母子,赵永卓肿着的嘴角裂开,冲两人咧嘴笑着,一瘸一拐地走进院子。 胡氏抿着嘴仰头嗦了一下鼻子,而后眼眶滴泪地跑向赵永卓,把赵永卓身上的扁担和水桶快速拿下,查看着赵永卓身上的伤势。 赵禹也冲了过去,扯开赵永卓的左裤脚就看向了他的瘸腿。 “没事,没事!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 看着担心自己的妻儿,赵永卓咧嘴笑着,不想让妻儿担心的他,还很自然地活动了一下左脚。 只是那左腿的脚踝肿得老高,赵永卓幅度一大就龇牙咧嘴。 胡氏检查了一遍赵永卓的伤势后,也发现他的左脚踝伤得最重,于是二话不说,搀扶他进了屋子。 赵禹跟着一起搀扶,把赵永卓安顿在了火炕上。 见胡氏开始给赵永卓擦拭身体,赵禹默默走出屋子,然后奔向了自家的水田。 初升的阳光下。 赵禹看到自家水田虽然还是密布着裂缝,但泥巴已不像昨日那样泛白,而是变成了含有水分的湿润,在田边的好些地方,甚至还能看到水渍。 见到这,赵禹知道,这是赵永卓昨天一晚上的杰作了。 而这些水,正是赵永卓抢来的! 在赵家沟西边的两三里外,还有一个大村子,名叫上饶村。 两个村子间有一条小河。 灾荒年间,上饶村凭借人多势众,霸占了那条小河,不许赵家沟的人去那里用水,否则就会遭到毒打。 赵家沟人少,没办法,只能含恨任之,除非实在缺水了,才会去那里抢。 而赵永卓昨晚便是去那里抢水了,并且被上饶村的人发现,遭了打。 明知有危险,还要去那里抢水! 这是赵禹第一次见到赵永卓硬气了一回,赵禹对他的观感大为改观。 赵永卓在家人面前唯唯诺诺,但是为了妻儿,为了一家人的生存,独自一人去抢水,承担起了家里的重责,是个男人! 转过身,赵禹跑回了家。 一进院子,赵禹便被胡氏训斥了一声乱跑,然后让赵禹照看好赵永卓,她则匆匆走出了家门。 赵禹看到胡氏离开的时候,还从米缸里带走了一斤糙米。 不过回来的时候,胡氏带来了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瘦弱老头。 老头也是赵家沟人,姓孙,祖上外来落户到这里,是村里的野医,大家都叫他孙郎中。 孙郎中对赵永卓检查了一番。 好在都是皮外伤,最严重的左脚踝也没伤到筋骨,只是皮肉损伤。 最后孙郎中留下了一瓶药液,便离开了。 胡氏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坐在火炕上给赵永卓擦药液,不过却被赵永卓急忙伸手拦住。 “娘子,都跟你说了无碍,你怎么把孙郎中给请来了?又浪费了一斤米!这药液先留着,等以后需要再用,别浪费了!” 赵永卓看着胡氏手中的药液,满是心疼。 胡氏没有说话,瞪了赵永卓一眼,然后一掌拍开赵永卓的手,沾着药液便往赵永卓的眼角重重地擦去,直疼得赵永卓龇牙咧嘴,也不敢再说浪费了。 赵禹站在火炕边,静静地看着眼前不一样的夫妻恩爱。 直到夫妻俩渐入佳境,赵禹突然开口: “爹!哪个王八蛋打得您?” 赵禹露着幼童无知的愤慨,眼底深处却隐晦地闪过寒芒。 赵永卓没有回答他,回答赵禹的是胡氏的一巴掌。 “混小子,大人的事你少管,去做早饭去!” 一巴掌拍在赵禹的脑袋上,胡氏瞪了赵禹一眼。 彪悍如胡氏,其雌威不可忤逆! 赵禹搭耸着脑袋,一脸愤愤不平地走出了内屋。 来到外屋,赵禹恢复常色,提着铁锅,掀开了米缸。 米缸内,本就不多的糙米,没了一斤后,又下去了薄薄一层,让这本就危机笼罩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赵禹抿着嘴,伸出小手朝米缸内抓去。 恰在这时,内屋又传来了胡氏的声音: “抓米的时候小心点,只抓两把,你的手小,多抓一把,小心别掉到地上了!” “知道了!” 赵禹小心翼翼,从米缸中抓出三把米放进了铁锅,然后加了水放到火坑上,开始烧火。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赵禹前世也吃过苦,烧火熬粥还是会的,而且赵禹还知道火太大容易把锅里仅有的那点米熬糊在锅底,所以水开后改小火,并且拿木铲时不时地在锅里搅动。 ...... 吃过早饭。 农忙已过,天气干旱,大家也没什么事。 闲不住的赵永卓又在编织簸箕,胡氏也在外屋洗衣服。 赵禹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然后走出了屋子。 “你干嘛去?” 身后传来胡氏的粗嗓门。 “我去听老先生讲故事!” “听完就回,别乱跑!” “知道啦!” 赵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朝东边的村中走去。 赵家沟的村正中有一棵大槐树,村子以大槐树为中心,朝东西两边扩散。 在大槐树的边上,有一栋赵家沟最好的大房子,就像后世的祠堂那样。 赵禹从一户户人家门前走过,然后来到了大槐树下,来到了这栋大房子前。 那房子的门槛上,此时正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枯槁老者。 他握着一根拐杖,背靠着门边,正笑眯眯地给蹲在门前树荫下的一帮孩子讲故事。 此人,便是赵禹口中的老先生。 老先生是个老童生,是赵家沟最有学问的人,很受赵家沟人的尊重,什么婚丧嫁娶都找他看日子。 不过老先生无儿无女,是个孤家寡人,老来孤寂,就喜欢在村里给小孩子讲故事,以引来孩子的欢声笑语,打发孤寂。 而小孩子都喜欢听故事,天天都跑来老先生这里。 两辈人各求所需,也就有了门前的这一幕。 赵禹来到这里后,猴急一样,急忙跟一帮孩子蹲在一起,面露兴奋地听着老先生的故事。 老先生有个规矩,每天只讲一个故事。 不过老先生语速很慢,一个故事硬是拖了半个时辰才讲完。 当老先生落下最后一个字,抬手挥了挥后,一帮小孩才意犹未尽地站起来。 不过这帮小孩也知道老先生的规矩,并不吵闹老先生,听完后便各自撒欢去玩了。 只是,赵禹没动,依旧蹲在原地,笑嘻嘻地看着老先生。 老先生这时也抬着老眼皮,笑看着赵禹: “禹小子来了?昨天怎么没见你人?” “昨天家里有点事,我娘没让我出门!” 赵禹挪动脚步,蹲到了老先生的面前。 老先生没问赵禹什么事,赵家沟就这么点大,各家有点什么事情,瞒不住人。 笑眯眯地摸了摸赵禹的脑袋,老先生又缓缓开口: “今天又想学什么字啊?” 章节目录 第四章 读书为民,当官亦为民 “小子听老先生的!” 赵禹脆生生开口,稚嫩的脸上,一副乖巧的样子。 看着赵禹懂事的模样,老先生眼中露着喜爱,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即,老先生握着拐杖敲了敲地面: “那你就把老夫前日教你的几个字写来看看,然后再教你新字!” “好的呢!” 赵禹屁颠屁颠的在地上捡了根枯树枝,然后在地上一笔一画地写了起来。 前日赵禹新学了三个字,闻、听、说! 对于赵禹来说,写字很简单,哪怕现在使用的是繁体字,前日赵禹学过一遍后,便都记住了。 只是,尽管如此,赵禹此时却装作非常吃力的样子,并且把字写得歪歪扭扭。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赵禹才鼻尖冒汗地停下,希冀地看向老先生: “老先生,写完了,您看咋样?” “嗯!” 老先生点了点头,并没有在意赵禹难看的字迹,反而称赞道: “不错!这三个字算是比较难的了,你小子竟然在两三天内就学会写,很不错!” 说罢,老先生又啧啧称奇地看向赵禹: “两个月前你跟他们玩闹的时候撞了一下脑袋,好像就突然开窍了啊!他们只是听故事,你却缠着老夫要学认字,而且这天赋也确实了得!” “小子那天撞了一下就想到了一件事情啊!您每天讲一个故事,小子听不过瘾,学了认字后,就能看您那些上的好多故事了!” 赵禹说着话时,移过脑袋,看着老先生身后的一道侧门满是眼馋。 不过在赵禹心中,此时却是苦笑。 他跟老先生学认字当然不是为了看故事,而是学习繁体字,还有就是为自己突然之间的出格找借口。 毕竟会认字、读了老先生的书后,他若是不小心表现得太出格,也能推脱到里。 另外,赵禹跟老先生学习,也是想读书。 在这样一个社会,读书当官才是唯一出路。 哪怕他有许多法子挣银子,也要读书,因为若是没有权力,你银子再多也是砧板上的肉! 现在赵家很穷,供不起他上私塾,赵禹就只能抓住老先生这个机会,先学习一下了。 “你小子!” 看着赵禹的馋样,老先生摇了摇头。 对于赵禹的说辞,老先生是不疑有他的,一个自己看着长大的稚童,能有什么心思? 瞥着赵禹,老先生又缓缓开口: “禹小子,你这么有天赋,想不想去上私塾啊?” “想啊!” 赵禹脱口而出,不过随即便脸色一夸: “可是我家交不起束脩......” 闻言,老先生摇了摇头,稍稍沉默后,便又拿着拐杖点了点地面: “好了,老夫来教你新字!” “嗯!” 赵禹立马把刚才的事情抛到脑后,蹲在地上看着老先生的拐杖。 “你前两个月已经学了好些字了!老夫今日就教你一个字,民!” 老先生说着话时,拐杖在地上把‘民’字划写了出来,然后拐杖蹬地,挺直了背,严肃道: “民者,百姓也!民亦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禹小子,你以后若是有机会读书、乃至当官,你一定要切记,心中要怀民!读书为民,心中有浩然正气;当官为民,天下安居乐业!” “是!小子记住老先生的教诲了!” 赵禹发出稚童该有的声音,重重地点了点头。 看着老先生郑重、浩然、挺直的枯槁残躯,赵禹有些动容,心中肃然起敬。 而老先生也像是被这番话抽去了力气,说完后,又瘫靠在了门框上,然后朝赵禹摆了摆手: “把‘民’字写二十遍,再读二十遍,然后自去侧屋看书吧......” “是!” 赵禹轻应了一声,然后拿起树枝在地上划拉了起来。 ‘民’字很好写,繁体字和简体字都是它,不过赵禹还是对照着老先生写在地上的那个字,一笔一画地描绘着,每写完一遍,再朗读一遍。 直到二十遍写完,赵禹再抬头看向老先生时,老先生早已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赵禹没有打扰老先生,自己站起身走进老先生家,进入了里面的侧房。 侧房是老先生平时喝茶看书的地方。 房间很小,就一张老旧的书桌,以及书桌上摆放的八九本书。 这些书大多是四书五经,都是老先生以前考科举留下来的。 其中还有两本杂谈和拟话本,也就是故事小说。 赵禹拿了本杂谈在手上翻开,又拿了本《论语》看了起来。 看故事只是借口,看这些四书五经才是赵禹的目的。 赵禹前世只是个普通青年,对这些四书五经并没有上心,如今打算走科举这条路,就不得不磕这些书了。 而且这些四书五经都有老先生的注释,这东西可是很珍贵。 赵禹一边翻看着《论语》,一边注意着老先生,生怕老先生发现他的不一样。 好在老先生真的年纪太大,像是对侧屋的这些书并不在意了,看都没看侧屋一眼,任由赵禹在里面为之。 赵禹落得安心,认真地看着手中的书。 这一看,就是一个时辰。 直到有人来给老先生送吃食,赵禹才把书放回原位,走出了侧屋。 “小禹这就回去了?” 给老先生送吃食的是个妇人,看到赵禹从侧屋出来,笑着打了声招呼。 此人也是赵家沟人。 老先生家以前很有钱,哪怕现在家道中落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自己行动不便,就专门请了此人来照顾他。 “是的呢!再不回去我娘就要骂我了!” “老先生,我回去了,明天再来!” 回了妇人一句,又跟老先生打了声招呼,赵禹撒丫子就往家里的方向跑,一副顽童的样子。 老先生看着赵禹的背影露着慈祥的笑容,然后在妇人的搀扶下进了屋子。 那边。 赵禹跑出一段距离后,却在路边的一棵树下看到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身影,正是他大伯家的赵瑞。 赵瑞此时像个怨妇一样,面对着土坡那边的水田方向,拿着小树枝愤愤不平地抽打着身前的树干。 见此,赵禹想到了什么,掐着手指算了算,然后‘啦啦啦’地哼着小调,蹦蹦跳跳地从树边经过。 章节目录 第五章 报复 赵瑞被赵禹的声音吸引,扭过头看到是赵禹,立马跑过去,一把抓住了赵禹的胳膊: “小禹,你是不是去听老先生讲故事了?” “是啊!你没去么?对了!之前听故事的时候好像没看到你,你在干嘛?” 赵禹一脸天真无邪。 “今天灌溉水轮到我家!我娘压着我在这看着,不准我去听故事,免得被人偷了水!” 赵瑞一脸愤慨,而后又急忙晃了晃赵禹的胳膊: “先不说这个!你快跟我说说,老先生今天讲什么故事了?你快讲给我听听!” “哦!” 赵禹看了眼土坡下的大片水田,然后傲娇地嘟着嘴: “我跟你说哦,老先生今天讲了一个修仙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少年被仇家追杀,然后掉下了山崖,但是他没死,而是掉进了一个山洞里,在山洞里找到了一本高深的秘籍......” “后来他修炼有成,一柄飞剑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无人能敌,直接一剑灭了当初追杀他的那个家族,从此遨游天地,笑傲江湖,受无数人膜拜!” 赵禹一口气说完,连比带画,讲得热血沸腾,听得赵瑞也是胸膛起伏不已。 而说完后,赵禹又想到了什么,顿时一激: “瑞堂哥,不跟你说了!小菜他们听了故事后,已经去后山那些山洞找秘籍了!我要回去一趟,然后立马也去,不然就要被他们抢先了!” “你骗人,后山那些山洞我们都去玩过了,根本就没有秘籍!” 赵瑞抓着赵禹不放。 “哎呀!以前我们是去玩,没有认真找啊,说不定那些石缝里就藏着有!不跟你说了,我要赶紧去了!” 赵禹一把甩开赵瑞的手,然后快步朝家里跑去,眨眼就消失在了一个土墙角。 看着赵禹离开的方向,赵瑞踌躇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看身后土坡下的水田方向。 最后,赵瑞咬了咬牙,一溜烟冲向了赵家沟后面的后山。 待赵瑞刚一离开,赵禹的小脑袋从拐角的土墙后探了出来。 四处瞄了一眼,见没人后,赵禹身体一晃,冲下了对面的土坡,冲进了土坡下的那片小树林。 稍一会儿,赵禹的身影从土坡下偷偷摸摸地爬了上来,拍了拍小手上的灰尘后,恰意地往家里走去。 路过赵家老宅时,赵禹又看到陈氏在院前洗衣服。 只是今日,陈氏除了瞄了几眼赵禹家外,还时不时地看向土坡下的水田方向。 哪怕这个位置看不到自家的水田,陈氏都要看上两眼才放心。 不过看到赵禹,陈氏又亲切地笑了起来: “小禹啊,又去听老先生讲故事了?” “是的呢,大伯母!” 赵禹甜甜一笑,一副不知道长辈之间恩怨的样子。 看到赵禹的模样,陈氏却是责怪地剜了他一眼: “小禹啊!你娘不说你,伯母倒要忍不住说你一句了!你也有八岁,是个小大人了,该为家里做点事情了,别老是贪玩!” 这是在说我没人教么? 赵禹眼底一冷,不过表面却是笑嘻嘻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大伯母!” 声音飘荡,赵禹一溜烟跑进了百米外的家。 家中。 赵永卓还在编织簸箕,胡氏在做中饭。 这个时候,普通百姓家也是一日三餐了。 赵禹家现在虽然拮据,但还是三餐,只是量少罢了。 而主食,也依旧是糙米。 赵禹虽然不太懂历史,但也知道,明朝的这个时候,玉米、土豆和红薯这些高产作物已经传入了中国。 只是赵禹之前在赵家沟找了个遍,也没找到这三种作物。 也不知道是湖广这地方处于内陆、还没传到这里,还是赵家沟的人没有引种。 而这,也是赵禹想去常宁县瞧瞧的原因之一。 暗自摇了摇头。 赵禹去内屋看了眼赵永卓的伤势,然后来到了院中的一棵树下。 蹲在树荫中,赵禹捡了根合适的树枝,在地上开始练字。 赵禹握树枝的方式,是握毛笔的姿势。 想要考科举,可不仅仅要学问,还需要一手漂亮的字。 不然你学问再好,字难看,白搭! 考官说不定连你的文章都不会看,直接淘汰。 而赵禹的毛笔字很烂,就只能努力练习了。 在地上一笔一笔的勾勒。 赵禹这次写的字不再像老先生家那样歪歪扭扭,而是有模有样。 没有老先生那样识货的人看着,赵禹也不用藏拙了。 认真地写着。 赵禹的鼻尖逐渐浸出了细珠,心神也逐渐放在了手中的树枝上。 直到某一刻。 外屋门口一道粗嗓门把赵禹拉回了现实: “大热天的,你蹲在那里做什么?” “我在学写字,老先生今天刚教我的!” 赵禹头也不回,依旧在地上划拉着。 胡氏没再出声,只是站在门口看了会儿蹲在院中的赵禹,然后走进了内屋。 紧接着,内屋有私语传出: “老先生跟我说过了,说禹儿很有天赋,跟他学了两个月的字,都能勉强自己看书了......” “嗯!我家有麒麟儿是好事...这样,以后我多编织些簸箕之类的去卖,攒些银钱给禹儿去蒙学。” “嗯!到时候手头宽裕了,我也去买台织机来织布卖......” 赵禹听着内屋传出的声声细语,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在地上认真练着字。 吃过中饭后,还是在那练着。 直到日渐西斜。 赵禹才被一阵骂骂咧咧声打断。 “这个挨千刀的,卑鄙无耻,不要脸!” 喝骂声从院外传来。 赵禹透过篱笆朝外看去,就见陈氏手拉着赵瑞,大步走向了他们家。 并且在赵永卓和胡氏听到声音,走出外屋时,陈氏正好一脚踹开了院门,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赵胡氏,你还要不要脸?竟然偷我家的灌溉水,你就不怕被水淹死么?” 一进院子,陈氏便手指胡氏,差点就要戳到胡氏的脑门上了。 胡氏是什么人?立马眼睛一瞪,叉腰就喷了过去: “放你的狗屁!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龌龊吗?你才不要脸!” 两人一阵对骂。 看到这,赵永卓急忙一瘸一拐地走到两人之间,朝陈氏好言相语: “大嫂,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怎么可能去偷你家的水呢?而且先前玉秀才去田里看过,我们家的入水口都是干的,不是新口子,那能是偷水的样子么?” 章节目录 第六章 本分之家 “就是因为这,才说你们卑鄙无耻!” 陈氏瞪向赵永卓,口喷唾沫道: “口子是堵得严实没错,可你家靠着水沟的那条田埂下,却被捅了十几个小窟窿,水沟里的水大半都顺着那些小窟窿流进你家水田了,我到刚才灌溉时间结束才发现,你说有没有偷?无不无耻?” 闻言,赵永卓和胡氏一愣。 不过瞬间,胡氏又破口大骂: “有窟窿就是我家干的了?不是还有黄鳝,还有水蛇,它们就不会钻窟窿了?” “现在是什么年景?这些东西有机会出来么?再说了,黄鳝和水蛇能在大白天给你在一个地方钻十几个窟窿?” 陈氏怒瞪着胡氏。 “那也不是我们家干的!” 胡氏冷笑:“你不是一直瞄着我家,有看到我们之前去过水田么?还有小瑞,你不是让他一直看着那里吗?你问他有没有看到我们去过那里?” 说罢,胡氏看向了陈氏身后的赵瑞。 而这时,蹲在地上的赵禹也瞄向了赵瑞。 见赵瑞畏畏缩缩地躲在陈氏身后,不敢开口。 赵禹明白,赵瑞肯定是害怕陈氏揍他,没有把他擅离职守的事情告诉陈氏了。 心中好笑,赵禹这时站起身,看向了陈氏,乖巧道: “大伯母,水不是流到谁家水田都一样么?爷爷昨天不是说了,都是自家人,用点水又何妨?” “对!这事你应该去问爹!爹昨天可是说了,不管有没有偷水,就算是又如何?他老人家最公平,你应该去找他!” 经赵禹一提醒,胡氏瞬间想到了赵老头昨天的话,顿时满是畅快地一挥手,把昨天受到的委屈一泄而空。 听到赵禹和胡氏的话,陈氏气急。 老头子昨天维护了她家,也说出了那样的话。 如今胡氏搬出老头子,陈氏就是满腔怒火也被堵到喉咙里发泄不出,直气得咬牙切齿。 心中怒火无处发泄,陈氏徒然瞪向赵禹: “臭小子,你还懂不懂孝道?竟然背后编排你爷爷的不是!” “呜呜......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这都是昨天跟爷爷学的!” 赵禹顿时梨花带雨,害怕地一头扎进了胡氏的怀里。 而胡氏听到陈氏竟然扯到赵禹不孝,顿时炸毛。 就连旁边一向老好人的赵永卓,此刻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我家禹儿说什么了?哪里不对了?这都是学老人家的,是老家人做的榜样!赵陈氏,你要是再敢乱说,我撕烂你的嘴!给我滚!” 胡氏犹如护犊子的雌豹,脸上满是狠厉。 吼出最后一个‘滚’字后,胡氏又左右看了看,然后直接冲到一旁的柴堆边,捡起地上的柴刀,作势就要砍陈氏。 陈氏吓得魂飞天外,‘啊’的一声惊叫,屁滚尿流地拖着赵瑞就冲出了院子。 恰在这时,在赵家老宅听到吵架声的赵永林赶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赵永林急忙把妻儿护到身后,远远朝胡氏一伸手: “弟妹不要冲动,快把刀放下!” “哼!” 胡氏在自家院门停下,冷冷地瞪着陈氏。 而这时,赵永卓也一瘸一拐地快步走了出来。 一手拉着胡氏,赵永卓朝赵永林沉声道: “大哥!咱们两家离得近,这里的动静想必你也都听到了!还请你劝劝大嫂,有些事关乎小辈的名声,可不能这样乱捏造!还有,你家的灌溉水,我家没动!” “是是是,都是误会,二弟不要放在心上!” 见一向懦弱的赵永卓竟然如此严肃,赵永林连连称是,一张方脸上满是憨厚的笑容。 见此,赵永卓不再多说,拉着胡氏回到院子,关上院门后,又拉着赵禹一起回了屋。 透过篱笆看到赵禹家关上了房门,陈氏愤愤不平地又想再骂几句,却被赵永林拦住,然后拉回了家。 茅土屋内。 一关上房门,胡氏徒然拧住赵禹的耳朵,就把他往内屋拖,疼得赵禹直抽凉气: “疼疼疼......娘,轻点,轻点...” 胡氏没有理会赵禹。 直到把赵禹拧到火炕边,胡氏才把赵禹推到墙角,自己则半坐在火炕上,严肃地看着赵禹: “说!是不是你干的?” “什么我干的?娘你在说什么?” 赵禹抽着冷气,拼命揉着耳朵,满脸痛苦又茫然。 “哼!我跟你爹都没做,只有你小子今天在外面待了小半天,还跟我装傻!” 胡氏呵斥了一声,也没再逼问赵禹是不是他做的,而是严肃道: “臭小子,老娘告诉你!有些事别人可以做,但我们不能做!就算是饿死,我们也不去做那种偷偷摸摸的事!” “你娘说得没错!我们都是本分的人,不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免得让人戳脊梁骨!” 这时,赵永卓也走到火炕边坐下,严肃地看着赵禹。 赵禹默然。 他不怪胡氏和赵永卓受了欺负,也不报复。 每个人都有自己做人的原则,每个时代也都有这样的人。 有的人奸猾狡诈,有的人本本分分,而胡氏和赵永卓就是本分的人。 他很荣幸,能够穿越在这样的家庭! “爹、娘!我知道了!” 赵禹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 胡氏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揉了揉赵禹的脑袋。 不过今天虽然严厉地批评了赵禹,但在晚饭的时候,胡氏却把自己碗里的粥多给了半碗给赵禹。 这让赵禹一时不明白胡氏这是在奖励他,还是在奖励他? ...... 一夜无话。 翌日。 吃完早饭后,赵禹像往常一样,去老先生那里听故事、学写字、看书。 一直在那里待到日渐中午,才回家。 走到半路的时候,毫无意外,赵禹被赵瑞给堵了。 赵瑞昨日被赵禹一个故事给骗去了后山,让他擅离职守,差点被他老娘发现给打了。 赵瑞今日找小伙伴一问,立马就知道昨日老先生讲的故事并不是少年修仙崛起,他被赵禹给骗了。 心中怒火中烧,赵瑞今日趁着赵禹回家的时候,气势汹汹地把他堵到了半路,准备要赵禹好看。 不过赵禹心知这么拙劣的骗术骗不了赵瑞多久,他早就准备好了,也赖得跟赵瑞玩过家家。 三言两语,外加一个故事,赵禹就把赵瑞给打发了,然后继续把家回。 只是,当快要走到赵家老宅时,赵禹却又碰上了糟心的事情。 一件让人直犯恶心的事情! 章节目录 第七章 心偏得厉害 只见前面又在发生矛盾! 矛盾的双方,是赵禹的母亲胡氏跟祖父赵有才。 矛盾的地点,在赵家老宅左边几十米处的猪圈。 跟牛栏一样,赵家的猪圈现在也是空的。 赵家在很多年前有一头牛,后来没了,牛栏就堆放着杂物,直到分家才改造成茅土屋,分给了赵禹家。 至于这猪圈。 赵家之前一直养有猪。 只是现在这年景人都吃不饱,就别说养猪了,去年就空了下来,被赵老头自己留着,没分。 这猪圈用木板隔着两层,下面养猪,上面存放稻草。 稻草是用来给猪铺地的,在猪圈被猪的屎尿呕发一下后,就可以用来当肥料。 赵家现在猪是没有了,但稻草还有,而且也分了,赵禹家分到八捆。 现在三家分的稻草,都还存放在猪圈楼上。 只是现在,赵老头站在楼上,正把属于赵禹家的稻草往下扔。 而胡氏像是刚来到这里,看到自家的稻草被扔了下来,仰头看着楼上的赵老头,流出了委屈的泪水: “爹!猪圈现在又不用,就不能让我家放一下么?您把稻草都扔下来,我家房子又小,您让儿媳怎么办?” “怎么处理是你们自己的事!既然分了,就拿回去!免得都放在这里要是少了、或者什么的,你们又得吵!” 赵老头腰间别着烟斗,拿着稻草往下扔,看都不看胡氏。 其话语虽然看似为胡氏好,但怎么听都带着刻薄和恼怒。 看到这一幕,就连旁边听到动静出来观望的邻居都直摇头。 有老人家看到胡氏那凄苦的身影不忍,叹息地看向猪圈上的赵老头: “老烟头,孩子们都才分家,有什么事情都是拉着帮的,哪有往外撇的!” “是啊!胡氏操持着这一家,怪可怜的,永卓现在还有伤在身呢!” 旁边其他人有看不下去的,纷纷出声附和。 也有一些人不想多事,没有出声,但看着赵老头都露着异样的目光。 听到这些声音,赵老头感觉像是被千夫所指一样,有些做不下去了,于是停下了手。 不过赵老头是不会承认错误的。 嘟长着嘴,赵老头顺着梯子爬下来,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背着双手就朝自家缓缓走去,看都不看胡氏一眼。 不过从胡氏身边走过后,赵老头一边走着,一边像是自言自语地开口: “分了家就好好过,要是不够吃的,田埂上有黄鳝、水蛇,小孩子嘴里塞了东西,也不会乱学话了!” 闻言,那些邻里顿时一头雾水。 但胡氏和不远处的赵禹,却是脸色一沉。 瞬间,胡氏和赵禹就明白,稻草分了两个月还放的好好,赵老头为什么今天就突然要这么做了! 昨天老大家轮灌溉水的时候,赵禹在水沟里捅了十几个窟窿,胡氏说那是黄鳝和水蛇钻的,赵禹还拿赵老头的话打压陈氏。 今天赵老头就扔他们家的稻草,还用昨天那些话阴阳怪气,这是在为老大家和自己出气了。 同样是偷灌溉水,赵老头对两家却是不同的态度。 在他这里。 老大家偷了就偷了,用些水是应该的,都不叫偷。 可老二家这么做,赵老头就亲自出来替老大家出气。 这是个当爹该做的么? 而且。 赵禹昨天说给陈氏的话,可并没有错啊! 那些话都是赵老头为了维护老大家,拿着长辈的架势,训斥胡氏的。 赵禹只是记住了长辈的训斥,把那些话说给陈氏罢了! 作为一个晚辈,作为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心思?记住长辈的训斥有什么错?这不是应该的么?这不是应该要好好奖励么? 可到了赵老头这里,不仅错了,还成了赵禹乱学话,还责怪赵禹。 这是个当爷爷该说、该做的么? 瞬间,胡氏心中就布满了怒火,那是对赵老头的怨恨。 不过赵老头毕竟是长辈,胡氏就算打落牙齿也得往肚里吞。 “嗦!” 狠狠一嗦堵塞的鼻子,胡氏用手背快速擦去两眼的泪水,然后两只手各抓着一捆赵老头扔下来的稻草,转身就朝自家大步走去。 赵禹没有说话,快步跑到猪圈下,同样抓着稻草跟上胡氏。 不过这稻草有些重,八个稻草一捆,一捆有二三十斤,个头跟赵禹的身高差不多。 赵禹只拿了一捆,而且是一路拖着,跟在胡氏身后。 前面,赵老头走得很慢。 母子俩经过赵老头身边时,一声不吭,目不斜视地走过。 一大一小,一前一后,一个提着、一个拖着,倍显凄楚和无助。 也衬托得旁边背着手的赵老头,分外绝情。 后面,一帮观望的邻里,看着那一家三代人的背影,皆是摇了摇头。 ...... 赵禹家茅土屋内。 把稻草放在院子后,胡氏和赵禹又继续去拿。 甚至还有两捆稻草在猪圈上层没被扔下来,胡氏都自己爬上去拿了。 最后母子俩把属于自家的八捆稻草,全部弄了回来,堆放在院中。 赵永卓是在赵禹母子俩把稻草拿回家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赵永卓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去做,只是坐在院子的树荫下,低着脑袋编织着米筛。 赵禹此时蹲在树荫下练字,偷偷抬头间,看了眼赵永卓。 却见赵永卓低着的脑袋下,眼眶微红,眼中有泪水在打转。 不过也从这天开始。 赵禹家真就跟老宅那边,有些老死不相往来的味道了。 原本每天都要去老宅那边一趟的赵永卓,很少过去了。基本是非必要绝不踏足一步。 赵家老宅那边的人也像是得了命令,没再来赵禹家找麻烦了。 赵禹乐得清净。 一家三口,挺好! 而这样安静的日子,过了三天。 在第四天的时候,赵永卓脚上的红肿终于彻底消去,已经能正常走路了。 其脸上的那些瘀青,也都消散得只剩一些轻微的印记,这在赵永卓那张被晒得微红的脸上,已经不明显了。 一恢复,赵永卓就有些迫不及待。 米缸里那越来越少的糙米,让他有些心急如焚。 这天下午,赵永卓把这段时间编织的簸箕、米筛、畚箕等竹制品,牢牢地捆在一起,又把柴刀磨得锋利。 看到这,赵禹知道,赵永卓这是要去常宁县了。 而赵禹,也准备抓住这次机会! 章节目录 第八章 进城 晚上的时候。 胡氏坐在火炕的油灯下缝补衣服,赵永卓借着这点亮光又在抓紧编织畚箕。 赵禹靠坐在火炕上,趁这机会突然开口: “娘,明天我也想跟爹去常宁县。” “不行!” 同一句话,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胡氏和赵永卓皆是严肃地看向赵禹。 赵禹瘪了瘪嘴,略带倔强地迎视着胡氏的目光: “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胡氏眼睛一瞪:“县城那么多人,你爹又有事、顾不过来你,你要是走丢了,或出什么事,怎么办?” “你娘说的对!” 赵永卓点了点头,回过头继续编织畚箕。 “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赵禹从火炕上一把站起来,一副小大人样: “而且现在不同以往了!以前我们没分家,爹去县城忙不过来的时候,还有大伯和三叔帮忙,现在我们分了家,他们可不会帮!我现在已经长大了,能为家里做事了,能够帮到爹!” 声音掷地有力。 胡氏有些诧异,看着赵禹消瘦泛黄的脸上露着懂事的倔强,眼神抖了抖。 而赵永卓此时也是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扭头诧异地看向赵禹。 房间内顿时陷入了安静。 稍一会儿。 胡氏和赵永卓对视了一眼。 而后,赵永卓继续低头忙活,胡氏也继续缝补衣服。 见两人一声不吭,也不表态,赵禹顿时一急: “娘,到底行不行啊?” 胡氏没有表态,只是努力凑在灯火下,眯着眼睛穿针引线的同时,缓缓开口: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耶!” 赵禹顿时在火炕上一蹦三丈高,露出了小孩该有的兴奋。 尽管胡氏没有直言表态,但赵禹知道,这是同意了。 双脚再落到火炕时,赵禹一把躺倒在火炕上,抓着被子盖住了小身体。 夜渐深。 茅土屋内灯火隐去。 一夜无话。 翌日。 天蒙蒙亮,赵禹一家三口就早早起来了。 还显黑暗的院子里。 赵永卓把簸箕等竹制品,捆绑成了一副担子。 赵禹瘦弱,但也背了三个叠在一起的畚箕,把它们绑成背包样式,背在小背上。 而胡氏,则是早早就准备好了几个饭团。 “路上一定要听你爹的话,尤其是到了县城,千万不要乱跑,千万......” 胡氏把饭团装进赵禹的斜跨包里,不停地叮嘱着。 这个斜挎包是赵禹前段时间央求胡氏给他做的,用各种不同颜色的碎布缝合而成。 其模样,嗯......很是时尚! “我知道了,娘!” 听着胡氏的絮絮叨叨,赵禹嘟着嘴打断了她。 胡氏不满地瞪了赵禹一眼,正要训斥一句。 可这时,院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催促声: “永卓哥,好了没?” “好了,好了!这就来!” 一旁的赵永卓急忙应了一声,然后看向胡氏: “娘子,我们先走了啊!” 说着话时,赵永卓挑起担子,推开院门走了出去。 “娘,我走了!” 赵禹迈着小短腿,急忙追了上去。 一出院门,赵禹就看到外面正站着两个跟赵永卓差不多大的中年。 他们此刻的肩上,也都挑着差不多的竹制品。 “季强叔,水生叔!” 看到两人,赵禹立马甜甜叫了一声。 这两人都是赵家沟人,跟赵永卓关系很好,今日也一同去县城。 如今这世道可不太平,出门都有危险,所以村里人去县城,都是结伴而行。 “哎呀,小禹这也是要去常宁县?” 听到声音,看到赵禹背上的畚箕,赵季强和赵水生顿时笑了起来。 “是的呢!我今天进城!” 赵禹傲娇地一扬小脑袋。 “好好好,出去长点见识也好!” 赵季强一张方脸,看着成熟些,见到赵禹的模样,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赵永卓看了赵禹一眼,然后挥了挥手: “两位兄弟,时候不早了,走吧!” 说罢,赵永卓的担子换了个肩膀,率先沿着门前的土路朝西走去。 后面,赵季强、赵水生和赵禹急忙跟上。 三大一小,四道身影在微微晨光下,大步走去。 胡氏立在院门前,静静地望着那道小身影,看着他渐行渐远...... ...... 离开赵家沟。 赵禹四人走了两三里后,便来到了上饶村的地界,太阳也升了起来。 上饶村就是打伤赵永卓的那个村子,是个很大的村庄,有赵家沟两倍大。 不过上饶村在村路左边百米外的山脚下,中间隔着大片耕地,赵禹四人直接从旁边走过,背着太阳,朝常宁县走去。 常宁县在二十里外。 赵家沟和上饶村这个位置在大山的一处山脊,常宁县城就在这片大山下,一路都是山路。 不过赵永卓三人都是山里长大的,走山路如履平地,哪怕身上有着担子,都是走得很快。 唯有赵禹,身材瘦小不说,还因为长时间营养不良,根本没多大力气,走了几里就气喘吁吁,脚步都有些迈不动了。 赵永卓三人为了照顾赵禹,一路走走歇歇。 直到走了近两个时辰,才走下了大山。 在离开大山前,赵永卓还用随身携带的柴刀,砍了一担柴禾。 “永卓哥,你也太拼命了,你脚才刚好嘞!” 赵水生坐在路边擦着汗,看着赵永卓把家里挑来的竹制品分别绑在两捆柴禾上,直摇头。 赵永卓那模样,是准备要把那些竹制品和柴禾一起挑进城卖了。 竹制品不重,近二十件,也才三十来斤的样子。 可那两捆柴禾重啊,全是婴儿小臂粗的树杆子,每捆有六七十斤重,加一起就一百多斤。 不过赵永卓却是咧嘴笑着,低头在左肩的短汗衫上擦了擦汗,然后边忙活,边笑道: “县城好些人要买柴禾,这东西容易卖,也能多挣几个子,反正就剩两里地了,不碍事!” 闻言,趴在一块大石上大喘粗气的赵禹,忍不住开口: “爹!你要弄也别弄这么多,放下些柴禾吧!实在不行,你把簸箕那些竹织给我挑!” “还是给我吧!” 这时,一旁坐着休息的赵季强突然起身,走向了赵永卓。 “不...不用!我自己能行!” 赵永卓急忙推脱,但赵季强二话不说,直接把赵永卓还在捆绑的竹制品拿了过来,绑到了自己的担子上。 见此,赵禹走到赵季强身前,小脸上满是感激: “谢谢季强叔!” “乖孩子,不谢!” 赵季强爽朗一笑,绑好赵禹家的竹制品后,直接挑了起来。 四人继续朝常宁县进发。 下了山后一路坦途,距离常宁县城也只有两里地了。 官道两边是大片耕地。 不过这里也差不多,田里干旱,到处都干巴巴的,里面的禾苗也都略带枯黄。 赵禹没去在意那些,而是扬着脑袋到处张望。 他可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 那便是看看常宁县这里,有没有种植玉米和土豆这些。 只是一直走到城门,赵禹都没看到这些作物的影子。 心中遗憾,赵禹跟着赵永卓三人走进了常宁县城。 章节目录 第九章 常宁县 “包子,刚出锅的热包子!” “卖冰糖葫芦嘞......” “各位乡亲,走过路过......” 常宁县城南的一条街上,叫卖喧嚣声不绝于耳。 这里是一处集市,一条临河的大街。 河边杨柳依依,一座石桥连接两岸,鳞次栉比的古建筑坐落两边,一片诗意盎然。 唯一遗憾的是,头的柴禾价格没错,但你忽略了一件事情,那便是价格也是看情况来的!现在是灾年,被迫上山砍柴来卖的不在少数,其价格就大不如从前了!你这担柴禾,我给你十五文!” “我家这担柴最细的都有我小臂粗呢,可经烧了......” “十八文!再多,老夫就不要了!” 闻言,正拿手臂跟柴禾比划的赵禹,满脸无知地看向赵永卓。 价格抬高了,也差不多了,做决定就得赵永卓来,他该装作什么都不懂了。 赵永卓还在被赵禹的讨价还价弄得愣愣的,一听到老者说不要,立马一拍大腿: “卖,卖!十八文卖!” 着急忙慌。 赵永卓说着话时,急忙把两捆柴禾立好,又拿了根粗木棍把它们连在一起,做成担子,准备给老者。 不过老者却是摆了摆手: “老夫可挑不动,你得送到我家府上,老夫乃是李府大管家!” “诶诶!没问题,小的给您送府上!” 赵永卓连忙点头,就准备吩咐赵禹看好摊位。 不过赵禹此时却又目露羡慕地看着老者,崇拜道: “老先生是李府的大管家么?那李家可真是幸运!” 老者正在数文钱,听到赵禹的话,一愣。 “哦?为什么说老夫是管家,李家就幸运?” 愣过一秒后,老者又被勾起了兴趣,把文钱递给赵永卓的同时,笑呵呵地看着赵禹。 章节目录 第十章 小黄,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当然咯!” 赵禹勾着小手指,一本正经道: “老先生您看啊!您作为一个大管家,掌管李府上上下下,买一担柴禾都这么精打细算,在其它方面就更不用说了,这得为李家省多少银子啊!还有啊,您穿着得体,身上散发着干练,一看就是精明能干的人,李家有您当管家,省心、舒心!这难道不是李家的幸运么?” “好小子!这些话都是哪学的?难道又是你村里那位老先生?” 老者闻言,顿时眼中泛起了精光。 “是啊!您怎么知道的?” 赵禹一脸天真无邪,甚至因为老者猜到,眼中还露出了崇拜之色。 看着赵禹的天真,老者哑然失笑,不过他的眼中,却是噙着得色。 如果换作别人这么夸他,老者不屑一顾。 但赵禹这么说,却让他很是受用。 都说童言无忌,一个稚童会有什么复杂的心思?自然是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如此纯真之言才是最真实的! 赵禹看到了老者眼中的得色,心知火候差不多的他,突然装作想到了什么,又急忙道: “哦,对了!老先生是李府大管家,不知道李府还需要这些竹织的东西吗?” “嗯?” 老者下意识地看向了地上一堆竹制品。 随意扫了一眼后,心情大好的老者点了点头: “因为干旱,李家准备在耕田那边再开一条水渠,需要用到带把的畚箕!原本是打算过几天再买的,既然你这有,那老夫就顺道买了吧!只是李家需要五六对畚箕,你这才只有两......” “有的,有的!” 听到老者需要,赵禹急忙出声打断,然后朝左右两边一喊: “季强叔,水生叔!” “诶!来了,来了!” 赵季强和赵永生一直关注着这边,听到赵禹的叫喊,哪还不知道赵禹的意思?立马就把自家摊位上的畚箕拿了过来。 他们两人都拿了两对畚箕,再加上赵禹家的两对,正好六对畚箕,总共十二只。 “老先生,您看,刚好六对!” 指着面前一堆畚箕,赵禹眼巴巴地看着老者。 老者顿时大赞: “好小子,竟然还有情有义!” “那当然咯!我们村的老先生可是教过我们,做人要互相帮助!” 赵禹理所应当地扬着小脑袋。 “好好好!那是位好先生!” 老者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赵永卓三人: “老夫也不压你们价,每对畚箕二十文钱,如何?” “是是是,多谢大管家!” 赵永卓三人急忙点头,脸上满是喜色。 二十文钱一对的畚箕,何止是没压价?那还给高了! 不过老者并不缺这点钱,心情大好的他,多给一两文也无所谓。 数出文钱给了赵永卓三人,老者又看向了赵禹: “有意思的小子!” 最后朝赵禹笑了笑,老者转身离去。 后面,赵永卓三人急忙收拾东西跟上。 因为东西太多,赵水生挑着畚箕跟赵永卓一起去李府,让赵季强留在这里看着三家的摊位。 “禹儿,记得呆在这里别乱走!” “季强兄弟,帮我看好小禹!” 临走前,赵永卓叮嘱了赵禹一声,又不放心地拜托赵季强。 “放心吧!我会看好小禹的!” 赵季强朝赵永卓摆了摆手。 待两人跟着老者离去,赵季强顿时朝一旁的赵禹竖起了大拇指: “小禹好样的!” “那当然咯,我可是最聪明的!” 赵禹傲娇地抬了抬下巴,然后弯腰把自家弄乱的摊位重新摆整齐。 “是是是,小禹最聪明!我家小菜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 卖了东西,赵季强很是高兴,认同地点了点头。 不过随即,赵季强又想到了什么,疑惑道: “小禹,老先生教你们算数了吗?我怎么没听我家小菜说过?” 闻言,赵禹目光闪烁了一下,心知这事一打听就穿帮的他,直起身,得意道: “老先生当然没教我们这些,我是在老先生家的书里学的!” “啧啧!早就听说你小子认识很多字了,竟然连这都能学会!” 赵季强又朝赵禹竖了竖大拇指。 赵禹跟老先生学字、在他家看书,这在赵家沟不是新鲜事了,赵季强也不疑有他。 见糊弄了过去,赵禹又装作得意地抬了抬下巴,然后重新蹲在地上,无聊地四处张望着。 不过这次,赵禹却被一处地方吸引了。 那是左边小寺庙的斜对面,一棵柳树下新来了个摊贩,卖狗。 在那狗摊前,此时正有几个穿着上好的小孩,在那逗弄铁笼子里的小狗。 那狗摊老板是个大方的人,也乐意看到有人凑热闹,任由那些小孩为之。 而那些小狗胖胖乎乎的,很是可爱。 赵禹像是被那些小狗可爱到了,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朝那边走去。 “小禹,去干嘛?” 赵季强立马叫住了赵禹。 赵禹指着左边的狗摊,眼巴巴道: “季强叔,那些小狗好可爱啊,我想去看看,行不行?” 闻言,赵季强扭头看向了那边的狗摊。 见狗摊离得不远,刚才又得了赵禹的好处,赵季强稍稍沉吟后,便点了点头: “去看一下可以,但是不许乱跑!” “好嘞,谢谢季强叔!” 赵禹满脸兴奋,快步朝那边跑了过去。 赵季强目光跟着赵禹,时刻不离。 那边。 跑到狗摊后,赵禹跟其他小孩一样,伸长着脖子瞅着铁笼里的小狗。 里面的小狗有五六只,分装在三个铁笼里,叠放在一起。 赵禹从上看到下。 最后蹲在地上,看着最下面的一条小黄狗。 伸出手指点了点小黄狗的鼻子,赵禹突然开口: “小黄啊!你这么可爱,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说着,赵禹也不等人家同意,便开始讲了起来: “话说唐僧师徒离开五庄观后,这一天,他们来到了一个叫白虎岭的地方,这地方到处是奇形怪状的石头,连一户人家也没有。” “唐僧肚子饿了,就让悟空去找些吃的,可悟空刚走,唐僧他们就被一个叫白骨精的妖怪发现了......” 赵禹直接开讲三打白骨精,反正现在这个时候,《西游记》已经比较流行了,也不怕小黄狗听不懂。 他声情并茂,运用夸张的手法和玄幻的打斗场面,讲得热血沸腾。 并且,赵禹在故事中极力凸显孙悟空的委屈和被误会,深刻描述唐僧的善恶不分,又努力刻画猪八戒的好吃懒做和搬弄是非,直把整个故事的仇恨值拉得满满,听得小黄狗一愣一愣的。 待把三打白骨精的故事讲完,赵禹害怕小黄狗愣傻了,于是停了下来。 可赵禹停下,有人却不乐意了!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小狗上道了 “太可恨了,那个唐僧不识好人,干脆让他被妖怪吃掉算了!” “还有那个猪八戒,专门搬弄是非,太可恶了!小爷看到它,一定打死它!” “就是,就是......” 赵禹刚一讲完故事,旁边便响起了一片愤怒声。 赵禹抬头看去,就见原本逗弄小狗的一帮小孩,不知何时围住了他,并且个个满脸愤怒。 “喂!小乞丐,你的故事是从哪听来的?为什么跟小爷以前听的不一样?” “就是,你的《西游记》跟茶楼说书讲的有些不一样,你的为什么更好听?” 见赵禹抬头,两个拽拽的小男孩,霸气地看着他。 赵禹脸色一板,看着那个叫他‘小乞丐’的虎头虎脑小男孩,严肃道: “我不是小乞丐,我是良家子!” 说着话时,赵禹还挺了挺胸膛。 赵禹此时穿着一件灰色小短袍,是胡氏用旧衣服给他缝制的,虽然早已褪色且有好几个补丁,但浆洗得很干净。 “就算不是小乞丐,也是个小泥腿子!” 虎头小男孩鄙视地看了眼赵禹身上的衣服,然后又霸气地一挥手: “不说这些了,你快告诉小爷,你的故事是从哪听来的?” “这是我们村老先生讲给我听的!” 赵禹不再去理会称呼的问题,傲然开口。 “老泥腿子讲的?” 虎头小男孩怔了怔,而后不耐烦地催促: “不管了!他既然给你讲了三打白骨精,那《西游记》里的其它故事应该也讲了吧?快讲给我们听听!” “对!快讲,快讲!” 这时,其他小孩子也迫不及待地催促,甚至把赵禹又围紧了些。 小狗上道了! 赵禹心中一乐,不过脸上却表现出虚弱的样子,并且伸手揉了揉肚子,有气无力道: “我讲不动了......” 好似很配合赵禹,赵禹的腹中此时正好‘咕咕’叫了两声。 见状,虎头小男孩想都没想,直接从怀中拿出一个油纸包着的酥饼,递给了赵禹: “给你这个,你赶紧吃,吃完赶紧给我们讲故事!” 有肉味! 看着眼前的酥饼,赵禹不争气地咽了口唾沫,眼睛也亮了起来。 酥饼巴掌大,散发着奇异香味,上面还沾着丝丝肉酥,极具诱惑。 可怜赵禹穿越来两个多月,天天稀粥,连一点油水都没有,就更别说肉了,肠胃里比水还寡淡。 如今看到这肉酥饼,怎能不馋?况且他现在也是真饿了啊! 没有犹豫,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骨气,赵禹可怜巴巴地接过了酥饼。 不过在放进嘴里吃的时候,赵禹停了一下,然后掰下一小块酥饼,递给了铁笼里的小黄狗: “小黄啊,你也饿了吧?来,给你也吃一块。” 把酥饼块扔给了小黄狗。 看着小黄狗吃下后,没有任何反应,赵禹这才把酥饼放进了自己嘴里。 只是,尽管很馋,但赵禹却是吃得很慢。 一点点啃着,不徐不疾。 可赵禹如此磨磨唧唧,却是急坏了一帮小孩,虎头小孩急切地一挥手: “小泥腿子,快点吃,吃完赶紧讲故事!你要是讲得好,小爷这里还有赏!” “对!你要是讲得让我们满意,我们也有赏,就像茶楼打赏说书的那样!” 这时,一帮小孩也是急忙催促。 赵禹停下咀嚼酥饼,眼巴巴地看着一帮小孩: “真......真的有打赏?” “当然!小爷难道还会骗你?小爷以前在茶楼可是打赏了不少呢!” 虎头小孩很是气愤赵禹的怀疑,为了让赵禹赶紧讲故事,直接从怀里抓出了一把文钱,在赵禹眼前晃了晃: “喏!看到了没?只要你讲好了,这些都是你的!” 虎头小孩的手小,可那一把也有十几文。 看到其他小孩也是连忙点头,赵禹两三口把酥饼吞下,然后清了清嗓子,张口就来: “话说三打白骨精后,悟空被唐僧赶走,回到了花果山,而唐僧在八戒和沙僧的保护下,继续向西天走去。” “一天,他们来到了一片黑松林......” 赵禹口若悬河,声情并茂地继续讲着。 就连旁边一些大人和狗摊老板,都是忍不住好奇地听着。 这个时候,《西游记》已经在民间广泛流传,可尽管不少人都听过,但此时听到赵禹的版本,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讲故事,说白了就是靠嘴皮子! 同一个故事,在不同人的口中,有不同的味道。 能否吸引人,就得靠个人能力了。 赵禹有现代的丰富见识,只要把电视剧和电影里那些激动人心的打斗场面,以及情绪营造得激烈一些,就能让这些人耳目一新,身临其中。 也正如此。 随着赵禹的讲述,此间一片安静。 一帮小孩和好几个大人,皆是聚精会神地听着,听到激动处或兴奋、或愤怒、或惊叹......就连被炙热的太阳晒得汗流浃背都恍若未见。 直到赵禹两回故事讲完,停下声音。 此间才再次恢复热闹。 “怎么停下了?快讲,快讲!” 一帮小孩顿时不干,个个急切地催促着赵禹。 而虎头小孩,更是气势汹汹地朝赵禹捏起了小拳头: “小泥腿子快讲,晚了小爷可就要打人了!” “不是我不想啊,你们家大人好像在叫你们了!” 赵禹一脸无辜,说着话时,看向了斜对面的小寺庙。 小寺庙门前的那些车轿旁,此时正有好些贵妇朝这边招着手,并喊着一个个名字。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看到寺庙门前的一个妇人,虎头小孩满脸沮丧,而后从怀中抓出了一把文钱: “小泥腿子,小爷说话算话,赏你的!” 把文钱扔在赵禹身上,虎头小孩不情不愿地朝寺庙那边走去。 “这是我的,赏你!” “赏!” 这时,其他小孩也拿出文钱,扔在了赵禹身前的地上,然后跑向了寺庙。 没素质啊! 看着地下的文钱,赵禹叹息地蹲着身体,一个个捡起来。 虽然这样捡钱很没尊严,但他家连饭都快要吃不上了,哪还管得了这些? 死人是不配谈尊严的。 只有活着,才能找回尊严! 赵禹要先活着! 当然,也并不是谁都跟那帮小孩一样没素质。 就在赵禹低头捡铜板时,他的余光却突然瞥到了一抹银光。 定睛看去,就见眼前出现了一只纤纤小手。 那小手如葱段般洁白,还带着些许婴儿肥,其拇指和食指正捏着一粒银豆子递给赵禹。 被银豆子闪了一下眼,赵禹下意识地沿着纤纤小手,看向其主人。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收获 那是个小女孩,八九岁的样子。 鹅蛋脸,梳着双螺髻,身穿对襟襦裙,上衣淡粉,下裙白色,绸带系结,满是清新之感,也非常的漂亮。 而她最吸引人的是那双大眼睛,充满了灵动,仿佛会说话一样。 在其身后,还跟着个十几岁的小侍女和一个侍卫模样的男人。 “你讲的故事很好听!” 声音清脆,小女孩朝赵禹甜甜一笑,捏着银豆子的小手示意了一下。 赵禹抿了抿嘴,伸出了手。 小女孩把银豆子放在赵禹手中,然后转身离去。 看着小女孩离去的背影,赵禹立马把心思放在了手中的银豆子上。 小女孩很漂亮,可那跟赵禹没关系,赵禹不喜欢萝莉,他喜欢银子! 这可是银子啊! 赵禹穿越过来还是第一次见到银子,而这粒银豆子是一钱制的,相当于百文钱。 赵禹万万没有想到,讲个故事还有这样的收获,也没想到听故事的人中,竟然还有这样大方的存在。 而这次,赵禹可是收获不少! 之前那帮小孩给了不少钱,多的十几个铜板,少的也有两三文,他们有五六个人,总共贡献了四十二文钱。 再加上这粒银豆子,赵禹两回故事就换来了一百四十二文钱,相当于赵永卓卖七对畚箕,绝对算得上大收获。 看到赵禹这样一个农家小孩手中攥着这么多钱,就连狗摊老板和旁边另一个摊贩的眼睛都变了,直看着赵禹转动着眼珠子。 赵禹察觉到了两人的目光,急忙张望着四周,正好看到送完东西回来的赵永卓。 “爹!我在这里!” 一声大喊,赵禹撒丫子跑向赵永卓。 听到赵禹有大人在,那两个摊贩顿时收起了目光。 那边。 赵永卓刚回到摊位,听到赵禹的喊声,见到赵禹竟然离开了摊位,就欲呵斥。 可看到赵禹手里攥着的银钱后,赵永卓却顿时一惊。 “禹儿,你哪来这么多银钱?” 一把抓住赵禹,赵永卓严肃地看着赵禹手中的铜板和银豆子。 “我自己挣的啊!我刚才给小黄狗讲故事,然后就有人赏给我钱!” 赵禹满眼小星星地看着赵永卓,然后还不忘补充一句: “不信你问季强叔!” 闻言,赵永卓看向了赵季强。 赵季强苦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把刚才看到的一幕跟赵永卓说了一遍。 不过赵季强刚才离得远,并没有听到赵禹讲得是什么故事,说完后,又好奇地看向赵禹: “小禹,你刚才讲的是什么故事,那些小孩怎么会给你这么多钱?” “西游记啊,老先生给我们讲的西游记!” 赵禹一脸茫然,像是也不明白那些小孩为什么要给他这么多钱。 看到赵禹无知的模样,赵季强更是苦笑。 而赵永卓听到这些钱干净后,却是放松了下来。 不过再看向赵禹时,赵永卓的眼中满是复杂。 他累死累活,卖了一担柴和两对畚箕才挣了五十八文钱,可赵禹耍耍嘴皮子就挣了他的近三倍,怎能不让人没触动? “银钱给我,小孩子拿这么多钱不安全!” 复杂过后,赵永卓大手一抓,直接把赵禹手中的铜板和银豆子全拿了去。 赵禹没有意见,他挣钱就是为了改善家里的情况,谁拿着都一样。 重新蹲在地上。 赵禹和赵永卓一起,吃了胡氏准备的饭团。 而后,在炙热的阳光下,赵禹又被晒得晕晕乎乎。 这次,赵禹直接坐靠在柳树干上,睡着了。 这一睡,便是快过未时了。 赵禹是被赵永卓叫醒的,醒来的时候,赵永卓已经把没卖掉的东西收拾好了。 赵永卓让赵禹看着东西,他则跟赵季强和赵水生两人进入了对面的米铺。 在赵禹睡着的时候,三人又卖出了几件竹制品,赵季强和赵水生挣了大几十文钱。 而赵永卓挣得更多,加上赵禹讲故事挣的,赵永卓身上有两百多文钱。 从米铺出来的时候,三人身上都背着糙米,赵永卓更是背了三十多斤,脸上直咧嘴笑着。 粮食是三家最紧要的需求。 买了糙米后,三人都没有多余的钱买其他东西,也因为要返回家,没时间乱逛。 所以从米铺出来后,四个人便着急忙慌地出了城,往赵家沟的方向急赶。 回赵家沟的时候是上山,再加上要照顾赵禹,花费了不少时间。 再回到赵家沟时,天色已是黑了。 村西头的茅土屋内。 “我家禹儿真是厉害,可让为娘刮目相看了!” 内屋的火坑上,胡氏兴奋地在赵禹脸上啄了一口,然后凑在火炕矮桌的油灯下,数着手中的铜板。 赵永卓已经把今天的事情跟胡氏说了一遍,知道赵禹凭着两个故事就挣了百多文钱,胡氏别提有多高兴。 一边数着铜板,胡氏还喃喃开口: “禹儿今日能挣到这么多银钱,多亏了老先生,改日可要好好感谢一番!禹儿你明日去听故事的时候,也要记得跟老先生道谢,知道不?” 说着,胡氏还抽空拍了拍赵禹。 不过赵禹今天走了一天,已经没有力气了,此刻正像个死猪一样躺在火炕上半眯着,任由胡氏摆弄。 火炕前,赵永卓又在编织畚箕。 不富裕的家庭灯油都珍贵,虽然点灯避免不了,但赵永卓不会浪费这有限的灯光,自是要多做点事。 一边编织着畚箕,赵永卓点头回应: “是!改日是要好好感谢老先生一番!” 赵永卓咧嘴笑着,今日回到家后,他的嘴就没有合拢过,此时看着胡氏在那数文钱,又笑呵呵道: “今天挣了两百多文,我买了三十多斤糙米,还剩百文钱!我想着这些糙米够我们吃一段时间了,就留下了这些钱,打算存着给禹儿蒙学用!” “嗯!” 胡氏笑着点了点头,接连数了两遍后,正好百文。 把钱收好,胡氏随即捋了捋额角的发丝,看向了赵永卓。 那目光柔和,还有些...迷离...... 赵永卓看到胡氏的目光怔了怔,而后脸色顿时涨红了起来。 紧接着,赵永卓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拍了拍身上的竹屑后,便把睡着的赵禹移到了一边,然后爬上了火炕。 随即,灯火熄灭...... 黑暗中。 迷迷糊糊的赵禹,感觉泥造的火炕有些摇晃,小手缓缓拉着薄被裹紧自己,生怕掉到地上......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摇椅 一夜在摇晃中过去! 翌日。 赵禹吃过早饭后,便像往常一样,去了老先生那里习字看书。 只是今天,赵禹看了一会儿书后,就早早回了家。 家中,胡氏和赵永卓都不在。 赵禹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地上练字,而是拿着柴刀走向了院中堆放的一堆竹子。 这些竹子是赵永卓弄回来,用作编织竹制品的,大小都有。 赵禹选了根自己手臂粗的竹子,然后砍下两节一米五左右的竹杆。 紧接着,赵禹拿着两根竹杆进了外屋,开始生火对竹杆进行烤制。 赵禹现在要做的,就是对竹杆进行塑形,准备制成摇板,也就是摇椅下面那两根弧形的摇木! 昨日去了一趟常宁县。 赵禹虽然被限制在摊位上,但也不是没有发现商机。 他昨日靠坐在柳树干上睡觉,感觉挺难受的,当时就想着要是有把摇椅就好。 后来看到柳树下乘凉的好些人,也都坐在石头上,或蹲、或站着。 顿时,赵禹灵机一动。 他突然想到前世从某本书上看过的摇椅介绍,知道摇椅是18世纪才发明出来的,这个时候还没有。 于是,赵禹就想着把摇椅弄出来,拿去卖。 摇椅这玩意舒服啊,恐怕没人不喜欢,肯定很好卖。 而且弄摇椅也合适! 一是它的技术含量低,很好弄。 二是把它弄出来挣钱也不容易遭人惦记,因为木匠看上它一眼,基本就会制作了,根本不用担心身怀独家技术而引来灾祸。 这样看着虽然很憋屈,但没有办法,没有实力之前只能这样了,赵禹就想着先挣点银子解决目前困难再说。 况且,赵禹想读书,靠着胡氏和赵永卓存够钱,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他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心中沉吟,竹杆也被火焰烤软了。 在一片竹香中,赵禹立马拿出烤得暗黑的竹杆,然后手脚并用地开始塑形,把它们弯成半月状的弧形。 其实,想要让两根竹杆弯成相同标准的曲线,这样塑形是不行的。 并且,竹子质地软,作为摇椅最重要的摇板,它并不合适,很容易压得变形。 不过赵禹不管这些。 他做摇椅并不是给人坐的,他这个小身板也做不出能够承担人重量的摇椅! 他只不过是想弄具模型出来罢了。 把两根竹杆弄成差不多的弧形,赵禹也不管它们标不标准,拿着就来到了屋外。 躲在院子的树荫下,赵禹又砍了几节手臂长点的竹杆,把它们绑在两根弧形摇板之间,固定住两根摇板的同时,做成了一个摇船的模型。 紧接着,赵禹便开始做躺椅。 躺椅麻烦点,但按赵禹的要求,也不是太麻烦。 同样砍下长短不一的十数根竹杆,然后把它们用绳子绑在一起,做成躺椅的模样。 等躺椅做好,赵禹这才把它绑在摇船上。 待一切弄完,就见这院中的树荫下,多了一张松松垮垮的竹摇椅。 那摇椅模样丑陋不说,恐怕连赵禹这小身板的重量都承受不住。 并且那躺椅上还没有座板,怕是人坐上去,屁股腚就得往下漏。 不过尽管如此,赵禹却对这张摇椅甚是满意,拍了拍小手,得意地瞅着。 恰在这时,胡氏和赵永卓也干完农活回来了。 两人扛着农具走进院子,正好看到赵禹的小背影。 “禹儿,大热天的,你在做什么呢?” 胡氏放下农具,走向赵禹。 “我在做会摇的椅子啊!” 赵禹脸上换成了一副天真的样子,转过身,指着身前的摇椅。 “会摇的椅子?” 摇椅之前被赵禹挡着,他让开后,胡氏这才看到。 不过只是瞅了两眼,胡氏的脸色便一黑。 “你个臭小子,这东西松松垮垮、没个样,能坐人么?坐上去不得摔死,没事尽浪费竹子!” 一声呵斥,胡氏左右瞧了瞧,就准备找合适的东西教训一下赵禹。 赵永卓此时的脸色也是沉了下来,竹子是这个家里很重要的东西,他还得靠这些竹子养活一家人呢。 “它能坐人的,而且还很舒服!娘,不信你看!” 见胡氏要打人,赵禹被吓了一跳,急忙躲到摇椅后面,推了一下摇椅。 顿时,那原本一动不动的摇椅,自己前后晃动了起来。 “咦?” 看到摇椅自己摇动,胡氏新奇,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好奇地瞅着。 赵永卓也是被吸引,蹲在摇椅边,研究着下面那两根摇板。 又瞅了几眼,胡氏甚至自己晃动了几下摇椅,然后才疑惑地看向赵禹: “这东西你在哪学的?做来干嘛?” “我自己想的啊!” 见雌虎收起了獠牙,赵禹从摇椅后面钻出,嘟着嘴道: “我见老先生年纪大了,天天坐在门槛上,想动一下都困难,就想着给他做这样一张摇椅,这样他坐在上面就能动了,而且还很舒服!还有啊,你昨晚不是让我感谢老先生么?我就想拿这张摇椅感谢他。” 闻言,胡氏的脸色逐渐变得认真,再次看向了摇椅。 摇椅的好处,胡氏自然看得出来,也知道这样一张椅子很适合老先生。 只是赵禹的手艺实在没眼看,也根本坐不了人,老先生坐上去非摔死不可。 眼神瞟向赵永卓,胡氏拉长着声音开口: “当家的?” “嗯!我知道了!” 赵永卓明白胡氏的意思,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看向赵禹: “你这摇椅的想法不错,但下面那两根摇动的不能用竹子做,竹子软,用不了多久就会压得变形,而且也容易裂开!” 劳动人民不缺乏智慧,这个时代的人只是缺乏见识罢了。 而且赵永卓除了会编织竹制品外,还是半个木工,这个茅土屋的门窗就是他做的。 如今摇椅的窗户纸被捅开,他自是一眼就看出了关键之处。 并且,说着话时,赵永卓还从屋里拿出了一些木工工具。 紧接着,赵永卓走到院中堆放柴禾的地方,从中选出了好些木材,摆开了架势,准备自己动手做摇椅。 见赵永卓上手,赵禹会心一笑,而胡氏则走进屋里做饭去了。 只是,赵永卓把木材截好后,却是看着两根一米五六、手腕粗的木棍,皱起了眉头。 赵禹见状,走上前,好奇道: “爹,怎么了?”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送礼 “我在想怎么把这两根木料弄弯,做成摇椅底下那两根摇木!” 赵永卓看了眼赵禹,然后继续沉思。 不过赵禹却是毫不犹豫地开口: “用火烤啊,我刚才弯竹子就是这么干的!” “我不知道用火?” 赵永卓一脸没好气,哼哼教导道: “这木料跟竹子不一样,用火烤不软!而且这两根木料是硬木,更加坚硬,别说烤,就是当柴禾烧都有得烧!” “哦!” 赵禹顿时反应了过来,想起赵永卓手中的木料是干的,这就烤不弯了。 不过这难不倒赵禹。 赵禹脑子一转,便伸着小手一挥: “用水煮!木棍煮烫后就容易弯曲了,就跟汤饼一样!” 闻言,赵永卓眼睛亮了起来。 他想到了熬粥的长木勺,那木勺在粥里烫久了后,确实容易弯曲。 赵永卓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但这个办法却是可以试试。 “你小子平常观察还挺仔细的!” 夸奖了赵禹一句,赵永卓随即走出了院子,走向了村内。 稍一会儿。 再回来时,赵永卓扛回了一条长长的石槽。 那石槽有一米三四的样子,比脑袋大点,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看到这个,赵禹暗赞。 他弄个摇椅模型,不就是引赵永卓上钩、动手去做么?这要是让他自己去做,光这些工具就找不全、也弄不动啊! 而赵永卓弄个这样的石槽回来,赵禹也明白意思。 那两根做摇板的木棍有一米五六长,想要煮它们,他家里可没有容得下的东西,这石槽倒是挺合适。 把石槽架在院中的树荫下。 赵永卓把那两根长木料放进了石槽内,然后开始加水、生火。 那水是前一天洗澡洗衣服留下来的,这个时候水比较珍贵,都是重复利用,不过这是煮木棍,倒不用在意。 把这一切做好,赵永卓让赵禹烧火,他则削了几个木桩,把它们排成弧线,打在了地上。 见赵禹怔怔地看着地上的木桩,赵永卓笑问: “是不是好奇这是干嘛用的?” “嗯!” 赵禹很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赵永卓拍着地上的一个木桩,卖弄道: “告诉你,这是给木料塑形用的!等木料煮好后,把它们都夹在这里面,就能让两根木料拥有同样的弯度,你爹我以前弯竹子就是这么干的!” “哇,爹你好厉害哦,我之前就会用手弯!” 赵禹顿时满眼小星星。 不过在心中,赵禹却是暗赞劳动人民果然有智慧,他刚才还想着怎么教赵永卓用这个办法塑形,没想到赵永卓自己就知道,倒是省了他麻烦。 被儿子崇拜了一下,赵永卓得意地笑了笑,然后趁着煮木料的空档,开始制作躺椅。 赵永卓可比赵禹细致多了,拿着木料又是锯,又是锉,这是准备铆接。 赵禹坐在木墩上,往石槽下添了一把柴禾,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 “爹,我觉得躺椅做个架子就好,靠背和座板就用藤条编织!” “嗯?” 赵永卓动作一顿,看了眼柴堆上放着的大捆藤条后,点了点头: “不错!这样既省了时间,也省了木料,坐着还凉快,家里也有编织畚箕的现成藤条,是个好办法!” 赵永卓赞了一声,然后对木料稍微做了改变,继续制作躺椅。 赵禹没什么事了,专心致志地烧火。 只是,大太阳底下烧火,着实不是人做的,那炙热的高温,瞬间就让赵禹汗流浃背。 好在天气热,水也容易烧开。 哪怕石槽有些厚度,等赵禹一家吃完中饭后,那里面的水也是烧开了。 待木料在石槽内煮了一刻多钟,赵永卓随即拿出木料,夹在了木桩模型内。 “嘿,果然行!现在就看水干了之后,会不会反弹了!” 看着木料夹进弧形木桩内没有断裂,赵永卓拍了拍手。 “一定不会的!” 赵禹笃定地点了点头。 赵永卓笑了笑,也不多说,继续制作躺椅。 躺椅麻烦了些。 又是铆接,又是编织,直到日渐西斜,赵永卓才把它做好。 而这个时候,晒了半天的两根摇木也干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赵永卓暂时没动。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赵永卓才取下摇木。 也正如赵禹所说,摇木干了之后,真就没有反弹了,哪怕赵永卓用力掰了一下,都没有动静。 随即,赵永卓在摇木上开槽,做成摇船,又把躺椅固定在摇船上。 一番摆弄后,一张藤摇椅便出现在了院子的树荫下。 这张藤椅跟后世的差不多,只是椅背后面还撑着一根木方在摇船上,这是害怕后面太重,摇动的时候朝后摔倒,毕竟现在受制于技术,还找不准重心角度。 “哈哈!不错,不错,舒服极了!这要是拿到县城去买,肯定很好卖。” 摇椅一成,胡氏率先尝试,坐在摇椅上前后摇晃间,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赵禹在旁边摇晃着摇椅,听到胡氏的话,心中大赞胡氏有商业头脑。 这不正是他的目的么?没想到胡氏这就意识到了。 赵永卓的眼睛也是亮了起来,而后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 “娘子,我先把这张摇椅给老先生送去,然后赶紧回来继续做,好拿去县城卖。” “对对对!快去,快去!” 胡氏一把从摇椅上跳起来,急忙催促。 赵永卓二话不说,扛起摇椅就走出了院子,朝村中的大槐树走去。 后面,赵禹急忙跟上。 两人从村中走过。 有邻里看到赵永卓扛着这样一张怪模怪样的椅子,皆是忍不住好奇询问。 赵永卓也不隐瞒,说是专门给老先生特制的摇椅。 在一路的目光中,赵禹父子俩来到了老先生家门前。 老先生依旧靠坐在门槛上。 只是赵禹今天来的有些晚,老先生的故事讲完了,正一个人坐在那。 看到赵禹走来,老先生抬着老眼,笑呵呵地开口: “禹小子啊,今天可是来晚咯,故事都已经讲完了!” “不晚,不晚!我今天不听故事,我是来给您送礼物的!” 赵禹笑嘻嘻,说着话时,指了指赵永卓肩上的摇椅。 赵永卓此时把摇椅放在了老先生身边,恭敬道: “老先生,您教禹儿认字读书,我家没什么好感谢的,特意做了这张摇椅给您坐!” “唔......” 老先生移过目光打量着摇椅,见还能自己摇动,顿时饶有兴趣地点了点头: “看着挺新奇的,老夫倒是想试试!” “诶!” 赵永卓急忙弯腰,搀扶老先生坐上摇椅。 赵禹挺会来事,急忙伺候一边,轻轻晃动摇椅。 摇晃了几下,老先生沟壑纵横的老脸上,菊花绽放: “好东西啊!这可比坐在门槛上舒服多了,永卓啊,有心了!” 眯着眼睛享受着,老先生没有推辞,欣然接受了摇椅。 “应该的,这是应该的!” 赵永卓憨厚地笑着。 老先生没再说话,只是闭眼享受着,直到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永卓啊,你有事就去忙活吧!禹小子,把昨天学的字写一遍。” “诶!” 两人同时应声。 赵永卓迫不及待的回去了。 赵禹则捡了根枯枝,在地上划写了起来。 学了字,赵禹又在老先生家看了一个时辰的书,然后也回去了。 只是,眼看就要到家,赵禹却看到胡氏气冲冲地走进了赵家老宅。 紧接着,一阵鸡飞狗跳从老宅的院子里传出。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因摇椅而生的龌龊事 “赵陈氏,你在背后乱嚼什么舌根?” “谁嚼舌根?谁嚼舌根了?” “难道不是你在背后说我们只给老先生送摇椅,不给爹送,说我们没孝心?” “这用得着我说吗?你们自己做的事情,村里人都看在眼里,她们这么说,哪能赖我?” “放你的狗屁!你以为我不知道?村里人都说我家懂得感恩,是你跟她们说我家没孝心,她们都告诉我了!” “谁?是谁造老娘的谣?你告诉我,我撕烂她的嘴!” 声声对骂从老赵家院子传出,赵禹一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只是这事也太扯了,他们只是为了感谢老先生而送了把椅子,竟然被加工成这样。 看到赵永卓此时也匆匆走进了老宅,赵禹急忙跟了进去。 老宅的院子内。 此时依旧如昔日争吵那般。 胡氏跟陈氏站在正中对骂。 赵家三兄弟在那劝说。 赵老头坐在自己的门槛上抽着旱烟,拉长着脸撇向一边,也不看院中吵闹的一幕,他旁边则是陪坐着赵李氏。 当赵禹走进院子时候,陈氏也像是装不下去了,破罐子破摔道: “你们自己做的事情,还不让人说了?爹娘还在呢,你家送别人好东西,却不给爹娘送,不是没孝心是什么?” 说罢,不等胡氏还口,陈氏便看向门槛上的赵李氏,气咻咻道: “娘!您来评评理,是不是这个道理?” 赵李氏闻言,缓缓站起身,拿捏着一副家长的姿态,瞥了眼胡氏后,便严厉地看着赵永卓,训斥道: “老二,此事为娘不得不说你们一句!老先生虽然值得尊重,但毕竟是外人,你还有爹呢!你给外人送东西,却忘记你爹,你让村里人怎么看你爹?” “这这......” 赵永卓顿时窘迫,脸色一阵涨红。 而胡氏却不干了,朝赵李氏气愤道: “娘!事情不是这样的!我们给老先生送摇椅,是因为老先生教了禹儿不少字,我们感谢他,摇椅相当于是束脩!” “哼!照你的意思是说,老先生教了禹儿,你爹就没有教导过他咯?” 赵李氏斜视着胡氏。 “教了,教了,爷爷教了我啊!” 这时,不等胡氏开口,赵禹便立马跑到她身前,掰着手指道: “老先生教我习字读书!爷爷教导过我们兄弟要和睦、互相偷些灌溉水也不要在意!都是教了,我们应该给爷爷也做把摇椅!爹,我们现在就回去做吧?” 说着,赵禹一脸天真无邪地看向赵永卓。 可赵禹童言无忌,却让此间好些人都感觉吃了苍蝇一样恶心,赵老头更是被气得够呛。 “咳咳......” 门槛上,赵老头被旱烟呛得一阵猛咳。 一个教读书认字,一个教‘偷’,高下立判,相互对比中,伤害不要太大! 可赵禹一介稚子,他懂什么? 那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能让人说得出什么? “咚咚!” 赵老头拿着烟斗重重地敲了敲门槛,把里面的烟灰敲出来后,拉长着脸,气咻咻地走进了内屋。 一句话都没有,也没有看外面众人一眼。 赵李氏从内屋收回目光,看了眼赵禹后,朝胡氏一声呵斥: “老二家的,你是怎么教小辈的?话怎么能这么说?” “娘,您这可冤枉儿媳了!爹上次训斥儿媳的时候,您可是在场听到了!这些话都是爹说的,禹儿小,分不清是非,他把爹的训斥牢牢记在心里,何错之有?” 胡氏心中痛快,脸上却是一副委屈凄苦的样子。 那模样,直看得陈氏咬牙切齿,而赵永林和赵永亮也是眼神复杂。 赵李氏语塞,摇了摇头后,一声不吭地走进了内屋。 “走!我们回家给爹做摇椅!” 胡氏见状,拉着赵永卓和赵禹就走,那脑袋高高扬着,像是斗胜的公鸡。 甚至因为对赵禹的表现大感满意,胡氏紧紧搂着赵禹,宝贝得不得了。 一家三口昂首阔步,只留下身后一片鸦雀无声。 回到家。 胡氏真就催促赵永卓赶紧做摇椅,甚至还自己出手帮忙。 赵禹则跟上次一样,给石槽烧火,软化木料。 一家三口同心协力。 在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又一把摇椅做了出来。 赵永卓没有耽搁,扛着摇椅就去了老宅那边。 只是回来的时候,赵永卓又把摇椅扛了回来,而且那摇椅还被摔断了一条腿。 “怎么回事?不要?” 院子里,看着赵永卓把摇椅放在树荫下,胡氏狐疑地走上前。 而在地上练字的赵禹,也是看向了赵永卓。 赵永卓没有说话,只是‘嗯’了一声,低头开始修复摇椅的那条断腿。 胡氏踢了踢摇椅,眯着眼睛道: “这是谁摔的?老大家,还是爹?” 赵永卓这次连声音都没发出,只是一个劲的修复摇椅。 见状,胡氏没有逼问,而是突然冷笑: “哼!话是他说的,事是他做的,最后把气撒在我们身上!不要正好,我们自己拿着卖钱!” 声音落下,胡氏转身走进了屋子。 赵禹也重新低下了头,继续练字。 一切恢复了平静。 接下来的时间,赵永卓放下了编织竹制品,一心制作摇椅。 用了四天时间,赵永卓又做出了两把。 加上之前摔断过腿的那把,赵禹家有三把摇椅了。 在第五天的时候,赵家沟正好有人要去常宁县,赵永卓随即打算跟他们一同去,准备把做好的摇椅拿去卖。 而作为摇椅的发明者,赵禹自然也是跟着去。 不过摇椅体积大,赵永卓带不了三把,最后只带了两把,留下了一把在家。 于是。 微微晨光下,赵禹挎着装着饭团的时尚小挎包,赵永卓挑着两把摇椅,充满希冀地走下了山。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卖椅子 常宁县。 依旧还是城南那个集市,依旧还是那条临河大街,依旧还是那棵被太阳暴晒的柳树下。 唯一不同的是,今天这棵柳树下摆的不是竹制品,而是两把会自己摇晃的椅子。 而今日的集市上,人也比之前多了许多。 城南的这个集市,每旬有个大集,今日是五月二十,正好是中旬的大集,集市上要比平常热闹许多。 在众多嘈杂声中,赵禹躺在摇椅上,摇摇晃晃中,舒服地眯着眼。 赵永卓刚摆好另一张摇椅,把上面的灰尘擦得干净,看到赵禹躺在摇椅上,立马拍了拍赵禹: “臭小子,赶紧下来,这是用来卖的,弄脏了还怎么卖?” “爹啊!卖东西是需要展示的,我这是在告诉别人这摇椅是什么东西,别人看到了,自然就会过来买了!” 赵禹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眼赵永卓,然后又缓缓闭上,换了个姿势继续躺平。 这一路实在是走累了,赵禹要先解解乏。 不过赵永卓看到赵禹这模样,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话,张口就要训斥。 可话到嘴边,赵永卓就又感受到了什么,扭头看向了街道那面。 却见大街上,此时正有好些人走了过来,对着赵禹躺着的摇椅一阵指指点点。 其中一个穿着尚可的老人家,朝赵永卓饶有兴趣道: “这位后生,你卖的这是椅子?怎么怪模怪样的?竟然还会自己摇晃?” “诶,老人家!这就是椅子,会摇晃的椅子,我叫它摇椅,是晚辈胡乱捣鼓出来的,人躺在上面可舒服了!” 赵永卓一脸憨厚,见老人家好说话,他的话也是变得多了。 “嗯!年轻人能捣鼓出这样的东西,倒是新奇!不知老夫能否坐上去感受一番?” 老人家点了点头,越发的感兴趣。 “可以的,可以的!您这边请!” 赵永卓立马把旁边那把空着的摇椅拍了拍灰尘,示意老人家坐上去。 老人家点了点头,然后在周围一众目光中,坐上了摇椅。 “好,好啊,果然是舒服!用来小憩和解乏,恰到妙处!” 躺在摇椅上摇晃了几下,老人家顿时舒服得眯上了眼,一个劲地直点头。 围观的人中有个中年也是非常感兴趣,目光闪闪地看向赵永卓: “这位兄弟,不知你这摇椅怎么卖的?” 赵永卓顿时脸色僵硬,略显踌躇道: “一...一......” “一两银子一把!” 这时,躺在摇椅上的赵禹坐了起来,急忙接过了赵永卓的话。 摇椅的价格他们早就商量好了,就知道赵永卓开不口,所以赵禹毫不犹豫地拍板。 “这也太贵了吧?一两银子都能买一石米了!” 众人闻言,满脸吃惊。 就连躺在摇椅上的老人家,都是苦笑着直摇头,从摇椅上站了起来。 不过老人家确实喜欢这把摇椅,恋恋不舍地看着摇椅,朝赵永卓道: “东西是好东西啊,就是贵了!后生,能不能少点?” “不能!” 不等赵永卓开口,赵禹便坚定地摇了摇头。 见状,老人家看了眼赵禹,又看了看赵永卓。 见赵永卓也没有少的意思后,老人家遗憾地摇了摇头,独自走开。 而四周围观的人,此时也是转身散去。 这个时候,就是地主家也没多少余粮啊,普通人家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大家喜欢摇椅,但生计更重要,并不会为了享乐而不顾生存。 更何况,这摇椅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稍微懂点木工的人一看就会了。 所以,在离开的时候,好些人都是对着两把摇椅猛瞅了几眼。 赵禹深知这种情况,他态度这么坚决只是为了好讨价还价罢了,见众人散去,就要叫住他们。 可还没开口,赵禹就看到众人散开后,露出了后面一个老者还站在那里。 那老者一身上好的圆领长袍,面色精干,正是赵禹之前卖畚箕的李府大管家。 “哎呀,竟然是李府大管家老先生!老先生,好巧哦!” 赵禹立马从摇椅上跳了下来,朝老者甜甜一笑。 而赵永卓也是急忙跟老者打了声招呼。 “确实是巧,没想到老夫每次陪主家来寺庙上香都能遇到你!只是你家今日怎么不卖竹制品,反而卖这怪样的椅子了?” 老者点了点头,却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摊位上的两把摇椅。 “是的呢!我们家今日卖摇椅!” 赵禹一脸天真地点了点头,而后崇拜道: “老先生是陪主家来寺庙上香么?那您可真是太尽职尽责了,这太阳可......” “打住!” 老者立马伸手止住了赵禹的话,揶揄道: “你小子看起来好像没表面那么天真啊!老夫上次回去后才反应过来,你小子一堆夸赞的话,为的就是把你家东西卖个好价钱吧?这次又来这套,老夫可不会再上当!” “实话告诉你,老夫确实看上你家这两把摇椅了,不过一两银子可别想,最多给你一百文一把!” 说罢,老者看着赵禹满是调笑。 赵永卓闻言,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不过赵禹却先一步开口了,他也没有被说穿的窘迫,而是认真道: “老先生您误会小子了,小子真心觉得您是好人!还有啊,我家这两把摇椅可是常宁县仅有的,稀罕物,就算不值一两银子,九百文应该是有的!” “一百五十文一把,不能再多了!” “您看看这摇椅的做工,这铆接,尤其是下面这两根摇木的做工,多精致啊!” “两百文!” “老先生,您是不知道,这两把摇椅是我爹走了二十多里山路挑来的,二十多里呢,我脚都走出血泡了......” “三百文一把!不卖老夫就走!” 老者见赵禹就要拖鞋,没好气地一甩衣袖,冷笑道: “你以为这摇椅是多么复杂的东西啊?老夫找个木匠来瞅上两眼就差不多会做了!老夫是为了让我家老爷和夫人先图个新鲜,才打算买它们的,别不识好歹!” “卖卖卖!三百文一把,我们卖!” 这时,不等赵禹再开口,赵永卓便急忙点头。 他早在一百文的时候就想卖了,如今涨到三百文,又见老者要放弃,哪还不赶紧答应? 赵禹也是没再拖鞋了,不过依旧朝老者羡慕道: “我爹说卖,那价格肯定是合适的!不过小子真是羡慕李家呢,老先生事事为主家着想,有您当管家,可真幸运!” “好小子,真是块做生意的料!” 老者被赵禹逗乐了。 他砍了这么多钱,赵禹还能夸他,这是老者没想到的,顿时看着赵禹一阵啧啧称奇。 不过老者手上也没停,打量着赵禹的同时,从怀中掏出了六钱碎银。 只是,还没等老者付钱,旁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道浑厚的声音: “呵,竟然还有这种椅子,倒是新奇!”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套中套 闻声,赵禹、赵永卓和老者,纷纷扭头看去。 就见旁边的街上,正走来一位身穿青色长衫、头戴网巾的富态中年。 在其身后,还跟着两个下人模样的人。 “哎呀!原来是王主簿!小人见过王主簿,王主簿大热天的也来集市繁忙?” 一看到富态中年,老者立马恭敬行礼,一脸讨好之色。 而赵禹两父子,则是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赵永卓是被吓到了,他没想到自己的摊位会来这样的大官,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赵禹则是怔怔地看着王主簿,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常宁县的县官,颇为好奇。 至于下跪行礼什么的,赵禹没有想过。 不过王主簿也没理会赵禹父子俩,甚至看都没看一眼,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两张摇椅,缓缓道: “今日大集,本官过来视察一下,却不承想遇到这种有意思的东西!” 说着,王主簿又看向老者,嘴角带笑道: “李管家,本官对这两张椅子也是颇感兴趣,不知能否割爱?” 王主簿虽然嘴角带笑,又是商量的模样,但那笑却是皮笑肉不笑,语气也是不容置疑。 老者哪敢拒绝,连忙谄笑着点头: “当然,王主簿喜欢,是小人的荣幸!王主簿这个时候还出来公干,着实辛苦,这两把摇椅全当小人孝敬您了!” “呵!那本官便多谢了!” 王主簿最后瞥了眼老者,转身便离开。 后面,那两个下人,搬着摇椅紧跟其后。 直到王主簿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老者的谄笑才缓缓收敛,恢复了之前的精干,冷哼一声后,把手中的碎银递给了赵永卓。 赵永卓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碎银。 赵禹见老者这个时候还坚持付钱,有些佩服老者的人品,于是轻声道: “管家老先生,您还要摇椅么?这次我可以给您便宜一点,二百五十文一把!” “哦?为什么这会儿就突然便宜五十文了?” 老者好奇地看向赵禹。 赵禹一本正经,俏生生地开口: “因为您是个好人,好人值得尊重!我们村老先生说的!” “哈哈哈哈!好一个好人!” 老者大笑,一扫刚才的不快,恢复了好心情,不过看到空空如也的摊位后,又面露揶揄: “可是你这已经没有摇椅了,拿什么便宜给老夫?” “这里没有,我家里有啊!您只要先支付二十文定金,我们过两天就会给您送来!” 赵禹伸出两根手指,说完后,又急忙补充道: “对了,我家住在赵家沟,我爹叫赵永卓,绝不会骗您!” “好小子,这买卖做得一套一套的!” 老者大赞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 “行,那还是给老夫来两把!” 有名有姓有地址,老者也不怕赵禹骗他,说着话时,又递给了赵禹二十文钱。 不过赵禹没有直接收,而是突然音量加大,朝大街上一声大喊: “卖摇椅嘞!大降价,只要三百文一把,接受预定,给定金二十文就行,时间只有一个时辰,过时不候!我家住赵家沟,我爹是赵永卓,绝不骗人!” 稚童声脆,传遍了这附近的街上,直听得赵永卓措手不及,一阵面红耳赤。 不过效果也是非常好,赵禹声音一出,附近众多人纷纷望了过来。 而这时,赵禹却朝老者使了使眼色。 老者愣了一下,而后瞬间秒懂,顿时感觉自己上当了,赵禹一句‘好人’,又把他带沟里了。 脸上哭笑不得,老者也不戳破,朝赵禹轻骂了声‘滑头’后,便配合地把文钱重重地递向了赵禹,并且朗声开口: “给老夫定做两把,送到城东李府!” “诶!好嘞,李府预定两把摇椅!” 赵禹一声唱喝,示意赵永卓接过铜板。 待赵永卓满脸窘色的收好铜板后,赵禹又看向了四周的大街: “还有人需要预定么?机会只有一个时辰哦!我们也绝不骗人,赵家沟就在那里!” “老夫预定一把!” 有了榜样,旁边的柳树下顿时传来一个声音,那是之前试坐了摇椅、并未走远的那个老人家。 “三百文倒是可以接受,赵家沟的那位老先生老夫也认识,不怕你们赖账!” 老人家说着话时,走到了摊位前,并且掏出了二十文钱。 “给我定做一把,赵家沟的赵季强我也认识!” “还有我,我也知道赵家沟......” 顿时,又有好几个人走了过来,纷纷掏出了铜板。 见状,赵禹咧嘴笑了。 摇椅这东西太简单了,一看就会,他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别人学了去,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多挣一点,能多捞一些是一些。 而预定,就是抢占市场最快的办法! 心中乐呵呵,赵禹和赵永卓急忙收钱。 待一个时辰过去,父子俩收了十一个订单。 加上李管家那两个,就是十三个! 虽然看着数量有些少,但现在是灾年啊,三百文对许多人家来说也是很多了,没多少人愿意花三百文来享受。 更何况,他们只是在这巴掌大的地方宣传,也没多少人知道。 十三个订单,已经很多了! 如果把这些订单全部做完,那他们就能挣到近四两银子! 勾着手指算了一下。 赵永卓激动得身体都颤抖了起来,一阵口干舌燥,心中的火热更甚外面毒辣的太阳。 就连赵禹,都是握紧了小拳头。 不仅于此,在赵永卓的怀里,此时可是还揣着八百多文的银钱呢。 紧紧抱着鼓鼓囊囊的腰间,赵永卓拉着赵禹就走: “走!趁天色尚早,我们赶紧回去!” 生怕出了什么意外,两人也不等一起来的同村人了,一路小心翼翼又着急忙慌的出了县城,朝赵家沟疾步走去。 今天回的早。 到达赵家沟时,正好日落。 村西头的茅土屋内。 赵禹也不管胡氏对他一阵猛夸猛亲后,又在一旁兴奋地数着银钱,他整个人像死猪一样躺在炕上昏睡着。 大太阳底下来回走二十里山路,赵禹都累瘫了。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老先生赠书 “嘶......呼......” 迎着初升的太阳,赵禹深吸了口气。 一晚上的恢复,终于又让他满血复活。 在门口伸了个懒腰,赵禹四处打量了一眼。 胡氏在外屋煮早饭,赵永卓又在院中制作摇椅。 赵禹没有作声,贪玩一样晃出了院子,然后在门前的土路上朝西边来回慢跑。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这个时代缺医少药的,连个伤寒感冒都能死人,赵禹可不想走上这条路。 既然医疗条件不行,那就只能锻炼身体来增强抵抗力了。 对于跑步,赵禹刚穿越过来那会儿也干过。 只是那时候生活艰苦啊,天天三顿稀的,就连干点重活都没什么力气,就更别说满足锻炼需要的能量了。 赵禹那时候跑了几天,直感觉越跑越虚,就停了下来。 直到前面他们去了一趟常宁县,又背回来三十多斤糙米,他们家改成每天一干两稀后,赵禹才感觉有了点力气。 尤其是昨天回来的时候,赵禹央求赵永卓买了一斤肉,昨晚吃了肉后,赵禹就感觉体内有那么点力量了。 所以今日,赵禹才把跑步又捡了起来。 “呼呼呼......” 跑了几圈,赵禹大汗淋漓,感觉体内有些虚后,缓缓停了下来。 凡事得循序渐进,他的身体才刚慢慢增强,不宜过劳。 还有这日头,也确实毒了些。 “以后得早点起床了!” 仰头望着空中的太阳,感受着那炙热的灼伤,赵禹嘀咕了一声,然后走到路边的树荫下。 在树下又做了几组拉伸,赵禹便满头大汗的回了家。 “你个浑小子,又去外面乱跑了是吧?” 走进外屋,胡氏看到赵禹满头的大汗,拿着汗巾就盖在了他脸上,然后一阵摩擦,直擦得赵禹满脸扭曲。 待给赵禹擦完汗后,胡氏又塞了碗粥在赵禹手中。 那粥比以前可浓稠多了,上面还飘着簇簇油花,里面更是还有点点肉末。 看到这,赵禹满足了,端着碗就坐在外屋的小木墩上,美美地喝了起来。 直到好一会儿,才把一碗粥喝完,然后又舔干净了碗。 放下碗,赵禹就准备去老先生那里听故事了。 只是刚出院子,见赵永卓又在那满头大汗的制作摇椅,赵禹皱了皱眉,然后突然开口: “爹!我觉得您不如把季强和水生叔叫来一起做,到时候分他们一些文钱!” “嗯?” 赵永卓一愣。 不过不等赵永卓出声,赵禹便又掰着手指开口: “您看啊,您做一把摇椅需要一天半的样子,十三把得做到什么时候?那些人可等不了我们这么久!可您若是把季强和水生叔叫来一起帮忙,那速度就快了,到时候不仅能把这十三把摇椅快速交付,还能有时间去县城多弄点订购回来,挣得会更多!” “好主意啊!” 赵永卓顿时眼睛一亮,然后也不跟赵禹多废话,扔下手中的工具就走出了院子,大步走向了村中。 赵禹眼中得意,跟着走出了院子。 “啦啦啦...嗯啦啦.....” 不知名的小调在乡村小道飘荡,赵禹摇头晃脑,恰意地踩着不规则的青石地面,走向了村中的大槐树。 只是,到了老先生家门前后,赵禹却见门前只有老先生一个人躺在摇椅上,并没有听故事的孩子。 “时间也还早啊,今天的故事就讲完了么?” 抬头看了看天色,赵禹疑惑地走近老先生。 老先生像是感受到了有人到来,原本闭着的老眼,缓缓睁开。 见是赵禹,老先生布满老人斑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禹小子来了?” 声音有气无力,还带着嘶哑。 “是的呢!老先生,今天的故事讲完了么?” 赵禹乖巧地走到老先生身边,轻轻晃动起了摇椅。 “嗯......他们都被老夫支使走了,老夫今天累了,不讲故事了,也不教你习字了!禹小子,你给老夫摇摇椅子,再背诵几遍老夫教你的三字经、百家姓......” 老先生像是真的很累了,说完后,缓缓闭上了眼。 赵禹不疑有他,清了清嗓子,朗声开口: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 稚童声脆。 朗朗书声在大槐树下飘荡,絮绕在树叶斩碎的道道光线间,又沿着光线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飘向天空...... 赵禹没有停下,朗诵完《三字经》后,又朗诵《百家姓》,周而复始。 一直朗诵了五遍,树叶间的一抹阳光照射到了老先生的眼睛上,老先生像是被唤醒了,缓缓睁开了眼。 迎着那抹照射的阳光,老先生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洋溢着享受的笑容: “朗朗书声,犹如初升的朝阳,勃勃生机!好啊,好啊!” 声音有力了些,老先生笑容洋溢间,抬了抬手: “禹小子,侧屋书桌上有个小木箱,你去把它拿出来。” “是,老先生!” 赵禹止住朗诵,迈着小短腿跨过门槛,进入了侧屋。 侧屋就是赵禹之前看书的地方。 一进屋,赵禹就看到书桌上摆着一个脱漆的老木箱。 木箱不大、也不重,盖着木盖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赵禹没有打开去看,搬着小木箱就来到了老先生的身边。 老先生不等赵禹放下木箱,便摆了摆手: “禹小子,箱子里装的是你平常看的书,你把它们拿回去看吧,省得以后跑来跑去。” “这怎么行?这些书可是您的宝贝!” 赵禹顿时一惊。 这个时代的书可是非常珍贵的,个个爱惜得不得了,赵禹怎么也没有想到老先生会把这些书给他。 不过老先生却是摇了摇头: “老夫老了,这些书对老夫没用了,老夫现在把它们托付给你,禹小子,你可要收好了......回去吧!” 说罢,老先生又缓缓闭上了眼,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 赵禹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可看到老先生满脸的疲惫,顿时闭上了嘴。 “谢谢老先生,我会爱惜它们的!” 赵禹不再拒绝,道了声谢后,便抱着小木箱离去。 只是刚走出七八米,老先生的声音便又在身后传来: “禹小子,可还记得老夫教你‘民’字时,说的话?” 赵禹脚步一顿,扭头看向老先生。 却见老先生此时正抓着摇椅扶手,半撑着身体,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迎着老先生的目光,赵禹点了点头: “记得!老先生说,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读书为民,心中有浩然正气;当官为民,天下安居乐业!” “很好!禹小子你要记住,若有朝一日你有机会读书,一定要心怀民,读书为民,当官亦要为民!” 声音掷地有力,老先生说着话时,那抓着摇椅的手因为过力,指骨都泛着惨白。 而说完后,老先生像是被抽去了最后的力气,身体缓缓靠回了椅背,无力地朝赵禹摆了摆手。 “是,小子记住老先生的话了!” 赵禹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去。 只是突然间,赵禹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有些心情沉重,脚步也重了些。 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老先生。 见老先生呼吸平稳,安详地躺在那里,赵禹抿了抿嘴,低着头继续朝家中走去。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勿忘读书为何 这次回家的路感觉特别难走。 赵禹心情沉重的回到家后,一声不吭地进了内屋,抱着木箱爬上了炕,呆坐在角落。 只是胡氏见赵禹竟然抱着个木箱回来,疑惑地跟进了内屋: “你小子从哪弄了个木箱?里面装着什么?” “里面是一些书籍,老先生送给我的!” 赵禹嘟着嘴。 “书籍?老先生怎么会把书送给你?你小子是不是从老先生那里偷来的?” 胡氏顿时炸毛。 书有多珍贵,她岂会不知?这种东西有谁会轻易送人! 一把夺过赵禹怀中的小木箱,胡氏打开一看,见真是书籍,又一把盖上盖子,朝赵禹一声呵斥: “你小子给老娘等着,要真是偷的,仔细你的皮!” 声音还未落下,胡氏已是拿着木箱匆匆走出了屋子,走向了村中的大槐树。 只是过了会儿。 回来的时候,胡氏又把小木箱带了回来,还给了赵禹。 然后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让赵禹好好收好、不要弄坏后,就自己去忙活了。 赵禹心好累。 胡氏把木箱拿走时,他就呆呆的。 等胡氏把木箱又拿回来后,他就把木箱放到一边,躺在炕上睡着了。 等中午的时候,赵禹起来吃了中饭,然后继续睡。 赵禹这一反常,吓得赵永卓和胡氏以为赵禹是不是生病了,急忙叫来村里的孙郎中查看。 待孙郎中看了没事后,夫妻俩才放心,任由赵禹蒙头大睡。 而赵禹这一睡,便是日渐黄昏。 赵禹是被屋外的交谈声吵醒的。 听到窗外窸窸窣窣的声音,赵禹一醒来就脑中清明,心中却空落落的。 爬起来,下了炕。 赵禹走出屋子后,就见是赵永卓和胡氏在院中小声交谈。 而上午来这里帮忙的赵季强和赵水生,却不在了。 不过见赵禹睡眼蒙眬的出来,夫妻俩停下了声,沉默地看着他。 “爹,娘!怎么了?” 赵禹揉了揉睡眼,疑惑地看向赵永卓和胡氏。 夫妻俩又是沉默了一会儿,对视一眼后,胡氏轻声道: “禹儿,以后你就在家习字读书了,老先生他......他教不了你了......” 最后的声音带着哽咽,说完后,胡氏立马手背抹眼,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赵禹听到胡氏的话还不明所以。 可看到胡氏一哭,他脑中便‘轰’的一炸,整个人一怔。 在门前愣了两秒。 赵禹‘哇’的一声,冲出了院子,冲向了村中的老槐树。 可刚到老槐树下,赵禹就看到老先生家白布悬挂,一片缟素,声声唢呐传出。 看到这一幕,刚愣下的赵禹,又猛地冲向老先生家。 不过这次赵禹身体刚动,后面一只大手就突然抓住了他。 “禹儿,你还小,不能见这场面,听娘话,跟娘回去!” 胡氏抓着赵禹,把他紧紧搂入怀中。 赵禹没有理会胡氏,双手双脚拼命挣扎、抓向老先生家,眼泪鼻涕横流,张大着嘴巴发出无声的哭泣。 胡氏抽泣了一下鼻子,跟赵永卓一起,把赵禹架回了家。 回到家中。 胡氏把赵禹束缚在炕上,赵永卓则去老先生家帮忙了。 赵家沟的人都很质朴,谁家有人过世,各家都会无偿的过去帮忙,毕竟谁家都有老人。 赵禹被束缚在炕上后,因为伤心过度,又睡了过去。 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天两夜。 第三天清晨。 当东边的太阳露出一抹霞光时,赵禹来到了大槐树下。 此时的赵禹恢复了镇静,站在树下,望着老先生家紧闭的大门,眼中流露着浓浓哀伤。 老先生是老死的,昨日就出殡了,是自己花银子办的后事,他在生前就留了办后事的银子给村老。 与老先生相处只有几个月,但老先生却在赵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老先生教他读书识字,这些他虽然早就知道,却也庇护了他,赵禹非常感激老先生。 尤其是老先生的胸襟、气度和慈祥,哪怕赵禹有着几十年的灵魂,心中都是大受触动。 在老先生面前,赵禹真就代入了小孩的角色,他能够深深体会到老先生对他的舔犊之情,那是一种慈爱,一种期盼。 赵禹前世是个孤儿,没有体会过这种感情,这一世除了父母外,他在老先生身上深深体会到了。 这也是为什么老先生过世,赵禹心痛不已的原因。 思绪收回。 望着老先生家被霞光照射的大门,赵禹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而后,赵禹转身迎向东边的旭日,朗声开口: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 清脆的朗朗书声在老先生家门前响起,迎着初升的太阳,飘荡在老槐树的上空。 在那空中,在那光线弥漫中,像是有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浮现,露着慈祥的笑容...... 五遍过后。 赵禹转过身,朝老先生家躬身一礼,然后踏着初升的朝阳,走回了家。 ...... 与往日不一样。 没人讲故事,没人教写字,吃了早饭后,赵禹也不用去老先生家了,自己进了内屋准备看书。 老先生赠了一箱书籍给赵禹,赵禹这几天浑浑噩噩,还没动过,今日准备捡起来了。 爬到炕上,赵禹把木箱搬到矮桌边,把里面的书一本本拿出来,放到矮桌上。 木箱内除了书籍外,还有老先生写的文章,还有一套文房四宝,还有...... 把最后一本书拿出,赵禹怔怔地看着箱底,而后小嘴张开,一声大喊: “娘!!” “怎么了?怎么了?” 正在外屋忙活的胡氏,擦着手,疾步走进了内屋,疑惑地看着赵禹。 赵禹却是没说话,只是愣愣地指着炕上的木箱。 “什么东西?” 见状,胡氏皱着眉头走了过去。 只是,往木箱内一瞧,胡氏顿时也愣住了。 只见木箱底下垫着一块红布,上面正躺着一些碎银,那数量,足有五两之多! “哪来的?” 愣过之后,胡氏脸色一变,瞪大眼睛看向赵禹。 赵禹神色落寞,递给了胡氏一张信纸,轻声道: “木箱里的,老先生给的!” “老娘不识字,快跟老娘读读上面写的什么?” 胡氏一把拍开赵禹的手。 赵禹捏着信纸,一字一句地读了出来: “禹小子,此银与汝蒙学,勿忘读书为何!” 听完,胡氏一把抢过信纸,左右翻开了一下,然后一屁股坐在炕上,神色黯淡。 而这时,赵永卓也听到动静走了进来,急忙询问怎么回事。 可听完赵禹述说后,他也沉默地坐在了炕前的木墩上。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安静。 直到好一会儿,赵永卓喃喃开口: “老先生这是把他最后的东西交给禹儿了......” 闻言,胡氏抽了抽鼻子,突然严厉地看向赵禹: “浑小子,你给老娘听着,以后一定要好好读书!” 说罢,胡氏又看向了赵永卓: “你明天就去县城,给禹儿找私塾!” “嗯!正好这几天做了些摇椅,我明天跟季强他们顺便送去县城!” 赵永卓点了点头,走出了房间。 胡氏这会儿则是把木箱里的银子拿了出来,然后把赵禹赶出了内屋。 赵禹知道胡氏这是要藏银子了,也不去管她藏哪里,出来的时候他拿了支毛笔,然后在院子里找起了木板。 赵永卓他们在院子里做摇椅,木板很好找。 没一会儿,赵禹就找到了一块四四方方又平整的木板。 接着,赵禹又用竹筒装了些水,然后坐在树荫下,用毛笔沾着水,开始在木板上练字。 此时的赵禹,心境有些变化了。 受到老先生的影响,他觉得来到这个世界不应该只是要好好活着,还应该要承担点什么!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拜师求学 “如今是五月,私塾早就开学了,很多私塾都不再招收幼童...咕咚咕咚......” 灯火昏暗的房间内,赵禹和胡氏坐在炕上,认真地看着炕前一边灌水,一边说话的赵永卓。 赵永卓今天清晨就跟季强和水生他们去了常宁县,直到现在才回来,满身的汗渍和灰尘。 “那到底是有没有找到啊?” 胡氏有些着急,急忙催问。 “嗯!” 赵永卓把最后一口水吞下,抹着嘴道: “后来我跟季强他们分头找,找遍了整个常宁县,终于在城西找到了一家,我说禹儿会写几个字,他才勉强答应的!” “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 胡氏高兴地拍了拍大腿,而赵禹也是松了口气。 随即,胡氏又急忙问道: “快跟我说说,那家私塾怎么样?” “挺好的,私塾先生叫韩礼儒,是个老秀才,听说教出了好些厉害的学生。” 赵永卓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涨红着脸憋出了几句。 可就这几句,就够胡氏激动的了: “好好好,能教出厉害的学生就好!当家的,我们过两天就送禹儿过去,你趁这两天做些摇椅,到时候我们顺道带去常宁县卖,省得多跑些路!” “嗯,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赵永卓咧嘴一笑,然后端着碗往嘴里扒饭。 灯火摇曳。 屋里一片温馨。 胡氏摸了摸赵禹的脑袋,然后在某个箱底翻出了半匹青色新布,依着赵禹的身形在灯火下缝制新衣。 赵禹躺在炕上,心中满是期待。 上私塾可跟老先生学字不一样,它是系统的学习科举知识,是踏上科举之路的第一步! 怀揣着期待,赵禹缓缓睡去...... ...... 崇祯三年,五月二十七,上午。 大吉,宜拜师求学! 常宁县。 城西一间私塾的正堂内,此时正进行着一场拜师礼。 一身青色直缀、头戴方巾的赵禹,跪在至圣先师的画像下,朝前面端坐的一名老者,行着大礼。 老者正是这间私塾的先生韩礼儒,六十出头的样子,留着山羊胡,两鬓掺杂着银丝,精瘦的脸上,有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充满了睿智和严肃。 旁边,则是观礼的赵永卓和胡氏。 “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尔切记勤奋以学,不可懈怠!” 拜师礼毕,韩礼儒手持戒尺,威严训诫。 “是!谨遵师命!” 赵禹躬身长辑,一丝不苟。 韩礼儒捻着胡须,点了点头,然后从旁边的桌上拿过三本书递给了赵禹。 这三本书是《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正是这个时期的启蒙书籍。 赵禹虽然从老先生那里得到了这三本书,但还是恭敬地接过。 直到这时,赵禹父母才对韩礼儒一阵感谢,然后赵永卓奉上了束脩。 而胡氏则走到赵禹身前,把赵禹那个装着文房四宝的时尚小挎包给他背上。 “禹儿啊,以后在私塾记得好好读书,一定要听先生的话,要是......” 胡氏一边给赵禹整理着小挎包,一边哼哼叮嘱。 常宁县距离赵家沟二十里,赵禹不可能天天回去,所以只能住在私塾。 胡氏从未让赵禹离开过自己的身边,如今两人要分居两地,胡氏心里别提有多难受。 而到常宁县读书,也是无奈之事。 他们住在大山沟,附近没有私塾,就算最近的私塾也要在那里住宿,而且还是偏远之地,还不如到常宁县来,这样他们来县城的时候,好歹还能多见见面。 想到分别的不舍,胡氏的声音就有些啜泣,直到赵永卓拉住她,胡氏才意识到不对,急忙向韩礼儒道歉。 韩礼儒却是摇了摇头,然后吩咐书童把赵禹带去课堂。 “爹,娘!你们放心吧!” 临走前,赵禹朝两人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然后捧着三本书,跟着书童走出了正堂。 这间私塾分内院和外院,中间就是这正堂。 内院是先生韩礼儒及其家眷住的地方,外院则是学堂。 学堂有六间大瓦房,有三十多个学生,分为甲、乙、丙三个班,都是韩礼儒一个人教学。 丙班是刚启蒙的稚童,七到十岁不等,主要学习认字。 乙班是认识一定字词量的,大多十一二岁,开始读书习文,学习四书五经。 甲班就是高级班了,这些学生主要学习写作,准备开始童子试。 赵禹是个初入私塾的稚童,被书童带到了丙班。 丙班有八九个跟赵禹差不多大的小孩,没有先生在这,正互相打闹着。 不过书童带着赵禹的到来,吓到了他们,个个飞快地坐回位置上,板板正正地拿着笔在纸上写着。 一边写着,这些小孩却把目光好奇地放在赵禹身上。 赵禹对这些小屁孩不感兴趣,跟着书童径直来到课堂的最后面。 他是插班生,前面的座位都有了人,只能坐后面。 书童把赵禹带到座位就走了。 在赵禹面前,是一张小案桌,还有一张小凳子,一个人坐的那种,没有同桌,这里的小孩也都是这样的座位。 赵禹把小挎包取下,然后坐了下来。 只是刚坐下,前面就有稚童声音传来: “喂,小爷认识你,你不就是南集市讲故事那小泥腿子么?” 声音有些耳熟。 赵禹抬头看去,就见右前方第一排的座位上,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正朝他挥舞着小拳头。 这小男孩赵禹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当初在集市讲故事的时候,给了他十几个铜板的那个虎头小男孩。 “果然是你!你来这里上私塾可太好了,以后小爷就有故事听了,小爷那天之后可是去南市找了你好几次!” 见赵禹看来,虎头小男孩更激动了,一把跳下座位,朝赵禹走了过来。 而其他小孩,也都热闹了起来: “李文宇,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讲故事好听的小泥腿子么?我不信,让他讲给我们听听!” 一帮小孩好奇不已,纷纷围了过来。 赵禹见状,嘴角翘了起来,他仿佛看到有铜板在向他招手。 只是,没等这些小孩靠近,门口就突然‘咳’的一声威严清咳传来。 这声音就更熟悉了。 也更像是有魔力一样。 一听到这清咳声,一帮小孩面露惊恐,下意识地奔回了自己的座位,拿起了笔。 顷刻间,原本吵吵闹闹的课堂就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哼!” 一声冷哼,面色严肃的韩礼儒走进学堂,严厉地扫视着一帮小孩: “课堂喧闹,轻度光阴,《百家姓》再抄两遍!” “是!弟子遵命!” 一片带着凄苦的应和声,一帮小孩愁眉苦脸地开始蘸墨书写。 赵禹不敢怠慢,从小挎包里拿出笔墨纸砚,也准备抄写。 只是此时,韩礼儒却走到了他的桌前,突然开口: “听你父说,你已会写几个字?”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女学生 “是,先生!” 赵禹站起身,把不准韩礼儒脉的他,惜字如金,谨身回应。 韩礼儒点了点头,脸上严厉不减,捋着胡须道: “把你会写的几个字,背来老夫听听!” “弟子遵命!” 赵禹微微躬身,也知道韩礼儒这是要摸他底了。 所以再直起身时,赵禹昂首挺胸,腰杆挺立间,朗声开口: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朗朗书声徒然在课堂内响起。 其声音清脆、有力、昂扬,犹如初升的朝阳,亦如在老先生家大槐树下朗诵那般,充满了朝气和勃勃生机。 听到此朗诵声,韩礼儒捏着胡须的手一顿,在场的一帮小孩更是精神一振! 赵禹没有藏拙。 朗诵完《三字经》后,接着朗诵《百家姓》,而后又是《千字文》。 这个时候,正是表现的时候! 任何时候,任何朝代,好学生都会被老师另眼相待,也会被特殊照顾。 赵禹想要在私塾过得更好,就要表现出与众不同,表现出才华。 也正如此。 当赵禹把三篇启蒙读物朗诵完、落下声音后,韩礼儒严厉的脸色变得缓和,看着赵禹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这三篇中的字,你可都是会写?” 韩礼儒没有忘记之前问的问题,迟疑地看着赵禹。 “回先生,都已会写!” 赵禹点了点头。 “把《三字经》的开头四句,以及《千字文》的最后四句,书写一遍!” 韩礼儒手拿戒尺,点了点赵禹的案桌。 赵禹没有迟疑,端坐而下,铺纸研墨,毛笔轻蘸墨汁,在纸上写了起来。 不过这次,赵禹有所收敛。 他的毛笔字虽然还是很差,但相对这个年纪的孩童来说,已是好上太多,他刚才已经表现过了,若是小小稚童再有一手像样的字,就会有些过犹不及。 所以,赵禹把字写的歪歪扭扭,很是有些难看。 可尽管如此,待赵禹写完后,韩礼儒还是点了点头: “字虽难看了些,但八岁稚童能背诵《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还都会写,难能可贵,尔之前跟谁学的?” “回先生,是跟我们村老先生学的,老先生天天给我们村孩童讲故事,并且在地上教我们写字、认字!” 赵禹再次恭敬地站起身,努力装作懂事的样子。 “老先生?” 韩礼儒皱了皱眉,而后想到了什么,迟疑道: “就是你们赵家沟那位赵老童生?” “是,正是赵老先生!” “原来是他,那确实是个有胸襟的好先生,就是可惜了......” 韩礼儒有些叹息,不过他并没有因为赵禹之前有人教导过而心有芥蒂,毕竟习字跟拜师求学是两回事。 习字只是教认字,而求学是做学问,是真正的启蒙,是科举大道! 收起心绪,韩礼儒又打量着赵禹。 毫无疑问,年仅八岁就能背诵三篇启蒙读物,还会写,还没有经过认真的教学,绝对是棵很有天赋的好苗子。 稍稍沉吟了一下,韩礼儒随即突然开口: “尔既然已识字,那便随老夫到乙班来吧!” 声音落下,韩礼儒转身朝外面走去。 赵禹愣了一下,而后心中欣喜地快速收拾桌上的笔墨纸砚,跟在韩礼儒身后。 一番展示,屁股都还没坐热,竟然就跳级了,赵禹暗道好学生果然会有特殊照顾,也知道自己的一番展示起作用了。 省了在丙班按部就班的识字,赵禹可就节约许多时间了。 经此一事,赵禹也看出来了,韩礼儒并不是迂腐之人,懂得灵变,会因人施教。 而赵禹离开,这里的一帮小孩却是看得愣愣的。 尤其是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顿时傻眼了,眼看有人给天天讲故事,竟然眨眼就没了...... 不说这里的一片目瞪口呆。 那边。 赵禹离开丙班后,便跟着韩礼儒来到了隔壁的乙班。 乙班的学生有十来个,也大了许多,个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 当然,其中也有一个跟赵禹差不多大的。 只是看到那人,赵禹有些发愣。 因为那个学生,竟然是个女的! 不仅是女的,而且赵禹还认识,正是之前在集市讲故事的时候,给了他一粒银豆子的小女孩! 小女孩跟那日的装扮差不多,只是换了身淡绿的对襟襦裙,煞是清新靓丽。 此时的她,独自坐在一帮学生的最前面,靠近先生讲桌的位置,正手握毛笔写着字,赵禹一进来就看到她了。 女子上学,灵魂来自前世的赵禹习以为常。 可这是古代啊,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几乎不可能出现在私塾,如今看到这一幕,赵禹很是惊愕,也很是好奇。 而在赵禹打量小女孩时,小女孩也看到了跟随先生进来的他。 两人的目光一触碰,小女孩也认出了赵禹,不过她的眼中也是诧异,像是惊讶赵禹小小年纪竟然来到了乙班。 “嗯哼!” 就在赵禹发愣间,韩礼儒一声清咳把他拉回了现实,对他指了指前面的一张案桌。 那张案桌是书童刚刚搬进来的,或许是为了照顾赵禹的个头,摆在了最前面,与小女孩并排,在她的旁边。 赵禹朝韩礼儒行了一礼,然后在一众目光中,走向了案桌。 待赵禹坐下,韩礼儒这才坐到了自己的讲案上,打开了桌上的一本书。 “今日我等讲《论语》下一篇,为政篇!” 韩礼儒一丝不苟,说着话时扫视着下面的众学子。 待众人都翻开了后,才缓缓道: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其释义是,用道德的力量去治理国家,自己就会像北极星那样,安然处在自己的位置上,别的星辰都环绕着它。” “尔等先熟读几遍,再理解其意,稍后老夫再来考校!” 布置完任务,韩礼儒撂下一句话,然后起身离开了。 私塾有三个班,韩礼儒不可能一直呆在这,他还要去其他班教学。 尤其是甲班,那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韩礼儒走后,这里的学生也没有吵闹,因为这里有书童看着,所以一个个很老实,摇头晃脑地熟读了起来。 赵禹看了眼旁边的小女孩。 见小女孩也在认真地读着,他也看向了桌上的《论语》。 这本《论语》是随着案桌一起放在这里的,他的启蒙书籍已经换成了《论语》,朱熹作注的《论语》。 赵禹在老先生家已经看过这本《论语》了,甚至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不过此时他还是认真看着,毕竟多加深些印象并没有坏处。 此间书声琅琅。 也不知道何时,韩礼儒又回到了课堂,对十几名学生进行了考校。 或许是因为赵禹新来的缘故,韩礼儒没有对赵禹进行太过深刻的考校,只是让他默写了一遍。 待赵禹奉上字体难看的圣贤之言,韩礼儒这才点了点头,朝众学子道: “尔等今日新来一位同窗,望尔等枝叶相持!” 说着,韩礼儒又看向赵禹,严肃道: “尔半道而来,未学之言多向同窗请教!” “是,弟子谨遵师命!” 众学子起身行礼,送走了韩礼儒。 韩礼儒一离开,便也代表下课了。 赵禹再坐回座位时,旁边的小女孩看向了他。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给我捡起来 “我认识你,你讲故事很好听,你是哪里人氏?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转过一张鹅蛋脸,眨巴着灵动的大眼,好奇地看着赵禹。 赵禹与小女孩对视着。 在这个世界难得有一位女同学调解乏味,他轻松地转过半个身体,咂了咂嘴: “我叫赵禹,是赵家沟人!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读书?” “我叫姜若彤,我并不是这里的学生!” 小女孩并不想在自己的事情上多说,像是对故事更感兴趣,报完名字后,兴致勃勃道: “上次你的《西游记》还没讲完,不知我还能继续听吗?” “当然可以!” 赵禹感激小女孩之前的银豆子,张开就准备继续讲西游记的故事。 可还没等赵禹出声,好几个半大孩子就围到了小女孩的案桌边。 其中一个表现得谦谦公子的半大小少年,更是横在了赵禹和小女孩之间,朝小女孩讨好道: “若彤师妹,西游记的故事我都知道,我讲给你听好不好?” “多谢沈俊同学,我突然想到我还有事,改天再听吧!” 小女孩笑容不变,像是害怕给赵禹带来麻烦一样,委婉拒绝后,站起身便离开了课堂。 可小女孩不想给赵禹惹麻烦,麻烦却找上了赵禹! 那小少年见小女孩离去,一张已有几分俊朗的脸上,顿时冷面看向了赵禹: “哪来的泥腿子?谁让你坐若彤师妹旁边的,谁让你跟若彤师妹说话的?” 赵禹一愣,然后看白痴一样看着小少年: “你刚才没看到?是先生让我坐这的,是那个小女孩先跟我说话的,有问题?” “哼!还敢,这肯定是沈云上午掀他书桌的时候,砚台掉到地上磕掉的。 赵禹对老先生送他的东西非常爱惜,如今砚台磕掉一小块,赵禹很是心疼,伸着小手不停地抚摸着小缺口...... “让开!都给本公子让开!” 就在赵禹心情低落时,宿舍内徒然响起一阵吵闹。 赵禹抬头看去,就见一帮小少年盛气凌人地走进了宿舍,把一路挡道的孩子推开,朝他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而那为首之人,正是上午有过冲突的沈云。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霸凌斗殴 “本公子有仇必报,向来不隔夜!你个泥腿子,竟敢与本公子作对,本公子今日要你好看!” 一帮小少年围在赵禹床前,为首的沈云怒气冲冲地瞪着床上的赵禹。 而其他人,也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赵禹扫视了眼床前的人,见有五六个之多,神色微冷。 这特么的,是要搞校园霸凌了。 冷冷地看着深渊,赵禹一声凝喝: “你想要干什么?这里是私塾,你不怕先生的戒尺么?” “哼!本公子要是害怕就不会来了!不过对付你还用不着本公子出手!” 沈云冷冷一笑,而后看向了侧后的一个少年。 那个少年有十三四岁的样子,身体很壮实,一张方脸上还有些棱角分明。 赵禹一看到这人,就知道他是甲班的,因为在丙班和乙班都没见过这人。 看来他今日不仅遇到了校园霸凌,还碰到了打不过就找高年级帮忙的怂货。 什么叫做‘用不着本公子出手’,明明就是自己害怕,找了根枪过来。 只是,看着眼前这一幕,赵禹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前世。 而那壮实少年,当沈云看向他时,他上前一步,朝赵禹冷冷开口: “给你个机会,跟沈公子赔礼道歉,不然我会让你跟你爹一样!” “嗯?” 正在恍惚的赵禹,一愣。 好似看出了赵禹的疑惑,壮实少年冷笑出声: “听说你是赵家沟人,我上午在私塾看到了赵永卓,你应该是他崽子吧?告诉你,我就是上饶村的人,你爹上次抢水,就是我跟村里人一起打的,你爹那条腿还是我给打瘸的!” “原来是你打的!” 赵禹心中顿时涌出一股戾气,眼睛喷火地瞪着壮实少年。 上次赵禹家的灌溉水被偷了,赵永卓为了生计,就跑去赵家沟与上饶村之间的那条河抢水,最终落个遍体鳞伤回来。 当时赵禹还问赵永卓是谁打的,赵永卓没说,却万万没想到竟是眼前这少年打的。 可这壮实少年打了他爹不说,作为同辈,现在竟然还在他面前洋洋得意地炫耀,这不仅仅是仇怨,还是赤裸裸的侮辱。 心中愤怒不已,赵禹拿着砚台的小手紧紧握了起来。 沈云看到赵禹的模样,心中痛快不已: “哈哈哈哈!原来是个废物之家,堂堂一个大人,竟然连典勇都打不过,真是个废物!” 嘲笑间,沈云像是还要打击一下赵禹,缓缓抬起右腿踩到了赵禹的床上,然后在赵禹的被子上左右擦拭着靴子。 见此,赵禹暴怒。 下一刻。 赵禹握紧砚台的小手,突然对着沈云踩在被子上的右脚就抡了下去。 顷刻间。 “咚!” “啊......” “嘭!” 三道声音接连响起。 砚台砸在沈云脚背上,发出一声闷响,而后沈云一声惨叫。 紧接着,赵禹眼前一条腿影晃过,他的身体顿时撞在了床头的墙壁上。 只是眨眼。 就见沈云坐在地上,一边痛嚎,一边抱着右脚快速揉着脚背。 壮硕少年则握紧拳头,缓缓收回右腿,冷冷地盯着赵禹。 而赵禹,背撞在墙壁上的他,脸色涨红,捂着胸口一阵猛咳。 刚才那一脚太重了,重得赵禹胸口火辣辣地疼,一阵憋闷。 不过刚顺过两口气,赵禹就又满脸戾气,没有丝毫犹豫,握紧砚台就跳下了床,红着眼睛就砸向了壮实少年: “来呀,你大两岁,我就怕你......” 嘭! 赵禹的怒吼声还没吼完,砚台还没砸到人,他就先一步被一条腿又踢倒了在地。 紧接着,赵禹爬起来,又怒吼着继续砸。 那模样,状若疯狂。 直把这里的小孩吓得哭喊着跑开,就连跟沈云一起来的另外那些小少年,都是吓得急忙退开。 可奈何,壮实少年太强壮了,赵禹的身体太弱,每次还没碰到人就被壮实少年踢倒在地。 反复三四次后,赵禹也知道不是壮实少年的对手了,于是拿着砚台的手一转,砸向了还坐在地上痛得直抽抽的沈云。 见状,壮实少年急忙拉开沈云,避过了赵禹这一击。 而后壮实少年也像是怕了赵禹的疯狂,拉着沈云就跑出了宿舍。 直到这时,赵禹才停下,赤着双脚站在宿舍正中,紧握着砚台,大喘着粗气。 四周一帮躲在床底下的小孩,睁大着眼睛看着赵禹,震惊中满是呆滞。 此间一时陷入了可怕的安静。 好一会儿后,喘匀了气的赵禹才走回了床上,放下砚台揉搓着疼痛的身体。 经此一遭,赵禹算是看出来了,那壮实少年绝对练过两手,不然哪怕他们相差五六岁,他也不可能连此人的边都挨不到。 不过,这已经不是赵禹关心的了。 刚才闹出的动静有点大,韩礼儒不可能不会知道,他得考虑怎么过这一关了。 靠坐在墙角揉搓着酸痛的身体,赵禹眼中沉思着...... 只是。 没让赵禹想多久,很快,书童就过来把他叫走了。 ...... 私塾的正堂内。 还是那幅至圣先师的画像下。 赵禹今天上午才在这里跪着行了拜师礼,现在黄昏时分又跪在了这里。 当然,与赵禹一起跪着的,还有沈云和那个壮实少年。 在他们前面,则是面色阴沉的韩礼儒。 韩礼儒此时手拿戒尺,走到了跪在最右边的壮实少年面前,严声开口: “把手伸出来!” 壮实少年此时已然没了在宿舍时的威风,乖乖伸出了手。 啪啪啪啪! 四下清脆声,壮实少年的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血涨红。 不过壮实少年也硬气,硬是连表情都没有变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抖一下。 打完壮实少年,韩礼儒又来到了跪在中间的沈云面前。 沈云就要怂多了,还没打,身体就微微抖着。 当韩礼儒叫他伸手的时候,那手更是抖得厉害,打得时候还叫出了声。 解决完了沈云,就轮到赵禹了。 啪啪啪啪! 没有特殊,赵禹同样挨了四下,那瞬间肿胀的手掌,疼得赵禹嘴角直抽。 不过,这还只是开场白! 事情并不是每人挨四下戒尺,就了结了的。 打完手掌,韩礼儒这才坐回椅子上,看着前面跪着的三人,严厉道: “同门相残,妄尔等熟读圣贤书,如此狠厉,老夫实不敢再教!明日老夫便派人通知尔等父母,接尔等回去!” 闻言,赵禹脸色一变,沈云亦是脸色一白,就连刚才打得面无表情的壮实少年,都是脸色煞白。 韩礼儒这话什么意思?这可是逐出师门啊! 这要真是这么做了,他们的名声就毁了,科举之路说不定也要没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小船说上就上,说翻就翻 “恩师明鉴,我等并未同门相残,我等只是嬉戏!” 心中惶恐,沈云立马伏在地上,率先泣声开口。 听到这话,赵禹一愣。 而壮实少年,也是急忙跟着伏下身体,立马附和: “恩师明鉴,正如沈云师弟所说,我等只是嬉戏!” “嬉戏?” 韩礼儒被气笑了,沉喝道: “尔等当老夫年老昏花么?要是嬉戏,沈云你的脚怎么受伤的?赵禹身上的瘀青哪来的?房舍内为何会闹出这么大动静?” “禀恩师,此事皆是误会!” 沈云话,静静地跪在孔夫子的画像下。 落日的余晖洒在堂内,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那三道身影中,赵禹要矮一个头,在旁边两人的衬托下,略显瘦弱和单薄。 半个时辰后。 “嘶......” 跪着的沈云吸着冷气,缓缓弯下腰,双手撑在地上,轻轻晃动着膝盖。 不仅是他,除了壮实少年依旧挺直外,赵禹此时也是一手撑地,额头布满了细汗。 这堂内虽然是木地板,但跪久了,也是膝盖麻痛。 尤其是,赵禹被壮实少年踢了好几脚,浑身本就疼痛,再加上跪了这么久,顿时雪上加霜。 不过也在这时,通向后堂的那道侧门,突然走出了一道小身影。 那身影一身淡粉对襟襦裙,绸带系结,双螺髻,正是那个女学生姜若彤。 在其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侍女。 看到姜若彤,赵禹只是瞥了一眼,然后继续低垂着腰,看着地板。 而正膝盖疼痛的沈云,则是立马撑直了身体,不过其脸上却满是窘色。 那模样,就像一个男孩让女神看到了自己的丑状一样,无地自容。 “若...若彤师妹,这么晚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努力挺直着背,让自己跪着的身体尽量不难看,沈云尴尬地朝姜若彤笑着。 “我听说房舍有两个大男孩欺负一个小男孩,我来看看是谁!” 姜若彤提着白色的下裙,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三人。 沈云闻言,脸色顿时一肃: “若彤师妹别听他人胡说,我等只是嬉戏误会,先生都已经验明过了!” “哦!” 姜若彤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声,然后好奇地看向赵禹。 赵禹在宿舍的表现,姜若彤可是听说了。 一个小男孩竟敢拿着砚台打比自己大五六岁的少年,还是疯狂地追着打,姜若彤很是好奇这瘦小的身体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好奇地打量着。 看着赵禹弓着的瘦弱身影,见赵禹额头上布满了疼痛的细汗,脸上却满是倔强的咬着牙,姜若彤的一双杏眼抖了抖。 随即,姜若彤拉了拉衣裙,蹲在赵禹身前,笑嘻嘻道: “赵禹同学,你现在正好没事,可以继续给我讲西游记的故事么?” 闻言,赵禹抬头看了看姜若彤。 看着那张鹅蛋脸上露着的纯真笑容,以及眼中的期盼,赵禹抿了抿嘴,然后又看向了姜若彤身后的那道侧门。 “你放心,我是奉韩师之命来看着你们的,他在有事,不会过来,你不用担心!” 姜若彤好像看出了赵禹的心思,立马摆了摆小手。 赵禹这才收回目光,深深地看了眼姜若彤,然后清了清嗓子,小声开口: “话说唐僧师徒离开平顶山后,这一天,他们走到了一座‘敕建宝林寺’,此时正好是月亮升起时,于是他们就在寺里住下......” 赵禹接着上次在集市中讲到的地方继续讲,因为身体疼痛,声音有些干涩,也没有之前那样声情并茂。 不过越讲下去,赵禹弓着的身体渐渐直了起来,声音也洪亮了许多。 待一篇故事讲完,赵禹又清了清嗓子,继续讲下一篇。 不过就在这时,姜若彤却伸手打断了他。 “故事很好听,不过跟上次集市讲的要差一些!” 姜若彤笑嘻嘻,评价完后,又打量着跪直的赵禹,狡黠道: “你刚才感觉怎么样?膝盖是不是没那么疼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你好勇哦 “嗯?” 赵禹一怔。 不过不等赵禹回答,姜若彤又得意道: “我跟你说哦,我娘以前罚我跪的时候,我就讲故事给侍女听,讲着讲着就入迷了,然后就不知道疼了,罚跪的时间也过得好快!” 闻言,赵禹哑然失笑。 他这会儿终于明白了,姜若彤并不是真要听故事,而是为了帮他分神。 人一旦分神,注意力就不会集中,不会一直想着膝盖的疼痛,自然就没那么疼了。 也确实如此,赵禹在这讲故事期间,确实忘记了疼痛。 是个善良的小女孩! 心中给姜若彤贴上了一个标签,赵禹看着姜若彤的目光柔和了一些。 而见赵禹笑,姜若彤也是得意地笑了起来,然后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道: “对了,你讲故事是要打赏的对吧?我今天没带银钱,我换一种方式打赏你吧!” 说着,姜若彤拿出一块手帕,整整齐齐叠成了一个小长条,然后又朝赵禹道: “把膝盖抬起来!” 声音落下,姜若彤不由分说地把手帕放到地上,然后往赵禹的膝盖推去。 赵禹下意识地抬了抬膝盖,然后那手帕便垫在了赵禹的膝盖下。 见此一幕,旁边的沈云眼睛一瞪。 他之前见姜若彤和赵禹在那互动就醋味十足,如今看到这一幕,顿时忍不住出声了: “若彤师妹,这不合适吧?这可是先生的罚跪!” “合适的,这是讲故事的奖励!韩师让我来看着你们,这里就我说了算!你们三个给我好好跪着反思,如果敢偷懒,我告诉韩师再加罚你们!” 姜若彤一副小大人的严肃样,说完后,带着侍女从那道侧门进了后堂。 等姜若彤一走,沈云顿时又怒气冲冲地瞪向赵禹。 不过赵禹没有理会他,只是恰意地跪着。 虽说手帕有些薄,但姜若彤叠了好多层,也有些厚实,让赵禹感受不到多少疼痛了。 缓解了痛苦,时间也就过得很快。 终于。 一个时辰的罚跪结束了。 三人出了正堂,分道扬镳,赵禹回了宿舍。 如今天色已黑,饭堂已经打烊,可赵禹还没吃晚餐。 好在今日来私塾的时候,胡氏怕赵禹在学堂饿着,就给他做了几块米饼。 赵禹清水就米饼,坐在床头吃了起来。 “你好勇哦!” 就在赵禹吃着米饼时,昏暗的灯光下,半个脑袋加一双敬畏的小眼睛,出现在了旁边的木板上。 那木板是两床之间的隔板,那双小眼睛也不用说,肯定是隔壁床的小屁孩。 赵禹没有搭理小屁孩的兴趣,瞥了他一眼后,继续吃自己的米饼。 可这时,那双小眼睛的主人却又传来了一道声音: “你好勇哦!竟然连典勇和沈云都敢打!” “典勇?” 赵禹停止了嚼动,疑惑地看向隔板上的那双小眼睛。 “是呀,就是典勇!” 见赵禹理会他,也没了下午的凶样,那双小眼睛大着胆子往上一窜,露出了一个清秀的小脑袋。 这个脑袋赵禹见过,正是丙班的蒙童。 这个宿舍住的都是丙班和乙班的学生,甲班的在另一个宿舍。 看着这个小男孩,赵禹来了兴趣,好奇道: “你叫什么名字?你说的典勇就是今天下午那个壮实少年?” “我叫朱蒙,桃花村人!你不知道那人叫典勇么?” 小男孩趴在隔板上,掰着手指道: “我告诉你哦,典勇可厉害了,他爹以前从过军,他跟他爹学过两招,打架很厉害,我们私塾跟别的私塾学生在外面打架的时候,他都冲在最前面,而且经常能赢!沈云要是有什么事情,也会花银子请他出手!” “哦!对了,你知道沈云吗?他更厉害哦,他爹是常宁县的富商,家里可有钱了!” 小男孩朱蒙把知道的都倒了出来,说完后,俏生生地看着赵禹。 “典勇......富商......” 赵禹目光闪烁,口中再次嚼动着米饼。 待把米饼吞下,赵禹又朝朱蒙一笑: “你知道的可真多,那你知道乙班的那个女学生么?” “当然知道!” 得到赵禹的夸奖,朱蒙傲娇的一扬小脑袋,然后急忙介绍: “她叫姜若彤,是京城来的,她爹是京中大官,这次是跟着他爹来常宁县公干的,据说他爹跟先生有些渊源,就让她暂住在了先生家,然后她就跟着一起上学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赵禹有些诧异。 “我当然知道!” 朱蒙嘴巴一嘟,不过随即便脸色一夸: “这些事情很多人都知道的,京城来了大官,县城到处都在传。” “原来是这样......” 赵禹回过头,然后躺倒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 旁边,见赵禹不理他了,朱蒙张嘴想要叫赵禹,不过想到赵禹下午的凶样,又怕惹到赵禹,于是嘟着嘴缩回了脑袋。 夜渐深。 灯火熄灭,私塾陷入了一片黑暗。 翌日。 天还是微亮,习惯早起的赵禹便起床走出了宿舍。 外面还是昏暗。 如今虽是干旱,但清晨还是有一丝微凉。 站在宿舍前的屋檐下,赵禹面向庭院,活动了一下筋骨。 发现昨日还疼痛的身体,今日却是好了许多,也就肌肉还有些酸痛。 赵禹知道,昨日挨了典勇几脚,并未受什么内伤,只是一些皮外伤。 深吸口气,赵禹随即沿着庭院跑了起来。 学堂的这个庭院还算大,一圈下来大概有两三百米的样子,庭院内是假山亭台,四周则是回廊。 赵禹沿着回廊奔跑,逐渐加快速度。 经过昨日一事,赵禹更是明白有个强悍身体的重要性,不然真就被人打得连边都挨不到。 甚至,如果有机会,赵禹都想学武。 这个世界可不只是打架,就连出门都有危险,赵禹觉得就算做官有了权力都不保险,自己没点武力防身,随时都有可能是别人的肉。 只是,想要学武可比求学还难。 穷文富武,习武不说师傅难找,还需要很多资源...... 一边跑着,赵禹一边沉思。 随着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赵禹也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待跑了十五个圈后,赵禹停了下来,然后在庭院内拉伸和做俯卧撑等。 直到天色渐明,赵禹才蹑手蹑脚地回到宿舍,擦了汗后,又拿着自己的那块木板和毛笔,再次回到庭院。 坐在庭院的石桌前,赵禹把木板摆在石桌上,然后毛笔蘸清水,在木板上开始练字。 水滴穿石,铁杵磨针! 赵禹知道自己的毛笔字不行,但只要坚持每天练习,他相信总有练好的一天! 时间在一笔一画中流逝! 天色也越来越亮,太阳逐渐升起。 学堂的上课时间是巳时,也就是九点钟。 在这之前,已经有好些住在私塾的学生早起,纷纷来到庭院读书朗诵。 赵禹就着朗朗书声,依旧在石桌上练着字。 直到快上课时,赵禹才匆匆吃了早餐,跟一众学生进了课堂。 接下来的时间里。 赵禹进入了安静的学习生活,沈云也没再找他麻烦了,一切步入了正轨。 清晨早起跑步锻炼,然后练字,接着上课,下课后自己在宿舍学习,有时给姜若彤讲讲故事,每天都过得充实而安静。 这样安静的私塾生活持续了七天。 在第七天的时候,赵禹的新生优待结束,先生对他的考校终于不再只限于默写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课堂问对 “赵禹,‘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为何意?” 夕阳下的课堂内,光线弥漫,一片朦胧。 韩礼儒坐于讲案后,正对学习了一天的学生进行考校,他的目光率先投向了坐在最前面一排的赵禹身上。 在一众目光中,赵禹恭谨起身,朝韩礼儒微微一礼后,朗声开口: “回先生,其意为‘德行高尚之人以正道广泛交友但不互相勾结,品格卑下之人互相勾结却不顾道义。’” “嗯!” 韩礼儒捋着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他并未就此结束,而是突然严厉道: “老夫这几日见尔天未亮,便奔跑、吵闹于私塾之内,是为何故?” 闻言,一帮看着赵禹的小少年,顿时幸灾乐祸,沈云的脸上更是露出了兴奋之色。 吵闹私塾,还是天未亮,那可是大错,绝对会挨板子,看看先生那严厉样就知道了。 沈云因为害怕韩礼儒把他逐出师门,不敢再报复赵禹,如今看到赵禹即将吃瘪,心中顿时痛快。 此刻,就连旁边的姜若彤,都是扭过头,诧异地看向赵禹。 赵禹也是愣了一下。 他每天早上天微微亮就起来跑步了,那个时候众人还在熟睡中,他跑步的脚步也放得很轻,加上庭院空旷,根本没闹出什么动静,却没想到被住在后院的韩礼儒给发现了。 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禹脸色板正,迎着韩礼儒严厉的目光,再次朗声: “回先生!一日之计在于晨,弟子闻‘君子以自强不息’,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是以早起,强其身、健其体,以强健的体魄待天降大任!” “哈哈哈哈.....” 声音稚嫩,还带着天真,赵禹话一出,课堂内十来个小少年顿时哄堂大笑。 小小年纪竟然还想天降大任,这不是天真妄想是什么?一帮小少年满是嘲笑。 唯有韩礼儒和姜若彤,眼露错愕。 “噤声!” 错愕之后,韩礼儒严厉地扫视了眼众学生。 待课堂再次恢复安静,韩礼儒没再去理会赵禹跑步的事,而是站起身,走到赵禹桌前,严肃道: “‘君子以自强不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老夫还未给尔等讲到《周易》和《孟子》,尔是从哪学的这两句?” “回先生!” 赵禹不卑不亢,板着小脸道: “先生说过‘温故而知新’,弟子牢记在心莫敢忘,是以在课余温习所学之时,翻阅了《周易》和《孟子》,学得了这两句!” “你是说,你自己就习会了《周易》和《孟子》?” 韩礼儒捋着胡须的右手一抖,生生扯断了两根胡须。 “不敢,弟子只是粗读了数篇!” 赵禹微微低下头。 “哼!” 韩礼儒突然一声冷哼,脸含怒气地瞪着赵禹,一声呵斥: “老夫教尔等‘温故知新’,并不是让尔等滥用!做学问,当是循序渐进,尔连《论语》都还未习完,便看其它,本末倒置!把手伸出来!” 严厉声起,韩礼儒负于身后的左手,握着戒尺伸向了赵禹。 赵禹看着戒尺抿了抿嘴,然后抬头望着韩礼儒,力争道: “禀先生,弟子是习完了《论语》,才去看其它的!” “嗯?” 韩礼儒握着戒尺的手一顿。 其他学生则是看着赵禹满是嘲讽,唯有姜若彤露出了好奇。 只是一秒,韩礼儒的脸色再次一沉: “你可知‘习完’为何意?” “弟子知,不仅要会书写默诵,亦要知其意,明其理!” 赵禹点了点头。 “那你还敢说已‘习会’?” “是!弟子已习会!” 闻言,看着赵禹那倔强的小脸,韩礼儒恍惚了一下,而后手中的戒尺重重地敲了敲赵禹的案桌: “把《论语》从头到尾给老夫背诵一遍!” “是,弟子遵命!” 赵禹微微倾身。再直起身时,朗声开口: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朗朗书声突然在课堂内响起,与夕阳射进课堂的光线交相辉映,充斥着整个课堂,亦飘荡出窗外。 其声音清脆悦耳,听得课堂内的众学子不自觉地摇头晃脑。 姜若彤单手捧面撑桌,面带享受地看着赵禹,看着赵禹那板正的身影和肃穆的脸庞,以及口若悬河的小嘴,渐入痴迷...... 赵禹没有丝毫停歇! 《论语》共有一万多字,赵禹虽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他在老先生家就开始熟读,再加上前世也学过,早就把《论语》啃烂了。 这会儿背诵起来,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待整篇《论语》背诵完,此间寂静无声,众人耳中依旧回荡着朗朗书声。 直到好一会儿,韩礼儒打破安静,目光炯炯地看着赵禹,快速开口: “‘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为何意?” “贫穷却不巴结奉承,富贵却不骄傲自大!”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为何意?” “君子懂得大义,小人只懂得小利!” “......” 两人一问一答,速度极快,直听得众学生眼花缭乱。 直到十几次问对结束,韩礼儒很是痛快地一声大赞: “好!好一个‘温故而知新’,诚不欺老夫!” 很久未曾如此痛快的问对过,韩礼儒今日很是畅快,一声大赞后,看着赵禹目露精光。 毫无疑问,赵禹只来私塾七天就把《论语》背下来,绝对是个天才。 至于其他什么怪力乱神的,韩礼儒没有想过,赵禹一个稚童,又每天在他眼皮子底下,连私塾都没有离开过,能有什么?只能是他自己学的! 毕竟古有甘罗十二岁当丞相,这都是有先例的,赵禹八岁能把《论语》自学完,也就不显得惊世骇俗了,只能说是又一个神童苗子! 看着赵禹满意地点了点头,韩礼儒随即看向其他学生,训诫道: “尔等应以赵禹为榜样,温故而知新,勤奋以学!” “是,弟子谨记!” 一片应和声,众学子看着赵禹满是好奇,姜若彤亦是异彩连连。 唯有沈云,此刻咬牙切齿。 他之前是乙班学问最好的人,可这会儿,他感觉地位要不保了。 赵禹却是荣辱不惊,依旧静静地站着,直到韩礼儒示意,他才坐下。 至此,以考校而引来的跑步危机,最终以赵禹强势的才华展示而结束。 结果不仅没被打手掌,反而让韩礼儒很是震惊了一把,在韩礼儒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悬砖练字 “呼,呼......” 又是一个蒙蒙亮的清晨,私塾庭院回廊内,传着有节奏的喘息声。 跑步之事昨日被挑明了,赵禹也不怕再被人知道,此时光明正大的在庭院内跑着。 当然,为了避免打扰到别人休息,赵禹的脚步依旧落得很轻,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 快速迈腿,轻轻落下。 粗重喘息间,赵禹目不斜视地看着微弱亮光下的回廊地面,思绪却飞到了私塾外。 如今在私塾步入了正轨,赵禹又想着怎么混出去,到外面的县城去转转,好找个挣银子的办法。 他家现在虽然有了几两银子,赵永卓也能靠摇椅挣钱,但摇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卖不动了,得居安思危。 更何况,他家里的钱,胡氏和赵永卓也不会给他,赵禹想要自己做点事情,同样需要银子,需要给自己弄个小金库。 只是,私塾有规定,在这里住宿的学生不允许随便离开,大门专门有人看着。 并且,这个时代规矩森严,赵禹也不敢爬墙出去,这要是被韩礼儒知道了,吃戒尺炒肉都是轻的。 “得想个办法出去一趟才行......” 嘀咕了一声,赵禹收回思绪,专心跑步。 与前几天差不多。赵禹跑了小半个时辰就停了下来。 他如今的身体还弱小,也不敢过度压榨,得循序渐进。 又在庭院里做了几组俯卧撑和拉伸,天色已经渐明。 赵禹回到宿舍擦了擦汗,然后拿着毛笔和木板又在庭院中的石桌上开始练字。 此时还没有人起床,庭院中依旧安静。 赵禹小身板坐得板正,深吸了口清新空气后,便笔蘸清水,在木板上写画了起来。 木板是那种没有上漆的原木,清水落在上面并不清晰,并且被风一吹就干了。 赵禹没有在意这些,一笔一画间,逐渐入迷...... “练字要先学会执笔,执笔不会,字不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赵禹入迷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赵禹被吓了一跳,猛然惊醒间,急忙起身看向身后。 就见其身后,一身灰衫的韩礼儒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正一手捋着胡须,一手负于身后,打量着石桌上的木板。 “弟子见过先生!” 突然看到韩礼儒,赵禹愣了一秒,然后急忙行礼。 韩礼儒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多说,而是拿过赵禹手中的毛笔,缓缓开口: “你执笔的姿势不对,握笔要指实掌虚,执笔在指,运笔在腕,就像这样!” 说着,韩礼儒拿着毛笔给赵禹做了个握笔的姿势,然后弯下腰,笔蘸清水,朝石桌上的木板写去: “接着便是运笔写字,写字时执笔要紧,手腕用巧劲,入笔缓,行笔有度,收笔利落......” 韩礼儒一边写着,一边给赵禹讲解。 赵禹见状,心中升起了喜色,他知道,韩礼儒这是要给我开小灶了。 心绪收敛,赵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待写完两个字,韩礼儒这才把笔递还给了赵禹: “你来试试!” “是!” 赵禹双手接过毛笔,再次端正坐下,然后寻着刚才的记忆,在木板开始写了起来。 只是,赵禹一个字刚写到一半,韩礼儒却突然出手,捏着赵禹手中毛笔的上端,轻轻一提。 顿时,赵禹手中的毛笔脱手,被韩礼儒轻易提在了手中。 见此,赵禹错愕。 而韩礼儒却是摇了摇头: “写字时,执笔要紧!不紧,则做不到如臂指使,当你手中的笔什么时候不能被人轻易拿走时,你才能做到人笔合一,写出一手好字!” “随老夫来!” 说罢,韩礼儒把笔放在了木板上,然后转身朝后院走去。 赵禹愣了一下,然后立马收拾石桌上的东西,跟在韩礼儒身后。 两人朝后面走去,走出外院的学堂,又绕过私塾正堂,最终来到了韩礼儒居住的后院。 后院是个小宅院。 青石板铺设的院子很是干净,院子正前方的几步石阶上,则是韩礼儒居住的堂屋。 在这清晨的晨光下,小宅院显得很是清凉、静谧。 而此时,在这石阶下的院子中间,正摆放着一张案桌,一个小身影正站在案桌前写着字,正是姜若彤。 她一身淡绿襦裙,握着毛笔的手腕上用粗布条挂着一块小青砖,那写字的小手颤颤巍巍,鼻尖上沁着细汗,显得很是吃力。 不过看到韩礼儒带着赵禹走进院子,姜若彤止住了笔,好奇地看着赵禹。 “继续写!” 一边走着,韩礼儒吹胡子瞪眼地看向姜若彤。 “哦!” 姜若彤嘟了嘟小嘴,然后继续颤抖着小手,在案桌上写着。 只是一边写着,姜若彤还时不时地瞥着赵禹。 赵禹也是好奇,抱着木板和毛笔,直瞅着姜若彤写字的小手,瞅着挂在她手腕上的小青砖。 而在赵禹打量姜若彤时,韩礼儒让下人在姜若彤旁边的两米外,又摆了一张同样的小案桌,那桌上除了笔墨纸砚外,同样还放着一块用粗布条绑着的小青砖。 “跟若彤一样,把青砖挂在执笔的手腕上!” 两张小案桌前,韩礼儒朝赵禹指了指新摆的小案桌。 “是,先生!” 赵禹走到小案桌前,把手中的木板和毛笔放在桌上,然后拿起桌上绑着小青砖的粗布条,套在了右手的手腕上。 只是,小青砖一挂,赵禹的手便一沉。 而此时,韩礼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手腕承重物练字,既能锻炼意志力,也能锻炼腕力,更能让你执笔更紧!待习惯之后,笔如肢体,运笔如神,人笔如一!现在你跟若彤一样,把《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各抄一遍!” “是!弟子遵命!” 难得有人教导练字,赵禹自是不敢怠慢,铺纸研墨,握着毛笔便写了起来。 哪怕因为手腕承受了重物抖个不停,赵禹都是咬牙坚持着。 见此,韩礼儒捋着胡须点了点头,然后又走到赵禹身后,继续开口道: “站如松,坐如钟!练字时,双脚微微打开,曲弓如马步,腰身挺直,凝神静气,如劲松一样扎根于地!根扎紧了,身体才会正,手才会稳!” 一边说着,韩礼儒在洛尘身后纠正着赵禹的站姿。 直到赵禹站得像模像样,韩礼儒才停下,在一旁看了看赵禹写的字。 见赵禹步入正轨,韩礼儒又检查了一遍姜若彤写的字,然后才走上石阶,进了堂屋。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姜若彤同学,你好 院子里。 赵禹写了几个字后,额头上便沁出了细汗,握着毛笔的右手越发抖得厉害,更是酸痛不已。 不仅如此,赵禹此时还是曲着双腿,虽然不似马步那样严苛,但时间一久,小腿肚子也是不停的打着颤。 不过尽管如此,赵禹还是一动不动。 左手搭在桌上,稍微分担了点身体的重力,右手则努力抬着,对抗着小青砖的重力,哪怕身体颤抖个不停,赵禹都是紧咬着牙关。 不过好在,虽然艰难,但还有人陪着。 旁边。 姜若彤扭着小脑袋看了看身后的堂屋,然后冲赵禹皱了皱小琼鼻,小声开口: “喂,你怎么被抓来这里练字了?” “我在庭院练字被先生看到了......” 赵禹只是瞥了眼姜若彤便收回了目光,声音因为身体承担着痛苦,显得有些颤抖。 姜若彤见状,嘻嘻一笑: “韩师习惯每天天微亮就在私塾走一圈,你那些事瞒不了他!不过你来了正好,加油,只要挨过前面几天,后面就会好受多了!” 好孩子啊! 赵禹心中咂了咂嘴,然后冲姜若彤笑了笑: “谢谢!” “嘿嘿!” 姜若彤神秘一笑,然后继续低头写字。 赵禹也没心思跟她聊天了,越发颤抖的小手和双腿,让他不得不努力去控制手中的笔。 好在,也不是三篇启蒙读物全部抄完才能停下,每隔一刻钟便能休息一小会儿,倒也能让赵禹坚持住。 堂屋内。 韩礼儒坐在桌边,捋着胡须,透过堂门望着院子里的两道小背影。 他旁边一道侧门里,一个老妇人端着一壶茶走了出来,放在韩礼儒身边的桌上,然后打量着外面的赵禹,轻声道: “这就是你前几日收的弟子?你认为他将来的成就堪比少甫?” 闻言,韩礼儒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这孩子有少甫年轻时的执着和倔强,但比少甫更有天赋,将来或许还要超过少甫,可前提是,不要误入歧途!” “那倒是要好好教导,可不能坏了一棵好苗子!” 老妇人笑着给韩礼儒倒了杯茶,然后又走进了侧屋。 韩礼儒笑着捋了捋胡须,抿了口茶后,起身走进了书房。 外面。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 朝阳下,两道小身影已是满头大汗,不过依旧在咬牙写着。 某一刻,赵禹松了口气,直起身微微缓和了一下身体,然后把一张写满小字的纸张放到了一边,用镇纸压着。 旁边的姜若彤见状,伸长着脖子瞅了过来: “你写完了哪一篇?” “百家姓啊!” 赵禹揉了揉发酸的右手,看向姜若彤。 “百家姓么?” 姜若彤回过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案桌,然后双腿平移,靠近了赵禹: “我看看!” 不由分说地拿起赵禹桌上的纸张看了看,姜若彤那张小鹅蛋脸上顿时露着喜色: “还真是!百家姓的字数最少,你从百家姓开始写,看来你是先易后难了,我就跟你恰恰相反!” 一边瞅着纸张上的字,姜若彤又脚步横移,回到了自己的小案桌,然后把手中的纸张摆在自己桌上,用镇纸压着。 见状,赵禹一愣: “什么意思?” “给我了呀,我的百家姓正好还没写,省得再手酸了,你自己再写一篇!” 姜若彤嘻嘻一笑,如往日般纯真。 可赵禹这会儿看到这笑容,却是不对味了。 在他的印象中,姜若彤是个善良的好女孩,此时突然来这么一手,赵禹一时摸不准姜若彤这是扮猪吃老虎,还是稚童顽劣了。 审视着姜若彤,赵禹咂了咂嘴: “我们的字迹不一样,你就不怕先生看出来么?” “不会啊!我们都是哆嗦着手写的,能有多不一样?” 姜若彤眼中狡黠,说着话时把她自己写的和赵禹写的纸张,一起拿在手上给赵禹看。 却见那两张纸上的字都是歪歪扭扭,甚至因为手抖,每一笔看着都有点像麻花,因此两张上的字迹还真就没多大的区别。 这会儿,赵禹终于明白姜若彤之前那句‘你来了正好’是什么意思了,还给他加油鼓励,原来早就打这主意了。 看来姜若彤除了善良之外,也不缺顽劣的一面了。 “不错,差不多一样......姜若彤同学,你好!” 看着姜若彤手中的两张纸,赵禹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可莫名其妙的一句,倒轮到姜若彤发愣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跟你重新认识一下!” 赵禹笑了笑,然后把小青砖重新挂在手腕上,继续抄写。 一百个字而已,赵禹无所谓,反正他的目的是练字,多写一篇也好。 姜若彤满脸问号,不过见赵禹没再理会她后,便撅了噘小嘴,然后也继续抄写自己的。 只是,在赵禹全神贯注时,姜若彤却趁他不注意,把他抄写的那篇《百家姓》悄悄收了起来,然后铺开一张新纸,在上面写了起来。 那上面的字,赫然是赵、钱、孙、李...... 一个时辰后。 两人写完,并通过了韩礼儒的检查。 这会儿,上课的时间也快到了,两人一起去了课堂。 只是,初次用这种方式练字,赵禹的手臂酸痛不已,一整天都抬不起右手。 也自这天开始,赵禹又多了一件事情,那便是每天清晨跑完步后,到韩礼儒的小院,跟姜若彤一起练字。 而每次练字时,姜若彤都会用各种方法从赵禹这里弄走一篇抄稿,让赵禹每次都要多写一篇。 赵禹倒无所谓,有个小人儿吵吵闹闹,也算一种调剂品,只是让他诧异的是,姜若彤竟然每次都能通过韩礼儒的检查,韩礼儒还什么都没发现。 要知道,两个人的字虽然都如麻花,但细微之处还是能辨别出来的,韩礼儒不可能看不出来。 只是姜若彤每次都比他先写完,也先一步拿去给韩礼儒检查,赵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让韩礼儒看不出来的。 不过不管怎样,姜若彤虽然每天都坑他,但也在这天给他带来了惊喜。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福禄茶楼 这是在韩礼儒小院练字后的第三天。 下午下课后,一帮小少年踩着夕阳,走出了课堂。 赵禹背着小挎包,沿着回廊准备回宿舍。 可这时,背后却突然传来的一道清脆声: “赵禹同学,你等一下!” “嗯?” 赵禹扭头看去,就见姜若彤提着襦裙正款款走来,身后还跟着手拿的侍女。 “怎么啦?西游记的故事我可跟你讲完了!” 两道小身影站在古色古香的回廊下,赵禹双手抓着胸前的挎包带子,迟疑地看着姜若彤,他以为姜若彤又是让他讲故事。 不过姜若彤却是摇了摇头,甜甜笑道: “赵禹同学,这段时间都是你讲故事给我听,今日我想请你听故事!等会儿我要去福禄茶楼听说书,你要不要一起去?” “听说书?是去城内么?” 赵禹顿时眼睛亮了起来。 “正是,你要不要去?” 姜若彤点了点头。 “要去,要去!” 赵禹急忙答应,不过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夸: “可我是住在私塾,不允许随意出去......” “没事的,你跟我一起去,我去跟韩师说,韩师会同意的!你现在就去放东西,我在门口等你!” 姜若彤嘻嘻笑着,说完后,带着侍女朝后院走去。 赵禹心中激动,终于有机会出去了,片刻不耽搁,立马跑回了宿舍。 把自己的小挎包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赵禹又往怀里塞了些东西,然后急忙跑向了私塾大门。 大门外,姜若彤已经等候在这。 她此时坐在一辆马车内,正透过掀开帘子的车窗朝私塾大门张望着。 在马车旁边,还站在两个人,一个是姜若彤那个十来岁的小侍女,一个目光凌厉的中年。 中年的太阳穴高高鼓起,挺立的身体散发着凌厉之气,手中还拿着个用粗布包裹的东西,显然是一把家伙。 此人正是姜若彤的那个护卫,赵禹之前在集市初见姜若彤时就见过他。 只是,刚跑出私塾大门,赵禹就被中年护卫一双凌厉的眼睛盯着,顿时脚步一顿,头皮有些发麻。 “赵禹,赵禹,快上马车!” 见到赵禹,姜若彤急忙从车窗内伸出一只小手,高兴地朝他晃动着,然后又嗔怪地看向马车边的护卫: “黎叔,别吓到赵禹了!” “是,小姐!” 中年护卫从赵禹身上收起凌厉的目光,侧开半个身体,露出了身后的车门。 而这时,那个小侍女也笑着朝赵禹招了招手: “赵公子,请上马车!” 姜若彤的侍女叫紫兰,是个眉眼带笑的瓜子脸姑娘,很漂亮,赵禹这几天也跟她熟悉了,此时见她招呼,展颜一笑: “谢谢紫兰姐姐!” 脚步移动,赵禹朝马车走去,不过目光却是打量着中年护卫。 这中年护卫一看就是练家子,赵禹对这个世界的武功可是颇为好奇。 只是,中年护卫根本没有理会赵禹。 等赵禹上了马车后,他和紫兰坐在车厢外,亲自赶着马车朝街上驶去。 车厢内。 姜若彤见赵禹一上马车就透过车窗四处张望,顿时嘻嘻笑了起来: “赵禹同学,你是不是自从进了私塾就没有出来城内玩过?” “嗯!” 赵禹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只顾着看街上的琳琅满目。 姜若彤也不以为意,反而有些兴奋道: “我跟你说哦,我听说福禄茶楼说书的今日会讲新故事,才特地叫你......” 姜若彤叽叽喳喳的说着,显然对福禄茶楼的新故事很是期待。 赵禹也像是来了兴趣,收回目光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开口询问。 两道小身影在马车内窃窃私语。 很快,马车也来到了福禄茶楼。 福禄茶楼是常宁县内一家还算高档的茶楼,坐落在城南的那条小河边,距离南市没多远。 赵禹他们下课比较早,此时还是申时初,也就是下午三点多钟,福禄茶楼内依旧还有许多人。 赵禹几人到了福禄茶楼后,直接上了二楼的雅间。 那雅间是敞开的,能够看到茶楼各处,也能看到一楼大堂的讲台。 一进雅间,紫兰便点了一壶茶和几份点心,然后跟中年护卫站在一旁,赵禹和姜若彤则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楼下大堂的讲台。 那讲台上,此时正有一个身着长衫、看着有些市侩的消瘦老头,在那说着书。 台下则坐着好多闲客,甚至门口都围着好些人。 “却说春秋时,郑国有一个大夫,叫做徐无犯,其父母已亡,只有一同胞妹子,那小姐年芳十六,生得肌白如雪,脸似樱桃......” 老头说得唾沫横飞,台下的观众听得津津有味。 只是,刚听了几句,雅间的紫兰却突然一声低呼: “呀,这不是刚成书不久的《初刻拍案惊奇》里的故事么?” “哼!” 姜若彤此时也是琼鼻一皱,恼怒道: “还跟我说是新故事,竟然骗我,这故事在京城都烂大街了!” “小姐勿恼,这故事出来没两年,兴许是常宁县偏僻了些,这个时候才传过来,对他们来说也确实是新故事!” 紫兰急忙出声安慰。 闻言,姜若彤扭头看向了赵禹,俏声道: “赵禹同学,这故事你听过么?好听么?” “没听过,我觉得挺好听的!” 赵禹摇了摇头,看着讲台上的老说书人满是兴致勃勃,眼中也闪烁着光芒。 当然,那光芒是什么,就只有赵禹自己知道了。 “你觉得好听就好,反正今日是请你听故事的!” 见赵禹喜欢,姜若彤的怒色稍缓,然后继续看向大堂,听着故事。 只是,相比来时的兴致勃勃,姜若彤此时却显得百无聊赖,脸上也满是失望。 当然,这只是姜若彤,茶楼内其他人却听得很是来劲。 而那老说书人也是个老江湖了,很会吊人胃口,当故事讲到关键时刻突然停了下来,端着桌上的茶水慢悠悠地嘬着,直看得底下一众茶客心痒难耐。 “胡老四,你能不能痛快点?” “就是,小心被水呛死让我们没故事听,赶紧的!” 大堂内热闹哄哄,众人皆是朝讲台上的老说书人发出不满的声音。 而老说书人,也就是胡老四,却是不慌不忙地摇头晃脑: “俗话说得好,好酒慢品,好菜慢吃,这好故事自然也要......” “麻溜的!” 胡老四话未说完便被一声怒喝打断。 随着怒喝声,还有数十枚铜钱砸在了胡老四身上。 看到铜钱,胡老四不怒反喜,一双三角眼中亮光闪烁间,醒木一拍,再次开口: “话说这一日......” 故事继续,不过胡老四依旧死性不改,每到关键时刻就停下、喝茶拿捏,直到有人撒钱才痛快的继续。 如此这般,一个故事下来胡老四喝了七八次茶水。 待故事结束后,胡老四也憋不住了,一声‘且听下回分解’,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捂着肚子遁向了后堂。 雅间内。 见胡老四钻进了后堂,赵禹的眼珠子转了两转,然后也站了起来: “我也想去一趟茅房!” 声音落下,赵禹的小身影已是窜出了雅间。 见状,姜若彤愣了一下,而后看着赵禹那猴急的样子,掩嘴笑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第一桶金 福禄茶楼后堂。 一偏僻处,建着一处茅房,三个坑位,每个都用高高的木板隔开着。 当赵禹来到这里时,就见中间那个坑位的木门紧紧关着。 见此,赵禹哼着小调走进了旁边一个坑位,关上木门,脱了裤子,蹲了下来。 只是,旱厕的味道着实打脑。 赵禹捏着鼻子往下一瞅,正好看到好些虫子在那爬,脸色变换间,顿时一声轻叹: “蛆蛆啊,你我现在皆无聊,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好不好?” 说着,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赵禹仰着脑袋便讲了起来: “浙江有个叫宁采臣的书生,他的性格慷慨豪爽,以行为端正而自重。他常对人说:我从不寻花问柳,一生正正派派,始终如一。” “有一次,他去金华,到达城北后在一个大庙里歇脚。庙里的佛殿佛塔壮丽辉煌,蓬蒿却长得比人还高。东西两厢的僧房,两扇房门虚掩着,只有南面的一所小房子上着锁,似有人住......” 赵禹声音幽幽,抑扬顿挫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甚至讲到一半的时候,赵禹自己都打了个冷颤,最后声音一收: “算了,不讲了,怪害怕的!” 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擦了擦屁股,赵禹提好裤子就走出了茅坑。 只是,刚推开茅房木门,赵禹就见门后蹲着个老头,正伸长着脑袋,瞪着三角眼,滴溜溜地瞅着他。 一开门就见到这样一个脑袋,赵禹吓得险些没有一屁股坐到后面的坑里去。 “胡先生,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赵禹没好气地瞪了老头一眼,然后一脚踢开木门,走出了茅房,朝前堂走去。 此人,正是之前尿遁的说书先生,胡老四! “你认识老夫?” 胡老四却是急忙挡在赵禹身前,目光炯炯地盯着赵禹。 “当然!在这茶楼的,有谁不认识你?” 赵禹停下脚步,白了胡老四一眼。 “好好好,认识老夫就好!” 胡老四搓着老手,脸上满是喜色,然后打量着一身学童装扮的赵禹,目露精光道: “这位小...小兄弟,不知你刚才讲的是什么故事?从哪听来的?” 上道了! 赵禹心中一喜,脸上不动声色,迟疑道: “鬼故事啊,一个老先生讲给我听的,后面还有好多好多呢!” “那位老先生是何人?他现在在哪?” 胡老四顿时抓住赵禹双臂,紧紧催问。 “你想干嘛?” 赵禹甩开胡老四的手,后退一步,满脸警惕。 见状,胡老四急忙摆手解释: “小兄弟别误会,老夫只是对这些故事感兴趣,想要拜访一下这位老先生!” “哦!他过世了,你见不到他了!” “这......” 胡老四面色一滞,不过随即,他又紧紧盯着赵禹,舔了舔嘴唇道: “这位小兄弟,你刚才都会讲故事,那这位老先生剩下的故事你可都知道?” “知道啊!老先生生前经常给我讲这些故事,我都滚瓜烂熟了,有数十篇呢!” 赵禹张开手指,点了点头。 “数十篇......” 胡老四又是眼神一滞。 不过这时,赵禹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了几页纸: “喏,这就是我没事抄写出来的两篇故事!” 唰! 胡老四一把抢过纸张,看了起来。 越看,胡老四的眼睛越亮,甚至呼吸都变得急促,脸上也露出了激动之色。 赵禹一直观察着胡老四的脸色,见状,嘴角微微上翘。 他拿出来的,正是《聊斋志异》中的故事,是他这几日写的,想着有机会出来县城后,用来换银子,没想到今日正好碰到姜若彤带他出来。 聊斋中的故事自是不用说,其中的鬼怪爱情故事非常吸引人,在后世都具有极大影响。 赵禹对其他故事或许不太了解,但对这样极为有名的小说和其它名著还是清楚的,知道《聊斋》出自清朝,这个时候还没有,他现在拿出来,绝对很有市场。 而对于胡老四这样的说书人来说,这样的故事更具吸引力。 讲一个从未出现过且极具吸引力的故事,不仅能提升自己的名气,还会有大把银子。 “小兄弟,剩下的故事呢?你可还写得出来?” 看过之后,胡老四再次激动地抓住赵禹的双臂,急声催问。 “当然能写出来,我现在可是私塾乙班的学生!不过我不给你了,我要拿这些故事去找说书人换零花钱!” 赵禹傲娇地抬了抬下巴。 “我就是说书人啊!你把故事都给老夫,老夫给你五......” 胡老四激动地伸出一个手掌,不过随即又立马加了一个手掌: “给你十文钱!” “哼!你骗小孩呢?” 赵禹顿时一撅嘴,恼怒道:“那位老先生可是告诉我了,这些故事一篇就值一两银子,你十文就想买,我不卖给你!” “一两银子一篇......” 胡老四的神色缓缓收敛,看着赵禹的三角眼顿时微眯了起来,余光也开始打量起了四周。 见状,赵禹心中冷笑,胡老四要打什么主意了他岂能不知道?顿时一声冷喝: “不买就让开,我家人还在楼上雅间等着我呢,把小爷挡烦了,叫人收拾你!” 闻言,胡老四悚然一惊。 他是老江湖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之前虽然在台上说着书,但茶楼进进出出的人也都被他看在眼里,尤其是楼上雅间的客人,更是会多关注几眼。 所以赵禹几人进来茶楼的时候,胡老四也看到了,有侍女、有护卫,胡老四知道他们身份不一般。 刚才被银子迷了眼,经赵禹一冷喝,胡老四立马醒悟了过来。 这样的人家,他惹不起! 不敢再有其他心思,胡老四又急忙换上一副笑脸: “这位小公子莫急,老夫买!只是一两银子确实贵了,不如五十文一篇如何?” 胡老四脸上露着谄笑,称呼也变了,声音充满了连哄带骗的意味。 见状,赵禹心中冷笑,也知道胡老四忌惮他了。 他敢独自前来找胡老四卖故事,正是因为有姜若彤的势在。 不然他孤家寡人一个,还是个小孩,跑来跟别人做这样的生意,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呢? 脸上不动声色,赵禹像是被哄到了,也没着急走,而是霸气开口: “五十文你别想,最少五百文一篇,你刚才讲故事的时候我可是看到了,讲一个故事的打赏就有上百文钱,而一个故事可以讲好多次呢!” “诶,小公子有所不知,这打赏也不只是老夫一人的,茶楼也要分润一点!” 胡老四满脸苦相,而后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咬了咬牙道: “老夫再加五十,一百文一篇,如何?” “哼!最少两百文!爱要不要,不要小爷去找其他茶楼的说书人!” 赵禹有些不耐烦了,撂下一句话就朝前面走去。 胡老四却被赵禹后面那句话刺激到了,急忙跳到赵禹身前: “别,别去找其他人,老夫买,两百文一篇买了!” 面色严肃地拦住赵禹,胡老四说完后,又搓着手,笑道: “小公子,你的故事老夫都买了,只是不知道剩下的故事什么时候能给老夫?” “这个好办,过两天你到私塾来找我就行!不过现在,你得把这两篇故事的钱先结了!” 赵禹傲娇地抬着下巴,伸着小手指了指胡老四手中的几页纸。 胡老四看着手中的纸张,脸色变换了数次,最后为了后面的故事,还是咬着牙从怀中摸出了四粒银豆子递给了赵禹。 “嘿嘿,又有零花钱用了!” 拿到银豆子,赵禹眼露亮光,露出了小孩子该有的兴奋。 随即,赵禹像是为了能够有更多的零花钱,很是认真地告诉胡老四接下来怎么找他拿剩下的故事。 而后,赵禹撂下胡老四,紧紧捏着怀中揣着的银豆子,心中激动地朝前堂走去。 这可是银子啊,他的银子,不用上交父母的那种!虽然少,但也算是他的第一桶金了! 而且之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银子! 想到聊斋有数百篇故事,赵禹就深吸了口气,有了这些银子,他就有本钱了! “赵公子,茅房可上好了?” 就在赵禹激动间,不等他走出几步,前面的侧门就突然走出了一道凌厉的身影,正是姜若彤的那个中年护卫。 看到中年护卫,赵禹知道这是自己出来久了,姜若彤担心他了,于是甜甜一笑: “上好了!黎叔,我们走吧!” 很是自来熟的叫了一声,赵禹从中年护卫的身边钻进了侧门。 而中年护卫,瞥了眼院中的胡老四后,也跟着走进了前堂。 后面,看到中年护卫那瞥来的凌厉目光,胡老四心惊肉跳,暗庆自己刚才没对赵禹动歪心思。 不过庆幸过后,胡老四看着手中的几页纸又激动了起来,而后身形一晃,遁入了前堂。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金笔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茶楼的雅间内,看到赵禹回来,姜若彤疑惑的俏眉微蹙。 “哦,蹲的时间有点久,腿麻了,在下面缓和了一下......” 赵禹一脸难为情,走到椅子上坐好。 “嘻嘻!” 姜若彤顿时乐了,捂着小嘴不怀好意地瞟了眼赵禹的小屁股。 不过随即,姜若彤又嗔怪了赵禹一眼: “也不知羞!我以为你掉茅房里了,还特意叫黎叔去捞你!” 闻言,赵禹满头黑线,那种地方,是能掉进去的么? 想到那到处爬的虫子,赵禹恶寒,小身体打了个冷颤。 姜若彤见状,捂着小嘴乐个不停。 而在雅间两个小朋友打趣时。 下面,胡老四又回到了讲台上,继续了他的说书。 只是或许没有准备充分,胡老四没有讲赵禹给的故事,而是继续之前的。 赵禹事情办完了,对胡老四讲的故事也不再感兴趣。 姜若彤就更别说了,早就兴致缺缺。 于是两人最后一合计,结账走人! 出了福禄茶楼,两个小朋友又坐上了马车,回返了私塾。 ...... 私塾,韩礼儒的宅院内。 夕阳下,韩礼儒此时却在堂屋接待着一位客人。 此人身穿青色长衫,头戴网巾,是个富态中年。 如果赵禹在这,便会认得,正是他之前在南集市见过的王主簿。 而此人,名为王阳! “王主簿,今日来寒舍,不知所谓何事?” 壁前的八仙桌上,韩礼儒和王阳分坐两边,一番寒暄茶饮后,韩礼儒笑看着王阳。 王阳放下茶杯,看了眼身侧的随从。 那随从立即把手中的一个小木盒放在了八仙桌上,然后打开了盒盖。 顿时,一锭锭银子出现在了韩礼儒的眼中。 直到这时,王阳富态的脸上才笑呵呵地开口: “今日叨扰韩先生,主要是送此物而来。” 说着,王阳把装着银子的木盒推到了韩礼儒的身边。 “这是?” 看着木盒中的银子,韩礼儒目光微疑。 不过不等韩礼儒问询,王阳便解释道: “此乃纹银五十两,乃是县中乡绅所捐赠,用于私塾寒门学子用度,本官只是代为送来而已!” “原来如此!那老夫代表学堂寒门感谢王主簿了,也请王主簿代老夫向诸位乡绅表达谢意!” 给学堂寒门学子用度,韩礼儒没有客气,作揖收了下来。 “应该的,应该的!” 王阳笑呵呵地摆了摆手。 此间其乐融融。 稍一会儿,王阳抿了口茶,然后像是不经意道: “韩先生,不知你对朝廷派姜主事前来常宁县巡视水利,有何看法?” 来了! 韩礼儒心中一动,他就知道,王阳此番前来绝对没有送银子这么简单! 摇了摇头,韩礼儒苦笑道: “王主簿抬举老夫了,老夫一介私塾先生,哪知朝廷大事?” “诶......” 王阳拖着尾音,合上杯盖,由衷道: “韩先生过谦了,你可是举人出身,教导过好几位像姜主事这样的朝廷干才,若非你无心官场,恐怕此时也是一方大员了,岂会不知朝廷之事?” “少甫未曾跟老夫说过他事,老夫确实不知!不过若真要说,无非就是天气大旱,朝廷关心常宁县水利罢了!” 韩礼儒再次摇头,说完后并不再多说,端着茶轻抿。 王阳见状,暗骂了声‘老滑头’,脸上却是认同的微笑点头,然后揭开杯盖,轻拂茶水,把自己一张脸笼罩在氤氲的茶雾中。 杯至唇边,王阳又一声轻叹: “唉,这姜主事真是个干才啊,来常宁县之后,一直在外奔跑,真是忠于职守!不过如今多日过去,恐怕也差不多要回京复命了吧?” 说着,王阳又瞥了瞥韩礼儒。 不过韩礼儒却是笑而不语,装作没听到一样,只是轻吹茶水,悠然细品。 见状,王阳有些暗恼,不过韩礼儒不说,他也无可奈何,只能端着茶放到了自己嘴边。 一口茶下肚,王阳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左右瞧了瞧,然后朝韩礼儒笑道: “韩先生,听闻姜主事的爱女寄住于此,为何不见人?” “唔......那丫头喜爱故事,去城内的茶楼听说书去了!” 韩礼儒咽下茶水,面露宠溺地开口。 “原来如此......” 王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过恰在这时,堂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幽怨声: “韩师!我回来啦,我跟你说哦,他们骗我......” 随着声音,姜若彤那可爱的小身影提溜着裙子,气鼓鼓地走进了堂屋。 不过见到堂屋有客人后,姜若彤立马止住了声音,并且那气鼓鼓的小身体一变,变成了落落大方,恭敬有礼,一副受训过贵族礼仪的模样。 “见过韩师!” 走到近前,姜若彤朝韩礼儒行了一礼,然后恭敬地站在韩礼儒身边。 韩礼儒捋着胡须,宠溺地点了点头,然后指着王阳,朝她笑道: “这位是县里的王主簿,快行礼!” “是!小女姜若彤,见过王主簿!” 姜若彤又缓缓朝王阳福了福。 “诶,好好好!” 王阳急忙单手虚抬,笑看着姜若彤,啧啧称奇: “这位就是姜主事的爱女吗?可真是知书达理、聪明可爱!” 说着,王阳左手一抖,宽袖中顿时滑出了一个小长锦盒在手上,朝姜若彤笑道: “若彤侄女,初次见面,王伯伯也没什么东西送你,听闻你在韩先生这里读书识字,王伯伯身上正好有一支笔,你拿去习字吧!” 王阳很是自来熟,说完后,打开了锦盒,顿时露出了里面一支精致的毛笔。 那毛笔手指粗,笔毛是棕色狼毫,笔杆金灿灿的,赫然是金子做的! 看到这样一支毛笔,韩礼儒脸色一变,急忙朝姜若彤使眼色。 而姜若彤此时也是乖巧的摇了摇头: “谢谢王主簿!不过爹爹说过,无功不受禄,小女不能收!” “诶,这只是长辈送给晚辈的见面礼,哪是什么禄不禄的,何况这只是区区一支毛笔,文雅之物,只是给尔习字之用罢了!” 王阳佯装嗔怪,一副长者赐的模样,不由分说地把毛笔连带锦盒,放在了姜若彤的手中。 见此,韩礼儒放下茶杯,就欲开口。 不过这时,姜若彤却先动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新故事的效果 只见姜若彤好奇地从锦盒里拿出金笔,却是突然手一沉,吓得急忙双手握住金笔,然后哭丧着脸看向王阳: “王主簿,这笔太沉了,小女拿不了,您能重新给我换一支轻的么?” 说着,姜若彤把金笔和锦盒放回了王阳身前的桌上,眼巴巴的看着王阳。 见此,王阳脸色一僵。 而韩礼儒却是暗松了口气,而后朝姜若彤一声呵斥: “小小年纪不懂礼数,哪能主动向人要礼物,还不快退下!” “是!” 姜若彤缩了缩脑袋,急忙退回韩礼儒身后。 这时,韩礼儒又看向王阳,歉意道: “王主簿见谅!丫头年纪小,不知礼,还望海涵!” “不碍事,不碍事!童言无忌嘛,改天老夫给若彤侄女拿一支轻笔来就是!” 王阳打了个哈哈,隐去了尴尬。 而后,王阳又笑呵呵地看向姜若彤,一副长辈关心晚辈的样子道: “若彤侄女啊!离家这么久了,有没有想娘亲啊?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见娘亲啊?” 闻言,韩礼儒眼睛微眯,瞟视着王阳。 他没想到王阳在他这里没得到答案,又去旁击侧敲姜若彤。 而姜若彤却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想娘亲啊!不过什么时候回去得看爹爹决定,我也不知道爹爹什么时候带我回去……” 说罢,姜若彤嘟起了小嘴,满是失落。 “是是是,什么时候回去是得看爹爹的!” 王阳笑着连连点头,不过心中却因为没有得到想要的而憋闷不已。 此间气氛有些尴尬。 眼见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王阳也不再久待,喝了半杯茶后便告辞离去了。 等王阳一走,韩礼儒和姜若彤对视,皆是满脸疑惑。 姜若彤虽小,但她从小就接受了严苛的教育,再加上这个时代的女孩早熟,也是懂得一些东西,知道王阳送她金子不简单,只是不明白王阳为什么要送她这么珍贵的东西。 而韩礼儒就更不用说,他从王阳两次旁击侧敲中已然看出,王阳很想让姜少甫赶紧离开,甚至像是害怕姜少甫继续留在这,不然也不会送金子。 只是,韩礼儒不明白,姜少甫只是暂时来公干,也互不统属,更是没有多大瓜葛,王阳为什么要忌惮他? 轻捋胡须,韩礼儒坐在椅子上沉思着…… 外边私塾学堂。 赵禹从茶楼回来后,却是一头扎进了宿舍,趴在床头的柜子上开始写《聊斋》中的故事。 赵禹对《聊斋》中的故事只知道个大概,做不到原版照抄,需要自己加工一下。 另外,《聊斋》中有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赵禹也要把它们剔除掉,毕竟他是为了挣银子,不想惹麻烦,他的小身板也承担不起大风浪。 所以这一来二去,写故事就需要时间,为了能够及时给胡老四故事,就要抓紧写了。 于是。 自这天起,赵禹每天又多了一件写故事的事情,这让他本就充实的私塾生活又平添了几分乐趣。 而时间也在这样安静又充实中,过去了两日。 这两日,常宁县内却刮起了一阵小旋风。 胡老四拿到赵禹的故事后,经过一晚上的准备,第二天便在福禄茶楼开讲。 那故事一出,顿时在常宁县内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新奇的鬼怪故事,冲破封建礼数的人鬼之恋! 这给精神娱乐缺乏的明朝百姓带来了极度的听觉冲击,也激发了他们的猎奇心理,个个跑到福禄茶楼去听的同时,争相传颂,很是在常宁县内引起了大热闹。 甚至赵禹他们这个小小私塾,都是受到了影响。 一个个半大孩子嚷嚷着要去睡荒寺古庙,要去来一场独特的奇遇,很是热闹。 而在私塾内外旋风涌动时,我们的始作俑者,此时却又在给这股旋风注入新的活力。 私塾庭院的那堵院墙边。 夕阳下。 高高的院墙把私塾从城内分隔开来,在院墙上,有着一个用镂空砖建造的圆形花格镂空窗,能够透过镂空窗看到私塾内外。 此时,在院墙的里面,赵禹坐在镂空窗前的石桌边,手拿着,津津有味地看着。 当然,赵禹看书是假,他的心思全放在旁边的镂空窗上。 在镂空窗的外边,茂密的树叶间,此刻正有一张老脸紧贴着镂空窗,瞪着三角眼满是期待又急切地看着赵禹。 此人,正是福禄茶楼的说书人,胡老四! “小公子,赵小公子!接下来的故事是否已经写好?” 胡老四的声音像喊亲爹一样亲昵,甚至因为太过期待,喉咙都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 赵禹歪着脑袋,瞥着镂空窗外的老脸,似笑非笑: “胡先生,看来你这两天挣了不少啊!” “没,没!只是糊口而已,糊口而已!” 胡老四极力收敛着急切,尴尬地笑着。 不过看着赵禹斜着脑袋露出的似笑非笑,胡老四有些恍惚。 突然间,胡老四从赵禹身上看到了不符年纪的成熟,就像个成年人一样,可他前两天见到的赵禹没这么成熟啊。 “胡先生大可不必如此!” 就在胡老四恍惚间,赵禹伸了个懒腰,轻松笑道: “本公子是个说话算数的人,说了两百文一篇故事就是两百文,并不会因为你挣得多就抬价,所以你大可不必骗本公子!” 赵禹不担心胡老四看出他的成熟,他之前借姜若彤的势震慑了胡老四,现在又身在私塾内,并不怕胡老四对他怎么样,所以懒得去装。 更何况,就算他表现出一些成熟又如何?他是读书人,一本正经的成熟点很奇怪吗? 也正如此。 胡老四恍惚过后,心中惦记着故事的他,也没在意了,急忙连连称是,而后又急切道: “那赵小公子,接下来的故事是否写好?小老头这里确实急啊,茶楼的客人都催得紧了!” “当然!” 赵禹也不再废话,从怀中拿出几页纸递给了胡老四。 只是赵禹坐着的石凳距离院墙有些距离,再加上赵禹手短,递过去后也没够到镂空窗。 不过胡老四急切,不等赵禹起身递来,他就努力的朝镂空窗内伸出手,一个蹦跳就抓过了赵禹手中的纸张,直看得赵禹一愣。 胡老四顾不上赵禹了,抓过纸张后便急忙看了起来。 越看,胡老四脸上越激动,甚至因为激动过度,脸色都变得潮红。 “好好好,好故事啊!” 一个劲地点着头,不过看完之后,胡老四却又愣住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离别 急忙看向镂空窗内的赵禹,胡老四眼巴巴道: “赵小公子,怎么只有两篇故事?” “学业繁重,只来得及写这两篇,你先凑合着用吧,过两天再来拿!” 赵禹随意地摆了摆手。 当然,赵禹这两天是不止写了这么点的,主要是他不想一次性弄太多银子。 毕竟他现在住在私塾,银子太多放在哪? 放宿舍不安全,带在身上不合适,所以先细水长流,拖一段时间再说! “两篇就两篇吧,不过还请赵小公子抓紧写下面的啊!” 见赵禹没货了,胡老四咬牙点了点头,反正两篇也能解决燃眉之急,他也不用太急了,不过最后还是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赵禹点了点头,然后又似笑非笑地看着胡老四。 胡老四会意,会心一笑后,右手伸入了怀中。 再出来时,握着拳头伸进了镂空窗内,伸向了赵禹。 赵禹也没起身,手短的他,捏着递了过去。 而后,胡老四手张开,在上放下了几粒银豆子。 只是,赵禹收回一看,却见那上赫然有着五粒银豆子。 “五百文?两百文一篇的故事,韩先生是不是多给了?” 目光微凝,赵禹迟疑地看向胡老四。 胡老四觍着脸笑着: “不多不多,这是小老头给的加急费,还请赵小公子抓紧写下面的故事,下次尽量多给小老头两篇!” “啧啧,好说!” 赵禹咂了咂嘴,笑着把银豆子收好。 虽说赵禹跟胡老四说过不涨价,但胡老四主动多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赵禹自然不会客气。 不过赵禹也能从这看出,聊斋的故事在城内确实很火,不然胡老四这么紧着银子的人也不会多给来催促了! 而胡老四,收好故事后,心中急切的他,转身就走,不过却又被赵禹叫住了。 “赵小公子还有事?” 胡老四停下脚步,眼巴巴地看着赵禹。 赵禹的小脸渐渐板了起来,严肃道: “胡先生,有件事我们可得先说好!你的故事出自我手这件事,我不希望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当然!小老头比赵小公子更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 胡老四比赵禹更严肃,点了点头后,转身就遁走了。 看着胡老四消失的身影,赵禹不疑有他,他现在算是胡老四的财神爷了,胡老四要是说出去就真傻了! 又挣了五百文! 赵禹嘴角上翘,拍了拍手中的,哼着小调站起身,准备回宿舍去。 只是,刚转过身,赵禹便声音一止,目光微凝。 却见,身后的夕阳下不知何时站着一道小身影,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这小人儿,正是姜若彤! “现在可有第三个人知道了哦!” 见赵禹发现了她,姜若彤略带婴儿肥的小鹅蛋脸上满是笑嘻嘻,伸着小玉指,指了指自己的小琼鼻。 见状,赵禹满眼疑惑: “姜若彤同学,什么意思?什么第三个人?” “哼!” 见赵禹还装模作样,姜若彤俏脸一沉,嚷嚷道: “赵禹同学,我们是不是朋友?” “算...算是吧!” 赵禹愣愣地点了点头。 “那既然是,为何你有新故事却不告诉我?亏我还从福禄茶楼弄来胡老四的火爆故事要给你看,却没想到胡老四的故事来自你手!” 姜若彤怒气冲冲,说着话时跑到赵禹面前,然后从衣袖中拿出几页纸拍在赵禹手上。 赵禹展开纸张一看,却见上面写满了娟秀的小字,正是姜若彤的字迹。 而里面的内容,也赫然是他前两天给胡老四的那两篇故事。 只是,这是姜若彤弄来给他看的! “这......刚才的事你都看到了?” 捏着手中的纸张,赵禹心中感动,却是尴尬地看向姜若彤。 “当然!” 姜若彤扬了扬下巴,不过很快就把刚才的不快抛到了脑后,扯着赵禹的衣袖,兴奋道: “赵禹,你不知道,胡老四讲的那两篇故事可新奇好听了,城内好多人都争相去听,没想到却是你写的,你从哪弄来的故事?后面是不是还有很多?我刚才看到胡老四又拿走了两篇!” “没错,是我写的,这都是我们村老先生讲给我听的,后面也还有好些!” 赵禹没有再隐瞒,痛快地点了点头,不过故事出自哪里是肯定不能说实话的。 而姜若彤闻言,却是立马兴奋地跳了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赵禹,快点,快把后面的故事都给我!” 很是迫不及待,说着话时,姜若彤朝赵禹伸出小手,一双大眼睛泛着期待的光芒。 不过赵禹却是摇了摇头: “还没写完,没法都给你!你若要看,我后面边写,你边看就是,不着急!” “急急急!当然着急!” 姜若彤顿时跳脚,急切道: “赵禹你不知道,我爹爹明天就要带我回京了,我是来跟你告别的,你现在不把故事给我,后面的我就看不了了......” 说到最后,姜若彤的声音都带出了哭腔,眼睛瞬间湿润,泪水在眼中打着转。 赵禹闻言,也是愣住了。 此间顿时陷入了安静。 夕阳下,两个小人儿互相对望着。 一个沉默,一个泫然欲泣。 橙红色的光线照在两人身上,在两人身上弥漫着落日的伤别,也在地上留下了两道长长的孤影。 直到好一会儿。 “那没办法了,我现在身上就剩这几篇故事,你拿去看吧!” 赵禹突然轻松的耸了耸肩,从怀中掏出了好几张纸,递给了姜若彤。 姜若彤抽了抽鼻子,快速抹掉眼中的泪水后,一把抢过赵禹手中的纸张,飞快地看了起来。 一边看着,姜若彤渐入着迷,脸上也雨过天晴,露出了兴奋之色。 看完后,姜若彤像是恢复了聪慧,扬着手中的一叠纸,兴奋道: “赵禹,我想到了,我想到一个好办法了!你可以把后面的故事写出来,然后寄到京城给我,这样我就能继续看了!” “寄给你?” 赵禹再次一愣。 “对,寄给我!我爹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跟韩师通一次信件,你把写好的故事让韩师一同寄到京城,此事我会跟韩师说!现在,你赶紧去给我写故事,能写多少就写多少,给我带回去!” 姜若彤眼中闪烁着光芒,显得很是兴奋,说完后,急忙把赵禹往宿舍方向推。 赵禹满头黑线,他刚才还和胡老四说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下不仅姜若彤知道了,韩礼儒恐怕也瞒不住了! 不过赵禹念着姜若彤的好,离别之际也不想拒绝姜若彤,于是跑到宿舍写了起来,姜若彤则在一旁看着。 离别前的时光总是很短暂。 没有挑灯夜战。 当天黑的时候,姜若彤被侍女和护卫带走了。 与她一起离开的,还有赵禹匆忙间写出来的七八篇故事。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我不要住私塾了 “书写时,要一笔不苟,法度谨严,点画巧妙,转折分明,提按清楚,运笔便捷利落而沉实!” “线条轻重之间,粗细要有变化,其收笔、落笔、撇捺、转折勾挑处,既要有法度,又不刻意做作,字中牵丝搭笔,要显得自然......” 又一天清晨的黎明下,赵禹站在案桌前,右手执笔悬砖,鼻尖沁汗地在桌上书写着。 在他旁边,韩礼儒捋着胡须,围着案桌缓慢踱步,口若悬河地指导着。 待一篇练字要诀念完,韩礼儒见赵禹渐入状态,暗自点了点头,然后走上石阶,进了堂屋。 石阶下。 赵禹一篇字写完后,身体一松,下意识地笑看向了左边。 只是,左边空空如也,已然没了往日并排的小案桌,也没了那道小身影,更没人找着各种借口来弄他的抄稿了。 见此,赵禹刚露出的笑容渐渐消散,眼中黯淡。 没了往日陪练的小身影,赵禹有些孤寂。 只是姜若彤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自从昨日分别后,赵禹就没再见过她了。 早晨来练字的时候没看到她,韩礼儒的宅院里没有她,整个私塾都没了她的小身影。 斯人已离去...... 愣愣地看了会儿之前摆放小案桌的空地,赵禹心绪收敛,目光坚定中,再次悬砖握笔,朝纸上写去。 这次,赵禹落笔更有力,执笔的手也更稳重! ...... 时光荏苒! 眨眼五天过去。 这一天,正好是六月十五,也是私塾的休沐日! 私塾每月月中休息,每次休三天,这也是为了方便住在私塾的学生有足够的时间回去。 这一日,赵禹也终于见到了阔别半个多月的父母。 赵父和胡氏是来接赵禹回家的,顺便把这段时间做好的摇椅送到县城来。 夫妻俩处理完摇椅,把赵禹接出私塾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带赵禹下馆子。 用胡氏的话说,我儿瘦了,要去补补! 哪怕赵禹看起来要比半个多月前壮实了些,在胡氏的眼中都是瘦了,不由分说的带着赵禹去了馆子。 南市街边的一家面馆。 赵禹一家三口坐在一张四方桌上,一人点了一碗面。 当然,赵禹那碗面是加肉的,夫妻俩的是清水面。 “禹儿,来,多吃点!” 胡氏眼中满是重逢的喜悦和疼爱,把自己碗里的面条一个劲地往赵禹碗里夹,哪怕赵禹碗里堆满了,亦是没停。 赵禹翻了翻白眼,小嘴蹭在碗边嗦着面条,双手捧着碗急忙扭向一边: “娘唔...满了,满了!汤都要溢出来了!” 嘴里塞着面条含糊不清,赵禹说着话时,还抬着手肘去挡胡氏。 胡氏放下筷子,没好气地嗔怪了赵禹一眼: “你个没良心的,娘还不是为了你,你看你给廋的!” “哪瘦了,哪瘦了?娘你看!” 赵禹咽下口中的面条,然后快速放下筷子,撸起左手的衣袖,向胡氏展示着手臂上的肌肉。 还别说,赵禹虽然小,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锻炼,那手臂上还真有点肌肉的线条。 不过胡氏却是直接一巴掌拍在了赵禹的手臂上: “你个浑小子,看什么看,快吃面,面都要糊了!” “诶!” 赵禹不再装,抓起筷子,继续往嘴里扒面。 而胡氏虽然嘴上凶,但看到赵禹那壮实的肌肉却眼中满是喜意,不停地揉着赵禹的小脑袋。 看着眼前打闹母子俩,赵永卓傻乐着,把自己碗里的面条夹了些在胡氏碗里后,便大口吃了起来。 此间其乐融融,一家三口甜蜜温馨。 稍一会儿。 赵禹又吃了几口面条后,眼珠子转了两转,然后突然道: “爹,娘!我们搬到常宁县城来住,好不好?” “嗯?” 赵永卓和胡氏顿时停下了筷子,疑惑地看着赵禹,胡氏狐疑道: “禹儿,你怎么突然想住到县城了?” “我不想住私塾了呀!” 赵禹抬起脑袋,瘪着嘴道: “我这半个多月来天天想你们,你们要是搬到县城来住,我就能天天回家住了,能天天见到你们,你们也不用经常往县城来回跑啊!” “不行!县城不是我们能住的!” 不等胡氏开口,赵永卓便断然拒绝,然后继续往嘴里扒面。 而胡氏这会儿也是点了点头,严肃道: “禹儿,你还小,什么都不懂!我们住县城是需要房租的,我们家没有这么多银子交房租,而且我们家有田地,这些都是需要打理的,还有其它许多事,不能到县城来住!” “怎么不能?” 赵禹急忙放下筷子,勾着手指道: “我打听过了,县城租房子每月三四百文钱的样子,我们家现在能承担得起!而且住在县城有很多好处,不仅我们能天天在一起,爹卖摇椅也不用来回跑了,既省了力气,也省了跑县城的时间!爹有了这多出来的时间,每月都能多做好几张摇椅呢,只是这就够交房租了,说不定每月还能多挣些!” “至于家里的田地,我们可以租给别人种啊,也可以请别人照看,反正天气干旱,也没什么收成!” 赵禹一副精打细算的样子,说得头头是道。 赵永卓和胡氏闻言,都愣住了,眼中露着沉吟。 不过只是瞬间,赵永卓便猛得摇了摇头: “不行,摇椅是小道,地才是我们的根本,不能丢!” 赵永卓极其严肃,满脸不容置疑。 见状,赵禹一急: “我没说丢啊,只是让别人照看而已,地还是我们家的!” “那也不行!地给别人看,怎能放心?” 赵永卓有些恼怒,严厉地瞪着赵禹,呵斥道: “你小子只管好好读书,这些事情不是你能操心的!” 闻言,看着赵永卓很少显露出来的严厉,赵禹沉默了。 这个时候,他才切身体会到,土地在这个时代的百姓心中是多么重要,农耕思想是很难转变的,他也知道很难说服赵永卓了。 不过,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家又不是他爹做主! 赵禹突然小嘴一瘪,一头扎进了胡氏的怀里,顿时声泪俱下: “娘啊,我不要住私塾啊!呜呜......他们打我,他们趁我晚上睡着,拿被子盖住我就打,用脚踩,还撒尿,好多人一起打我,呜呜......” 哭声要多凄惨有多凄惨,像是受尽了私塾的霸凌欺辱后的绝望和无助,听得人要多怜惜有多怜惜。 此刻,就连面馆那对老夫妻和几位食客都是侧目,纷纷看向了赵禹。 赵永卓和胡氏就更不用说了,整个人都镇住了,胡氏更是心都碎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的同时,一把搂住了赵禹,急切道: “禹儿乖,娘的好禹儿!快告诉娘,是谁打你了?是谁欺负你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租房 “是住私塾的学生,他们晚上趁我睡着了打我,娘你今天在房舍看到我被子上那个脚印没,就是他们留下的,呜呜......” 赵禹梨花带雨,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诉着。 胡氏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她今天给赵禹收拾床铺的时候,可是看到被子上那个鞋印了,哪还不知道赵禹说的是真的? “这帮挨千刀的,小小年纪怎么能这么欺负人?禹儿你别怕,娘这就去找韩先生,给他们一个教训!” 胡氏立马化身护犊子的雌豹,脸上凶神恶煞间,就欲起身去私塾,不过却被赵禹急忙抱住了: “娘,您不用去了,先生已经教训过两人了,只是晚上天黑,还有些人不知道是谁,先生也没办法,我不敢住私塾了,我怕他们晚上又打我,呜呜......” “不哭,禹儿不哭!这帮挨千刀的!” 胡氏顿时气急,韩礼儒都教训过了,她还能怎么办?只是紧紧搂着赵禹,心疼地替他擦着眼泪。 而这时,经营面馆的老妇人走了过来,朝胡氏叹息道: “我说大妹子,有条件的话还是别让孩子住在私塾了,私塾的那些孩子都这样,调皮捣蛋的,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就是苦了老实孩子了......” 说罢,老妇人看着赵禹怜惜地摇了摇头。 “诶,谢谢老婶子!” 胡氏挤出个勉强的笑容,朝老妇人连忙道了声谢。 再回过头时,胡氏朝赵永卓一声沉喝: “孩子他爹,你现在就去找房子,我们之前送摇椅那个王婶不是牙人么?你就去找她!我们以后就住县城了,让禹儿跟我们一起住,不住私塾了!” “这,娘子......” 赵永卓顿时满脸不愿,不过胡氏一双眼睛瞪着他,让他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只是坐在凳子上憋红着脸,满是纠结。 见状,胡氏瞪着的眼中泛着凶光,再次一声怒喝: “赵永卓,孩子重要还是你那两亩地重要?我告诉你,禹儿要是被人打出个好歹,我要你好看!还不赶紧去?” 闻言,赵永卓复杂地看了眼赵禹,最后咬着牙一拍大腿,大步走出了面馆。 “禹儿不哭,以后我们就住县城了,谁也不能欺负你!” 安排了赵永卓,胡氏又轻声细语地替赵禹擦着眼泪。 “谢谢娘!” 赵禹大为感动,紧紧环抱着胡氏的腰。 当然,赵禹心中也是大松了口气,住到城内来了,他就可以做许多事了,至少他的银子有地方藏了。 母子一阵舐犊情深。 没一会儿,赵永卓又回到了面馆。 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身穿蓝布襦裙、手拿团扇的中年妇女,正是胡氏之前口中的牙人王婶。 “哎呦喂,胡大妹子,我们可是又见面了,听说你要找房子?那你可就找对人了!” 王婶很是自来熟,嘴皮子又很利索,热情洋溢地走到胡氏身边,拉着胡氏的手显得很是亲热。 不过看到胡氏怀中的赵禹,王婶又眼睛一亮: “哎哟,这就是大妹子在私塾蒙学的小才子么?啧啧,这小模样,这机灵劲,一看就是文曲星下凡啊!” 王婶的嘴跟抹了蜜一样,说着话时,还伸手捏了捏赵禹的小脸蛋,害得赵禹把脸转到胡氏怀里才挣脱掉。 而胡氏听到王婶的话更是一喜。 谁不喜欢听别人夸奖自己的儿子呢? 一句‘小才子和文曲星下凡’,让胡氏眉开眼笑,急忙站起身,把另外一只手搭在王婶拉着她的手上,热情道: “是的呢,是的呢!为了方便孩子上私塾,我家特意想在城里暂住,就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房子,不知王婶有好的介绍没?” 说罢,胡氏又想到了什么,急忙难为情的补充道: “那个...那个王婶你也应该知道,我们是乡下来的,囊中也不富裕,就想找个稍微便宜点的,房子差点都没关系!” “哎呦喂,大妹子开口,那肯定是要给好的!你放心,婶子这里正好有个既好又便宜的房子,包大妹子满意!婶子这就带你去瞧瞧!” 王婶大包大揽,手中团扇摇晃间,拉着胡氏就往外面走。 胡氏紧紧牵着赵禹的小手,跟着王婶走出了面馆。 后面,赵永卓急忙付了面钱,然后跟在后面。 ...... “大妹子,婶子跟你说啊!婶子带你去看的这套房子既好又便宜不说,离这南市也很近哩,想要买个什么东西,出个门就到了,很是方便......” 走出面馆后,王婶拉着胡氏喋喋不休的介绍着。 赵永卓和赵禹父子俩,则在后面好奇地左右打量着。 也正如王婶所说,她要带赵禹一家去看的房子离南市很近。 出了面馆后,拐进一条小巷子,走了没多远,王婶就指着前面一棵老桑树嚷嚷道: “就是前面,就是前面了!” 说着,王婶拉着胡氏快走了几步,然后来到了老桑树下一扇院门前。 院门是敞开着的。 里面是个长形过道,在过道的左右两边,各有着一个对称的拱门,拱门内各有一个院子,也就是两套房子。 王婶带着赵禹一家人,直接进了右边的院子。 却见这是一主二厢的小三合院。 正房和左右厢房各一间房,外加厨房和柴房,地方虽小,却也明亮精致。 只是,或许很久没人住了,这里到处落着灰,屋檐和门窗上也都布满了蜘蛛网,显得破败。 可尽管如此,看到这样一套房子,胡氏和赵永卓都是心中一紧,眼中窘迫。 因为这样的三合院,租金肯定不便宜。 “这...王婶,不知这房子租金几何?” 胡氏显得有些紧张,双手紧抓着裙摆,踌躇地看向王婶。 王婶朝胡氏露出个安心的笑容,然后抓起胡氏的手拍了拍,抿笑道: “大妹子放心,婶子说过便宜就便宜,这一套房子,每月只要三百文即可!” “三百文......” 胡氏和赵永卓眼神一滞,就连正打量房子的赵禹都是错愕。 这不是太贵了,而是太便宜了! 一套三合院,还是临近南市这样的繁华之地,按照常宁县的房价,怎么也要四百文! 可王婶竟然开价三百文,这不得不让赵禹一家三口起疑心了。 心中警惕,胡氏皱眉道: “王婶,这样的房子应该不止三百文吧?为何......” 咚! 胡氏话未说完,突然一声闷响打断了她。 那声音是从过道对面的院子传来的,很大。 赵禹一家三口吓了一跳,纷纷透过拱门望向了对面的院子。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新家 就见对面院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位中年男子,正把一副硕大的石锁扔在地上。 那男子穿着黑色短袖汗衫,虎背熊腰,两条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鼓胀,其上还布着好几道狰狞的疤痕,浑身充满了铁血和凶悍,看着很是吓人。 尤其是他的脸! 古铜色的方脸满是刚毅,露着凶厉之气,一双眼睛只有右眼,左眼戴着黑色眼罩,眼眶边还有疤痕,显然是瞎的! 而那虎目一样的右眼,凌厉、冰冷,宛如一把冰刀! 当赵禹一家人看向此人时,此人似有所感,那只独眼也望了过来。 顿时,那凌厉的目光犹如一把刀子,狠狠剜在赵禹一家人的心中。 只是瞬间,赵永卓和胡氏便脸色一白,整个人吓得心中一抖。 “禹儿!” 胡氏一声惊叫,急忙拉过赵禹,紧紧搂在怀里,满脸惊惧又警惕地望着对面院中的男人。 而赵永卓也是急忙站到了胡氏的前面,哪怕他此时的腿肚子抖个不停,亦是护小鸡一样护着胡氏母子俩。 赵禹也是被吓了一跳,紧紧盯着那人,生怕那人暴起伤人。 “哎哟喂!这挨千刀的,看把人给吓的!” 旁边的王婶见状,手中团扇一拍大腿,怒瞪了眼对面的男人后,急忙抓着胡氏的手臂安慰: “大妹子别怕,别怕!他叫薛虎,人称虎爷,就住隔壁那院子,是个良家人,也是这间院子的主人,不是宵小虎狼之辈!” 闻言,赵禹一家稍安,不过胡氏又立马瞪向王婶,低呼道: “王婶,你刚才说什么?你说这间院子也是那……虎爷的?” “是的呢!这大虎子有两套院子,自己住了那套,这套空着,就打算租出去!” 王婶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时,赵永卓踌躇了,抓住胡氏的手臂急声道: “娘子,我们…我们还是另寻他处吧?” “对对对!” 胡氏立马点头,然后朝王婶挤出个勉强的笑容: “那个王婶,我们还是觉得这里不合适,麻烦你了啊!” 说完,胡氏不等王婶开口,拉着赵禹就跟赵永卓急忙朝院外走去。 只是走到过道时,两人像是害怕对面院子的薛虎,急忙放缓脚步,一边警惕着薛虎,一边贴着院墙走。 走过拱门的位置后,一家三口‘呼’的一声,逃似地跑出了院门。 跟这样一个凶神恶煞的人租房子,还是邻居,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哪敢啊,要是真租了,恐怕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而王婶看到客人就这么跑了,顿时一跺脚,手中团扇指着对面的薛虎,怒喝道: “我说大虎子,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叫你收敛些,就是不听,你这样子谁见了不怕啊?要是再这样下去,你这房子就算再降价,哪怕是送,恐怕都没人敢要啊!” “唉!” 说完,王婶懊恼地一拍大腿,然后又急忙朝院门高举团扇: “那个大妹子啊,等等婶子,婶子有话跟你说……” 团扇急呼,王婶扯着嗓子,风一样地追出了院子。 薛虎对这一切恍若未见,甚至一个声音都没有发出。 院子清净之后,他又面无表情地提起地上的两个大石锁,往院角走去。 那淡漠、毫无一丝波澜的样子,仿佛对这一切漠不关心,也像是这一切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他的左脚有些跛,走起路来一高一低,这会儿一动,让他那凶悍的身躯顿时没了刚才站立时的气势。 外边。 王婶旋风腿晃动,几步就追上了赵禹一家,然后拉住胡氏,一阵苦口婆心: “我说大妹子啊,这多好的房子啊,怎能说走就走呢?婶子告诉你啊,你错过了这家,可就找不到如此便宜又好的房子了!” “可是,可是......” 胡氏满脸纠结。 不过不等胡氏把话说完,王婶就拍着她的手背,把她的话接了过来: “婶子知道你的意思......你别看大虎子看着吓人,其实他人好着呢!婶子也不瞒你,大虎子以前是边军,受伤之后才解甲归田的,他那一身伤都是在战场上留下的,不是那种土匪恶人!” 闻言,窝在胡氏脚下的赵禹,目光闪了闪,不过胡氏却还是纠结。 见状,王婶像是下了什么狠心一样,顿时一跺脚: “这样,大妹子,这房子婶子再便宜你二十文,每月两百八十文,如何?” 胡氏顿时有些意动,赵永卓也踌躇了起来,不过想到薛虎的形象,两人脸上还是有些害怕。 见此,王婶趁热打铁: “我说大妹子,其实有大虎子当邻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想啊,有大虎子那样的人住在隔壁,哪个宵小敢去行不轨之事?安心得紧!还有啊,你两百多文可找不到这样的好房子,你要是找那些昏暗阴潮的地方,对你家小才子可不好,他要读书,得明亮舒适才行!这样,为了你家小才子,婶子再给你便宜十文!” “诶!多谢王婶,妹子租了!” 这次,胡氏咬牙点了点头,那声音有些大,像是在为自己壮胆一样,不过为了自己的儿子,胡氏最终是同意了。 而赵永卓,听到价格又便宜了后,也是点了点头。 “哎呦喂,这不就成了!走走走,这就回去!” 见胡氏夫妻俩同意,王婶反倒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一拍巴掌,急忙拉着胡氏回返那院子。 再次回到那三合院。 薛虎却已经没在对面的院中了。 见此,赵永卓夫妻俩暗松了口气,然后开始跟王婶签租契。 王婶随身带着契书,只要往里面填数字和签名按押就行,所以速度很快。 待把一切办妥,王婶拿着租金和中介费兴高采烈地就走了,只留下赵禹一家三口在这狼藉的院中。 此时已是午时。 胡氏和赵永卓一商量,遂决定今天不回赵家沟了,先把房子收拾出来再说。 夫妻俩一起动手,胡氏在房中找了几块抹布,开始擦拭灰尘,赵永卓则找了个水桶去打水。 水井也很近,就在两个院子中间的那条过道最里面,是两个院子共用的一口井,井水干净清甜。 赵永卓打了水,就开始清洗各处。 赵禹也没闲着,同样拿了块抹布帮胡氏擦拭。 这个院子里的东西之前好像没怎么动过,一应生活用具都还有,什么床榻、柜子、桌子等等,都还完好,只是旧了些。 赵永卓夫妻俩都穷惯了,现在虽然稍微富裕了一点,但还是很节俭,所以院里这些东西都没怎么丢,只要还能用的,都擦洗得干干净净,准备继续使用。 直到忙活了两个时辰。 终于,一个新家出现了。 灰败狼藉的院子不再,整个院子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门窗透亮,屋瓦清亮,各个房间也都透着清新。 唯一不足的就是,那些门窗都是通透的,破烂的窗户纸都被撕掉了,还没糊上,房间里的床榻上也都是空空如也,没有床被。 胡氏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大手一挥就让赵禹呆在家里,她则和赵永卓出去买东西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小金库 夫妻俩再回来时,已是日近黄昏。 两人手中都拿了许多东西,赵永卓抱着两床薄被和床单,胡氏则拿着柴米油盐等物。 只是,那两床被子一新一旧,新的是赵禹的,旧的是他们夫妻俩的,也不知道夫妻俩从哪低价淘来的,上面都还有好几个破洞。 可尽管如此,夫妻俩回来的时候,还在面色凝重地计算着,显然对今日花了这么多钱很是心疼。 不过也从这天开始,赵禹有了个很大的改变,那就是在家分床睡! 赵禹家之前苦啊,一家三口窝在一个土炕上,连一张像样的床都没有。 如今这里有三间房,又有床榻,那自然是要分开睡,这也是胡氏要求的。 用胡氏的话说,禹儿长大了,要学会独立! 赵禹当然是巴不得这样,欣然接受。 一家三口操持着新家。 东西买回来后,胡氏开始做晚饭,赵禹和赵永卓则开始糊窗户纸,那喜庆的模样,就像过年贴福字一样。 当父子俩把几间房子的窗户纸贴好,胡氏那边也做好了晚饭,摆在了正屋的桌上。 晚饭很丰盛,一碟凉菜,一碟青菜,一条红烧鱼。 这样的菜品自赵禹穿越过来,就没有在家里见过,算是胡氏为乔迁之喜特意准备的了。 赵禹是半大孩子,身体需要啊,趴在桌上就大快朵颐。 而胡氏和赵永卓,吃了一些后,便在桌边商谈了起来。 “现在住城里了,到处都需要钱,我今天买菜的时候,去了趟南市卖成衣的尚衣纺,他们还招裁缝,我明天准备去那里试工!” 胡氏往嘴里夹了口菜,忧心忡忡地看着赵永卓。 赵永卓点了点头,沉吟道: “我明天一早就回赵家沟,把家里的田地托人照看,然后把木工工具带来,在这边开始制作摇椅......” 夫妻俩一人一句,面色凝重间,直把乔迁之喜吃成了持家之计。 赵禹一边扒着饭,一边看着两人,最后突然开口: “爹,你可以租个铺面啊,不仅卖摇椅,还可以做些其它家什卖!再把季强和水生叔叫来一起做,多做些摇椅,这里做完就能卖的,方便又能多挣点!” “你小子又出馊主意!” 赵永卓顿时瞪着赵禹,恼怒道: “刚刚租了房子,这就花了一大笔钱,铺面更贵,花这冤枉钱干嘛?直接做好拿到南市去卖不行吗?” 赵禹撇了撇嘴: “南市摊位也是要缴税的,一个月下来也不少!有个铺面多好,不怕风吹日晒,也能多做些家什供人挑选,而且你还可以在摇椅扶手上雕刻些奇珍异兽做成高档品,满足那些有钱人的需求,这就要有个铺面好些,毕竟那些有钱人更喜欢到高档些的店铺买,挣那些有钱人的银子不好吗?” “你个臭小子,还敢,也是陌生的,在这方面,他跟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同一个。 所以,要想在科举这条钢丝上胜出,就要付出努力! 灯火摇曳。 昏暗的灯光下,赵禹看着《四书章句集注》,逐渐入迷...... 直到夜渐深,胡氏的催睡声在窗外响起,赵禹才挑灭灯芯,爬上了床。 新家一夜风平浪静! 翌日。 天微亮,赵禹一家三口就早早起来了。 赵永卓今日要回赵家沟去,胡氏要去裁缝店试工,所以要早起做早餐。 而赵禹则是习惯了早起锻炼。 只是刚搬到这里,一切都还陌生,胡氏不让赵禹出去乱跑,院子又太小跑不开,赵禹干脆今日就不跑了,而是准备练字。 从房间里搬出一张小案桌,赵禹这次没有悬砖,也没用纸张,而是把自己那块木板摆在桌上,然后摆开马步,笔蘸清水,开始写了起来。 微弱的晨光下。 赵禹屏气凝神,面色肃穆,运笔有度间,颇有些大家风范。 那小模样,看得在院中收拾东西的赵永卓和灶台间忙活的胡氏都愣了愣。 不过错愕之后,夫妻俩对视了一眼,皆是面露喜色。 再干活时,两人手中充满了干劲。 赵禹却已入神,并不知道夫妻俩的动作。 只是,赵禹的这种状态,很快就被隔壁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生活的憧憬 那是‘呼呼’的风声和喘息声,从隔壁院子里传来的。 赵禹好奇,放下笔,前走几步,透过右边院墙的拱门,看向了对面的院子。 就见昨日那个叫薛虎的独眼凶悍男人,又出现在了院中,正握着一个石锁打熬着力气。 那石锁有赵禹半个身体大,赵禹目测有百八十斤。 可这么重的石锁在薛虎手中却跟玩似的,轻易就单手举过了头不定还能攒些银钱给禹儿娶媳妇用,禹儿也慢慢长大了......” “嗯嗯!” 胡氏点了点头,笑着又摸了摸赵禹的脑袋。 此间两口子充满了对生活的憧憬。 唯有赵禹,暗地里撇了撇嘴,给他娶媳妇,他才多大? 受不了两口子对他的安排,赵禹几口扒完碗里的饭,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 这也是赵禹这个月的最后一天假期。 跟往日一样。 天微微亮,赵禹就在院中练字。 只是和昨日那般,赵禹沉不下心,因为隔壁那院中,又传来了‘呼呼’木刀舞动的劲风声。 显然,薛虎也有晨练的习惯。 只是这就苦了赵禹了,他有心想练字,可又忍不住对武功的向往,心思全在隔壁院中去了。 可是,赵禹就算有心,却也不太敢过去搭讪。 因为薛虎一看就是个冷傲的人,他们家住这两天了,人家除了他们首日看房子时看了他们一眼外,其它时候硬是瞥都没再瞥一眼。 而且他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厉,也着实让赵禹有些发怵。 心中复杂,赵禹手中捏着笔,目光却纠结地望着右边的院墙。 而在这样的纠结中,又过去了三日。 在赵禹恢复上学的第四日,这天清晨,赵禹终于憋不住了,走向了对面的院子!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天生神力? 清晨微弱的亮光下。 赵禹走出了自家院子的拱门,来到了两院之间的过道。 站在左院的拱门前,看着院中正提着一对石锁锻炼的薛虎,赵禹喉咙滚动了一下,而后壮着胆子,走进了院子。 一边小步走着,赵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薛虎,看着他那因提放石锁而不停鼓动的肌肉,以及他那刀削斧劈般的坚毅面孔。 好在,薛虎也没有什么举动,发现有人进了院子后,只是那只凌厉的独眼瞥了眼赵禹,便没再理会,继续提放着石锁。 见此,赵禹的胆子大了些,脚步略显轻松的来到薛虎旁边,然后仰着脑袋看着他,小声道: “虎...虎爷,你好!我可以借用你的石锁锻炼一下么?” 薛虎没有理会赵禹,甚至看都没看赵禹一眼,只是忙活着自己的。 不开口那就是默认了! 赵禹没有再去打扰薛虎,而是低头看向了地上的石锁。 地上还有四对石锁,其中最轻的那对,赵禹估计一个就有五十来斤,都要赶上他的体重了。 不过赵禹没有怂,双脚微微打开,然后弯下腰,双手握住一个石锁,慢慢提了起来。 “呵!” 一声清喝。 奇迹般的,赵禹竟然把那个石锁轻易给提了起来,只是脸色有些微红。 赵禹自己都有些意外,愣了一下后,便尝试着把石锁举起。 竟然,也能举过头顶,哪怕是单手都能撑一下,只是呼吸有些粗重。 这下,赵禹都有些不可置信了。 他感觉自己的下盘很稳,这个赵禹能理解,毕竟他每天早上练字的时候都是半蹲着马步,这些时日下来,下盘稳些很正常。 只是自己的力气竟然有这么大,赵禹就有些吃惊了。 赵禹自己能明显感觉到,自从他家伙食改善之后,他的力量在慢慢增长,再加上这些时日的锻炼,确实感觉体内有些力量感,可轻易把五十斤的石锁举起来,这就让赵禹有些意外了。 要知道,他才八岁,这个年纪的小孩,能把三十斤的东西举起来就不错了。 不会是传说中的天生神力吧? 赵禹心中狐疑,之前没有试过,今天倒要好好检查一下! 把手中的石锁放下,赵禹又走向了另一个石锁。 这个石锁比刚才那个大上一号,赵禹估计有七十斤的样子。 没有迟疑,赵禹双脚打开,气沉丹田,然后双手握住了石锁把手。 “喝!” 又一声清喝。 赵禹竟是又把石锁提了起来,只是这次显得有些吃力了,而且也只能举到脑门前,想要举过头顶有些困难。 赵禹这下明白了,他或许有些超常的力量,但还算不上太过恐怖的那种。 不过这也只是目前,赵禹改善营养还没多久,人也还没张开,以后会怎么样还说不定! 心中有了数,赵禹随即放下手中的石锁,重新抓起刚才那个五十斤的石锁,锻炼了起来。 凡事要循序渐进,既然七十斤的石锁吃力,那就先练五十斤的,慢慢来! 而在赵禹忙活时,他不知道的是,旁边的薛虎看到他竟能提起七十斤的石锁,眼中却是诧异。 不过这诧异一闪而逝,而后薛虎依旧没去理会赵禹,脸上淡漠间,自顾自地的练着。 霎时。 这院中的一大一小虽然站在一起锻炼,但也没人说话,安静中只有石锁被舞动的‘呼呼’声。 可是,这院中两人安静,却吓坏了院外的两人。 胡氏和赵永卓见赵禹不在院子里,急忙找了出来,最后见到赵禹站在那凶悍的身躯旁,吓得脸色一白。 不过小两口不敢进薛虎的院子,只能站在拱门前的过道上着急不已,胡氏急忙朝赵禹低声招手: “禹儿,快出来,没事乱跑什么!” 喊了一声,胡氏又急忙朝薛虎赔笑: “那个......虎爷,抱歉啊,小孩子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闻言,薛虎瞥了胡氏一眼,而后没再理会,面色冷冷的,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见状,胡氏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又恼怒地看向赵禹。 而赵禹此时却是朝小两口轻松地摆了摆手: “娘,你们去忙吧,我在这跟虎爷一起锻炼一下,虎爷人挺好的!” 说完,赵禹回过头,继续摆弄着石锁,直看得胡氏和赵永卓恼怒不已。 不过见薛虎真的没什么反应,两口子也稍稍放下了心。 而这时,他们才注意到了赵禹手中的石锁。 见赵禹竟然能举起这么大的石锁,小两口又是错愕,不过他们不明所以,见赵禹无事后,便没放在心上。 随即,小两口便各自去忙活了。 院内。 两人依旧没有说话。 或者说赵禹说了,薛虎也是冷冷的,没有理会,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 练了一下石锁后,薛虎又抽出了他那把木刀,走到院子正中。 没有避讳赵禹,薛虎又在院中练起了刀法,那模样,仿佛赵禹是空气。 赵禹乐得如此,借着练石锁的机会,厚着脸皮,光明正大地看起了薛虎练武。 看着薛虎矫健的身躯,以及那‘呼呼’凌厉划过的刀锋,赵禹咽了口唾沫,眼睛目光炯炯,一眨不眨地看着。 只是,薛虎的速度太快,看得赵禹眼花缭乱,有心想学两招却记不住,也不得法。 直到几套刀法练完,薛虎收刀,吐出了一口浊气,然后转身就回了房间。 见状,赵禹没有出声,他知道薛虎之前没有理他,现在同样不会。 “得想办法让他教我练武才行!” 赵禹目光闪烁,又练了会儿石锁后,便回了自家。 没有耽搁,赵禹只是在家擦了擦汗,然后背着小挎包就赶紧跑去私塾了。 上学的时候,赵禹还是要到韩礼儒的小院去练字,可不敢迟到。 不过也从这天开始,赵禹又多了一件事。 那便是每天起床就厚着脸皮去薛虎的院子练石锁,练完后便跑步去私塾,这一段路程就算是晨跑了。 只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赵禹练石锁的时候,不管怎么跟薛虎搭讪,薛虎都不鸟他,那冷冰冰的样子就像块万年冰块,要不是从王婶那里得知他是正常人,赵禹都要以为他是个哑巴。 而在这几天,赵禹家又生了一件大事。 那便是,赵永卓竟然在南市租了个小店铺,专门经营摇椅和家什。 赵禹是在赵永卓把店铺租下了后才知道,他没想到赵永卓之前拒绝他,结果竟然自己偷偷干了。 后来赵禹才知道,这是胡氏让赵永卓干的。 不过不管怎样,店铺成了,赵永卓也听了赵禹之前的建议,把赵季强和赵水生叫了过来,三人拼命地制作摇椅及其它家什。 那摇椅的制作也听了赵禹的建议,分成低档和实木雕刻的高档。 有了摇椅吸引客流,店铺的生意也很好,有人买了摇椅的同时,其它家什也会顺带买一些。 而那高档摇椅,也吸引了一些富人,甚至一些之前买过摇椅的富人,看到雕刻精美的摇椅后,又都买了一把。 毕竟对很多富人来说,这点钱不算什么,他们要的就是高档! 而店铺生意好,带给赵禹家最明显的改变就是伙食好了,虽不是天天大鱼大肉,但隔个两三天也能见到荤腥。 这不,这天晚上,赵禹家的餐桌上就又多了一大碗卤牛肉,甚至还有一瓶酒。 看着有他脑袋大的那碗卤牛肉,以及一斤装的酒,扒在桌角的赵禹,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喉咙,然后看向外面灶台间的胡氏,好奇道: “娘,我们家今天会来客人么?怎么还有酒?爹好像不喝酒啊!”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拉近关系 “浑小子,别乱动那酒!” 胡氏在灶台间朝赵禹训斥了一声,然后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端着一碗青菜来到了正屋。 把青菜放在桌上,胡氏又拿出一个空碗,把那一大碗卤牛肉分了满满一碗出来,最后把分出来的那碗牛肉和酒一起放到了赵禹的身边,开口道: “把这些给虎爷送去!你小子天天玩人家石锁,也不知道好好感谢人家!” “哦,这就去!” 赵禹急忙点头,暗道胡氏会来事。 赵禹明白,胡氏这是要搞好邻里关系了。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胡氏这些时日把周围的七大姑八大姨处得不错,唯独薛虎硬是说不上一句话。 可薛虎又是近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需要人家帮忙,所以哪怕人家冷冰冰,胡氏也是想搞好关系。 把牛肉和酒端在手上,赵禹转身就跑出了正屋。 “臭小子,慢点,别打掉了!” 身后传来胡氏的呵斥声。 “知道了!” 清脆声响,赵禹跑出了自家院子,来到了薛虎家。 暗暗的月色下,薛虎家的院子很是静谧。 不过薛虎不在院里,房门都紧闭着,唯有正屋里透着灯光出来。 赵禹来到正屋门前,大声道: “虎爷,我娘做了牛肉,还有酒,叫我给你送点过来!” 声音落下,房内没有声音传出。 甚至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 赵禹知道薛虎就在房里,只是人家没出声罢了,于是左右看了看,又喊道: “虎爷,我把东西放门口的石墩上了!” 说完,赵禹把牛肉和酒放在门边的小石墩上,然后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最后撒丫子跑出了院子,回了自家。 回到家时,正好赵永卓也回来了,两人一起进了正屋。 “禹儿,东西送过去了没有?” 胡氏坐在餐桌上等着,看到父子俩一起回来,率先看向了赵禹。 “送到了!” 赵禹没有多说,回了一句后,坐到了桌上。 见状,胡氏又看向了刚坐上桌的赵永卓: “当家的,季强和水生两位兄弟可吃了?” “店铺刚打烊,他们在自己煮呢!” 赵永卓满是笑容,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赵季强和赵水生两人来到县城后,就住在店铺,一是能够节约租房的钱,二是也能看着店铺,两全其美,就是自己做饭麻烦了点。 胡氏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开始吃饭。 赵禹一边扒着饭,一边看着赵永卓的笑容。 那笑容洋溢,不用说,今天生意肯定也不错。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满是生活的清甜和幸福。 吃完饭。 赵禹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房间,而是偷偷溜出了院子,想要看看自己放在薛虎家门前的牛肉和酒还在不在。 只是,刚出自家的院子,赵禹就脚步一顿。 就见自家院子的拱门边上,此刻正放着一个碗,那碗洗得干干净净,碗里还放了些干果。 见此,赵禹脸上露出了喜色。 因为这碗,正是他刚刚给薛虎盛牛肉的那个碗。 如今这碗洗得干干净净,显然薛虎已经把东西收了。 而且里面还放了干果,这是礼尚往来的意思了。 看着碗里的干果,赵禹啧啧称奇。 收了东西,不回空碗,这是细微的礼节,赵禹没想到薛虎一个粗犷又冰冷的汉子,竟然还有这么细腻的一面。 不过...... “收了就好!” 赵禹瞅了眼对面的院子,然后高兴地把碗从地上拿起来,返回了自家。 坐在房中的书桌前。 赵禹一边吃着干果,一边对着桌上的傻笑。 今日跟薛虎来了回礼尚往来,那就说明两家关系近了些,赵禹很是期待明日跟薛虎聊上几句,然后请薛虎教他练武了。 只是......现实是残酷的! 当第二天到来。 天色微微亮,赵禹满怀期待地跑到薛虎院子练石锁时,他却失望了。 因为薛虎依旧没有理会他,哪怕赵禹找话搭讪,薛虎都没回一个字,就更别说让薛虎教他练武了。 唯一有改变的,就是薛虎对赵禹没以前那么冷冰冰了,至少看到赵禹时,那只虎目一样的独眼中,没有之前那么凌厉! 不过,也仅此而已。 除此之外,以前怎样,现在还是怎样! “虽然还是冰冷,但至少比以前好些了,有进步就好!” 看着薛虎练完刀法回了屋,赵禹暗地里给自己打气,然后急忙回了自家,背起小挎包就去私塾了。 ...... 午后的阳光已经没了那么炎热。 这一天。 夕阳下。 赵禹背着小挎包冲出了私塾,风风火火地奔地向了城南的南市。 那模样,像极了放学后撒欢去疯玩的孩子。 不,这就是个放学的孩子! 私塾在城西,距离南市隔着好几条街道,赵禹速度非常快,在街上穿梭奔跑,行人只看到一个小身影冲了过来,正准备躲闪时,一阵风吹过,然后就不见了小人影。 待那些行人反应过来,皆是大骂现在的小孩子淘气。 而赵禹,在几条街上连连穿过后,最终来到了南市的一家鞋铺前。 鞋铺内摆着各种成品鞋,此时正是下午,店铺内没两个客人,很是冷清。 赵禹仰着脑袋看了看招牌,然后双手抓着胸前的挎包带扭了扭,最后昂首挺胸地走进了鞋铺。 “哟,这是哪家的孩子啊?散学怎么跑这玩来了?” 鞋铺里是个老掌柜,正在柜台后拨算盘,看到赵禹进来,调笑地看着他。 赵禹一副不怕生的样子,仰着小脑袋,俏生生道: “我不是来玩的,我家大人叫我来买鞋!” “哦?” 一听是买鞋,老掌柜立马收起了调笑,笑眯眯地走出柜台,来到赵禹身前,弯着腰笑道: “小稚童,你家大人让你买什么鞋啊?老夫这店里木屐、布鞋、蒲草鞋和牛皮直缝靴都有!” 闻言,赵禹左右看了看。 却见店里基本都是白底黑布鞋,还有蒲草编织的鞋子,以及木屐和两块皮革直缝的皮靴,剩下的就是女式绣花鞋了。 像那种布制的靴子,倒是没有看到。 不过赵禹清楚,明朝对穿着管理严格,普通百姓是不允许穿靴子的,所以这种普通鞋店没有靴子也正常。 “我要那种皮革缝制的皮靴!” 扫视了眼鞋店,赵禹最终指向了柜子上两块皮革直缝的皮靴。 那是一种简单的皮靴,北方百姓多穿它。 老掌柜看了眼柜子上的皮靴,然后点头直起身来: “好,不知你家大人穿多大的鞋子?” “七寸九!不过我家大人有个要求,那就是左脚的鞋底要厚三分!” 赵禹伸出三根小手指。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店铺生意 “嗯?” 正准备去拿鞋子的老掌柜一愣,而后狐疑地看着赵禹,皱眉道: “小稚童,你没记错你家大人的话吧?谁买鞋子会买鞋底不一样高的?你知不知道这样是穿不稳的?” “我知道啊,我没记错,我家大人就是这么吩咐的!” 赵禹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完后又想到了什么,急忙道: “哦,对了!我家大人还说,皮靴用两块皮革缝制不好看,要六块皮革缝制,做成六缝靴!” “哈,这要求还真多!” 老掌柜一声轻笑,啧啧称奇地打量着赵禹。 不过这会儿,老掌柜也确信赵禹是受大人吩咐来买鞋的了,毕竟能够提出这些要求的,可不是一个小小稚童能做到的。 而且直缝靴改成六缝靴虽然美观了许多,但也贵一些,也就一些讲究人家才会这么要求,所以老掌柜也不禁高看了赵禹一眼。 “没问题,你这些要求本店都能做到,不过皮靴要定做,现在给不了你,而且价格也稍贵些!” 点了点头,老掌柜认真对待赵禹了。 “这些我家大人说没问题,只是问你要什么时候能做好,要多少银钱?” 赵禹半句不离‘大人’,仰着小脑袋一副认真的样子。 “呵呵,东西都是现成的,明天这个时候就能做好,价格嘛...就两百文吧!不过现在你给一百文定钱就好,剩下的明天取鞋时给。” 老掌柜忍不住赵禹的可爱,说着话时,笑呵呵地摸着赵禹的脑袋。 “好!给你一百文,我明天这个时候来拿鞋!” 赵禹挣脱老掌柜的手,从小挎包里取出一粒银豆子放在老掌柜手上,然后风一样的跑出了鞋铺。 老掌柜看了眼手中的银豆子,再看向门外跑没了的身影时,眼中精光闪烁。 能够随手拿出银豆子,又如此不在意的,他料想自己没猜错,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了。 不敢怠慢,拿了银子的老掌柜,开始去制作鞋子! 那边。 赵禹离开了鞋铺后,便朝自家的木器店跑去。 木器店距离鞋铺没多远,转过一个街角就到了。 只是跟鞋店一样,他家的木器店此时也没客人,整个店内就只有赵水生在柜台后愁眉苦脸。 “水生叔,你这是怎么了?” 忽悠悠的,赵禹的小脑袋突然出现在柜台前,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疑惑地瞅着赵水生。 赵水生被突然出现的赵禹吓了一跳,看着那颗只高出柜台的小脑袋,哭笑不得: “小禹,你怎么跑这来了?” “我散学回家,路过这里就来看看!” 赵禹俏生生地开口,说完后又瞅了眼空空的店内,好奇道: “水生叔,我爹和季强叔呢?在后院做家具么?” “没呢,他们出去有事了!” 赵水生摇了摇头,说到这里顿时又变得愁眉苦脸。 见状,赵禹的小眉头皱了起来: “水生叔,是店里生意不好吗?” “嗯!这生意果然是千变万化,前几天还好好的,这两天突然就冷清了!” 赵水生下意识地开口,不过说完后又意识到了什么,朝赵禹一声轻笑: “嗐,你看水生叔,怎么跟你说起这事了!小禹啊,散学了就赶紧回家去吧!” “哦!” 赵禹点了点头,却没动,反而双手扒在柜台上,好奇道: “水生叔,怎么就生意突然不好了?你跟我说说嘛!” 闻言,看着赵禹那张天真好奇的小面孔,赵水生哑然失笑,而后点了点头: “跟你说说就说说!” 说着,赵水生面色收敛,苦笑道: “兴许是我们的摇椅好卖,前两天城里突然多了好些卖摇椅的,甚至还有一家大的木器坊,突然拿出了好多摇椅出来卖,这一下就抢走了我们的生意,你爹和季强现在就是去打探消息去了!” “哦!” 赵禹恍然,收起了好奇。 对于这事,赵禹并不惊讶,他早就知道摇椅容易被人复制,他家能吃到这么久的先机福利,已经很不错了。 “好了,小禹,没事就赶紧回去吧!我们的生意虽然被抢去了许多,但还是能维持下去的!” 说完后,像是怕赵禹担心,赵水生又笑着摆了摆手。 “嗯!水生叔,我回去啦!” 赵禹甜甜一笑,转身跑出了店铺。 不过出来后,赵禹的脚步放慢,眼中沉吟着。 他让赵永卓开木器店,自然是不希望它倒闭,不过如今没了摇椅的优势,又有竞争对手,店铺的生意会越来越差是肯定的。 而想要让店铺继续生意红火,最好的办法就是再弄个像摇椅一样的新品。 只是,他们家的店铺刚出了个摇椅,若是再出个生意红火的东西,那就容易惹人眼红了,如果有人找麻烦,那他们这个脆弱的小家庭可能承受不住。 好在,店铺的生意还能维持,赵禹也不希望他们这个小家现在有很多银子,能维持下去就好! 到时候等风头过去,再弄个新家具出来也不迟。 心中有了定计,赵禹的脚步又轻快了起来,风一样地钻进了小巷子,跑回了家,开始看书。 晚上的时候。 赵永卓回来后,果然没了往日的笑容,整个人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在饭桌上的时候,小两口面色凝重,一直絮絮叨叨着,说的都是店铺的事。 赵禹只听不说,吃完饭后,便回了自己房中。 翌日。 赵禹做着往日般的功课,天微微亮便在薛虎院中摆弄石锁,期间薛虎依旧是不搭理赵禹。 赵禹早已习惯,练完石锁,看完薛虎练刀后,便又着急忙慌地跑去私塾练字。 只是这么多时日过去,赵禹练字的时候不再是悬挂一块砖了,韩礼儒又给他加了一块。 “练字如练心,腹有诗书气自华,在横竖撇捺间,静气、静神、静心,凝气于心,聚浩然正气......” 黎明的堂屋石阶下,赵禹握笔悬砖,在案桌上书写着。 案桌前,韩礼儒背手踱步,哼哼教导。 不过韩礼儒教的不再只是练字要诀,而是更深层次的练心,又在潜移默化地教赵禹为人。 赵禹耳中听着,手中毛笔紧握,一丝不苟地在纸上书写着。 而赵禹所写的,也不再是三篇启蒙读物,而是《论语》。 两人一个专心致志地写着,一个哼哼教导。 在这清晨的黎明下,在这堂前的院中,留下一副师生授学的水墨画...... 良久。 当太阳高悬时,韩礼儒收声,缓缓走到赵禹身后,看向了案桌上的字。 看着纸张上一个个没了往日般歪扭的小楷,韩礼儒捋着胡须,一张精神矍铄的老脸上露着笑容,点了点头: “不错,等你什么时候手悬五块砖也能写成这样,那你的字就有些模样了!另外,你的《论语》也有了些火候,以后多多咀嚼,明日老夫提前教你《孟子》。” “是,弟子多谢恩师教导!” 赵禹松砖放笔,转过身,朝韩礼儒躬身长揖。 韩礼儒笑捋长须,而后摆了摆手: “去学堂吧,上课时间要到了!” “是,弟子告退!” 赵禹再次一礼,然后缓步走出了院子。 韩礼儒这会儿也是转过身,走进了堂屋。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终于如愿 夕阳下。 又是一个散学时。 敞开的私塾大门内,三三两两学子走出。 在那些学子中,又一个小身影疯一样跑出了私塾大门,跑向了城南,跑向了南市。 赵禹喘着粗气,犹如一只灵猴,穿梭于街上来往的人群中。 昨日在鞋店订了双鞋,现在正是取鞋之时。 当赵禹气喘吁吁的跑进鞋店时,皮靴已是做好。 结了尾款,拿着东西出来后,赵禹脸上满是喜色,紧紧抱着怀中用布包裹着的皮靴子。 这双靴子是赵禹为薛虎专门订做的,也是赵禹认为最适合薛虎的东西。 昨日上课时,赵禹脑中一直想着怎么才能跟薛宁搭上话,后来他想到了薛虎的跛脚。 薛虎是因为两条腿的长度不一而跛脚的,只要补足这点距离就能跟正常人一样走路了。 当然,赵禹没办法帮薛虎把脚弄得一样长,所以他想到了从鞋上面下手。 只要把短脚的那只鞋底加厚一些,穿上之后,看着就会跟常人无异了。 赵禹料想,有腿疾的人恐怕没人不想自己变得正常吧?这才有了昨日他买鞋一事,想以此跟薛虎拉近一下关系。 把包着靴子的包裹藏在小挎包下,赵禹一溜烟跑回了家,然后把靴子藏在自己的房间里。 买靴子之事,赵禹因为怕小金库暴露,就没告诉父母,所以不能让他们看到。 好在他们小两口一个在上工,一个在店铺忙活,这会儿都没在家。 赵禹藏好靴子后,又跑去对面院子看了一下,却没看到薛虎在家,于是也不着急了,等明天再说。 重新回到家,赵禹开始温习功课。 快日落的时候,胡氏和赵永卓双双回来。 赵永卓还是昨日那般,面色忧愁。 晚饭的时候,小两口念叨的也还是店铺的事。 赵禹心里有自己的事,对店铺也有自己的打算,所以并不说话。 吃完后,他便回了自己房间。 ...... 又一天清晨。 天色微微亮,赵禹的房门突然裂开一条缝,一个小脑袋从门缝中探了出来。 灵动的小眼睛,滴溜溜地在院中打量了一眼。 见院中安静,父母都还没起床,赵禹怀里抱着双皮靴子,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关上房门,然后朝院外跑去。 来到两个院子间的过道,赵禹看到薛虎已是在自家院中练石锁了。 “咳咳!” 站在拱门前,赵禹一双小手背在身后,清咳了一声,显示自己的存在。 只是,赵禹在别人眼中终究是不存在的,薛虎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两只手各一个石锁,上下舞动着。 赵禹也不尴尬,如往日般走进院子。 不过这次,赵禹一边走着,一边脸露笑意地看着薛虎。 走到薛虎身边后,赵禹把背在身后的两只小手拿出,露出了手上捧着的一双靴子。 那双靴子是黑色皮革做的,靴筒由六块皮革缝制,针线细密,看着很是精致美观。 “虎爷,这段时间多有叨扰,这是我的一点谢意,请您笑纳!” 双手捧着靴子,赵禹一脸纯真地看着薛虎。 薛虎这次终于有了反应。 他一边舞动石锁,脑袋扭过,一只独眼瞥了眼赵禹手中的靴子后,看着赵禹的小脸,刚毅的脸上突然露出冷笑: “你想让我教你习武?” 声音浑厚带着冷漠。 终于,赵禹听到了这块冷冰冰的冰块,第一次发出了声音。 而且,这声音说出的话,还是赵禹一直期盼的! 赵禹愣过之后,心中激动,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 “是,我想跟虎爷习武,自从第一次见到虎爷练武,我就想了!” “你想习武,我教你两招便是,不过薛某还不屑收你一个稚童的东西!” 薛虎再次冷笑。 什么意思? 赵禹一愣,薛虎虽然答应,但他听着薛虎的语气很是不得劲。 不过赵禹此时没去多想。 愣过之后,赵禹急忙道: “虎爷,不是这样的!这靴子您要收,因为它的左鞋底加厚了三分,只有您能穿!你穿上后,就能跟正常人一样走路了!” “嗯?” 薛虎缓缓停下手中舞动的石锁,那只独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不过很快,薛虎的眼中变得黯淡,怔怔地看着赵禹手中的靴子,脸色落寞,整个人也沉默了。 薛虎突然间的变化,吓得赵禹身体僵硬,错愕地看着薛虎。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 就在赵禹露出勉强的笑容,准备打破沉默时,薛虎突然低声开口: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左腿短了三分,又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鞋?” “脚印!” 赵禹急忙指着地上薛虎的两只脚印,解释道: “我是根据两只脚印的大小和深浅,测出的鞋子尺码和差距。” “嗯!” 薛虎点了点头,再次沉默。 不过他此时再看赵禹时,目光不同了,满是复杂。 又沉默了一会儿。 薛虎再次开口: “你一个读书人,为什么要学武?” “因为读书亦要强身健体,我不想做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可我身怀的是杀人技!” 薛虎的目光徒然变得凌厉,直视赵禹的眼睛。 赵禹被薛虎眼中的凌厉刺痛,不过还是咬着牙迎视着,肃穆道: “身怀武艺,是否是杀人技在于人!人若怀善,它便强身健体,人若心恶,它便是杀人技!” “那你是善,还是恶?” 薛虎的目光再次凌厉了两分。 “需善时,它便善!需恶时,它便恶!善恶有时身不由己,亦要审时度势!” 赵禹坦然,直视薛虎。 薛虎没再开口,只是沉默地看着赵禹。 此间再次恢复安静。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好一会儿,薛虎的独眼中露出些许赞赏,点了点头: “靴子我收下了,我教你练武!” 同意的声音再次响起,薛虎不再是之前的冷笑,而是满脸郑重。 如果赵禹给他送靴子,薛虎觉得赵禹是为了想练武而讨好他的话,那赵禹定做一双这样的靴子,那薛虎感受到的就是赵禹的真心实意。 而且,这么多天下来,薛虎虽然对赵禹冷漠,但他心里也是非常欣赏赵禹。 尤其是刚才的一番对答,薛虎很是满意。 “多谢虎爷......不,徒儿拜见师傅!” 本想送双鞋子拉近一下关系,哪知薛虎竟然同意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赵禹激动得都快流泪了,二话不说,腿一弯,就朝薛虎跪了下去,不过却被薛虎一把抓住了。 “我同意教你习武,但不做你师傅,薛某不收徒!” 把赵禹拉起,薛虎转身朝院中的凳子走去,一脸不容置疑。 赵禹见状,也不强求,拜不拜师只是个称呼,他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不去在意这些,赵禹紧紧看着薛虎,期待着薛虎接下来怎么教他练武。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练武 走到长凳前。 薛虎大马金刀地坐下,而后一只虎目扫视着赵禹。 打量了几眼,薛虎缓缓开口: “以你现在的年纪学武,年龄大了些,不过我们学的不是道家内功,倒也还不算太晚,只是想学有所成,需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也会吃更多的苦!” “虎爷放心!我不怕吃苦,也会努力的!” 赵禹踏前一步,一双小手紧握双拳,目光满是坚定。 薛虎点了点头,继续道: “我的一身本事有二,一是刀,二是腿!刀是在军中练就的战场刀法,腿法是我年少时拜得一名拳师习得,也是我以前混迹军中的最大依仗,这些我都会教给你!” “腿法......” 赵禹下意识地看向了薛虎短了三分的左腿。 他以前只看见薛虎练刀,还从没见过他练腿法,却没想到他最厉害的竟然是腿。 “不错,就是腿!” 薛虎察觉到了赵禹的目光,也不避讳,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左腿,淡淡道: “我这条腿以前不是这样的,是后来在军中受了伤才短了三分,我的一身本事也因此大损,遂离开了军中!” 闻言,赵禹看向了薛虎的面容。 薛虎虽然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但脸上满是落寞,眼神也黯淡。 不过只是瞬间,薛虎虎躯一震,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凶悍,一只独眼也凌厉地看向赵禹,发出冰冷的声音: “既然你决定跟我习武,那从现在就开始!天下武功,都要有一个牢靠的基础,你从今天开始,每天半个时辰马步!” “是,虎爷!” 赵禹不敢去探薛虎的私事,立马进入状态,把手中的靴子放下,然后站到一旁,开始有模有样的扎马步。 前世看过电视剧,赵禹知道不管学什么武功,都是从扎马步开始,所以对扎马步并不排斥。 甚至,赵禹明白马步越扎实,下盘就越稳,基础就越好,以后练武也更容易上手。 毕竟眼前就有一个例子,他练字时一直半蹲着马步,这让他提拿石锁时,下盘很是稳当。 所以,赵禹不仅不排斥扎马步,反而乐意去这么做。 而薛虎看到赵禹那有模有样且有些稳当的马步,正准备教导的他,反倒诧异: “你以前练过?” “没有!只是在私塾练字时,先生要求半蹲着马步!” 赵禹蹲着马步,憋着气,摇了摇头。 “嗯,那你们先生是个好先生!” 点了点头,薛虎也不再去管赵禹,再次起身走到院子角落,拿起石锁继续锻炼。 时间一点点过去。 十分钟后,赵禹的腿肚子开始颤抖,额头也沁出一滴滴汗水。 赵禹虽然一直以来半蹲着马步练字,但比起正规的马步还是不同,这时间一久,他就吃力了。 不过赵禹有个成年灵魂,不怕吃苦,也不会去偷懒,认认真真地咬牙坚持着。 好在半个时辰的马步任务,也不是要一次性完成。 每隔两刻钟,薛虎就会让赵禹休息两分钟。 可尽管如此,半个时辰的马步下来,赵禹也是累得有些虚脱,双脚酸痛不已,整个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脚都抬不动。 而这时,天已经开亮。 赵禹每天是五点多钟起床,这会儿已是六点多。 薛虎趁着赵禹蹲马步的时候,把院角的那些石锁整齐的摆成了两排。 而后,薛虎也没怜惜坐在地上全身酸痛的赵禹,指着两排石锁,严声道: “想要练腿法,就要把腿打开!你以后每天扎完马步后,再拉伸筋骨两刻钟!” “是!” 赵禹抿了抿嘴,从地上爬起来,甩了甩酸痛的双脚后,便挪到两排石锁之间。 紧接着,赵禹双腿打开,一排石锁上放一只脚。 然后,赵禹身体下沉。 神奇的,赵禹轻易就迈开了个‘一’字步,而且还显得轻松。 可这一幕,又把旁边的薛虎看得诧异: “这个你以前也练过?” “嗯!” 赵禹点了点头,呲着牙道:“以前没人教我练武,我就自己跑步锻炼身体,可跑完之后就腿酸,然后我就压腿,压完之后就舒服多了,最后时间久了就这样了!” 赵禹说得一脸轻松,可薛虎听完后,看着赵禹却眼露复杂。 突然间,薛虎觉得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容易教的徒弟! 没有说话,那只独眼深深看了赵禹一眼,薛虎随即转身走进了正屋。 再出来时,薛虎拿着一块大皮革,把它包在了院前的一棵水桶粗的大树干上,而后指着树干,朝赵禹道: “既然你的腿已经拉开,那以后每天坚持就行,现在你开始用腿踢树干,每只脚五十次,以后每隔五天增加五十次,直到每只脚一千次为止!” “是!” 赵禹立马直起身,脸色变得肃穆。 他知道,这是要为学腿法打基础了。 站在树干前,看着眼前与自己脑袋平行的包裹着皮革的树干,赵禹深吸了口气。 然后右脚抬起,甩出! 嘭! “嘶......” 一声闷响,赵禹倒吸了口凉气,右脚脚背上传来的疼痛让他龇牙咧嘴。 急忙收回右脚,赵禹就欲掀开裤脚查看下情况。 可这时,他身后却突然响起薛虎严厉的暴喝: “不许停!速度要快!动作要狠!每次我都要看到树干上的枝叶抖动!” “是!” 猛然间的声音,吓得赵禹一个机灵,右脚下意识的就再次抽出。 顿时。 “咚咚咚......” 道道沉闷的树干声,在院中接连响起,树干上的枝叶抖动不停。 赵禹紧咬着牙关,面目狰狞,仿佛那腿不是自己的一样,一次次抽出。 薛虎在一旁监督,一边提着石锁锻炼自己的。 而这时,赵永卓夫妇也听到动静,走出了院子。 看到自己儿子跟个傻子一样在那踢树干,小两口顿时惊怒,但碍于对薛虎的恐惧,两人没敢进院子,只是胡氏在院外一声呵斥: “禹儿,你个傻小子,你在干什么?” “娘,虎爷在教我练武,你不要担心!” 赵禹一边猛踢树干,一边大喊。 那模样,像是在发泄内心的痛苦。 “练武?” 小两口一愣,狐疑地看向薛虎。 只是薛虎并没有理会小两口,看都没看一眼,只留给他们一个冷酷的侧影。 见状,小两口又担心地看着赵禹。 这院中的模样,小两口相信赵禹说的是真的了。 有人教自己儿子本事,小两口是非常乐意的,只是有些心疼儿子。 不过作为父亲,心要狠一些,赵永卓心疼过后,脸上露出严肃,朝薛虎感谢道: “虎爷,感谢你对犬子的教导,以后犬子就麻烦你了,那小子要是不听话,你尽管收拾就是!” 说罢,赵永卓拉着胡氏就回了自家院子。 院中树下,听到赵永卓的话,赵禹原本就狰狞的脸上,嘴角抽了抽。 不过他没心思去管那些了。 右脚踢完,他又立马换了左脚,继续踢......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打秋风的来了 清晨的阳光射在院中,被晃动的树叶摇碎了无数星星点点,洒落在地上。 大树下,一道小身影奋力地踢着树干。 待每只脚踢完五十次。 赵禹一屁股坐下,躺在地上大喘着粗气。 “嘶......” 刚喘了几口气,一股剧痛猛得从脚上传来,涌入赵禹的脑袋,疼得他直嘬牙花子。 急忙坐起,赵禹吸着凉气,小心翼翼地掀开裤脚,退下了鞋子。 就见他那双小脚的脚背上,已经肿得高高的,整个都是红彤彤的,还带着青紫和血丝,碰一下就疼得龇牙咧嘴。 看着这样一双脚,赵禹皱起了眉头,这模样,还怎么上得了学! 不过,就在赵禹发愁时,薛虎那高大的身影来到了他的面前,在他手中,还拿着个酒瓶。 没有废话,薛虎拿过一个石锁垫在地上,然后坐在赵禹面前,揭开了酒瓶盖。 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里面还有夹杂着浓浓的药香。 “药酒?” 赵禹眼睛一亮,好奇地看着薛虎手中的酒瓶。 “不错,正是药酒!” 薛虎点了点头,拿过赵禹一只脚放在自己腿上,然后倒出一些药酒在手上,朝赵禹的脚背擦去。 “嘶!” 粗糙的大手和药酒擦在痛脚上,赵禹疼得下意识地一缩脚,却被薛虎紧紧抓住。 薛虎不管赵禹疼得龇牙咧嘴、满头大汗,一边擦着药酒,一边开口: “这药酒具有舒筋活络、锻炼皮肉筋骨之效,擦了之后很快就能消肿,以后你不仅要擦,还要经常用它泡澡!不然用不了多久,你就废了!” “这......这药酒应该很贵吧?” 赵禹吸着凉气,看着薛虎手中的酒瓶有些心虚。 薛虎瞟了赵禹一眼,脸上突然冷笑: “穷文富武知道么?说的就是这东西!练武是压榨身体极限,若没有秘药保护身体,极易落下伤残,而这种秘药方子又很珍贵,普通人根本得不到它,就算有它,上面的药材也不便宜,所以很多人练武不成、甚至落下一身伤,就是因为此!” 闻言,赵禹更心虚了,不过还是拍着胸口道: “虎爷放心,我以后会把买药的银子还给你!” “哼!我要是在意你那几两银子,就不会教你练武了!” 薛虎脸上的冷笑更甚,手上的力度也重了些,直疼得赵禹满脸纠结在了一起。 不过在赵禹心中,此刻更是大为幸福。 别看薛虎冷冰冰,但人还真不错,教他练武不说,还拿珍贵的药酒给他用,还亲自帮他擦,还不要钱,这上哪去找这种好事。 赵禹之前都不敢想,像薛虎这样一个凶恶的人,竟然会对他这般好?大感自己幸运。 不过赵禹这会儿还发现一件事情,那就是打破沉默后,薛虎的话好像也不少。 心中好奇,赵禹直直地瞅着薛虎。 而这时,薛虎也帮赵禹两只脚都擦完了,撂下赵禹就自己回了屋。 赵禹从薛虎的背影上收回目光,然后看向自己的脚。 却见那原本高高肿起的脚面已经消下去了不少,尽管还有些红肿,但也没之前那么疼了,而且红肿的地方还暖烘烘的、麻麻的,反而感觉怪舒服的。 赵禹穿起鞋子,站起来试了一下。 虽然双脚还有些酸痛,也不能跑,但勉强还能走路。 “没事就好!” 赵禹放下心,然后看了看天色,却是有些晚了。 不敢停留,赵禹急忙回家,拿起自己的小挎包去私塾。 只是这次,赵禹跑不动了,走路也有些像螃蟹...... ...... 时光匆匆。 朝气蓬勃的小少年,在私塾和学武中充实地度过着。 七天后。 “我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 南市的大街上,一个身穿青色直缀的小少年,背着花花绿绿的时尚小挎包,欢快的穿梭在人群中。 这小少年,正是放学后的赵禹! 七天学武,让赵禹逐渐适应,再加上药酒的辅助,不仅没让赵禹受伤,反而更显强壮了些。 私塾和学武之间来回奔跑,充实的生活让赵禹感到快乐,那晃动的脚步轻快,真就如无忧无虑的孩子。 “嗯?” 拐过一个街角,赵禹突然脚步停下,睁大眼睛瞅着斜对面的一家店铺。 那家店铺,正是他家的木器店。 此时那店铺有好些人影在晃动,看着生意还不错的样子。 赵禹可是知道,他家木器店可是越来越冷淡了。 突然间看到店铺里有这么多人影,赵禹好奇,脚步移了过去。 只是,一走进店铺,赵禹看到的都是自己人。 赵季强和赵水生在一个角落擦拭着家什,而赵永卓则在柜台边跟两个中年说着话。 那两人,正是赵禹的大伯赵永林,以及三叔赵永亮! “哟,禹儿散学了?” 赵永亮是个油滑的人,眼睛很贼,赵禹一进店铺,他便率先瞄到了,立马朝赵禹露出了一个笑容。 而这时,赵永卓和赵永林也看向了赵禹。 赵永林同样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朝赵禹招了招手: “禹儿都上私塾了?好孩子,快过来让大伯好好看看!” “大伯好,三叔好!” 赵禹叫了一声,并没有过去,而是站在店门口的一旁,好奇地看着他的两个叔伯。 自从他们老赵家分家,赵禹就没见过这两个叔伯来过他家,这会儿很是好奇他们来干嘛。 而赵永林,见赵禹没过来,也没在意,好像更关心自己的事情,不再理会赵禹,又看向了赵永卓,皱眉道: “二弟,你意下如何?” “是啊!二哥,你倒是给句话呀!” 这时,赵永亮也略带急色地再次看向赵永卓。 赵永卓显得有些窘迫,双手握着拳抱在一起,面色微微有些涨红。 见赵永卓不说话,赵永亮更是着急,急怒道: “二哥,你可不能这样啊!你一家人在城里好吃好喝,我们在乡下可是连饭都要吃不上了,如今天天-干旱,眼看今年又要没了收成,你不顾我们,也不能不管爹娘啊!” “是啊,二弟!咱们虽然分了家,但爹娘还是要管的!” 赵永林附和着,满是苦口婆心,直逼得赵永卓憋得脸色更是通红。 明白了! 门边,赵禹一听就知道他两个叔伯来干嘛来了,这是来他家打秋风来了! 心中冷笑,赵禹突然开口: “大伯,三叔!我家的钱都是我娘管着,我爹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你们找他没用!”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无耻 “这......” 赵永林和赵永亮有些傻眼,错愕地看了眼赵禹后,又狐疑地看向赵永卓。 赵永卓有些无地自容,朝赵禹一声呵斥: “臭小子,你胡说什么?还不快滚回家去!” 闻言,赵禹耸了耸肩,却是无动于衷,只是靠在门边笑嘻嘻地看着他的两位叔伯。 赵永林迟疑了一下,然后朝赵永卓低声询问: “二弟,禹儿说的可是为真?” 赵永卓没有回话,只是怒气冲冲地走向门口,作势要打赵禹。 赵禹急忙溜出了店铺,装作往家里跑。 不过见赵永卓没追出店铺后,又急忙返回,趴在门边,探出小脑袋往里面瞅着。 店铺里。 看着走回来的赵永卓,赵永林和赵永亮对视了一眼,哪还不知道事情为真? “唉!” 赵永林一声叹息,满脸苦涩道: “如今过活不易,为了爹娘,说不得要去跟弟妹谈谈了!二弟,今天我和永亮就不回去了,在你家住一宿,等弟妹下工后再跟她谈谈,可好?” “正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二哥你既然不好跟二嫂说,那我们来说!” 赵永亮点了点头,一脸为父母着想的大义凛然。 见状,赵永卓轻叹,点了点头: “你们在这住一宿也好,如今天色已晚,你们回去还得走夜路,不安全!等我收拾一下,然后你们跟我一起回去!” “好好好,一起收拾,一起收拾!” 赵永林两人连连点头,急忙一起动手收拾店铺。 外面。 扒在门边的赵禹撇了撇嘴,然后转身跑回了家。 ...... 晚上。 赵禹家的餐桌上很丰盛。 胡氏虽然不待见老大和老三家,但兄弟来了也是没怠慢,做了一桌好菜。 荤菜有红烧肉和一条清蒸鱼,素菜有小炒酸菜和凉菜,甚至还有一瓶一斤装的酒。 虽然这些对于富裕人家不算什么,但对于赵禹家来说可是相当丰盛了,要知道,赵禹家隔个几天虽然有荤腥,但也只有一个荤。 这不,远远瞧着正屋桌上的酒菜,站在院中的赵永林和赵永亮眼睛都直了,一个劲的狂吞唾沫。 当然,两人也还没忘记客套。 舔着嘴唇从正屋桌上收回目光,老大赵永林看向院子一边的灶台间的胡氏,笑道: “弟妹啊,随便吃些就行了,不用这么浪费!” 闻言,旁边的赵永卓不以为意地开口: “这有什么浪费,两位兄弟好不容易来一趟,总是要稍微吃好一些!” 赵永卓这会儿像是虚荣心得到满足,很是豪气地摆了摆手,说着话时,让兄弟俩进屋入座。 赵禹是早就坐在桌边了,那双小腿在凳子下晃动着,眼睛直瞅着碗里的红烧肉。 那小馋样,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也不怪赵禹馋,自从练武之后,他的饭量就大增,每天没到饭点就饿了,可今日有客人,他也不能先动筷。 那边,胡氏没有理会赵永林的话,自顾自地忙活着,又炒了个青菜后,便端着来到了正屋。 正屋里,几人都落座了。 胡氏放下青菜后,便拿了个空碗,把桌上的红烧肉分了满满一小碗出来。 那酒也一样,胡氏拿了个小盅,分了一小盅酒出来。 这是赵禹家的常规操作了,每次家里吃荤,都会分出一份出来。 只是赵永林和赵永亮不明其意,看着胡氏的动作都是怔怔的,直勾勾地看着胡氏把酒肉分出。 而后,在两人的目光下,胡氏把满满的一碗肉和那瓶酒,放到了赵禹的面前: “去,给虎爷送去!” “好!” 赵禹跳下凳子,端着肉、拿着酒就朝门外走去。 只是,赵永林和赵永亮看着桌上只剩一半的红烧肉和一小盅酒,有些傻眼了,急忙朝赵禹一伸手: “小禹等一下!” 叫住了赵禹,赵永林看向胡氏和赵永卓,责怪道: “二弟,弟妹!那个什么虎爷,我们下午也听说过,是你们隔壁的邻居吧?这事大哥就不得不说你们了,酒肉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给外人吃呢?这不浪费吗?” “哼!” 胡氏闻言,一声轻哼,却是没有理会赵永林,转身去拿碗筷了。 赵禹也是皱了皱鼻子,回过头就朝外面跑去。 见状,赵永林还想叫住赵禹,却被赵永卓伸手拦了下来: “大哥和三弟有所不知,虎爷虽然是我们的邻居,但也算是禹儿的师傅,正教禹儿习武呢!” “习武?二哥别让人给骗了,一个平头百姓能会什么武功?” 赵永亮只关心酒肉,略显急切看着赵永卓。 而赵永林也是急忙点头: “就是,城里骗子多着呢,二弟可别上当了,别是骗吃骗喝的!” 闻言,赵永卓摇了摇头,不再多说,而是拿起桌上的小酒盅给两人分酒。 见状,两兄弟还想再说什么,可看到赵禹跑出了院子,也只能无奈地收声了。 随即,两兄弟又把目光放在了桌上的酒肉上,像是那酒肉再跑了一样,急忙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那模样,风卷残云,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又急又快。 当赵禹给薛虎送完酒菜回来时,桌上的那碗红烧肉已是没有了,鱼也只剩下鱼骨。 要不是胡氏给赵禹碗里夹了些鱼肉留着,赵禹恐怕都要吃不上了。 心中气鼓鼓,不过赵禹什么也没说,坐上饭桌就开始吃饭。 而赵永林和赵永亮酒足饭饱后,也终于讲起了正事。 “咳咳!” 赵永林清咳了一下,脸上露着憨厚的笑容,朝胡氏轻声道: “弟妹啊,今日我等前来其实是有事情跟你们夫妇商量!你看这大旱的,家里的吃食已经不够了,爹娘也要饿着了,就想跟你们借些银钱渡过这关,你看如何?” “大哥,这不对吧?” 胡氏有些诧异,放下碗筷,佯装疑惑道:“我们分家前不是给爹娘留了足够吃到秋收的粮食么?怎么就会饿着了?据我所知,你们两家也有好些粮食啊,虽然紧巴了些,但撑到秋收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弟妹有所不知!” 赵永林的笑容散去,严肃道: “前段时间娘身子弱,就拿了些粮食换了只鸡和一些鸡蛋补了补身子,这粮食不就出现空缺了嘛?至于我们两家,弟妹你应该是知道的,我们也都跟你家分了一样多的糙米,哪够撑到秋收啊?” “我们分的糙米可不一样多!” 胡氏突然冷笑,眼含怒气道:“上次家里大米换糙米之事,应该是大哥和三弟在南市那家米铺换的吧?我上次去那家米铺问过了,你们当时换到的糙米可不只是每家三十斤!”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娘,出来收拾桌子了 “这......” 赵永林神色一滞,跟赵永亮对视了一眼后,讪笑道: “弟妹应该是问错人了,我们那糙米不是在南市换的,而是在其它地方,也确实只换到九十斤!” “是么?那不知道大哥能否告诉我是在哪换的?我好去看看那人有没有坑我们家!” 胡氏不依,冷笑着逼视赵永林。 见此,赵永亮像是很生气一样,沉着脸道: “二嫂这是不相信我们么?我们是跟游商换的,哪知道是谁?再说了,你看看你家现在吃的、住的,还需要在意这些么?大家都是兄弟,你们不能自己生活好了,就不顾我们啊!还有二哥......” 赵永亮越说越来气,看向赵永卓,恼怒道: “二哥你还当我们是自家兄弟不?你有挣银子的门路,不叫我和大哥,却带上赵季强那两个外人,还有你家的田地,竟然给别人种也不给我们,你这是不把我们当兄弟啊!” 说罢,赵永亮痛心疾首,竟是恼怒地拍了拍桌子。 看到这一幕,正在扒饭的赵禹诧异。 他三叔赵永亮是个油滑的人,按理说不应该这样出格的。 不过看到他跟赵永林暗地里的眼色,赵禹明白了,这是要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了。 只是,胡氏是什么人? 一个敢拿柴刀追人的人,在她面前拍桌子,岂能讨得了好? “嘭!” 一声闷响,饭桌一震。 胡氏一巴掌拍在桌上,瞪着赵永亮,愤怒道: “说我们不把你们当兄弟!他三叔,我问问你把我们当兄弟了吗?你们换了糙米只给我家三十斤,三十斤啊!要不是上天眷顾,让我家捣鼓出了摇椅,恐怕我们一家三口现在都饿死在那茅土屋了,你想过我们么?你顾过我们么?你在意过我们家死活么?” 想到以前的生死挣扎,胡氏有些声嘶,说完后,眼眶湿润,泪水在眼中打转。 见此,赵永亮像是被吓到了,愣在了原地。 赵永卓见闹得有些僵,顿时手足无措,脸色憋红。 赵永林尴尬地笑了笑,朝胡氏赔笑道: “弟妹消消气,大家都是兄弟,岂会做出那种事?着实真是糙米只换了这么些,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 “哼!是真是假,大哥心里清楚!” 胡氏一声冷哼,而后也不想再多说,快速擦掉眼角的泪水后,快速道: “你们心狠,但我家不是凉薄的人,既然你们来了,明日回去的时候,永卓会每人给你们十斤米,至于老人家那里,永卓过两天会带些吃食亲自回去一趟!” 说罢,胡氏大步走进内屋,‘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看着那紧闭的房门,饭桌上一片安静。 不过只是两秒,赵永亮又敲了敲桌子,恼怒地看向赵永卓: “十斤粮食还不够我们吃几天的!二哥,你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饿死啊!” “是啊,二弟!大家兄弟一场,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唉!” 赵永林摇头叹息,满脸悲戚。 赵永卓显得有些着急,不过看了看那紧闭的房门,最终苦笑: “两位兄弟也不要着急,等娘子气消了之后,我再跟她说说。” 闻言,赵永林和赵永亮对视了一眼。 而后赵永亮转动着眼珠子,拉着赵永卓的手臂道: “二哥,要不这样,你也不要去麻烦二嫂了,你那木器店不是需要人手么?你让赵季强他们两个回去,换我跟大哥在店铺帮忙,我们自己挣钱养活一家老小!” “这......这怎么行?” 赵永卓一愣,急忙出声。 “这有什么不行的?他们是外人,我们是兄弟,自己人用着才放心!” 赵永林面色一沉,一副老大的架势。 “不错,自家银子哪能让外人挣了去?就这么说定了!你要是不好跟他们说,明日我去跟他们说!” 赵永亮立马附和,说着话时,站起身就往外面走去。 赵永林也是一样,同样起身往外走。 赵永卓愣了两秒,看到两兄弟走到院外,急忙起身开口: “大哥,三弟!你们这是要去哪?” “我们不麻烦二哥了,我们今晚就到店铺去睡!” “这......唉!” 赵永卓一拍大腿,懊恼地坐回了凳子上。 对面。 赵禹看着两人消失在院中,然后小脑袋从饭碗中抬起,瞅着他爹: “爹,你现在怎么办?不会真让季强叔他们走吧?” “大人的事要你操什么心?吃完了就回房间去!” 赵永卓正恼怒,一点就炸,顿时把怒气冲向了赵禹。 见状。 “嗝...我也是吃饱了......” 赵禹打了个饱嗝,撇了撇嘴,跳下凳子就朝屋外走去。 不让他管就不让他管,他还懒得管了! 这种破事也还用不着他操心,赵禹相信他娘就能解决。 “娘,出来收拾桌子了!” 头也不回地吼了一嗓子,赵禹晃晃荡荡地回了自己房中。 果不其然。 赵禹刚回房,胡氏后脚就气冲冲地走出了房间。 而后,正屋里好一番热闹...... 一夜在不太平静中度过。 翌日。 清晨的灰暗下。 赵禹做着每日的功课,在薛虎的监督中,蹲马步、拉腿,然后踢树干。 直到太阳升起,赵禹才擦了药酒,大汗淋漓地回了自家。 在家里快速吃了点东西,赵禹一边抹着嘴,一边抓着小挎包急忙去私塾。 只是,赵禹刚出自家院子的拱门,迎面就看到一个人影着急忙慌地冲进了院门。 这人,正是住在木器店的赵水生。 “水生叔,你这是怎么了?” 停下脚步,赵禹疑惑地看着冲来的赵水生。 “找...你爹!” “永卓哥!永卓哥!” 赵水生上气不接下气,发出声音的同时,旋风一样的从赵禹身边穿过,大吼着冲进赵禹家的院子。 而后那院中一阵鸡飞狗跳: “怎么了?水生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店铺......店铺让人给砸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快走!” 一阵急切的声音从院中传出,而后两道身影冲出了院子,从赵禹身边闪过后,冲出了院门。 赵禹愣了一下,而后急忙迈开小腿,跟了上去。 三人一前一后。 跑出巷子后,又跑到了街上,然后来到了木器店。 木器店的店门半开着,上面还留有数道划痕,像是被人砸开的。 赵禹进了店铺后,就见里面一片狼藉。 所有家什被打翻在地,上面留着棍棒砸过的痕迹,还有好些都被砸烂了,甚至那几张摇椅更是被砸得稀烂。 在这片狼藉中,赵季强正弯着腰扶起一件件家什。 不过看到赵禹几人到来,他直起了身,羞愧地看着赵永卓,而在其脸上,还有一块瘀青。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季强你怎么还受伤了?” 看着店里的一片狼藉,看着赵季强脸上的瘀青,赵永卓眼睛一瞪,整个人都急得一阵呼吸急促。 要知道,这店里的这些东西可都是他的心血啊,如今成了这样,赵永卓心疼得直滴血,尤其是,赵季强既然还受伤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 店铺被砸 “永卓兄弟,大哥没有守好店铺,对不住你!” 赵季强很是羞愧,说着话时走到赵永卓身前,低下了头。 而赵水生此时却是气愤难当,握着双拳,咬牙切齿道: “是一帮棍手干的!我们早上刚准备开门,突然就冲进来四五个手持棍棒的棍手,二话不说就把我们的店铺给砸了,我们去拦,还打我们!” “棍手?” 赵永卓的脸色突然一白。 所谓棍手,就是城里的地痞流氓组成的打手,专门替人拿钱办事,或者是敲诈勒索,手段狠辣,让城里的百姓很是畏惧。 赵永卓之前只是本分的农民,是在胡氏的要求下才开的这家木器店,哪碰到过这种事?如今一听惹上了地痞,整个人都慌了。 赵禹却是目光闪了闪。 地痞打砸店铺,赵禹并不意外,敲诈勒索钱财不就是这一套吗? 只是赵禹疑惑,他家店铺开了也有大半个月了,那些地痞之前没见到,今日怎么突然跑来了? “水生叔,那些棍手说什么了么?” 心中疑惑,赵禹从赵永卓身后走出,看向赵水生。 赵永卓一听,也反应了过来,急忙点头: “对对对,那些棍手说什么了?他们是要银子,还是想干嘛?” “要银子!” 赵水生咬牙道:“他们说我们店铺开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主动上例钱,就先给我们一个教训,然后砸完就走了!” 要银子,然后砸完就走了? 赵禹一愣,怎么听着这么矛盾? 不过赵禹这会儿又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也没去多想,而是扫视了眼店铺,然后询问道: “水生叔,我大伯和三叔呢?他们不是也住在店铺么?” “对!他们两人呢?不会也受伤了吧?” 赵永卓猛然惊醒,这才想起他还有两个兄弟在店铺里,急忙看向四处。 不过赵水生这会儿却是更愤怒了,紧紧捏着拳头,愤怒道: “他们两个一见有人打砸店铺就吓得立马从后门跑了,他们要是不跑,我们也有四个人,也不至于让那群棍手砸成这样,真是两个废......” “水生!” 赵水生话未说完,赵季强便急忙拍了下他的手臂,打断的他话,然后朝他使了使眼色。 见状,赵水生这才意识到那是赵永卓的两个亲兄弟,急忙收起愤怒,朝赵永卓讪笑: “永卓哥,不好意思,我就最快!” “不碍事!” 赵永卓一门心思都在店铺上,见两兄弟没事,也没去怪罪赵水生,而是满眼忧愁地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 赵禹却是撇了撇嘴,他的两个叔伯昨日还说自家人靠得住,要在店铺帮忙,结果今日一有事就跑了,着实有些不齿。 对面,赵季强见赵永卓忧愁,也是满脸忧郁,踌躇道: “永卓兄弟!如今店铺生意不好,又有棍手闹事要例钱,以后怕是更难了,不如......” 话未说完,赵季强突然止声,抬眼看向了店门。 就在这时,店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清咳声。 赵禹回头看去,就见一个锦袍老者,带着两个磅礴大汉,推开半隐的店门,走了进来。 那老者微胖,下颚有着一颗长毛的黑痣,眼中闪烁着精明之色。 “哎呀!这位老爷,您是要买家什吗?不好意思,小店今日打烊,不营业!” 被老者身后的两个大汉吓了一跳,不过见有客人,赵永卓还是急忙露出憨笑,迎了上去。 而赵季强和赵水生两人,也是急忙弯腰陪笑。 不过那老者却是摇了摇头,笑眯眯地打量了眼店铺内的满地狼藉后,看向赵永卓,诡异一笑: “你就是赵永卓赵掌柜吧?老夫不是来买东西的,老夫是木艺坊的掌柜杨昌,特地来跟你谈笔生意!” “木艺坊的掌柜?” 赵永卓三人一愣。 而赵禹,则是瞬间眯起了眼。 自从上次听赵水生说城内多了许多卖摇椅的店铺后,赵禹就特地关注过,也听说过这家木艺坊。 它便是之前赵水生口中的,拿出许多摇椅出来卖的那家大木器坊! 只是赵禹不明白,这样一家大木器店,跑他们小店来干什么? 心中狐疑,赵禹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哎呀!原来是杨大掌柜,杨掌柜好!” 赵永卓还从未跟别人谈过生意,一听是大店铺的掌柜,顿时窘迫,手脚无措地问了声好后,憋红着脸道: “杨...杨掌柜,小店就是小本买卖,根本没东西能入你的眼,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不不不,你有的!” 杨昌眼中闪烁着笑意,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然后在几人的疑惑中,自顾自地走向店铺的一边,从一地木屑中,挑拣了一根摇椅的摇木出来。 “啧啧,树纹笔直,不似取自天然形成的弯木,又没有煅烧的痕迹,这弧度真是优美啊!” 一边啧啧称奇地打量着手中的摇木,杨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赵永卓。 而后,杨昌走到赵永卓身前,晃了晃手中的摇木: “赵掌柜,老夫便是为此物而来!” “摇木?” 赵永卓错愕。 “不错!” 杨昌点了点头,嘴角上翘道: “如今这常宁县内制作摇木者,一是取自然形成的弯木,二是用火焰煅烧拉弯!这两者不管是哪种,想要得到两根同样弧度和尺寸的摇木都不容易!” “而老夫偶然间发现,你家的摇木既不是取天然形成,也没有煅烧的痕迹,但尺寸都一样,且能大量生产,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的办法吧?这个法子老夫要了!” 声音落下,带着不容置疑,亦不容拒绝! “这......” 赵永卓搓着手,顿时面露难色。 “嗯?” 看着赵永卓的模样,杨昌像威严受到挑衅,神色逐渐收敛,眼中晦暗不明: “怎么?赵掌柜是不愿意?” 声音落下,杨昌手中的摇木‘咚’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也在这时,其身后一名双手抱胸的大汉,突然一声沉喝: “哼!别不识抬举,我们杨掌柜跟你们谈生意是给你们脸,若是不愿意,下次倒在这地上的就不只是这些家什了!” “什么?” 说翻脸就翻脸,突然间的变化,让赵永卓三人一懵,不过听到大汉的话,三人更是一脸茫然。 可赵永卓三人茫然,赵禹却心中一激,猛得瞪向杨昌: “你们是说,我家的店铺是你们指使人砸的?” 闻言,赵永卓三人的茫然瞬间消失,同样瞪着杨昌。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 木艺坊的背景 杨昌却是被赵禹吸引住了。 看着左手边一张烂桌旁的赵禹,看着他那张愤怒的小脸,杨昌脸露调笑: “哟,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小孩,倒是挺聪明的,只是你那愤怒对老夫可没用!” “果真是你们干的!我打死你们!” 赵水生年纪最轻,脾气最暴,一看杨昌承认,捞起地上一张长凳就怒砸了过去。 不过没等赵水生的长凳砸到,之前说话的那个大汉就突然闪到了他的身前,并且右脚一晃。 顿时,赵水生手中的长凳徒然爆碎,他整个人也被踢得撞到了后面的柜台上。 见状。 “水生兄弟!” 赵永卓和赵季强大急,急忙冲向了赵水生。 而这时,杨昌身后的另一个大汉,却冷笑着抓向了赵禹。 “哼!” 赵禹小脸一板,右脚猛得抬起,抽向了大汉抓来的大手。 那一脚又快又急,很是有些力量。 只是,大汉也是个练家子,可不是赵禹这个才练几天武的稚童能比的! “呵,倒是还练过!” 大汉冷笑,抓去的大手瞬间成爪,紧紧抓住了赵禹抽来的小脚,然后一扯就把赵禹抓到了身前,禁锢住了赵禹的同时,一只大手捏住了他的脖子。 “咳咳......” 脖子被捏住,赵禹脸色憋红,一阵干咳,一双小手抓着脖子上的大手急忙挣扎。 赵永卓两人此时已经把赵水生扶了起来,看到赵禹被抓住,赵永卓顿时魂飞天外: “不!快放开禹儿!” 满脸惊恐,赵永卓张开双手就冲向了赵禹,赵季强和赵水生也是急忙奔了过来,不过却被踢飞赵水生的那名大汉给全部挡住了。 赵永卓大急,眼泪都急出来了,急忙看向杨昌,哀求道: “扬大掌柜,快,快放了我家禹儿,我求求你了!” 闻言,杨昌嘴角上翘,冷笑道: “敢跟老夫动手,也不掂量下自己的分量!不过老夫不跟你们一般见识,赵掌柜,我要的东西呢?” “给,我给!只要把木材放在水里煮烫后定住晒干就行了!” 赵永卓鼻涕眼泪横流,没有丝毫犹豫,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杨昌皱了皱眉,沉吟了一会儿后,才冷笑道: “倒是有一套,老夫记下了!不过既然是谈生意,老夫也不白要你的,这便是老夫买你法子的钱!” 声音落下,一枚铜钱滚到了赵永卓的脚下,滴溜溜地转动着,格外刺眼。 而在那铜钱转动间,杨昌转过身,走向了店门。 后面,大汉也放了赵禹,把赵禹推向了赵永卓,跟在杨昌身后。 “禹儿!!” 赵永卓一把抱住赵禹,手忙脚乱地检查着赵禹全身,见没事后才一屁股坐在地上,紧紧抱着赵禹。 赵水生此时也是后悔不已,急忙向赵禹道歉: “小禹,都怪水生叔,要不是水生叔冲动,你也不会被人欺负了!” 赵禹摇了摇头,却是没说话,只是目光冷冷地看着杨昌的背影。 杨昌此时已经走到了门口,不过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赵永卓,冷笑道: “对了,忘记告诉赵掌柜了,摇椅的生意以后是我木艺坊的了,奉劝赵掌柜不要再卖摇椅,不然店铺以后可能不会太安宁!” 说罢,杨昌又冷笑了两声,然后扬长而去。 而赵水生此时却想到了什么,顿时眼睛一瞪: “欺行霸市!是他们,就是他们干的!这段时间卖摇椅的店铺接连遭到打砸,肯定是他们干的,今日竟然还砸了咱们的店铺,我去官府告他们!” 赵水生愤怒不已,说着话时就朝门外走去,不过却被赵季强拉住了。 “你去告官有什么用?” 赵季强一把拉回赵水生,呵斥道: “店铺是棍手砸的,你找得到那些人?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木艺坊指使的?况且木艺坊有钱有势,你怎么跟他们斗?你以后还想不想安生了?” “对对对,这点小事不要去告官,官府那种地方不是我们能去的,大不了不做这生意了就是!” 赵永卓一听告官,吓得一个激灵,急忙从地上站了起来,抓住赵水生。 这个时代的官府岂是这么好进的?普通百姓进去了,恐怕人没告到,自己就得先脱三层皮。 赵永卓是个本分的老实人,岂敢去惹官司? 不说三人的吵闹。 赵禹看着杨昌离去后,却是目光空洞。 他本以为弄出摇椅很安全,却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商人的贪婪,竟然连这种东西都要搞垄断,而且连摇木拉弯这种小技术都要弄到手,这特么该是贪婪成什么样了? 不过好在赵禹也只是弄出了摇椅,要是弄出其它稀罕物,他都不敢想会有什么下场。 这也给赵禹提了个醒,在没有实力保护自己时,绝对不能把那些挣银子的东西弄出来。 不过不管怎样,今日被人又打又砸,赵禹却是不会咽下这口气! 心中涌出一股戾气,赵禹握紧了小拳头。 而赵禹这样一声不吭,也吓到了赵永卓。 赵永卓拉住赵水生后,见到赵禹呆呆的,整个人又吓得急忙抱住了赵禹: “禹儿,你这是怎么了?可别吓爹啊!” “爹,我没事!我去私塾了!” 赵禹摇了摇头,然后像往常一样跑向了店门。 赵永卓本想让赵禹今天就不去私塾了,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赵禹就跑出了店门。 见此,赵永卓犹自不放心,急忙让赵季强送赵禹去私塾。 ...... 私塾里。 赵禹一整天都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今天木器店被砸之事。 直到下午放学,他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急匆匆地跑回家,而是来到了私塾庭院的东墙镂空窗前。 因为今日,又是他和胡老四交易故事的日子! 赵禹没有向胡老四暴露身份,也没告诉他在城内有住处,所以每次交易依旧在这私塾的东墙。 东墙的镂空窗前。 赵禹依旧坐在镂空窗内的石桌旁,胡老四则是仰着一张老脸扒在镂空窗外。 两人交易完故事后,赵禹突然开口: “胡先生,你可知道城内的木艺坊?” “嗯?” 胡老四一怔,眨巴了一下三角眼后,才把手中的纸张塞进怀里,点了点头: “听说过!木艺坊是常宁县最大的木器店铺,掌柜叫杨昌,不过它的东家另有其人!他那东家是常宁县的大富商,不仅经营木器店,还有酒楼、赌坊等,据说在官府都有门路,很是有些势力!” “原来如此!” 赵禹目光闪烁,终于明白杨昌为什么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行霸市、上门夺人东西了,原来是官府有人,无所畏忌! “胡先生,那你可知道木艺坊的东家是谁?” 想到杨昌的背后之人,赵禹再次询问。 “这个小老头就不清楚了!” 胡老四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而后疑惑地看着赵禹,迟疑道: “赵小公子,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没事!胡先生,下次再见!” 赵禹没再说话,直接起身离去。 看着赵禹的小背影,胡老四眼中满是疑惑,不过他心中惦记着故事,立马把这事抛到了脑后,‘嗖’的一声消失在了镂空窗外。 镂空窗内。 赵禹转过身后,眼中却尽是阴鸷,藏在袖中的小手也紧紧握着。 “等着!给我等着!!” 心中冰冷,赵禹脚步坚定地走出了私塾!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 馋死了 时间缓缓流逝。 距离木器店被砸已经过去了几天。 赵禹恢复了每日充实的生活,甚至因为店铺被砸之事,赵禹在习武之事上变得更加刻苦,每日放学后都会加练,在薛虎的院中努力踢树干。 而赵禹家的木器店,自从那次被砸后,因为各种原因,赵永卓把它退了,没再开店。 没了店铺的收益,在城里又消费大,赵永卓满是危机感,每日不是编织竹制品卖,就是去城外疯狂地砍柴卖。 可这些东西都不好卖,甚至赵永卓好几天都挣不到钱,整天都是愁眉苦脸。 而赵家的收入减少,最明显的体现就是家里的伙食变差了,原本隔个两天就能见到的荤腥,自从店铺没了之后就没再见过了。 可赵禹是半大孩子啊,又因为习武,不仅饭量大,营养需求也大,习惯了肉食的他,哪能受得了? 憋了十来天。 直到七月私塾休沐的时候,赵禹终于忍不住了,打算自己掏钱买肉吃。 这一天是七月十四。 下午散学后,赵禹背着小挎包冲出了私塾,直接来到了南市的菜市场,一家街边肉摊前。 “哪家的小童?散学了就赶紧回家去,别挡老子做生意!” 肉贩是个满身横肉的大汉,赤膊着上身,看着很是凶恶,看到赵禹挡在摊前,立马瞪眼驱赶。 赵禹并不怕大汉,仰着小脑袋,俏生生道: “我是来买肉的,我家大人叫我来买肉!” “买肉......那就赶紧的,要多少?” 大汉迟疑了一下,拿起刀拍了拍肉板。 “你还没告诉我多少钱一斤呢?” 赵禹撅了撅嘴。 闻言,大汉咧嘴一笑: “倒是人小鬼大,告诉你,上等猪肉二十文一斤!” “二十文一斤......” 赵禹的目光移向了摊位上的猪肉。 摊上的猪肉已经没有多少了,只剩半扇。 二十文一斤,赵禹倒无所谓,只是他吃得多,不会只买一斤,这需要花的钱就多了,到时候他爹娘问起来没法搪塞,容易暴露小金库...... 小手指点了点头嘴唇,当目光扫视到支撑摊位的木杆上时,赵禹突然眼睛一亮。 那木杆上,正挂着一副猪肺和猪大肠。 这种猪下水虽然不及肉,但在这个时代并非没人吃,一些穷人家还是会买的,因为它便宜啊! “上面挂着的猪下水怎么卖?” 赵禹突然伸出小手,指向了木杆。 大汉瞥了眼木杆,然后撇了撇嘴: “整副肺子二十文,肠十文!” “我全要了!” 赵禹毫不犹豫地小手一挥,立马朝小挎包里去掏钱。 一副猪肺加一副大肠,怎么也有十来斤,只要三十文,赵禹当然要了。 而且,这种猪下水煮好了,那可是比肉还好吃。 从小挎包里数出三十个铜板,赵禹直接放在了肉摊上。 看到铜板,大汉也很痛快,取下猪肺和大肠就扔在了赵禹面前的案板上。 猪肺和大肠都是用稻草绑着的,在这个时代想让摊主拿个袋子装好不现实,赵禹抓起稻草、提溜着猪下水,转身就朝家里跑去。 那小背影,潇洒、风风火火! 唯一不雅的是,那提溜着的大肠在空中晃荡,看着甚是渗人! ...... 回到家。 胡氏和赵永卓都还在外面忙活,家里没人。 赵禹馋狠了,也不等两人回来,自己就动手开整。 猪肺好弄,洗洗就好了。 可猪大肠就难洗了,要是不搞干净,绝对吃进去都得吐出来。 而想要把猪大肠快速洗干净,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盐、面粉或碱辅助清洗。 可这些东西比猪大肠还贵,赵禹哪敢奢侈地去使用?所以只能用清水洗了。 好在虽然麻烦点,但清水也能洗干净,一遍两遍不行,那就洗它个十几二十遍,绝对能洗得它连味道都没有! 把猪肺洗净用木盆装好,然后放到厨房里。 赵禹随即坐在院子里的木墩上,开始清洗大肠。 好在大肠已经被屠夫反了过来,外面就是里层,倒是省了赵禹去翻转。 把大肠扔进木盆里,赵禹又往里面扔了一把干净的稻草,然后加了水就开始摩擦。 一遍,两遍...... 赵禹换了一次水又一次。 也不知道洗了多少遍,直到大肠摸着不溜滑,闻着没那种味道后,赵禹才停下。 而此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赵禹累得满头大汗。 不过赵禹没有停下,把大肠放进厨房后,又跑出了院子,跑向了巷子外的南市。 赵禹对猪下水的做法,只知道炒和煮。 炒是不行了,因为赵禹没在常宁县看到辣椒,炒这玩意不放辣椒没法吃。 所以,赵禹打算煮,或者说卤,用香料卤,做出卤煮,这样不仅能盖住脏器的味道,还喷香! 尽管香料也很贵,但赵禹还是准备买点,更何况,这香料买了也可以重复利用很多次啊! 花了二十多文钱在杂货铺买了一点卤料,赵禹又跑回了家。 把猪肺和大肠切碎了扔进灶锅里,赵禹往里面加了水和生姜调料,又把粗布包紧的卤料包扔了进去,然后盖上锅盖开始生火。 没一会儿,锅里水开,有浓浓香味自锅盖的缝隙中飘散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院子。 赵禹蹲在火坑前,仰着被黑灰弄花的小脸,紧紧瞅着灶锅,狂吞唾沫,鼻子猛嗅着空气中弥漫的香味。 用香料卤出来的卤煮,赵禹这一世还没吃过,再加上缺荤腥,赵禹馋得眼睛都绿了。 咕咚! “先尝尝盐味!” 见水开了有一会儿,赵禹咽了一大口唾沫,立马凑到了灶台边。 “呼!” 揭开锅盖,一大股蒸汽喷涌而出,带着浓浓的香味犹如一朵白云飞上空中。 赵禹享受的猛吸了口香气,然后口角带银丝地看向了锅里。 锅内滚滚沸腾,一块块肺子和肠段在锅里涌动。 赵禹也不怕烫,伸手就捏出了锅边的一块肠段,然后仰头就往嘴里送去。 只是,肠段刚到嘴边,赵禹仰起的小脑,就突然看到他头顶不知何时出现了个大脑袋。 那脑袋有一张刚毅、凌厉的四方脸,还有一个戴着眼罩的瞎眼,正是薛虎。 薛虎还是第一次出现在赵禹家。 看着突然出现的薛虎,赵禹张着小嘴,捏着肠段,僵立在当场。 不过只是两秒,赵禹便尴尬地合拢小嘴,把手中的肠段递向薛虎: “虎爷,你吃么?” “你自己吃!” 薛虎冷冷开口,面无表情。 可尽管如此,赵禹还是看到薛虎的喉咙在缓缓滚动,那只独眼也瞥了瞥锅里。 “唔......一起吃!这里有很多,我特意为虎爷你也做了一份!” 赵禹急忙把肠段塞入自己口中,拿了一个碗从锅里装了一大碗卤煮出来,然后端到院外的石桌上,笑嘻嘻地看着薛虎。 薛虎复杂地望了眼赵禹那张小花脸,然后看了看石桌上的卤煮,最后走出了院子。 看到薛虎离去,赵禹一愣。 不过就在赵禹愣神间,薛虎又走了回来,其手中,还提着一壶酒。 见状,赵禹咧嘴笑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晚饭 “你爹娘不在家,我是闻到院子里有什么味,才特意过来看看的,却是没想到你小子竟然还会自己做吃的!” 落日余晖下的院子里,赵禹和薛虎坐在石桌边大快朵颐,薛虎抿了一口酒后,脸色微醺地看着赵禹。 赵禹的小脑袋埋在碗里,小嘴塞得鼓鼓的,含糊道: “唔......我很小的时候就自己会做吃的了,这种卤煮是我在书上学的,可好吃了,要是往里面泡上面饼更好吃!” “嗯!” 薛虎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又抿了一口酒后,才伸手拍了拍石桌: “好了,吃也吃了,今日的功课也该做了!” “哦,好!” 对于练武,赵禹可是相当积极的,放下筷子,抹了抹嘴,就跑到了自家院子前的一棵大树下。 那棵树的树干上同样包裹了一层皮革,是赵禹下午散学后在自家院子里训练而准备的。 只是,赵禹刚到树下,正准备踢树干,坐在石凳上的薛虎却又出声了: “腿功坚持练,刀法也可以学了,今日我便教你用刀!” “嗯?” 赵禹停下动作,立马兴奋地转过身看向薛虎,目光炯炯道: “虎爷,今日就学刀法吗?怎么学?” 薛虎没有说话,只是右手一甩。 顿时,就见薛虎的袖中一道影子飞出,‘噗呲’地扎在了赵禹身前的地面上,现出了一把小臂长的小木刀。 紧接着,薛虎的声音响起: “刀法是其次,练刀先练人!我会向你扔石子,你只要用木刀把石子劈飞就行!” 声音落下,薛虎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小石子。 而后也不见薛虎有什么动作,一枚小石子突然从其手中弹出,在空中‘嗖’的一声后,还没反应过来的赵禹‘啊’的一声惨叫。 “等等,虎爷你等一下!” 赵禹一张小脸疼得纠结在了一起,左手不停地揉着被小石子打中的左腿,右手急忙去拔地上的木刀。 只是,赵禹刚拔出木刀,他揉腿的左手小臂又猛得一疼。 “啊......虎爷你慢点,慢点!” 赵禹疼得直抽抽,急忙双手握刀指向薛虎。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你要实时关注对手的动作,一旦接不住,就要学会躲避!” 声音起,薛虎右手食指和拇指一弹,又一枚小石子飞向了赵禹。 赵禹急忙挥刀劈砍,只是那准头太差了,而且石子太快,直接从木刀下穿过,又砸在了赵禹身上,疼得赵禹又一声惨叫。 薛虎没有怜惜赵禹,手中的石子不停的弹出,速度越来越快。 顿时,这院中的惨叫声彼此起伏,到了最后变成了声声怒吼! 直到半个时辰过去。 天色渐黑。 赵禹才虚脱的一屁股坐在大树下,双臂低垂,浑身疼痛,整个人大汗淋漓的背靠在树干上,大喘着粗气。 而这时,赵永卓夫妇也刚好回来了。 看到大树下如死猪一样的赵禹,以及坐在院中的薛虎,夫妻俩顿时愣在了院门口。 他们如此,并不是因为赵禹,赵禹自从练武以来,经常这副德行,夫妻俩已经习惯了,他们主要是因为薛虎。 因为自从他们一家搬到这里住,薛虎还是第一次踏进他们的院子,一时间有些错愕。 薛虎看到夫妻俩回来,拿起了桌上的酒壶,默不作声地就欲起身离开。 不过胡氏是个会做人的人,见此,立马风风火火地走进了院子,大声笑了起来: “哎呀,虎爷来了,正好,晚上就在这里吃饭了,省得您再回去开火麻烦!” “孩子他爹,赶紧去打壶酒!” 满院笑声传荡,胡氏说着话时,又立马吩咐起了赵永卓。 “诶诶诶!虎爷,您坐,您坐!晚上我们一起喝一杯!” 赵永卓急忙附和,笑容洋溢地朝薛虎伸手示意,然后立马走出院子,去打酒去了。 夫妻俩热情洋溢,薛虎抹不开,顺势坐了下来,准备在赵禹家吃一餐了。 不过坐下后,薛虎朝胡氏指了指赵禹: “先烧水给他泡药浴!” “诶!虎爷您且稍坐!” 胡氏不敢怠慢,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去了厨房。 只是刚进厨房,胡氏又匆匆走了出来,看向瘫坐在树干上的赵禹,疑惑道: “厨房锅里是什么东西?” “肉食啊!我跟虎爷做的......” 赵禹有气无力的回答。 “哦!” 扯上了薛虎,胡氏不再追问,又朝薛虎笑了笑后,便再次进了厨房。 赵禹的话模棱两可,薛虎也没听出什么,自顾自地坐在石凳上轻抿着小酒。 ...... 晚上。 赵禹家今天的晚餐搬到了院子的石桌上吃。 院子里生了一个火盆照明,就着月色,赵禹一家三口和薛虎围坐在石桌边。 桌上的菜品也很丰富,除了赵禹下午做的卤味,还有胡氏做的荤素。 胡氏是个大大咧咧的人,饭桌上不停地叽叽喳喳着。 赵禹泡了药浴后又变得活蹦乱跳,时不时地活跃着饭桌上的气氛。 而赵永卓也是在旁边陪薛虎喝着。 所以,两家虽然是第一次在一起吃饭,但气氛其乐融融,并没有觉得很尴尬。 只是,薛虎像是不适应这种气氛,吃得很快,没多一会儿就吃完了。 不过薛虎没有立即离开,放下碗筷后,稍稍沉吟了一下,然后突然朝赵永卓夫妇开口: “你们知道巷子外旁边的那家面馆么?” 闻言,饭桌上一静,赵永卓夫妇疑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胡氏点了点头: “知道,不就是那对老夫妇开的面馆么?我们以前在那吃过面!怎么了,虎爷?” “嗯,就是那家!” 薛虎点了点头,缓缓道: “那间门面是我的产业,前两天那对老夫妇说年纪大了,想回乡去,不再租那铺面了,如果你们愿意,就接手那家面馆吧!” “这......” 赵永卓夫妇顿时面露难色,而赵禹却灵机一动。 薛虎像是知道夫妻俩的难处,不等两人开口,又继续道: “你们之前那家木器店的事,我听说了,你们放心,这家面馆没有地痞敢来闹事!至于租金,今年就算了,明年挣到银钱再给吧!” “这...这怎么行?” 夫妻俩一惊,睁大着眼睛看着薛虎。 薛虎摇了摇头,指着赵禹道: “他在练武,需要肉食,你们这样是不行的!这家面馆虽然挣不了太多,但维持你们的生活还是勉强可以,今年的租金,就算我给这小子的肉食钱了!” “这不行的!虎爷,店铺我们租,但租金得给!” 胡氏满脸严肃。 薛虎却是再次摇了摇头,然后不再多说,站起身朝院外走去。 见此,胡氏和赵永卓急忙站起身。 胡氏踌躇了一下,最后终是朝薛虎的背影微微一礼: “多谢虎爷大恩!” 一声道谢,胡氏最终答应了下来,而后急忙拉起赵禹: “禹儿,快向虎爷道谢!” “谢谢虎爷!” 赵禹一声大喊,眼中尽是感激。 薛虎头也不回地点了点头,脚步不停地走出了赵禹家的院子。 他那脚步平稳,跟正常人一样,而他脚上的鞋子,亦是赵禹送给他的那双。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 京师来信 常宁县南市,北巷旁边的面馆。 北巷就是赵禹家门前的那条巷子,面馆则是那对老夫妇经营的那家。 只是,三天过去,那家面馆已经重新换了招牌,新招牌上刻着‘赵氏面馆’。 而经营这家面馆的也不再是那对老夫妻,而是一对年轻夫妇。 面馆内,赵永卓在后厨,胡氏在前面打理店铺,夫妻档! 很平静。 没有鞭炮,没有铜锣响鼓,赵氏面馆就在低调和安静中开业了。 只是,开业低调,生意可不低调! 赵禹说服了胡氏,把他那天做的卤煮搬进了面馆,主打卤煮面。 那卤煮一出,顿时香了一条街,哪个闻上一闻不肚子叫唤两声? 而面馆前面的大街是哪里?那可是南市,人流最多的地方! 众多人闻到这味道,循着香味就来到了面馆。 而赵氏面馆的卤煮面,既香,又有料,还实惠! 香料就不说了,没有哪个普通百姓家舍得买。 卤肉虽然是猪下水,但喷香,还量足,那一块块卤肉下漂浮着一层酱色油花,看着甚是食欲满满,主要还是四文钱一碗! 这对囊中羞涩,又腹中油水少的人来说,极具吸引力。 所以,赵氏面馆一开业,便人满为患,店内的六张桌子经常坐满,甚至店外的油毡蓬下都摆了好几张桌子。 而赵氏面馆生意一好,最明显的体现也在赵禹家的伙食上。 如今的赵家又恢复了以前的伙食标准,甚至因为开了面馆,赵禹天天都能吃到肉食。 这一改变,也让赵禹变得壮壮的。 习武锻炼筋骨,泡药浴增强体质,肉食补充营养! 这一套下来,赵禹是一天一个样,那个头都比同年人高出一截! 一切又变得幸福满满。 赵家再次充满了对生活的憧憬,赵禹也在充实的学习和习武中过得快乐踏实。 而在这充实的生活中,小小的赵禹收到了一封来信! 信是从京师寄来的,来自姜若彤,下午散学的时候,韩礼儒转交给赵禹的。 这是姜若彤离开后的两个月,八月初十。 赵禹的房间里。 赵禹坐在书桌前,落日的夕阳透过窗户洒了进来,在书桌上留下满桌的玫瑰红。 书桌上,赵禹的面前,整齐的放着三样东西。 一本薄薄的线装书,书名是《鬼狐传》。 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赵禹同学亲启’。 一个打开的锦囊,里面装着银豆子和碎银,共有十五两! 赵禹板正地坐着,看了眼三样东西后,疑惑地拿起信封,撕开了封口,拿出了里面的信纸。 信纸有两张。 赵禹的小手抖开信纸,扫了一眼。 字迹娟秀淡雅,线条纤细。 嗯,是姜若彤同学的字没错! 赵禹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信的内容: “常宁县的男同学: 见字如面,可安好? 我跟你说哦,我可聪明了! 我看完你的故事后,闲着无聊,就突然想到了你卖故事给胡老四的事,然后我就把你写的故事拿到书局印刷成了书,派人拿到外面去卖! 你猜怎么着?这书卖得可火了,那些公子小姐,还有书生,还有好多人,都抢着买,我挣了好多好多银子......” “啧啧,真是聪明!” 看到这,赵禹忍不住笑着咂了咂嘴。 这字里行间里,赵禹仿佛看到了一个兴奋又激动的小人儿,跃然于纸上。 意犹未尽,赵禹继续往下看: “我告诉你哦!我决定把这些银子分你一半,剩下的分给下面办事的人,还有我的...哼哼! 那锦囊里,就是我给你寄的银子!当然,属于你的银子不止这十五两,只是我担心你年纪太小,身上银子太多不好,所以剩下的银子我帮你保管......” 帮我保管?有多少? 天高皇帝远,在你兜里的银子它还会是我的么? 看到这,赵禹一脑门子黑线。 他们两个,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谁也见不到谁,那剩下的银子能不能到他手里还真是个未知数! 还有,她自己才多大?竟然还说他年纪小,还要替他保管银子,她自己的银子保不保得了还是个问题。 “......” 赵禹一阵无语,眼神忧郁地继续往下看: “好了,现在我们说说故事吧!你赶紧把后面的故事多寄些给我,我好想看了,外面那些买了故事的人也好想看后续!等我看完之后,我再把它们印刷成书,然后狠狠挣他们的银子,再跟你分,嘻嘻!所以......” “她不会也成财迷了吧?” 看到这一段,赵禹有些担心。 姜若彤要真是成了财迷,那他剩下的银子还真就有些悬了。 压下担心,赵禹继续往下看。 下面基本上都是催要故事的啰嗦话,整整一页多纸。 赵禹耐着性子认真的看着,待看完正文后,便看向了结尾: “盼速速回信! 夏安! 常宁县的女同学字。” “嗤!” 看到最后的落款,赵禹莞尔,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课堂里坐在他旁边的小身影,以及在先生家院里一起悬砖练字小人儿。 一幕幕往事在脑中浮现......赵禹嘴角微微上翘。 良久。 赵禹心绪收回,又看了看信纸后面‘夏安’两字。 现在是八月,是秋天,姜若彤写‘夏安’,那这封信就是在夏季写的...... 赵禹心中沉吟,一边推算信件从京师寄来所需要的时间,一边把信纸折好收回信封,放进了抽屉里。 接着,赵禹又把装着银子的锦囊藏进自己的小金库,然后拿起了桌上那本姜若彤印刷的《鬼狐传》。 鬼狐传是聊斋的别名,是赵禹随口跟姜若彤说的,没想到姜若彤把它当书名了。 随意翻看了一眼,赵禹把书放到了一边,然后铺纸研墨,开始给姜若彤写回信。 笔蘸墨汁,赵禹稍稍沉吟了一下,然后笔尖朝信纸上落去。 “常宁县的女同学: 来自北方的姑娘,你兜里有我的银子,我记住了! 不过麻烦你下次给我寄银子的时候多寄些,我虽然年纪小,但经事,不怕银子压身! 你要知道,你寄来银子的多寡,直接关系到我写故事的速度! 毕竟我是男儿,要承担家里的重担,没有银子过活,我就要想办法去挣银子,然后就没时间写故事了,所以你要是想看更多的故事,就得......” 赵禹咧嘴带笑,运笔撇捺间,安静地书写着。 落日的余晖潜入窗里,犹如淑女的羞红,透过窗台间的方格,在桌后的小人影身上弥漫着一层神秘红纱,亦偷窥着书桌上的信纸......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 出城游玩 八月十五。 又是一个私塾的休沐日,也正好是中秋节。 今日的天气格外清爽,因为昨日下雨了,这是数月以来的第一场雨。 尽管这个时候下雨对于田里的庄稼来说有些晚了,但这是常宁县数月以来见到的第一场雨,所以城内的百姓还是显得格外激动,再加上正值中秋,城内很是热闹。 只是,对于赵禹家来说,中秋节跟往日没多大的区别。 他们家今日依旧面馆开门,只是晚上的时候,才把薛虎叫到家中吃晚餐,这也算是两家一起热闹过节了。 院子里。 还是院中的那张石桌,两家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就着圆亮的月色吃着团圆饭。 薛虎自从在这里吃过第一次饭后,也跟赵永卓夫妇逐渐熟络,在饭桌上也没了第一次的不适应,显得很是融洽。 “虎爷,来!我们一家三口敬您一杯,感谢您对我们一家的照顾!” “对对对,要是没有您给的面馆,我们一家都不知道怎么过活了,感谢虎爷您!” 饭桌上,赵永卓和胡氏端着酒杯,满脸感激地举向薛虎,而赵禹也是急忙举起了酒杯。 赵禹的酒杯里同样是酒,只不过他的酒有些不一样,他喝的是药酒,是他练武之后擦拭身体的那种秘制药酒。 “不必如此!这都是你们自己的努力,面馆有如今的生意,也是薛某没想到的。” 薛虎端起酒杯,摇了摇头,那刚毅冷酷的脸上难得挤出一丝笑容,说完后,跟赵禹一家碰杯饮尽。 不过,还没等薛虎的杯子放下,赵禹又屁颠屁颠地给他倒满,然后举起自己的小杯子,朗声道: “虎爷,我敬您一杯,祝您中秋节快乐!” “嗯?” 奇特的祝福语,让桌上的三个大人一愣。 不过随即,薛虎便莞尔,点了点头后。跟赵禹的小杯子碰了一下,然后再次一饮而尽。 赵禹嘻嘻一笑,也是把自己小杯子里还剩下的一点酒全部喝完。 放下杯子时,赵禹的小脸上泛着微醺的红扑扑。 眯着小眼咂了咂嘴,赵禹伸手就去拿自己的小酒壶,准备给自己倒酒。 只是那小手还没抓到酒壶,一只大手就先一步把小酒壶拿走了。 赵禹循着手看去,就见胡氏正薄怒地瞪着他: “你个臭小子,小小年纪竟然这么大的酒瘾,说好了只喝一杯,你还倒!” “不是啊娘,我还没敬您和爹呢!” 赵禹立马反驳。 胡氏被气笑了,没好气道: “我们要你敬什么?你小子就是想找借口喝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每次泡药浴的时候,你小子都会在里面偷喝两口水!” “我没有!娘,我没有,你诬陷我!” 赵禹一激,站起身,急声囔囔。 喝洗澡水?那是他干的么? 赵禹此刻的小脸,黑如锅底。 见此,赵永卓和薛虎也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顿时莞尔。 薛虎摇了摇头,指着赵禹的酒杯道: “这种药酒虽然能强健你的体魄,但你年纪尚小,不宜多喝!” “哦!知道了,虎爷!” 薛虎开口,赵禹听了,拉耸着脑袋坐回凳子上,满脸沮丧。 看着赵禹的模样,薛虎又摇了摇头,而后想到了什么,稍稍沉吟后,突然开口: “明日我要去城外的桃花村,你这几日正好休沐,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一趟?” “去游玩?” 赵禹立马又来了精神,目光闪亮地看向薛虎。 自从读书以来,赵禹还没去城外看过,如今有机会,顿时满脸兴奋。 薛虎却是没有回答赵禹,只是那嘴角露着意味莫名。 赵禹没管这些,立马就答应了: “我去!我去!” 急忙点了点头,赵禹又看向了胡氏,而薛虎也是目露征询看向了赵永卓夫妇。 有薛虎护驾,胡氏自是没有不同意,点了点头后,朝赵禹训斥道: “去了桃花村记得听虎爷的话,别乱跑,别给虎爷添麻烦!” “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听话!” 赵禹满口答应,端起碗就往嘴里快速扒饭。 那模样,像是希望时间赶紧过去。 看着赵禹如小孩得了玩具一样开心,饭桌上的三个大人莞尔一笑,继续推杯换盏...... 一夜在期待中过去。 翌日。 依旧是天微微亮,赵禹就起床了。 不过现在还早,城门未开,他们没那么早就走。 尽管今日要去游玩,但赵禹不会忘记自己的功课,所以趁着这点时间,又来到了薛虎家的院子里练武。 院子里,薛虎已经在锻炼石锁了。 见赵禹如此努力,薛虎很是满意,开始指点赵禹武功。 两人在院子里练到天色渐明,才各自回了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吃过早餐,赵禹跟着薛虎出了院子。 院门口,已经有一个老车夫驾着马车在这等候了,是薛虎前一日雇的。 两人上了马车后,马车叽嘎叽嘎地驶出巷子,驶向了城门。 马车内。 赵禹坐在窗边,掀开窗帘看着外面的阴雾朦胧。 自从前几日下过雨后,常宁县的天气突然就变了,变得像是真正进入了秋天。 秋日的清晨,微微有些湿凉,感觉有些清冷。 赵禹看了会儿街上渐多的行人,然后收回目光,看向薛虎。 薛虎挨着车厢笔直坐着,随着马车的摇晃正闭目养神。 赵禹张了张嘴,就欲说话。 不过还没等他出声,马车就突然停了下来。 却是到了城门口,被守门的差役拦了下来。 “大清早的,干什么去?车上拉的什么?” 一道威严的沉喝声在车外传来。 而后便是老车夫的讨好声: “还请差爷行个方便,小老头拉位客人出城。” “哼,就算拉的是人,也要检查!” 冷哼声响起,车帘顿时被拉开,露出了一张严肃的中年脸。 只是,那张脸看到车内闭目养神的人,以及那只戴着黑色眼罩的独眼后,脸色一紧,而后急忙露出讪笑: “哟,原来是虎爷,虎爷这是要出城么?” “嗯!” 薛虎从鼻孔中发出一道声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不过那差役没有在意,反而笑着点了点头,又瞥了眼赵禹后,便放下了车帘。 而后,车外再次传来那差役的声音: “车上是虎爷,快放行!” 声音落下,马车再次晃动。 赵禹透过车窗望向外面,看着城门口守卫的几个差役,看着他们个个朝马车露着讪笑。 直到马车穿过城门洞,出了城,赵禹才再次看向薛虎。 只是这次,赵禹看着薛虎变得好奇了。 官府的差役虽然没什么地位,但跟官府扯上关系,还是让百姓敬畏。 可这些人,竟然对薛虎如此态度,像是敬畏薛虎,这就不得不让赵禹对薛虎产生好奇了。 而且,赵禹也从未打听过薛虎的事,薛虎在赵禹眼中一直都很神秘。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 桃花村 “两年前,常宁县有一伙凶人犯事,县衙拿他们没办法,是我把他们屠了!” 像是察觉到了赵禹的疑惑,薛虎此时缓缓睁开独眼,瞥了眼赵禹后,淡淡地解释: “后来常宁县的县令请我做衙役的教头,我在县衙呆过几天,所以那些差役都给我几分面子。” “原来是这样!” 赵禹恍然,眨巴着眼睛看着薛虎。 薛虎虽然说的轻松,但赵禹还是感觉不简单。 因为从那些差役的态度来看,可不只是给几分面子,那是敬畏薛虎,甚至有些畏惧,能让他们如此,应该不止是薛虎当过衙役教头那么简单。 不过,想到薛虎说到‘凶人’时,用到的‘屠’字,赵禹若有所思,脑中出现了血腥恐怖的一幕。 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赵禹随即把此事抛到脑后,笑嘻嘻道: “虎爷,那你是不是跟常宁县的县令很熟悉?” “不熟!以前的那位县令调走了!” 薛虎摇了摇头,不再多说,又缓缓闭上了眼。 见状,赵禹也不再关心此事,而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好奇道: “虎爷,我们今日去桃花村做什么?” 赵禹不傻,知道薛虎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不会平白无故地来桃花村,所以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薛虎闻言,再次睁开眼,深深地看了眼赵禹后,缓缓道: “我在桃花村有百十亩地,如今临近秋收,我去看看情况!” “什么?您还是地主啊?” 赵禹惊的差点站了起来,看着薛虎满是小星星。 薛虎未婚,独自一个人,有房产、有店铺、还有田产,妥妥的钻石王老五啊!这不就是他奋斗的目标吗?赵禹一脸崇拜。 看着赵禹震惊的小模样,薛虎笑了笑,而后又闭上了眼。 见薛虎不多说,赵禹也不多问了,板板正正地坐着。 只是此刻,赵禹的心境有些不一样了,颇有些地主下乡收租的感觉,哪怕这租不是他的。 心中恶趣味起,赵禹心生期待。 车厢中恢复安静。 马车叽嘎摇晃间,带着两人朝桃花村而去。 ...... 桃花村在常宁县的西边。 它距离县城五里,四周是开阔地,被大片稻田包围着。 此时正值秋季。 那大片大片的稻田里,稻谷渐黄,一条条稻穗低垂着,散发着喜人的金黄色。 而今虽是旱年,但桃花村这些稻谷依旧沉甸甸。 清晨的阳光下。 阵阵晨风吹过,稻禾彼此起伏,荡起阵阵稻浪追逐远去。 那沉甸甸的稻穗相互碰撞,在宁静的田野里,散发着风铃般的悦耳声。 在这稻风声中,一辆马车沿着乡间小道,缓缓驶进了这如画般的金秋里。 车厢内。 赵禹透出车窗望着田野里那追逐的稻浪,心中豁然开朗,心旷神怡: “看稻浪追逐,闻稻香四溢,听稻风声悠扬!虎爷,这些稻田都是你的么?” 双手怀抱稻野,赵禹迎风朗声。 薛虎此时也是笑看着车窗外的稻田,点了点头: “嗯,你看到的这一片都是我名下的田产。” 闻言,赵禹诧异,不过他更多的是被窗外的风景吸引,贪婪地四处望着。 两人在车厢内欣赏着风景。 很快。 马车也沿着乡间小道进入了桃花村,停在了一栋大瓦房前。 门前,正有一老一少在这里候着。 老的是个老农,年纪比薛虎大些,两鬓夹杂着银丝,不过他憨厚的脸上却有着一双如鹰一样的眼睛。 那小的则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身穿着一身黑色窄袖曳撒服,虎头虎脑,很是壮实。 两人看到马车到来,快步迎上,在薛虎和赵禹走出车厢后,朝薛虎一礼: “见过虎爷!” “哼!宏奕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咱们兄弟间不要这么多繁文缛节!” 薛虎佯怒地瞪了老农一眼,然后跳下马车。 那老农讪笑: “规矩不能破,虎爷对我们好,我们不能没规矩!” 说完,老农又正好看到赵禹跳下马车,脸上顿时洋溢着浓郁的笑容: “虎爷,这位就是您收的徒弟吧?这身子骨,应该是个练武好手!” “是不是好手,以后就知道了!” 说到赵禹,薛虎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意,然后朝赵禹介绍道: “这位叫李宏弈,是我以前在军中的老弟兄,现在在桃花村帮我管着这些田地,你以后就叫他李伯!他身后是他儿子,李泰!” “是!见过李伯,见过李大哥!” 赵禹学着武人的模样,抱拳行礼。 “使不得,使不得!小少爷是虎爷的徒弟,应该我们向你行礼才是!” 李宏弈急忙扶起赵禹,然后朝身后的虎头少年,一声呵斥: “泰儿,还不快给小少爷行礼?” “见过小少爷!” 李泰闻言,立马虎头虎头地行礼,不过那眼神却好奇地打量着赵禹。 赵禹哪受过这种待遇,尴尬地急忙摆手。 不过没等赵禹出声,薛虎便不耐烦地大手一挥: “都是自己人,弄这么多繁文缛节做什么?进去说!” “是,虎爷请!” 李宏弈不敢怠慢,急忙引着薛虎和赵禹进入屋里。 房里的堂屋内。 薛虎坐在客座,赵禹坐在他的下首,李宏弈则站在薛虎的身前,介绍着桃花村的情况: “今年大旱,不过我们衡州府好歹也是鱼米之乡,水系发达,虽然河流也干枯了不少,但我们桃花村还是弄到了一些灌溉水,所以今年的收成预计也就少个两三成,不至于绝收!” “另外就是修水渠的事!属下想在我们田边修一条水渠,到时再干旱的话可以用来储水,洪涝的时候也可以引流,还有......” 李宏弈絮絮叨叨,细细地说着桃花村的事。 赵禹坐在一旁,认真听着,眼睛不停地闪烁着。 不过薛虎听到这,却是不耐烦地抬手打断了李宏弈: “这里的事情你看着办,不用跟我多说,水渠该修就修,你自己做主,到时告诉我一声就行!” 说着,薛虎又皱了皱眉,沉吟道: “今年虽然不至于绝收,但少个两三成对我们的佃户也是个大麻烦!你这样,告诉我们的佃户,今年的租子减三成!” “是!属下代表桃花村的佃户感谢虎爷大恩!” 李宏弈感激地朝薛虎行了一礼。 他住在桃花村,也种着薛虎的地,更是知道佃户的艰辛,如今薛虎减租,他自是感激。 薛虎点了点头,没再多说,端着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赵禹见到有机会,突然朝李宏弈开口: “李伯,你常在田间忙活,可知道玉米、番薯和土豆这些作物?”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 狩猎 “嗯?” 听到声音,李宏弈和薛虎皆是狐疑地看向赵禹。 薛虎放下茶杯,疑惑道: “禹小子,你从哪听来这些东西?” “从书上啊,我从一本书上看到说,这些东西高产,还耐旱!” 赵禹一脸天真的开口。 闻言,薛虎看向李宏弈。 李宏弈皱眉思索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 “你说的这些东西,我没有听说过,常宁县内好像也没看到有人种植。” “没听说么?” 赵禹皱起了小眉头,心中有些失望。 如果常宁县没有这些东西,那他就要到其他地方去找了。 至于找不找得到,赵禹是不担心的。 他记得这个时候这些作物差不多传到中国了,应该能找到,再不济,也可以找个传教士去海外弄,就是太麻烦了,他现在年纪小,很难做到。 不过,就在这时,李宏弈身后的李泰,突然瓮声瓮气地开口: “你说的这些东西,我知道番薯!” “嗯?” 顿时,堂中的三人纷纷看向了李泰。 赵禹更是急忙跳下椅子,跑到李泰身边,急声开口: “李大哥,你知道番薯么?你在哪看到了?” “我没看到,我听人说的!” 李泰摇了摇虎头:“我以前有次去县城的时候,在车马行听到有行商说过番薯,说东边的福建就有这东西!” “行商?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赵禹眼睛一亮,顿时一拍巴掌。 若说这天下谁最消息灵通,那行商绝对是其中之一。 他们走南闯北,不仅消息灵通,还互通有无,找他们弄这些作物,绝对是最好的办法! 心中激动,赵禹拉着李泰就准备好好聊聊。 不过这时,薛虎却突然沉声开口: “好了,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 薛虎对这些东西不以为意,瞥了眼赵禹后,便看向李宏弈: “我今日过来也不是听你说秋收之事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 说着,薛虎看着李宏弈的那只独眼中,闪烁着凌厉。 李宏弈一触碰到那凌厉,身体不由自主的一挺: “是,属下都已备好,虎爷请随属下来!” 李宏弈腰杆挺直,身上的老农气息瞬间消失,跟薛虎一样散发着凌厉,说完后,大步朝后堂走去。 “走!” 薛虎没有废话,朝赵禹一挥手,起身跟上。 见状,赵禹满眼迷惑。 不过李泰此时却是拉着赵禹跟在后面: “小少爷,我们走!” 赵禹依旧疑惑不已,任由李泰拉着。 几人走进后堂。 然后来到了后堂一间紧闭的房门前。 李宏弈看了眼紧跟而来的薛虎,然后打开了房门。 顿时,一个兵器库出现在了赵禹眼中。 那房间内,四处墙壁上挂着刀、弓、箭、枪、弩等各种兵器,除了火器外,几乎都有,而且都是真的,不是赵禹练武时用的那种木制的。 突然看到这些东西,赵禹错愕,怔怔地跟着几人走进兵器库。 明朝是历代兵器管理最为宽松的朝代,除了朝廷禁止的军中兵器和火器外,允许民间持有冷兵器,可一个乡间农户收藏了这么多兵器,还是让赵禹惊讶不已。 不过更让赵禹惊讶的,还是李宏弈接下来的动作。 只见李宏弈走进兵器库后,径直走到房中间的长桌前。 那长桌上,摆放着一套小号的黑色窄袖曳撒服,跟李泰身上的一个样式,还有一双黑色小革靴。 李宏弈拿起那衣服和靴子,笑眯眯地递给了赵禹: “小少爷,换上它吧?” “这?” 赵禹错愕,不解地看向薛虎。 薛虎看着赵禹的小脸,嘴角上翘: “你以为带你来桃花村,真是来游玩的?昨晚我怕你父母担心就没说,你练武也有两个月了,想学好武不能只练,还需要历练!今日带你来,就是带你去虎头山狩猎历练的,顺便给你收集一些泡药酒的材料!” “狩猎?虎爷您早说啊,我最爱狩猎了!” 赵禹顿时眼睛铮亮,兴奋地挥舞着拳头。 他前世在电视剧中看人骑马狩猎就很是向往,如今有机会,顿时跃跃欲试。 看着赵禹迫不及待的样子,薛虎莞尔,然后指了指李宏弈手中的衣服: “把它换上吧,这是我让宏奕特意为你准备的,穿上它狩猎方便些!” “嗯,谢谢虎爷!” 赵禹点头道谢,就准备去接衣服,不过李宏弈却把衣服给了李泰: “带小少爷去换衣服!” “是,爹!” 李泰接过衣服,带着赵禹走出了兵器库,进了旁边一间房间。 稍一会儿。 再从房间里出来时,赵禹由一个小儒生变成了小武士。 头上的方巾不再,用一块黑布包裹着小脑袋,一身曳撒服,脚踩小革靴,看着很是英武昂扬。 薛虎和李宏弈此时也换上了差不多的装扮,各拿着两把角弓在后堂等候,看到赵禹出来,薛虎点了点头: “不错,像个习武之人的样子了!” 说着,薛虎从桌上拿起一把短刀挂在了赵禹腰间,又给赵禹背了一壶箭,最后把手中一张小号的角弓递给了赵禹: “这是一张五斗弓,以你现在的力气,能够拉开,不过你没练过射术,先适应下,以后李伯会教你射术,他是个射术好手!” “嗯,谢谢虎爷!” 赵禹喜不自胜地接过角弓,然后朝李宏弈抱拳一礼: “李伯,以后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 李宏弈笑眯眯地摆了摆手,那双如鹰一样的眼睛散发着丝丝光芒,说着话时,把手中的一把角弓递给了李泰。 李氏父子也是要一同去狩猎的。 四个人,每人一把弓、一壶箭、一把刀,全副武装。 准备妥当。 四人随即出了李家,朝西南方向的虎头山而去。 ...... 虎头山在桃花村的七八里外,山高密林,是一座延绵的小山脉。 它里面有许多猛兽,甚至有雄狮猛虎,被附近的百姓称之为凶山,很少有百姓敢轻易涉足。 而今日上午,艳阳高照下,两大两小四道身影‘嗖’地窜进了虎头山,扎进了密林里。 这四人,正是薛虎、李宏弈、赵禹和李泰! “沙沙沙......” 一进密林,四道快速的身影剐蹭着树枝,发出声声摩擦声。 而四人的突然出现,也瞬间惊到了前面灌木丛中的一个小东西。 “咯咯!” 一声惊慌的鸡鸣,一道脑袋大的青影从前面的灌木丛中扑腾而起,慌乱地扇动着翅膀,飞向了里面。 只是,那青影刚扑腾出灌木丛,树林中便徒然响起‘嗖’的一声呼啸,而后就见那青影的脑袋猛得朝左边一甩,撞在了一棵树干上,然后挂在了那里,现出了一只浑身青色的野鸡。 却是,一支羽箭从野鸡的一双眼睛贯穿而过,把它钉在了树干上。 那羽箭扎在树干上后,箭尾还在嗡嗡震颤着,显然力量不小。 如此扑腾的活物,野鸡的眼睛又小,还距离几十米,这样都能贯穿野鸡的眼睛,可见这箭术之高超。 赵禹满心震撼,停下身体,震惊地看向右侧树丛中的李宏弈。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五章 猎杀大野猪 李宏弈此时正缓缓放下握弓的左手。 他看了眼前面树干上依旧在扑腾的野鸡后,朝赵禹左侧的薛虎莞尔一笑: “没想到刚进虎头山就遇到了一只青雉,这青雉肉质细嫩味美,可是一绝,看来我们中午有口福了!” “嗯!这东西是不错!” 薛虎看着前面的野鸡点了点头,然后收回目光,看了眼赵禹后,继续朝李宏弈道: “闹出点动静出来,给这小子练练手,然后找个东西,让他见见血!” “是!” 李宏弈点头,朝赵禹笑了一下后,便看向了李泰。 李泰此时已经把野鸡收入了自己的背篓里,看到李宏弈的目光,点了点头。 紧接着,在赵禹疑惑的目光中,李家父子徒然纵身而起,在旁边的树干上轻点借力,瞬间掠上了十数米高的树冠。 这一幕,直看得赵禹眼睛一瞪: “飞檐走壁,轻功?” “只是身法技巧罢了,等你把腿法练好,自然也能轻易做到!” 听到赵禹的声音,薛虎看向了他。 “真是这样吗......虎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练功的!” 赵禹震惊过后,看着薛虎满是激动。 飞檐走壁啊,哪个少年不想?赵禹紧紧握着手中的小角弓,心中期待。 薛虎却是摆了摆手: “好了,该做正事了。” 说着,薛虎看向了上面的树冠。 赵禹闻言,也望向了上面。 就见这会儿,李家父子正从一棵树上荡到另一棵树上,朝虎头山内快速荡去。 在那些树枝剧烈晃动中,好些小动物都被惊得跑了出来,四处乱窜。 “奔行!射箭!把你的箭矢全部射向那些猎物!” 就在这时,薛虎突然开口,那只独眼散发着凌厉的光芒间,身形再次朝山内窜去。 赵禹不敢怠慢,急忙跟上。 “嗖!” 人在灌木丛中窜进,赵禹弯弓搭箭,朝一只野兔射出了一支箭矢。 只是,从未练过射箭,又在奔行中,赵禹的准头极差,直接射空了,距离那只野兔还差了好远。 “奔行射箭,你要注意节奏!下身跑动,上身要稳!” 薛虎在赵禹身边保驾护航,一边奔行,一边教导赵禹。 赵禹依言调整了一下,然后朝树上蹿下的一只松鼠射出了一箭。 这次,虽然依旧没有射中,但箭矢距离猎物近了许多。 赵禹并不气馁,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射出手中的箭矢。 直到箭囊里的箭矢射完,赵禹一只猎物也没有得到,而他也没力了,满头大汗的一屁股坐在枯树叶上。 不过薛虎没有停下,一把提起赵禹就继续往山内走去。 而这时,他们也出了这个密林,来到了一个山谷前。 李家父子驱赶了好些动物进入了山谷。 不过他们好像对这些动物不感兴趣,并没有射杀,哪怕有些小动物惊慌的从他们身边跑出,也没有去管。 他们只是进入山谷,在这些动物中遴选着什么。 直到在山谷最里面,几人把一头黑野猪堵在一块石壁下。 那头野猪有两百来斤,雄性,体躯健壮,有着一对长獠牙,看着很是凶猛。 四人一猪,在这山谷的石壁下对峙着。 薛虎、李宏弈和李泰三人,紧紧围着野猪,不让它走。 野猪呲着牙,前蹄刨着地,哼哼唧唧地凶瞪着四人。 李宏弈从野猪身上收回目光,看了看只比野猪高出两个脑袋的赵禹,然后迟疑地看向薛虎: “虎爷,我们要不要重新找一头猎物?” “不用!” 薛虎摇了摇头,然后朝赵禹道: “禹小子,既然走上了练武这条路,就要有胆气,亦要不怕见血!现在,你就用你手里的刀,杀了这头野猪,这也算是你此次的历练了!” “嗯!” 赵禹点了点头,看着前面比他还大出许多的野猪跃跃欲试。 他是一个成年灵魂,并没有小孩面对野兽的恐惧,哪怕这头野猪看着甚是凶猛,赵禹亦没有畏惧。 “锵!” 从刀鞘中拔出了短刀,赵禹双手握刀,做出了进攻的姿势。 见状,薛虎、李宏弈和李泰缓缓退后了几步,准备观战。 不过李宏弈站定后,却在自己的角弓上搭了一支箭,准备随时救赵禹。 毕竟赵禹只有八岁,且练武才俩月,可对面是一头两百多斤的雄性野猪,极其狂暴,李宏弈并不看好赵禹。 对面。 野猪见对它极具威胁的人退开后,就准备逃跑。 不过前面还有一个小人挡着,于是野猪又把目光放在了前面的小人身上。 见小人对自己发出了威胁,想要逃离的野猪蹭了蹭前蹄,眼睛渐红。 下一刻。 “哼哧...哼哧......” 野猪一声嘶鸣,低头猛得冲向了赵禹,那两根长长的獠牙上翘,散发着森森寒芒。 见状,赵禹小脸一紧,右手握刀,同样对冲了过去。 只是,眼看两者就要撞在一起,赵禹借助往日练习的腿功,徒然往左错开一步,避免跟野猪撞上的同时,身体猛得后仰,背部贴着地面朝前面滑去。 在与野猪交叉而过的瞬间,赵禹握刀的右手也动了,‘噗呲’一声,挥刀砍在了野猪的左前蹄上。 “嗷嗷......” 赵禹力气何其大?那一刀直接砍断了野猪的左前蹄,野猪一声惨嚎,整个身体朝左前方摔倒,巨大的惯性让它在地上滚出了好几米。 一击功成,赵禹并没有停下,贴地滑行的小身体,右脚一蹬地,一个后空翻便再次站起来,而后快速跑到野猪的身边。 “噗呲!” 又一刀捅出,赵禹眼睛都不眨一下,在野猪还未反应过来时,一刀捅进了野猪的脖颈处。 紧接着。 “哈!” 气沉丹田,一声清喝,赵禹握刀的右手猛然发力,挑着野猪猛得往后一甩。 顿时,野猪的身体在空中一个后翻,‘咚’的一声,背部重重砸在地上,一阵四脚朝天的同时,地上尘土飞扬。 而这时,脖子被开了口子的野猪,鲜血滚滚流出,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后,便再也动不了了。 直到这时,赵禹才停下。 一切发生的太快。 从赵禹出手,再到野猪躺在血泊中,只在几个呼吸间。 看到这一幕的薛虎三人,皆是一愣。 不过只是一秒! “呵,好小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愣过之后,李宏弈一声大赞,原本准备救赵禹的他,看着握刀立在野猪边上的赵禹,目露精光。 而后,李宏弈看向薛虎,笑道: “虎爷,看来这小子真如您说的,有把子力气了,您收了个好徒弟,这小子以后说不定能赶上全盛期的您!” “嗯,这小子确实有些神力!” 薛虎淡淡地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波澜。 可尽管如此,薛虎握着刀柄的手却是松了松,在他心里,也是暗松了口气。 让赵禹对抗这头野猪,薛虎心中也是有些不放心,暗中戒备着。 只是让他没想到,赵禹竟然把野猪杀了,还如此干净利落,那行云流水的动作,甚至都有些不像新手,更不像个小孩。 不过不管怎样,赵禹能如此利落的杀了野猪,薛虎心中震惊的同时,对赵禹也是异常的满意。 “虎爷?” 那边,赵禹甩了甩刀上的血迹,笑嘻嘻地看向薛虎。 “不错,你这次的试炼算是过了!” 薛虎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过多的夸奖。 随即,薛虎看了看头顶高悬的太阳,然后一挥手: “时候不早了,我们正好把这头野猪当午饭,吃完后,再去找我们要的东西!” “是!” 李宏弈把手中的角弓背在背上,然后招呼李泰朝那头野猪而去。 赵禹也不闲着,就用自己那把带血的刀,一起动手。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 身陷虎口 山谷内。 密林中的一条小溪边,烟雾袅袅。 小溪右边三四米外的一块平地上,生着一堆篝火。 篝火四周,围坐着薛虎、李宏弈和赵禹三人,李泰则在忙活火堆上的烤架。 那烤架上,正串着半扇烤得‘滋滋’冒油的猪肉,虽是半熟,却也令人垂涎欲滴。 赵禹看着李泰把调料洒在猪肉上,然后闻着奇异的肉香,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半大的孩子苦啊,今天在树林里跑了一上午,赵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如今闻到这烤肉香,已是馋得不行。 李宏弈看到赵禹的模样,莞尔一笑,然后从火堆中扒拉出一个脑袋大点的泥球: “野猪肉还差点火候,我们先吃这只青雉吧,它应该差不多了,这青雉可是细嫩味美,平常进山都难以遇到!” 说着话时,李宏弈拿着木棍敲了敲泥球。 顿时,泥球裂开,露出了里面的大片树叶,以及奇异的香味。 闻到此香,赵禹口中的唾沫更是快速分泌,眼睛直盯着裂开的泥球。 李宏弈把泥球小心翼翼地拔开,然后掀开了一层层烤熟的树叶,最后露出了里面一只金黄的野鸡。 接着,李宏弈擦了擦手,扯下一只鸡腿递给了对面的薛虎: “虎爷?” “先给禹小子吧,看把他馋的!” 薛虎摆了摆手,笑看向赵禹。 李宏弈莞尔,把鸡腿递给了赵禹。 “谢谢李伯!” 赵禹可没客气,道了声谢后,一把接过鸡腿,然后啃了起来。 “嗯嘛,真香!” 一口下去,赵禹眼睛铮亮,差点把舌头都给咬到了,一个劲地往嘴里塞。 而这时,薛虎也接过了李宏弈递来的另一条鸡腿,咬了一口后,啧啧称奇: “这青雉确实难得,我也是好些时日没有吃过了!当然,还得是老李的手艺,不然这香味要减半!” 闻言,赵禹顿时来了兴趣。 薛虎这个人冷冰冰,轻易不对美食做评价,如今竟然这么说,可见这野鸡肉的美味。 看向李宏弈,赵禹一边嚼着鸡肉,好奇道: “李伯,你做这叫花鸡有什么诀窍吗?我吃着香而不腻,一抿就化了,极其的香嫩,还带着清甜,极其的美味。” 闻言,正给李泰递去鸡翅的李宏弈一顿,把鸡翅给了李泰后,笑道: “做这叫花青雉,要把握好火候和时间,不然就会柴!另外就是只用盐巴,不能再加其它佐料,否则就会影响青雉本身的香味!最后就是包裹它的树叶了,这种树叶很特殊,用它来煨青雉,香味一绝!” “原来这样,改天我要跟李伯好好学学!” 赵禹啧啧称奇,大口吃着鸡肉,眼睛都香得眯了起来。 李宏弈又是莞尔一笑,又分出一块鸡肉给赵禹后,自己也吃了起来。 四人把一只鸡分了,也很快就吃完了,只剩一地骨头。 赵禹吃得满手是油,左右看了看后,便起身朝左边的小溪走去。 见状,李宏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愧是读书人,还挺爱干净!” 一边笑着,李宏弈从地上抓了一把草,随意擦了擦手上的油渍,薛虎和李泰亦是如此。 赵禹没有在意李宏弈的笑声,只是快步走到小溪边。 小溪边因为他们之前在这里清理了野猪,弄了好些血迹和脏污,赵禹避过这一块,又往上面走了一米,然后横跨在小溪两边,蹲下身体洗手。 把小手洗干净,赵禹就欲起身离开。 “禹小子,别动!” “禹小子,别动!” “嗯?” 赵禹下意识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见三四外的火堆边,薛虎此时正缓缓站起身,面色阴沉地盯着他,或者说是他的身后。 不仅是薛虎,李宏弈和李泰此时也是满脸凝重地盯着他,李宏弈更是缓缓抓起了放在地上的角弓。 见此一幕,赵禹就算再傻也知道怎么回事了,甚至都不用他问,他就已经闻到了一股腥风窜进了鼻孔,并且后背一阵凉飕飕。 脖颈突然僵硬,全身毛孔张开,赵禹头皮发麻,蹲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赵禹虽然不知道身后是什么东西,但从薛虎脸上的严肃就知道绝不简单。 薛虎是什么人啊?能让他都如此视之的东西,岂是凡物? 干咽了口唾沫,赵禹余光后瞥,就见一只虎纹兽腿正悄无声息地靠近他,上方还滴下丝丝唾液。 赵禹只能看到那只兽腿的小腿部分,却是有他的大腿那么粗,而且那只爪子锋利内翘,散发着丝丝寒芒,让人不寒而栗。 见状,赵禹瞳孔一缩,小脸骤紧。 只是一只小腿爪就这么粗,那他身后会是个多大的家伙? “禹小子,别乱动!我数到三,你立马躲!” 赵禹压下恐惧,眼睛余光死死盯着那只缓缓靠近的虎爪,耳朵则竖了起来。 赵禹压下恐惧,眼睛余光死死盯着那只缓缓靠近的虎爪,耳朵则竖了起来。 “一......” 报数声传来,赵禹的双脚扣紧地面。 “二......” 声音再次传来,赵禹缓缓深吸了口气,心力提起。 “三!” “唰!” “沁!” “嗖!” 突然间,数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薛虎喊到‘三’后,赵禹如风一样,猛得往右边的地上滚去,而后空中有呼啸声响起,一把刀和一支箭同时射向了赵禹的身后。 也在此时。 “吼!!” 一声虎啸,震慑山林。 赵禹身后一个正扑向他的巨兽,猛得后退,躲过了空中的刀和箭矢,也让赵禹逃脱了虎口。 赵禹飞速滚到薛虎几人的脚下,然后不待起身,就猛得看向身后。 就见身后三四米外的小溪边,正威风禀禀地站着一头猛虎。 它体长近一丈,额头上布着白色花纹,眼睛上翘,赫然是一头吊睛白额大虫。 此时的它,露着森然獠牙,一双冰冷的眸子冷冷地望着刚才射出刀箭的薛虎和李宏弈,直看得赵禹背脊一凉。 不仅如此,像是异常愤怒薛虎和李宏弈夺了它的食物,吊睛白额大虫此时又突然扑向了薛虎和李宏弈。 “吼!!” 虎啸声起,满是杀机。 见状。 “老李,保护好禹小子!” 薛虎面色一沉,抽出李宏弈的腰刀就冲向了吊睛白额大虫。 李宏弈亦是不慢,瞬间把赵禹从地上拉起,然后跟李泰快速后退了一段距离,最后弯弓搭箭,指向了前面。 赵禹站在李宏弈身边,亦是紧紧看着前面快速对冲的一人一虎。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 外冷内热 稍一瞬。 前面对冲的一人一虎靠近。 吊睛白额大虫‘吼’的一声咆哮,张开大嘴一跃而起,扑向了薛虎。 薛虎前冲的身体猛得跪倒在地,上身后仰,躲过了大虫正面扑咬的同时,从大虫身下滑行而过。 只是,薛虎虽然躲过了大虫的扑咬,但他的右肩还是被大虫的爪子蹭到,在那衣服上,留下了三道爪痕。 好在薛虎没事,只是衣服被抓破,并没有伤到皮肉。 而薛虎也不只是被动躲避,他亦有攻击! 就在从大虫身下滑过的瞬间,薛虎的独眼中凌厉闪过,握刀的右手猛得往后一砍,直接砍在了大虫的左后腿上。 顷刻间,大虫的左后腿上被拉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吼吼!” 大虫吃痛,发出了一道怒声痛吼。 而这一击,也彻底激怒了大虫,大虫眸中凶光毕露,一落地便猛得后扑,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了薛虎。 薛虎亦是没有丝毫停歇,扭身而起,挥刀杀向了大虫。 顿时,一人一虎缠斗在了一起,弄得四周草丛倒塌,满地狼藉。 那边。 李宏弈没有看戏,时不时地射出箭矢辅助薛虎。 一个武功高强者,一个神射手! 两人联手下,大虫再强也扛不住啊! 只是几个呼吸,其身上便插上了好几支箭矢,亦多了数道刀口,整个身体鲜血淋漓。 好在大虫实力够强,身体够强健,皮也够紧实,那刀伤箭矢留在它身上,倒也没让它致命。 “吼......” 再次对薛虎扑空,大虫发出一声不甘和痛苦的吼叫,然后掉头冲向了右边的树林。 见此。 “哼!这个时候想逃,逃得了么?” 薛虎一声冷哼,刚避过大虫虎扑的他,把手中的腰刀猛得掷向了大虫的前面。 那模样,只要大虫再前进,绝对会一头撞上掷去的腰刀。 不过大虫不蠢,眼见如此,冲击的身体猛得停下,让得腰刀扎在了它前面的地上。 “吼!” 看了眼地上犹自晃动的刀柄,大虫一声低吼,再次朝前面冲去。 只是这次,大虫冲不动了。 不仅如此,大虫此时的身体还突然后飞了起来。 却是,大虫在停下身体的时候,薛虎闪到了它的身后,在它要继续逃跑时,一把抓住了它的尾巴,猛得往后一甩。 “吼!” 身体突然腾空,大虫暴怒,矫健的身体在空中一扭,张口咬向了薛虎。 “哼!” 薛虎冷笑,抓着大虫的尾巴,猛得把它砸在地上。 然后,薛虎迅速翻身跨坐在大虫的脖子上,左手如钳子勒住大虫的脖子,右手握拳猛砸大虫的脑袋。 “吼吼......” 大虫吃痛,怒吼连连,疯狂挣扎,差点就把薛虎掀飞。 见状,李宏弈徒然一声大喝: “虎爷!” 声音起,李宏弈迅速朝薛虎抛射出了一支箭。 薛虎闻声,头也不回,握拳的右手徒然凌空一抓,一把抓住了抛射而来的箭矢,然后顺势捅入了大虫的右眼,最后从大虫的左眼穿出,露出了一截血淋淋箭头。 旋即,薛虎松开大虫,退后几步。 “吼唔......” 没了束缚,大虫站起身惨嚎连连的乱窜,带倒一片灌木丛。 只是眼睛被捅瞎,脑袋受到重创,没一会儿,大虫便倒在了地上,渐渐没了声息。 直到这时,赵禹才跟着李宏弈和李泰,震撼地走近大虫。 “啧啧!本以为还得费一番手脚寻找,没想到这就遇上了,倒是省了我们许多麻烦!” 李宏弈踢了踢地上的大虫,然后笑看向薛虎。 赵禹也是围着大虫看了一圈,然后又看了看捅入它双眼的那支箭,最后仰望向薛虎。 凌空接箭,还是眼睛不带看的,这还是人么? 薛虎这时却是朝李宏弈笑着点了点头: “确实省了我们许多麻烦!” 说着,薛虎又看向赵禹,咧嘴一笑: “也不知道你小子是不幸,还是幸运!差点就被大虫给吞了,却也让我们轻易就遇到了一头大虫,这种东西,可是很少到这外围来!” “我人没事,那当然是幸运咯!” 赵禹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不过随即又想到了,眼睛滴溜溜地问道: “虎爷,我们这次出来狩猎,就是来找这种大虫的么?” “不错!这东西身上有泡药酒的主材料,除了带你历练,就是为它而来!” 薛虎点了点头,说完后,朝几人大手一挥: “东西既然到手,那我们就早点回去,吃完东西就走!” “是!” 李宏弈和李泰点头,一起把地上的大虫抬到火堆边。 接着,四人把火堆上的烤猪肉分着吃了,然后背着装野猪肉的背篓,抬着大虫,朝虎头山外走去。 那头野猪有两百多斤,四人吃了一扇,还剩下一扇猪肉自是不能扔了,全放在李泰的背篓里。 在出虎头山时,四人又猎了一些猎物,然后满载而归。 ...... 再回到桃花村时,已是申时。 薛虎把猎物都交给了李家父子去处理,他则带着大虫的材料,跟赵禹回返了常宁县城。 进城的官道上,马车叽嘎叽嘎地前行着。 车厢内。 薛虎和赵禹换回了来时的装扮,赵禹靠坐在车厢边,手里把玩着他那把小角弓。 在车厢的车门位置,则放着一个箩筐,里面放着兽骨等东西,散发着血腥味。 不过好在车厢的窗帘都打开了,通风效果好,所以车厢内并没有多大异味。 薛虎看了看赵禹,然后从身后拿出两件东西,‘咚’地扔在赵禹脚步。 那东西是两个结实的黑布条,布条上缝着数个两指宽的布袋,布袋里都插着铁块。 看到这东西,赵禹疑惑地看向薛虎。 薛虎指着那俩东西,开口道: “这是李泰用过的,你以后把它们天天绑在小腿上,不要取下来,它能锻炼你的腿力,能让你身轻如燕!” “是,虎爷!” 赵禹点了点头,兴致勃勃地把那布袋往脚上绑去。 这东西,赵禹自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也知道有什么好处,他之前就打算自己弄一个了,却一直没空,没想到薛虎他们竟然有这种东西。 看着赵禹忙活,薛虎又缓缓开口: “你的射术也要练练,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就来桃花村,找老李教你射术!还有练武用的药酒,今日正好有材料,回去之后,我教你怎么泡药酒!” “嗯!” 低头绑绑腿的赵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不过随即他就意识到了什么,手上动作一顿,错愕地看向薛虎: “虎爷,您是说,把秘药配方告诉我?” 练武需要的秘药配方有多珍贵,赵禹现在可是很清楚,谓之传家宝也不为过,没人会轻易外传,赵禹没想到薛虎会把这个给他。 “武功都交给你了,这个又算什么?这个秘方是传自我少年时的那位拳师,你现在学了腿法,自然也要传给你!” 薛虎淡淡地瞥了眼赵禹,然后不再多说,缓缓闭上了眼睛。 赵禹却是兴奋了,这种东西,有谁不想要? 当然,赵禹更多的是感激,对薛虎的感激! 薛虎对他不求回报,虽然没有拜师,但对他却比徒弟更好! 心中对眼前这个冷酷的男人升起一股孺慕之情,赵禹眼中感激过后,满是坚定!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八章 赵氏面馆 八月十七。 这个月私塾休沐的最后一天,也是赵禹狩猎回来的第二天。 昨日傍晚跟薛虎学习了泡药酒,今日赵禹元气满满。 早上做完固有的功课后,赵禹没有回房看书,而是在自家院里练刀法。 家里只有赵禹,胡氏和赵永卓都去面馆忙活了。 院前的大树下。 赵禹把木刀夹在腋下,然后给一双小手戴手套。 手套是那种露出半截手指的,是赵禹央求胡氏为他专门缝制的,主要是为了避免小手结粗茧。 众所周知,长年握刀习武的人,虎口位置都会结一层厚厚的老茧,只要人家心细,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赵禹是个读书人,不想轻易被人发现是个练家子,所以就要保护好一双手。 戴好手套,五指分明,皆露着半截手指,刚好合适。 赵禹暗赞了声胡氏的手艺,然后右手握住木刀,看向了头顶的大树。 大树上的树枝伸展得很茂盛,树枝上此时还垂下一根根细绳。 那些细绳长短不一,有到赵禹胸口的,也有到他头顶的,而且每根细绳下端都绑着一块小石,让得这棵大树看着像个大风铃。 这,便是薛虎为赵禹做的风铃石阵,目的就是为了方便赵禹练刀和练武。 望着林立在身边的细绳,以及悬浮在周身的小石块,赵禹深吸了口气,小脸变得肃穆。 而后。 “哈!” 一声清喝,赵禹徒然木刀劈出,砍在了身前的一块小石上。 那小石块顿时被‘呼呼’劈飞,在细绳的牵引下,划过抛物线,朝空中飞去。 不过飞到一定高度后,那小石块又在细绳的牵引下快速返回,砸向了下面的赵禹。 只是赵禹已经不在原地了。 一刀劈飞小石后,赵禹又劈向了身边的另一块小石。 “咚咚咚......” 一块块小石被劈飞,大树下的风铃石阵顿时活了过来,一块块小石来回晃动,不停地砸向石阵内的赵禹。 而赵禹则是一边躲避着,一边又不停地劈向砸来的小石。 顿时,在这院中的大树下,在那无数来回晃动的石块中,就见一个小身影快速闪动,一块块小石被劈飞乱舞,煞是炫目。 只是,或许是被脚上的重物牵绊,赵禹的双脚看起来有些笨拙,时不时的被一块小石砸在身上,让得他那张小脸上龇牙咧嘴。 不过,赵禹依旧坚持着...... 直到半个时辰过去。 “呼!” 赵禹从树下的乱石中闯出,木刀撑地,半跪在地上,大汗淋漓地喘着粗气。 而他身后的风铃石阵,也慢慢地停了下来。 “嘶......” 缓和了一下后,赵禹倒吸着凉气,忍不住揉了揉身上的几个地方。 扯开衣服一看,赵禹就看到自己身上有好几处青紫。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主要是赵禹感觉一双腿格外的酸痛。 昨日在脚腕上绑了铁块,赵禹还没适应,一旦运动量过大,脚就感觉特别的沉。 掀开裤脚看了看脚腕上的绑带,赵禹咬了咬牙: “算了,上午就到这,下午再练腿法!” 紧了紧脚上的绑带,赵禹站起身,像王八走路一样回了房间。 在房间里擦干净身上的汗水,赵禹又在几处青紫的地方和双腿抹了药酒。 一阵暖洋洋后,赵禹身上的酸痛渐去。 身体重新恢复了轻盈,赵禹换了身蓝色直缀,坐到了窗边的书桌前,拿起了一本书,安静地看了起来。 由动极静。 赵禹顿时从一个武者,变成了一个小儒生。 镂格窗前,一副寒窗苦读...... 午时! 明媚的光线透过镂格窗,直射在书桌上,亦射在捧书苦读的小脸上。 赵禹抬手遮阳,眯着眼睛,看了看空中的太阳。 那高悬的太阳,也像是唤醒了赵禹腹中的饥饿,赵禹肚中突然咕咕叫唤了两声。 猛然间,赵禹才想起,午饭时间到了。 放下书,赵禹走出了房间,走出了院子,前往了自家的面馆。 自从开了面馆,赵禹家只做晚餐,早餐和中餐都是在面馆吃。 所以这会儿,赵禹也要到面馆去吃。 ...... 北巷外,赵氏面馆。 时值饭点,不大的面馆内外,热闹非凡。 胡氏和赵永卓在店内穿梭忙碌,众食客吃得热火朝天。 “诶!我说胡大妹子,你家卤煮面怎么吃着油水越来越少了?” 店外油毡蓬下的桌上,一个苦力模样的大汉灌下碗里的面汤,痛快地抹了把大嘴后,朝店内的胡氏笑着嚷嚷。 胡氏端着面条穿梭在店内,抽空没好气地瞪了大汉一眼,笑道: “我家的面一直都这样,你要是觉得油水少了,就上别家吃去啊!” “哈哈哈哈......对,上别家吃去!” 胡氏的话顿时引得店内食客大笑,纷纷朝大汉起哄。 有食客指着大汉,没好气道: “我说李老三,你这是不知足啊,吃着好的还想更好的!胡大妹子家的卤煮面香味浓、肉食足、油水多,换作以往,你四文钱上哪去吃这么好的面?” “不错!” 旁边另一位食客点头,附和道: “胡大妹子家的面馆生意好,有人眼红,照着在这街上开了好几家,可他们那抠搜的,不舍得下香料,味道寡淡的不行,连猪下水的味道都遮不住,哪能跟胡大妹子家的比?” “还有更过分的呢!” 这时,又有一个食客把手里筷子往桌上一拍,大笑道: “南市东头那家面馆,学着胡大妹子家做卤煮面,那马虎样,着实不敢恭维,你们猜怎么着?他们家的猪肠竟然都不洗,上次米铺的吴掌柜在他家吃,竟然吃出了满口猪大便!” “哈哈哈哈......此事我们也听说了,当时吴掌柜可是差点就把那家面馆给掀了!你李老三就适合去这样的面馆吃!” 众食客哄堂大笑,个个又调侃地看向之前囔囔的大汉。 那大汉脸色一沉,拍桌而起: “你们这群挨千刀的,你们才去吃猪大便呢!胡大妹子,给哥再上碗卤煮面!” 大汉气咻咻瞪了众食客一眼,然后豪气地朝胡氏一挥大手。 这一幕,又是引得面馆内外一片大笑。 此间热闹非凡,胡氏亦是忙得合不拢嘴,抽空瞥了眼店门边上的小人影后,快步去给大汉端面。 面馆外的门边上,赵禹正靠墙坐着。 面馆生意红火,没有桌子给赵禹坐,赵禹此时坐在小板凳上,前面则摆着一张小长凳当桌子。 一边嗦着碗里的面条,赵禹也是津津有味地听着面馆众食客的调侃。 当然,赵禹的眼睛也没闲着,正欣赏着街对面的斗殴。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 小乞丐 在大街对面的一个角落,此时正有几个乞丐在打架。 乞丐打架,这在常宁县的大街上可谓是再稀松平常不过了,基本每天都有,行人路过都懒得看一眼。 赵禹此时也是没事,打架又正好发生在正对面,这才饶有兴致地看着。 只是看着看着,赵禹脸上的兴致渐渐消散,手中的筷子也停了下来,沉默地看着对面的乞丐斗殴。 不,不是斗殴,而是殴打! 三四个大乞丐,正在围殴一个八九岁的小乞丐。 那小乞丐蜷缩地趴在地上,几个大乞丐正用脚踩他,而他则不顾落在身上的大脚,手里死死地护着个馒头,死命的往嘴里塞,竟是噎得直翻白眼也没停。 “狗东西,竟然还在吃,快把东西给老子!” 一个大乞丐一脚踢在小乞丐的脸上,把小乞丐的嘴踢到一边后,张开大手就去抢小乞丐手里的馒头。 “唔...我的,我的......” 小乞丐嘴里塞满了馒头,含糊其辞,手里抱着馒头急忙往身下藏去。 “哼!给老子撒手!” 另一个大乞丐怒了,一脚踢在小乞丐的腹部,痛得小乞丐手一松,馒头顿时被抢走了。 而抢馒头那个乞丐还没作罢,看到馒头被啃了一半,怒气冲冲地又是一脚抽在小乞丐的脸上,顿时抽得小乞丐脑袋一甩,把嘴里的馒头碎渣‘噗’地全部喷了出来。 直到这时,几个大乞丐才又警告了小乞丐两句,然后一溜烟跑没了影。 小乞丐没有理会大乞丐,甚至连自己身上的疼痛,以及嘴角溢出的血迹,都没有理会。 他快速爬到那些他喷出来的馒头碎渣前,一个个快速捡起塞回嘴里,然后连着嘴角的血迹和碎渣上的灰尘,一起咽下了肚子。 “哼哼哼......” 鼻子里痛哼着,满脸泥灰和脚印的小乞丐,跪行在地,小手快速捡拾地上的馒头碎渣,一双眼睛则四处搜寻着,连地上的碎石硌在膝盖上亦浑然不觉,眼里只有馒头碎渣。 前面,还有一块大馒头碎渣。 小乞丐眼睛一亮,快速爬了过去,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就朝那块馒头碎渣抓了过去。 只是,那只小手还没碰到那块馒头碎渣,它就徒然被一只精致的小靴子覆盖。 那只小靴子踩在馒头碎渣上,一动不动。 小乞丐愣住,然后缓缓抬头,沿着小靴子朝上看去。 就见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学童少年,正怜悯地看着他,其手里,还端着一个碗。 此人,正是赵禹。 赵禹望着身下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小脸上满是灰尘和泪痕的小乞丐,沉默了数秒。 而后,赵禹缓缓蹲下身体,把手里的碗筷递给了他,那碗里还有大半碗卤煮面。 “吃吧!” 小乞丐望着碗里的面条和肉块,大咽了口唾沫,却是没去接,而是睁着一双清澈的小眼睛,怯懦地看着赵禹。 赵禹嘴角挤出一抹笑容: “这是我刚才吃过的,怎么?你介意?” 小乞丐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依旧看着赵禹。 赵禹目光闪了闪,把碗往小乞丐的嘴边凑了凑: “那吃吧,这次没人会抢你的!” 闻言,闻着嘴边浓郁的香味,小乞丐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夺过赵禹手里的碗。 而后,小乞丐快速后爬,爬到后面的墙角坐下后,才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赵禹,一边快速吃着。 甚至因为太过着急,小乞丐竟是连筷子都不用,直接用手抓着面条和卤肉往嘴里塞,狼吞虎咽。 赵禹蹲在原地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 而小乞丐,几口吃完面条后,又把汤喝得干干净净,然后用自己脏兮兮的衣服把碗擦干净,递向赵禹。 不过或许小乞丐也觉得自己的衣服擦碗有些脏,那递碗的小手有些畏畏缩缩,望着赵禹的小眼睛也有些怯懦。 赵禹见小乞丐竟然还会把碗擦干净,却是来兴趣了,蹲在地上的他往前挪了几步,靠近了些小乞丐,好奇道: “你有些不像乞丐,你叫什么?哪里人?你的家人呢?” 或许是吃了赵禹的面条,小乞丐对赵禹没了那么害怕,听到赵禹的问题,张开小口: “我叫狗蛋,我之前不是乞丐,我是外面逃荒来的,我爹在逃荒的路上死了,我娘前几天也在庙里病死了,我是饿了才出来找东西吃的!” 声音有些干涩嘶哑,小乞丐说着话时,眼睛里不停的涌出眼泪,在那满是泥灰的脸上留下一条条泪痕。 赵禹闻言,沉默了。 像小乞丐这样逃荒来的,在常宁县有不少,如今连续大旱,就连号称鱼米之乡的衡州府这边都要吃不上饭了,就更不用说其他地方,不少人都跑到这边来逃荒。 沉默地打量了小乞丐两眼,赵禹随即突然开口: “我缺个书童,你愿意做我的书童么?” “嗯?” 小乞丐愣住了,不过反应过来后,立马跪在地上: “小人愿意,小人愿意!请少爷收留!” 小乞丐朝不保夕,如今有机会活命,甚至还能活得更好,哪还不抓紧救命稻草?顿时激动地朝赵禹连连磕头。 “跟我来吧!” 赵禹没有废话,起身朝赵氏面馆走去。 小乞丐急忙爬起来,手中抱着碗,紧紧跟上赵禹。 两人走到赵氏面馆门口。 面馆内,胡氏见赵禹不在门边小板凳上,正疑惑地走出面馆寻找,迎面就碰上了回来的赵禹。 一看到赵禹,胡氏沉着脸就要训斥,可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乞丐,胡氏又换上了一副笑容: “你这孩子,是要施舍小乞丐吗?你等着,娘去拿吃食!” “不是的,娘!我要让他做我的书童!” 赵禹摇了摇头。 闻言,门口的众食客纷纷望向了赵禹和身后的小乞丐,有食客大笑: “哟!胡大妹子的小郎都要找书童了?这小乞丐跟你家小郎一般大,倒是挺合适的!” “不错,不错!这小乞丐看着也挺机灵的!” 其他人不知道什么原因,亦是笑着附和。 小乞丐感受到众人目光,怯怯地缩着身体,躲在赵禹身后。 可胡氏听到赵禹的话,却是脸色一沉,手指直戳赵禹的脑门,呵斥道: “你个臭小子,才过几天安生日子,就想学富贵人家公子找书童了?我们家什么条件,能养得起书童吗?”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 书童,赵云安 闻言,赵禹小嘴一撅。 不过没等赵禹开口,他身后的小乞丐就突然跪倒在了胡氏面前,连连磕头: “求夫人收留,求夫人收留!小人很好养的,只要每日给点吃食就行......不,只要给些店里剩下的汤汤水水就行,我能吃的!” 说完,小乞丐又突然站起来,猛得冲向门侧的潲水桶,就欲喝里面的潲水。 赵禹眼疾手快,迅速拉住小乞丐,然后把他一扯,给扔到了地上。 “你个臭小子,用这么大力干嘛?” 胡氏见状,顿时瞪了赵禹一眼,然后急忙扶起小乞丐。 看着小乞丐的可怜样,胡氏怜惜道: “你个孩子,潲水不能吃的,你要吃,婶子煮些面条给你吃就是!” “我能吃的,我以前就经常吃,请夫人收留!” 小乞丐梨花带雨,哀求地猛点头。 “唉......” 这时,有食客看到小乞丐的可怜样,忍不住叹息摇头: “这年头过活不易啊,听这小乞丐的口音,应该是外面逃荒来的,刚才我还看到他被几个乞丐殴打,挺可怜的!胡大妹子,你要是有条件,就收着吧,给你家小郎做个伴也好!” “是啊,胡大妹子!实在不行,你就把你家店里每天剩下的东西给他糊口就行,养活他应该还是能勉强的!更何况,他也能在店里帮你忙不是?” 其他食客亦是纷纷附和,声音中颇有些同情。 听到众人的话,胡氏笑着点头: “几位说的也是,那我就收下了,就当是雇个小长工!” 朝说话的几人勉强笑了笑,胡氏随即又沉着脸看向赵禹,喝骂道: “臭小子,净不学好!先带他回去洗洗,然后拿你一套旧衣给他换上,剩下的等娘回去再说!” “好嘞!” 赵禹笑容绽放,转身就朝北巷走去。 小乞丐感激地又朝胡氏磕了个头,然后急忙跟上赵禹。 后面,一众食客见胡氏收下小乞丐,纷纷大赞胡氏大义,说什么以后天天到这来吃面云云,一片热火朝天中满是其乐融融。 ...... 赵家院子。 回到家后,赵禹打了两桶水放在院中。 如今正是午时,太阳很大,也不冷,赵禹就让小乞丐在院子里清洗。 小乞丐也不怕害羞,脱了个精光就洗了起来。 赵禹把小乞丐的衣服给扔了,然后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着小乞丐清洗。 随着小乞丐把身上的灰尘洗干净,赵禹也终于看清了小乞丐的模样。 一双清澈的眼睛,面容清秀,不算太丑。 只是或许是饿的,小乞丐整个人骨瘦嶙峋,肋骨都凸显了出来。 还有他那身上,全是瘀青,嘴角也是红肿,都是被人打的。 不过看着小乞丐的一身伤,赵禹的眼睛却是亮了起来。 小乞丐之前被人殴打,赵禹都看着眼里,打得挺狠的。 可是小乞丐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自己洗澡,说明并没有受什么重伤,那也就说明是个很能抗揍的体质了。 能抗揍就好! 赵禹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然后站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再出来时,赵禹拿了一身旧衣,还有一瓶药酒,放在了院中的石桌上。 而这时,小乞丐也洗好了,双手挡着下体怯怯地走到赵禹面前。 赵禹指了指石桌的药酒,开口道: “把它擦在身上受伤的地方,然后把衣服穿上!” “是!” 小乞丐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赵禹让他做,他就做,倒出药酒就往身上擦,就连脸上和嘴上都没放过。 待擦完后,小乞丐的脸上红扑扑,像是很舒服的眯起了眼,然后又把衣服穿上。 待一切做完,小乞丐终于看着像个人样了。 赵禹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你的大名叫什么?” “我就叫狗蛋,我爹娘从小就这么叫我,没有其它名字了。” “那你姓什么?” “不知道,就叫狗蛋!” 赵禹额头露出了黑线,然后摆了摆手: “你以后就是我的书童了,不能再叫狗蛋!” 说着,赵禹又沉吟了一下,继续道: “这样吧,你跟我姓赵,以后就叫云安,赵云安!” “是,谢少爷赐名!” 小乞丐立马感激地跪地磕头......哦不,以后就是赵云安了! 只是,赵云安的感激,换来的却是赵禹的一脚。 赵云安刚跪下磕了个头,赵禹就一脚把他踹翻了在地。 一屁股坐在地上,赵云安茫然又惶恐地望着赵禹,整个人都呆住了。 赵禹却是严厉地看着他,冷声道: “今天教你入赵家的第一个规矩,以后不许轻易下跪,对谁都一样!” “是,小人明白了,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 生怕赵禹赶走他,赵云安急忙爬起来,惶恐的连连点头。 赵禹神色缓和,不过又摆了摆手: “以后不要称‘小人’,称‘我’!” “是,小......我记住了!” 赵云安咽了口唾沫,猛点头。 直到这时,赵禹的脸上才重新露出笑容,打量了眼赵云安后,继续道: “你知道什么叫书童么?书童要做些什么吗?” “我知道,我听人说过,书童就是陪少爷读书!” “不错!” 赵禹点了点头,可随即又摇了摇头: “不过不仅如此!我除了读书外,还习武,所以你还要陪我练武!” “习武?” 赵云安小脸一怔。 “不错,不过这事稍后再说,现在说说读书!既然你是书童,就要学会读书识字,今日我就开始教你识字!” 说着,赵禹蹲在地上,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了个‘1’,然后看向赵云安: “你知道这是什么字么?” 闻言,赵云安回过神来,看了眼地上的字后,同样也蹲了下来,点了点头: “这个我知道,我看别人写过,是‘一’。” “没错!” 赵禹点头,然后又在地上写了个‘2’。 “这个呢?” “不认识!” “这个读‘2’!” “‘二’不是这样的,是两横!” “那种数字我会教你,今天教你的是另一种数字,你跟着学就是!” 赵禹瞥了赵云安一眼,然后继续在地上写了起来,直到把‘0-9’十个数字写在地上,又教了赵云安两遍,赵禹才扔了树枝站起身: “今天之内要把这十个数字会写、会读,否则你晚饭就别吃了。” 撂下一句话,赵禹转身回了自家房中。 “是,少爷,我一定学会!” 听到没饭吃,赵云安一张小脸满是惶恐,急忙趴在地上,捡起树枝,对着赵禹留在地上的数字写画了起来,还边写边读。 那模样,极其努力! 房间内。 赵禹坐在书桌前,透过窗户看着外面努力学字的赵云安,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而后,赵禹目光下移,翻开了手中的......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 私塾三两事 时光匆匆。 八月在忙碌的充实中过去,时间来到九月初。 多了个赵云安要教,赵禹虽然变得比以前更加忙碌,但也因为多了个小伙伴,多了一分乐趣。 当然,赵禹尽管要教赵云安,可自己的功课也没落下。 近三个月过去,赵禹提前达到了薛虎的要求,每天踢树干一千次。 而后,薛虎开始了教习赵禹真正的腿法。 此外,在私塾的学习方面,赵禹也是长进很快。 有了韩礼儒开小灶,赵禹的功课要比乙班的其他人快了许多。 也因为自身神力的原因,赵禹练字时的悬砖也达到了四块! 又一个旭日升起的清晨。 韩礼儒的小院里,赵禹马步半蹲,悬砖握笔,在书案上认真的书写着。 尽管握笔的右手此时悬着四块砖,但赵禹的手却很稳,一笔一画间,颇有些气定神闲。 某一刻。 赵禹身后突然探出一只手,捏住赵禹手中的笔杆猛得一提。 只是,毛笔虽然被提得离开了纸张,但并没有脱离赵禹的手,依旧被赵禹紧紧握着。 见此,捏住赵禹笔杆的那只手松开,其身后响起一道笑声: “执笔紧实,不错!” “见过恩师!” 听到声音,赵禹放下笔和悬砖,转身一礼。 其身后,正是站着韩礼儒,刚才提赵禹笔的,也是他! 韩礼儒左手负背,右手捋须,朝赵禹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右手拿起赵禹桌上的纸张看了起来。 看着纸张上一笔不苟、法度谨严、粗细有度的一个个小楷,韩礼儒又是忍不住笑着点头: “不错,虽然还有些稚嫩,但有两成火候了,比起一些年轻童生也不遑多让了!” “都是恩师教导有方!” 赵禹咧嘴一笑,又是恭敬一礼。 韩礼儒却是摇了摇头: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为师只是教导,有如此成果全在你自己努力!” 说着,韩礼儒把纸张放回书案,然后轻拍桌子: “好了!只是稍微看得过去而已,想要亮眼还不够,继续练!” “是!弟子遵命!” 赵禹转过身,重新把砖悬在手腕上,执笔继续练了起来。 而这时,韩礼儒负于身后的左手伸出,其手上赫然拿着一本书。 打开书的第一页,韩礼儒缓缓开口: “昨日已把《大学》的最后一篇给你讲完,今日开始给你讲四书中的最后一书《中庸章句》,与往日一样,为师讲,你听、写!” “是,恩师!” 赵禹重新摆好一张白纸,执笔准备。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朗诵声响起,韩礼儒摇头晃脑,踱步于赵禹的书案前。 赵禹笔尖落纸,全神贯注的听着,狼毫快速运转。 顿时,这清晨的朝阳下,这古色古香的院子里,师生和鸣...... 直到午后。 夕阳下。 私塾散学的钟声响起。 一个个半大的小少年,欢快地从私塾院门跑出,撒欢各处。 赵禹背着时尚小挎包,在一众小少年中跨出院门。 门外的石墩边,一个青衣小书童伸长着脖子,在众小学子中张望,看到赵禹出来,急忙抬脚迎上。 只是,他的两个裤脚内鼓鼓囊囊的,看着很是有些分量,极大的限制了他的双腿,让他走起路来很是费力。 “少爷!” 在门前的石阶下迎上赵禹,小书童赔笑着,快速去取赵禹身上的小挎包。 这小书童,正是赵云安。 赵禹取下小挎包扔给赵云安,然后看着赵云安一双脚腕的鼓鼓囊囊,嘴角促狭: “看来今天又有进步了嘛,都能走这么快了!” 闻言,赵云安小脸一夸,哭丧着脸道: “少爷,这东西戴着可沉了,咱能不能别折磨自己啊?” “可以啊!除非你不做我的书童!” 赵禹似笑非笑。 “不!我还是觉得戴着这东西心里踏实些,少爷您不都一直戴着嘛!” 赵云安急忙换上一副笑容,只是那笑得比哭还难看。 赵禹莞尔,然后看向了赵云安的身后。 在赵云安的后面,此时正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爷走了过来。 那少年虎头虎脑,一身黑色曳撒服,看着很是威武,正是李泰。 看到李泰,赵禹眼睛一亮,立马迎了上去: “李大哥,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是跟你书童一起来的!” 李泰瓮声瓮气地指了指赵云安,然后继续道:“你不是说有那个行商的消息就告诉你吗?我今日在西市看到他了,所以就来找你!” “就是那个知道番薯的行商吗?快快快,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赵禹顿时兴奋,拉着李泰急忙催促。 李泰也不废话,转身就走,赵云安急忙跟在身后。 只是,等三人刚转过身,身后就传来一道清脆声: “赵禹同学,请等一下!” “嗯?” 赵禹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就见一个半大的萌萌小蒙童,正朝他跑了过来。 这小蒙童,赵禹也认识,正是丙班的朱蒙,也是当初他住宿舍的时候,睡他旁边那个小男孩。 只是,现在可不是休沐日,这住私塾的小屁孩怎么出私塾了? 而就在赵禹疑惑间,朱蒙却跑到了几人面前,然后朝李泰甜甜一笑: “李大哥!” “嗯!朱蒙啊,你不是住私塾么?怎么出来了?” 李泰朝朱蒙笑了笑。 朱蒙俏生生地回答: “我姨母搬到城里来住了,我现在住她家!” “你们认识?” 看到两人熟络,赵禹疑惑地看向李泰。 而朱蒙却抢先回答: “当然认识啦,我们都是桃花村人!你上个月去桃花村的时候,我也看到你了,只不过你跟虎爷在一起,我不敢叫你!还有,我家也是租的虎爷的地!” “哦!” 赵禹想起来了,他第一天住宿舍的时候,朱蒙就告诉过他是桃花村人。 明白之后,赵禹看着朱蒙又满是好奇: “朱蒙同学,你刚才叫我什么事?” “叫你去看打架呀!” 说到这事,朱蒙顿时兴奋,挥舞着小拳头道: “上次隔壁私塾的人被我们私塾的同学打败了,他们不服气,今天下午又约了私斗,你要不要一起去看下?” “打群架?” 赵禹一愣,不过随即便撇了撇嘴: “我还有事,不去了,你自己去看吧!” 小孩子打架有什么好看的?赵禹闲得慌才去凑热闹,所以撂下一句话后,就催促着李泰赶紧走。 李泰又跟朱蒙招呼了一声,然后转身就走,赵云安急忙跟上。 看着三人快步离去,朱蒙嘟了嘟嘴,然后兴奋地跑向街上的一个小巷子。 那边。 赵禹三人走在大街上,直奔西市。 西市与南市有些不一样。 南市主要是满足百姓柴米油盐等生活需求的地方,西市则是聚集着人市、牛马市和大宗交易的地方。 而西市的位置就在城西,距离私塾没有多远,赵禹三人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这里。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二章 皮货店寻种子 “我打听过了,那个行商就是那间皮货店的东家,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常宁县一趟。” 西市的一条街边,赵禹、李泰和赵云安蹲在墙角。 李泰指了指街对面的一家皮货店,然后看向身边的赵禹。 那家皮货店不大,店门正开着,名为南北皮货店。 赵禹转动着眼珠子,滴溜溜地瞅着。 而这时,李泰又开口了: “那家皮货店我常去,我们以前狩猎到的皮毛都是卖给他们,上次那头大虫的皮子也给了他们,只是以前没在这里见过那位行商,也没想到这间铺子是他的。” “这么说,李大哥你跟这间皮货店相熟咯?” 赵禹闻言,眼睛一亮,看向李泰。 李泰点了点头: “我和我爹认识他们掌柜,说很熟也算不上。” “认识就好说了呀!我们走!” 赵禹一拍巴掌,站起身就朝对面的皮货店走去,李泰和赵云安急忙起身跟上。 三人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然后走进了皮货店。 皮货店下午很冷清,只有一个头发半白的老掌柜背着身体,在柜台后打理皮货。 听到身后有动静,老掌柜转过身看向了店门。 看到三个少年进店,老掌柜一眼就认出了李泰,一张消瘦的老脸顿时露出了笑容: “哟,原来是泰哥儿,泰哥儿今日又是来卖皮货?” 说着,老掌柜一双浑浊的老眼逐渐亮了起来。 上次李家父子拿了一头大虫的皮子来卖,那可是皮货店今年收到最好的一张皮货,所以老掌柜对李家父子的前来很是期待。 不过李泰却是摇了摇头: “我今天不是来卖皮货的,是来找你们东家!” “找我们东家?” 老掌柜一怔,随即疑惑道:“不知泰哥儿找我们东家有何事?” “我们找他谈生意,你赶紧把他叫出来吧!” 这时,不等李泰开口,赵禹便率先出声。 听到声音,老掌柜这才打量起了赵禹。 不过赵禹是个半大孩子,老掌柜没有过多理会,而是又笑看向了李泰: “泰哥儿有什么生意,跟老夫说也一样!” “这个还得跟你们东家说,若是方便,就把他叫出来吧!” 李泰瓮声瓮气,略显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见此,老掌柜也不想得罪李泰这个大主顾,于是笑着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几位稍等,老夫去去就来。” 声音落下,老掌柜出了柜台,从侧门进了后堂。 再出来时,老掌柜身后跟着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 中年皮肤粗糙微红,一副久经风吹日晒的模样,不过他那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东家,就是这几位找您!” 走到柜台前,老掌柜朝中年指了指赵禹三人。 “嗯!” 中年点了点头,看向了赵禹三人。 而赵禹三人,亦是看向了中年。 互相打量了一眼。 中年随即面露笑容地上前两步,看着威武的李泰啧啧称奇: “这位就是之前卖吊睛白额大虫皮毛的泰哥儿吧?果然英雄出少年!本人任如风,佩服!” “任掌柜过誉了,大虫是家中长辈猎的,在下只是代为售卖!” 李泰一副武人模样地朝任如风一拱手,不卑不亢。 见此,任如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不过李泰家是皮货店的老主顾,任如风也不怠慢他,随即又笑道: “听说泰哥儿要找本人谈生意,不知是什么生意?” 闻言,李泰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赵禹。 见此,任如风也看向了赵禹。 隐约间,任如风感觉李泰是以赵禹为主,所以这会儿对赵禹也是透着好奇。 赵禹却是挺了挺小胸脯,仰着脑袋道: “任掌柜,听说你知道番薯,是真的吗?” “哟!小后生竟然也知道这东西?” 任如风顿时来了兴趣,看着赵禹变得认真。 赵禹点了点头: “我在一本杂记上看到过,说番薯生的清脆甘甜,熟的软糯香甜,不知可是真的?” “呵呵,小后生见过就知道了!” 任掌柜神秘一笑,却是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身侧的老掌柜。 老掌柜会意,笑眯眯地又从侧门走进了后堂。 见此,李泰和赵云安都是好奇,而赵禹则是目光闪闪,看着侧门满是期待。 稍一会儿。 老掌柜再次走出,其手中还拿着一个小臂大的白皮块茎。 见此,赵禹眼睛一瞪。 只是一眼,赵禹就认出了,正是红薯! “没错!是它,是它!” 赵禹激动,不等老掌柜走来,他就立马跑了过去,从老掌柜手中拿过了番薯。 兴奋地把番薯左右瞧了瞧,赵禹又扣下一点塞进嘴里,竟是连皮一起嚼了起来。 感受到嘴里的清脆甘甜,赵禹的眼睛眯起了月牙儿,然后朝任如风晃了晃手中的番薯,急声道: “任掌柜,你这里还有这东西么?我全买了!” “呵呵!湘人多不识番薯,没想到一个小少年却钟爱此物!” 任如风哑然一笑,然后看着赵禹手中的番薯,缓缓道: “此物多在东边的福建和江西,还未传到湖广这边的衡州府,我这里只有友人送的几斤,不过都在路上吃得七七八八了,也就还剩几个,小后生若是喜欢,那便拿去吧!” “几个不够,任掌柜能不能从东边给我弄个两三百斤过来?” 赵禹摇了摇头,看着任如风满是期待。 “嗯?” 任如风一怔,审视起了赵禹。 他以为赵禹要番薯只是少年的贪嘴,却没想到他要这么多,而且从赵禹刚才的行为举止来看,任如风感觉颇为成熟,并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少年。 目光闪了闪,任如风又看了眼李泰。 见李泰一副赵禹说了算的模样,任如风朝赵禹莞尔一笑: “小后生是想在家中地里种植这东西吧?倒是个好主意!你既然要,弄来是没问题,不过就是麻烦了些,需要些时间,而且这运输费也要贵些!” “这些都没问题,只要任掌柜能弄来就行!” 赵禹急忙点头,脸上满是喜色。 见此,任如风点头应下了。 而这时,赵禹又想到了什么,希冀道: “任掌柜,你还知道土豆、玉米和辣椒么?土豆也是长在泥土里,圆圆的;玉米是长在树干上,黄色的,一粒粒地结在一起;辣椒是植株,跟月牙一样,开始的时候是青色,然后会自己变红!” “呵,小后生知道的还挺多,果然书中自有千钟粟!” 任如风看着赵禹满是啧啧称奇,而后点了点头: “你说的这些,土豆我没有听说过!不过你说的玉米应该是玉蜀黍,辣椒应该是番椒,这些东西福建和江西那边都有!” “没错,就是玉蜀黍和番椒!” 意外来得太突然,赵禹眼睛铮亮,顿时一拍巴掌。 玉蜀黍和番椒是玉米与辣椒的另一个称呼,赵禹不知道它们这个时候称什么,才特意跟任如风描述了它们的特点,没想到任如风竟然真知道。 而这两样也是宝贝啊,尤其是辣椒! 赵禹前世无辣不欢,现在家里虽然改善了伙食,但嘴里也是淡的很,天天想着吃辣。 并且,辣椒可是造就了几大菜系啊! 想到那些红彤彤的菜肴,赵禹心中火热,嘴里也是口水直冒。 急忙吸了吸口水,赵禹随即又跟任如风谈起了玉蜀黍和番椒种子的事情。 直到半个时辰后。 赵禹才满面笑容地跟李泰两人离开了皮货店。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 打群架 “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 欢快的小调在西市某条街上响起。 穿梭的行人中,赵禹脚步轻快地蹦跳着,脸上满是欢快的笑意。 李泰跟在一旁,却是看着赵禹眼神疑惑。 赵禹刚才在皮货店的时候,还有之前的时候,表现的很是成熟,可现在看着又像个孩子。 不,现在看起来才是个真正的半大孩子。 这让李泰很是不解。 而赵云安,此时看着赵禹却满眼小星星: “少爷,您可知道的真多,竟然连东边福建那里的东西都知道!” “哼!所以叫你好好读书,书读多了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赵禹停下小调,敲了敲赵云安地脑袋。 “是是是,我以后一定跟随少爷好好读书!” 赵云安被敲得连连点头,脸上满是赔笑。 “这就对了!” 赵禹又赏了赵云安一个脑瓜嘣,然后看向李虎,笑道: “李大哥,种子的事情就要麻烦你了,等种子到了以后,还得你帮我弄到桃花村去保存好!另外就是土地的事,桃花村能不能匀几亩地给我种这些东西?” 闻言,正看着赵禹疑惑的李泰,摇了摇头: “种子的事情没问题,但地的事情你得问虎爷!” “要问虎爷么......好!那我去找虎爷要地!” 赵禹皱了皱眉,然后迈开小腿,快步朝前面走去。 后面,李泰和赵云安也加快了步伐。 只是,刚走出几米,刚走到一个巷子口,赵禹就突然脚步一顿,扭头看向了右边的巷子。 就见那巷子里,此时聚集着二十多个小少年,分成两帮,正互相殴打在一起。 在那些人中,赵禹看到了好些熟悉的身影。 “呵,原来他们在这里打群架!” 看到那些熟悉的身影,赵禹转过身,饶有兴趣地看着。 那些人,正是赵禹私塾的小少年。 朱蒙之前叫赵禹来看打群架,赵禹没有理会,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 李泰和赵云安此时也是停了下来,凑在洛尘身边,看向了巷子里。 巷子里此时已是打得火热,嗷嗷叫声不绝于耳。 “城西私塾的,这次非得给你们一个教训,让你们知道我们开元学馆也不是好惹的!” “你们开元学馆不要脸,竟然从外面叫地痞打手帮忙!” “哼!你们又没说不准到外面请人,今天非得要你们好看!” “要谁好看还不一定呢!你们有地痞打手了不起啊?我们勇哥照打不误!” 巷子里‘嘭嘭’震响,声声怒骂掺杂其中。 赵禹在巷子瞅了两眼,就见对面私塾的小少年中还真有两个成年地痞在帮忙。 只是那两个成年地痞,被一个高个头少年拦下了。 那少年十三四岁,很是壮实,也很勇猛,一个人竟是打得两个成年地痞都有些招架不住。 赵禹一看到那少年就认出来了,正是当初在私塾宿舍打他的典勇,也是以前打瘸赵永卓的上饶村人。 他们有仇! 看着勇猛的典勇,赵禹眯了眯眼,然后头也不抬地开口: “李大哥,你觉得那个壮实少年怎样?能在你手上过几招?” “嘿嘿!” 李泰憨厚的脸上露着嘿笑,舔了舔嘴唇道: “他的拳法是军中拳,应该是跟哪个边军学过两招,不过都是些粗浅的东西,在街上打打架还可以,在我手中过不了两招!” “啧啧,原来李大哥这么厉害!” 赵禹顿时咂着嘴看向李泰。 典勇这么猛都在李泰手中过不了两招,那李泰该有多厉害? 不过赵禹是不怀疑李泰的话,毕竟李泰可是李宏弈全力培养出来的,还有薛虎指点,更是从小就用着薛虎的药酒,岂会简单? 李泰看到赵禹敬佩的目光,挠了挠头,憨笑道: “小少爷不用这样,你是虎爷的徒弟,以后会比我更厉害的!” “李大哥也会更厉害的!” 赵禹谦逊地笑了笑,心中却是期待。 “扯呼!” 就在赵禹两人说话间,巷子里传来一片呼声。 却是对面私塾的小少年连着那两个成年地痞,被典勇等人横扫了,一帮人在典勇地带领下,飞速朝巷子外跑来。 跑出巷子时,为首的典勇看到赵禹,冷冷地瞥了一眼,然后脚步不停的跟一帮小少年洒进了街上的行人中,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巷子里一片痛嚎。 赵禹也是冷冷地看着典勇离去,他没有让李泰帮他报仇,他的仇,他要自己报! 袖中的小手捏了捏拳头,赵禹看了眼巷子里躺了一地的小孩,然后也不多事,跟李泰和赵云安抬脚就准备离开。 可这时,巷子边上的一个墙角,却突然传出一道熟悉的清脆声: “你好勇哦!” “嗯?” 赵禹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右前方的墙角。 就见那墙角边,正探出一个萌萌的小脑袋,正是朱蒙。 朱蒙见赵禹看向了他,顿时露出了小身体,满眼小星星地走向赵禹。 “赵禹同学,你好勇哦!我都只敢躲在一边看他们打架,你却敢站在巷子口,不怕受到波及吗?” 走到近前,朱蒙看着赵禹满是崇拜。 赵禹莞尔,摇了摇头: “我不怕,我们人多!” “是的哦!李大哥可厉害了,有他保护不用怕!” 朱蒙这才想起李泰的厉害,又是崇拜地望向李泰。 李泰揉了揉朱蒙的小脑袋,然后指着巷子里,吓唬道: “还不赶紧回去,他们这么多人,你不怕他们出来后,把气撒在你身上吗?” “啊......我回去了!” 朱蒙被吓得一跳脚,急忙扭头跑进了街上的人群中。 赵禹三人笑了笑,然后继续朝前面走去。 走出西市。 李泰独自回了桃花村,赵禹则带着赵云安回家找薛虎要地去了。 ...... “不行!” 落日的余晖下,薛虎坐在正屋的主位,听完赵禹的诉说后,严肃地看着身前的赵禹: “我的地都分给了佃户在耕种,你小子要地,就得从他们手中分,你知道这样对他们有多大的影响吗?别看这区区几亩地,很有可能会影响到几户人家的口粮!” “我不分他们的地啊!只要让一户人家种上我给的那些种子就行,收成我按比例分给他们。” 赵禹急忙摇头,眼巴巴地看着薛虎。 薛虎却是一声冷喝: “你小子少去害人!你小小年纪懂什么种地?哪有什么粮食会有这么高的产量不说,这里谁都没种过那些东西,一旦不成,你可就毁了人家!” “不会的!那些东西我会种,而且产量绝对会很高!要不这样,您让一户人家种我的种子,如果不成,我赔那户人家一年的收成!或者我租了那户人家的土地也成!” 赵禹坚持。 哪怕薛虎此时严肃起来很是吓人,赵禹依旧紧着小脸迎视着,并不退缩。 看到赵禹眼中的倔强,薛虎没再出声,只是一只独眼审视着赵禹。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直到好一会儿。 薛虎像是被赵禹的坚持说服,气极反笑地一摆手: “行!你小子想玩就去玩吧,秋收后去找老李要地,我倒要看看你能种出什么东西出来!” “得嘞!谢谢虎爷,您放心,我一定给您种出好东西出来!” 赵禹大喜,恨不得冲上去亲薛虎一口。 解决完了地的事情,赵禹随即乐滋滋地跑出了薛虎家。 薛虎看着赵禹屁颠屁颠地离去,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 气得吐血 十月天渐寒。 又是一个月中的休沐日。 今日的天空灰沉沉,空中还弥漫的蒙蒙雾雨,让人感觉湿湿的,也透着阴寒。 不过,外面阴寒,赵禹的房间里却是一片春色。 这春色不是其它,而是来自书桌上的一封信、一本书和一个锦囊。 没错,姜若彤又从京师来信了。 跟之前一样,三样东西! 除了信外,那本书是新刻印的后续聊斋,锦囊中则是四张五两的银票和一些碎银,总共三十两银子,比上次多出了两倍。 书桌前,赵禹没有理会和信,而是直勾勾地看着桌上的锦囊。 看着锦囊里的碎银和银票,赵禹嘴角上翘。 银子比上次多了,这说明他上次的回信起了作用。 “还知道弄小额银票和碎银,倒是挺贴心的,知道我年纪小,不方便使用大额银票和银子!” 暗赞了声远在北方的姑娘,赵禹美滋滋地拿起桌上的锦囊,来到床榻边,把锦囊放到了床上。 接着,赵禹又弯下腰,上半身爬到了床底。 再出来时,赵禹手中又多了个木盒。 把木盒也放到床上,赵禹随即打开了盒盖。 顿时,一片银光闪闪映入了赵禹的眼中。 那木盒中有银豆子,有碎银,还有铜板,正是赵禹这些日子攒下的所有家当。 看着木盒中的满满银光,赵禹咧着嘴,又忍不住数了一遍。 上次姜若彤寄来了十五两银子,赵禹这几个月卖故事挣了四十多两,然后减去这些日子用掉的,木盒中还有五十二两银子。 不!现在是八十二两了! 嘴角咧到了耳后根,赵禹把锦囊里的碎银和银票也倒入了木盒中。 “当当当......” 听着碎银掉入木盒中发出的金属声,赵禹一脸享受。 而后,赵禹急忙瞥了眼紧闭的房门,然后快速关上盒盖,小心翼翼地把木盒又藏入了床底。 直到做完这一切,赵禹才满意地拍了拍小手,哼着小调重新坐回书桌上。 拿起桌子那本《鬼狐传》下册看了看,赵禹把它放到了一边,然后拿起了桌上的信封,撕开了封口。 “唰!” 信封撕开,抽出信纸,一股淡淡的雅香从信纸上弥漫开来,瞬间香了整个房间。 赵禹闻着这好闻的香味,慢慢展开信纸,看起了上面的内容。 “常宁县的男同学: 见字如面,给你看我的小凶脸! 你尽跟我胡扯,你才多大?怎么就要承担家庭的重担、去外面挣银子了? 我告诉你,我生气了! 后果就是,除了给你的这三十两外,我把你还保管在我这的银子全部花出去了! 我把你的银子,还有我的,全部拿去买了一家茶楼,专门以说书为主,说你写的故事! 以后,你寄来的故事越多,我们的生意就越好!你寄来的故事少,生意就差,甚至倒闭,血本无归! 所以,你要不要寄来更多的故事,你自己看着办! 对了,最后提醒你一句,你在我这的银子前后加起来有数百两,现在全在那家茶楼里! 哼哼! 常宁县的女同学字!” 噗...... 看完信,赵禹一口气喷出,险些没带出一口老血。 只是瞬间,信纸上的香味突然不香了,刚得到三十两银子的喜悦也瞬间没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银子没到自己兜里,都做不得数!做什么生意不好?数百两银子拿去开茶楼?这个小败家娘们!” 赵禹拿着信纸,气得一阵咬牙切齿。 他上次回信,以寄故事的多寡相胁迫,想让姜若彤给他多寄点银子,没想到姜若彤这次反手就将他一军,直接把他的银子全部套在茶楼里,以此反胁迫他多寄故事。 如此一来,赵禹寄还是不寄?茶楼要是倒闭了,几百两银子心疼不? 最让赵禹可气的是,这么多生意可以做,姜若彤偏偏拿着银子去开茶楼,那玩意能挣大钱么? “......” 赵禹无语,脸色黑如锅底,恨恨地把信纸收好,塞回信封。 接着,赵禹铺纸研墨,开始回信: “常宁县的女同学: 来自北方的姑娘,我知道北方现在天寒地冻,什么都能冻住,所以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你听我说,茶楼靠说书是挣不了大钱的,你把茶楼改一下,在茶楼内设置一个大舞台。 除了说书之外,你把歌舞和戏曲也搬到茶楼去,如果可以,你把我写的长篇故事编成话剧,做成一幕幕,隔几天表演一幕!哦对了,话剧就是......” 赵禹认认真真地写着,为了自己那几百两银子不打水漂,他绞尽脑汁地出谋划策着。 写完信后,赵禹又立马重新铺纸,稍稍酝酿后,笔尖便朝纸上落去。 那字,赫然是‘红楼梦’! 《红楼梦》是清朝时的名著,赵禹为了自己的银子,准备把它搬出来了,好在他前世看过。 当然,赵禹不是照搬,他脑海中的记忆也不允许他照搬,他把《红楼梦》的背景改了一下,然后又改成了更容易编成话剧的模样。 《红楼梦》的故事很长,把它编成一集集的话剧,赵禹就不相信京师里的那些闲人不为此追剧! 只要有人追剧,那他砸进茶楼的银子就有救了,说不定还...... 想到此,赵禹心中的郁闷消散,手中的笔也轻快了许多,嘴角又翘了起来。 这次,赵禹也没抠抠搜搜了,奋力地写着,准备给姜若彤多寄些故事过去。 而这一忙活,就到了正午。 赵禹是被肚中的‘咕咕’声唤醒的。 看着布满整张书桌的纸张,赵禹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和手腕,然后按照顺序把它们收好,最后走出了房间。 如今是休沐日,韩礼儒往京师寄信还要几天,赵禹也不急这一时。 走到门外,赵禹被深秋的冷风吹得精神一振。 打量四处,就见院中湿湿的,整个院子被蒙蒙雾雨充斥。 在这湿雾弥漫的院中,此时正有一个小少年在院前的大树下踢着树干,每踢一下就吼一声。 那吼声带着发泄,能够听出很是疼痛,不过他依旧在树下咬牙坚持着。 看着少年的小背影,赵禹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喊道: “云安,休息一下,我们去吃午饭了!” “是,少爷!” 赵云安停下动作,朝赵禹咧了咧嘴,然后瘸着双腿往自己的房间挪去。 赵云安的房间在赵禹的对面。 赵家租的这个院子有三间房,正屋住着赵永卓夫妇,赵禹住西厢房,赵家对赵云安这个书童也没慢待,让他住在了东厢房。 不一会儿,赵云安出来,却是又变得生龙活虎。 对于赵云安,赵禹下了大力培养,把薛虎给的药酒也分了一些给他用。 在伙食上,赵禹也没虐待赵云安,基本上他吃什么,赵云安就吃什么,经过这一个多月的伙食调养,如今的赵云安已然没了之前的骨瘦嶙峋,变得壮实。 “少爷?” 快速跑到赵禹身边,赵云安像个影子一样站在赵禹身后。 “嗯!” 赵禹点了点头,然后带着赵云安朝院外走出。 只是,刚走到院子的拱门前,迎面就看到一个大个子从院外走来。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 拖尸体的小女孩 “李大哥,你怎么来了?” 看到前面走来的大个子,赵禹急忙笑着上前相迎。 这迎面而来的,正是李泰! “我来给你送野味,昨天我和我爹又进山了,弄了一窝青雉,虎爷让我给你送一只过来!” 李泰憨笑着,把背后背着的竹篓放下。 顿时,就见背篓内装着好些野猪肉和其他猎物,还有一只浑身青色羽毛的野鸡。 那只野鸡没有受伤,还活着,被绑住了翅膀和脚,正在竹篓内挣扎着。 看到这只青雉,赵禹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上次在虎头山吃过一次青雉后,那味美鲜嫩之感,依旧让赵禹记忆犹新。 “谢谢李大哥,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笑嘻嘻地瞅着竹篓内的野味,赵禹感激地看向李泰,而后问道: “李大哥,虎爷去桃花村了么?” “嗯!今天上午去的,现在还在桃花村!” 李泰点了点头,拍了拍身上因背竹篓沾染的灰尘。 赵禹急忙跑到李泰身后,替他拍掉背上的鸡毛,然后拉着李泰就往外面走: “李大哥,你还没吃午饭吧?走,我们一起去吃面!” 一边往外面走,赵禹扭头看向身后的赵云安: “云安,把竹篓里的东西拿到家里去收好!” “是,少爷!” 赵云安急忙抱起竹篓,快步往院子里去。 看着竹篓里的许多猎物,赵云安满脸喜色。 主家对他很好,赵云安知道这竹篓里的野味肯定会有他的份,想到如今跟过去的差距,赵云安眼眶渐红,心中对赵家充满了感激。 “我一定要好好报答少爷!” 心中坚定,赵云安把竹篓放进了厨房。 生怕有小猫小狗偷食,赵云安还把厨房的门窗紧紧关上,然后才快速追上赵禹两人。 三人在赵氏面馆吃完面。 李泰准备回桃花村去,不过却被赵禹拉着去往了西市。 赵禹一直惦记着番薯等种子,虽然这个时候还没到播种的时节,但赵禹也想快点弄些番薯来解解馋。 毕竟如今快冬天了,冬天可是跟烤番薯很配哦! 三个少年在街上奔跑,一头扎进了城西的西市。 ...... “什么......任掌柜他还没来?” 西市的南北皮货店内,赵禹仰着脑袋望着柜台后的老掌柜,满脸失望。 兴冲冲的来,却没想到被皮货店的老掌柜告知人还没来。 “小公子不要着急,我们东家才走没多少时日,他走的时候又带着许多货物,路上会慢些,你安心等着便是!” 老掌柜摇了摇头,看着赵禹满是笑眯眯。 “那好吧!” 赵禹无奈,只能失落的转身离开。 不过李泰在走的时候,却朝老掌柜嗡声开口: “老掌柜,过两天我家会有几张皮毛过来出手!” “欢迎,欢迎!老夫恭候泰哥儿和李老弟大驾!” 听到李泰要卖皮毛,老掌柜顿时眼睛一亮,急忙拱手。 李泰点了点头,然后跟赵禹两人走出了皮货店。 走在西市的街上。 赵云安见赵禹低着脑袋沉默不语,以为是赵禹不开心,急忙开口: “少爷不要着急,任掌柜去外省弄种子需要些时日!您放心,我以后会多注意这家皮货店,等任掌柜一来,我立马告诉您!” “嗯?竟然会搞情报了?不错!” 赵禹正低头计算着任掌柜来回的时间,听到赵云安的话,顿时赞许地看向他。 也在此刻,赵禹心中一动,脑海中突然升起了一个计划。 打量着赵云安,赵禹嘴角上翘。 赵云安却被赵禹看得有些发怵,小脸僵硬地迟疑道: “少爷?怎么了?” “没事!我教你的乘法口诀还记得吧?背给我听听!” 赵禹收回目光,脚步轻快的继续往前走。 “是,少爷!” 赵云安急忙追上赵禹,然后在赵禹耳边小声背了起来: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二二得四......” 三人的小团队中,背诵的声音响起。 李泰奇怪地看了眼这对主仆,却是没有说话,跟着往西市外走去。 只是,这背诵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多久。 刚转过一个街口,赵云安背诵的声音便渐渐减弱,最后更是停了下来,连着脚步也顿住了,只是怔怔地看着街上的某处。 与赵云安一起停下来的,还有赵禹。 赵禹此时同样看向了左边街上的某处。 那里,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像是耕田的老牛一样,正拉着一根草绳艰难地往这边走来。 那草绳的另一端,则是绑着一卷拖在地上的草席。 小女孩瘦弱不堪、蓬头垢面、衣不遮体,一头夹杂着草屑的头发或许是因为营养不良变得枯黄。 而她拖着的草席也不简单,里面包裹着一具尸体,因为草绳绑住的那端草席,露出了一双没有穿鞋的青紫大脚,一看就是个成年尸体。 一个小女孩拖着一具尸体在街上行走,极其的诡异。 可这一幕,在街上却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震动。 凡是与其遇到的行人,皆是晦气的远远避开,此外再无其它反应,显得很是麻木不仁和司空见惯。 而那小女孩,对四周的目光恍若未见,只是脸色麻木、眼神空洞地拖着草席,慢慢地往前挪着。 她的小身体瘦弱不堪,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拖着尸体更是艰难,小身体极力的往前倾斜着,每一步都用尽了力气,每一步都要耗费许多时间。 甚至,那根被她扛在肩上的草绳,因为地上的尸体太重,深深勒进了她的肩窝里。 “她应该也是从外地逃荒来的!” 赵云安见赵禹一直看着小女孩,心情低落的解释: “像她这样的,在城内有好些,都是家里最后一个大人饿死或病死后,在这西市卖身葬父母的!如果没有人看上,就只能弃尸,或者自己把尸体拖到城外的乱葬岗掩埋,这个小女孩应该就是没人看中,要自己去城外埋人了!我之前也跟她一样,不过我好运,葬了我母亲后,遇到了少爷您!” 闻言,赵禹扭头看向赵云安,却见赵云安泪流满面,但眼中却感激地看着他。 赵禹没有说话,只是又看向了街上的小女孩。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竟然自己拖着尸体去掩埋,这特么是个什么世道! “唉......” “唉......” 对这个世界发出一道无奈的叹息,赵禹突然伸手指向一旁的大树,朝李泰道: “李大哥,麻烦你从树上弄一根大树枝下来!”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 买棺葬人 “嗯?” 正看着小女孩面无表情的李泰,怔怔地看向赵禹,不知道赵禹突然要树枝干嘛。 不过既然赵禹要,李泰也没问什么,一个助跑到树下,纵身一跃便上了大树。 再从树上下来时,一根又长又大的树枝随着李泰落到了地上。 这一幕,直吓得附近的行人纷纷侧目,骂骂咧咧地急忙避开。 不过赵禹却没去管那些路人,他一见树枝落下,便立马上前,拖着树枝就朝街上的小女孩跑去。 李泰和赵云安见状,急忙跟上去。 跑到小女孩身边,赵禹把树枝放在草席旁,然后二话不说,拉住小女孩停下,伸手就去搬草席。 只是那尸体太重了些,赵禹个头小,不好搬。 见李泰和赵云安跟来,赵禹急忙开口: “来,搭把手,一起把这尸体放到树枝上去!” 闻言,赵云安立马伸手搬尸体,李泰就有些不乐意了。 不过见赵禹都下手了,李泰虽然不乐意,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弯腰去帮忙。 突如其来的变故,小女孩像是对外界的一切都已经麻木,独自站在原地,麻木地看着三个不知道要干什么的陌生人,任由他们施为。 而街上的行人见状,则是对着赵禹三人指指点点,似有嘲讽,又有些不解。 赵禹依旧没有理会四周的目光,有了李泰帮忙,事情就容易了,那具尸体连着草席,一下就被三人抬到了树枝上。 而后,赵禹一手拉着树枝的树头,另一只手也不嫌脏地拉住小女孩冰冷的手: “走,我们帮你一起去掩埋尸体!” 朝小女孩露出一个笑容,赵禹拉树枝的手一用力,瞬间就拉动了尸体。 有了树枝的带动,尸体就比之前好拉许多了,没费大劲就被赵禹拉着滑行而去。 “少爷!您不能干这事,让我来!” 赵云安见状,急忙跑上前从赵禹手中夺过了树枝,李泰也是抓着树枝一起拖。 顿时,这灰蒙蒙的天空下,几人合力,尸体被树枝带着在潮湿的地上快速而行。 前面。 小女孩看着身后被拖着的尸体,又看了看被赵禹牵着的手,最后看向赵禹那张像是会笑一样的清秀小脸。 这一刻,小女孩空洞的眼神微微颤抖了一下,被牵着的小手传入了一丝温度,流到她的心间。 只是,小女孩没有说话,木讷地转头看向前方,任由赵禹牵着往前走。 走了一段距离。 赵禹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尸体。 那树枝因为与地面摩擦,树叶都掉得差不多了,枝条也被磨掉了许多,那草席就不用说了,同样被磨出了窟窿,再这样下去,尸体都要被磨烂了。 见此,赵禹皱了皱眉,然后在街上四处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左前方有一家棺材铺。 “走,去那棺材铺!” 赵禹松开小女孩的手,先一步朝棺材铺跑去。 后面,李泰和赵云安拉着尸体快速跟上,而小女孩也是木讷地跟着。 跑到棺材铺。 棺材铺的门边上正靠着一个懒散的店小二,赵禹在门前停下,朝店小二叫嚷道: “喂,你们店里有现成的棺材卖没有?” 店小二正无聊地打量着灰蒙蒙的天空,见有生意,急忙低头看向店前。 只是,看到问棺材的是个小屁孩,后面的死人还用树枝拖着,一看就是街上的穷死鬼,顿时鄙夷地挥手: “去去去,横死街头的穷鬼能买得起什么棺材?一边凉快去,别挡着我们做生意。” “狗眼看人低!” 赵禹一声呵斥,小手抓着什么东西就朝店小二砸了过去。 那东西在空中闪过一抹银光,砸在店小二身上后,快速滑落。 店小二眼疾手快,下意识地接住了那抹银光,定睛一看,却是一粒银豆子。 看到银豆子,店小二眼睛一瞪。 这年头,砸人都用银子了?那就用更多的银子来砸死我吧! 心中期待,店小二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赵禹。 赵禹此时却扬起了脑袋,一副富贵人家的小少爷模样,傲然道: “瞅啥?现在有没有棺材了?” 声音落下,此时李泰也正好站到了赵禹身后,威严地瞪着店小二。 店小二误以为李泰是赵禹的下人,急忙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 “有有有,不知这位小少爷需要什么样的棺材?” 点头哈腰,店小二捧着手中的银豆子凑到了赵禹身前。 赵禹瞥着店小二: “你们这都有什么棺材?” “什么棺材都有,上好的楠木棺材、普通棺材和次一等的薄皮棺材!” 店小二弯腰谄笑着。 闻言,赵禹直接一挥手: “那就来口薄皮棺材!” 赵禹虽然是做好人好事,但不是烂好人,如今他家也不富裕,能给别人买口棺材就不错了,并不会奢侈到去买好棺材。 店小二听赵禹只买薄皮棺材,脸上的谄笑顿时淡了许多,不过见有生意,还是尽量保持着笑容,笑眯眯道: “这位小少爷,薄皮棺材要两百文一口,你是现在就要抬出来么?” “现在就要!” 赵禹二话不说,又掏出两粒银豆子扔给了店小二。 看着手中的三粒银豆子,店小二一愣。 不过这时,赵禹却又挥了挥手: “两百文买棺材,剩下的一百文给我找一辆拉棺材的马车,够不够?” “够了,够了!” 店小二嘴角咧到了耳后根,马车哪用得着一百文,他又有外块挣了。 拿了人家银子,店小二非常麻利,急忙去叫马车。 拉棺材的马车很好找,隔壁就有专门做这生意的。 店小二叫了一辆马车后,又跟车夫合伙搬了一口薄棺材出来。 那棺材虽叫棺材,其实就是几块木板钉在一起的,赵禹也没去介意。 不过就是这样的棺材,那一直麻木的小女孩却是流出了热泪。 几人一起把草席包裹的尸体装进棺材里,钉上钉子后便抬上了马车,然后拖着朝城外走去。 马车拖着棺材不能坐人,赵禹几人就这样跟在马车后面走着,而赵禹手中依旧牵着那个衣不遮体的小女孩。 出了城。 赵禹几人就近找了个好地方,把棺材埋了,那是个荒山下的山脚。 新立的坟堆前,马车已经走了,只剩下赵禹四个一大三小的身影。 小女孩站在坟前,望着坟堆,眼泪吧嗒吧嗒地掉着,发出无声地哭泣。 赵禹三人则在一旁烧钱纸。 把棺材铺赠送的香烛和钱纸烧完后,赵禹起身,沉默地看着小女孩。 稍一会儿,赵禹轻声开口: “你是哪里人?家里还有亲人么?”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七章 被追上树 闻言,小女孩转过一张看不清面容的脏脸,泪眼婆娑地看向赵禹。 下一刻。 扑通! 小女孩突然跪在赵禹面前,从未说过话的她,终于开口: “织女是外地逃荒来的,没有亲人了!织女是卖身葬母,小公子现在帮织女葬了母亲,那您现在就是织女的恩人,织女以后就是小公子的人了!” 声音干涩嘶哑,显得很是虚弱,小女孩说完后,朝赵禹重重地磕下了头。 赵云安见状,起身就想去扶起小女孩,可是又想到自己的身份,急忙停下,踌躇地看向赵禹: “少爷,您能不能......” 赵云安显得急切,在赵禹和小女孩之间看来看去。 显然,赵云安怜惜小女孩,想要赵禹收留她,可是赵云安碍于自己的身份,也知道家里的情况,不敢让赵禹做决定,只能立在原地满是为难。 赵禹没有理会赵云安,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小女孩。 看着小女孩的脑袋埋在地上一动不动,衣不遮体的小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赵禹发出一道柔和的笑声: “你叫织女么?名字挺好听的!你以后愿不愿意做我的侍女?” “答应了,少爷答应了!你快同意啊!” 赵云安闻言,急忙蹲下身体抓住小女孩的手臂,快速摇晃。 小女孩此时也是发出了一道感激的啜泣声: 赵禹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赵云安: 赵禹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赵云安: “把你外衣脱下,给她穿上,扶她起来!” “诶!” 赵云安立马脱下外衣,罩在小女孩身上,然后扶起小女孩。 好在赵云安穿得厚实,再加上又练武,身体壮实,脱下一件外衣后,也并不怕冷。 小女孩多了一层衣服后,在寒风中颤抖的小身体也缓和了些,朝赵云安道了声谢。 此间事了。 又收了个小侍女,赵禹这时看向一旁的李泰,笑道: “李大哥,我们现在回城,你回桃花村么?” 李泰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赵禹收侍女,闻言后,摇了摇头: “我先送你回城,然后再回桃花村!” “谢谢李大哥!” 赵禹道了声谢,也不推辞。 如今这世道乱的很,他们三个小孩在城外行走并不安全,有李泰在就不一样了,赵禹并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而且,赵禹每次前往桃花村跟随李宏弈学习射术的时候,也都是李泰来回护送,所以赵禹对此习以为常,也并没有多说。 四人返回城里。 李泰把赵禹三人送到城门口后,急匆匆地回了桃花村,赵禹三人则直奔家里。 只是回到家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赵永卓夫妇的面馆也已经打烊,两人回了家。 院子里。 赵永卓夫妇瞪大着眼睛,瞅着面前三个刚回来的孩子。 赵禹三人因为挖坑埋人,身上弄得满是泥土,很是脏乱。 两个大人,三个小孩,大眼瞪小眼。 胡氏看着赵禹气不打一处来,手指直戳赵禹脑门: “你个臭小子,好的不学,尽学那些纨绔子,才给自己找了个书童,又找个侍女,还想让人侍候,你小子哪学的臭毛病?老娘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 河东狮吼在院子里响起,胡氏横眉肃脸,气急败坏地左右瞧了瞧,然后快步走向右边去捡树枝。 不过这时,赵云安一个猛扑就抱住了胡氏的一条腿: “夫人息怒,这不关少爷的事!是我,是我让少爷收她做侍女的,您要打就打我,不要打少爷。” “是我,是我!” 这时,小女孩织女也扑倒在地,抱住了胡氏另一条腿,梨花带雨地啜泣: “夫人不要打少爷,是奴婢自己要跟着少爷的,不关少爷的事!夫人放心,我会做很多很多事,吃的很少很少,我能自己养活自己的,呜呜......” 胡氏一听,火气更大: “好你个臭小子,都‘少爷少爷’的让人给叫上了,还让人家称‘奴婢’,我们家哪能承担起这样的称呼?老娘今天非得要你好看!” 胡氏一把甩开赵云安和织女,捡起一根树枝就冲向了赵禹。 赵禹被唬得一跳,急忙转身就跑,一个冲锋后,蹬上院前的树干,在树干上几个借力,瞬间就窜到了大树上。 “臭小子,快给老娘滚下来!” 胡氏上不得树,顿时气急败坏,在树下一手叉腰,一手拿着树枝指着树上的赵禹,满脸怒火。 “不下!” 赵禹坐在一根树枝上,脑袋晃得跟拨浪鼓,撇嘴道: “你是我娘,你打我,我不能还手,被打了也白打,我不能下去!” “好好好,好你个臭小子,翅膀硬了是吧?你以为你在树上,老娘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你给老娘等着!” 胡氏气极反笑,满心怒火的她,手中的树枝狠狠点了点树上的赵禹,然后猛得看向一旁的赵永卓: “当家的,去给我拿把梯子来!” “诶,好!” 见胡氏终于舍得收拾赵禹了,赵永卓乐得不行,立马跑向了柴房。 并且,赵永卓的速度非常快,瞬间就拿出了一把梯子,而且还体贴地架到了树上,然后在一旁帮胡氏扶住梯子。 见到夫妻俩要合伙收拾他,赵禹的小脸都黑了。 而赵云安和织女,则是急忙又一人一条腿,抱住了就要爬梯子的胡氏。 “不要啊,夫人!不要打少爷,要打就打我们!” “你们两个小鬼快点让开!” 两条腿被紧紧抱住,胡氏恼怒,两手扶着梯子,双腿不停的抖动。 见状,赵禹也不敢呆在树上了。 在树枝上几个跳跃,赵禹顿时落到了院墙上,然后在院墙上快速跑动,又瞬间跃上了屋顶,最后朝外面跑去。 见此,胡氏大怒,朝着屋顶上的背影,一声怒喝: “赵禹!你个臭小子,就不该让你学武,你小子现在都会飞了,有本事你今晚别回家!” “不回就不回!” 屋顶上传来叛逆的声音,赵禹从屋顶上掠下,瞬间没了影。 胡氏气得咬牙切齿,心中怒火无处发泄的她,顿时瞪向了旁边正咧嘴笑的赵永卓: “赵永卓,都是你教的好儿子,从明天开始,不许他再练武了!” “嗯,娘子放心,为夫明天就打断他的腿,让他再也练不得武!” 赵永卓立马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可赵永卓这话语,却是又换来了胡氏一个怒瞪,并且在赵永卓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直疼得赵永卓龇牙咧嘴。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八章 倔强的侍女 在赵永卓身上发泄了一下。 胡氏这才气消一半,看向了还抱着自己双腿的两个小鬼。 “哎呦喂,你这孩子,怎么穿得这么少?” 看到织女因为挣扎而褪去了外衣露出的衣不遮体,胡氏母爱发作,急忙弯腰扶起了织女。 只是,扶起织女后,胡氏又看到了织女右肩上的勒痕。 那勒痕磨掉了皮,沁着血迹,就连破烂不堪的衣服上都留着血痕。 见状,胡氏眼睛一睁: “哎呀,你这是怎么弄的?” “拉尸体拉的!” 这时,赵云安急忙起身解释: “她也是逃荒来的,她娘死了,没人帮她埋,她就自己用草绳绑着尸体拉到城外去埋,然后我们看见了,就帮她埋了。” “唉......造孽啊!” 脑海中浮现一个小人儿拉尸体的画面,胡氏顿生怜惜,一双手不停地帮织女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和污渍。 感受到织女身上冰冷,胡氏又急忙瞪向赵永卓: “当家的,快去烧热水给这孩子泡泡澡,这身体这么凉,别生病了才好!” “诶!” 赵永卓见家里又要多一张嘴,有些不乐意,不过胡氏发话了,他也不再多说,立马跑去厨房烧水。 而胡氏,则牵着织女朝自己房中快步走去。 赵云安站在原地转动了一下小眼珠,然后偷偷摸摸地朝院外走去。 ...... 那边。 赵禹从自家屋过要侍候少爷一辈子,那奴婢就是奴婢!” “你这样,那我可就赶你出去,不要你了!” 赵禹板着的小脸满是威胁。 见状,赵云安一急,急忙朝织女使眼色。 不过织女却猛得跪到了地上: “自从昨日少爷葬了奴婢的母亲,那奴婢就是少爷的人,就算少爷赶奴婢走,奴婢也依旧是少爷的侍女!” 声音落下,织女嘴唇紧咬,眼泪在眼中打转,不过织女倔强地忍着,没让眼泪掉出来。 这会儿,赵禹止声,审视起了织女。 他没想到,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孩,竟然还有这么倔强的一面。 恍惚间,赵禹脑海中又浮现了昨日织女在街上拉尸体的一幕。 一个瘦弱不堪的小女孩,拼尽全力地拉着一具尸体,一步一个脚印,就算肩膀上勒出了血痕也无动于衷。 那小模样,不也是倔强么? 思绪收回,赵禹看着织女变得复杂,淡淡开口: “既然这样,那随便你吧!不过做我的侍女可能不容易,以后要学很多东西!” “谢谢少爷!只要少爷不赶奴婢走,奴婢什么都愿意学!” 织女喜极而泣,急忙起身,连连点头。 赵禹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赵云安: “从现在开始,把我教你的那些字,教给织女!” 说罢,赵禹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是,少爷!” 后面,赵云安急忙答应,然后拉着织女蹲在地上,开始认字。 房间里。 赵禹透过窗户看了眼院中学字的两人,然后坐在书桌前,铺纸研墨,继续昨日未写完的故事。 章节目录 第六十九章 被伺候 时间在跳跃的笔尖快速流逝。 赵禹埋头在纸张间,忘记了时间。 直到房门被‘咚咚’敲响,赵禹才从忘我之中回到了现实。 “少爷,奴婢可以进来么?” 门外,传来织女的清脆声。 赵禹停笔,皱眉看向了紧闭的房门: “进来吧!” 房门‘叽嘎’被推开,织女端着个小托盘走了进来,那托盘上摆着一副碗筷,碗上还扣着一个碟子。 织女气喘吁吁,鼻尖上还冒着细汗,一进房间便小跑着把托盘放在赵禹身前的书桌上: “少爷,吃午饭了,这是奴婢刚从面馆端来的,快趁热吃吧,不然就要凉了!” 一边说着,织女伸着一双小手把扣在碗上的碟子拿开,露出了一碗香喷喷的卤煮面,然后双手拿着筷子递向赵禹。 赵禹看了眼递来的筷子,又看了眼还在冒着滚滚热气的面条,最后看着胸膛依旧起伏不定的织女,眉头皱得更紧: “你从面馆一路跑过来的?” “是的呢!奴婢怕面条糊了不好吃,就赶紧过来了!” 织女纯真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急忙看了眼碗里的面条,最后大松了口气: “还好,面条还没糊,少爷您快点吃吧!” 说着,织女把手中的筷子又朝赵禹凑近了些。 赵禹摇了摇头: “不用这么麻烦的,面馆又不远,到了时间我们过去那边吃就好了!” 说罢,赵禹放下毛笔,接过了筷子。 不过赵禹嘴上说着不用,但心中却暗赞这侍女没有找错。 终于,赵禹也腐败地感受到了被体贴侍候的感觉。 之前虽然有赵云安这个书童,可这小子好像不太懂伺候人,他们之前吃饭都是自己去面馆吃,哪懂得像这样给他送。 心里乐滋滋,赵禹夹起面条吃了起来。 织女见赵禹吃得香,那张清瘦的小脸也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少爷您要读书,不能多耽误时间,当然要给您送来!” “哦,对了!少爷您先吃,吃完后奴婢再来收拾碗筷,奴婢先去店里帮忙!” 声音在房间中飘荡,织女的身影已是飞快地跑出了房间。 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小身影,赵禹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快速吃起了面条。 吃完后,赵禹打了个饱嗝,然后放下碗筷,继续写故事。 直到织女再次到来,赵禹才停下笔。 这时,时间已是来到午后。 赵禹看了看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然后把桌上的纸张塞入信封,又看向外面刚从店里帮忙回来的赵云安,喊道: “云安,昨天李大哥送来的那只青雉吃了没有?” “还没有,还在柴房养着!夫人说让少爷送去给韩先生尝尝鲜!” 蹲在地上正用树枝写字的赵云安,摇了摇头。 闻言,赵禹嘴角咧开: “还是我娘懂我!” 嬉笑着,赵禹又朝赵云安喊道: “你去把那只青雉抓好,然后再拿一些猎物肉,我们去私塾找韩先生!” “是,少爷!” 赵云安扔掉树枝,立马跑去忙活。 赵禹快速把桌上的一沓纸张分成几个信封装好,然后看向一旁收拾碗筷的织女,吩咐道: “织女,你以后多去面馆帮忙,学学怎么做生意!还有,多观察街上那些店铺,看他们是经营的,记得多看、多学!” “是,少爷,奴婢记下了!” 织女的小脑袋重重地点了点,然后端着碗筷离开了房间。 稍一会儿。 赵禹换了身衣服,然后把几个信封收好,同样走了出去。 院子里,赵云安已经拿着一个装青雉的竹笼和装肉食的篮子在这等着。 赵禹检查了一遍猎物肉,然后带着赵云安走出了院子。 外面雾雨蒙蒙,两人踩着湿湿的路面,朝城西而去。 ...... 私塾。 今日虽然是休沐日,但私塾的大门依旧敞开着。 守大门的门房是个驼背老人,对赵禹这个天天在私塾后院吃小灶的学生,甚是熟悉。 今日见到赵禹前来,老人弯着驼背的腰从门房中走出,抬着脑袋,笑眯眯地看向赵禹: “禹学子今日怎么来了?难道是要找韩师请教学问?” “王老好,小子闲来无事,特来看看韩师!” 赵禹带着赵云安从雾雨中走进私塾,一边拍打着衣服上的雨露,一边笑呵呵朝门房老人问好。 “好好好!韩师正在里面呢,快进去吧!” 老人脸上堆满了菊花,点了点头的同时,伸手指了指后院。 赵禹道了声谢,然后从赵云安手中接过竹笼和竹篮。 “云安,你在这陪王老说会儿话!” 吩咐了赵云安一声,赵禹提着东西独自走向了私塾后院。 他是学生,现在是去见先生,带着一个小书童去不太合适,所以让赵云安留下了。 走进私塾后院。 韩礼儒和其夫人,正在院子里修整花花草草。 赵禹急忙上前,放下东西,长揖行礼: “弟子见过恩师,见过师娘!” “禹儿来了?” 老妇人看到赵禹,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韩礼儒也是直起身,看向了赵禹,诧异道: “今日休沐,你怎么过来了?” “弟子今日无事,特来看看恩师和师娘,顺便带些家中长辈猎到的野味给二老尝尝鲜!” 赵禹笑着,提起地上的竹笼和竹篮,递给了老妇人。 “你这孩子,来就来吧,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 老妇人嗔怪了赵禹一眼,不过也没有推辞,伸手接了过来。 韩礼儒捋着胡须点了点头,然后朝赵禹招了招手: “你来得正好,老夫正好有件事情跟你说说,过来这边坐!” 说罢,韩礼儒转过身,朝堂屋前的石阶上走去。 赵禹一怔,疑惑地跟在韩礼儒身后。 老妇人见这对师生有事要说,也不打扰,默不作声地去了厨房。 前面。 两人上了石阶,来到堂屋前的屋檐下。 宽阔的屋檐下,此时正摆着一张茶桌。 茶桌上生着炉火,炉火上正烧开了一壶水,其壶嘴中正喷出滚滚热气,发出‘吁吁’的鸣叫着,在这深秋的雾雨中,别有一番意味。 师生隔着茶桌而坐。 赵禹恭敬地给韩礼儒和自己泡了杯茶,然后谨身而坐,终于忍不住好奇开口: “恩师,不知找弟子有何事?” 章节目录 第七十章 私塾秋会 “唔......” 韩礼儒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笑道: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明日乃常宁县私塾秋会,老夫准备带你过去看看!原本老夫打算等会儿派人去通知你,没想到你却过来了,正好与你说。” “私塾秋会?” 赵禹一怔。 “嗯!” 韩礼儒点了点头,解释道: “每年这个时节,常宁县的各个私塾先生都会聚在一起交流教学心得,也会带些弟子参加,名为私塾秋会,由县里的教谕召集!你进学也有些时日了,读书不能闭门造车,多与他人交流亦有好处,所以你明日跟为师去一趟!” “是,弟子遵命!” 赵禹起身长揖,心中对韩礼儒满是感激。 这种事情,说白了就是上层社会的交际。 参加这种交际,对于要走科举的学子来说,还是有一定好处的。 一是可以在上层名流中露个脸,扩宽人脉。 二则可以提升知名度,毕竟任谁都知道,被自己先生带去参加这种交际的,定然都是私塾中不一般的学子。 韩礼儒带赵禹去参加这种秋会,是在提携他,为他铺路。 赵禹是要走科举的,他没有特立独行的想法,并不会清高地不屑这种交际。 更何况,在这个时候,想要在科举或者官场走得顺畅,特立独行往往会受到排挤,融入才是最好的选择。 赵禹并不排斥这种做法。 “家中不要这么多礼节,坐下吧!” 韩礼儒对赵禹的恭敬有礼甚是满意,摆了摆手示意赵禹坐下。 赵禹坐下后,又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几个信封放在桌上,然后推到韩礼儒面前,不好意思地笑道: “弟子这两天写好了回信,麻烦恩师代寄往京城!” 韩礼儒端着茶正准备喝茶,看到桌上的信封,茶杯一顿,苦笑着摇头: “你们这两个小家伙!” 没好气地看了赵禹一眼,也不知道韩礼儒清不清楚两个小同学之间的事情,反正他什么都没问,把信封收到一边后,便端着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 再放下茶杯时,韩礼儒的脸色逐渐变得严肃,缓缓道: “你如今快把四书学完了,接下来就是五经,你可想好选哪经为本经?” “请恩师指点!” 赵禹微微倾身,满是恭敬。 韩礼儒点了点头,捋着胡须,侃侃而谈: “选本经须由你的擅长而来,你先把五经......” 茶桌上,炭火‘啪啪’微响,茶雾袅袅。 师生隔桌而坐,在氤氲茶雾中,授之以学...... 直到良久。 当天色渐黑后,赵禹告辞离去。 ...... 翌日。 私塾秋会。 私塾秋会是常宁县的老传统,每到秋收后,常宁县的各个私塾先生便会聚集在一起,交流教学心得和学问,是一个清流名会。 而今年的私塾秋会,便在城内的望仙楼举行。 望仙楼是一座六层阁楼的酒楼,建在临江河畔,临江河在此拐了一个弯,河面宽广且三面都能望水,是个欣赏风景的好地方。 而进入秋季后,常宁县下了几场雨,如今河面水满,煞是清灵水秀。 恰好天公又作美。 阴了好几天的天气,在今日转晴。 秋日的阳光照射下,河面波光粼粼,恰似跳跃的精灵。 在这秋日的暖阳中,一辆马车从街上驶来,停在了望仙楼前。 车帘掀开,一位精神矍铄的长衫老者和一个小学童,走下了马车,正是韩礼儒和赵禹两人。 “呀!原来是城西私塾的韩先生,小的见过韩先生!” 望仙楼前有机灵的迎客伺候,看到韩礼儒,立即谄笑着迎来,行了一礼后,朝大门伸手作请: “韩先生请入内,秋会在六楼举行!” “嗯!” 韩礼儒点了点头,看了眼身边的赵禹后,抬脚朝酒楼内走去。 赵禹心中好奇,一边打量着望仙楼,一边跟在韩礼儒身后。 两人在迎客地带领下上到六楼。 六楼是个宽阔的厅堂,四周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张椅子,每张椅子间还摆放着一张茶桌,上面摆着瓜果点心和茶水。 此时,在这阁楼内,已经到了好些儒士,以及许多跟赵禹一样的学子。 “呵!韩师来了?有些时日未见,可安好?” 赵禹和韩礼儒一上到六楼,一名跟韩礼儒差不多大的清瘦老儒士,便笑着迎了过来。 韩礼儒看到这名老儒士,也是露出了一抹笑容,伸手作揖: “老夫尚好,见过邱先生,邱先生可安否?” “老夫甚安!” 老儒士笑眯眯地回了一礼,寒暄完后,看向了韩礼儒身后的赵禹。 一双老眼打量着赵禹,老儒士朝韩礼儒啧啧称奇: “韩师,这名小学童以前可没见过,看来你又收了个了不得的弟子了!” “只是个刚入学不久的学童,能有多了不得?” 韩礼儒谦逊地笑了笑,然后朝赵禹道: “这位是城北社学的邱学彦先生,也是为师的好友,还不快见礼!” “是!学生赵禹,见过邱先生!” 赵禹急忙上前一步,恭敬长揖。 那小模样,规规矩矩。 老儒士邱学彦,点了点头,不过对赵禹这样一个刚入学的学童没太在意,拉着韩礼儒便坐到了一张椅子上,聊了起来,显得很是亲密。 赵禹恭敬地站在韩礼儒身边,无聊的他,打量起了整个六楼的情况。 却见这里有学子十几个,有些跟他差不多大的学童,也有些十三四岁的少年学子。 这些人,或一个、或两个,都各自跟在那些老儒士身边。 而这里的老儒士也有十来个,他们或站、或坐着,三两成群,互相笑谈着。 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人互相都很熟络。 当然,每个圈子都是一个社会,有互相熟络的,自然就有互相不对付的。 这不,就在赵禹打量各处时,对面窗户边的几人闲聊中,就有一个微胖的老者,笑眯眯地走了过来,走向了韩礼儒。 那人虽然笑着,但赵禹看得出,是皮笑肉不笑。 一见这模样,赵禹眼神微凝,也不作声,默默地看着。 那微胖老者走近后,却是看了赵禹一眼,然后朝韩礼儒笑道: “呵呵,韩师终于来了?倒是姗姗来迟!” 语气和煦,但字里行间却蕴含着刺耳之意。 听到这声音,正跟韩礼儒聊得火热的邱学彦,眉头微皱。 而韩礼儒也是神色收敛,淡淡地看向来者: “陆岩山长倒是来得早,想必已在这收获颇丰了!” “哪里,哪里!收获再多也不及韩师啊,韩师可是常宁县乃至衡州府最有名的经师,教出过不少取得功名的学生,我开元学馆是万万不如的!” 名为陆岩的微胖老者双手抱在腹前,笑眯眯的,把韩礼儒抬得老高。 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陆岩的话一出口,顿时引得楼中好些老儒士看了过来。 此地都是常宁县的私塾先生,各自都了解一些,哪个敢称是衡州府最有名的先生? 赵禹一听到陆岩的话,便是知道此人与韩礼儒不对付了,更是诧异地看着陆岩。 陆岩自称‘我开元学馆’,那应该就是开元学馆的山长了。 开元学馆也在城西,在赵禹他们的私塾附近,上次他们私塾的一帮学子还跟开元学馆的人打过群架。 赵禹没想到两个私塾的学生不和,上面的先生竟然也互相不对付。 韩礼儒此刻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不过没等他开口,楼梯口处便先传来了一道笑声: “呵呵,各位都来了?让诸位久等了!”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一章 比试 闻声。 阁楼中的先生和学子,皆是望向了楼梯口。 就见那里,正走来一位面带笑容、身着白色襕衫、头戴方巾的中年文士。 刚才说话的,就是他。 在此人的身边,还跟着一位青色长衫的富态中年。 这位富态中年,赵禹认识,正是常宁县主簿王阳,另外一人则没见过。 “我等见过夏教谕、王主簿!” 看到来人,阁楼中一帮先生和学子,纷纷行礼。 韩礼儒和陆岩也没再斗嘴了,起身相迎。 赵禹跟在韩礼儒身后,也装模作样地长揖。 而听到众人的称呼,赵禹也知道那中年文士是谁了,常宁县的教谕,夏弘昭! “诸位不必多礼,都坐,都坐!” 夏弘昭一脸笑呵呵,摆了摆手后,径直在主座坐下。 王阳也是面带笑容,坐在夏弘昭旁边。 两人的品阶一个未入流,一个正九品,但教谕是管理一县教育的清高之职,地位颇受人尊敬,所以王阳也没在意其它。 只是,众人落座后,却是迟疑地看向王阳。 毕竟以前的私塾秋会都是县里的教谕主持,少有其他官员前来,今日王阳突然来此,众人多少有些疑惑。 王阳却是笑着开口: “本官今日清闲,也想跟县里的诸位名望交流一番,叨扰了!” “哪里,哪里!王主簿能够前来,是对我县教育的重视!” 众私塾先生纷纷出声应和,一片其乐融融。 一番寒暄,半杯茶后。 夏弘昭放下茶杯,扫视着场中众人,笑道: “诸位,私塾秋会旨在互相交流教学心得,以提高我县教育,诸位有何心得,畅所欲言吧!” 声音落下,阁楼中反倒变得安静,各个私塾的先生皆是互相谦让地看向了左右。 “呵呵!” 这时,陆岩突然一声轻笑,站了起来,瞬间吸引了一众目光。 在众多目光中,陆岩朝夏弘昭笑道: “老夫觉得,各家有各自的教学方法,其优胜难说,不如我等先互相印证一下,好让大家有个直观地认识后,再来交流会更佳!” “哦?不知陆师认为该如何印证?” 夏弘昭顿时来了兴趣,其他私塾的先生亦都看着陆岩露出了好奇。 “唯比试尔!” 陆岩莞尔一笑,突然看向斜对面的韩礼儒,开口道: “众所周知,韩师的教学方法尤为独特,老夫对此甚是好奇,其今日带来的学童应该得到倾囊相授了,正好老夫今日也带来了一名学童,不如就让两个学童互相比试一番,以此来看看各自的教学方法如何,岂不更佳?” “哈哈,大赞!” 陆岩声音一落,王阳顿时一拍巴掌,大笑道: “有说有练,此举不仅让秋会平添了几分乐趣,亦能最直观地看到两位先生教学方法的效果,可谓是绝好的建议!” 王阳满是兴致勃勃,说着话时,笑看向了韩礼儒。 赵禹顺势瞅了眼王阳,他从王阳的眼中多少看出了一些不怀好意。 韩礼儒也是瞥向了王阳,看到王阳的不怀好意,韩礼儒脸上淡漠。 王阳今日待他不同上次的态度,韩礼儒也心知怎么回事,无非就是上次在他家,他没告诉王阳想知道的,怀恨在心了。 不过不仅是王阳,这会儿,其他私塾先生也满是兴趣: “不错,比试是最能体现教学效果的,我等都对韩师的教学方法很是感兴趣!” 众人纷纷附和,都是看向了韩礼儒。 夏弘昭也是眼中亮光闪烁,朝韩礼儒笑道: “韩师,众人期待,你意下如何?” 闻言,韩礼儒朝夏弘昭笑了笑,然后看向陆岩: “不知陆岩山长以为如何比试?” “哈哈!学童学问不够,就比书法、默写四书及注解和算三门,看孰胜孰劣,如何?” 见韩礼儒有答应的趋势,陆岩满面笑容地回答。 韩礼儒扭头看了看眼眉低垂的赵禹,然后朝众人点了点头: “诸位都觉得这样比较好,那老夫便先抛砖引玉吧,等我这弟子比试完后,还请诸位的弟子也互相比试一番,让我等也体会一番诸位的教学方法。” 韩礼儒笑呵呵,既然要比试,那他自然不会只唱独角戏。 “好说,好说!韩师和陆师先请!” 见韩礼儒答应,其他私塾先生顿时纷纷点头,皆是饶有兴趣地站起身,准备看戏。 虽说这些人想见识一下韩礼儒的教学方法,但心中多少也有些看热闹的意味。 因为这里好些老家伙都知道,陆岩跟韩礼儒不对付。 他们两家的私塾实力差不多,又都在城西,但韩礼儒的名声却比陆岩要大,陆岩一直不服气,暗地里总是跟韩礼儒争斗。 如今陆岩提出比试,还直接找上韩礼儒,众人一看便知道陆岩这是又想打压韩礼儒了。 而陆岩,见韩礼儒同意了,眼中更是抑制不住的露出了喜色,立即朝后一声轻喝: “长宇,还不快过来见过韩师?” “是,恩师!” 陆岩身后的两个少年中,走出了一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小少年。 看到这名小少年,再看看跟在韩礼儒身边的赵禹,此间一帮老家伙顿时莞尔。 这名小少年一看就要比赵禹大上一岁,年纪大点,学的就多些,比试就更有优势。 而且,这里好些老家伙都认识这名小少年,此人正是开元学馆的小天才,陆岩去年就带他来过一次秋会,当时就表现出不俗的天赋,那时在场的一帮学童无人能比。 如今一年过去,不用说,这名小少年定是更厉害了。 这陆岩是有备而来啊! 想到此,一帮老家伙再看向韩礼儒时,皆是露着幸灾乐祸,他们可不认为韩礼儒身边的赵禹能赢过这名小少年。 毕竟赵禹除了个头高些外,普普通通,以前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殷长宇见过韩师,请韩师多多指教!” 就在一众老家伙幸灾乐祸时,那小少年走到韩礼儒身前,朝韩礼儒恭敬一礼。 韩礼儒不会把大人之间的恩怨迁怒到孩子身上,笑着朝小少年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身边的赵禹: “禹儿?” “是,恩师!” 始终低眉顺眼站立的赵禹,抬起眼皮,上前一步,朝名为殷长宇的小少年,伸手作揖: “赵禹见过殷学子,请指教!” “赵学子有礼!” 两个小少年拱手作揖,一副老学究的模样,各自展现着良好的儒学修养,直看得此间一帮老家伙暗暗点头。 只是,外表虽然恭敬有礼,但直起身后,殷长宇看着赵禹的眼中却满是傲然和挑衅! 赵禹又是低眉顺眼,恍若没有看见。 可赵禹如此表现,在殷长宇看来却是懦弱和害怕,他看着赵禹的眼中顿时又充满了不屑。 而陆岩看到赵禹的神态,也是认为赵禹小小年纪胆怯了,顿时眼睛一亮,而后笑呵呵看向韩礼儒: “韩师,两个小辈为我们的教学交流出力,我们也不能让他们白忙活不是?不如这样,我们在这场比试上添点彩头如何?”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二章 彩头 “哦?不知陆岩山长想要如何添彩头?” 韩礼儒挑了挑眉,依旧淡漠地看向陆岩。 而其他人,也都是看着陆岩露着好奇。 陆岩淡然一笑: “既然是比试,就有输赢,不如这样,三局两胜!老夫这里正好有一枚羊脂白玉雕刻的新玉佩,如果你这弟子赢了,那老夫这枚新玉佩便送给他!” 说着,陆岩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佩。 那玉佩三根手指大,呈圆形,中间还有精美的镂空雕刻,整块玉佩晶莹洁白、细腻滋润而无瑕疵,犹如一块刚切开的羊脂。 在那玉佩上,此刻还串着白色挂绳结,看着甚是高贵美好。 “嘶......是上等羊脂白玉?!” 一看到这枚玉佩,此间的老家伙们一惊,顿时朝陆岩凑近了些,细细打量着他手中的玉佩。 “啧啧,羊脂白玉乃玉中极品,这块竟然还是上等,价值不菲啊!” “谈价值就俗了!羊脂白玉象征着‘仁、义、智、勇、洁’的君子品德,又有‘美好、高贵、吉祥、温柔、安谧’之意,乃君子之爱啊!” 一帮老家伙啧啧称奇,看着陆岩手中的玉佩满是艳羡。 就连座位上的王阳和夏弘昭,此刻都是眼中异彩连连。 而此间跟着自家先生而来的一帮学子,听着众先生的议论,更是看着那枚玉佩充满了渴望。 “不错!” 陆岩笑着点了点头,朝众人展示着玉佩,道: “这正是上等羊脂白玉,老夫早些年有幸得到一块原玉石,前些日子请城里的玉雕大师把它雕刻成了玉佩,昨日才从他那里拿回来的!” 说着,陆岩又看向韩礼儒,笑道: “韩师,你以为如何?” 韩礼儒从陆岩手中的玉佩上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既然添彩头,那你这弟子赢了,老夫定然也要有所表示!只是老夫不如陆岩山长,拿不出像羊脂白玉佩这样珍贵的东西!” “韩师谦虚了!” 陆岩摇头,意味深长道:“老夫记得韩师府上有一幅王羲之的真迹,我这弟子对书法颇为酷爱,不如就拿此作为奖赏可好?” “这......” 陆岩话一出口,此间的老家伙顿时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羊脂白玉是珍贵,可王羲之的真迹亦是稀世啊,甚至对于他们这些读书人来说,这就是心头肉,众人没想到陆岩竟然盯上了韩礼儒的宝贝。 此间的老家伙现在明白了,陆岩搞出比试,又拿出珍贵的羊脂玉佩做彩头,除了想打压韩礼儒外,最主要就是想引出韩礼儒的这幅真迹,然后得到它了。 众人可不相信陆岩真是为他弟子要真迹,他弟子一个小学童,懂什么欣赏王羲之的字?显然是他自己想要,若是他弟子赢了,这幅字肯定也会到他手里。 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既然热闹越来越大,这些老家伙的兴趣也越浓了,顿时又都看向了韩礼儒。 赵禹也是被吓了一跳,拿他赌上韩礼儒的宝贝,他有些怵,同样看向了韩礼儒。 韩礼儒却是沉默了。 见此,陆岩促狭: “不管是羊脂玉佩,还是王羲之的真迹,都是文雅之物,如果两个小辈有本事,说明他们与这东西有缘,我们也算是激励小辈了!难道韩师对自己的弟子没信心?还是对自己的教学方法没自信?” 闻言,韩礼儒突然一笑,点了点头: “陆岩山长说得有理,文雅之物赠有缘人,老夫同意了!” “大赞!” 见韩礼儒终于同意,陆岩顿时满面笑容地一拍巴掌。 而其他老家伙,看着韩礼儒却是皱了皱眉。 殷长宇的天赋,他们不相信韩礼儒不清楚,可韩礼儒竟然还答应了,这让一帮老家伙都怀疑韩礼儒是不是老糊涂了。 唯有赵禹,见韩礼儒点头后,他的眼皮再次低垂,那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而陆岩,此时像是生怕韩礼儒反悔一样,突然朝王阳和夏弘昭拱手作揖: “王主簿、夏教谕,老夫想请两位做个裁判,不知可否?” “呵呵!如此文雅之事,我二人自然愿意!” 夏弘昭和王阳笑呵呵地起身,脸上皆是露着浓郁的兴趣。 赌注就位,比试随即开始。 旁边伺候的下人,在场中面对面地摆上了两张长桌,并奉上了笔墨纸砚。 赵禹和殷长宇各自站在一张长桌后,其他老家伙和各个学子则围在四周观看。 王阳和夏弘昭站在两张长桌之间,互相谦让了一番后,最终由夏弘昭来主持比试。 夏弘昭清了清嗓子,扫视着众人道: “赵禹和殷长宇两名学子比试学业,分别比试书法、四书注解的默写以及算术,三场!为了公平起见,题目由本教谕来出,不知两位可有意见?” 说到最后,夏弘昭看向了韩礼儒和陆岩。 “理应如此!” 韩礼儒和陆岩点了点头。 见两人同意,夏弘昭继续开口: “本教谕认为,第一场的书法,以及第二场的四书默写,可合在一起比试,从四书的书写中辩书法优劣,两位认为如何?” “尚好!” 韩礼儒和陆岩再次点头。 见此,夏弘昭终于看向了赵禹和殷长宇,正色道: “两名学子的比试正式开始,第一场和第二场合并一起,默写《中庸》首章及其注解,时间为一炷香!” 声音落下,旁边的下人在桌上的香炉中,点上了一炷香。 殷长宇二话不说,笔蘸墨汁便在纸张上写了起来。 赵禹看了眼韩礼儒,见韩礼儒朝他暗暗点了点头后,便凝神静气,缓缓闭上了眼。 下一秒。 再睁开眼时,赵禹的气质一变,变得肃穆,浑身散发着凛冽的锐气。 手执毛笔,赵禹身体挺直,下意识地半蹲而下,笔尖朝纸上落去。 《中庸》首章,也就是‘天命章’,赵禹早已把四书背得滚瓜烂熟,默写这一章,闭着眼都能写出来。 不过这次比试事关韩礼儒的宝贝,尽管对手是个半大孩子,尽管赵禹对他不屑一顾,但赵禹依旧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哪怕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所以,赵禹写得很是认真! 而四周观战的老家伙们,看到赵禹那怪异的写字姿势,顿时诧异。 不过看到赵禹握笔之后突变的气质,更是精神一振。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在座的都是教书育人的老先生,一看赵禹那握笔的气质,便知赵禹绝不简单。 看走眼了! 见到与之前的沉默寡言判若两人的赵禹,一帮老家伙暗骂了一声,然后忍不住纷纷伸长着脖子,朝赵禹书写的纸张看了过去。 陆岩此时的脸色也是微沉,同样看向了赵禹的长桌。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三章 小露一手 在众多目光中,赵禹笔尖的字迹,映入众人的眼帘。 “嘶......” 看到赵禹书写的字迹,此间一片吸气声。 而后,四周有惊叹声响起: “啧啧,其字方正,法度谨严,点画巧妙,转折分明,线条粗细自然,这颇有些沈自乐的楷体风范啊!” “不错,这正是沈自乐的楷体,而且已有一两分火候了!这书法,都要比过好些童生了!” “此子当真了得!如此下去,以后不得了啊!” 一帮老家伙彻底刷新了对赵禹的认识,看着赵禹的字迹目光闪闪、啧啧称奇,但因害怕打扰两人比试,其声音很小。 就连四周观望的众学子,看着赵禹的字迹都露出了羡慕。 沈自乐,乃是沈度,号自乐,明代书法家,台阁体书法的代表人物。 赵禹的字已有沈度楷体的一两分火候,可见其厉害。 “韩师擅长的就是沈自乐的楷体,这弟子年纪这么小就教成了这样,怎么做到的?” 一帮老家伙惊叹过后,又纷纷看向了赵禹桌边的韩礼儒。 韩礼儒捋着胡须,笑而不语,只是低头欣赏着赵禹的书写。 见状,一帮老家伙撇了撇嘴,然后又看向了殷长宇的长桌。 只是,一看到殷长宇书写的字迹,一帮老家伙顿时摇了摇头: “这第一场的书法比试,结果看是要出来了,韩师那弟子要赢了啊!” “确实如此,陆师这弟子的书法虽然也不错,但比韩师的弟子还是差了许多!” 比试还未结束,一帮老家伙顿时就给第一场比试判了输赢。 就连王阳和夏弘昭两位裁判,都是暗暗点了点头。 书法比试很简单,写几个字就能看出优劣,殷长宇的字迹虽然也很不错,要超出同龄人许多,但赵禹的字更甚一筹,其中的差距一目了然。 在场的老家伙都是老夫子,字迹的优劣一眼就看得出来,也做不得假。 这不,看完赵禹和殷长宇的字迹后,就连陆岩的脸色都立马黑了。 “哼!这才是第一场呢,最终输赢还说不定!” 陆岩一甩衣袖,朝韩礼儒一声轻哼。 韩礼儒却是没有理会陆岩,他此时就像每日教导赵禹练字一样,站在赵禹的桌边,细细地观察着赵禹的每一个写字动作,发现不对后,暗暗记下,以便以后纠正赵禹。 一帮老家伙看到韩礼儒模样,皆是暗自点点,心生佩服。 随即,众人又看向了两人的长桌,观看起了他们默写的内容。 陆岩憋着怒气,也是紧紧盯着殷长宇的笔尖。 殷长宇听到众人的议论,心中有了压力,不过却暗自咬着牙,认真写着。 时间在笔尖上流逝。 《中庸》首章的内容有些多,不过赵禹和殷长宇两人还是在半柱香的时候,纷纷停下了笔。 “学生已学完,请夏教谕点评!” 放下笔,赵禹和殷长宇两人转过身,朝夏弘昭躬身作揖。 夏弘昭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拿过两人的纸张看了起来。 看完后,夏弘昭没有说话,而是把两人的默写传给了王阳和在场的众老夫子。 直到这时,夏弘昭才扫视着众人,笑道: “在书法方面,本教谕觉得韩师的弟子更胜一筹,诸位以为如何?” “理应如此!” 众老家伙纷纷点头,这个没什么好说的,他们早就有了答案。 见此,夏弘昭又看向了陆岩: “陆先生,你认为呢?” “呵呵!韩师的书法在常宁县可是出了名的,能够把弟子的书法教成这样,老夫佩服!” 这会儿,陆岩反倒显得很有涵养,笑着朝韩礼儒作了一揖,也承认了殷长宇在书法一道不如赵禹。 韩礼儒笑了笑,并未说话。 而夏弘昭则是点了点头: “好!既然如此,那本教谕便宣布,这第一场,韩师的弟子赵禹胜!” “至于这第二场的四书默写,本教谕刚才看过,两人都是一字不差,所以本教谕宣布,这场平局!诸位以为如何?” 说罢,夏弘昭又扫视着正传阅纸张的众老家伙。 “确实丝毫不差,理应平局!” 众老家伙纷纷附和,他们在赵禹两人写的时候就一直看着,心里都有数,如今再一对照,皆是没发现两人有错处。 而韩礼儒和陆岩也是点头,认可了这个评判。 陆岩就算有心不想这样,但也无可奈何,毕竟在场的都是老夫子,大家看着,作不了假。 只是,自己这边一输一平,陆岩的脸色很是有些难看。 不过好在还有一场,只要第三场赢了,就算这次比试赢不了,那也是个平局,他陆岩还不会输,也不会输掉刚到手的羊脂玉佩。 眼睛微眯,陆岩威严地看向了身边的殷长宇。 殷长宇唇红齿白的小脸板着,朝陆岩坚定地点了点头。 而这时,夏弘昭又看向了赵禹和殷长宇两人,开口道: “第一、二场比试结束,现在进行第三场!” 闻言,四周一静。 赵禹和殷长宇也在桌后站的笔直,看着夏弘昭,竖起了耳朵。 在众多目光中,夏弘昭凝声开口: “第三场乃是算术比试,本教谕出一题,你二人先答出且正确者,为胜!” “且听题!今有二马,良马日行两百一十里,驽马日行一百五十里,驽马先行一十二日,问良马几何追及之?” 闻言,场中众老家伙莞尔一笑。 他们一听就知道,这道题是《算学启蒙》中的一题。 只不过夏弘昭把题目稍微改了一下,把原题中的‘良马日行两百四十里’,改成了日行两百一十里,这就避免了赵禹两人若是看过这道题后瞬间给出答案,让得他们去思考、去计算,考的真本事。 心中饶有兴趣,一帮老家伙目光炯炯的看向赵禹和殷长宇,想看看谁更有本事。 而陆岩,则是目光一凝,直射向殷长宇。 殷长宇一听到题目,立马就拿出算筹,摆在长桌上算了起来。 而在场的其他学子,也像是在考自己一样,皱着眉头思索了起来。 只是,在这些人刚思索,在殷长宇刚拿出算筹,其对面的长桌那边就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三十天!良马需要三十天才能追上驽马!” “嗯?” 声音一出,万众瞩目,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了殷长宇对面的赵禹。 就见那长桌后的赵禹,此时正自信满满地看着夏弘昭。 见状,一帮老家伙快速在心中计算了一下。 待得出答案后,再次看着赵禹时,一帮老家伙的眼中皆是震惊。 因为他们计算出的答案,竟是跟赵禹说的一模一样。 可这样就恐怖了,这可是相当于秒答啊! 赵禹不仅知道做这道题,还如此快速的计算了出来,这得有多厉害? 要知道,就算他们这些老家伙,也是在心中计算了好一会儿才得出答案。 “呵!又快又准,好一个算术天才!” 夏弘昭也是被赵禹的秒答弄得惊了一把,回过神后,看着赵禹一声大赞,好奇道: “小赵学子,你以前可是恰巧做过本教谕刚才出的题目?” 闻言,其他人看着赵禹也都露出了好奇,就连韩礼儒都不例外。 章节目录 第七十四章 王阳的心思 赵禹却是摇了摇头: “回夏教谕,学生之前并未做过这道题,只是当初在《算学启蒙》中看过一道类似的题目!” “《算学启蒙》中的那道题我也看过,为什么你这么快就算出来了?” 这时,殷长宇突然出声,很是不服气地怒瞪着赵禹。 殷长宇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但他的问题也正是众人好奇的,所以众人依旧迟疑地看着赵禹。 赵禹嘴角上翘: “算术,方法很重要!” 说得神神秘秘,赵禹只是瞥了眼殷长宇,然后没再理会,他当然不可能说小学题目在他这里啥也不是。 可赵禹说得模棱两可,其他人却又心痒难耐,有老家伙就欲刨根问底。 不过这时,韩礼儒却突然站了出来,笑呵呵地朝陆岩玩味道: “陆岩山长,三场比试结束,你以为如何?” 闻言,那些准备刨根问底的老家伙顿时噤声,皆是幸灾乐祸地看向了陆岩。 陆岩想要打压韩礼儒,甚至想要赢得韩礼儒的珍藏书法,如今却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些人很想看看陆岩的糗样。 陆岩确实正为殷长宇输了比试而恼怒不已,甚至宽袖中的双手都握紧了拳头。 不过众人一看向他,陆岩那张阴沉的脸上立马换上了笑容,朝韩礼儒拱了拱手: “呵呵,韩师不愧是常宁县有名的私塾先生,这教出的弟子果然了得,老夫佩服!” 说罢,陆岩又朝作为裁判的夏弘昭和王阳感谢了一番,最后手一抖,之前的那枚羊脂玉佩从袖中落到了右手上,笑眯眯地递向了赵禹: “小学童学业了得,这是老夫答应的奖励,望你以后再接再厉!” 陆岩表现得如沐春风,一副对晚辈殷切希望的模样。 见状,看着眼前的玉佩,赵禹扭头看向了韩礼儒。 见韩礼儒微微点头后,赵禹才接过玉佩,朝陆岩拱手作揖: “学生赵禹,感谢陆先生!” 一切表现得恭恭敬敬,赵禹虽然知道陆岩现在恨得他咬牙切齿,但人家都表现得如沐春风,那他就不能不敬了。 更何况,这里有这么多儒生在,还有县里的主簿和教谕,赵禹就更不能无礼了。 一切和和气气。 赢的人表现得谦逊,输的人表现得大度,一副儒家的谦恭有爱。 一场比试就此落下帷幕。 赵禹一番比试,在众人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夏教谕对赵禹勉励了一番,然后坐回了椅子上。 王阳看着韩礼儒和赵禹,目光闪烁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其他老家伙,则是啧啧称奇地打量起了赵禹: “啧啧,真是没想到啊,竟然连陆师这弟子都赢下了,看来又是个小神童了!” “不错,小小年纪竟然如此了得,以后更是大有可为啊,老夫记住你了!” “唔......韩师,快说说你是怎么教导你这弟子的!” “对对对,速说,速说!” 一帮老家伙对赵禹一番称赞后,暗自把赵禹记下,然后纷纷把目光放在了韩礼儒身上,把他围在了中间。 韩礼儒苦笑,随即跟众人聊了起来。 赵禹被晾在了一边,却是乐得清净,躲在宽袖中的右手美滋滋地把玩起了刚到手的羊脂玉佩。 羊脂白玉啊,这可是好东西,价值不菲,君子的象征,赵禹没想到来一趟秋会竟然得到了这么个好东西。 不过,就在赵禹心中乐呵时,他突然感受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了斜对面的一扇窗户。 就见窗户那边的桌上,陆岩正胸膛快速起伏的喝着闷茶,而其身边的殷长宇则是怒瞪着赵禹。 赵禹抬头时,正好与殷长宇的目光碰在了一起。 不过没等两人来个眼神交流,赵禹的目光便被一个高大的身体挡住。 却是,一个十四五岁的俊朗少年,突然来到了赵禹身前。 “啧啧,恭喜赵学子赢得比试,赵学子今日可是一战成名了!” 站在赵禹面前,俊朗少年笑着道贺。 赵禹微微倾身: “楚学子过誉了!” 谦逊地笑了笑,赵禹不卑不亢。 此人正是邱学彦的弟子,楚望秋! 之前韩礼儒和邱学彦热聊的时候,赵禹也跟他认识了。 又因为韩礼儒跟邱学彦是好友,所以他们两个小辈也是亲近些。 楚望秋见赵禹小小年纪就如此谦逊,眼中闪烁光芒,而后开口道: “赵学子,我那边还认识几个学子,不如我带你去认识一下?” “那就麻烦楚学子了!” 赵禹点了点头,对于这种与同辈学子交流的事情,他并不排斥。 既然要走科举,就要融入。 赵禹最后瞥了眼依旧怒视他的殷长宇,然后跟着楚望秋扎入了一个人堆。 此间一帮老家伙在交流,众多学子也两三成群地互相交谈着。 稍一会儿,气氛再变。 一帮老家伙为了更直观地见识各自的教学方法,又开始了比试。 把各自的弟子叫到身边,一帮老家伙对其耳提面命后,便开始与其他人捉对比试。 顿时,此间秋会又变得热闹非凡。 赵禹比试过一次后,已经没人再找上他了,乐得清闲地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着。 而这番热闹一直持续到午时。 直到午饭时,此间才逐渐消停。 而午饭过后,一众大小儒士坐在四周喝茶闲聊。 这时,主位那边的王阳,突然放下茶杯,朝一众老家伙笑呵呵地开口: “诸位,本官今日前来,其实是带着一件公事来的,既然诸位已经交流的差不多,那本官就想跟诸位征询一下意见!” “哦?不知王主簿有何公事?” 一帮老家伙纷纷看向了王阳,其中有好些人顿时坐直了身体,满脸笑呵呵地开口。 在座的老家伙大多有功名在身,能够参与到地方事务中。 如今王阳把公事拿来跟他们商谈,也是他们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这里好些人都是乐意为之。 “此事乃是水利之事!” 王阳迎视着众多目光,笑了笑,继续道: “诸位应该知道,本官分管县里的水利,如今连年大旱,县里许多地方都已经食不果腹,为了应付今后再出现旱情,县里打算在宜水的望江口修建一座堤坝,用于蓄水防洪!如今此事已得朝廷同意,县里准备趁着秋收已过,即日开始动工!不过此工程耗费颇多,县里还差大半用度,诸位是全县的饱学之士,本官想在此征询高见!” “望江口啊,那可是个大工程......” 一听到王阳的话,一帮老家伙顿时缩回了脑袋,纷纷闭上了嘴。 这些老家伙都是些人精,王阳的话他们自然听得明白,无非就是问他们搞银子的法子! 县里办大事不够银子咋搞?常常就两个办法。 一是巧立名目向老百姓增加税赋,二是向士绅大户筹措。 这两个办法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得罪人,他们这些老家伙自然不会轻易开口,以免被别人戳脊梁骨。 而一些心思活络的老家伙,想得更多。 比如说韩礼儒,他就瞥着王阳眯了眯眼。 这两个搞钱的法子,韩礼儒不相信王阳不清楚,可王阳竟然还把这事拿来跟他们商量,显然是想让这里的老家伙提出来,好让他们背锅啊。 办自己的业绩,让别人背锅,其心不善呐! 赵禹心智成熟,多多少少也感受到了王阳的心思,不过这里轮不到他说话,也不关他的事,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事情的发展。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五章 解围 “诸位都没什么好办法么?” 见众人都沉默不语,王阳苦笑,最后一声轻叹: “那看来只能是在县里加派税赋了......” “王主簿,此事万万不可!” 王阳声音一出,韩礼儒身边的邱学彦,顿时坐直了身体。 邱学彦是个耿直的人,一听要向百姓加税,顿时严肃开口: “如今常宁县连年大旱,百姓已是苦不堪言,而且听闻朝廷又要准备加派辽饷,如果县里再增税,恐怕会出大事啊!” “嗯?” 听到有人搭话,王阳看向了邱学彦。 看着邱学彦满脸严肃的模样,王阳眼中闪过一抹得色,不过嘴上却愁苦的叹息: “唉,此事本宫何尝不知?只是修建堤坝是利民的大事,也是造福县里的百姓,想必他们应该会理解吧......” 摇了摇头,王阳叹息完后,又朝邱学彦期待道: “邱先生,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邱学彦皱了皱眉,迟疑道: “修建水利堤坝是大事,难道朝廷就没有下拨一些款银?” “邱先生有所不知!” 王阳苦笑,摇头道:“朝廷连年大战,哪有多余的银子给我们这小小县城?只能我们自己想办法!不过好在府衙已经同意,把我县今年的徭役改派到望江口修筑堤坝,倒是为我们省了不少!” 闻言,邱学彦沉默了。 在望江口修建堤坝可是个大工程,甚至可以说是常宁县最大的堤坝,如今朝廷不给银子,那缺口就大了。 心中对压榨百姓不忍,邱学彦扭头看向了身边的韩礼儒。 韩礼儒也是个悯农的人,见王阳又要压榨百姓,同样不忍,所以明知王阳这是想找人背锅,但此时也是不惜得罪人,咬牙开口: “既然是修建堤坝为全县造福,王主簿不如跟县里的士绅大户筹借一些!常宁县虽说小,但士绅大户也有好些,筹些银两修堤坝应该不难!” 唰! 韩礼儒这话一出,此间所有目光都射向了他,好些老家伙更是露出了不善的神色。 这里的大多数老家伙都有功名在身,也是士绅阶层,甚至有人还是地主,韩礼儒把这话说出来,不就让他们也要出银子吗?这些老家伙哪能乐意? 感受到众多不善的目光,韩礼儒苦笑。 而站在韩礼儒身边的赵禹,也是皱了皱眉。 王阳见韩礼儒提出了这个方法,却是满眼赞许地看向了他。 不过王阳瞥了眼其他神色不善的老家伙后,却是朝韩礼儒苦涩道: “韩先生有所不知,此事亦有难处!本官私下征询过几位士绅大户的意见,他们说常宁县两年大旱,对他们的影响也颇大,他们多是无能为力啊......不知道韩先生可有什么办法,让诸位士绅大户不为难?” 一语双关,王阳说完后,深深地看着韩礼儒。 谁都知道,常宁县号称鱼米之乡,这里的士绅大户家资颇丰,两年干旱还穷不了他们,他们只是不愿意出银子罢了,王阳就是想让韩礼儒出个让他们掏银子的法子。 可韩礼儒哪有什么好办法让人家掏银子?顿时皱起了眉头。 陆岩见韩礼儒站在了许多人的对立面,顿时心中幸灾乐祸,此时不失时机地开口: “韩师心中怀民,令人佩服!不过韩师家中应该也有些家资,不如带头捐赠个几百上千两,想必其他士绅大户多多少少也会跟着捐点,这岂不是个好法子?” 闻言,其他老家伙没有说话,不过都是戏谑地看着韩礼儒。 唯有邱学彦和少数几人,皱起了眉头。 韩礼儒顿时窘迫,让他捐银子没关系,可他家哪里有几百上千两? 不过...... 就在韩礼儒下不来台时,其身后的赵禹却突然站了出来。 赵禹见韩礼儒就要千夫所指了,哪能眼睁睁地看着?在众多疑惑的目光中,他朝韩礼儒微微躬身: “恩师,弟子前些日子在一本传记中正好看到一则关于修筑堤坝之事!上面也是不够银两修建,不过有人出了个主意,那就是在修建堤坝的时候在旁边立一块功德碑,把捐赠人的姓名和捐款数额刻上去,按照捐款的多寡来排列顺序,好让后人敬仰他们的善行,让人知道他们作出的贡献,然后就有许多人捐赠!不知这个方法可否?” 闻言,此间针落可闻,众人皆是一怔。 立功德碑啊,只要那新建的堤坝还在,就能在常宁县名留青史! 这个时代的士绅,最喜好的就是名声了,哪怕自己劣迹斑斑,都想博个好名声,试问一个名留青史的机会,这些人岂会不心动? 哪怕这些人在乎银子,可在这样一个机会面前,都会大度拿出来。 甚至,为了在功德碑上弄个更靠前的排名,让自己的名字更显眼,说不定还会捐出更多。 赵禹这个主意,可以说既能解决修建堤坝所需的银两,也能满足士绅大户的虚荣心,两全其美。 这不。 愣过之后,那些看着韩礼儒神色不善的老家伙们,顿时眼睛一亮,纷纷眼巴巴地望向了王阳。 “哈哈!大赞!” 王阳突然一声大笑,忍不住一拍扶手,目光炯炯地看着赵禹: “果然是个小神童,如此方法都想得到,着实了得!” “韩先生,你收了个好弟子啊!” 赞完赵禹后,王阳又笑看向了韩礼儒。 韩礼儒窘迫的神色一松,笑着摇了摇头: “王主簿过誉了,我这弟子也都说了,他只是从一本传记上看到的,并不是他自己想到的!” “诶!能提出这样一个方法就是了不得,至少我们这些老家伙就没想到!” 王阳摆了摆手,满脸笑呵呵。 而后,王阳又扫视着其他老家伙,笑道: “诸位,本官准备禀告县尊,在望江口的堤坝旁边立一座功德碑,诸位以为如何?” “大善!为常宁县的百姓计,想必县里的士绅大户非常乐意出力!” 这时,一帮老家伙笑着纷纷点头,已然没了刚才让他们掏银子的不乐意。 见状,王阳顿时心情舒畅,这帮老家伙都同意了,那其他大户也基本没问题了。 此间各求所需,其乐融融,一帮老家伙又啧啧称奇的看向了赵禹。 经此一事,赵禹算是真正入了这帮老家伙的眼了。 唯有陆岩,此刻更是对赵禹恨得不行,他今天两次打击韩礼儒的机会都被赵禹化解了,这让他很是恼怒。 此时看着赵禹,陆岩的眼神很是阴鸷。 赵禹却是没有理会四周的一众眼神,他说完后,又恭敬地立在韩礼儒身后,眼皮低垂。 此间事了。 王阳解决了自己的问题,一帮老家伙也交流得差不多。 稍一会儿,又交谈了一番后,一帮人便各自散去了。 至此,今年的私塾秋会也到此结束!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六章 春种 常宁县城南大街。 一辆马车行驶在大街上,车厢内坐着一老一小。 他们,正是刚从望仙楼参加私塾秋会出来的韩礼儒和赵禹。 韩礼儒手中把玩着陆岩的那枚羊脂玉佩,打量着赵禹,莞尔一笑: “今天倒是多亏你解围了,不然老夫还不知道怎么下来台!” “恩师言重了,这是弟子分内之事!” 赵禹恭谨坐着,笑着微微倾身。 韩礼儒摇了摇头,没在这事上多说,又好奇道: “立功德碑确实是个好办法,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没有想到,你是从哪本传记中看到的?” “恩师博览群书,只是暂时没有想到罢了,事后肯定会想到的!” 赵禹谦逊地拍了个马屁,然后摇了摇头: “这个法子是弟子以前在村里老先生家的书里看到的,已经不记得是哪本传记了!” 立功德碑的办法是赵禹自己想的,并不是在传记里看到的,他也不知道哪本传记里记录有这种东西,自然不敢乱说,以免韩礼儒回去翻书让他露馅了。 韩礼儒闻言,也没刨根问底,而是轻叹道: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诚不欺老夫!多读书,涉猎广泛,还是大有好处的!禹儿,老夫的书房还算有些藏书,以后你随便来看吧!” “是!弟子多谢恩师!” 赵禹感激地微微一礼。 书房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可是重地,韩礼儒允许赵禹随意进入书房,可见对他的器重。 而且,赵禹可是知道韩礼儒的书房藏书颇丰,他早就想进去一观了,却没想到这个机会就这么来了。 韩礼儒对赵禹很是满意,点了点头后,又把手中的羊脂玉佩递给了赵禹: “收好它!” “恩师,这......” 赵禹迟疑,这枚玉佩可是韩礼儒用王羲之的真迹作赌注赢来的,韩礼儒也算有一份,赵禹可不敢独占。 不过韩礼儒却是露出了一抹笑容: “收下它,它是你的战利品,是你在科举之路迈出第一步的见证!” “是!多谢恩师!” 赵禹没再拒绝,郑重地接过玉佩。 今日他在望仙楼一番展示,算是正式踏入了常宁县的士人圈,并且被众人认识,这对他的科举之路多少有些帮助。 车厢里师生情重,马车缓缓而行。 韩礼儒把赵禹送回家后,便回了私塾。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不过...... 私塾秋会后,常宁县却热闹了。 王阳得到了搞银子的办法,从常宁县的士绅大户手中筹集到了大量银子。 而常宁县的望江口大坝,也因此被提上了日程。 县衙开始动员,在县里派发徭役,就连城内那些流民都被派去修大坝了。 修大坝是一件利民的好事,如今又是秋收之后,那些服徭役的百姓难得没对这次徭役抗拒,反而很是热情高涨。 甚至,有人见县衙包吃食,还主动要去修大坝,整个县城热热闹闹。 在这股热情下,望江口大坝也趁着秋冬的枯水期,在十月下旬开建了。 外面的热闹跟赵禹没关系。 自从私塾秋会后,赵禹又恢复到了自己的忙碌中。 上学读书,放学练武,每天还要教导赵云安和织女,赵禹比以前更加忙了。 不过,尽管如此忙碌,赵禹却也很欣慰。 因为赵云安和织女或许是吃过苦的原因,都很努力,赵禹不管教他们什么,他们都会非常努力的去学。 甚至因为刻苦,两人的学习进步都很快。 对于两人的表现,赵禹非常满意,也很享受这种亲手调教的过程。 就这样,赵禹一边自己的学习,一边亲手调教着两人。 ...... 时间缓缓流逝。 秋去冬来,春又至! 在赵禹的忙碌中,崇祯四年到来。 这是五月的私塾休沐日。 阳光明媚,春风拂动,正是播种时节。 桃花村后的一片地里,此时正有许多村民站在土埂边,朝地里的几人指指点点。 那地里,正忙活着两大三小,五个人。 大的是两个成年人,也是桃花村人,小的则是赵禹、赵云安和织女三个主仆。 一年过去,赵禹和赵云安已经九岁,织女十岁,三人比去年又长高了半个头。 只是,三个半大的孩子,此时却忙活成了一个泥猴。 赵禹在一旁指挥着,赵云安和织女则拿着绿色藤条和两种绿色小苗,协助着两个大人朝地里栽去。 没错,赵禹等人正是在种植番薯、番椒和玉蜀黍。 南北皮货店的东家在年前把这三种作物的种子运来了,赵禹前段时间已经把它们育好了苗,此时正是种植之时。 “云安,种番薯的时候,藤条要在地里横放一截,露出尾巴,不要直接竖着放!还有,每隔二十公分放一株!” 赵禹站在地里,指挥着赵云安。 “是,少爷!” 赵云安左手抓着一把番薯藤条,右手急忙把竖放在小土沟里的藤条弯了一截在土沟里,然后快速移动,每隔二十公分放一株番薯苗。 待一条小土沟里放满番薯苗,赵云安又急忙抓起农家肥把每株苗的底端盖住。 那农家肥是猪屎尿沤发的稻草,上面还沾着猪屎尿,气味极其难闻,不过赵云安并没有嫌弃,直接就用手抓。 等赵云安给番薯苗施了肥,赵禹随即看向一旁等候的老农: “河伯,你现在把番薯苗盖土,把小土沟里的农家肥盖住的同时,顺便再弄一条小土沟出来,要露出番薯藤条的尾巴!” “得嘞,小少爷尽管看好咯!” 老农晒得黝黑的脸上露着笑容,往手上吐了口唾沫后,拿起锄头就开始刨沟。 一边刨,那刨出的泥土也朝一边盖去,正好盖住了前面一条土沟里的农家肥和番薯藤条的下端。 看到老农那熟练的模样,赵禹忍不住笑了起来: “河伯不愧是桃花村有名的庄稼好手,这活干的就是漂亮!” “呵呵,小少爷说话就是好听!老夫干了一辈子农活,小少爷一说怎么做,老夫就懂了!” 老农的脸上笑出了菊花,说着话时,手上的锄头都灵活了许多。 赵禹也是笑了笑,然后又开口道: “河伯,种番薯就是这样了!以后只要除草,然后等它的藤条长长后,给它换个方向长就成,这些事以后就麻烦你了!” “小少爷放心,老夫父子俩一定会打理好的!” 老农一边干着活,一边满口答应。 赵禹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了右边的地里。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七章 县城有飞贼 右边有两块地。 织女与另一个大人,分别在那地里种植番椒和玉蜀黍。 那个大人是个忠厚青年,是老农的儿子。 赵禹先是看了眼织女种植番椒苗。 种番椒很容易,赵禹教过织女一遍了,织女现在也种的很好。 目光延伸,赵禹又看向了对面地里的忠厚青年,喊道: “朱大哥,种植玉蜀黍和大豆记得一个大行、一个小行,玉蜀黍的大行里种植两行大豆,记得注意距离!” “小少爷放心,你之前交代的,我都记在心里了!” 忠厚青年直起腰,朝赵禹憨厚地笑了笑。 赵禹看了眼忠厚青年种植的玉蜀黍和大豆,笑着点了点头。 他让忠厚青年做的,正是玉米和大豆的间作套种方法。 这种种植方式能够充分利用土地资源,让有限的土地发挥出更大的种植价值,提高玉蜀黍和大豆的产量。 见几人都进入了状态,赵禹也没闲着,走到旁边地里帮织女种植番椒。 织女经过大半年的调养,模样已经大变样了,一张瓜子脸,大大的眼睛,鼻子挺立,很是有些美人坯子的底子。 不过小女孩初次干这些事情显得有些吃力,鼻尖沁着汗珠,泥土也深深陷进了指甲里,所以赵禹准备帮帮她。 而在赵禹几人忙活间。 站在土埂边看热闹的村民,却是一阵叹息: “唉!老朱父子俩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跟着城里来的小少爷一起胡闹,这一个小孩懂什么种地?还种些不知名的东西,他老朱家今年怕是要荒废了!” “可荒废不了哟!这地是李爷家的,老朱父子只是被请了长工,他家的地有婆娘种着呢,荒不了,而且还能挣这长工钱,老朱家今年有挣头!” “确实如此,就是太糟蹋地了!” “是啊!那小少爷说这什么番薯,一亩能产上千斤,这也能信?我看这地今年是要没收成了,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地!” “你让一个小孩种地,能想有什么收成?人家城里来的,就是图个好玩呗!” 一帮村民纷纷摇头,看着地里玩得不亦乐乎的赵禹,满是复杂。 土埂的一端,李宏弈和李泰也站在这里看着。 他们身边一个年纪稍大的老汉,皱着眉头看向李宏弈,缓缓道: “宏奕啊!你家的几亩地就这样给那位小少爷糟蹋?这不胡闹嘛!” “旺叔有所不知,虎爷发话了,小少爷想玩就让他玩!” 李宏弈苦笑,他对赵禹能在地里种出东西,甚至亩产上千斤的豪语,也是不信。 他好歹也在地里刨了半辈子食,地里最多能种出多少庄稼,他心里没数? 摇了摇头,李宏弈又大度一笑: “呵呵!小少爷想玩就让他玩一年吧,也就几亩地,碍不了多大事!” 说罢,李宏弈又看向身侧的李泰,吩咐道: “泰儿,去帮帮小少爷!” “是!爹!” 李泰年少,对赵禹种植的新作物也非常感兴趣,这会儿立马就跑进了地里,帮赵禹一起干了起来。 旁边的老汉见状,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了。 紧随老汉之后,李宏弈和其他村民,也纷纷离开。 如今正是农忙时节,大家都有事,今日是看赵禹搞出这么大动静,心生好奇才过来看看,如今见是一个纨绔子败家,大家也就没了兴趣。 至于说赵禹能不能种出亩产上千斤的作物,这里是没有一个人相信的,甚至心中嗤之以鼻。 心中对赵禹的败家行为不屑,一帮围观的村民很快便散去了。 赵禹没有理会那些村民,他只是自顾自地忙活着。 直到中午在李泰家吃完午饭,赵禹才带着赵云安和织女离开了桃花村。 赵禹请了朱氏父子做长工,已经把种植番薯、番椒和玉蜀黍的事情,全部交给了他们父子,他今日来,只是教他们怎么做。 如今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后续的事情就由他们父子去做了,赵禹只要隔段时间过来看看就行! 坐着马车回到常宁县。 到家已是快申时了。 不过,刚踏进院门,赵禹就脚步一顿,连着跟在他身后的赵云安和织女都是急忙停下。 就见他们两个院子之间的过道上,此刻正站着两个带刀的皂衣捕快。 那两个捕快,正一左一右地守在薛虎家院子拱门的两边。 突然看到两个捕快,赵禹以为走错院子了,急忙左右瞅了两眼。 发现没走错后,赵禹才又狐疑地看向前面的两个捕快。 而守着院子拱门的两个捕快也发现了赵禹三人,不过他们只是瞥了眼,便没再理会。 见状,赵禹以为薛虎出了什么事,急忙往前面走去。 赵云安和织女看到带刀的捕快,有些害怕,不过见赵禹往前走,他们也咬着牙急忙跟上。 走到两个院子的拱门之间,赵禹看到薛虎家的情况后,却是松了口气。 因为薛虎此时就平安无事地站在院中,正跟一个捕头模样的精壮中年交谈着。 不过赵禹还是有些不放心,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他,疑惑地叫了一声: “虎爷?” “嗯?” 薛虎和中年捕头同时望了过来。 看到是赵禹,薛虎摆了摆手: “这么快就从桃花村回来了?没什么事,回屋去!” “是!虎爷!” 赵禹彻底放下了心,不过心中好奇的他没动,而是让赵云安和织女回去院子后,他就站在这里听着薛虎两人的交谈。 薛虎两人没再理会赵禹,而是又谈了起来。 那中年捕头朝薛虎微微倾着身,眉头紧皱: “虎爷,那个飞贼轻功了得,神出鬼没,我们是连个影子都抓不到,所以特意来请你帮忙的!” “薛某只是一介平民,这种事情是你们县衙的事,薛某管不着,也没这个本事!” 薛虎摇了摇头,一脸淡漠。 见此,中年捕头有些着急: “虎爷,你的武功兄弟们是知道的,还请帮帮忙!这几晚已经有好几家大户被那飞贼给劫了,现在县里的大户人人自危,纷纷给县衙施压要求赶紧破案,而县尊就压兄弟们,兄弟们着实没办法了,还请虎爷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帮帮兄弟们!” “哼!你们县衙有的是能人,用不着薛某!” 薛虎冷笑,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一样,一只独眼泛着冷芒,然后也不再废话,直接转身进了屋,关上了房门。 看着紧闭的房门,中年捕头满脸纠结。 最终,中年捕快懊恼地双手砸在一起,一声叹息,满是不甘地带着拱门边的两个捕快,大步离开了。 赵禹看着三个捕快离去的背影,目光闪了闪。 经过刚才的对话,赵禹已然明白了什么事。 常宁县这几天有飞贼盗了城里的几家大户,此事在城里闹得沸沸扬扬,赵禹也听说了。 只是赵禹没想到,那飞贼竟然这么厉害,连县衙的捕快都拿它没办法,最终到这里来找薛虎帮忙。 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那飞贼打的是劫富济贫的旗号,他家只是普通百姓,要劫也劫不到他家。 心中幸灾乐祸,赵禹转身就朝自家走去。 不过刚转过身,赵禹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声音: “禹小子!”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八章 遭贼了 闻声。 赵禹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薛虎家院子。 就见薛虎不知何时又出了屋,正站在屋前看着他。 “虎爷,您有事?” 赵禹转过身,眼中疑惑。 薛虎摇了摇头,开口道: “没什么事,就是这段时间城里不太平,你最近不要到处乱跑了!” “是,我知道了!” 赵禹点了点头,不过却又好奇道: “虎爷,城里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遭飞贼了?” “哼!还能是什么?上次县里修建大坝,那些士绅大户拿出了那么多银子,被人惦记上了呗!不过这些都不关你的事,你小子记得最近别乱跑就是!” 薛虎冷笑,又叮嘱了赵禹一句后,便又回了屋。 “因为这事么......” 赵禹缩了缩脖子,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让士绅大户争相拿出银子,这个主意可还是他出的啊! 嘬了嘬牙花子,赵禹心中幸灾乐祸更甚,哼着小调回了自家。 走进自家院子。 赵云安和织女两人正站在院里。 看到赵禹回来,两人都是好奇地围了上来: “少爷,出什么事了?” “少管闲事!去拿书出来读!” 赵禹瞪了两人一眼。 “哦!” 两人缩了缩脖子,急忙朝东厢房走去。 东厢房现在被一分为二,开了两道门,赵云安和织女每人半间房。 两人进去没多一会儿,便各自捧着一本书出来了。 赵云安拿的是《纪效新书》,是戚继光编写的兵书,也是赵禹在韩礼儒的藏书中特意抄写的,其目的便是给赵云安学习。 此外,除了《纪效新书》,赵禹在韩礼儒的书房中还抄写了好些兵书回来,都是为赵云安准备的。 而织女,则是拿着一本《春秋》。 当然,《春秋》不是织女自己要看的,而是为赵禹诵读。 自从赵云安和织女认字后,赵禹就变腐败了,自己懒得看书,专门让两人轮流朗读给他听。 两人拿着书出来。 赵云安坐在院中的石桌上看了起来。 织女则体贴搬出一张摇椅,等赵禹坐上去后,便捧着书,在一旁为赵禹朗读着。 “春王三月,叔姬归于纪。滕侯卒......” 轻柔婉转的朗诵声在耳边响起,赵禹躺在摇椅上,前后晃动间,舒服地闭上了眼,一副奢靡腐败的样子。 直到夜幕降临。 赵永卓夫妇从面馆回来后,三个小孩才停下。 吃过晚饭。 赵禹像往常一样,在房里独自看了会儿书,然后才睡去。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时间来到下半夜的时候。 乌漆麻黑的房间里,熟睡中的赵禹,突然睁开了双眼。 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眨巴了一下,赵禹躺在床上没动,眼睛则看向了对面书桌前的窗户。 就见那窗外,幽暗的月色中,一个黑影正在窗户边微微晃动着。 见此,赵禹放松了下来。 他已经练武快一年了,听觉敏锐,刚才睡梦中好像听到有轻微的响声才惊醒,如今看到窗外的黑影,赵禹料想就是它发出来的了。 不疑有他,赵禹以为窗外是家中的谁在做什么,于是就欲开口询问。 只是,没等赵禹出声,他的眼睛又徒然一瞪。 就见此时,那窗户右下角的窗户纸突然被一根手指捅破,然后一根手指粗的竹竿从破洞伸了进来,并且一股青烟从竹孔中涌出,在房中弥漫。 尼玛! 见到这一幕,赵禹惊得差点跳起来。 赵禹是个两世老鸟,虽然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但前世在古装剧中不知道见过多少次这种画面了,这特么一看就知道是有人在给他下毒啊,遭贼了呀! 脑中快速转动了一下,赵禹随即放松了下来,也不作声,只是屏住呼吸,身体往被窝里挪了挪,把自己的口鼻用被子盖住,以免毒气被吸入。 而后,赵禹伸出右手摸到内侧床边的床单下,眯着眼装睡,只露出一条细缝观察着对面的窗户。 稍一会儿。 或许是觉得毒气挥发得差不多了,书桌前的那扇窗户突然被轻轻打开,一个黑影‘呼’地从窗外窜进了房间。 那黑影穿着黑衣,脑袋和脸都被黑布蒙住,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不过房间里太黑了,赵禹也看不真切。 只看到黑影窜进房间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双眼睛盯着躺在床上的他。 又过了一会儿,或许是确定赵禹被药过去了,那黑影随即在房间内翻找了起来。 他先是拉开书桌抽屉寻找,然后又找衣柜和箱子。 把房间里的其他东西全部寻找了一遍,没有找到有价值的东西后,黑影的目光最终放在了床榻上。 没有犹豫,黑影轻声来到床头,弯着腰,伸出右手,率先朝赵禹的枕头底下摸去。 只是,黑影的手刚伸进枕头底下。 突兀的。 “铿锵!” 一道拔刀声徒然在安静的黑暗中响起,吓得黑影悚然一惊。 而不等黑影反应,就见原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赵禹,身体猛得往床内侧挪去,并且一抹刀光从内侧床边甩出,砍向了黑影的脑袋。 “呼!” 顷刻间,黑影瞳孔急缩,上身猛得后仰,躲过了凌厉的刀锋。 不过,黑影的右手还在枕头底下。 他的上半身虽然躲过了刀光,但那刀光却顺势砍向了他的手臂,并且在他仓促收手时,狠狠划在了他的小臂上。 那一刀下去鲜血直飙,虽然没有砍断手,但赵禹也是感觉砍到了硬物上。 “有贼!有贼啊!” 在砍伤黑影的瞬间,赵禹的声音徒然响起。 其声音凄厉,划破天空,惊醒了宁静的夜! “嗯哼!” 也在同一时间,黑影发出一声痛哼,身体踉跄后退。 见已暴露,黑影顾不了其他,急忙捂着伤口,脚点地面瞬间掠上了书桌,然后‘嘭’的一声,撞碎了窗户,窜到了屋外。 “哼!” 赵禹见状,神色一冷,同样跳上书桌,跟着从破窗窜了出去。 不过那黑影速度极快。 赵禹刚从破窗落到院子里,就看到黑影已经掠上了屋顶,并且朝黑夜中逃去。 而这时,听到动静率先赶来的薛虎,正好冲进了赵禹家的院子。 看到院子里的赵禹,薛虎一声沉喝: “在这里别动!” 声音还未落下,薛虎已是掠上了屋顶,朝黑夜中远去黑影快速追去。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从赵禹挥刀,再到黑影逃去,只在几秒内。 直到这时,赵禹家的院子里才反应过来,顿时灯光亮起。 “禹儿,禹儿!怎么了?怎么了?哪里有贼?” 胡氏急切又惶恐的声音咆哮而出,就见赵永卓和胡氏衣衫不整地冲出了房间。 而赵云安和织女两个小孩,也是着急忙慌地跑了出来。 一群人冲到院子里,看到破窗前的赵禹,都是呆住了。 章节目录 第七十九章 猜测 就见赵禹此时只穿着白色里衣,赤着双脚站在地上,手里还拎着一把短刀,刀上还滴着血。 一个半大的孩子,大半夜地拎着一把带血的刀...... 胡氏看到这一幕,都要晕过去了。 “禹儿!你别吓娘,你伤哪了?” “少爷!” 院子里顿时悲天动地,赵永卓夫妇和赵云安两小,顿时冲向了赵禹,把赵禹紧紧抱住,急忙检查他的身上。 赵禹浑身被大小手摸着,眼里直翻白眼。 “爹、娘!我没事,刀上的血都是那贼人的!” 急忙扭开身上的大小手,赵禹嚷嚷开口。 “没事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见赵禹身上没伤口,赵永卓和胡氏放下了心来,胡氏更是把赵禹紧紧搂在怀里。 而赵云安和织女两人也是大松了口气,然后两小紧紧把赵禹挡在中间。 赵永卓放下心后,此时却脸色难看道: “禹儿,怎么回事?哪来的贼人?” “对对对,咱们家怎么会有贼人,哪来的?” 胡氏晃了晃赵禹,疑惑地看向他。 赵禹却是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对面的屋!” 霸气的声音传来,薛虎走出了院子。 顿时,院中几人面面相觑。 赵永卓夫妇面露愁容,心中还是担心不已,不过事已至此,只能先压下担心,开始忙活。 夫妻俩让俩小把赵禹送回房,并让他们收拾弄乱的房间和地上的血迹。 而他们夫妻俩则把撞碎的窗户清理了一遍,然后用几个编织袋暂时把窗户蒙上,打算等天亮后再换新的。 一帮人把赵禹的房间收拾干净,时间也来到了寅时末。 眼看天就要亮,赵永卓夫妇也没再睡了,而是坐在院子里守着,生怕飞贼再来。 而赵禹的房间里。 赵禹坐在床边,赵云安守在一旁,织女此时则是鼻尖沁汗地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少爷!清晨的地板凉,您赤脚站在地上那么久易着凉,快先泡泡脚吧!” 织女挤出一个笑容,说着话时把木盆放到赵禹的脚下,然后捧着赵禹的脚放在木盆的热水里,给他按摩了起来。 赵禹任由织女为之,他只是左手拿着短刀,右手拿着抹布,擦拭着刀上的血迹。 赵云安在一旁悻悻开口: “少爷,您不让我碰刀,那就让织女给您擦拭吧?” 闻言,织女抬头,仰着一张好看的瓜子脸,望向赵禹。 “不用,我自己来!” 赵禹摇了摇头,像对待宝贝一样,擦拭着短刀。 这把短刀是赵禹第一次去桃花村狩猎时,薛虎给他的那把。 自从那次狩猎后,赵禹就把这把刀带回了家,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安全感的他,一直把它放在内侧床边的床单下,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 只是没想到,今日竟然真的用上了。 经过今日这事,赵禹体会到了有把兵器的好处,更是宝贝这把短刀。 不过,如今冷静下来,赵禹又心思活络了起来。 一个飞贼竟然盗他一个小孩的东西,这不得不让赵禹多想。 赵禹可是还记得,私塾秋会的时候,开元学馆的山长陆岩,对这枚玉佩可是宝贝得紧。 当时他赢下这枚玉佩的时候,陆岩可是气得不行。 如今有人来盗他的玉佩,赵禹都怀疑是不是陆岩指使的了! 眼睛微眯,赵禹思绪飘飞...... 不过只是瞬间,赵禹又收回了心神。 不管是不是陆岩指使的,现在最关键的是抓住那飞贼。 先不说要抓到飞贼才能搞清这一切,就是被一个飞贼盯上也心里难受啊,必须得先抓到他! “云安!” 突然间,赵禹一声沉喝。 “少爷?” 一旁的云安急忙低身,凑近赵禹。 赵禹看向云安,眯眼道: “天亮后,你去打听一下,看这段时间是哪些大户遭了飞贼,他们都住在什么位置!” “放心吧,少爷!我以前跟着我娘在城里四处乞讨,对城里熟得很,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打听清楚!” 赵云安重重地拍了拍胸口。 赵禹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门外的天空。 这会儿,天色已是快微亮了,这个时候也是赵禹平时起床的时间。 于是,赵禹从水盆中抽出脚,换上衣物便前往薛虎的院子练武。 薛虎院中。 薛虎也没受飞贼的干扰,此时亦跟往日一样在练着石锁。 赵禹来到这里后,便跟薛虎一起练。 两人都很默契,都没说飞贼的事。 直到天色大亮。 突然间,四五个皂衣捕快冲进了薛虎的院子。 章节目录 第八十章 捉贼 见状,正在踢腿的赵禹停下,站在一旁看着这些捕快。 这四五个捕快中,为首的还是昨日那个中年捕头。 他冲进院子后,便朝正举石锁的薛虎,大声开口: “虎爷,陆某今日一大早就听闻你院子遭了贼,可是真的?” “嗯!” 薛虎瞥了眼中年捕头,把手中的石锁扔在一边,拍了拍手道: “看昨晚那贼人的轻功和身形,应该就是你昨日说的那个飞贼!” “好胆!竟然跑到虎爷你家里来行窃,简直是找死!” 中年捕头一声大喝,然后又目光炯炯道: “虎爷,那贼人现在在哪?可是被你抓到了?” “被他跑了!” 薛虎淡淡地开口。 闻言,中年捕头一愣。 不过随即,其眼中便泛着狠色: “虎爷,那飞贼竟敢往你这里伸手,你说怎么办?” “哼!” 薛虎的独眼中寒芒闪烁,瞥着中年捕头,冷冷道: “那飞贼的右小臂昨晚在这里被砍了一刀,伤口应该很深,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闻言,中年捕头眼睛一亮,猛得看向身后的几个捕快: “来人!把城里所有的药铺和医馆全部看管起来,严查每一个买刀伤药的人,然后全城大搜捕,寻找右小臂有刀伤的人!” “属下遵令!” 后面四五个捕快中,立马走出两人,飞速跑出了院子。 下完命令,中年捕头又眼巴巴地看向薛虎,迟疑道: “虎爷,那你......” 薛虎明白中年捕头的意思,摆了摆手: “有什么消息,通知我!” “诶!虎爷放心,多谢虎爷出手帮忙!” 中年捕头顿时满脸喜色地朝薛虎一拱手,薛虎虽然没有直接答应,但他这话也就意味着他同意出手了。 心中欣喜,中年捕头又朝身后的一个年轻捕快下令: “小李,你就留在虎爷这里,有什么事,跑个腿!” “是,头!” 年轻捕快走出,站到薛虎身后。 随即,中年捕头又跟薛虎聊了两句,然后带着人急匆匆的去办事了。 等院子里一空。 赵禹看了眼那名年轻捕快,然后走近薛虎,满脸歉意: “虎爷,给您添麻烦了!” 薛虎昨日不愿意帮那些捕快,赵禹是知道的,可今日同意,显然是为了帮他。 薛虎却是随意地摆了摆手: “这事也是为我自己,那飞贼竟敢把手伸到我的宅子来,显然是没把我放眼里!哼!” 最后一声恼怒的冷哼,薛虎不等赵禹再说话,目光又突然看向了院外。 赵禹也察觉到了什么,同样看了过去。 就见这时,又有两道身影冲进了院里,却是李宏弈和李泰父子。 “虎爷、小少爷!” 一进来,李氏父子便朝薛虎和赵禹打了声招呼,然后李宏弈眼泛冷芒道: “虎爷,这段时间闹得厉害的那个飞贼,把手伸到这来了?” “嗯!东西带来了没有?” 薛虎点了点头,一只虎目看向了李宏弈的背上。 “带来了!” 李宏弈拍了拍背上用粗布包裹的长家伙。 赵禹在一旁看得真切,那东西略带弯曲,赫然是卸了弓弦的强弓。 把强弓拿到手上,李宏弈冷笑: “虎爷放心,只要让我看到那飞贼,任凭他轻功再厉害,我也能让他快不起来!” “别大意,他昨晚连我都甩掉了,轻功颇为厉害,我就是因为此,才把你叫来!” 薛虎摇了摇头,像是对昨晚被飞贼逃脱很是恼怒。 李宏弈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而是看向身边的李泰: “泰儿,为父这几天在虎爷这里,你去城里买些东西后,回桃花村去!” “是,爹!” 李泰跟薛虎和赵禹打了声招呼,然后转身离开了。 赵禹要上学,也没在这里多待,李泰前脚刚走,他也告辞走了。 私塾里。 赵禹一天都心不在焉。 这也不怪赵禹,任谁被一个飞贼惦记都不会好受。 更何况,这个飞贼还被赵禹砍伤了,赵禹不知道飞贼会不会报复他,怎么报复他。 所以,只要不抓到飞贼,赵禹就有些寝食难安。 一天在胡思乱想中度过。 散学后,赵禹匆匆跑出了私塾。 私塾外,赵云安如往日一样站在大石像旁边,等候着赵禹放学。 看到赵禹出来,赵云安急忙上前接过赵禹的小挎包,然后神秘兮兮道: “少爷,您昨晚吩咐的事情我办好了,那些被盗的大户我今天都弄清楚了!” “这么快?走!边走边说!” 赵禹拉着赵云安就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赵云安一边走着,一边快速开口: “不算我们,这几天被那飞贼关顾的有五家,基本上是每天被盗一家,他们分别是城东的李家和钱举人家、城北的沈大商人家、城西开元学馆的陆岩山长家、以及城南的王家!” “开元学馆的陆岩?” 赵禹脚步一顿,迟疑地看向赵云安。 赵云安点了点头: “没错,其中一家就是陆岩山长家,听说他家被盗了好些银两和一副珍贵的字画!” “他家也被盗了么......” 赵禹顿时眯起了眼。 如果陆岩家也被盗了,那他昨晚怀疑飞贼是陆岩指使的就不成立了。 不过多疑如赵禹,他这会儿又在想陆岩是不是在演苦肉计,毕竟凡事皆有可能啊! 只是,这都是他的臆测,做不得数,也没人会相信。 把脑中的想法暂时抛去,赵禹这会儿对那飞贼却是颇为佩服了。 他原本想着,通过飞贼光顾的几户人家的位置,来确定飞贼的活动范围。 哪知道,飞贼竟然东西南北城都作案,那就难以确定他的轨迹了。 心中颇为棘手。 赵禹收起心神,带着赵云安快速往家里跑。 回到家中。 刚走进院门,赵禹就看到薛虎、李宏弈和那个中年捕头坐在他院子里交谈着,旁边还站在好几个捕快。 赵禹打发赵云安回家去,然后自己走进了薛虎家的院子。 院子里的几人都没在意赵禹这个小孩,只是在那交谈着,唯有李宏弈笑着朝赵禹点了点头。 赵禹笑着回应了一下,然后挪到薛虎身边蹲下,听着几人交谈。 “......就这样,我们今天把全城都搜了一遍,并没有找到人!药铺和医馆也没有可疑的人去买刀伤药,那些买伤药的,我们都去看过,伤口都不是!” 说完后,中年捕头舔了舔干渴的嘴唇,皱着眉头看着薛虎。 李宏弈迟疑道: “你们有没有漏掉地方没搜查?或者说,那飞贼逃出城了?”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一章 盆景藏药 “都没这种可能!” 中年捕快摇了摇头:“我们是分片、挨家挨户搜的,漏不了!至于逃出城就更不可能了,自从那飞贼几天前作案后,出城的通道都戒严了,没人能悄无声息地逃出城!更何况昨晚作案后,不久就天亮了,他又有伤在身,没时间逃出去!” “那就奇怪了,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肯定需要伤药治伤,那就肯定得冒头,难道他事先就备有伤药?躲在城里的哪个地方养伤?” 李宏弈疑惑,同样看向了薛虎。 薛虎沉吟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行走江湖的人备点伤药很正常,不过不会太多,那飞贼的伤应该很严重,一点伤药可能满足不了!等等吧,把药铺、医馆和出城的通道全部看紧,他迟早得出来!” “嗯!” 中年捕头点了点头。 而蹲在一旁听着的赵禹,此时却是目光闪了闪,突然小声开口: “城里除了药铺和医馆,应该还有地方能弄到伤药吧?” “嗯?” 几人的目光,顿时移向了赵禹。 赵禹扬了扬脑袋,迎视着几人道: “我在先生家读书时,发现他家有一盆盆景,那便是能够止血的药材,我想城里的盆景店铺应该有好些治伤的药材盆景卖吧?那飞贼肯定知道药铺和医馆有人守在,那会不会......”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没等赵禹说完,中年捕头顿时拍腿而起,转身就走: “虎爷,陆某这就派人去查城里的盆景店铺,你先歇着!” 声音未落,中年捕头已是带着人跑出了院子。 赵禹见状,急忙起身大喊: “陆捕头,穿便衣啊,别闹出动静打草惊蛇了!” “多谢小兄弟了!” 院外传来中年捕头的感谢声,然后便听一众脚步声快速远去。 赵禹闻言放下了心,然后缓缓收回目光,不过却见薛虎和李宏弈此时怔怔地看着他。 “呵呵,小少爷不愧是读书人,这脑子就是好使,竟然连这种偏门的漏洞都想得到!” 怔过之后,李宏弈笑着啧啧称奇。 而薛虎,看着赵禹亦是赞许。 “李伯过誉,我也就想到先生家的盆景才想到的!” “虎爷,没什么事我先回家去了!” 赵禹笑着挠了挠头,又跟薛虎打了声招呼,然后立马跑出了院子。 回到自己家。 赵禹看到赵云安正拿着本书,站在院中等他,赵禹打量了院子后,问道: “织女呢?” “织女还在面馆帮忙!少爷,今天我给您诵读吧?” 赵云安拿着书走近赵禹。 赵禹摆了摆手: “你把书放下,今日暂时不读,我们现在去逛街,快点!” 声音落下,赵禹转身又朝门外走去。 赵云安见状,急忙把书放在院中的石桌上,然后跟上赵禹。 两人出了院子,直奔南市的花鸟街。 南市花鸟街主要贩卖各种玩鸟、蛐蛐和斗鸡的地方,也聚集了许多盆景店铺,可以说是常宁县最大的盆景交易之地 而且那里距离赵禹家又近,所以赵禹想去看看。 来到南市大街。 赵禹两人在大街上跑过一段距离,然后掉头一转,便进入了花鸟街。 花鸟街一片叽叽喳喳,每家店铺门口都几乎挂着好些鸟笼,里面各种鸟鸣声不绝于耳,甚是热闹。 此外,花鸟街也是一片清新丽人,各种植物盆景摆在店铺门口,看着就春意盎然,一片喜人。 而这花鸟街上也是颇为热闹,各种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其中,有买鸟的,有斗蛐蛐和鸡狗的,也有一些公子小姐和雅士在选购盆景,好不热闹。 赵禹带着赵云安穿梭在人流中,目光四处打量着,走到一家盆景店前时,停下脚步,看起了门口摆放的盆栽。 “呵呵!这位小公子是要买盆景么?” 这家盆景店的掌柜是个儒雅中年,正在门口修剪一株兰花,看到赵禹驻足观看盆景,顿时停下动作,笑问着。 赵禹此时还是一副小儒童装扮,唇红齿白,衣裳的面料也是上好,再加上身后还跟着书童,打一看就像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所以中年掌柜显得有些客气。 赵禹从盆景上移过目光,看向中年掌柜,问道: “掌柜的,你们这可有药材做的盆景?” “有,当然有!” 中年掌柜笑呵呵,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后,指着旁边木架上一盆枝叶茂密的植物,介绍道: “这是薄荷,主伤风头脑风,通关格,及小儿风涎等!” “此外,本店还有何首乌盆景,能乌人发,赤者能消肿毒等!还有乌扇,治咳逆上气,喉痹咽痛,不得消息,散结气等。” “不知小公子要哪种盆景?” 一口气介绍了好几种,中年掌柜说完后,笑问。 啧啧!听听,这不就是另一个隐形药铺么? 赵禹暗自咂了咂嘴,然后问道: “掌柜的,那你这可有治疗刀伤的药材盆景?” “嗯?” 中年掌柜没想到赵禹问得这么针对,怔了怔,不过随即便摇了摇头: “这个倒是没有!小公子若是需要这种盆景,可以到前面的‘千艺花斋’去瞧瞧,他们是这条街最大的盆景店,那里有!” 中年掌柜人很好,说着话时,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家店铺,竟是为同行引客人。 赵禹朝那边看了看,然后朝中年掌柜作揖道谢: “掌柜海量,小子多谢掌柜指引!” 放下手,赵禹带着赵云安朝前面走去。 也没有直接去那家‘千艺花斋’。 赵禹一边走着,又一边打量着四周。 过了这家盆景店后,前面便是一个斗鸡摊位,许多人围在一个篱笆前,嘶声叫唤着。 在那篱笆内,则是两只雄壮的公鸡,各自竖起着鸡毛,‘咯咯’地互相厮杀着,很是热闹。 赵禹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瞥了一眼后,径直往前走。 不过赵云安却是对斗鸡很好奇,只是见赵禹脚步不停后,他也立马收回目光,快速追到赵禹身后,疑惑道: “少爷,我们没事出来做什么?有这时间还不如在家好好练武、读书!” “当然是有事情才出来了!” 赵禹回头瞥了眼赵云安,然后继续观察着四周。 赵云安满是疑惑,不过赵禹不多说,他也不问,只是学着赵禹的样子,左右张望。 走过斗鸡摊位,便是接连好几家盆景店和花鸟店。 赵禹观察得很细致,他在那些盆景店铺间,看到好几个干练的汉子。 他们身穿粗布衣,一副普通百姓装扮,但赵禹一看就知道是捕快装扮的。 一路观察着,赵禹两人也来到了那家‘千艺花斋’。 ‘千艺花斋’确实很大,有着三个门头,每个门的两侧都摆着一个大木架,上面摆放着各种巧夺天工的盆景,看着很是让人舒畅养眼。 千艺花斋内有好些客人,好几个店小二在那招待着。 赵禹两人来到这里后,便站在左边的门头,打量着两侧木架上的盆景。 “啧啧,真是漂亮!” 看着那些姿态优美的盆景,赵禹啧啧称奇。 随即,赵禹瞅准机会,看到一个店小二闲下来后,就欲开口询问。 可是此时,木架对面的中间门头那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小二,你们这可有‘卷柏’卖?”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二章 乔装的飞贼 “嗯?” 听到声音,正欲开口询问的赵禹止声,顿生警觉。 这里有好些客人询问盆景,赵禹之所以对这道声音警觉,并不是因为这声音有多么好听,而是因为他询问的盆景—卷柏! 赵禹前世对盆景颇为喜爱,特地了解过,尤其是那些极具观赏性的药材盆景,这也是赵禹之前能对薛虎几人说出盆景中有药材的原因。 而这卷柏,就是赵禹了解的一种药材盆景。 卷柏既可观赏,又可药用,全草有止血、收敛的效能,将它全株烧成灰,内服可治疗各种出血症,与菜油相拌外用,可治疗各种伤口。 那飞贼被赵禹砍伤,如此好药,对他可是有大用啊。 所以如今一听到卷柏,由不得赵禹不警觉。 眼神微眯,赵禹扭过头,从木架格子里摆放的一株盆景的空档边,看向了右边的中间门头。 就见那门前,正站着个身穿灰色粗布的瘦弱老头。 老头弯腰驼背,左手拄着拐杖,满头白发凌乱,甚至都半遮了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见是一个老头,赵禹没有放弃警觉,而是下意识地看向了他的右手。 他的右手横放在腹间,微微抓着衣物,整个右手被袖子遮盖,并看不出什么。 见此,赵禹又看向了老头的拄着拐杖的左手。 那左手同样被衣袖遮住的大半,只露着几根手指。 可尽管如此,赵禹却皱起了眉头。 因为那露出的几根手指虽然蜡黄,但肉色饱满,并不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该有的手指。 目光审视,赵禹随即打量起了老头的身形。 恰在这时,那老头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扭头朝这边的木架看来,一双眼睛正好与赵禹对上。 两人的目光一触碰。 老头朝赵禹笑了笑,然后回过了头去,看向了朝他走来的店小二。 可赵禹在此时,却是面色一紧。 刚才两人的对视,虽然像两个陌生人的普通对视,但在对视的刹那,赵禹却发现老头的瞳孔缩了缩。 而且,老头的一双眼睛也有些不一样。 众所周知,老人的眼睛带着浑浊,可赵禹看到的却是一双清亮的眼睛! 乔装打扮的! 瞬间,赵禹就知道这个老头是装扮的了! 心中有了这个心思,赵禹再看这个老头时,越看越像那个飞贼。 那个飞贼身形瘦小、背有点驼,而这个老头身形也是瘦弱,拄着拐杖、弯腰驼背可以掩饰驼背的特征。 还有他的右手,横放在腹间、微微抓着衣物,显然是为了固定右手不乱动,以免扯到伤口。 还有刚才对视时,老头的瞳孔缩了缩,显然是认识他! 一切都说得通,也如此的相似! 当然,这些都只是赵禹的猜测,至于是不是,还得印证一下! 目光一凝。 就在店小二走到老头身前,准备回话时。 突然间,赵禹抬起右手,朝前面木格中的盆景猛得一推。 顿时。 “咕噜!” 盆景的瓷盆摩擦着木板,猛然飞出,砸向了木架那边的老头。 那老头极为利索,一听到动静,身体下意识地就往后一退。 其后退的速度之快,甚至都现出了一道残影,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能做得出来的?一看就特么是个高手啊! “嘭!” 在老头避开的瞬间,盆景也砸在了地上,瓷盆一声碎响,四分五裂,散落满地泥土。 看着满地的碎瓷和泥土,此间一静,四周众多目光投了过来。 而赵禹、老头和刚到这里的店小二,也都像是被这突然间的变故镇住了一样,愣住了。 店小二是因为打烂了东西,老头是因为自己暴露出的下意识动作,赵禹则是因为老头展现出来的速度,三人都因为各自的原因陷入了片刻的恍惚。 不过只是半秒不到,老头就猛得抬头,透过木架格子,看向了赵禹。 而赵禹此时正好仰头,一声大吼: “快来人!飞贼在这,飞贼在这!” “在哪?在哪?贼人休逃!” 瞬间,街上好几个地方立马奔来了几道干练的身影。 而赵禹吼完后,亦没有停下,顺手拎起了脚边的一个空瓷盆,直接冲向了对面的老头。 身后,赵云安被赵禹的一连串动作弄得满脑子浆糊,不过看到赵禹拎起了瓷盆,他也毫不犹豫,立马就抓起了垫瓷盆的一块板砖,跟着赵禹冲了过去。 “好好好!老子行走江湖多年,没想到却接连栽在一个小孩手里,你给老子等着!” 见被识破,老头狞笑,也没再装了,而是直起腰,满含煞气地怒视着杀来的赵禹。 下一刻,老头身形一晃,来到了大街上。 到了这里,老头停了一下,像是并不害怕有人来抓他一样,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冷笑地看着转向而来的赵禹两小,以及街上冲来的几个便衣捕快。 见状,赵禹心中迟疑。 捕快抓贼,贼不跑?这是想干啥? 心生警觉,赵禹脚步一缓,也急忙抓住疯冲的赵云安。 “少爷,抓贼啊!” 被赵禹拉住,赵云安急吼吼地看向他。 赵禹却是没理会赵云安,他此时看着前面,眼睛一睁。 就见这会儿,几个捕快已经冲到了老头身边,正准备捉拿老头时,老头的左手却突然一扬,其衣袖中甩出了大把白色粉末,遮住人视线的同时,还有几个小东西砸在了地上。 顿时。 “嘭嘭嘭......” 地上一阵暴响,仿佛扔了一串烟幕弹一样,一大片白色烟雾升起,瞬间淹没了这片大街,也把老头和几个捕快淹没了。 “小心,小心有毒!” 烟雾内一片大吼,几个捕快和行人急忙窜出,而街上也顿时大乱。 赵禹此时正处于烟雾的边缘,一看到烟雾就知道老头这是要跑了。 “槽,竟然还有这一手!” 心中恼怒,赵禹抓起手中的瓷盆就往烟雾中一扔。 扔完后,赵禹看都不看,立马抓住赵云安就往后跑,躲避烟雾。 赵云安一边跑,一边疑惑地看向赵禹: “少爷,您这是做什么?” “砸飞贼啊!虽然看不清,但是砸中了呢?” “哦!也对!” 赵云安毫不犹豫,同样把手里的板砖砸进了烟雾中。 只是,两件东西砸出去后,烟雾中传出一声碎响,然后又传出几道骂骂咧咧声,以及一声痛吼。 听到这些声音,赵禹两人缩了缩脖子,奔跑的速度急忙加快。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三章 抓飞贼 待赵禹两人跑出十几米,街上的烟雾也开始缓缓消散。 一阵清风吹过后,街道最终再次现出了原形。 只是此时,街上哪里还有那个老头的影子? 那之前被烟雾淹没的地方,只剩一堆破碎的瓷片和一块板砖。 看着空空如也的街道,几个灰头土脸的便衣捕快从四周的人群中走出,脸色难看地看着老头之前站立的地方。 而这时,街道那头也匆匆奔来了一队十几人的捕快,其中为首的便是薛虎、李宏弈和那个中年捕头。 一帮人穿过围观的人群,进入现场后,皆是看了看满地的白色粉末。 而后,薛虎和李宏弈的眼神突然凌厉,扫视着围观的人群。 而中年捕头,则是冲着几个灰头土脸的便衣捕快,发问: “怎么回事?你们可看到飞贼了,是怎么发现的?人呢?” “跑了!人是那两个小孩发现的!” 几个便衣捕快拉耸着脑袋,心虚地指了指对面的人群。 那里,赵禹看到薛虎来了之后,正带着赵云安走了过去。 顿时,场中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赵禹两小身上。 “是你?” 中年捕快看到赵禹,立马就认出了这个薛虎院中的小孩,顿时目光微凝,看向了薛虎。 薛虎也是皱了皱眉,看着走到身前的赵禹,凝声道: “你怎么跑这来了?” “虎爷,李伯!” 赵禹打了声招呼,然后朝薛虎笑道: “我闲着没事就出来走走,没想到正好碰到一个人买卷柏盆景,一番辨别后发现他就是那个飞贼!” “什么?你跟那个飞贼打照面了?他长什么样?” 赵禹话一出口,不等薛虎出声,那个中年捕头就急忙冲到赵禹跟前。 薛虎却不等赵禹回答,便率先挥了挥手: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说!” 声音落下,薛虎带着李宏弈转身就走。 赵禹没有犹豫,和赵云安急忙跟上。 中年捕头吩咐几个捕快清查现场,然后也带着人急忙追了上去。 等一帮人散去,此间观望的百姓顿时闹开了: “刚才那个老头就是最近闹得凶的飞贼么?本事真大,竟然众目睽睽之下都能逃了,怪不得官府一直抓不到他!” “这哪是什么老头?你听他那声音,看他那动作,显然是装扮的!不过他能在几个捕快的围捕下凭空逃脱,确实厉害!” “我觉得那两个小孩才厉害,小小年纪竟然认出了飞贼,还敢抓贼,胆子真大,也不知道是谁家孩子......” ...... 薛虎家院子。 几人从街上回来后,便围坐在院中。 “啧啧,小小年纪想得真周到,那飞贼竟然真去买盆景了!而且还观察得如此细微,竟然把飞贼这么严密的装扮都能看破,不愧是读书人,这心就是细!” 听完赵禹的讲述后,中年捕头看着赵禹满是赞许。 赵禹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中年捕头见赵禹荣辱不惊的样子,却是更加啧啧称奇,不过随即,他便面色严肃,看向了薛虎: “虎爷,那老头的模样是飞贼装扮的,那样的话,打了照面也没用,就算把画像画出来也找不到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薛虎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身边的李宏弈。 李宏弈却是冷笑: “飞贼昨晚才受的伤,今天明知大搜查还冒险出来弄药,想必他身上没什么伤药了,这种情况下,他抗不了多久!” “现在药铺、医馆和盆景商铺都被看管了起来,他明知抗不了多久,又没地方弄药,你说他会怎么办?” 薛虎接过李宏弈的话,冷笑地看向中年捕头。 中年捕头稍稍沉吟了一下,而后眼睛一亮: “出城!城里弄不到药,又不想死的话,就只能逃出城了!” 说着,中年捕头飞速转动着眼睛,又快速道: “出城的通道就四座城门和临江河的两个水道,城门看管严密、晚上关闭,他没机会从城门走,那就只能走水道!就是不知道他会从城西的入水口走,还是走城东的出水口?” 说罢,中年捕头看着薛虎露着问询。 薛虎摇了摇头: “那飞贼轻功了得,对于他来说,除了你说的那几个出城通道外,还有一个,城南的城墙比较矮!” “你是说,飞贼会从城南翻墙而逃?” 中年捕头眼睛一睁。 “不然呢?” 这时,李宏弈又是冷笑: “你别忘了,飞贼今日出现的地方是城南的花鸟街,而城里卖盆景的地方可不止这一处!飞贼受着伤,城里又在大肆搜捕,他不可能乱跑,他出现在城南,只能说明他就躲在城南的哪个地方!而城南的城墙又低,他不从这个你们想不到的地方跑,难道去舍近求远?” “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我现在就去安排人守住南城墙!” 中年捕头一拍脑袋,站起身就走,不过却被薛虎抬手打断了: “不要着急,那飞贼就算想逃,也不会在白天!况且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说不定那飞贼还有其他渠道弄到药材!现在最主要是对城南再次进行搜查,让飞贼知道我们锁定他了,逼得他早点冒头逃跑!另外,南城墙不要明守,我们暗中等着他逃就是。” “明白!虎爷放心,陆某这就去安排!” 中年捕头抱拳,带着人快速跑出了院子。 等院子一空,薛虎随即站起身,看向了李宏弈: “老李,先休息一下吧,晚上我们也得去看看了!” “是!虎爷!” 李宏弈站起身,走向了厢房。 薛虎打发了赵禹一句后,也回房了。 赵禹坐在木墩上,目光闪烁了几下,然后跑回了家。 不久。 夜幕降临。 赵禹像往常一样,吃完饭后,看了会儿书,然后睡觉。 只是,赵禹今晚并没有脱衣服,而是和衣而睡。 而他也并没有真正睡着,只是躺在床上,目光却看着对面书桌那边的窗户。 那扇窗户昨晚被飞贼撞碎,不过今日白天的时候被赵永卓修缮好了。 崭新的窗户纸上,柔和的月光泛着幽幽的朦胧之色。 赵禹看着那月光,像是在假寐,又像是在等待什么,轻轻眯着眼。 直到夜深人静。 那被月光朦胧的窗户纸上,突然映射着一个小黑影。 小黑影在窗外晃动着,还轻轻敲了敲窗户。 见此,眯着眼的赵禹立马跳下了床,然后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在其手上,还拿着一把带鞘的短刀。 院子里。 却是赵云安那道小身影站在窗户前。 看到赵禹出来,赵云安像猫一样,轻轻走到赵禹跟前,苦着脸细声道: “少爷,我们俩跟去抓飞贼太危险了,您要是有个好歹,夫人会急死!” “嘘!别废话,虎爷他们都在那边呢!” 赵禹摆了摆手,然后勾着腰悄无声息地朝院外走去。 赵云安见状,咬了咬牙,急忙跟上。 两人出了院子,瞬间钻入了黑夜中。 朦胧的月色下,只见两个小黑影在巷子里窜动,窜向了南城墙的方向。 只是...... 一夜风平浪静。 当赵禹两小偷偷溜回家的时候,不仅贼影都没看到,反而顶着两个大黑眼圈。 章节目录 第八十四章 喧嚣的夜晚 “少爷,我们回去吧,我看那飞贼今晚也不会出来了!” 漆黑的夜色下,一片屋顶上发出一道幽幽声。 透过朦胧的月色,就见一高一低两个紧挨在一起的屋顶夹缝中,正窝着两道小身影。 他们都是半大的小少年,正是赵禹和赵云安两小。 这是常宁县城南的一片居民区,前面不远处就是南城墙。 自从那日薛虎他们推测飞贼会从南城墙逃跑后,赵禹两小就每晚都在这守着,而今天已经是第三个晚上了。 只是,也自那日之后,那飞贼却是再也没有现过身。 “你是不是不想在这了?不想你就先回去!” 听到赵云安的声音,赵禹搂了搂怀里的短刀,抽出手一巴掌拍在赵云安的脑袋上。 “不是啊,少爷!这都深夜了,那飞贼还没出现,我看他今晚八成也不会出来了,还不如早点回去睡觉呢,您明天可是还要上学!” 赵云安揉了揉被拍疼的脑袋,满脸幽怨。 “哼!要是我们走了,那飞贼出现了呢?我们这几天岂不是白等了?” 赵禹没好气瞪了赵云安一眼,然后越过层层叠叠的黑色屋顶,望向了不远处那面伫立在黑暗中的城墙。 赵云安跟泄了气一样,瘪着嘴靠着墙、蹲坐在屋顶上,喃喃道: “可是我们就算等到了飞贼又怎样?那飞贼这么厉害,我们又打不过他!况且都这么多天了,说不定那飞贼早就不知道从哪里偷跑出城了!” “虎爷他们也在这边呢,我们打不过飞贼,不会看他们打么?难得遇到这么个飞贼,你不想瞧瞧?” 赵禹又敲了敲赵云安的脑袋,却是满脸兴致勃勃。 只是,对于赵云安的最后一句话,赵禹也有些狐疑。 他们在这守了这么多天了,却是连飞贼的影子都没看到,赵禹也有些怀疑飞贼是不是从别的地方跑了。 心中患得患失,赵禹脸上的兴致稍散,靠坐着土墙默不作声了。 赵云安还想再说什么,可看到赵禹那张被月色照得有些阴暗的侧脸,最终瘪了瘪嘴,没再出声。 两小静坐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困意袭来,蹲坐的两小,脑袋低垂着,朝地上一点一点。 不过也在这时。 突然! “飞贼出现了!他在这!!” “嗖!嗖!嗖!” “射中了!他背部中箭了!!” “他上了屋顶!朝南城墙去了!” 一片嘈杂的怒喝声和箭啸声,徒然在宁静的黑夜中响起。 瞬间,赵禹他们所在的屋顶后面,一片火光在各个巷子里晃动,无数脚步声凌乱踩动,甚至还有瓦片的‘嘎嘎’碎响声。 突如其来的动静,猛得惊醒了瞌睡中的赵禹两小。 “呀!真的出现了!” 赵云安一惊,立马站了起来。 不过没等赵云安站直身体,赵禹就猛得把他拉回,并且搂住他的脖子,捂住了他的嘴,一动不动。 也恰在这时,赵禹两人头顶的那片屋顶上,‘呼’地掠下了一道瘦小的黑影,正好落在赵禹两人的正前方。 只是那黑影或许是不知道窝在旮旯里的赵禹两小,落下后并没有丝毫停歇,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急速掠过几米后,身体像是没力了一样,往右一倒。 不过那黑影并没有真的倒下,而是顺势朝屋顶下落去。 而在落下的同时,那黑影背部插着的一根箭尾碰到了屋顶,让他发出了一道低声的痛哼,并且其右手手掌也像不太灵活一样低垂着。 看到这一幕,被赵禹捂住嘴的赵云安,眼睛瞪大。 背部中箭,右手一看就有伤。 这是谁?飞贼啊! 瞬间,赵云安就忘了自己是谁,热血沸腾的他就欲起身抓贼,不过却被赵禹紧紧按着,并且被赵禹一个手肘敲在身上。 赵禹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别看飞贼现在受了伤,但捏死他俩还是手到擒来的事。 更何况,飞贼现在可是被逼急了,又对他恨之入骨,如今身边没人、环境不对,赵禹可不敢像前几日在街上那样,拎着瓷盆就敢往前冲。 赵禹相信,他现在要是敢暴露,那飞贼绝对会首先就弄死他。 赵云安被赵禹敲了一下,也猛然醒悟了过来,不敢再动了,只是睁大着眼睛看着掠下屋顶的飞贼。 而赵禹,此时也是愣愣地看着下面的飞贼。 却见那飞贼落到下面的巷子里后,没有立马继续逃,而是像嫌身上的东西拖累速度一样,取下了身上的一个包裹,纵身一掠就扒在了一个屋檐上,然后把包裹藏在了一根大房梁上。 做完这一切,那飞贼掠回地面,然后身体踉跄地沿着巷子,继续往南面狂逃。 这一切速度极快。 从飞贼出现,再到藏好东西离去,只是两三个呼吸间。 看着没入黑暗中的飞贼,赵禹和赵云安两人面面相觑。 不过只是瞬间,赵禹抓起一块瓦片就扔向了飞贼逃跑的那边。 “啪!” 瓦片碎响,在黑夜中极为清脆响亮。 “在那边!在那边!快追!!” 听到碎响,又是一片呼喝声。 而后,就见赵禹两人旁边的屋顶上,一道道身影飞速掠过,掠向了瓦片碎响的方向。 屋顶下的巷子里,也是一个个拿着火把的身影,快速朝前跑去。 赵禹两小窝在两个屋顶间的夹缝中一动不动,漆黑的夜色下,也没人发现他俩的存在。 不过恰在这时,快靠近南城墙那边的黑暗中,突然‘嗖’的一道凄厉箭啸声响起。 紧接着,那边有惊呼声传来: “射中了,李爷射中飞贼了,飞贼从屋顶上掉下来了!” “抓到了,快快快,虎爷抓到飞贼了!” “喔喔......抓到了!抓到了!!” 声声激动的欢呼声从那边的黑暗中传来,那边有道道火光挥舞。 听到声音,这边正追逐的人影再次加速。 只是瞬间,赵禹两小躲藏的屋顶四周,便再没了人影,只有城墙那边的黑暗中道道欢呼声。 见此,赵云安呆呆地看向赵禹,喃喃开口: “少爷,飞贼抓到了,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一个飞贼有什么好看的?人家被抓住,我们应该替人家保管好东西才是。” 赵禹舔了舔嘴唇,却是跃跃欲试地看向了斜对面屋檐下的房梁。 那里,正是飞贼刚才藏包裹的地方。 飞贼逃跑也要带上的东西,岂会是普通东西? 赵禹眼馋了!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五章 馅饼 赵云安也是眼睛一亮,不过却有些担忧道: “少爷,飞贼被抓住了,如果他供出来,那这包裹会有官府的人来找!” “笨!” 赵禹敲了敲赵云安的脑袋,眼睛闪烁着光芒道: “我问你,有人知道我们在这么?” “好像不知道!” 赵云安摇了摇头。 “那我们把东西拿走,会有人知道是我们干的么?” “好像也不会知道......” “那就对了!” 赵禹苟着小身体站起来,贼眉鼠眼地左右瞅了瞅,然后往屋檐那边猫步走去。 赵云安见状,收起担忧,急忙轻步跟上。 两人走到屋顶边缘,赵禹直接纵身跳下了屋顶。 落地的时候,赵禹在地上一滚,卸去了冲击力,然后站了起来。 后边,赵云安有样学样,同样跟着跳了下来。 两人站在巷子里,赵禹瞅了眼对面屋檐上的房梁,然后四处看了看,最后指了指前面靠着墙放着的一根长竹竿。 赵云安会意,立马轻手轻脚地跑过去拿来竹竿。 而后,赵云安也不等赵禹指示,举着竹竿就捅向了屋檐上的那根房梁。 下一刻。 “呼!” “当!” 一个小黑影从房梁上落下,掉在地上发出一道沉重的金属声。 这声音一出,赵禹和赵云安皆是一愣,瞪大着眼睛看着地上的黑色包裹。 这是什么声音?凡是见过银子的恐怕没人听不出来! 只是,这传出的金属声也太沉重了,这得有多少? 赵禹顿时眼冒绿光,冲过去就捡起了地上的包裹。 包裹一入手,顿时一沉,赵禹急忙双手抱住。 而后,赵禹一句废话没有,撒丫子就往后面跑。 赵云安回过神来,轻轻放下竹竿后,也立马跟了上去。 两人在巷子里跑过一段距离,因为害怕碰到抓飞贼的人,又一头扎进了旁边一条小巷子,然后拼命往家里跑去。 直到好一会儿。 两人气喘吁吁地跑到城南北巷,跑进了院门后,才大松了口气,脚步也缓了下来。 不过因为害怕吵醒家人,两人也不敢出声,深呼吸几口平复了快速跳动的心脏后,便偷偷摸摸地走过两院之间的过道,走进了自家院子,朝房间走去。 只是,等赵禹两人刚走到房门前,就听到外面的院门再次被人打开,然后有两个低声交谈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到这声音,赵禹知道,这是薛虎和李宏弈两人回来了。 赵云安顿足,兴奋又惶恐地看向赵禹。 赵禹却是眼珠子转了转,然后把怀里抱着的包裹交给了赵云安,示意赵云安拿到他房间里去,他则又蹑手蹑脚地朝院外走去。 走出自家院子的拱门,赵禹看到薛虎和李宏弈已经走进对面院子了。 赵禹急忙跑进薛虎家院子,低声开口: “虎爷,李伯!你们回来了?” 闻言,正朝屋里走去的薛虎和李宏弈,回过头看向赵禹,薛虎皱眉: “你怎么还没睡?” “我睡了,只是隐约听到城墙那边有抓贼的声音,就想起来看看!虎爷,那飞贼可是抓到了?” 赵禹装模作样,满脸好奇。 薛虎点了点头: “不错,抓到了!” “真抓到了么......” 赵禹显得很是兴奋,不过随即又有些患得患失。 李宏弈看到赵禹的模样,以为他担心什么,看了看薛虎后,朝赵禹莞尔一笑: “小少爷不用担心,虎爷心知那飞贼对你恨之入骨,生怕官府不靠谱又让飞贼逃了,来找你报复,所以在抓飞贼的时候,直接把飞贼弄死了!” “死了?” 赵禹一愣,随即大喜。 飞贼既然死了,那他藏在房梁上的包裹就没人知道了! 心中激动,不过赵禹脸上又立马变得感激,毕竟薛虎可是为他杀人了。 “谢谢虎爷!” 赵禹感激地朝薛虎抱拳一礼。 “小事,早点去睡吧!” 薛虎摆了摆手,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李宏弈朝赵禹笑了笑,然后也回房了。 赵禹心中迫不及待,转身回了自己家。 蹑手蹑脚地进入自己房间。 赵禹看到房间里的油灯点亮了,不过灯芯挑得很短,灯光很弱很弱。 而赵云安此时正紧紧地抱着那个黑色包裹,紧张地站在房中。 “少爷?” 看到赵禹回来,赵云安急忙细声迎来。 “你还抱着它干嘛?放下啊!” 赵禹一边把门反锁,一边朝赵云安怀里的包裹努了努嘴。 “我害怕,我害怕一松手它就跑了!” 赵云安兴奋又紧张,听到赵禹的话,就准备把包裹放下,可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放哪里好。 赵禹无语,把门反锁好后,抓过赵云安怀里的包裹就坐到了床上。 把包裹也放到床上,赵禹迫不及待地解开绑着包裹的活结,然后一层层地打开。 赵云安这会儿也凑到了床边,睁大着眼睛盯着包裹,盯着赵禹打开包裹的小手。 在两人的期待中。 包裹的最后一层布打开。 顿时。 一片金光和银光映入了两人的眼中,那光芒卟啉卟啉的,差点亮瞎了赵禹两人的眼。 而在那亮晶晶的光芒下面,则是一座小小的金山银山,有脑袋这么大。 “这这这......这么多金子和银子......” 赵云安惊得差点就叫了出来,幸好赵禹手快捂住了他的嘴,让他的话全部咽在了嘴里。 “小声点!” 瞪着赵云安一眼,见赵云安连连点头后,赵禹才松手。 随即,赵禹又看向了床上的金银,他刚才也是被这么多钱吓了一跳,不过回过神后,这会儿却是兴奋的数了起来。 这些金银有一两重的,也有五两、十两的,下面还压着一些银票! 赵禹把金子、银子和银票分别放开,然后一个个的数。 连续数了两遍后,赵禹终于数清了。 银子共有八十二两,金子十五两,银票有十二张,数额不等,共有三百二十两! 这个时候的金银比例是一比十,十五两金子就是一百五十两银子。 全部加在一起,这个包裹内共有五百五十二两银子! 赵云安被这个数字砸得头晕目眩,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一个劲的傻笑。 赵禹也是乐得嘴直咧咧。 不过还不仅如此。 赵禹数完银子后,又拿起了一本小薄册和一张厚纸。 这两样东西也是这包裹内的,压在金银和银票的最下面。 看到这本薄册,赵禹更是激动。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六章 收获之时 这本薄册,书封上写着‘燕子飞云’! 赵禹打开第一页后,发现是一本轻功秘籍,正是那个飞贼所学的轻功。 武功秘籍啊! 这是赵禹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就连薛虎教他腿法都没有秘籍。 看着手中的秘籍,赵禹心中一片火热。 他今日可是见识过飞贼的速度了,就连受了伤都这么快,全盛时那还得了? 上次那飞贼来他这里盗窃的时候,可是连薛虎都没追上啊! 想到飞贼的速度,赵禹就忍不住想要立马就学这‘燕子飞云’。 不过,学武急不来! 兴致勃勃地把这本轻功秘籍翻看了一遍,赵禹随即把它放到床上,然后看向了手中的那张厚纸。 厚纸是一张房契,也是一张‘白契’! 这个时候的房契,分为‘白契’和‘红契’。 白契又称草契,是未向官府备案的房契。 红契则是用官府排版统一印刷的格式合同签订,是在官府备了案的房契,这种房契有官府备案,就算弄丢了,那房子也还是原主人的。 而白契就不一定了,它上面只写明出卖方、中间人、经手人是谁,一般不会出现买方的名字,并在买卖完成后将房契交由买方收藏,如此一来,谁得到房契,完全可以自称买方,霸占房子。 赵禹手中的就是这样的白契,他完全可以凭着它自称买方,占了上面的房子。 只是,这房契是飞贼包裹里的,赵禹不知道这是飞贼自己的,还是他偷来的。 如果是偷来的,那这张房契赵禹扔都来不及,根本不敢去占人家房子,因为他要是敢这么做,非得被人家当作飞贼同伙不可。 可若是飞贼自己的,如今飞贼已死...... 赵禹拿着房契瞅了瞅上面的地址。 见就在常宁县内,还是在城南,赵禹拿着房契就在赵云安面前拍了拍: “记住这个房子地址,等这段风头过后,你去观察一下,看这房子有没有人住!若是有,那就算了;若是没有,你就多观察一段时间,看有没有人来往!” “少爷放心,我一定办得妥妥的!” 赵云安立马拍了拍胸膛,赵禹想干什么,他自然清楚,脸上也是兴奋。 “好了!你回房去睡吧,记住这些东西谁都不能说,连我爹娘都不行!” 吩咐完赵云安,赵禹随即朝他挥了挥手,然后把金银重新用包裹包好。 只是,赵禹准备藏银子的时候,却发现赵云安还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眼巴巴地瞅着床上那本轻功秘籍。 见状,赵禹抓起秘籍就没好气地扔在赵云安身上: “拿去学,记得别外传,别让别人知道了!” “诶!少爷放心,我谁都不会说!” 赵云安急忙抓住秘籍,一番保证后,喜滋滋地溜出了房间。 赵禹笑了笑,然后重新把门锁上。 他一直就花大力培养赵云安,就算赵云安不说,他也会要求赵云安学习这门轻功秘籍。 如今赵云安自己感兴趣,赵禹乐见其成。 把金银藏好,赵禹随即吹灭了灯芯,爬上了床。 ...... 眨眼两月过去。 仲夏的热风吹烫了整个常宁县。 跟去年一样,灼灼烈日炙烤着大地,地上被晒得滚烫,就连空气中都充满了灼热的气息,让人感到烦闷。 又跟去年不一样,今年的常宁县到目前为止还算风调雨顺,再加上去年修建了一座望江大坝,稻田里都是满满的灌溉水,那已经抽穗的水稻翠绿饱满,一副丰收的模样。 而在桃花村,赵禹种植的辣椒也到了收获之时。 七月初的时候,桃花村就传来了消息,说是辣椒已经结果了,可赵禹忙于学业,一直没过去看。 直到七月中旬的休沐日,赵禹终于急匆匆地跑去了桃花村。 “虎爷、李伯,你们看!这就是辣椒,这可是大宝贝!” 桃花村村后的辣椒地里,赵禹抓着几个翠绿的辣椒,激动地朝旁边的薛虎和李宏弈挥舞着。 在赵禹的身边,此时正生长着一株株成人大腿高的辣椒树,上面开着白色的花朵、挂满了翠绿的辣椒,一片丰硕喜人。 薛虎比赵禹提前见识过这片辣椒地,此时见赵禹显摆,只是瞥了瞥他,并没有说话。 而李宏弈看着这片丰硕的辣椒地,却是满脸笑呵呵: “呵呵,没想到还真种出了东西,先不说这东西能不能吃,就这丰硕的模样,看着也是喜人啊!” “能吃,当然能吃,而且还很好吃!要不是我不好生吃,我现在高低就给李伯你展示一口!” 赵禹急忙点头,说着话时,拿着一个辣椒在嘴边一阵比划。 看着赵禹的小模样,李宏弈莞尔,点了点头: “对对对,能吃!倒是忘了小少爷说的,这东西可是能改变饮食习惯,甚至能演变出一个菜系!” “当然!虎爷、李伯你们先等着,午饭的时候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 赵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白说,撂下一句话后也不废话了,扭过头又看向了左右两边的大片土地。 在辣椒地的两边,左边是番薯地,右边是玉米和大豆的间作地。 此时,番薯地内也已经爬满了长长的翠绿藤条,玉米地里的玉米也长得比人还高,上面已经长出了一个个玉米棒。 看着三种作物长势喜人的模样,赵禹心情舒畅,脸上满是丰收的喜悦。 “小少爷,你要的东西都已经摘好了!” 就在这时,三道身影各抱着一个竹筐来到了赵禹三人面前,他们正是管理这片土地的朱家父子,以及李泰。 朱父抱着的竹筐里装着满满的辣椒,其子和李泰的竹筐里则是装着十几个番薯和玉米棒子。 现在还没到番薯收获时,那竹筐里的番薯有些小,香蕉那么大点。 玉米棒子现在可以吃了,正好是嫩玉米,不过或许是因为还没驯化的原因,个头不大、也不饱满。 不过不管怎样,赵禹今日来了,都要搞些尝尝,所以让朱家父子弄了十几个番薯和玉米。 拿上东西,一帮人回了李宏弈家。 而后,赵禹亲自下厨。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七章 番薯的仰望 李家! 堂屋里,薛虎、赵禹、李家和朱家父子围坐在桌边,桌上则摆着满满一桌菜。 一碗辣椒炒腊肉,一碗辣椒炒猪肉,一碗辣椒炒鸡蛋,一碗加了豆豉的爆辣椒,一碗酿辣椒,一桌子辣椒做的菜。 当然,还有一碗青菜,那是清炒番薯藤尾巴,青嫩青嫩的,娇绿欲滴。 主食则除了白米饭外,还有一盆蒸番薯和玉米。 整个饭桌一片青色,散发着独特的辣香味和玉米香,甚是食欲满满。 这不,坐在桌边的一帮人,看着桌上的饭菜,皆是下意识的咽了咽唾沫。 “啧啧!读书人不都说君子远庖厨么?没想到小少爷竟然还会做菜,而且还做得这么好?” 从满桌的菜肴上移开目光,李宏弈笑看向旁边的赵禹。 “‘君子远庖厨’不是说不下厨的意思,我爹娘从小就教我做饭菜了!” 赵禹随意地摆了摆手,并不多说,而是指着桌上的菜肴,兴奋道: “虎爷、李伯,还有李大哥你们,赶紧尝尝这辣椒怎么样啊!” 闻言,薛虎和李家父子都没动,皆是看着桌上的菜肴有些犹豫,毕竟辣椒这东西他们都没吃过,轻易不敢下口。 朱家父子拿起筷子是准备动手的,但看到薛虎几个主家人都不动,他们也停下,踌躇着。 赵禹见状,拿起筷子就去夹那碗辣椒炒肉: “你们不敢么?那我先来!” 夹杂一块肉片和辣椒,赵禹在一众目光中直接塞进了嘴里。 噶几噶几! 辣椒的咀嚼声在唇齿边响起,一股辣味在赵禹口中弥漫。 吞下后。 “吁吁......” 赵禹张开被辣红的小嘴,大口吸着气,虽然他前世爱吃辣、也不怕辣,但这具身体还是第一次吃辣椒,辣得赵禹一股热气直冲脑门,嘴巴都麻了。 不过,辣过之后,就是爽! 身体被辣得毛孔张开,微微细汗渗出,整个人仿佛推开了一扇窗户,豁然开朗。 “爽!!” 精神一振,赵禹小脸通红,额头渗汗,拿起筷子又朝一个酿辣椒夹去: “虎爷、李伯,大家快吃啊,这辣椒又辣又爽,越吃越想吃!” 闻言,看着吃得满面红光的赵禹,此间几人都是咽了咽口水。 而后,薛虎率先拿起筷子,朝碗中的辣椒炒蛋夹去。 见状,其他人亦都纷纷动手。 只是...... “噗...呼呼......太辣了,竟然比食茱萸还辣!” 李泰刚夹了一块辣椒放进嘴里,立马就吐到了地上,伸出舌头吸着气,整个嘴唇和脸色瞬间红了,急忙拿起桌上的茶水往嘴里灌。 而薛虎和李宏弈两人,吃进辣椒后,也是身体一顿。 不过两人见赵禹吃了都没事,也都发挥着硬汉的本色,嚼了几下后直接吞了下去。 只是,再张开嘴时,薛虎和李宏弈皆是吸着气,面色瞬间通红,也都拿起茶水喝了起来。 朱家父子亦是如此,他们也是吃了进去,然后急忙喝水。 缓过辣味后。 李宏弈目光炯炯地看向赵禹,吸着嘴道: “果然是好东西啊!虽然很辣,但吃完后,整个人都感觉通透,而且食欲大开,有一种辣而想吃的感觉!” “您说是不是,虎爷?” 说着,李宏弈看向了薛虎。 薛虎却是没作声,直接端起一碗饭,在那里快速夹着辣椒。 而朱家父子亦是如此,一边吸着嘴,一边碗里夹菜,就连李泰都重新拿起了筷子。 赵禹见状,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李伯说的是,这辣椒当然是宝贝!这还只是青辣椒,等辣椒变红后,做法更多,可以把红辣椒剁碎用盐腌制做成剁辣椒,还可以把红辣椒晒干,做成干辣椒和碾成辣椒面,这些可就真正能做出美食的东西了。” “另外就是玉米,玉米成熟之后,可以跟麦子一样,碾成玉米面,当作主食!还有玉米秆也是好东西,可以把里面的汁水挤出来,熬制成糖!” “最后就是番薯了,这可是重头戏!它不仅产量高,可以当主食,还能做成番薯粉、番薯淀粉、番薯干和番薯糖等等!尤其是,番薯还能酿酒,用番薯酿的酒清凉不上火,味道纯正,酒味清香而不浓烈,喝起来像清泉,润喉、味甜,尝过,方知其味!” 一口气说完,赵禹显得很是激动。 而听到这些东西竟然有这么多好处,尤其是听到番薯竟然还能酿酒,此间几个男人皆是动作一顿,睁大了眼睛看向了赵禹,就连薛虎都不例外。 这个时候的粮食很珍贵,用粮食酿的酒水很是昂贵,普通百姓根本没多少人能买得起,若是用番薯可以酿酒,这意味着什么? “禹小子,这东西真能酿酒?” 薛虎顿时脸色变得严肃,朝赵禹指了指桌上的蒸番薯。 “当然,我怎么会骗虎爷您?” 赵禹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太好了!我现在倒是期待番薯赶紧成熟了!” 李宏弈顿时一拍巴掌,脸上满是兴奋。 而朱家父子和李泰,也是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眼中泛起了亮光。 此刻,一帮人终于对赵禹的这些作物重视起来了! 心中期待,几人又开始对着桌上的饭菜扫荡。 一番风卷残云。 吃完午饭后,赵禹向朱家父子交代了一些事情,然后带着一竹筐辣椒,跟薛虎回城了。 如今种出了辣椒,赵禹也要给自己的父母和恩师尝尝! 回到家时,已是申时初。 时间还早,不过赵禹明日要去韩礼儒家看书,打算明天再送辣椒过去,所以这会儿躺在院中大树下的躺椅上,假寐着纳凉。 恰在这时。 赵云安和织女两人帮着面馆忙过了最忙的时段,回来了家中。 看到大树下的赵禹,织女嘻嘻笑了起来: “少爷回来了?您等着,奴婢这就去拿书给您诵读!” 银铃般的笑声在院中响起,织女已是雀跃地跑向了赵禹的房间。 而赵云安,此时却是神秘兮兮走近赵禹,凑到赵禹耳边,轻声道: “少爷,房子的事情,我都打探得差不多了!” “什么房子?” 赵禹茫然地睁开眼,不过随即便想起是飞贼那张房契的房子,立马坐直身体道: “都打探清楚了?怎么样了?” 赵云安快速回答:“上次跟您说过的,那房子像是荒了很久,没人住!这次我又观察了一个多月,从未看到有人去过那套房子!” “还是没人么?” 赵禹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跳下了躺椅: “走!正好今日没事,咱们去瞧瞧!” 说着话时,赵禹走向了院外。 后面,赵云安急忙跟上。 织女此时正好拿着书出来,看到两人要出门,顿时好奇: “少爷,你们这是去哪?” “出去逛逛!” 声音传来,赵禹和赵云安已是出了院子。 织女扭着头想了想,然后急忙把书放在躺椅上: “奴婢也去!” 在躺椅上被夏风吹得拂动,小小身影跑出了院子。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八章 破败的大宅 常宁县城南,西北角。 这是一片竹林,城里的边缘地带,比较偏僻,这里民居较少,人也较少。 不过在这竹林的边上,有着一座独立的大宅子。 宅子像是荒废了许久,高大的院墙上墙皮脱落,瓦片凌乱,四周都长满了野草,那门头的金属锁也锈迹斑斑,一副许久未开的样子。 此时,在这宅子前面的竹林中,正蹲着三道小身影,正是赵禹三小。 “少爷,就是前面那座大宅子,您看是不是很久没人住了?” 赵云安背靠着一根大竹子,朝身边的赵禹指了指竹林对面的宅子。 “嗯!” 赵禹点了点头,看了看那宅子后,又看了看四周。 见外面没什么人,赵禹站起了身就朝前面走去: “走!我们进去那宅子看看!” 闻言,一旁的织女急忙拉住赵禹的袖子,那张小脸上满是急色: “少爷,不行啊!不能私闯民宅,夫人要是知道了,会打你的!” “你不说,我娘不就不知道了?” 赵禹翻了翻白眼,甩开织女的小手,继续往前走去。 云安朝织女呲牙笑了笑,跟在赵禹身后。 织女懊恼,在原地跺了跺脚,却是也急忙跟了上去。 三人来到那宅子前。 赵禹围着宅子转了一圈,然后在边上找了个院墙较矮的地方,直接脚蹬墙面,窜了上去,双手扒在墙头上。 而后,赵禹缓缓探出脑袋,朝院内看去。 却见院内也是杂草丛生,各种东西散乱四处,甚至因为许久未动的原因,上面都开始腐朽,并且长着青苔。 就连那些房子的门窗都已经破烂,倾斜横倒着。 见这一幕,赵禹双手在墙头一用力,翻身便落到了院中,然后四处打量。 而这时,云安和织女两人也从墙头跟着翻了进来。 织女别看她是个小女孩,虽然她练腿法不行,但练飞贼那门‘燕子飞云’却很有天赋,竟是比赵禹和云安学得都要快。 所以这会儿翻墙,织女显得很是不费力。 只是,一跳进院子,织女又害怕地拉住赵禹,急切地小声道: “少爷,我们不能这样,要是被人抓到,会被当贼的!” “不要怕,这里没人,我们看看就走!而且我告诉你,这个宅子的房契就在我手里,是跟你学的那门‘燕子飞云’一起得到的,不用担心!” 赵禹瞪了织女一眼,然后带着云安朝后院走去。 织女在原地愣了愣,消化完了赵禹的话后,才瞪大着眼睛跟在后面。 这座宅子很大,是座呈‘日’字的两进宅子。 赵禹他们此时在前院,穿过垂花门后,便进了后院。 后院同样破败,门窗倒塌,蜘蛛网密布。 不过,还有一扇门完好。 那是西厢房,它的门窗纸虽然也破破烂烂,但那门窗上却没有老旧厚重的蜘蛛网,门前也少灰尘,一看就区别于其他地方。 “这......” 看着西厢房的模样,赵禹三小面色一紧。 就那样子,一看就有人住啊! 瞬间,三人急忙四处打量,生怕突然冒出个人出来。 没看到有人后,织女紧紧看着西厢房,急忙扯了扯赵禹的衣袖: “少爷,这里好像有人住,我们赶紧走吧!” 织女声若细蚊,脸上写满了担心。 赵禹却眯了眯眼,没有理会织女,而是朝云安打了个手势。 云安自然是赵禹说什么就是什么,看到赵禹的手势,明其意,哪怕心中也担心,但还是勾着腰,小心翼翼地朝西厢房摸去。 织女见状,顿时不敢出声了,只是睁大着眼睛看着云安的动作。 而赵禹,此时已是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木棍,紧握着。 稍一会儿。 云安摸到西厢房,偷偷地透过破烂的窗户朝里面瞧了瞧,最后朝赵禹摇了摇头。 见状,赵禹握着木棍,脚尖轻点地面,悄无声息就来到了西厢房的门边。 透过门上破烂的窗户纸朝里面看了看,确定里面没人后,赵禹轻轻推开了房门。 门一开,一股淡淡的腐朽刺鼻味弥漫而出,房内的一切也映入了赵禹的眼中。 这是一个简单的卧房,里面只有破烂的床榻、座椅和一个竖柜,此外再无他物。 只是,看到房内的地面,赵禹却目光一凝。 那地上丢弃着许多布条,布条上结着黑块,赫然是血迹凝结、经过长时间变成这样的。 “啊!” 就在赵禹打量那些布条时,其身后突然一声惊叫,吓得赵禹和旁边的云安一跳,猛得看向身后。 就见织女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后面,并且双手捂着嘴,眼睛睁大地看着房内的床榻。 赵禹顺势看去,就见那床头放着个脑袋。 不,不能说它是脑袋! 因为它虽然有一头凌乱的白发和沟壑纵横的老脸,但透过空洞的双眼和嘴巴,却发现里面是中空的,赫然只是个人头假套。 只是,打一眼看过去着实像个人头,床上突兀摆着这么个东西,属实渗人。 就连赵禹第一眼看过去,都是眼皮跳了跳。 “少爷,是飞贼之前在花鸟街假扮的老人头!” 云安被吓过之后,一眼就认出了床榻上的那个头套。 “嗯!” 赵禹点了点头,他自然也认了出来。 看着地上凝结着黑块的布条,再看了看床榻上的头套,赵禹放松了下来,脸上露出了笑容: “看这模样,这应该就是那飞贼之前躲藏的地方了!怪不得官府当初没有搜到人,想必是因为这里一片荒芜,许久没有人住,官府忽略了这里!” 闻言,云安顿时眼睛一亮: “少爷,那这么说,这宅子的房契是那飞贼自己的,不是他偷来的,不然他也不敢躲在这里!现在他死了,房契在我们手里,那也就说明这宅子是我们的了?” “哈哈!你还挺聪明!” 赵禹一声大笑,赞许地看了眼云安。 而知道了这地方是飞贼的,赵禹也没有了顾虑,更不担心这里会有人来了,大大方方地走进了房间。 云安昂首挺胸,像是回自家一样,跟在赵禹身后。 后面,织女听着赵禹两人的话迷迷糊糊,跟了进去。 一进房间,云安像是怕床榻上的头套再吓到织女,拿着它就卷成一团,扔到了外面的杂草中。 赵禹打量了一眼房间,然后眯了眯眼: “你们两个到处找找,看这里有没有暗格之类的!” 章节目录 第八十九章 暗格里的宝物 “少爷!您怎么知道这里会有暗格?” 云安刚扔掉头套,顿时疑惑地看向赵禹,而织女也是讶异。 “你之前不是告诉我,开元学馆的陆岩被飞贼盗了一幅字画么?那飞贼的包裹里并没有这东西,那就只能还藏在这里了!” 看着云安,赵禹目光闪闪。 赵禹之前一直有个陆岩搞他的阴谋论,只是飞贼身死无法对证,如今找到了飞贼的藏身之地,赵禹倒要印证一下。 如果找到了那幅字画,那就说明赵禹想多了,如果没找到,那就说明陆岩跟飞贼脱不了干系。 至于说飞贼会不会把东西藏到其他地方,赵禹是不相信的,因为这里是飞贼的地方,而且飞贼逃跑时也没暴露这里,说明他在保护这里,这里对他很重要! 如此地方,飞贼要藏东西肯定藏这了! “对对对,还有字画,快点找!” 经赵禹一提醒,云安立马想起了这事,顿时兴奋地招呼织女四处翻找了起来。 赵禹也没闲着,同样开始寻找。 顿时,破旧的房间内一片翻乱。 不过,房间就这么点,东西也就这几样。 很快,三人便把房间翻了个遍,就连墙壁都敲了一遍。 “少爷,什么都没有找到!” 从床底下钻出,云安满脸失望地看向赵禹。 “没有么......” 赵禹丢掉敲墙壁的棍子,目光闪烁了起来。 如果没有找到那幅字画,也就意味着陆岩家被盗说不定是假的了,那陆岩跟飞贼有关系的几率就很大,那他跟陆岩也就要有仇了...... “少爷,外面还有好多房间呢,东西或许藏在那些房间里,要不我们去那边找找?” 看到赵禹不说话,云安以为赵禹失望,立马亮起眼睛指着外面。 听到云安的声音,赵禹回过了神来。 不过不等赵禹开口,旁边细细打量房间的织女,缓缓道: “飞贼应该没在外面那些房间藏东西!刚才进来的时候,奴婢都看仔细了,外面那些房间的门窗都布满了蜘蛛网,那些蜘蛛网上布满了灰尘,显得老旧,应该是往年留下的,这也说明飞贼没去过那些房间,不然门上那些老旧的蜘蛛网就会掉落。” 闻言,赵禹看向织女,就见织女的一双大眼睛此时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显得很是自信。 见此,赵禹讶异。 而在赵禹看向织女时,织女一双扫视房间的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顿时俏眉微蹙地朝床榻走去。 赵禹的目光跟着织女移动,看着织女走到床边,然后蹲在了床前,打量着床前那块薄薄的垫脚石。 那块垫脚石半米长,二十公分宽,薄薄的,乌漆麻黑,严丝合缝地贴在地上。 “垫脚石吗?” 赵禹见状,顿时走了过去,蹲在了织女旁边。 而原本就站在床边的云安,也是立马蹲下。 他们之前都盯着房间里的各种柜子物品和四面墙寻找,倒还真忽略了这块垫脚石。 这个时候,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 织女指着垫脚石边缘的灰尘,目光闪闪道: “你们看,这边上这些灰尘有细细的划痕,说明垫脚石有可能被移动过,你们说东西会不会在这垫脚石下?” “看看不就知道了!” 云安说干就干,抬脚就把垫脚石往旁边踢去。 只是,一脚下去,看似随意放在地上的垫脚石却岿然不动,让得云安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被赵禹及时拉住。 “怎么回事?难道是镶嵌在地上的?” 云安扭了扭疼痛的脚,懊恼地看着垫脚石。 赵禹却直接撸起了衣袖: “撬开它!” 说着,赵禹伸手就去掀垫脚石,打算先试试垫脚石嵌得有多紧,然后再撬。 只是这次,赵禹刚一用力,垫脚石就被掀开了。 却是,垫脚石的面板下,还有个小号的长方形卡槽,像个盖子一样盖在地上,让其左右移动不了,只能掀开。 而掀开垫脚石后,赵禹三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却见那垫脚石下,确实盖住了一个长形暗格,里面正放着一个黑色大包裹。 “还真有!云安,把它拿出来!” 手上扶住垫脚石,赵禹急忙吩咐云安。 云安欣喜,一把就拿出了包裹。 待赵禹把垫脚石放下,云安随即把包裹放在了垫脚石上。 三人目光炯炯地看着包裹,赵禹直接打开了它。 却见,包裹内全是古董。 一幅卷轴,一尊巴掌大的玉佛,一个黑釉小碗,一件青瓷三足笔洗,共四样东西! 赵禹看着这些东西,眼睛铮亮,虽然他不懂古董,也叫不出这些东西的名字,但不耽误他欣赏啊。 这些东西,除了那幅卷轴,每个都是精美无比,一看就价值不菲。 “少爷,有字画!” 云安不懂其它,看到那幅卷轴,立马拿起递给了赵禹。 赵禹接过卷轴,打开看了起来,云安和织女也把脑袋凑了过来。 卷轴是一幅字画,画着梅花,还题有诗。 “唐寅!唐伯虎的画?” 看到上面的落款,赵禹眼睛一亮。 画上的落款和印章,赫然写着‘晋昌唐寅’,正是唐伯虎的话。 当然,赵禹不识货,不知真假。 “少爷,你说这是不是陆岩被偷的那幅画?” 从画上移过目光,云安看向赵禹。 赵禹白了他一眼: “我怎么知道?陆岩又没说他被盗了什么画!” 说着,赵禹把画重新卷了起来。 不过赵禹虽然这么说,但心中也稍稍安心,有了这幅画,至少说明陆岩被盗之事大概率为真了,也说明陆岩跟飞贼没关系,他之前想多了。 卷好画轴,赵禹随即把它放回了包裹里,然后把包裹重新扎好,朝云安吩咐道: “把东西放回暗格里藏好!” “这......少爷,这些东西一看就老值钱了,不带回去,干嘛还放在这里?” 云安顿时迟疑,眼巴巴地看着垫脚石上的包裹。 闻言,不等赵禹开口,织女便指了指云安的脑袋: “笨!这些东西可都是飞贼偷来的,我们要是带回去,被别人发现了怎么办?那我们可就成飞贼的同伙了,会被官府抓的,还会连累夫人和老爷!” “不错,你小子就不能像织女一样聪明点?” 赵禹点了点头,敲了敲云安的脑袋。 “哦!我明白了!” 云安嘟着嘴,揉了揉被敲疼的脑袋,然后急忙把包裹重新放回垫脚石下面。 等把东西藏好,赵禹又让云安和织女把房间清理了一下,把属于飞贼的那些东西全部处理掉,甚至外面被云安扔掉的老人头套都没放过。 直到做完这一切,赵禹才把房间又布置了一番,然后带着云安和织女走出了房间。 “你们两个记住了,这里的一切都不许告诉我爹娘!” 站在房间外,赵禹严肃地看着云安和织女。 “我们记住了,少爷!” 两人都是赵禹救的,当然是赵禹说什么就是什么,立马重重地点了点头。 见状,赵禹这才带着两人又翻墙出了宅子,然后消失在了对面的那片竹林中。 章节目录 第九十章 大坝决堤 咔嚓! 轰隆隆! 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哗哗’地倾泻而下。 常宁县内,一片风雨交加。 水是万物之源,可现在的雨水来得却不是时候,因为现在是八月下旬! 常宁县种植的是晚稻,九月份收获,如今正是秋收前夕,稻田里已经不需要水了。 不仅如此,这个时候下暴雨,对于稻田来说是个灾难,尤其是这暴雨还下了三天三夜! 没错,这场暴雨已经持续了三天! 暴雨在常宁县肆虐,县城的大街上风雨‘哗哗’,在地上淌着深深的积水。 风雨中,街上空无一人,店铺也都纷纷紧闭,就连私塾都被迫放假了。 赵禹家的院子里。 两大三小,一家五人站在堂屋里,静静地望着门外的疾风骤雨。 赵永卓眉头紧皱,一声叹息: “唉......都说今年风调雨顺,可到关键时刻却来这么一场暴雨,看来那些稻田又要减产了!” 闻言,一旁的云安疑惑,仰着小脑袋看向赵永卓: “老爷,不是说稻田有了雨水就能丰收吗?怎么还会减产?我家以前就是因为连年干旱才被迫逃荒的。” “你还小,不懂农事!” 赵永卓瞥了云安一眼,摇头道: “稻谷收割前已经不需要水了,如果这个时候下大雨,就容易把水稻打倒,稻粒会被打落,并且倒地的稻穗容易发芽,造成减产!” “哦!” 云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咧嘴笑道: “老爷,我们家现在又没种田,这雨下就下呗,管它减不减产呢!” “浑小子,胡说什么!” 云安话一出口,坐在里边的胡氏顿时起身瞪了他一眼,哼哼教导道: “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是农人!这暴雨天虽说对现在的我们没什么影响,但影响到其他百姓也是不好的,我们不能看着乐呵,要有同理心!这样的暴雨天对谁都不好!” “是,夫人!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了!” 云安立马拉下脑袋,满脸知错。 被胡氏教训了一顿,云安心中悻悻,可怜巴巴地看向赵禹。 赵禹却没有理会云安,此时的他正扒在门边,抓耳挠腮地瞅着外面下个不停的大雨。 见状,云安疑惑,跟胡氏赔笑了一下后,好奇地走到赵禹身后: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您也在担心农户家减产么?” “我担心得过来么?我这是在担心自己的东西!” 赵禹白了云安一眼。 闻言,一旁的织女立马走到赵禹身边,体贴道: “少爷,您担心什么?您可以跟奴婢说说。” 赵永卓和胡氏两人,也是好奇的看向了赵禹。 赵禹幽怨地看向织女,满脸纠结: “我们种在桃花村的辣椒啊,这雨下这么大,下了这么多天,我怕是辣椒树上的花都要被雨水打没了,辣椒也要烂地里了!” “呀!辣椒啊!辣椒要烂地里了吗?这可怎么办?” 织女一声惊呼,辣椒是她亲手种的,也是赵禹喜欢吃的,现在听到要烂了,顿时急得不行。 而云安,这会儿更是眼睛一瞪,急吼吼地就冲向了门外的大雨中。 不过赵禹眼疾手快,一把就拉住了云安: “你干嘛去?” “少爷,我去桃花村啊,我去抢收辣椒,你快放开我!” 云安扭过头,着急地看向赵禹。 赵禹无语地翻个了白眼,然后拉住云安的手猛得往后一拉,直接把云安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去你个头,这种雨天,怕是你还没到桃花村,人就不知道要被雨水冲哪里去了!” 没好气地瞪了云安一眼,赵禹没再理会,又看向了门外的大雨。 不过胡氏看到赵禹又把云安打倒在地,却是一恼: “你个臭小子,下手总是没轻没重,我看你是又要讨打了!” 一把扶起云安,胡氏挥手就要去揍赵禹。 不过这时,两个小身体猛得一扑,一人一条腿抱住了胡氏: “夫人,不能打少爷,您要打就打奴婢吧!” “夫人,这不怪少爷,是我自己摔倒的!” 织女和云安干嚎着,紧紧抱住胡氏,让她打不到赵禹。 赵永卓在一旁看到,苦笑着摇了摇头。 而胡氏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两个小东西,每次都这样,我还没碰到那小子呢!” “赵禹,你找两个小家伙回来,是特意给自己挡揍是不是?” 恼怒地瞪了织女两人一眼,胡氏又咆哮地瞪向赵禹。 不过赵禹这会儿却像是没听到一样,抓起放在门边的斗笠就戴在头上,然后冲出了堂屋,冲进了暴雨里。 见状,赵永卓脸色一变,而原本怒恼的胡氏也被吓了一跳,连忙急喝: “禹儿,你这是要去哪?快回来,不然要被雨淋病了,娘不打你了就是!” “娘,不是的!我去隔壁虎爷家看看!” 暴雨中传来赵禹的清脆声,其身影消失在了院中的‘哗哗’雨幕中。 闻声,赵永卓和胡氏放下了心来。 而后,胡氏甩了甩腿,没好气地让两小赶紧起来。 两小满脸笑嘻嘻,连忙起身,起来时还不忘给胡氏弄皱的衣裙整理好,又惹得胡氏没好气地笑了起来。 外边。 赵禹出了自家院子后,两步就冲进了薛虎家院子。 他之所以冒雨前来,是因为刚才在堂屋门口看到一个身穿蓑衣的身影在院子拱门前晃过,进了薛虎家。 那个身影虽然被蓑衣遮住,但赵禹隐约看着像李宏弈,所以特地跑了过来。 也正如此。 一冲进薛虎家堂屋,赵禹就看到扎着裤腿、一双鞋湿漉漉的李宏弈,正站在屋里跟薛虎说着话。 两人像是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是面色严肃,就连赵禹到来,两人也只是看了眼后,便没再理会。 赵禹放下斗笠,在一旁听着。 “虎爷,情况就是这样!桃河已经上涨严重,就连附近的稻田都快淹没了,再这么继续下去,淹没稻田是肯定的!而这几天暴雨,稻田里的水稻大半都已经倾倒,甚至好多稻粒都掉到了田里,今年怕是又要减产了!” 一口气说完,李宏弈看着薛虎满是凝重。 薛虎却是皱起了眉头,那只独眼露着疑惑: “怎么回事?桃河怎么会涨水溢流出来?以前连续下四五天暴雨都没这种情况,这次才下了三天怎么就涨水成这样?” “此事我也很疑惑,不仅是桃河,我刚才来的路上,发现宜水和城内的临江河也涨水严重,甚至一些河道较低的地方都已经溢流出来了!” 李宏弈紧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赵禹闻言,顿时好奇: “李伯,天下暴雨,河道涨水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闻言,两人看向了赵禹,李宏弈摇头: “小少爷有所不知,我们常宁县的河道东高西低,落差大,不容易积水,就算下个四五天大雨都不易形成洪涝,而这次只是下了三天,河道就溢流出来有了洪涝的倾向,属实有些不正常!” “这样么......” 赵禹沉吟,目光闪烁道:“既然这样,出现这种情况就只有两个原因了!一是下游河道不通畅,二是上游突然多了比以往更多的......” “天塌了!宜水上游的望江口大坝要决堤了!!!” 赵禹话未说完,猛然间,外面的暴雨中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狂吼。 紧随这道声音,更多的狂吼从外面接连响起: “望江口大坝冲开了一个大口,大坝正在决堤,要不保了!” “大坝下游的两个村子已经被淹了,官府正组织人手筑堤抗洪!” “各位老少爷们快出来抗洪,不然县城都要淹了!” 声声凄厉嚎叫在外面的大街上响起,雨幕中瞬间一片沸腾。 听到外面的声音,堂屋中的三人脸色骤变。 薛虎和李宏弈猛得从门外收回目光,瞪向了对方。 李宏弈双手微微颤抖,急声道: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望江口大坝才刚兴建,是耗费了数万两银子的坚固大坝,怎么就这么轻易决堤了?” 薛虎没有回答李宏弈,而是一声沉喝: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立马回桃花村,组织人手把洪水挡在村外!” “对对对,我现在就回去!” 李宏弈立马反应了过来,抓起门边的蓑衣就冲出了堂屋。 薛虎没有犹豫,后脚就跟着李宏弈冲进了雨幕中。 而后,暴雨中传来薛虎的沉喝声: “禹小子,城里要乱了,待在家里别乱跑!” “知道了,虎爷!” 赵禹冲到门前,冲着外面的雨幕一声大吼。 紧接着,赵禹把斗笠戴在头上,冒雨跑回了家。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一章 洪灾里的丰收 崇祯四年,八月二十四。 常宁县连下三日暴雨,望江口大坝全线决堤。 望江口大坝在常宁县上游,乃是常宁县新建的最大堤坝。 其一决堤,洪水奔涌呼啸,下游十数个村庄瞬间被淹,甚至常宁县城都涌进了滚滚洪水。 举目望去,大地一片汪洋,孩哭、娘叫、狗咬、鸡鸣,水上漂浮着衣物、家具、牛羊、尸体,房屋倒塌不计其数,树木有的连根拔起。 刹那间,村庄良田尽成泽国。 大水三日方退,老稚死伤甚多,幸存者颠沛流离,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哭天号地,一片惨状。 桃花村! 大水退后,私塾依旧还在放假中,赵禹跟着薛虎匆匆来到了桃花村。 桃花村左边的桃河是宜水的支流,望江口大坝决堤,桃花村亦没有幸免,同样遭到了洪水肆虐。 洪水退后,桃花村的房子露着半人高的水线,桃河两岸的大片稻田更是被淤泥覆盖,田里的水稻或被冲走、或被埋在淤泥里,一片光秃秃,只有村右边地势稍高的稻田才有半截水稻露在淤泥之上。 经这么一遭,桃花村的村民不敢让水稻继续留在稻田里了,顾不上悲痛,急忙开始抢收。 甚至,那些被淤泥覆盖的稻田,都有村民去挖开淤泥,寻找稻穗。 毕竟,能否找出更多的稻穗,意味着他们接下来的日子会不会饿肚子。 李家门前。 薛虎、李宏弈和赵禹三人站在这里,看着村前大片稻田中疯狂抢收稻谷、或挖掘淤泥的村民,面色凝重。 李宏弈收回目光,看向薛虎,庆幸道: “幸好去年我们修了一条大沟渠,利用它引走了一部分洪水,再加上抗洪及时,不然村右边那些稻田恐怕也要全部淹没了!不过就算如此,我初步估算,桃花村今年减产也在七成以上,甚至有好几户要绝产了!” “能保住三成已经很不错了,其他好些村庄不仅颗粒无收,甚至全村都被冲走了!” 薛虎摇了摇头,那张刚硬冷酷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怜悯。 不过瞬间,薛虎脸上的怜悯收起,又沉声道: “告诉我们的佃户,今年的地租全免了!另外,从我们的仓库中分一些粮食给村民,不管怎样,不能饿死人!” “这......” 李宏弈顿时为难,皱眉道:“虎爷,这些年天灾不断,我们的地租一减再减,又接济他人,仓库里已经没剩多少粮食了,就算全部拿出来分给村民,恐怕也不够!” 闻言,薛虎也皱起了眉头,不过随即便一摆手: “粮食先分了,不够的话,到时再想办法!” “是!” 李宏弈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几年接连天灾,粮食越发金贵,再加上这次的洪涝,恐怕常宁县都要陷入粮荒了,到时候搞粮食绝对不容易,李宏弈很是忧虑。 不过瞥到赵禹,李宏弈收起忧虑,露出个勉强的笑容: “小少爷,你种植的那几亩地也被淹了,不过朱家父子正在抢收稻谷,等忙完这个后,再让他们到地里去刨刨,看还能不能刨出点东西!” “不急,抢收稻谷要紧!” 赵禹摇了摇头。 事情的轻重他还是分得清楚的,虽然他请了朱家父子长工,但这个长工只是打理作物,随意性较大,何况抢收稻谷是桃花村的大事,赵禹这个时候自是不会要求他们去做自己那点事。 甚至,赵禹看到那些村民在田里疯狂忙碌,他也跟薛虎招呼了一声,然后加入到其中,跟村民们一起抢收稻谷。 这一忙便是四天。 四天后,桃花村那些水稻全部收割完毕,就连那些被淤泥覆盖的稻田都被挖了一遍。 结果如李宏弈所料,整个桃花村的收获只有三成不到,比去年的旱灾还严重。 这种情况,意味着饥荒! 不过桃花村的村民听到薛虎免租金、又分粮食后,心中稍安。 而后,村民们收拾心情,开始晾晒稻谷。 而赵禹,这个时候也带着朱家父子开始弄他那几亩地了。 他那几亩地的作物同样被淤泥覆盖。 辣椒是别想要了,他主要是想看看还能不能捞到一点玉米和番薯。 最主要是番薯,番薯长在地里,就算发洪水也难以冲走,赵禹对它还是很期待的。 几人拿着锄头和背篓,来到桃花村后的地里。 这个时候,因为赵禹前几天帮村民抢收稻谷的缘故,好些村民也主动拿着锄头来帮忙。 一帮人来到地里,首先就在番薯地里刨了起来。 把上面的淤泥清除掉,下面染着淤泥的藤条渐渐露出,有村民动作快,沿着藤条下端就挖了下去,然后一翻。 顿时,一个个包着泥土的白色块茎露了出来。 “有!番薯还在,没有被洪水冲走,而且个头好大、好多!” 一声惊呼,这个村民立即从地里众多番薯中捡起了一个最大的番薯,挥舞了起来。 其声音一出,众多目光望向了他。 “我看看!我看看!” 赵禹正站在土埂边看着朱父清淤泥,听到声音立马跑了过去,然后从那村民手中接过了番薯。 “真的,竟然真有这么大!” 赵禹欣喜地拿着番薯,还跟自己的脸比了一下。 那番薯的个头,有他半张脸那么大。 “我这也有,也有好多、好大!” 就在这时,旁边又有几处传来了声音。 见状,赵禹小手一挥: “麻烦诸位叔伯了,还请加把劲!” “欸!小少爷瞧好咯!” 众人纷纷点头。 他们之前见过李家吃番薯,早就知道这东西能吃了,如今看到这番薯有丰收的迹象,皆是干意十足,那锄头挥舞得虎虎生风。 果不其然。 随着众人的挖掘,那挖出的红薯越来越多,显然是一副丰收的景象! 这下,桃花村惊动了! 听到消息,正在晒稻谷的村民,纷纷来到了番薯地里观看。 就连在李家商讨事情的薛虎和李宏弈两人,都跑了过来。 看着番薯地里只是挖了几米,就铺了满地的番薯,前来观看的人都有些傻眼了。 “真......真有这么高的产量?还没被洪水冲走?!” 李宏弈瞪大着眼睛看着挖出来的番薯,有些不可置信。 薛虎则是目光炯炯地看向身边的赵禹,一声大赞: “好小子!真有你的!” 赵禹嘻嘻一笑,难得被薛虎夸奖,他顿时握着拳头,傲娇地挥舞了起来: “虎爷,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这番薯真是高产!” “不错!这下我相信了!” 薛虎点了点头,然后立马又看向了李宏弈: “老李,让所有人都帮忙挖,然后去拿杆秤来,我今天倒要看看,这几亩地到底能产多少番薯!”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二章 县衙里的暗斗 “欸!” 李宏弈立马应了一声,然后吩咐李泰回家拿秤,他则亲自指挥村民开始帮忙挖红薯。 有了李宏弈出手,速度很快,几十个村民同时开挖,就跟犁田一样,一个个番薯快速从地里翻出,没多一会儿,那番薯就铺了满地。 而后,有村民拿着竹筐,把番薯装好,背到了土埂边。 在土埂的阔地上,一框框番薯摆在这里。 两个村民负责抬,薛虎亲自掌秤,李宏弈计数,赵禹负责核对,一帮村民在周围围观。 “一百二十斤!” “一百零五斤!” “......” 一框框番薯过完秤,然后放到另一边。 地里,依旧还在挖,依旧还有一框框番薯送来。 不过这么多人一起挖,速度很快,半天时间没到,四亩地的番薯便挖完了。 而土埂的这块阔地上,早就堆满了装着番薯的竹筐,甚至还往上叠了一层,又沿着土埂放了好长一段距离。 “老李,如何,算清楚了吗?” 称完最后一筐番薯,薛虎扭头看向李宏弈。 而周围聚集的大量村民,也都是目光炯炯地盯着李宏弈。 李宏弈一手拿着本子,一手拿着算筹在地上计算着,没有出声。 在李宏弈的旁边,赵禹同样蹲在地上,拿着树枝在地上划拉着各种数字。 不过赵禹的速度很快,没等李宏弈算完,他巴拉了两下后,便起身看向了薛虎: “虎爷,总共是九千六百三十四斤番薯!” “什么?九千六百多斤?” 四周一静,众人皆是瞪大了眼睛。 薛虎看着赵禹眼皮跳了跳,然后又看向了李宏弈。 李宏弈这会儿恰好站起了身,点了点头: “小少爷算得没错,确实一共九千六百三十四斤!” “真的!竟然是真的!” 李宏弈一开口,四周顿时鼎沸: “这是怎么做到的?四亩地产九千多斤,平均亩产两千多斤,这可是水稻的好几倍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东西就摆在这,岂是做梦?这番薯竟然连洪水都冲不走,产量又如此高,据说还耐旱,可真是个宝贝!” “不错,我们要是种了这东西,以后何愁饥不果腹?当初这位小少爷种番薯的时候我们还不看好他,现在看来是我们无眼!” “不愧是读书人......” 四周一片嘈杂热议,这群当初并不看好赵禹的村民,此时一阵羞臊。 当然,村民们此时看着这里众多番薯,眼中更是火热。 如今桃花村遭遇洪灾,收成减产七成,眼看就要遭遇饥荒,如果他们有了这些番薯,至少日子会好过一点。 薛虎得到李宏弈的确认后,却是重重地拍了拍赵禹的肩膀,大笑: “哈哈哈!本以为拿几亩地给你玩玩,没想到你竟然给了我这么大的惊喜!禹小子,薛某在这里代桃花村的村民向你求个情,分一些番薯种子给村民们明年种植,如何?” 闻言,原本鼎沸的四周顿时一静,众多村民皆是期待地紧看着赵禹。 赵禹扫视了一圈四周的村民,朝薛虎淡然一笑: “恐怕要让虎爷失望了!” “嗯?” 薛虎脸上的笑容一滞。 旁边的李宏弈更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赵禹满是错愕。 而四周的村民,则是顿时泄气,眼中的期待散去。 不过,就在众人失望时,赵禹却又朝薛虎歉意道: “虎爷,这些番薯我原本是打算酿酒、或做成美食给您尝尝的,不过现在看来是不成了!我准备留下五百斤番薯做种子外,剩下的全部分给村民度过今年的饥荒!这番薯苗割了一茬又一茬,五百斤也够全村种植了!” “你个臭小子!” 见赵禹说的是酿酒之事,薛虎没好气地瞪了赵禹一眼,然后又笑了起来: “口腹之欲以后再说!你愿意这么做倒是帮了大忙,原本我仓库里的粮食分给村民后,还有缺口,现在有了你这几千斤番薯,桃花村今年这关算是勉强能过了!” “不错!小少爷这些番薯可真是及时雨啊!” 李宏弈顿时附和,心中大松了口气。 四周。 一波三折,一众村民此时却是愣住了。 待反应过来后,一群人顿时激动地跪倒了在地上: “感谢虎爷!多谢小少爷!大恩大德,我等没齿难忘!” “欸,各位村中长辈使不得,快快请起!” 赵禹吓了一跳,急忙躲到薛虎身后,不敢受这一礼。 薛虎却是很坦然,挥了挥手: “你们不必如此,同为桃花村人,理应同心协力,渡过难关!” “是,我等定当与虎爷同心协力!” 众人感激不已,纷纷起身。 直到这时,赵禹才走出来,又请村民帮忙清理玉米地里的淤泥,翻找玉米。 村民们刚受了赵禹大恩,自是二话不说,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只是,玉米地里却有些让人失望。 绝大部分玉米都被洪水卷走了,最后只挖出百来斤玉米。 至于辣椒地,赵禹没让人去挖了,那个挖了也没用,不是被洪水冲走了,就是烂了。 清点完自己今年的收获。 赵禹没在桃花村继续待了,带着一筐番薯,跟薛虎坐着马车回城去了。 ...... 常宁县,县衙。 望江口大坝决堤,影响的不仅是普通百姓,县里的老爷们同样如此。 大堂的一间公房内。 时任常宁县县令方子戳、一个身穿青色官服的精瘦老者,此时正坐在书案后,怒瞪着桌前坐着的主簿王阳。 王阳并没有对上司的敬畏,面对方子戳的怒视,面带从容的笑意。 “王主簿,望江口大坝是你主持修建的,数万两银子修建的大坝,如此就轻易决堤,你不应该给本官一个交代么?” 方子戳胸膛起伏,恨恨地拍了拍桌子。 王阳一声轻笑,摇了摇头: “县尊此言差矣,望江口大坝是您主持修建的,下官虽分管水利,但一切决策都是您,文书是您审批的,签押也是您,下官只是跑跑腿而已,您不能出了事就把责任全往下官身上揽,下官可担不住!” “放肆!本官这是脱责么?所有事情都经你手,若是数万两银子修建的大坝会成这样?你敢说这些银子都用在了大坝上?你就不怕本官参你一本?” 方子戳愤怒,拍桌而起。 王阳亦站起身,冷笑: “下官问心无愧,县尊若是有证据尽管去告下官!不过在这之前,县尊还是先想想自己的处境吧!哼!” 最后一声轻哼,王阳直接转身离去。 “你你你......” 方子戳手指王阳离去的背影,一阵气急。 侧门处,一个掀开布帘一直观望的中年文士,急忙走了出来,扶住方子戳: “东翁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才好!” “这王阳该死!宗宇,你马上写奏本,本官要参他一参!” 方子戳咬牙,瞪向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一声轻叹: “东翁莫恼,这王阳是当年巡视常宁县的巡按委任的,上面有人保他,不然他也不敢如此嚣张跋扈,如今他在常宁县根深蒂固,这次大坝决堤之事咱们拿不到证据,动不了他!如此一来,咱们的干系最大,得先想办法渡过此关才行!” “唉......” 方子戳像是认命了一样,颓废地坐回了椅子上,喃喃道: “宗宇,你有何高见?”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三章 灾民 闻言,中年文士眼中闪烁着光芒道: “这次大坝决堤,损失惨重,朝廷肯定会问责于东翁,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拨粮赈灾,避免生起民乱,尽量把事情悄悄压下来,然后大事化小,尽量减轻东翁的罪责!” “不错,就这么办!” 方子戳立马精神一震,站起了身。 不过随即,他又皱起了眉头: “想要大事化小,赈灾的钱粮就得我们自己筹措,可是常宁县这几年连年天灾,仓库已无多少钱粮,该如何是好?” “咱们常宁县不是有许多士绅大户吗?他们应该不缺钱粮,我们可以找他们筹措!” “上次修建大坝就是他们捐的钱粮,这次他们还会愿意出?” 方子戳看着中年文士目光迟疑。 “他们会的!” 中年文士笃定地点了点头,深深道: “常宁县如今这情况,一旦不能及时赈灾,极易生起民乱!民乱一起,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这些士绅大户,他们应该知道利害关系的,毕竟西北的民乱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错!民乱一起,对谁都不好,他们应该懂得利弊!宗宇,你现在就派人去请那些士绅大户,就说本官请他们有事相商!” 方子戳眼中闪过一抹厉芒。 “是!” 中年文士点头,快步走出公房。 ...... 县城外。 赵禹和薛虎坐着马车,在下午时分回到了县城。 不过与以往不一样,这次来到城门口后,却走得没这么顺当了。 因为城外,正聚集着大量灾民。 这次洪灾,常宁县有数以万计的灾民无家可归,他们纷纷涌向了常宁县城。 县城在涌进灾民后,混乱不堪,官府恐生大乱,遂在洪水退去没多久便关闭了城门,留下大量灾民挡在城外。 这些灾民饥不裹腹,个个面黄肌瘦,或躺、或坐,在城外凌乱地挤了满地。 其中杂有婴蹄声、怒喝声、哭喊声、打斗声,一片混乱不堪。 赵禹坐在马车里,在马车缓缓前行间,掀开车帘看向了车外。 却见一片蓬头垢面的灾民中,有人为了一点食物在那大打出手,有人强行对妇人行着苟且之事,也有几岁大的孩子坐在大人身边、摇晃着大人躺在地上的身体,可那身体却再也起不来。 那一幕幕,一副民不聊生的凄惨。 赵禹看着这一切,面色默然。 薛虎在车内一直闭目养神着,像是感受到了赵禹的情绪,缓缓睁开了那只独眼: “怎么?心生怜悯了?” “嗯!” 赵禹头也不回地点了点头,依旧默默地看着车外。 薛虎透过赵禹掀开的车帘往外面瞟了一眼,冷酷道: “心里光有怜悯没用!有多大的能力办多大的事,我们的能力只能活桃花村的人,这些灾民是官府的事情,我们管不着!你是读书人,若不想看到这一幕就好好读书,当上大官,你才有能力解决这样的事情!” “是!我一定好好读书!” 赵禹回过头,朝薛虎露着坚定的目光。 薛虎扯着嘴角,点了点头。 不过再抬头时,薛虎看着赵禹旁边的窗外却是目光一凝。 也在同一时间,赵禹也感受到了什么,脑袋猛得朝车内一歪,然后身体跟着侧了一步,避开了车窗。 紧接着,赵禹飞速扭头,看向了车窗。 就见那车窗上,一只原本抓向赵禹脑袋的脏手,正凌空抓空,抓在了窗沿上。 然后,那大手一用力,一个脏乱猥琐的男人脑袋,就伸到了车窗上。 不仅是这个男人,透过车窗,还能看到许多灾民正朝马车汹涌而来,甚至有些都已经扒在了马车上。 这些人看到马车,以为是大户人家,都是过来抢食的! 这其中,不乏面色凶狠之人。 只是,灾民的这一举动,却是惹怒了薛虎! “找死!” 薛虎一伸腿,直接一脚盖在了扒窗户的那个男人脸上。 只听‘咔嚓’一道鼻骨断裂声,那男人一声惨叫,朝后面飞去,直接砸倒了后面跑来的数人。 一招解决了那个偷袭赵禹的男人,薛虎让赵禹待着别动的同时,身体急速窜出了车厢门。 到了车厢外,薛虎顺势抓起车辕上的一根长木棍,直接在前面驮马的左右两边各甩了一棍,把正扒驮马的几个人给抽飞了去。 “啊啊啊......” 数声惨叫响起,薛虎又掠上了车顶。 “滚!!” 一声怒喝,薛虎面色刚毅,一只独眼泛着凶光,长棍急速飞舞。 顿时。 ‘嘭嘭’几声,数道惨叫中,七八个扒在车厢上的男人瞬间朝四周凌空飞去,最后砸在了涌来的人群中,直接砸倒了一片人群,满地惊呼。 扭过头,看着地上那几个被长棍抽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男人,四周涌来的人群一静,皆是惊恐地看向车顶那道伫立的高大身躯。 看着那道身躯上显露的煞气,看着那张凶戾的刚毅脸,看着那只独眼中迸射的杀气,四周涌来的人群吞咽了口唾沫,惊恐地连连后退。 “哼!” 薛虎看着退去的人群一声冷哼,而后看向了车夫: “进城!” “是!虎爷!” 车夫一甩马鞭,驾着马车快速朝城门奔去。 快到城门口时,立在车顶上的薛虎又朝城墙上一声沉喝: “开城门!!” “是虎爷回城了!虎爷,大门不能开,麻烦您走侧门!” 城墙上有人看到是薛虎,急忙呵斥着下面开门。 薛虎见状,掠下车顶回到了车厢。 车厢内,赵禹一直在这看着薛虎大发虎威,待他回车厢后,也没有出声,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薛虎坐下后,朝赵禹冷笑: “怎么?心有怜悯,觉得我不应该对那些灾民下这么重的手?” 赵禹摇了摇头,依旧没有说话。 见状,薛虎又是一声冷笑: “有就有,没什么不好说的!” 说着,薛虎的面色突然严肃,凝声道: “禹小子,对灾民怜悯那是文人的做法!我是军人出身,我今天就教你军人的做法!一旦灾民成了暴民,那就收起你的怜悯之心,该下手就下手,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们那张可怜面目下藏着怎样的祸心,你若仁慈,死的就是你!今日这情况你要不把他们打怕了,他们能活吞了你!” “是,虎爷!小子记下了!” 这次,赵禹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面色肃穆。 见此,薛虎没再说话,又闭上了眼。 赵禹再次看向窗外,却见此时已经进了城。 城里的大街上,同样都是灾民,个个哭天抢地,到处充斥着叫喊、哭声、喝骂,还弥漫着恶臭,显得极其混乱。 赵禹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直到回到家中,赵禹还爬上屋顶,远远望着街上无助的灾民。 云安和织女从面馆帮忙回来,看到赵禹站在房顶,也都爬了上去,来到赵禹身后。 不过见赵禹沉默,两人也不敢说话,只是静静地陪赵禹站着。 直到良久,赵禹终于缓缓开口: “街上是不是有很多流离失所的孤儿?” “是的!我们面馆这几天都接济了好些孤儿呢!” 云安和织女急忙点头。 赵禹声音凝聚: “你们两个去街上找些十岁左右的孤儿,带回来!” 闻言,云安和织女愣住。 不过瞬间,云安便满脸着急: “不行啊,少爷!咱们不能再往家里带人了,夫人会打您的,也不会同意!” “谁让你往家里带人了?” 赵禹转过身,瞪了云安一眼,然后沉声道: “我们上次不是得了飞贼一套宅子么?把人带到那里去住,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包括我爹娘!以后,你教这些人武功和兵书,织女教他们识字和算术,我也会教他们一些东西!” “这......” 云安和织女瞪大了眼睛,失声惊问: “少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以后你们会知道的!” 赵禹瞟了两人一眼,没再多说,踩着屋顶朝院里走去,只留下后面两人面面相觑...... 章节目录 第九十四章 四年后 四年后。 崇祯八年,二月十七。 清晨的常宁县雾雨蒙蒙,初春的寒风依旧侵骨。 空旷的街上安静清冷,整座县城被薄雾笼罩,犹如一座雾中之城。 某一刻。 城南北巷中,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从薄雾中走出,来到了南市大街。 他一身天青色直缀、头戴凌云巾,如玉的面容上棱角分明,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淡笑,一如一位谦谦尔雅的饱学儒生。 “哟!这不是胡大妹子家的禹小郎么?听说禹小郎昨日高中县试了?王婶可要恭喜你了!” 少年一出北巷,迎面就碰上了一名身穿花布襦裙的中年妇女。 那妇人大冷天也拿着团扇,腰肢扭得跟拨浪鼓似的,说着话时,一双凤眼看着少年满是异彩连连。 少年闻声,嘴角笑容绽放,微微倾身: “王婶早!多谢王婶!” 少年正是赵禹,如今十三岁的他,因为常年练武,个头要比同龄人高出一截,那张如玉的面容上也要比同龄人成熟许多,听到妇人的话,并没有少年的志满意得,而是露着谦逊。 就在前几日,常宁县县试开考,赵禹第一次下场科举,首次便高中。 在昨日放榜的时候,赵禹的名字赫然在榜上,虽不是案首,但亦位列甲榜,排在第二名! 而那妇人正是当年给赵禹家租房子的牙人王婶,就住这附近,跟赵禹家也熟络。 她见赵禹如此谦恭有礼,脸上更是堆满了笑容,见赵禹手上拎着酒坛和点心,又笑吟吟开口: “禹小郎可真是有礼!你这大清早的,是要去走客么?” “是的!王婶回见!” 赵禹笑着点了点头,说完后,拎着手中的东西径直朝街上走去。 王婶站在原地没动,看着赵禹远去的挺立背影,看着他那朝气蓬勃的步伐,眼中亮光闪烁: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可真是个难得的少年郎!如今又高中县试,前途无量啊......有十三岁了吧?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王婶眼珠子转了两转,然后脸上满面笑容,扭动着腰肢,朝前面的赵氏面馆走去。 那边! 赵禹出了南市大街后,便来到了私塾。 早在县试之前,赵禹就没有每日来上学了,不过今日他是必须要来的。 因为他昨日高中了县试,他要向韩礼儒报喜谢师。 看守私塾大门的依旧是那个驼背的老王头,正坐在门房内看着外面的雾雨蒙蒙,见到赵禹到来,缓缓起身走出了门房: “呵呵,禹学子来了?听说你昨日高中了县试,老朽在此恭喜了!” 老王头笑呵呵,说着话时,迎向刚跨进门槛的赵禹,并且伸手替赵禹拍去身上沾染的雾水,像是对待自己的晚辈一样慈祥和蔼。 “同喜,同喜!王爷爷不用麻烦,这点雾水不碍事!” 赵禹笑着避过老王头,然后径直走进门房。 紧接着,房间内有声音传出: “王爷爷,我今日给您带了一坛番薯酒,还有一些番薯和番薯糖做的点心,给您放桌上了啊!” “哎呀,你每次来都给小老头带些东西,太破费了!” 老王头听到声音,嘴上客气的走进门房,不过脸上却满是笑眯眯。 看着房间内的赵禹把手中的两坛酒放下一坛,点心也放下一半,老王头眯笑着咂了咂嘴: “呵呵,这番薯酒可是好东西啊!它有白酒的度数,但清香而不浓烈,喝起来像清泉,润喉、味甜,在酒中可算独树一帜了,就是不知道你小子从哪弄来的,这番薯做的点心城里的‘郁香斋’倒有得卖,可这番薯酒老朽在城里找了个遍都没找到!” “小子跟‘郁香斋’的东家相熟,酒是从他那弄来的,他只酿来自己喝,不外卖!” 赵禹扭头朝老王头呲牙笑了笑,放下东西后,又拎着手中还剩下的一坛酒和一半点心,示意了一下: “王爷爷,我去看望韩师了!” “对对对!快去,快去!别在老朽这里耽误了!” 老王头急忙摆手,笑呵呵地让开了房门。 等赵禹走出房间后,老王头看着赵禹的背影满是慈祥。 赵禹出了门房,径直进了后院。 韩礼儒的院中。 一切如往日那般,青石地面、院边盆景、石阶、月台和堂屋,一如赵禹熟悉的模样。 此时,在堂屋前的月台上,正摆着一张茶桌,桌上生着一盆炭火,炭火上正烧着一壶开水。 那开水‘咕咕’地冒着热气,在这雾雨蒙蒙中显得别有一番风味。 而在茶桌边的一张椅子上,一身灰衫的韩礼儒正坐在那泡着茶,他像是知道赵禹会来一样,在他对面的空位上也泡了一杯,并且在赵禹走进院子时,毫不意外地朝赵禹淡然一笑: “来了?” “是,恩师!” 赵禹快步上前,把手中的东西放到茶桌上后,朝韩礼儒长揖到底: “弟子特来禀告恩师,昨日弟子已过县试,感谢恩师多年来的教导!” “不必多礼,你过县试老夫已经知道了,坐吧!” 韩礼儒放下茶壶,指了指对面的空位。 “谢恩师!” 赵禹起身,恭敬地坐在椅子上。 韩礼儒笑看眼赵禹,然后看着桌上的酒坛莞尔: “这又是番薯酒吧?这酒确实回味无穷,就连老夫每天不喝上一杯都想得紧,就是没地买,老夫想喝还得你送来才有这个口福!” “恩师言重了,这酒您尽管喝,喝完了,弟子就会给您送来!” 赵禹哑然一笑。 “不必如此,老夫就是随口说说!” 韩礼儒笑着摇了摇头。 闲扯了两句,韩礼儒随即神色收敛,缓缓道: “以你的实力,这次能考中县试,老夫并不意外!甚至老夫昨日听说,这次的县案首原本是你,只是县令见你年纪尚小,恐不服众引起事端,才让你屈居第二名。” “第一名和第二名对弟子并不重要,弟子只要能高中就行!” 赵禹笑着摇了摇头,对韩礼儒的话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也没太在意。 韩礼儒见赵禹如此恬淡,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能有如此心态甚好,县试的排名确实没这么重要,能过就好!” 说罢,韩礼儒又问道: “你准备何时前往衡州府城参加府试?” 闻言,赵禹皱了皱眉,沉吟道: “府试在四月,如今马上就二月底了,弟子准备过几日就动身前往!” “早点去也好,你到那边的衙门还要报备!” 韩礼儒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茶桌的右端。 在那桌上,正放着一薄一厚,两叠纸张。 韩礼儒拿起那叠厚纸张递给了赵禹: “这是衡州府历年的府试考题,以及湖广省历年的院试考题,你拿去看看!”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五章 赵府 “这......多谢恩师!” 赵禹一愣,急忙感激地接过了纸张。 历年的真题考试啊,这东西可不好弄。 尤其是湖广历年的院试考题,没点本事还真难以搜集。 只是,赵禹府试都还没过,韩礼儒就给他院试考题,这让赵禹顿时有些迟疑: “恩师,弟子下一场是府试,这院试......” 韩礼儒摆了摆手,笑道: “这府试,以你的实力,只要不出意外,老夫还是看好你的!而今年八月份正好有一场院试,只要你过了府试,就可以参加这次院试,所以老夫干脆把历年的院试考题也给你了!” “恩师还真是看得起弟子,弟子得不负重托才行啊!” 赵禹顿时苦笑。 不过韩礼儒却没有多说,摇了摇头后,又把那叠薄些的纸张递给了赵禹: “凡事事在人为!刚才那是历年的考题,这是老夫对今年的府试和院试的押题,你拿回去试着做一下!” 闻言,赵禹顿时肃穆。 押题啊,如果押对了,那赵禹的府试和院试基本就妥了,而韩礼儒可是科场老手,他的押题还是很有分量的。 急忙放下手中的历年考题,赵禹接过韩礼儒手中的押题,翻看了起来。 而这时,韩礼儒又一边抿着茶,一边缓缓开口: “府试的考题由知府出,院试考题由学政出,衡州府知府是李彦赋,湖广学政是方知堂!你手中的这些押题,是老夫根据他们二人的喜爱偏好揣摩的考题,你自己看看就好,别传出去!” “这......” 赵禹猛得抬头,瞪大着眼睛看向韩礼儒。 韩礼儒人在常宁县,却把千里之外的考官的喜好都弄清楚了,这得什么本事? 韩礼儒像是看出了赵禹的心思,揶揄道: “老夫每隔一段时间就跟京城有书信往来,你以为跟你一样,就弄些小故事传来传去?” “恩师说笑了,弟子早就不往京城寄故事了!” 赵禹尴尬地笑了笑,缩回了脑袋。 他的故事已经被压榨得差不多了,早就不往京城寄信了。 不过韩礼儒却没在意赵禹的尴尬,打趣了赵禹一下后,又正色道: “禹儿,你要记住一句话,科场如战场,亦要讲究方法!想要顺利通过科举,想要做好八股文,并不是你才华横溢就行,它还需要技巧诀窍!古往今来,有多少学富五车、才华横溢之辈在科场折戟?而这揣摩考官的喜好,就是诀窍之一!” “是!弟子受教了!” 赵禹收起心思,面色肃穆。 韩礼儒说的,赵禹非常认同。 他对其他人或许不了解,但他知道的张岱就是其中的典型。 张岱是明清之际的史学家、文学家,他以小品文见长,以"小品圣手"名世。 十二岁时,张岱县试、府试、院试连捷,可到了乡试却考到明朝灭亡都考不过,最后遁入了山林。 这些例子,可都是教训啊! 所以,赵禹对韩礼儒的话深以为然,也会践行。 郑重地收起押题和历年考题,赵禹陪着韩礼儒喝着茶,然后又问了些科场的事。 直到良久,赵禹才拜别韩礼儒,离开了私塾。 出了私塾后,天公作美,雨雾竟是散开,阳光从空中落下,瞬间扫去了雾雨蒙蒙,明媚了整个县城。 赵禹抬头,迎视着太阳。 看着空中那透亮的光线,赵禹的心扉被打开了一样,赫然开朗。 脸上洋溢着笑容,赵禹抬脚,踩着阳光落在地上的光线,朝城南而去。 到了城南后,赵禹也没回家,而是前往了城南西北郊的竹林。 那竹林边上,有一座大宅,正是赵禹当年得到飞贼那张房契的宅子。 只是,此时这座宅子却不再像当年那般破败不堪,而是修缮一新,门头上也挂着刻有‘赵府’二字的牌匾。 当然,虽说是赵府,但也只是赵禹的赵府,他父母却还不知道这里有他家的宅子。 此时,赵府的大门紧闭着,只有旁边一扇侧门半掩。 赵禹来到这里后,直接推开侧门而入。 侧门后。 有一个老头正坐在躺椅上,看到洛尘进来,急忙起身,‘啊啊’地朝洛尘行礼。 “陈伯不必多礼!” 赵禹笑着朝老头摆了摆手。 这个老头姓陈,是个哑巴,是赵禹当年从灾民中找来的,专门在这看守大门,以及打理宅子里的杂事。 也正是因为他是个哑巴,赵禹才放心用他,让他守大门也能挡去许多麻烦。 等陈老头直起身,赵禹随即看了看院内,问道: “陈伯,云安在这么?” “啊啊!” 陈老头急忙点头,伸手指了指院内。 见状,赵禹淡然一笑: “在就好,我去找他。” 声音落下,赵禹已是抬脚走进了宅子。 绕过影壁,赵禹来到了外院。 外院有两三个人在干活,下人装扮,都非常的年轻,看到赵禹进来,都没有作声,只是微微点头行礼。 赵禹径直走过外院,然后穿过垂花门,进入了内院。 内院人就多了,不过都是少男少女,小的十一二岁,大的有十六七岁。 他们有的在院中习武,有的在三面敞开的房间里看书学习,像极了一个文武融合的私塾。 “见过少爷!” 赵禹一进入内院,院中一帮少男少女立马停下,纷纷朝赵禹躬身行礼。 其动作干净利落,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 赵禹笑看了众人一眼,然后摆了摆手: “不必多礼,都各自忙吧!” “是,少爷!” 院中再次恢复热闹,赵禹也抬眼看向了对面的正堂。 正堂那边,一个跟赵禹差不多大的少年正走出正堂,快步走向了赵禹。 他身材精壮,浓眉大眼,一张方正的脸上充满了正气。 “云安见过少爷,少爷您今日怎么来了?” 走到近前,少年朝赵禹一礼,脸上堆满了笑容。 他,正是赵禹的书童,赵云安! “这段时间忙于县试,都没空过来,今日清闲,过来看看!” 赵禹笑着打量了云安一眼,然后左右看了看,问道: “织女呢?” “她去郁香斋了!” 云安笑着回答。 郁香斋是赵禹在薛虎的支持下开设的点心铺,主营番薯和玉米制作出来的各种点心。 桃花村的番薯和玉米种植早就形成了规模,赵禹把村民手中的这些东西收购回来,然后制成点心在郁香斋售卖,形成了一条生产销售链。 当然,赵禹是读书人,不能直接参与生意,郁香斋虽然是他开的,但明面上的东家是薛虎,极少有人知道他才是幕后之人。 点了点头,赵禹没再多问,抬脚走向了正堂。 后面,云安急忙跟上。 两人进了正堂,赵禹打量着四周,缓缓道: “说说最近的情况吧,银子可够用?”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六章 被劫 “够了!” 云安点了点头,笑道: “青衣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前往虎头山狩猎,能猎回不少肉食,皮毛也能换些银子!另外,郁香斋那边也会定期送来银子和物资,我们基本上能够自给自足了。” “那就好!” 赵禹脸上笑容绽放。 不过云安说完后,又皱起了眉头,凝重道: “不过少爷,我们这么多人窝在这里可能不太合适了!织女虽然带走了商堂一部分人去了郁香斋,暗堂也撒到了外面,但我们这里还有武堂、少年堂和青衣卫,还有几十号人!他们以前年纪小或许没关系,可现在长大了,这么多人窝在这里容易被别人怀疑,前两天暗堂汇报,外面就好像有人注意到这里了!” “确实有些不合适了!” 赵禹收起目光,也是皱起了眉头。 几十个成人少年窝在一起,的确容易被人怀疑,他们之前能在这里呆这么久,还是因为行事隐秘。 为此,这里很多人甚至连宅子的大门都从未进出过,都是从其他地方隐秘进出。 不过随即,赵禹便摆了摆手: “安排些人转移到桃花村去吧!我们在桃花村有仓库和点心作坊,对外就说是我们招的伙计,这事就这么办!” “现在,我们去看看武堂那些人学得怎么样了!” 说罢,赵禹转过身,朝堂外走去。 “是,少爷!我稍后就安排一些人前往桃花村!” 云安点头,急忙跟在赵禹身后,走向了正堂右侧的房间。 不过,两人刚走出正堂,迎面就有一个黑衣少年匆匆奔来。 “禀告少爷、教头!桃花村来报,我们在桃花村的仓库被人给劫了!” 奔到近前,黑衣少年立马朝赵禹和云安两人抱拳躬身。 闻言,赵禹和云安眼神一凝,云安更是一声冷喝: “怎么回事?我们的仓库在桃花村好好的,怎么会被人给劫了?什么人干的?” “是山匪!” 黑衣少年快速回答:“昨夜有一伙山匪偷偷潜入了桃花村,在我们的仓库后墙上打了个洞,从中盗走了数百斤番薯和玉米,等发现的时候,山匪正离村,我们看守仓库的是请的桃花村村民,他们拿山匪没办法,让山匪给逃了!不过泰哥发怒,最后追上那伙山匪抓住了一人!” “山匪?桃花村从未听说遭过匪患,这伙山匪是哪来的?” 赵禹疑惑,紧紧皱着眉头。 黑衣少年躬身回答:“回少爷,泰哥对抓住的那个山匪进行了逼供,说是卧牛山来的!” 闻言,云安看向赵禹,解释道: “少爷!卧牛山在虎头山的旁边,它们同属一条山脉,两山连在一起!那里崇山峻岭,地势险恶,听说四年前洪灾的时候,一伙暴民在那里落了草,专劫过往行人和附近村庄,就连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后来干脆就不管了,我想应该就是他们了!” “是那伙山匪么......” 赵禹目光闪了闪。 卧牛山的山匪,赵禹自然也听说过,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把手伸到桃花村来了。 “哼!找死!” 眼中冷芒闪过,赵禹缓缓开口: “云安,让青衣卫前往桃花村!” “是,少爷!” 云安脸上泛起凶色,朝院中一声沉喝: “青衣卫听令,前往桃花村,待命!” “嗖嗖嗖......” 云安声音一出,院子两边的房中顿时有十数道青色的身影掠出,掠上了屋什么,不过却被赵禹抬手止住了。 赵禹扫视着周围的村民,笑道: “感谢各位村中长辈对郁香斋仓库的维护,如今此事已经报了官,就不再麻烦诸位了,诸位家中有事就先去忙吧!” “禹少爷客气了,维护郁香斋就是维护我们,我们的东西可还要靠郁香斋收购呢!不过我们各家也确实还有事,都散了吧!” 赵禹在桃花村还是很有威望的,众人一听赵禹的话,便笑呵呵的纷纷散去。 只是一会儿,此间就剩赵禹、李泰、云安和朱家父子几个长工。 朱家父子等众人散去后,脸色难看地走近赵禹,朱父朱河低着头,老脸通红道: “禹少爷,老夫惭愧,没能看好仓库,让贼人抢走了东西!” “那是一群山匪,河伯只是一介村民,此事不能怪你!” 赵禹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了仓库后墙的那个大洞。 那个大洞的洞前堆满了砖土,上面布满了脚印,透过大洞还能看到里面凌乱的番薯和撒得满地的玉米。 见状,赵禹皱着眉头看向朱父: “河伯,咱们损失多少?” “番薯六百四十多斤,玉米四百多斤,共损失一千斤出头!” “那我们的酒窖呢?可有损失?” “酒窖虽然也在仓库内,但是独立分开的,那帮山匪应该是没看到,没有损失!” 朱父摇了摇头。 闻言,赵禹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仓库里的酒窖存放着赵禹这几年酿造的番薯酒,他一直没有对外贩卖,只是自己喝一点,四年下来已经存放了上万斤,如果被山匪糟蹋了,那他就要吐血了。 心中松了口气,赵禹这才看向了李泰。 李泰面带煞气,见赵禹看来,顿时霸气道: “禹少爷,这帮山匪趁着虎爷和我爹去了外地,就把手伸到桃花村来,显然是没把我放在眼里!我准备去灭了他们,你和你的书童敢不敢跟我一起去?”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七章 卧牛山 “我来桃花村,就是来干这事的!” 迎视着李泰,赵禹淡然一笑。 而后,赵禹抬脚走向了前面的大树,走到了被绑在树上的山匪面前。 那山匪被李泰抽得遍体鳞伤,低垂着脑袋奄奄一息。 云安见状,快步走了过去,捏着山匪的下巴,把他的头抬了起来,面向赵禹。 赵禹瞅着山匪满是瘀青和血迹的脸庞,淡淡道: “你们有多少人?为什么到桃花村来劫掠?” 山匪没有出声,只是嘴角溢着血丝,被打得肿胀的双眼微阖着,一动不动,一副将死的样子。 “哼!” 李泰见状一声冷哼,直接冲了过去,抬脚就朝山匪的右脚掌猛跺了下去: “问你话呢!” 一声厉喝,李泰的脚也跺在了山匪的脚背上。 顿时。 “咔嚓!咔嚓!” “啊!!” 只听几道骨头碎响,一声凄厉惨叫突然响起,原本绑在树上软弱无力的山匪,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身体猛得一挺,眼眶瞪大: “我说,我说!我们有二十多人,这些年连年天灾,卧牛山附近的村庄已经抢不到吃的了,我们听说桃花村富裕,有吃不完的番薯和玉米,就来这里抢了!” 山匪张嘴痛吼着,虽是在诉说,但也像是在发泄着身体上的痛苦。 赵禹逼视着山匪,再次发问: “就这个原因?没再有其他的了?” “没了!没了!” 山匪惊恐,脑袋摇得如拨浪鼓。 见状,赵禹收回眼神,看向李泰: “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了,看来我们被人当成了肥羊!” “哼!我稍后就让他们见识一下到底是肥羊,还是猛虎!禹少爷,咱们上卧牛山!” 李泰冷哼,气咻咻地转身就走。 不过刚走出两步,李泰又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抬脚就踩在了山匪的脖子上,然后猛得用力一拧。 顿时,‘咔嚓’一声,山匪的喉结塌陷,眼睛突瞪,然后那眼中逐渐失去神采,脑袋扭向一边,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啊!” 看到李泰杀了山匪,朱家父子和几个长工吓了一跳,惊恐地退后了几步。 唯有赵禹和云安两人,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四年前洪灾,县城的街上到处都是饿死和病死的尸体,他们两个见过不少,如今见个死人,对他们来说小菜一碟。 只是,见李泰杀了山匪,赵禹皱了皱眉: “李大哥,卧牛山可不小,咱们不知道山匪的老窝在哪个位置,还需要这个山匪带路呢,你把他杀了,我们怎么找?” “不用他带路!我已经知道了!” 李泰从山匪的脖子上拿下脚,然后再次转身朝自家走去,一边走着,头也不回的开口: “河伯,找两个人把土匪埋了,埋菜地里!” “欸!老夫等会儿就找人办!” 朱父急忙点头。 见状,赵禹也吩咐朱父把仓库修好,然后带着云安跟上李泰。 三人进了李家。 再出来时,三人手中都拿着一把刀,李泰和云安更是还背了一张角弓。 三人全副武装,奔向了西南十里外的卧牛山。 ...... 卧牛山。 崇山峻岭,地势险恶。 午后的阳光下,三道身影在山中翻过几座小山头,穿过茂密的树林,然后走过狭窄的石道,最后来到了一座独峰下。 那座独峰高大,三面绝壁,只有南面连着大山,而且还是陡峭的山坡,唯有一条小山路通向上面,那也是登上独峰的唯一道路。 此时,在独峰下的密林中,赵禹、李泰和云安三人分别掩藏在一棵大树后,李泰指了指前面的独峰,解释道: “那座山峰叫坐井峰,它上面有个小山谷!据抓到的那个山匪说,他们的老窝就在那个山谷内。” “嗯!” 赵禹点了点头,望向了前面的山峰。 不过恰在这时,旁边的云安突然开口: “少爷,您看半山腰,那里竟然还建了寨墙,墙上还有女墙和简易箭楼,竟然跟城墙一样!” 闻言,赵禹目光上抬,看向了半山腰。 就见那边的层层树叶中,竟然真有一面寨墙在林中若隐若现。 那寨墙全是由石头砌成,依山而建,卡在上山的小路上,寨墙上有垛口,两端还各建着一座简陋的箭楼。 而那寨墙也不是一整面,它中间微微凹了进去,把左右两端的寨墙突了出来,形似一个‘v’形。 此时,在那寨墙上,正守着好些山匪,他们身上还背着弓箭。 “这帮山匪不简单啊!” 就在赵禹打量那面寨墙时,云安又轻声道: “那寨墙卡在上山的路上,山道又陡,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再有两边寨墙突出,两座箭楼互望,形成了一个夹击之势,若没有点人和重武器,还真拿不下它,怪不得官府拿他们没办法!” 云安从小就看兵书,对兵事颇为了解,这会儿一看那寨墙,顿时看出了它的独特之处。 “嗯!看来这伙山匪中有能人了!” 赵禹点了点头,眼中光芒闪烁。 眼前这伙土匪是当年的灾民落草的,赵禹不相信原本在地里刨食的灾民能设计出这样的寨墙,肯定有什么人指点。 不过李泰却不管这些,冷哼道: “哼!有寨墙又如何?它能挡住普通军卒,但还挡不住我们!我看那寨墙后就是山匪的老巢了,别浪费时间了,动手吧!” 说罢,李泰从树后走出,就准备朝山上掠去。 不过没等李泰动身,赵禹就拉住了他: “李大哥稍等,给我的人一个历练的机会吧!” “嗯?” 李泰一怔,疑惑地看向赵禹。 赵禹笑了笑,却是没解释,而是扭头看向云安: “行不行?” “少爷放心!” 云安明白赵禹的意思,自信满满道:“青衣卫常在虎头山狩猎见血,以前也拿过不开眼的练胆气,现在虽然年纪都不大,但心如坚铁,杀个人还是下得去手的!” “那就好,让他们动手吧!” 赵禹点了点头。 见状,云安二话不说,在李泰疑惑的目光中,把右手食指和拇指塞进了嘴里,然后‘吁’的一声清脆鸟鸣从云安口中传出,传遍了此间树林。 顿时。 “沙沙沙......” 一道道轻微的树叶摩擦声在树林中响起,十几道身影突然从后面的树林中冒出,没有丝毫停歇地从赵禹三人身边掠过,掠向了前面的山峰,掠向了山峰上的寨墙。 他们身着统一的青衣,面部也用青布蒙住,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一把刀,腰间挂着手弩。 他们掠去的速度非常快,且弄出的动静很小很小,个个借助着地形隐藏着身体,脚尖在地面上、或树枝上、或碎石上轻轻一点,然后掠出很远的距离,只在空中留下道道青影。 那掠进的模样,犹如一个个林中杀手! “这......” 徒然见到如此多的轻功高手,李泰眼睛一瞪,猛然看向赵禹: “禹少爷,他们是什么人?”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八章 青衣卫 “李大哥不用紧张,他们只是我的护卫!” 赵禹淡然一笑。 不过,青衣卫也确实隶属于赵禹的护卫。 自从四年前收养了一批小少年,赵禹对他们进行初步训练后,便根据他们个人的天赋和爱好进行差别培养。 喜欢做生意的,就跟随织女学习做生意,成立商堂。 擅长打探消息的,赵禹就亲自教导他们如何搞情报,成立暗堂。 喜欢兵事的,就跟云安一起学习兵法,成立武堂。 此外,还有少年堂,里面都是赵府最有学问的少年充当教员,他们除了自己学习外,还专门对暗堂从外面搜罗回来的孤儿进行初步培养。 而青衣卫,则是赵府所有孤儿中,武功最高的少年组成,目前只有十五人,基本都是赵禹第一批收养的孤儿,年纪最小的都有十五岁。 而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赵府、充当赵禹的护卫和赵府的战力! “护卫?你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护卫?我怎么不知道?” 听到赵禹的话,李泰眼中满是震惊和疑惑,他这几年基本都是跟赵禹泡在一起,可却从未听说赵禹有护卫之事。 不过赵禹却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还是先把山匪灭了再说吧!” 声音落下,赵禹突然掠出,掠向了前面的山峰。 云安见状,立马动身跟上赵禹。 李泰看着赵禹的背影愣了愣,然后暂时按下心中的疑惑,闪身跟上。 三道身影在林中掠进。 赵禹三人的速度非常快,先一步来到了那面寨墙前。 那寨墙前是一片空地,再前面还有一片小树林。 赵禹三人到了小树林后,也不隐藏,直接走出了小树林,暴露在了空地上。 “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赵禹三人一出现,寨墙上立马发现了,顿时一片急呼,还有‘当当’的铜锣声响起。 随着铜锣声,寨墙上瞬间热闹了,立马多了好些人,还有人取下身上的弓箭,跑进了寨墙两端的简陋箭楼中。 “啧啧!倒是反应快!” 看到寨墙上山匪的反应速度,赵禹啧啧称奇,一边打量着寨墙,一边缓步朝前面走去。 “什么人?暂住!再往前走,射死你们!” 见赵禹三人有恃无恐地走来,寨墙上一个大汉一声厉喝,拉着粗糙的大弓对准了赵禹三人。 赵禹像是没听到一样,依旧好整以暇地朝前面走着,脸上还带着从容的笑容。 见状。 “嗖!” 一道箭啸声从寨墙上传来,然后‘噗呲’一声,赵禹前面三米处的地上插进了一根箭矢。 那根箭矢不是不想射中赵禹,而是力有不逮,它上面的尾羽参差不一,整根箭矢由树枝随意制成,显得很是粗鄙,飞到赵禹前面就无力地扎进了地里。 赵禹面无波澜,甚至看都没看地上那根箭矢,依旧脚步不停,像是游山玩水一样,漫不经心地朝前面走着。 只是,旁边的李泰和云安显得有些紧张赵禹,各自握着刀柄,护在赵禹两侧。 寨墙上。 见赵禹三人不为所动,那个大汉暴怒,朝左右一声怒吼: “小的们,把弓拉满,射死......” “噗呲!” 大汉声音未落,一道破体声徒然响起。 瞬间,大汉身体一僵,眼睛瞪大,声音戛然而止。 却是,就在这瞬间,大汉的右脖颈上突然插进了一支短弩。 眼中不可置信,大汉伸手摸了摸脖子,见到满手鲜血,他又僵硬着脑袋看向了寨墙右边的山坡。 就见那无法行人的陡峭山坡上,一道道青影飞掠在山石和灌木间,朝寨墙急速掠来。 其速度之快,在无法落脚的陡峭山坡上如履平地。 见此,大汉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声音发出。 下一刻。 “嘭!” 一声闷响,大汉后倒在地,溅起飞尘四起。 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寨墙上的山匪悚然一惊。 有眼尖的山匪同样看到了右边陡坡上的青影,顿时发出了惊吼: “有敌袭!他们在陡坡上,快射箭!射箭!” 声音起,寨墙上顿时一片怒吼连连,还有‘嗖嗖’的箭啸声,呼啸向了右边的陡坡。 陡坡上,道道青影如鬼魅般掠进,那些粗陋的箭矢根本挨不到他们。 不仅如此,在掠进的同时,那些青影取下了腰间的手弩,朝寨墙上射出了弩矢。 青影掠进在陡坡上,高度几乎与寨墙持平,纵使那些山匪躲在女墙后,亦是被他们看得清清楚楚,那射去的弩矢一射一个准,声声惨叫在寨墙上响起。 不仅是右边的陡坡。 此时,在寨墙左边的陡坡上,同样有青影发起了进攻。 左右夹击,每边的青影都分成两队,一队用手弩压制寨墙上的山匪,一队快速爬上寨墙,相互配合间,显得极为默契且训练有素。 赵禹见青衣卫杀上了寨墙,嘴角上翘,带着李泰和云安依旧朝寨墙缓步而行。 那模样,犹如一个在此间游山玩水的公子,淡然、笃定、从容! 寨墙内。 这是一个小山谷。 山谷三面是高耸的绝壁,上面绿树成荫,让这个山谷看着很是清秀且深邃。 在山谷内,一栋栋木屋依着三面绝壁而建,前面到寨墙之间则是一个大校场。 就在寨墙那边铜锣声震天时,此间正中的那栋大木屋内,一声咆哮传出: “是谁?是谁胆敢袭击我座山寨?活腻味了不成?” 人未至,声已出。 随着咆哮声,一个络腮胡壮汉,手提着大头刀,在两个山匪的簇拥下,气势汹汹地冲出了木屋。 只是,刚一出木屋,刚一看到前面的寨墙,络腮胡壮汉就气势一滞,整个人一呆。 就见那寨墙上,一道道青色身影如鬼魅般闪来掠去,其所过之处,一个个山匪喷血而倒,竟是没有一个山匪能挡。 “这......杀手?死士?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来攻击我们?” 看到寨墙上的一幕,络腮胡身边一个高瘦的中年满脸惊怒,不可置信地看向络腮胡。 络腮胡眼睛一瞪: “老子怎么知道?说!是不是你们在外面得罪什么大人物了?” “没有啊,大当家!我们都是对附近的村庄和山下的行人下手,不可能得罪这样的大人物啊!” 高瘦中年急忙摇头,不过看到寨墙上的青色身影已经杀进了山谷,又顿时跳脚: “不行了,挡不住了!大当家的,我们快逃吧?” “哼!走!” 情况紧急,络腮胡也不再废话,带着几人就往山谷后面逃去。 只是,络腮胡几人已经被青衣卫看到了,数道青影急速掠了过来。 章节目录 第九十九章 意外的收获 座山寨的寨墙上。 两个少年簇拥着一道身影临墙而立,望着山谷内的山寨。 他一身天青色直缀、头戴凌云巾,一副儒生打扮,站在寨墙上的他,散发着出尘的气息。 那一幕,犹如一幅儒雅士子观景图。 当然,前提是忽略那寨墙上的血腥。 在寨墙上,此时躺着满地的尸体,道道血迹洒满各处。 一位出尘的士子淡然地站在如此之地,显得极为怪异,也格格不入。 不过,赵禹对身后的这一切却恍若未见。 此时的他,正观望着山谷内的战斗。 青衣卫在解决了寨墙上的山匪后,这会儿已经全部杀进了山谷。 山谷还剩下的山匪不多,并且都躲到了山谷内的那些木屋中,道道惨叫声只是从那些木屋间传出,赵禹并看不到厮杀。 在赵禹的视线中,只能看到一处战斗之地。 那是在对面那栋大木屋的旁边,三个青衣卫正围着一个络腮胡壮汉。 没错,就是那个被人称之为‘大当家’的络腮胡! 络腮胡原本带着高瘦中年几人逃跑,不过被青衣卫追上了,并且高瘦中年几人已经被杀,只剩络腮胡了。 此时的络腮胡,正与一个青衣卫在战斗,另外两个青衣卫则在一旁掠阵。 “哼!我鬼头刀能成为这里的大当家,你们以为是吃干饭的吗?给老子死!” 打到激烈处,络腮胡一声大吼,抓住青衣卫的一个破绽,双手握住大头刀刀柄,朝青衣卫猛然劈去。 那一刀,凶狠,充满了力量。 青衣卫匆忙间,急忙握刀格挡。 顿时。 “当!” 金属声震响,那个青衣卫由于年纪小,力量不及络腮胡,顿时被劈得侧飞而去,在地上滚了两下后,才弹跳而起。 “哼!让开,让我来!” 见那个青衣卫还要上前战斗,旁边一个掠阵的单薄青衣卫一声冷哼,露在蒙面外眼中闪过厉芒,瞬间出现在了络腮胡的面前。 “你?” 络腮胡打量着单薄青衣卫,冷笑: “你虽然蒙着面,但想必年纪也不大吧?换你也是一样,跟老子打,你还嫩了点!” 声音落下,络腮胡的大头刀翻转,闪身就砍向了单薄青衣卫。 那名青衣卫没动,只是紧握着手中带鞘的刀,露在外面的一双眸子冷冷地盯着络腮胡。 直到络腮胡距离他只剩两米。 突然间。 “锵!” 拔刀声响起,单薄青衣卫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时,瞬间到了络腮胡的身后,与络腮胡背对背地站着,手中握着一柄出鞘的腰刀。 其速度之快,竟是没看到单薄青衣卫怎么出现在络腮胡身后的,只看到空中一抹刀光闪过,然后原本气势汹汹的络腮胡,握着大头刀顿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下一秒。 络腮胡的喉结处浮现了一条血线,然后这条血线越来越大,最后‘嗤’一声,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中狂涌而出。 “嗬嗬!” 络腮胡眼神抖动,张口想要说什么,可口中冒出的却是大口鲜血。 最终,‘嘭’的一声,络腮胡直挺挺地栽倒在地,瞪大的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寨墙上。 “啧啧!倒是有些高手的样子了!” 赵禹望着那边的单薄青衣卫,嘴中啧啧称奇。 身后的云安点了点头,笑道: “快刀方进,以刀法和速度闻名青衣卫,在青衣卫中实力最强,现任青衣卫副统领!” “青衣卫中最强么?我看不见得吧?应该你这个青衣卫的统领才最强!” 赵禹揶揄,扭过头,笑看向云安。 云安露着腼腆的笑,挠着头,不好意思道: “少爷说笑了,跟您比,我可差远了!” 赵禹莞尔。 而这时,听着主仆两人互相追捧的李泰却是撇了撇嘴,好奇道: “禹少爷,你们俩就别在这互捧了,还是跟我说说这青衣卫是怎么回事吧?” “李大哥别急!” 赵禹摇了摇头,看着前面的山谷,笑道: “山寨现在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我们先去看看吧,青衣卫的事稍后跟你说!” 说罢,赵禹转过身,朝寨墙下而去。 李泰压下好奇,和云安一起,跟在后面。 三人下了寨墙。 走过宽大的校场后,最终来到了正前方的大木屋前。 这栋大木屋建得还有些气派,木屋下面用木板搭建了个一米高的月台,让得木屋离地一米高,有几个木阶拾级而上,看着还挺雅致。 此时,在这栋木屋前,一个个蒙着青巾的青衣卫,已经聚集在了这里。 看到赵禹三人到来,之前那个一刀杀了络腮胡、名叫方进的单薄青衣卫,迎了过来。 此人的面巾已经退下,挂在了脖子上,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方形脸,走到近前,朝赵禹抱拳行礼: “见过少爷!山寨已基本肃清,共二十一个山匪,杀二十人,活捉一人,此人在后山谷逃跑时,被我们抓住!” “嗯?山谷后面还有后路?” 赵禹一怔。 “是!” 方进点头,解释道:“后山谷有一条绝壁栈道,非常隐秘,要不是那个山匪逃跑时弄出了动静,我们一时还发现不了!那个山匪一见到我们就立马跪地求饶,属下想着少爷叫留个活口,就留下了他!” 说罢,方进朝身后一声沉喝: “把人带上来!” 随着沉喝声,两个青衣卫压着一个被绑着的山匪走了过来,并且把山匪扔在了赵禹几人前面的地上。 赵禹抬眼看去,却是皱了皱眉。 就见这个山匪是个半百的消瘦老头,脸上像是被烫伤过,整张面孔都带着皱巴巴的伤痕,完全毁了容,着实有些难以入眼。 而在赵禹打量老山匪时,那老山匪也是一眼就看出了赵禹是当家的,立马挣扎着跪在赵禹面前,脑袋连连磕地: “这位少爷饶命!这位少爷饶命!小老头原本只是个灾民,被逼无奈下才上了山,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一边磕头,老山匪鼻涕眼泪横流。 赵禹瞥着老山匪,却是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了方进,问道: “在这里找出什么东西了吗?” “回少爷,我们被劫的番薯和玉米在一个木屋中找到!另外,缴获兵器若干,碎银和铜板共计三十五两又四十文!” “才三十多两?” 赵禹一愣。 都说杀人放火金腰带,赵禹想着灭一个土匪山寨怎么也能大捞一笔,这也是他一听到有山匪劫他,就立马带人来清剿的主要原因。 可结果,这么多人辛苦了大半天,才三十多两? 眼睛微眯,赵禹再次看向了跪在地上的老山匪,淡漠道: “该轮到你表现了,能不能活就看你自己的!告诉我,你们山寨的贵重之物藏在哪?” 章节目录 第一百章 青山寨 “少爷饶命啊!我们山寨就这么点家底,没藏东西了!” 老山匪磕头如捣蒜,连连哀嚎。 闻言,赵禹冷笑。 见状,旁边的方进直接一脚踏在了老山匪的背上,‘锵’的一声,一道寒芒闪烁的刀刃,顿时紧贴在了老山匪的后脖上。 老山匪感受到后脖的冰凉刺痛,身体一颤,紧趴在地上,急忙哀嚎: “饶命,饶命!真的没藏东西啊,不,是没东西可藏!我们是一伙灾民落的草,靠抢劫附近的村庄和山下的行人为生,如今这世道,就连附近的村民都吃不上饭,我们能抢到什么?我们这几年过得还不如村民啊,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不然我们也不会跑到十里外的桃花村去抢了!请少爷明鉴啊!” 闻言,赵禹扭头看了看不远处倒在血泊中的络腮胡。 见络腮胡的衣服浆洗得发白,还有几个大破洞,赵禹有些失望了。 络腮胡是这伙山匪的大当家,连他都穿得这副德行,看来老山匪没说假话了。 心中失望,赵禹摇了摇头。 一旁的云安见赵禹失望,凌厉地看向方进: “留着也没用,动手!” “有用!有用!饶命啊!” 云安声音一出,老山匪顿时急吼: “小老头会建房子,我们大当家的这栋大木屋和前面的寨墙就是小老头建的,小老头还会制作-弓弩,你们身上的这些手弩威力小、射距短,应该是普通猎户制作的吧?小老头能够改良它们,让它们威力更大!” “嗯?” 赵禹闻言,顿时惊疑,云安也是诧异。 而听到赵禹的声音,正准备动手的方进,停下了动作,看向了赵禹。 见赵禹朝他摆了摆手,方进收刀,脚也从老山匪的背上拿下,退后了几步。 老山匪见脖子上的刀离去,整个人一松,瘫在了地上。 不过随即,老山匪又急忙挣扎着爬起来,只是因为手被后绑着,脑袋在地上蹭了好几下才把身体撑起,跪直在地上。 而后,老山匪仰着满是灰尘的伤疤脸看向赵禹,急切道: “这位少爷,小老头会做很多事,你留下小老头肯定有用的,还请饶小老头一命!” 赵禹摆了摆手,没有表态,只是审视着老山匪,好奇道: “前面那堵寨墙建得不简单啊,还会制作-弓弩,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老头叫郭福,是良民啊!” 老山匪痛哭流涕,急忙解释道: “小老头原本只是一介村民,因为四年前那场洪水才被迫上了山!早些年小老头在北边的军堡服过几年徭役,建过军堡、修理过弓弩,才会懂得这些东西的!” 闻言,赵禹审视着这个名叫郭福的老山匪。 见郭福眼中坦然,赵禹不疑有它。 明朝有不少百姓在边境充当过青壮,心灵手巧的人能够学到点东西并不稀奇,也说得过去。 目光收敛,赵禹朝方进摆了摆手: “给他解绑!” “是!少爷!” 方进手起刀落,直接砍断了老山匪身上的绳子。 郭福见赵禹终于放过他,顿时感激涕零,又朝赵禹连连磕头。 不过,旁边的云安见状,却是皱了皱眉,轻声道: “少爷!此人虽然会点东西,但对我们用处不大,我们不用建房子,用不着他,弓弩的事我们另外找人做就是,留下他反而会给我们带来不少麻烦!” “有用的!” 赵禹朝云安深深一笑,然后扫视着整个青绿的山谷,心情舒畅道: “我们需要他把这里重新建设一下,你之前不是说我们这么多人再窝在赵府不合适了吗?这里就挺好的!” 云安愣了愣,然后眼睛一亮: “少爷!您是说,我们搬到这里来?” “不错!” 赵禹点了点头:“这里山高偏僻,又有现成的山寨,正适合我们,以后这里改名青山寨,作为我们的基地!在这里,我们也能做更多的事!”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里这么大,能够容纳我们更多人,行事也更方便!” 云安满脸喜色,再打量山寨时,眼泛精光。 不过,旁边的李泰听到赵禹主仆俩的话,却是吓了一跳,猛得看向赵禹: “禹少爷,你们什么意思?刚灭了这伙山匪,你们就想自己占山为王,继续做山匪?” 闻言,赵禹嘴角抽了抽,看向李泰,没好气道: “李大哥!我是读书人,怎么会去做山匪?只是我府上人多,住不到了,准备搬到这来住,仅此而已,并不会行山匪之事,更不会去抢劫别人!” 说着,赵禹想到了什么,又笑道: “对了!青衣卫的事我也准备跟李大哥说说了,以后说不得还需要你多来这里调教一下我这些护卫的武功!” 说罢,不等李泰开口,赵禹又朝云安吩咐道: “天色不早了,我们今晚就住这里,我这两天也会留在这里规划一下山寨,你现在派人下山,先到桃花村住一晚,明天一早进城,通知府上的人转移到这里,另外让织女送些物资过来!” “是,少爷!我马上安排!” 云安一挥手,立马召集青衣卫聚拢过来,开始吩咐事情。 赵禹见状,不再去管,而是笑看向了李泰。 不过赵禹还没开口,他又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地再次看向云安: “云安!” “少爷?” 正吩咐事情的云安,疑惑地看向赵禹。 看到赵禹难看的脸色,云安瞬间明白了什么,莞尔一笑: “少爷放心,出来的时候我给织女留信了,如果我们今天回不去,她会告诉夫人和老爷我们住桃花村,不会让他们担心的!” “那就好!” 赵禹放下了心,这才缓和了脸色,然后朝李泰指了指前面的大木屋,笑道: “李大哥,我们去里面说吧!” 李泰点了点头,随着赵禹朝大木屋走去。 两人走过几道木阶,走上木制月台后,‘嗒嗒’的走进了大木屋。 木屋的正堂是个议事厅,正中摆着一张长长的木桌,两边是一排长凳,那长桌上现在杯盘狼藉,一副山匪聚餐议事后的模样。 此外,在正堂的两边,还有厨房和卧室等房间,倒也齐全。 赵禹站在正堂随意扫了一眼,然后拉着李泰坐到了长桌边,笑呵呵地开始讲述青衣卫的事。 当然,青衣卫以前的事,赵禹几句带过,他主要说的是让李泰教导青衣卫的事。 外面。 青衣卫的速度很快,云安吩咐完之后,立马四散而开,两人奔向了山下,其他人则开始清理山寨里的尸体和血迹。 而云安,拉着郭福那个老山匪,开始了解山寨各处。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一章 郁香斋 翌日。 阳光普照,天气晴朗。 常宁县城的大街小巷被明媚的阳光充斥,暖洋洋的,很是喜人。 而与阳光一样喜人的,还有南市大街‘郁香斋’的生意。 才是上午刚开门,装修古雅的‘郁香斋’便门庭若市。 那进出店门的有普通百姓、有身着华衣的富家人、也有各家的丫环和仆人,甚是热闹。 “小二,你家还有蜜甜米酥么?” 热闹的店铺内,一个柜台前,一名丫鬟打扮的粉裙少女仰着脑袋,望着柜台后忙活的店小二。 “哟!樱桃姑娘又来给你家小少爷买蜜甜米酥了?” 店小二看到粉裙少女,顿时笑着招呼。 “是的呢!我家小少爷可爱吃你家的蜜甜米酥了,这不昨晚刚吃完,我家夫人今早就打发我来买了嘛!” 粉裙少女俏生生地点了点头。 “那可不?我家蜜甜米酥可好吃了,谁都爱吃,也是我家卖得最好的点心之一,经常被抢空呢!” 店小二满脸笑吟吟,勾着手指,如数家珍道: “我跟你说啊!我家的蜜甜米酥是由几种粮食制作成米花,然后融合番薯糖,精心制作而成,具有米花的香脆和薯糖的清甜,让人吃了停不下来!” “这个经常被抢空么?那现在还有没有啊?” 粉裙少女顿时有些着急。 “有的!有的!还有一些,我这就给你拿!” 见少女着急,店小二连连点头,然后笑呵呵地去拿东西了。 不仅是这里。 此时,在郁香斋的其他柜台处,也都是一副争相抢购的模样,很是热闹。 而与这里的热闹不同。 在郁香斋后院的一间房间内,这里却是一片压抑。 房间里的地上,正跪着一个店小二装扮的青年。 旁边站着一位掌柜模样的老者,此时的他脸色难看,对前面坐在椅子上的一人毕恭毕敬。 那椅子上,正坐着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少女,她一身淡青绿衣裙,瓜子脸、大眼睛,鼻子挺立,一副清冷型的精致面孔。 不过少女虽然只有十四岁左右,但整个人散发着不符年纪的气质,其一双大眼睛透着锐利,眉宇间露着清冷,整个人显得不怒自威。 此时的她,对房间里的一切恍若未见,只是低着头,端着茶自顾自的喝着。 而在清冷少女旁边的地方,还摆在一张长桌。 桌子上堆着一沓账本,一个绿裙少女和一个襕衫少年正坐在那,对着账本拨动着算盘。 “啪啪啪......” 房间内安静的可怕,只有算盘珠子的碰撞声在房间里回荡。 稍一会儿。 房间里的算盘碰撞声停下,长桌后的少男少女抬起头,站起身。 绿裙少女走出长桌,来到椅子边,朝椅子上的清冷少女,冷声道: “大姐,核算清楚了!近一个月来,仓房共丢失两百五十斤货物,其中番薯干五十六斤、薯糖二十四斤、蜜甜米酥四十二斤、糖心米糕......共计损失十八两二钱银子!” 声音落下,绿裙少女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青年店小二。 那店小二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清冷少女没有去看地上的店小二,她听完绿裙少女的汇报后,瞟了眼前面站着的老掌柜,纤纤玉指捏着茶盖,轻拂茶水,漫不经心道: “李掌柜,您是‘郁香斋’的掌柜,店里有人监守自盗,您觉得该如何处理?” 闻言,原本脸色难看的老掌柜,狠狠瞪着地上的店小二,一声沉喝: “说!你把盗取的货物放哪了?” “卖了!小的把货物都拿到外面换银子了!” 店小二惶恐,趴在地上微微颤抖。 李掌柜闻言,再次沉喝: “卖的银子呢?” “输了!都输在‘好运赌坊’了!” 店小二啜泣,趴在地上的手紧握着拳头,声音中满是不甘。 “作死啊!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去赌,就是不听!” 李掌柜气急,站在原地连连跺脚,满是恨铁不成钢。 随即,李掌柜眼中闪过决然,朝椅子上的清冷少女,咬牙道: “织女姑娘,监守自盗性质恶劣,理应革职出店,不再录用!” 椅子上的清冷少女正是赵禹的侍女,织女! 四年过去,原本在街上拉尸体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她听到老掌柜的话,头也没抬,只是依旧茶盖轻拂茶水,目光看着茶杯中荡着的茶汤,淡淡道: “李掌柜是郁香斋的掌柜,店里的事你做主,你说革职,那就革职吧!小绿,剁了他一只手,把他扔到城外去!” 声音清淡,织女说着话时面无波澜,像是后面的狠话不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一样。 可听到这话,李掌柜一呆,看着织女瞪大了眼睛。 而跪在地上的店小二,也是猛得抬头,满眼不可置信。 不过织女身边的绿裙少女却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朝门外一声沉喝: “来人,把他拉下去,剁一只手,扔城外!” “是!” 应和声传来,门外冲进来两个黑衣少年,直接把店小二从地上架起。 “不!织女姑娘饶命,不要剁我的手,不要啊!” 店小二刚被架起,顿时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急忙挣脱束缚,哀嚎地爬向织女,不过却被两个黑衣少年再次抓住,只能拼命挣扎。 老掌柜此时也反应了过来,急忙前走几步来到织女跟前,急切道: “织女姑娘,还请给老夫一点薄面,手下留情,勿要下重手!” 声音落下,房间里的众人皆是看向织女,那个店小二也停止了挣扎,恐惧中露着期待。 织女眉梢上的线眉挑了挑,放下茶杯,笑看着老掌柜: “倒是忘了此人是托李掌柜才进的郁香斋,既然李掌柜开口,那手就不剁了!” “小武、小阳,此人盗窃,把他送到官府去!” 从李掌柜身上移过目光,织女看向了抓着店小二的两个黑衣少年。 “是!大姐!” 两个黑衣少年架着店小二就朝门外走去。 那店小二见状,又急忙挣扎哭嚎: “不要啊!放过我,官府那地方去不得啊,我会被打死的!李叔,救我!” 李掌柜见状也是着急,又看向了织女。 不过这次不等李掌柜开口,织女便抬手止住了他。 织女刚才露出的笑容已经消失,站起身,淡淡道: “我听闻李掌柜是欠了他家一个小人情才让他进的郁香斋,李掌柜已经帮他够多了,这个人情也早就还了,没必要如此维护他!更何况,此人好赌成性,让他去狱中呆几年,也能帮他戒戒赌!”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二章 如今的织女 闻言,李掌柜神色一滞,最终点了点头: “织女姑娘说得有理,那就如此吧!” 一声叹息,李掌柜扭过头,看着店小二被黑衣少年拖出了房间。 随即,李掌柜再次看向织女,惭愧道: “织女姑娘,店里出了这样的事情,老夫作为掌柜难辞其咎,愿意接受处罚!另外,店里的损失,老夫会想办法尽量补全!” “李掌柜不必如此!损失的事情就算了,此事也到此为止!” 织女摇了摇头,见李掌柜一副落寞的样子,又淡然一笑: “此事李掌柜不必放在心上,您对店铺的付出大家都看在眼里,前两天少爷还跟我说李掌柜劳苦功高,不能寒了您心,要我给您加一成薪酬,所以这个月便按少爷的吩咐办吧!” “这......” 李掌柜眼神一滞,店铺在他的管理下刚出了事,还给他加薪,他哪敢收?顿时急忙摇头。 不过不等李掌柜开口,织女便抬手打断了他,嗔怪道: “李掌柜,这是少爷的吩咐!” 李掌柜哑然,想到那位说一不二的少爷,李掌柜最终朝织女拱了拱手: “感谢织女姑娘,感谢少爷的信任!老夫以后定当更加尽心经营店铺,也绝不会让今日这等事情再出现!” 李掌柜脸色郑重,声音坚定中满是感激。 见状,织女那清冷的脸上再次露出了一抹笑容。 不过瞬间,织女脸上的笑容又缓缓收敛,看向了门外。 那门外,此时正快步走进来一个青衣少年。 青衣代表着什么,房间里的几个少年少女都清楚,再加上青衣卫昨日跟着赵禹出去,事关赵禹。 所以这时看到青衣卫,房间里顿时安静,皆是看着走进来的青衣少年。 “大姐!少爷有吩咐!” 走进房间,青衣少年朝织女微微倾身,快速开口。 “什么事情?” 织女身上的风轻云淡不再,紧紧地看着青衣少年。 青衣少年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李掌柜。 李掌柜愣了愣,然后立马朝织女笑道: “织女姑娘,外面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如果没什么事情,那老夫就去忙活了?” “李掌柜请便!” 织女笑着点了点头。 待李掌柜离去,织女再次看向青衣少年。 那青衣少年这才快速道: “少爷吩咐,赵府所有人搬到青山寨,让大姐您送些物资过去!” “青山寨?” 织女俏眉微蹙,眼中疑惑。 “是!” 青衣少年点了点头,解释道: “昨日有山匪劫了我们在桃花村的仓库,大姐您应该知道了!少爷昨日带着我们灭了那伙山匪,占了他们的山寨,改名青山寨,准备给我们自己用!” “少爷还真是有办法!这些日子我跟云安还担心府上这么多人该怎么办,没想到少爷考完县试就给解决了!” 织女眼中闪烁着亮光,然后扭头看向长桌那边站着的算盘少年,吩咐道: “小陆,你去准备物资,让府上转移的众人顺路送去青山寨,我跟小绿先过去!” 说罢,织女快步走出房门。 后面,绿裙少女和青衣少年急忙跟上。 ...... 卧牛山,青山寨! 午后的天空突然变阴,带着雾气的冷空气在山峦间追逐。 卧牛山上的青山寨,徒然变得寒冷。 不过天气虽冷,但青山寨内却是热闹。 青衣卫们在方进地指挥下,正采伐树木、开采山石,一片‘咚咚’震响中,热火朝天。 山寨的议事堂内。 李泰因为李宏弈不在、需要主持桃花村的事情,在早上的时候离开了青山寨,此时的议事堂内就赵禹、云安和那个老山匪郭福三人。 赵禹弯腰伏在长桌的一端,在一张大宽纸上绘画着。 那纸上绘着青山寨这个山谷内的地形,还有各种建筑。 旁边,云安和郭福两人凑着脑袋,看着赵禹的绘画。 不过,郭福像是害怕自己满是伤疤的老脸唐突到赵禹,不敢凑得太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赵禹没有理会郭福那张不雅的疤脸,他画完最后一笔后,把自制的炭笔扔在桌上,然后指着纸上的一面墙,朝郭福道: “老郭头,山寨前面那堵寨墙虽然有些模样,但还要改建一下!之前我们进攻山寨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如果遇到像我们这样的高手进攻,那这堵寨墙就起不了什么作用,所以要按照图纸上的再弄一下!” “另外,山寨里的建筑也要重新规划,按照不同的需要,特殊建造!各种要求我都写在了上面,一些建筑我也画好了图样,你看能不能建?” 说罢,赵禹拿起图纸,递给了郭福。 郭福接过图纸后,看着如军堡一样的寨墙,以及各种建筑图样,忍不住赞叹: “禹少爷不愧是读书人啊,懂得真多,竟然还能画出这样的军堡和建筑。” 拍了个马屁,郭福随即郑重地点了点头: “禹少爷放心,这些小老头都会建!” “那就好!” 赵禹点了点头,然后好奇道:“老郭头,既然你会做弓弩,那之前的山匪为何没有像样的强弩,而是拿些粗糙的长弓?” “禹少爷有所不知!” 老郭头从图纸上抬起头,苦笑:“想要做一把优良的强弩,需要上好的材料,之前我们经常连饭都吃不上,哪能弄到好材料!” “原来如此!” 赵禹恍然,然后看向身旁的云安:“云安,等这里的事情忙清后,去弄一批上好的弓弩材料来,让老郭头给我做强弩!” “是!少爷!” 云安点了点头。 而赵禹,说完后,却是突然看着门外,目光一凝。 见状,云安和郭福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身后的大门。 就见门外的木制月台上,一身青绿衣裙、外罩黑色连帽斗篷的织女,正抱着个大包裹,带着小绿,快步走进了议事堂。 其黑色斗篷上落着雾霜,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 看到织女,云安也是一惊,急忙前走几步,着急道: “让你派人送物资过来,不是让你也过来!我们还要在这住几天,你现在过来,谁在家里给我们打掩护?这么多天不回去,夫人一准着急要找少爷了!” “要你说?我是骑马过来的,来给少爷送衣物,等会儿就骑马赶回去,碍不了事!” 织女嗔了云安一眼,晃了晃手中抱着的包裹。 不过看到一侧的郭福时,织女被他满脸的伤疤吸引,目光顿了一下。 可也仅此而已。 织女并没有对郭福那张难看的疤脸流露出任何波澜,就连其身后的小绿都没有流露出女孩子该有的惊吓,两人径直走向赵禹。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三章 青山寨后山 赵禹和云安听到织女的话,却是暗松了口气。 赵禹脸上笑容浮现,摇头道: “外面变天了,衣物让他们顺道拿来就行,骑马跑这一趟,怪辛苦的!” “这是少爷的衣物,他们笨手笨脚的,哪能让他们拿!” 织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俏生生的来到赵禹跟前。 看到赵禹身上的衣物皱巴巴,织女皱了皱眉,把手中的包裹交给身后的小绿,顺手就帮赵禹抚平衣服。 那模样,哪还有之前要剁人手掌的冷酷样?整个就像乖巧体贴的小侍女,其动作轻车熟路、毫不违和,仿佛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一样。 抚着赵禹的衣服,织女又突然察觉到了什么,顿时佯怒地瞪向云安: “就知道你伺候不好少爷,少爷昨日在山上忙活了一天,也不知道烧水给少爷泡个澡,解解乏!” 闻言,赵禹一愣,明白过来后,抬起手臂闻了闻衣袖,然后莞尔: “昨日出了太阳,又在山上跑了半天,确实有些汗味了,之前一直在忙活,没顾上,倒也没注意!” “都是我的错,我给忘记了!” 云安挠了挠头,面对织女的佯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哼!” 最后朝云安一声轻哼,织女转身接过小绿手上的包裹,吩咐道: “小绿,去烧热水!” “是,大姐!” 小绿快步跑出了大堂。 手里抱着大包裹,织女又看向了云安。 云安会意,伸手指了指大堂里面的一个房门: “少爷住在那里!” 闻言,织女把赵禹身上最后一处褶皱抚平,然后抱着装着赵禹衣物的包裹,朝那房间走去。 一旁的郭福见状,看着三人不似其他人家的主仆关系,啧啧称奇,更是羡慕赵禹有一个如此体贴的侍女。 赵禹没有理会其他,等织女一走,他又招呼云安和郭福说着青山寨建设的事情...... ...... 又是一个晴天。 随着赵府所有人转移到青山寨,青山寨更是热闹,整个山寨都在大兴土木,一个个少男少女忙碌其中。 随着众人的努力,一个有模有样的基地,也在缓缓成形。 青山寨后山。 这是一个高大的溶洞,洞内一前一后,有两条天然形成的通道,两抹亮光从通道外面射进溶洞内,让得溶洞显得不是那么黑暗。 此时,在这溶洞中,赵禹和云安两人正往里面那条通道走去。 “少爷,那条通道便是这个山谷的后路,穿过那条通道后,就可以通过绝壁石道逃出山谷!” 一边走着,云安伸手指了指前面射进溶洞的亮光。 “嗯!” 赵禹点了点头,走进了那条通道。 这条通道很窄,只能容纳一个人侧身而走,不过不是很长,只有十米左右的样子。 当赵禹走出通道后,便赫然开朗,明媚的阳光照在了他的身上。 赵禹稍稍适应了一下突然间的强烈光线,然后打量四周。 就见他此时身处于悬崖之上,下面是百丈绝壁,他站在这里,就仿佛站在半空中。 “少爷,这里就是那条绝壁石道!” 就在赵禹赫然开朗地打量四周时,身边的云安指了指通道右边的绝壁。 赵禹扭头看去,就见右边的绝壁稍微缓和一些,没有那么陡峭,其上有一条人为开凿的小石道。 那条小石道很窄,只有一脚宽,也很粗糙,下面就是百丈悬崖,很是凶险,只要稍微不小心,就会掉落悬崖。 整条小石道有十多米长,在石道那边,悬崖上长着许多树木,只要走过这条小石道,就可以撑着那些树木爬到悬崖下。 只是,那悬崖也有百丈,又陡峭,想要爬下去可不简单,不说必须借用绳子,有没有这个力气爬下去还两说,一旦失手,必死无疑。 “这算什么后路?这就是在赌命!” 看了眼绝壁石道,以及那边长着树木的悬崖,赵禹摇了摇头。 “确实很凶险!” 云安点了点头,笑道:“老郭头说这条石道是他们开凿的,我觉得他们弄这么一条后路,就是给自己一个心安,就他们那点实力,十个人走这条路能有一半人活下来就不错了!” 闻言,赵禹再次摇了摇头,没再说话,而是转过身,看向身后的通道。 看着通道那边的溶洞稍稍沉吟了一下,赵禹突然道: “云安,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火药么?” “记得!少爷专门找过相关的知识让我学过,我也在赵府找了几名孤儿教授过制造之法!” 云安点了点头。 “很好!” 赵禹看向云安,指着里面的溶洞,道:“派人把这个溶洞保护起来,不要让其他人轻易接近,以后这个溶洞专门用来制作火药!以前在城里不方便,现在可以开始制作了!” “是,少爷!等青山寨建好后,我便把几个孤儿带到这里来开始制作!” 云安郑重地点了点头。 随即,云安面带愁色,催促道: “少爷,您已经在这呆好些日子了,您准备什么时候去衡州府?参加府试可是耽误不得了啊!” “唔......确实不能耽误了!” 赵禹醒悟过来,点了点头,然后摆手道: “这样吧!今天下山回去,明日一早去衡州府!” “欸!我这就去准备!” 云安心中一松,急忙转身,钻进了通道。 赵禹站在原地没动,又眺望着悬崖下的风景,望着那层层叠叠的郁郁葱葱,体会着一览众山小的豁然开朗。 直到好一会儿,赵禹抬头,迎着明媚的阳光,嘴角微微上翘。 在那明媚的光线下,赵禹转身,走进了通道。 ...... 夜幕降临。 常宁县城,赵禹家小院。 敞开的堂屋里,赵永卓、胡氏和织女三人坐在饭桌上,吃着晚饭。 胡氏往织女碗里夹了一筷子菜,不过回过头时,看到赵禹常坐的位置上空空如也,顿时气得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这两个臭小子,都出去十来天了还不回来,也不知道在桃花村做些什么!” “确实太胡闹了!今天都三月初二了,四月份就是府试,再不回来,别赶不上报备才好!” 赵永卓点头,也是严肃着脸,放下了筷子。 织女正吃着饭,把脸挡在碗后,睁着大眼睛透过碗的边缘观察了一下胡氏和赵永卓。 而后,织女放下碗,笑嘻嘻道: “老爷、夫人,你们不用担心,少爷想必很快就回来了,这些日子主要是桃花村那边的番薯酒酿造出了点问题,少爷在那边教导他们呢!” “教导个什么劲?番薯酒这些年酿造了这么多,那小子也不卖,全堆在桃花村,要这么多干什么?又喝不完!” 胡氏没好气地瞪向织女。 而赵永卓也是断然附和: “不错!那番薯酒要来干嘛?哪有参加府试重要?不知轻重!” 织女闻言,急忙摇头,解释道: “不是的呢!少爷说那些番薯酒他有大用,比郁香斋的点心都重要,他这么说,肯定是有用呢!” “一些酒而已,能有什么用?也就只有你个小丫头信他,气死我了!” 胡氏气咻咻地戳了戳织女的脑袋,戳得织女直缩脖子后,才又瞪向赵永卓: “当家的!明天你去一趟桃花村,把那两个小子抓回来,看我不抽死他们!” “嗯!明天一早我就去!” 赵永卓严肃地点了点头。 见状,织女急忙站起身来到胡氏身后,替胡氏按摩起了肩膀,并乖巧道: “夫人,您消消气,别气坏身子了,老爷也是一样!您俩每天在面馆忙活,辛苦不说,面馆也离不开您俩啊,不如明天我去一趟桃花村,让少爷赶紧回来?” 胡氏被织女捏得舒服,听着织女贴心的话,心中怒火顿消,眯着眼点了点头: “你去也好,记得让那俩小子赶紧回来!” “欸!好的呢!” 织女顿时笑嘻嘻,手上也更勤快了,直捏得胡氏露出舒服的笑容,忍不住感叹: “幸好我家有织女,要是只有那俩小子,老娘非得被气得短寿不可!” “娘!谁又气您了?” 胡氏声音刚落,门外的院中顿时传来一道声音。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四章 话别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胡氏微眯的眼睛一睁。 就见那院中,正走来两道少年身影,不是她那宝贝儿子和云安,还能有谁? 看到两人满脸的笑嘻嘻,胡氏刚歇下去的怒火又腾腾地冒了出来。 “你个臭小子,还知道回来啊?” 胡氏拍桌而起,气冲冲地走到一边,拎起扫把就抽向了刚走进堂屋的赵禹。 赵禹被唬得一跳,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而云安和织女的速度飞快,直接扑向了胡氏的双脚,像小时候那样,‘扑通’跪在地上,一人一只脚抱住了胡氏: “打不得啊,夫人!打不得......” 两人连连求饶,紧紧地把胡氏禁锢在了原地。 胡氏在他们小时候就拖不动他们,现在长这么大就更拖不动了,直气得哭笑不得: “你们两个小鬼,长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 一人头上拍了一巴掌,胡氏依旧气不过,把扫把扔给了走来的赵永卓: “当家的,你来打!好好给这小子一个教训!” “欸!” 赵永卓接过扫把就朝赵禹走去,他对赵禹的学业看得很重,如今赵禹如此耽误,他也是气得不轻。 不过面对赵永卓,赵禹倒是不怵了,挺着胸膛道: “爹!我现在考过了县试,算半个童生了,打不得!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对我名声就不好了!” 闻言,赵永卓脚步一顿,他气归气,但儿子的名声更重要啊。 想到会影响到儿子未来,赵永卓急忙把手中的扫把扔到了一边。 胡氏见状,对赵永卓气不打一处来,不过听到赵禹的话后,她也意识到如今的赵禹跟小时候不一样了,便也没再出声。 赵禹见胡氏的气势落下,立马抓住机会,跑到胡氏身后,替她捏着肩膀,笑嘻嘻道: “娘!您消消气,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而且我明天打算一早就去衡州府,不再气您了!” “明天就走?” 胡氏顿时忽略了其他,心中立马升起儿子要走的不舍,扭过头,怔怔地看着赵禹。 “嗯!府试在四月,我还要去知府衙门报备,不能耽搁了!” 赵禹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饭桌,吞咽着唾沫道: “娘,可以吃饭了么?我跟云安一路赶来回,还没吃晚饭!” “快快快!赶紧吃饭,你们两个赶紧站起来!” 一听儿子还没吃饭,胡氏那个心疼哟,急忙把织女和云安扯起来,然后拉着赵禹和云安坐到了饭桌上。 而织女,则是快速加了两副碗筷。 一家人重新落座。 胡氏一个劲地往赵禹和云安碗里夹菜: “多吃点!几天不着家,看你们两个瘦的!” “谢谢夫人!还是夫人做得饭菜好吃,几天没吃到着实想得紧!” 云安快速往嘴里扒着饭,把一张嘴塞得满满的。 而赵禹也是埋头干饭。 “好吃就多吃点!” 胡氏满脸笑意,不停地给两人夹着菜,织女则在一旁添饭。 赵永卓嘬着小酒,看着桌上的其乐融融直乐呵。 ...... 饭后。 赵禹的房间里。 赵禹靠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着,一双脚则放在装着热水的木盆里,任由织女按捏着。 “少爷,您这次去衡州府,真不用小婢陪着么?” 织女抬头看着赵禹,俏眉微蹙。 “不用!” 赵禹的脑袋枕在椅背上,眼也不睁道:“你在家看着郁香斋,云安管理青山寨,你们两个都不用跟着去,让武堂的卫骁跟着就好!” 闻言,织女的俏眉皱得更紧,张口就欲说什么,不过赵禹又缓缓开口: “郁香斋是我们的后勤来源,你不在这看着我不放心,而且青山寨刚建,需要你在后面保证物资,云安要主持青山寨,所以你们两个都要留在家里!另外,我吩咐你的事情,也需要你去做!” “是,少爷!小婢明白了!” 织女咬着嘴唇,缓缓低下了头,那手上的动作更加温柔。 这一番脚洗了好一会儿。 直到木盆里的水渐凉,织女才端着木盆退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赵禹没有立即睡去,他像往常一样,又坐在书桌前看起了书。 这次,赵禹看的是韩礼儒给他的衡州府历年府试考题。 顺便,赵禹还选了一道韩礼儒的押题,试着做了一下。 而这一忙活,夜已是渐深。 当赵禹放下手中刚写的八股文、准备吹灯睡去时,目光又瞥到了桌角放着的一摞书籍。 那摞书分别是《鬼狐传》《红楼梦》《长生殿》等等,高高的一摞,已是洛尘脑子里的所有故事了。 当然,与这摞书的高度成正比的,还有从京城寄来的大量银子,这也是洛尘这些年能支撑赵府开支的重要来源之一。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去年的时候,京城那边就突然中止了来信,也没了音信。 “北方的姑娘,你兜里还有我的银子......” 一声呢喃,房间里的灯光暗去,陷入了一片黑暗。 ...... 崇祯八年,三月初三。 晴! 大吉,宜远行。 清晨的常宁县北城门外,一辆马车停在路边。 马车旁,赵禹一家在这话别。 “禹儿!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天三餐要记得按时吃,天冷了记得添衣裳......” 胡氏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给赵禹整理着身上的天青色直缀,满脸的依依不舍。 赵禹享受着母爱,并没有不耐烦,而是连连点头。 旁边的赵永卓见状,难得的朝胡氏严肃道: “这是去考科举,又不是去做别的,有什么不舍的?赶紧了,别耽误路上的时间!” “你知道什么?又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当然不心疼了!” 胡氏恼怒地瞪了赵永卓一眼,直把赵永卓呛得脸色一红。 不过经赵永卓一说,胡氏也知道不能再耽搁了,把赵禹头上的凌云巾又正了正后,便看向赵禹身后背着书箱的云安: “云安,你跟着禹儿去,这一路也要照顾好自己,禹儿这是去考科举,路上有什么事情你多辛苦些,两人互相帮衬!” “夫人,您放心!” 云安点了点头,对胡氏的关心心中感动,看着赵禹的背影更是复杂。 胡氏没有发现云安的异样,吩咐完之后,放下赵禹的手,不舍地摸了摸赵禹的脸庞: “禹儿,时候不早了,去吧!” “是,娘!” 赵禹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胡氏身边的织女,吩咐道: “织女,我不在家,你在爹娘膝下好好替我尽孝道!” “少爷放心!” 织女一双大眼睛满是不舍,朝赵禹福了福。 赵禹点头,然后退后两步,朝赵永卓和胡氏躬身长揖: “爹,娘!孩儿走了!” 直起身,赵禹转身走向了马车。 云安朝赵永卓夫妇道了一声别,急忙跟上赵禹。 两人上了马车,车夫一甩马鞭,马车朝北边缓缓而去。 赵禹家已不是贫寒人家,自然不会委屈赵禹走路去,坐的是马车。 只是,看着马车驶去,胡氏又急忙跑出两步,嘶声大喊: “禹儿,到了衡州府记得回个信,报平安!” “知道了,娘!” 赵禹的声音传来,马车渐行渐远。 看着远去的马车,胡氏眼里憋着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不用担心,禹儿和云安都有武功在身,不会有事的!” 这时,赵永卓走到了胡氏身边,轻轻地握住了胡氏的手。 胡氏点了点头,默默地看着马车消失在远方。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五章 卫骁 那边。 常宁县城消失在视线里后,马车又行了五里地,来到了五里外的短亭。 这处短亭是常宁县城外远行话别的地方,只是赵禹考虑到赵永卓夫妇还要经营面馆,便拒绝了到此话别。 不过,此时的短亭内也没什么人。 常宁县今年虽然有一百多人高中县试,但这些人并不像赵禹这样耽误了这么多天,他们早在前几日就启程去了衡州府。 所以,短亭现在很是冷清,只有一个十六七岁、身材高大又略显儒雅的少年,等候在这。 而马车行驶到这里后,也停了下来。 马车内,云安透过车窗看了眼短亭外等候的少年,然后看向车内坐于正位的赵禹,满脸苦相道: “少爷,真不让我去么?夫人如此叮嘱,我要是不去......” 云安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脸上满是难色。 赵禹摆了摆手: “不用在意,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青山寨就交给你了,等我回来的时候,希望看到青山寨已经建设完成!” “是,少爷!您放心!” 云安收起难色,咬牙点了点头。 而后,云安掀开车帘,朝外面一声沉喝: “卫骁,过来!” “是!教头!” 短亭外等候的少年,快步来到马车边,朝车厢内的赵禹躬身抱拳: “属下武堂卫骁,见过少爷!” 声音不徐不疾,卫骁一对浓眉下的双眼平静,一张方脸也古井无波,整个人显得很是沉稳和稳重。 “不必多礼!” 赵禹看着卫骁露出了一抹笑容,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云安则是朝卫骁快速吩咐: “卫骁,你跟随少爷前往衡州府,一路上要打点好少爷的一切,保护好少爷的安全!” “是!属下明白!” 卫骁郑重地点了点头。 见状,云安又看向了赵禹: “少爷,您保重,一路顺风!” 声音落下,云安干净利落的下了马车。 而卫骁则把行李放到了马车上,然后放下车帘,跟车夫一起坐在车厢前。 马车继续朝北前行。 云安站在短亭前,目送着马车远去。 稍一会儿。 “哒哒哒......” 身后马蹄声响起,织女和小绿骑着两匹矮脚西南马而来。 到了短亭后,织女跳下马背,目光依恋地望着远去的马车,缓缓走到云安身边: “现在世道越来越乱了,少爷如果过了府试的话,就会直接前往参加院试,你不会真的只让卫骁保护少爷吧?” “当然不会!我让方进带着七八个武功最高的青衣卫在暗中保护,还让暗堂一路保持消息往来,如果有什么事,我们第一时间就会知道!” 云安头也不回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 织女放下了心。 两人陷入了沉默,只是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 直到远去的马车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云安扭头看向了织女,郑重道: “织女,家里以为我跟少爷一起离开了,所以少爷没回来前,我不能出现,家里就辛苦你照顾了!” “嗯!你去青山寨吧!” 织女点了点头。 见状,云安没再说话,翻身上了一匹马,朝卧牛山的方向奔去。 后面,织女依旧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小绿牵着另外一匹马,静静地站着其身后。 直到良久,直到北方的马车不知道消失了多久,织女转身,朝县城缓缓走去。 身后,小绿默不作声地牵马跟随。 ...... 常宁县北边的官道上,马车缓缓而行。 马车内,两面车窗的车帘掀开着,春日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在车内,让得车厢充满了温暖。 赵禹独自坐在车厢里,就着明媚的光线,看着历年府试考题。 稍一会儿,或许是因为马车过于颠簸,赵禹看着考题的眼睛微微有些胀痛。 把眼睛从考题上拿开,赵禹揉了揉眉心,稍作歇息。 不过看到前面车帘外映着的高大背影,赵禹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拿着考题纸在手上拍了拍,发出清脆纸张声的同时,缓缓开口: “卫骁,进来坐会儿!” “是,少爷!” 车帘掀开,卫骁那高大的身影弯腰进了车厢,朝赵禹微微一礼后,便坐在了车厢的一侧,平静地看着赵禹,等着赵禹开口。 卫骁知道,赵禹叫他进来,肯定是有话要说。 赵禹打量着卫骁,淡然一笑: “上次比武,听说你又输给了方进,屈居第二?” “是!方进副统领武功高强,属下不是其对手!” 卫骁点了点头,并没有屈居第二的惭愧和不甘,整个人显得很是平静。 赵禹听到这话,却是眼露揶揄: “怎么?你们的武功都是我和云安教的,在我面前还准备藏拙?” 闻言,卫骁终于绷不住,苦笑了一下,而后正色地摇了摇头: “都是府里一起长大的兄弟,不管谁第一都无所谓,主要是谁得第一更合适!方进副统领要指挥青衣卫,他得第一能让他更有威信,更合适!” “这话我倒是爱听!” 赵禹看着卫骁满是赞许,也很是欣赏他的大局观。 随即,赵禹又笑道: “你知道我这次为何带你出来么?” 卫骁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那平静的眼中露着疑惑。 赵禹莞尔一笑,缓缓道: “你的武功不落方进,兵事是武堂学得最好的,甚至还要超过云安!这些年,你又训练过其他人,指挥过青衣卫,在暗堂学过情报,在商堂学过后勤,可以说府里能学的你都学过一遍了,也学得非常出色!” “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现在就差到军中历练了,不过我们现在没有条件给你历练,所以我这次带你出来,想让你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开阔见识,开阔胸怀!” 说罢,赵禹看着卫骁满是笑意。 卫骁闻言,心中一禀,跪坐的身体猛然挺直,朝赵禹磕头而下: “少爷救属下于危难,这些年不惜代价养育、培养属下,属下没齿难忘,感谢少爷大恩!” 卫骁的声音有些颤抖,整个人没了之前的沉稳和平静,满是感激。 看着卫骁跪伏的后背,赵禹却皱起了眉头,不悦道: “我培养你们,是让你们给人下跪的么?府里的规矩都忘了?” “是!属下知错!” 卫骁又是心中一禀,急忙起身重新坐好。 在起身的过程中,卫骁的衣袖不着边际的抹过眼角,眼眶中的湿润也快速收敛,不想让赵禹看出什么。 不过赵禹还是看到了卫骁眼眶中未退的微红,心中欣慰。 随即,赵禹也不再多说,伸手指了指放在卫骁对面的书箱,笑道: “你也不要坐外面了,就在这看会儿书,书箱里除了科举用的书外,我还特意给你带了兵法和兵事相关的书籍!” “是!” 卫骁没说什么,只是眼中刚消下去的微红又现了出来,急忙去拿书掩饰。 稍一会儿,卫骁拿了本兵书,靠着车窗看了起来。 赵禹见卫骁逐渐入迷,笑了笑,然后自己也继续看向了手中的考题。 一时之间,车厢里陷入了安静,只有马车轱辘发出的‘叽嘎叽嘎’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六章 竹林萧杀 常宁县到衡州府城有一百五十多里。 整个路程分为两半,一半陆路,一半水路,两半都差不多的距离。 从常宁县城出发,走陆路到松柏,然后从松柏坐船,顺着湘水而下,直接就可以到达衡州府城,整个路程倒也不远,也不难走。 不过赵禹第一次远距离坐马车,那道路的坑坑洼洼着实把他颠得难受,为了舒服点,赵禹走得很慢,并且每走十里就停下歇息一会儿。 而大明仿前朝,十里设一长亭,五里设一短亭,所以赵禹停下歇息之地正好是各个长亭。 长亭是郊游驻足和分别相送之地,官道上的行人也多在这里歇息,倒也人不少,也繁衍出了一些茶水等服务,赵禹在这歇息倒也正好。 当然,也有一些偏僻之地的长亭荒废了,很远也看不到一座长亭。 不过这些地方也有人开设茶棚,供往来的行人歇脚。 而赵禹走了四十多里后,就遇到了一座茶棚。 这是一座建在竹林里的茶棚,官道从竹林中穿过,茶棚就在官道的边上。 整个茶棚并不大,前面用大竹竿搭着一个棚子,后面用竹子建着几间房。 时值午时,阳光明媚。 在那茶棚内的几张桌子上,此时正坐着十几个行人,他们在那喝着茶水,嚼着饼子。 在茶棚前,还停放着三辆载着货物的马车,一看就知道那茶棚内有个小商队。 “少爷,前面有个茶棚,您到那歇一下吧?” 马车驶进竹林,卫骁透过车窗看了眼前面的茶棚,然后回头看向赵禹。 赵禹瞟了眼窗外的茶棚,点了点头: “去喝杯热茶也好!” “是!” 卫骁走出车厢,跟车夫吩咐了一声。 不一会儿,马车来到茶棚前,并且停了下来,也引起了茶棚内一众茶客的注意。 不过卫骁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让车夫把马车停在茶棚对面的官道边,与茶棚前的三辆商队马车拉开了些距离。 少顷,赵禹跟卫骁下了马车,朝茶棚走去。 茶棚内的一众茶客看到赵禹一身士子打扮,就知道赵禹是赶考的书生了,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毕竟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很少,很受人尊重,而且赵禹身材修长、面冠如玉,生得一副好皮囊,再加上常年练武,脸上棱角分明,整个人温文尔雅中带着英武之气,很是引人注目。 “欸,两位客官喝茶么?快请这边坐!” 茶棚内有个伺候的小二,看到赵禹两人走进茶棚,立马上前招呼。 甚至因为赵禹读书人的身份,再加上还带着个下人,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凡,所以小二显得很是谄媚,不仅给赵禹单独腾了一张桌子,还把赵禹安排在了一个干净的角落。 “多谢了,给我们上两壶茶!” 跟卫骁坐下,赵禹朝小二笑着点了点头。 “不用谢,不用谢!两位客官稍等!” 小二像是还没见过赵禹这样的人跟他这么客气过,整个人显得很是局促,急忙摆了摆手后,快速去倒茶了。 赵禹又笑了笑,然后好整似暇地打量着茶棚内的众人。 这些人有七八个满是汗渍的汉子,他们围坐在两桌,目光时不时的注意着茶棚前的三辆货车,显然这些货车就是他们的。 此外,还有三四个看着像远行的路人。 这些人多看了赵禹两眼后,便没再关注了,各自吃喝着自己的。 赵禹也只是扫了这些人一眼,然后便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走来的小二。 待小二放下茶壶,卫骁给赵禹倒了一杯茶,然后拿着另外一壶茶站了起来,轻声道: “少爷,我去给车夫送壶茶!” “嗯!” 赵禹点了点头,端着茶轻抿。 车夫没有跟过来,因为他要喂驮马,还要看着马车上的东西。 卫骁拿着茶壶和茶杯,径直走向了马车。 赵禹抿了口热茶,再闻林中的清新时,整个人顿时变得舒缓。 脸上笑容舒展,赵禹恬淡地望向茶棚外的竹林。 春风拂竹,竹叶‘哗哗’摇响,发出悦耳般的轻灵声。 那明媚的光线落下,被茂密的竹叶斩碎星星点点落了满地,随着竹叶的‘哗哗’摇摆,那地上的星星点点也如小精灵似的,快速跳跃着,充满了灵动和活力。 吹着春风,闻着竹香,听着竹声,看着竹叶间若隐若现的光线,赵禹的心灵顿时变得宁静,整个人仿佛融入了这片竹林中,空灵而又自然。 此刻,赵禹退去了铅华,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出尘的气息,整个人从容、淡雅。 迎着竹叶间落下的一缕光线露出一抹恬淡的笑容,赵禹轻捏茶杯置于鼻下,轻嗅茶香。 淡淡的茶香在鼻腔中扩散,赵禹深吸了口气,毛孔张缩舒服间,端茶轻抿。 只是,就在赵禹手中的杯沿刚到唇边时,他恬淡的眉宇间却突然一凝。 下一刻! “嗖!” 一道箭啸声突然在林中响起,瞬间打破了此间的宁静。 旋即,‘噗呲’一声,茶棚内的两桌大汉中,顿时有一人的脖子上飙出了一道血线,‘啊’一声栽倒在了桌下。 紧随这道箭啸声,顷刻间。 “嗖嗖嗖......” 一片箭啸声在林中响起,十数支羽箭无差别地射进了茶棚内,瞬间又射中了几名大汉和行人,一片惨叫。 直到这时,茶棚内的众人才反应过来。 “啊......杀人了!遇强人了!快跑啊......” 一片恐惧的惊吼声,茶棚内的众人顿时哭爹喊娘地冲出了茶棚,四处逃窜。 官道那边。 卫骁刚把茶壶递给车夫,他在第一声箭啸响起时就猛得看向了茶棚,并且就欲拔腿冲向赵禹。 不过看到赵禹朝他远远打来的手势后,卫骁硬生生的止住了动作,然后立马捂住车夫就要惊叫的嘴巴,拉着他迅速躲在了马车那边。 茶棚那边。 羽箭依旧在不停地从竹林中射出,射进了茶棚,射向了冲出茶棚的众人。 洛尘坐在茶棚内没动,甚至连身体都没挪一下,他依旧端着茶轻抿,对身边呼啸的羽箭和惊叫哀嚎恍若未见。 那模样,风轻云淡,好似这萧杀竹林中的一片闲云,任他刀光箭影,他自听着风声竹音。 悠然中。 “咻!” 一支羽箭朝赵禹迎面射来,赵禹微微侧身去拿桌上的茶壶,让得羽箭正好擦着他的发丝而过。 随后,赵禹拿着茶壶给自己的茶杯满上。 “咻!” 一支流矢朝赵禹刚放下茶壶的右手飞来,赵禹右手端茶轻抿,让得流矢正好从手肘下飞过。 “嗖!” 一根羽箭穿越虚空而来,射向了赵禹的左胸,赵禹放下茶杯,其杯沿正好与飞来的箭头碰在了一起,那箭头‘呲’的一声,擦着杯沿侧飞而去。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并看不出刻意的做作和躲避,一切都是那么的轻描淡写,那么的随意,恰是无意间的幸运。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七章 我家少爷喝茶不喜欢被人打扰 “哚哚哚......” 羽箭从竹林中射来,射在茶棚的竹竿上,射在桌上,射在墙壁上,发出道道夺命声。 几波箭雨后,羽箭停歇,茶棚外还在奔逃的也就还剩两三人,其他人要么倒在地上没了动静,要么躺在地上痛嚎。 而这时,竹林中也冲出了一伙手拿各种兵器的男人。 “哈哈!小的们,手脚麻利点,把那几个逃跑的剁了,地上受伤的给他们个痛快,然后把尸体摸干净,一个子也别留!” “是!大当家的!” 这伙人有十几个,身穿各种各样的衣服,赫然是一伙土匪。 他们一冲出树林后,便在一个独眼大汉的指挥下,兴冲冲地追上了那几个奔逃的人,并且直接杀了他们,而其他山匪也开始对地上惨嚎的人进行补刀。 至于那个独眼大汉,吩咐完下面的人后,提着一把大刀,兴致勃勃地来到了茶棚门口停放的三辆满载货物的马车边。 拍了拍马车上的货物,独眼大汉一声大笑: “哈哈哈哈!刚来常宁县的地界就有这样的收获,看来我们以后要在常宁县发大财了!” “那是!还是大当家英明神武,带着我们来常宁县发财!” 周围几个山匪听到独眼大汉的大笑,顿时屁颠屁颠地拍着马屁。 独眼大汉很是受用,挺了挺胸就准备说什么,可这时,茶棚内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大当家的,这里还有一个人,是个书生!” “咦?” 独眼大汉一声轻咦,绕过货车看向了茶棚内。 刚才有三辆大货车挡住了视线,现在绕过货车,独眼大汉却发现茶棚内真的还有一个人,而且是个小书生,还在那里自顾自地喝着茶。 眼中啧啧称奇,独眼大汉饶有兴趣地走进了茶棚。 赵禹坐的位置是个角落,面对着山匪杀来的方向,前面有三辆货车挡住了视线,所以山匪之前还真没发现他。 待山匪来茶棚内清场,发现赵禹后,因为赵禹的气质、身份以及悠然喝茶的做派,让得山匪对他惊奇,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通知了他们的大当家。 此时的赵禹,被两个山匪一左一右的用兵器指着,不过他对此恍若未见,依旧淡然地喝着茶。 等独眼大汉来到赵禹的桌前后,打量着赵禹的模样,又是忍不住啧啧称奇。 “你们两个把兵器放下,读书人金贵着呢,可别吓到这位小书生了!” 打量着赵禹,独眼大汉抬起双手,朝站在赵禹左右的两个山匪按了按。 见状,两个山匪缓缓收起了兵器。 而这时,独眼大汉又弯下腰,双手撑在赵禹的桌子上,一只眼睛带着黑色眼罩的脑袋朝赵禹缓缓凑去。 不过...... 猛然间! “吼!” 一声虎啸从独眼大汉口中传出,独眼大汉面目狰狞,犹如猛虎下山一样,猛然凑到赵禹眼前。 那模样,就像个要食人的猛虎。 只是,赵禹对独眼大汉突然间的恐吓没有任何反应,就连眼中都没有丝毫波澜,整个人淡然、从容,仿佛独眼大汉是个空气。 “啧啧!连这都没有反应?” 独眼大汉咂了咂嘴,缓缓直起了腰,打量着赵禹,调笑道: “小子,你是不是被吓傻了?吓尿了么?” 说着,独眼大汉伸手在赵禹眼前晃了晃,然后竟是真的低头看了看桌下。 见赵禹凳子下一片干净,独眼大汉再直起身时,惊奇道: “小子,你没尿啊!别人都跑了,你为什么不跑?难道不怕死?” 声音出,赵禹依旧没有反应,只是端着茶杯在鼻尖轻嗅。 见赵禹如此无视自己,独眼大汉的玩闹散去,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挺了挺身体,独眼大汉霸气侧漏,冷声道: “小子,敢如此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你真不怕死么?” 乓! 声音落下,独眼大汉猛得把手中的大刀拍在了桌上,直拍得桌上的茶壶往上跳了跳。 看着桌上指着他的刀锋,赵禹终于看向了独眼大汉,只不过那眼中露着揶揄,嘴角似笑非笑,手中也把玩着茶杯,并没有说话。 见赵禹如此模样,独眼大汉终于暴怒: “他娘的,敢跟老子装模作样,还敢用这种眼神看老子,找死!二狗,给老子挖了他一对招子!” “是!大当家的!” 旁边一个山匪眼中闪过厉色,抬起手中的刀就准备动手。 不过没等这个山匪有下一步动作。 突然间! “嗖!噗呲!” 一道破空声响起,这个山匪猛得一顿,眼睛瞬间睁大,在其眉心处,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深入脑袋的弩矢。 而在这道破空声响起的瞬间,茶棚外的四周,也同时响起了‘嗖嗖’的破空声。 其声音凌厉、密集,仿佛刺在人心中,让人头皮发麻,心中一禀。 而紧随这些破空声,便是一道道惨叫声。 独眼大汉是在他对面的另一个山匪同时射中了眉心才反应过来的,顿时心中一炸,猛得扭头看向了茶棚外。 可不等独眼大汉看清什么,他的视线中就一片青影闪过,而后‘沁沁’的一片刀鸣声,独眼大汉的脑袋顿时被六把长刀指着。 这六把长刀,两把指着独眼大汉两边的太阳穴,三把指着独眼大汉的脖子四周,一把直指独眼大汉的眉心。 六把刀皆是刀尖贴着独眼大汉的皮肤,只要独眼大汉敢动一丝,绝对会主动送上门被其中一把刀刺破肌肤。 突然间的变故,刚扭过头的独眼大汉顿时僵住,扭着头一动不敢动,独剩的那只眼睛尽是不可置信。 心中骇然,独眼大汉咽了口唾沫,瞪大着眼睛用余光扫视着四周。 就见他被六个人包围着,这些人一身青衣,腰别强弩,面部蒙着青巾,只露着一双眼睛在外。 目光延伸,看向茶棚外,独眼大汉惊恐的发现,他的十几个手下在这一瞬间竟然全死了,个个躺在地上,反被两个青衣人在那摸尸。 “刺客?江湖高手?” 咕咚! 独眼大汉狂咽了口唾沫,心中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他十几个手下瞬间被杀,一帮如此训练有素、身手了得的青衣人,独眼大汉就是用屁股想也知道绝不简单,更是知道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了。 心中冰冷,独眼大汉因为扭着脑袋不敢妄动,只能撇过眼神看着对面的赵禹。 见赵禹依旧悠然地喝着茶,目露揶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独眼大汉不再觉得赵禹的神态有多么可恶了,而是恐惧。 一股恐惧在独眼大汉心中蔓延! 咕咚! 再次滚动了一下喉咙,独眼大汉小心翼翼地张开厚唇: “这位公......” “啪!” 独眼大汉刚出声,指着他眉心的那把刀就拍在了他的嘴巴上,把他后面的话给拍回了嘴里。 而后,那把刀伸进了他的两瓣厚唇之间,刀尖直顶他的牙齿。 随着这把刀的探进,这把刀的主人也发出了一道缓缓的清冷声: “安静点,我家少爷喝茶时不喜欢被打扰!” “唔......” 刀尖就差捅进嘴里了,独眼大汉惶恐不已,不敢妄动的他抿着刀尖,急忙眨眼以示知道,更是不敢再出声了。 只是,再看向赵禹时,独眼大汉的那只独眼中露着哀求。 赵禹没有出声。 这会儿,卫骁来到了赵禹身边,他把独眼大汉放在桌上的大刀远远扔到了一边,又把桌子擦了一遍,然后给赵禹再续了一杯茶。 赵禹端着茶慢条斯理地喝着,一边揶揄地欣赏着独眼大汉与之前的威风判若两人的丑状。 茶棚内外一时陷入了安静。 外面春风拂竹发出悦耳的轻灵声,却是满地尸体铺地。 茶棚内几大高手刀指山匪,恭敬地站在桌前,等着桌上的少年饮茶。 一切如此的诡异。 直到一杯茶下肚,赵禹悠然起身,洒然离去。 后面,卫骁寸步不离地跟在赵禹身后。 走出茶棚。 突然间,身后‘噗呲’一道破体声传来,又一声惨叫,然后彻底安静。 赵禹头也没回,径直走到马车边,上了马车。 而后,马车启动,朝东北方向缓缓驶去。 后面,一众青衣卫也消失在了茶棚内,只留下满地的尸体。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八章 聚德商号 松柏镇距离常宁县城七十多里。 它北依湘水,来往商客众多,是个大镇,颇为热闹。 赵禹是在第二天的午时初来到松柏的,此时也正好是饭点。 松柏镇一间酒楼的二楼雅间内,赵禹独自坐在桌前,吃着桌上的三菜一汤,透过窗户望着外面船来船往的湘水。 稍一会儿,雅间的房门被推开,一身青衫的卫骁走进了雅间。 关上房门,卫骁走到赵禹身边,躬身道: “少爷,属下都问过了,松柏坐船到衡州府城只要一天时间,多是清早出发,下午刚好就能到,其它时间为了避免走夜路,几乎没船去,所以我们今天来晚了,没找到去衡州府的船!不过属下刚才碰到了一位我们常宁县城的商户,他包的货船明日清早正好去衡州府城!” “没事,时间还充裕,耽误一天没关系,明日就坐那艘货船去吧!” 赵禹随意地摆了摆手,然后指了指对面的座椅: “先坐下吃饭吧,吃完后找间客栈住下!” “是!” 卫骁点了点头,走到赵禹对面坐了下来。 两人吃过饭。 出了酒楼后,就在隔壁找了间客栈住下。 因为临近府试,赵禹也没心思去外面逛,而是关在房间里,抽了一道韩礼儒的押题做了起来。 ...... 翌日。 天气晴朗。 赵禹和卫骁一大清早就来到松柏码头。 此时正值旭日初升,一片金色的光芒在水面上闪耀,清风拂过,江面上水波荡漾,像是一层层金色的绸缎在水面上舞动。 远处的江面,已有小船在撒网,为生活而忙碌。 近处的码头,安静了一个晚上的艘艘船只也动了起来,有的正缓缓离去,有的正上下货物,有的正在迎接着商客。 赵禹在卫骁地带领下,走过一段建在江面上的渡口,最终登上了一艘货船。 这艘货船一端是平底,堆放着货物,一端建着两层的阁楼建筑。 说是货船,其实看着像商货两用。 赵禹两人沿着建有扶拦的船沿,走过堆放货物的一端,朝那边的阁楼而去。 不过,在赵禹两人的前面,此时也有一位干练的锦袍老者迎面走了过来,并且看到赵禹后,立马笑了起来: “哈哈,果然是赵禹公子,昨日老夫一听说有位赵姓公子要去府城赶考,就猜到是常宁县今年第二名的你了!” 一声大笑,老者走到赵禹身前,打量着赵禹,又咂了咂嘴: “啧啧,当年在南市街边卖摇椅的小小稚童,竟然有朝一日能高中县试第二,老夫当年就觉得你不简单,没想到真有这么一天!” “呵呵,小子能有今日,还多亏李大管家当年买了那两张摇椅啊!” 赵禹也笑了起来,朝老者拱了拱手。 这位老者,正是当年赵禹第一次卖摇椅时,买了他摇椅的李府大管家。 也正是因为有这位大管家的配合,赵禹当年才能在南市顺利地搞出了摇椅的订单预售。 昨日卫骁跟赵禹交了底,知道这艘货船就是常宁县李府包的,所以今日见到李管家,赵禹也不惊讶。 李管家听到赵禹的话,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老夫现在可是看出来了,赵公子就是个人精,老夫当年可上你当咯!” 李管家如当年一样跟赵禹说着话,不过因为赵禹不同往日的身份,李管家对他的称呼改变了,也带着对读书人的尊敬。 两人寒暄完毕。 赵禹让卫骁拿着行李先去房间,他则跟李管家在这扶拦边的船沿聊了起来。 而这时,货船也离开了码头,沿着湘水顺流而去。 赵禹心旷神怡地看了眼沿岸的风景,然后又看了看身后堆着的货物,最后朝李管家莞尔一笑: “李管家,你们李府在府城也有生意么?” “嗯,我家大少爷在府城开了家粮店,老夫这次就是把李府产的一批粮食给送过去!” 李管家从江面上收回目光,笑着点了点头。 赵禹闻言,顿时疑惑: “粮食现在在哪都是紧俏之物,常宁县的粮价也不算低,还有许多商人跑到常宁县来收购粮食,李府为何舍近求远,把粮食运到府城去卖?” “赵公子有所不知!” 说到这事,李管家脸上闪过怒气,却是无奈道: “咱们常宁县有个豪商,此人控制了常宁县近七成的粮食生意,不管是买的,还是卖的,几乎都要通过他的定价来,我李府不堪他的低价,只能把粮食运到外面来卖了!” “李管家说的是......聚德商号?” 赵禹眼中光芒闪了闪。 “不错,正是聚德商号的东家!” 李管家点了点头,叹息道: “此人手眼通天,他的聚德商号不仅掌控了常宁县的七成粮食,还涉及盐业、酒楼、赌坊、家什、布匹等行业,可谓是常宁县的巨商,在常宁县的商界一手遮天,无人能与其竞争!” “不过此人的手段颇为不堪,他能有今天,大多是用卑鄙手段打压竞争对手得来的!尤其是他手下的那个头号掌柜,更是手段狠辣!” “那个掌柜名为杨昌,以经营聚德商号名下的‘木艺坊’发迹,‘木艺坊’主营家什,当时在常宁县也就个大点的木器店,后来推出城里流行的摇椅...唔......就是你当年卖的那个摇椅!此人当时暗地里派流氓打手把城里卖摇椅的店铺都打砸了一遍,以威胁恐吓的手段垄断了摇椅生意,然后又把摇椅卖到其它府县,很是大挣了一笔。” “后来杨昌得到聚德商号东家的赏识,把他派到聚德商号起家的‘聚德酒楼’担任掌柜,这期间他的手段更狠,不仅勾结地痞流氓打压竞争对手,听说‘聚德酒楼’现在卖得红火的烈酒方子也是他从一户人家那里抢来的,为此他还暗地里灭了人家一门!也正是有了这种烈酒,‘聚德酒楼’才成了常宁县如今的第一酒楼!” 一口气数落了聚德商号的众多龌龊事,李掌柜说完后,脸上满是不屑和气愤,重重地拍了拍身前的扶拦。 “杨昌么......” 赵禹转过身看向江面,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杨昌这个名字,赵禹永远也不会忘记。 当年就是此人指使地痞打手砸了他家的木器店,还把他抓起来威胁赵永卓交出摇椅的摇木制作之法,让得赵永卓跪在地上哀求、乖乖交了出来,最后还用一文钱购买的方式羞辱赵永卓。 如此耻辱,赵禹当然不会忘记! “给我等着!用不了多久了......” 赵禹眼睛微眯,藏在宽袖中的双手握了握拳头。 下一刻。 赵禹神色一缓,脸上再次浮现笑容,又跟李管家闲聊了一会儿后,便去往了自己在船上的休息间。 房间里。 赵禹负着双手,站在窗前,望着江上的风景。 身后,卫骁垂手而立。 “常宁县的地主大户正往外卖粮食,你通知织女大量收购,一部分储存,一部分用来酿酒,用酿造番薯酒的方法酿造,而后同样窖藏在酒窖,不要声张!” 赵禹头也不回地缓缓开口。 “是!” 卫骁转过身,脚步轻缓地退出了房间。 等卫骁一走,赵禹也抛去了其他事情,来到了桌边,拿出一道押题做了起来。 如今不管是什么事,都没有府试重要!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九章 衡州府 雁峰烟雨,石鼓江山。 朱陵后洞,青草渔家。 花药春溪,岳屏雪弄。 东洲桃浪,西湖白莲。 衡州府,九曲湘水,巍峨衡山,地灵人杰。 夕阳下,一艘货船顺着湘水进入了这座湖广重镇,停在了府城内的衡州码头。 码头上,船只云集,人来车往,声声鼎沸中,热闹非凡。 “这就是衡州府最大的码头么?果然热闹繁华。” 赵禹和卫骁下了货船,卫骁提了提身上的书箱和行李,看着热闹的码头,惊奇不已。 “嗯!确实热闹!” 赵禹点了点头,也笑看着四处。 虽然赵禹前世看过比这更热闹的码头,但此时的衡州码头却是古意盎然,给人朴实、宁静和安逸之感,让他也是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身临这古色古香的码头中,赵禹的心情徒然变得愉悦,踩着夕阳,脚步轻快的朝码头外走去。 卫骁一边打量着四周,紧跟在赵禹身后。 两人离开码头,来到码头上的大街。 热闹的大街上,突然有一个十五六岁的长衫少年快步走了过来,并且朝赵禹躬身一礼: “属下商堂陆商,见过少爷!” “嗯!” 赵禹点了点头,笑看着这个名叫陆商的少年。 陆商直起身后,朝赵禹笑道: “少爷,属下奉大姐之命,提前来府城为少爷打前站,属下已为少爷安排好了住处,请少爷随属下来!” 说罢,陆商接过卫骁手中的一个包裹,替他分担着行李,然后便准备在前面带路。 不过赵禹却抬手止住了陆商,打量着大街,道: “先不急,这附近的民信局在哪?带我过去!” “是!就在前面,拐过前面那个街口就到了,少爷随属下来!” 陆商指了指前面百多米外的街口,然后率先朝前面走去。 后面,赵禹和卫骁抬脚跟上。 民信局是私人经营的民间通信机构,永乐年间由宁波帮商人创立,业务包括寄递信件、物品、经办汇兑,其机构分布全国各地,是民间最大的通信机构。 赵禹去民信局,就是要往家里回信,他可是没忘记离别时胡氏的殷切期盼,可不敢让他娘在家里一直担心自己的安危。 所以,一踏进衡州府城,赵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报平安。 当然,赵禹自己也有传讯渠道,那就是跟在他身后的暗堂,只不过赵禹不想通过暗堂往家里回信。 一是家里还不知道赵府的存在,赵禹不想让暗堂暴露。 二是通过民信局传信会让胡氏更放心,因为民信局的信件上有特殊的标记,会显示寄出地,胡氏一看到信是从府城寄来,就会知道自己儿子安全到府城了。 三人来到前面那个街口,然后转到另一条大街,又朝右边走过两百多米后,便来到了一家挂着‘民信局’招牌的店铺。 民信局进出着许多人,赵禹让卫骁和陆商在外面等着,他独自一个人进了民信局。 稍一会儿,赵禹再出来时,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样,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脸上也露出了从容的笑容。 从民信局出来,赵禹和卫骁这才跟着陆商朝住的地方而去。 陆商为赵禹安排的住处,是一家名为‘春溪’的客栈。 春溪客栈是衡州府城内的高档客栈,前面是一栋高大的五层楼式建筑,后面还有独门独户的小院落供出租,很是有些奢华。 此时正值日落黄昏,春溪客栈的一楼大堂内正有许多食客在吃喝着,他们多是书生打扮的学子。 赵禹三人背着夕阳走进客栈,因为三人带着许多行李,吸引了大堂内不少食客的注意。 赵禹只是随意扫了眼大堂,然后跟着陆商朝里面走去。 不过这时,大堂的一张桌上突然站起一个俊朗少年,并且朝赵禹大笑着走了过来: “哈哈,原来是赵兄,赵兄有礼了!” 走到近前,俊朗少年朝赵禹拱手作揖。 “见过楚兄!” 赵禹停下脚步,笑着回礼。 这俊朗少年,正是邱学彦的弟子楚望秋! 他跟楚望秋相识于几年前的私塾秋会,因为两家的恩师是好友,他们的关系也很好,这几年经常往来,算是赵禹真正的好友。 而这次,楚望秋也是前来参加府试的。 楚望秋看到赵禹很是高兴,寒暄完后,笑道: “赵兄终于是来了,我前些日子前往你家准备邀你一同前来府城,但被胡婶告知你出门在外,遂独自来了。” “多谢楚兄关爱,小弟这些日子出门有些事情,给耽误了,今日才到!” 赵禹又是笑着拱了拱手。 “今日才到了么?” 楚望秋目光微凝,看向了赵禹身后的卫骁和陆商,见两人带着行李,突然一声惊呼: “呀!赵兄还未找到住处么?那可大事不妙了!” 惊呼声很大,又引得大堂内的众食客望了过来。 看到赵禹三人的风尘仆仆,以及众多行李,此间正吃喝着的一众书生学子顿时眼露幸灾乐祸。 左边靠窗户的一张桌子上,更是传来了一声轻笑: “呵呵,作为一名优秀的学子,可不仅要懂学问,还要勤杂事!夺得常宁县的第二名又如何?只知埋头苦读,却不知科考诸事,看来要露宿街头咯!” 声音充满了嘲讽,还带着说教,满是幸灾乐祸。 听到声音,此间一众人皆是望向了靠窗的那桌,赵禹也是看了过去。 就见那桌上,正坐着一个身穿锦袍,跟赵禹差不多大的俊俏少年。 那人长得唇红齿白,很是显嫩,不过却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当赵禹看向他时,他也抬了抬脑袋,傲然地看着赵禹。 赵禹看到此人,皱了皱眉。 这个人,赵禹自然也认识,正是常宁县开元学馆陆岩的弟子,当年在私塾秋会跟他比试学业,却又输了比试的殷长宇! 殷长宇跟赵禹一样,也在今年参加了县试,并且同样高中。 不过赵禹没有在意殷长宇,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后再次看向身前的楚望秋,皱眉道: “楚兄,何事不妙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章 春溪客栈 “赵兄有所不知!” 楚望秋摇了摇头,苦笑道: “你来春溪客栈是想租房吧?这里已经没有房了!如今临近府试,衡州府辖下九县一州的考生齐聚府城,足有上千人,早已把府城大大小小的客栈挤满,来得晚的根本找不到住处,好些学子都挤到城隍庙去了!赵兄这个时候过来,更是别想找到住处!一般这种情况,高中的学子都会提前来,好租到房间!” 说罢,楚望秋又拍了拍胸口,话锋一转道: “不过赵兄放心,我在这里有一间房,匀你半间便是,大不了一起挤挤,自不会让你露宿街头!” 患难见真情呐! 赵禹心中感激,作揖道: “多谢楚兄援手,不过不必如此,小弟已经在此提前租下房间了!” “咦?” 听到赵禹已经提前租了房子,此间一片惊疑,众食客学子又看向了赵禹。 而窗边桌上正看赵禹笑话的殷长宇,也是面色一滞。 “哈!租了就好!租了就好!” 楚望秋却是一喜,忍不住拍了拍巴掌,而后笑呵呵道: “不知赵兄住哪间房?还请告知于我,以后也好经常走动!” 闻言,赵禹笑了笑,不过什么琐事都不管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住哪间房,于是扭头看向了侧后的陆商。 陆商会意,朝楚望秋微微一礼道: “回楚公子,我家少爷住甲等六号小院!” “嘶......” 陆商一报出房号,就听大堂内一片吸气声。 春溪客栈是衡州府最高等的客栈之一,就连普通房间都要二两多银子一个月,那单独的小院就更不用说了,最少都是八两银子一月起步,而甲等小院更贵。 不!甲等小院是有银子都难以租到,必须要提前半个月预订,住在里面的人都是非富即贵。 此间的这些学子没有想到,赵禹竟然住甲等小院,从时间上来推算,想要租到甲等小院,那必须在上个月的县试还没结束前就要预定了。 而春溪客栈的规矩,若是预订不租,定金是不会退的。 赵禹竟然在县试还没出结果就预定府城的高档住处,那来回折腾的精力以及付出的代价可是非常大的,可不是普通学子能够折腾得起的! 不过震惊过后,此间的学子看着赵禹又满是艳羡。 出门有仆从伺候,挥手有银子花,入住有舒适之地,谁不羡慕呢? 唯有殷长宇,此时跟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直感觉自己像个小丑,急忙把刚才扬得高高的脑袋缩下,生怕别人还记得他刚才说过的话。 而在他心中,更是憋屈,因为就连他都是住的普通客房。 顷刻间,赵禹都没有理会,只是一个房号,就把刚才还一副说教的殷长宇打得脸蛋‘啪啪’响。 而楚望秋听到陆商报出的房号,也是愣了愣,不过随即,他便苦笑: “没想到赵兄已经有了住处,还是甲等小院,看来是我瞎操心了!” 说着,楚望秋的眼中也露出了羡慕。 不过下一刻,楚望秋又满面笑容,伸手就拉住了赵禹: “走!甲等八号小院我知道在哪,我带你过去!” 声音落下,楚望秋拉着赵禹就往后院走去,竟是连自己的饭都不吃了,直让赵禹苦笑连连。 而大堂柜台那边。 听到赵禹是甲等八号小院的客人,又看到之前住这的陆商,立马跑来两个小二,急忙接过卫骁和陆商手中的行李,然后恭敬地引着几人前往了春溪客栈的后院。 ...... 春溪客栈后院。 一座座古色古香的独立小院隐身在绿树间,小桥流水、亭台假山分布其中,显得很是低调奢华。 赵禹被楚望秋拉着,在两名小二的带领下,来到了甲等六号小院。 小院不大,但五脏俱全,有小客堂、有主间、有厢房、还有一个雅致的小院,很是精致。 赵禹来到小院后,便站在院中打量着四处。 两个小二把行李放在房间,然后走到了赵禹身前,其中一个穿着尚好的年轻小二,恭敬道: “尊贵的赵公子,小的叫春晓,是您这间小院的私人管家,您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 “另外,我们客栈每个小院都配有免费的三餐,菜品有生炒肚丝、渣江假羊肉、萱草圆蹄、豆浆鱼头、乌莲排骨、米麸螺肉、橘皮扣肉、九观血鸭、椒盐黄花等等,每餐四菜一汤,每天会给您安排不同的菜品!” “当然,您若有其他需求或饮食习惯,也可以告诉小的,小的会尽力满足您的需求,重新为您定制每日的菜单。” 春晓恭敬有礼,显示着良好的职业素养,也体现着小院客人的尊贵。 听着春晓周到的服务,赵禹啧啧称奇,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后,便又打量着小院。 卫骁见状,朝春晓摆了摆手: “有什么事我会去找你,现在先去烧桶热水来,让我家少爷沐浴更衣,然后把晚餐送来!” “是!小的马上安排!” 春晓点头,和另一个小二恭敬地退出了小院。 看着春晓两人离去,一旁始终未出声的楚望秋,吸了吸嘴角的口水,朝赵禹羡慕道: “住小院和住客房果然是天差地别的待遇,这些菜肴可都是衡州府有名的招牌菜,我等住客房之人要好几天才能吃上一次,你这里却是餐餐如此,真是羡慕啊!” “呵呵!楚兄若是喜欢这些吃食,不如以后就到小弟这里来用餐便是,反正四菜一汤也够多!” 赵禹朝楚望秋莞尔一笑。 楚望秋闻言,却也不客气,搓着手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以后若是嘴馋了,就来赵兄这里打秋风!” 满脸笑呵呵,楚望秋说完后,又想到了什么,一拍巴掌道: “哦,对了!赵兄今日刚来,应该还没去知府衙门报备么?明日我带你过去!” “如此,那麻烦楚兄了!” 赵禹并没有客气,笑着朝楚望秋作了作揖,楚望秋去过知府衙门报备,门路清,有他带路也省不少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 楚望秋笑着摆了摆手。 而后,知道赵禹刚来、一路风尘,楚望秋也不再多打扰,又寒暄了两句后,便告辞离去了。 等楚望秋一走,赵禹笑容收敛,看向了陆商,皱眉道: “这院子不便宜吧?” 闻言,陆商急忙低头,解释道: “这是大姐吩咐的!大姐说少爷科考辛苦,吃好、休息好有助于科考,如今少爷科考才是头等大事,其他的都不重要!” “真是败家!” 赵禹咕哝了一句,也没再多说,抬脚走进了房间。 院子里,卫骁和陆商没再站着,迅速收拾各处。 一夜无话。 翌日。 赵禹在楚望秋的陪同下,前往了知府衙门报考。 知府衙门在府城的中轴线上,门前摆着两座石狮,还守卫着军士,很是气派。 府试的报考截止时间是三月十五,赵禹虽然晚来了,但也还不算太晚,没有错过时间。 而作为报考府试的书生,赵禹在府衙门口没有受到刁难,轻易就进了府衙。 甚至,赵禹几两银子砸出去,效率出奇的高,在府衙内待了半个小时不到就出来了。 再出来时,赵禹手上多了一纸考引,以及知道了府试开考时间,四月初六! 办完了事情,楚望秋邀赵禹一起游玩衡州府,不过却被赵禹拒绝了。 如今府试在即,赵禹还有好些韩礼儒给的押题没做,自然是要努力备考,游玩的事情以后再说也不迟。 楚望秋见赵禹以备考为由拒绝,也不再强求,一起返回了春溪客栈。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一章 岳屏酒楼 三月春风暖,绿了衡州城。 衡州府城内,池塘星罗棋布,遍地荷莲。 时值三月,荷莲已出浮叶,那片片漂浮在水面上的翠绿荷叶,让得城内春意盎然。 随着时间推移,府城内的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 而跟天气一样热的,还有府城内的热闹气氛。 府试开考,上千学子涌入府城。 借着这个机会,众多学子有的走亲访友,有的互相交流拓展人脉,有的流连花坊一展才华,让得这本就春意盎然的府城,又增添了一份热闹的书生之气。 当然,并不是所有学子都流连在外,也有闭关苦读的。 大家寒窗苦读,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金榜题名,如今府试在即,自然是要以学业为重。 所以,在这关键时刻,还是有不少学子关在房中临阵磨枪。 而赵禹,就是这众多苦读学子中的一员。 自从在府衙报备后,赵禹便深锁小院,寒窗苦读,温习着功课,练习着八股文,从未迈出过客栈一步。 哪怕楚望秋多次邀请他参加交流聚会,都被赵禹一一拒绝。 而这一待,便是十天。 在三月十七这天上午,一身蓝衫的楚望秋又来到了赵禹的小院。 赵禹此时正坐在小院的石桌上,手拿毛笔,沉思着石桌上一道八股文的押题,并没有发现楚望秋的到来。 而赵禹身后站着的卫骁,因为怕打扰到赵禹,也没有出声。 唯有刚走进小院的楚望秋,看到聚精会神的赵禹,忍不住摇头感叹: “唉!如此努力,今年的县试活该你得第二!不,应该案首是你才对!早就听说常宁县今年的县案首是你,只是因为你年纪小,县令才让你屈居第二,看来此事没假了!” 闻言,赵禹抬头。 看着走来的楚望秋,赵禹放下毛笔,缓缓收拾着桌上的纸张,摇头道: “县案首就是案首,第二就是第二,人家能夺得案首,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小弟这是没办法,学艺不精,只能临阵磨枪了!” 苦笑了一声,赵禹把收拾好的纸张递给了卫骁。 卫骁心如明镜,接过纸张后,转身就走向了赵禹的房间。 看着卫骁走去,赵禹又朝楚望秋莞尔一笑: “楚兄,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饭点可还差些时候。” 楚望秋自从首日受了赵禹的邀请后,便经常来赵禹这蹭饭,所以这会儿见楚望秋过来,以为他是来吃午饭的了。 楚望秋听到赵禹的问话,正要为赵禹之前的谦虚说道两句的他,立马止住了话头,摇着头朝赵禹神秘道: “我今日不是来打秋风的!吃了你这么多餐,我今日也准备请你到外面去吃一顿。” 赵禹一听楚望秋的话,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又是苦笑: “楚兄又是想邀我参加什么聚会吧?小弟之前就说过,有什么聚会等府试后再说,现在小弟要忙着备考,实在不想参加那些聚会!” 不是赵禹清高,他现在确实不想浪费时间参加那些聚会。 如今参加府试的这些学子多是年轻人,个个心高气傲,大家在一起多是互相比试,互相较着劲,这种聚会有什么意思? 虽然说参加聚会能够拓展人脉,但人脉讲究质量,而真正有些本事、志在科场的学子,有几个会不知轻重的这会儿去浪费时间?多是在房中备考。 所以,就算要参加聚会也不急,等府试过后再说。 不过楚望秋见赵禹拒绝,这次却没有作罢,而是兴致勃勃道: “不,赵兄这次肯定会感兴趣的!这次我是带你去岳屏酒楼,岳屏酒楼今日为府试的学子预祝,特从省城请来了一位女校书助兴!” “这位女校书名叫然洛幽,据说不仅才气了得,只是其背影便冠绝天下,在省城都是极为有名的存在,可见其美貌!现在许多闻讯的学子都前往了岳屏酒楼,想要一睹芳颜!赵兄,不知你可前往?” 说罢,楚望秋朝赵禹露着暧昧的神色。 只是背影便冠绝天下?才子佳人么? 赵禹咂了咂嘴。 花前月下,才子佳人!这是许多男人所向往的,赵禹也不认为自己脱离了俗人之列。 不过,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唔......有些才气的青楼女子,赵禹还不会扔了自己重要的事情。 在他看来,与其去看一个青楼女子的容颜,还不如在客栈做一道题! 摇了摇头,赵禹朝楚望秋摊了摊手,淡笑道: “佳人与小弟无缘,小弟才十三岁,虚岁也才十四,可不适合这种场合!” “这......” 楚望秋看着赵禹棱角分明的如玉面孔,愣了一下。 赵禹因为常年练武,不管是身材,还是面容,看着都要比实际年龄成熟那么一两岁,让得楚望秋一时都忘记了赵禹的年龄。 如今赵禹一说,楚望秋才反应过来,愣过之后,苦笑。 不过楚望秋并没有放弃,又兴致勃勃道: “就知道赵兄道心坚定,没那么容易被说动!不过岳屏酒楼今日可不仅有佳人,还有游戏!据说岳屏酒楼今日设置了游戏关卡,只要闯过关卡就能得到相应的文房四宝!” “这文房四宝可不是普通之物啊,据说是徽州产的精品!纸是薄如蝉翼、润如青云的泾县宣纸;笔是尖如锥、利如刀的紫毫;墨是落纸如漆、色泽黑润的纯桐油烟墨;尤其是这砚,据说是由砚雕大师精心雕琢的歙砚,还是眉纹的!” “冲着这套文房四宝,如今就连闭门苦读的众多学子都前往了岳屏酒楼!赵兄,怎么样?有兴趣没?” 声音落下,楚望秋眼泛精光,笑容满面地跃跃欲试。 不用楚望秋问最后一句话,赵禹的眼睛早就亮了起来。 泾县宣纸、紫毫笔、纯铜油烟墨和眉纹歙砚,这每一样可都是文房四宝中的顶流了啊。 尤其眉纹歙砚! 四宝砚为首,歙砚甲天下! 歙砚是四大名砚之一,眉纹是其极为有名的一种,它是天然形成的,纹如女子之柳叶眉,底色青莹,石质坚细温润,既发墨,又雅静,深受历代文人雅士推崇。 这玩意儿,不仅实用,还具有观赏和收藏价值,放到现代那可是古董,就算是现在都是难得之物,若是哪个文人有这样一方砚台,那绝对宝贝得不得了。 一套如此文房四宝,没有哪个文人不爱,也没有哪个文人能拒绝得了。 赵禹是个文人,这种东西,他没理由拒绝。 若这些都是真的,如此有趣的活动,他也很想见识一下。 脸上浮现浓厚的兴趣,赵禹抬头看了看天,然后伸了个懒腰: “今天天气不错,在院子里待得也有些烦闷了,出去走走也好!” “没错,就是需要劳逸结合!快走,快走!” 见赵禹同意,早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楚望秋,拉着赵禹就走。 赵禹苦笑,任由楚望秋拉着走出了院子。 后面,刚把题纸收进赵禹房里的卫骁,急忙跟上。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二章 投壶 夏夜凉风清幽香,西湖夜放白莲花。 岳屏酒楼,位于衡州府城的西湖河畔,是一座五层的阁楼建筑。 西湖满湖白莲,每当盛夏之际,微凉夜风吹拂,一望无际的碧绿荷莲层层涟漪,朵朵洁白的荷花竞相开放,散发着清幽莲香沁人心脾。 名作《爱莲说》,即源于此。 只是,如今才仲春,满湖白莲之景象还未现,只有浮叶飘于湖面。 不过尽管如此,那碧绿的荷叶也是绿了满湖,一片春意盎然,生机勃勃,让人心生期盼和活力。 而岳屏酒楼建于此,就是为了取这西湖美景。 只是,西湖美景虽好,但岳屏酒楼内的熙熙攘攘此时却心不在景。 “这么多人么?” 赵禹被楚望秋拉着走进岳屏酒楼,顿时被那喧热的气氛冲击得一阵恍惚。 却见高大的酒楼内,摆着一张张桌子,众多身穿儒衫的学子把那些桌子全部填满,在那吃喝着,更是还有许多人围在正中的楼梯前。 不,不能叫楼梯,或许叫天梯更合适! 只见那座楼梯独立在酒楼的正中,四面敞开,犹如天梯一样,直通酒楼顶部的五楼。 而这座天梯,也只能上五楼,并不能通往二至四楼,只是在每一层的平行位置,有个十几平米的楼台。 在这座高大的天梯四周,除了五楼是封闭的外,其它楼层全部围绕着它而建,也全部都是四敞八开,不管在哪一层都能看到其它楼层的景象,也能看到整个天梯的情况。 整个建筑,就好像现代的商场。 “赵兄,快看!正中的楼梯就是岳屏楼的登高梯,预示着科场一往直前,节节攀高!今日的游戏就在这座登高梯上进行,现在登高梯上的那些学子就是在闯关!” 楚望秋一进入了岳屏楼就兴奋得不得了,急忙拉了拉赵禹,伸手指着被众多学子围着的天梯。 “一往直前、节节攀高么?倒是贴切!” 赵禹点了点头,看着登高梯目光闪烁,那登高梯只能直通顶楼,不就是一往直前吗? 而赵禹也看到了登高梯上的那些学子,他们正在每层的楼台上沉思着,由下往上,每层楼台的学子越来越少。 而在登高梯四周的各个楼层内,更多的人坐在餐桌上,一边吃喝着,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登高梯上的学子闯关,好不热闹。 “欢迎诸位学子来到岳屏楼!” 就在洛尘仰头打量登高梯和四周的楼层时,一楼登高梯边上的高台上,一位中年文士笑看着大门外陆续进来的学子,高声道: “按照规矩,有新学子到来,本人重申游戏规则!为预祝各位学子高中府试,我岳屏楼今日举行此次游戏!” “游戏有四关,过第一关者,上第二层楼台,奖励五张上等宣纸!此宣纸以青檀皮为主要原料,配以泾县独有的山涧泉水制成,薄如蝉翼、润如青云,乃书画之佳品!” “过第二关者,上第三层楼台,奖励紫毫笔一支!此笔由山兔花尖毫制成,硬软适人手,百管不差一,有了它,文章手到擒来!” “过第三关者,上第四层楼台,奖励徽墨一方!此墨由桐油烟、麝香、冰片、等十余种材料制成,具有色泽黑润、经久不褪、香味浓郁、丰肌腻理等特点,乃墨中佳品!” “最后,过四关者,上五楼,奖励眉纹歙砚一方,珍品!并且,五楼有洛幽仙子恭候,上楼者,可与洛幽仙子亲近交流,听洛幽仙子弹曲,一起赏景!” “诸位,每人只有一次游戏机会,时间有限,还请快快来参加第一关游戏,投壶!” 一口气说完游戏规则,中年文士长袖舞动,笑指身侧的登高梯。 见状! “哈!文房四宝,佳人弹奏,如此雅事,岂能没吾?” “如此文房佳品,非我莫属!” “哈哈,听闻洛幽仙子只是背影便冠绝天下,那容颜可还了得?今日定当一睹芳颜!” 听到中年文士的介绍,刚进来岳屏楼的数名学子顿时大笑,个个激动地径直走向中间的登高梯。 门前。 “赵兄,如何?” 楚望秋从登高梯那边收回目光,满脸激动地看向身边的赵禹,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赵禹没有回应,这会儿他正看着前面人群中走出的一个学子。 那个学子闯过了第一关,没过第二关,正拿着几张大宣纸笑容满面地走向座位。 只见那些宣纸质地绵韧、纯白细密、光而不滑、密而透光,正是上等宣纸,乃作书画之良品。 “来真的啊?” 见那宣纸是真品,赵禹眼睛一亮。 如果都是真的,那这一套文房四宝可就不便宜了。 如此雅事,如此美事,岂能辜负人家美意? “走!瞧瞧!” 赵禹被勾起了浓厚的兴趣,抬脚就朝前面的登高梯走了过去。 楚望秋更是有些迫不及待,大步跟上。 后面,卫骁对那游戏没有一点关注,他只是紧跟着赵禹,警惕着四周,警惕着靠近赵禹的每一个人。 三人来到登高梯前。 也没去挤,就站在人群外,扬着脑袋往里面看去。 就见这第一关的游戏是投壶,一种射礼,对应君子六艺中的‘射’。 登高梯的楼梯前留着好大一片空地,地上放着一尊高颈铜壶,刚才那个中年文士在这主持,闯关的学子每人四支无镞箭矢,四中三便算闯关成功。 只是,瞅了几眼后,赵禹就莞尔一笑,也知道岳屏楼为什么这么豪气的拿出如此贵重之物来做奖励了。 因为,这东西不好拿啊! 或者说,能闯关成功的不会有多少人。 只见那铜壶的口径只有两寸,投掷的距离却要求五步。 这个时候的一步大概是一米一的样子,五步也就五米多。 而投壶原本的标准是,壶口口径为两寸半,投掷的距离为两矢半,也就大概一米到一米五的样子。 岳屏楼把铜壶口径减小半寸,距离提高三四米,这种难度,能投中就不错了,想要四中三,很难! “当!” 就在赵禹打量投壶标准时,一道金属声响起,却是正在投壶的一名学子投出了最后一箭,那箭撞在铜壶口上,掉落在地。 “四中一,很遗憾,没能成功,望再接再厉!” 中年文士朝那学子笑眯眯地摊了摊手,然后走过去,捡起了掉在铜壶边的箭矢。 那学子见失败,满是垂头丧气。 见状,中年文士又朝那学子莞尔一笑: “这位学子不用气馁,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虽然没能射中,但可以点一桌酒菜,在一旁观战,也是一件美事!” “不错!我今天非来个不醉不归不可!” 那学子顿时又昂首挺胸,转身走向了边上的餐桌。 不仅是这位学子。 随着投壶继续,每当有人失败,中年文士都会这么劝慰一句,那些学子也基本上都会去旁边点一桌酒菜,继续观战。 而这第一关的投壶,也正如赵禹所猜测的那样,十个人难得有一个射中,众多学子失败,成为了那餐桌上的一员。 “生财有道啊!” 看到这番情景,赵禹心中啧啧称奇。 岳屏楼搞出这么个游戏噱头,引得众多学子前来参加,最后绝大部分折戟沉沙,成为了餐桌上的食客,这可为岳屏楼带来不少生意啊,还赢得了名声,一箭双雕! “啧啧!” 又是忍不住咂了咂嘴,赵禹随即兴致勃勃地继续观看着投壶。 而随着时间流逝。 随着越来越多的学子投壶完毕,赵禹前面的人也越来越少了,最后让得他和楚望秋排在了最前面。 “两位学子,参加游戏么?” 又一个学子投壶失败,中年文士捡回箭矢,笑看着最前面的赵禹和楚望秋。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三箭齐投 “赵兄,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见轮到他们,楚望秋跃跃欲试地看向身边的赵禹。 赵禹哑然一笑,伸手朝前面示意: “楚兄先请!” “那我就不客气了!” 楚望秋没有扭捏,直接走了出去,走到了铜壶五步前的红线外。 中年文士看着楚望秋,笑呵呵地递给了他四支箭: “欢迎这位学子参加游戏,四支箭矢中三箭,即算闯关成功,祝好运!” “嗯!” 楚望秋点了点头,左手接过箭矢抓着。 紧接着,楚望秋调整了一下站姿,然后右手抽出一支箭,瞄准了前面的铜壶。 下一刻,楚望秋的右手投掷而出。 “哐当!” 一道金属拍打声,箭矢撞在壶口上弹跳而起,掉落在了地上。 “嘿......” 见楚望秋第一箭失败,四周顿时响起了一片嘘声,旁边的中年文士也是笑眯眯。 楚望秋没有理会四周的声音,第一箭失败后,他的右手又从左手上抽出了一箭。 这次,楚望秋把箭矢举到了耳边,箭头贴着耳朵,紧着一张俊朗的脸,目光紧紧盯着铜壶口。 稍一会儿,‘唰’的一声,楚望秋持箭的小臂甩出,箭矢贴着他的耳朵飞出,在空中飞过一道抛物线后,‘咚’的一声,正中铜壶。 紧随这支箭矢之后,不等旁人反应过来,楚望秋又用同样的姿势,接连投掷出了手中还剩下的两支箭矢,并且两支都中铜壶。 “好!” 待楚望秋最后一箭投中,四周的一众学子顿时一片叫好声,就连赵禹都忍不住为楚望秋的精彩表演鼓起了掌。 这下赵禹也看明白了,楚望秋的投壶技艺非常高超,第一箭应该只是在适应这个投壶标准才失手的。 “精彩!一连三中,没想到这位学子的投壶技艺如此高超,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中年文士手抚巴掌,啧啧称奇地打量着楚望秋,忍不住笑问。 “不敢!在下姓楚,名望秋!” 楚望秋努力压制着喜意,脸露谦逊,朝中年文士微微一礼,而后兴致勃勃地看向了登高梯旁边的长桌。 那长桌上,正摆着一沓用于奖励的宣纸。 中年文士看到楚望秋的目光,莞尔一笑,走过去取了五张宣纸递给了楚望秋: “恭喜楚学子闯过第一关,获得宣纸五张,请上二层楼台参加下一关!” “多谢!稍等,我等我朋友一起上去!” 楚望秋接过宣纸,道了声谢后,在四周一众羡慕的目光中来到了赵禹身前。 看着走来的楚望秋,赵禹咂了咂嘴: “楚兄,没想到你竟然还有如此高超的投壶技艺?” “高超说不上,我是跟我恩师学的,我恩师擅射!” 楚望秋谦逊地摇了摇头,脸上却满是笑意。 “原来如此!” 赵禹恍然。 邱学彦擅射,那作为他的得意弟子,楚望秋定是得到其真传了。 不过楚望秋高兴过后,此时却严肃着脸,在赵禹耳边小声道: “赵兄,你等会儿投壶的时候,双脚并立,这样有利于平衡身体,另外,举箭贴耳,固定姿势,投掷时,手腕用巧劲......” 赵禹听到耳边的细声,一愣。 不过见楚望秋是在教他投掷技巧后,赵禹淡笑听着。 一直耐心地等楚望秋说完,赵禹才拱手道谢: “多谢楚兄赐教!” 放下手,赵禹走向了前面。 这会儿,那中年文士已经捡回了箭矢,正看向赵禹。 待赵禹来到投壶场,站在红线外后,中年文士笑着重复道: “欢迎这位学子参加游戏,四支箭矢中三,即闯关成功,祝好运!” 把箭矢递给赵禹,中年文士退后了几步,笑呵呵地看着。 赵禹朝中年文士憨厚地笑了笑,然后左手抓着四支箭矢掂了掂。 紧接着,在四周一众目光下,赵禹的右手从左手上抽了一支箭,并且目光看向了前面的铜壶。 下一刻。 “嗖!” “咚!” 只听空中一道呼啸声划过,而后一道金属沉闷声响起。 四周众人下意识地看向铜壶,就见那铜壶的壶口上,正插着三支震颤的箭尾。 “三支箭?” 犹自不可置信,四周的一众眼睛狠狠眨了一下,又确认了一遍,然后猛然看向赵禹。 就见赵禹右手上的那支箭矢依旧在,只是左手握着的三支箭矢不见了。 “这......三箭齐投?还是左手?” 众人还等着看赵禹右手上的箭矢投出,哪知他投的是左手,还是三箭齐投,顿时让得众人一呆,满脸不可置信。 就连旁边的中年文士,此刻的脸上都是笑容僵住,眼中错愕。 顿时,这一楼的投壶现场,一片安静。 而一楼的异常,立马引起了楼上几层学子的注意。 楼上的众多学子大多在关注着登高梯上几层的闯关,没注意到一楼的情况,此时见一楼异常,有人忍不住好奇,喊道: “喂!楼下的各位仁兄,一楼投壶那里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三箭齐投,而且全中!” 一楼有人反应过来,立马扯着喉咙回应。 可这一嗓子下去,整个岳屏楼上下几层顿时沸腾了起来: “什么?三箭齐投还全中?你莫骗我!” “不可能!五步的距离,两寸的壶口,谁能做到三箭齐投而中?” “你别欺我们没看到就胡说八道!” 整个岳屏楼上下一片鼎沸,个个学子立马从桌上站起了身,扒在扶拦上,看向了一楼,看向了投壶场红线外的赵禹。 仰头看去,就见上方的楼层扶拦外,探出了层层脑袋,甚是壮观。 之前回应的那人,见自己被这么多人质疑,顿时不服气,冲着上头一片脑袋,又是一声大喊: “三箭齐投而中,千真万确!不信你们可以问投壶的主持人!” “真的?” 一片质疑声,无数目光又‘唰’地看向了投壶场上的中年文士。 那中年文士这会儿已经回过了神,面对这么多目光,苦笑着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 “真的!竟然是真的!他是怎么做到的?” 质疑声变成了惊呼,无数目光再看向赵禹时,皆是不可置信。 不过没让这些人久等,中年文士这会儿已是替众人问了出来,只见他走到赵禹身侧,惊奇道: “不知这位学子高姓大名?可否告知如何做到三箭齐投而中的?” “在下叫赵禹!” 赵禹转身看向中年文士,挠了挠头,难为情道: “在下不善投壶,这么远的距离更是没把握,就想赌一把,三支箭一齐投!如果没中,那就罢了;可若是中了,那可就直接中三箭,一次就能过关!” “运气?” 听到赵禹的解释,看着赵禹憨憨的样子,众人一呆。 不过随即,众人便兴致缺缺的撇了撇嘴,又各自返回了座位。 靠狗屎运投中,着实没什么看头,哪怕赵禹齐中三箭、或者四箭,都不会有人高看他。 毕竟运气这种东西不靠谱,不是真本事,没人会佩服。 顿时,一众原本对赵禹充满好奇的学子,已是没几个人再关注他了。 当然,因为赵禹齐中三箭及其解释,楼上还是有两处地方深深地看着他。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四章 清风依旧却早已物是人非 登高梯的第三层楼台。 这里有三四个学子正在闯关,其中一个便是身着蓝衫、老气横秋的殷长宇。 在赵禹齐中三箭、引起轰动时,殷长宇也是看向了一楼的投壶场,见是赵禹,他整个人瞬间变得阴沉。 不过听到赵禹的解释,殷长宇又神色一松。 “哼!我说你怎么能做到齐中三箭,原来是靠运气!如此投机取巧,难成大器,纵使你这次县试取得第二名又如何?也就如此了!” 心中一声冷笑,殷长宇最后深深地看了眼一楼的赵禹,然后不再关注,继续自己的闯关。 ...... 四楼一个半敞开的雅间。 这里坐着两道身影,正打量着一楼投壶场上的赵禹。 他们一个是圆润的白衫老者,一个是儒雅的中年文士。 当听到赵禹对齐中三箭的解释后,儒雅文士朝白衫老者淡然一笑: “王老,你以为如何?”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白衫老者捋着胡须,远远望着赵禹,笑呵呵道: “好运气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就比如科场,除了扎实的学问外,运气也很重要!” “怎么?王教授有不同的看法?” 收回目光,白衫老者笑看向对面的儒雅文士。 儒雅文士摇了摇头,兴致勃勃道: “我跟王老一样的看法,只是我很好奇,不知这位学子今日的运气,能让他走到第几关?” “呵呵,老夫也很好奇!” “那就一同看着!” 两人兴致盎然,一边喝着茶,一边把更多的目光放在了赵禹身上。 当然,对于登高梯上其它几层楼台的闯关,两人也是兴致勃勃地看着。 下面。 赵禹不知道自己受到特别关注了,此时的他,把右手上未投的那支箭矢递给了旁边的中年文士。 那中年文士还在因为赵禹的解释而发愣,看到箭矢递来,下意识地开口: “赵学子还未投完,不投了?” “这支还用投么?” 赵禹憨厚的笑着。 “唔......四箭已中三箭,确实可以不投了!” 中年文士反应过来,苦笑着接过箭矢,看着赵禹那憨厚的模样眼中复杂。 随即,中年文士也不再多说,取了五张宣纸递给了赵禹。 赵禹接过宣纸,反手就递向了身后。 身后,卫骁快步上前,接过宣纸收了起来。 这时,赵禹又看向了楚望秋,笑道: “楚兄,我们上二楼吧!” “嗯!” 楚望秋正疑惑地看着赵禹,听到赵禹的话,纵使他有话想问,也是没开口,而是抬脚走向了赵禹。 两人上了楼梯,朝第二层楼台而去。 不过刚走上两阶,身后就传来了中年文士的声音: “抱歉这位客人,只有闯过第一关的人才能上楼,您还未闯关!” 闻声,赵禹扭头看向身后。 就见准备跟着上楼的卫骁,被中年文士拦在了台阶下。 见状,赵禹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 “卫骁,你在楼下等着,自己点些酒菜先吃!” “是!少爷!” 卫骁点了点头,却是站在登高梯下没动,只是一直关注着赵禹。 赵禹吩咐完后,继续朝楼上走去,一切显得很是随意。 可赵禹随意,站在登高梯下的中年文士,却看着赵禹的背影一怔。 因为就在赵禹吩咐卫骁的这么一会儿,中年文士从赵禹身上看到了别样的气质。 那是一种从容、恬淡,又带着久居上位的成熟气质,与刚才投壶时的憨厚少年,判若两人。 猛然间,中年文士都有些恍惚,不知道这个赵禹与刚才投壶时的赵禹,哪个是真的! 或者说,对于赵禹刚才说的,齐中三箭全靠运气的话,中年文士都有些怀疑是不是真的了。 而发现赵禹气质突变的不仅是中年文士。 四楼的雅间内,对赵禹多有关注的两人,也是察觉到了赵禹突变的气质。 “咦?” 两道轻咦声同时响起,正一边喝茶,一边关注赵禹的白衫老者和儒雅文士,同时收回目光,互相对视着。 下一秒,儒雅文士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看来我们都看走眼了,这哪是什么运气,看来是真有几分本事了!应该是不想被众人太过关注,才特意假托运气。” “应该是如此了!” 白衫老者点了点头,笑道:“胜之不骄,荣辱不惊,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这样的了,就是不知道学识如何?” “后面几关就涉及学识,应该能看出深浅!” “不错,就看他能闯过几关了。” 两人笑呵呵,再次看向了登高梯。 登高梯那边。 赵禹和楚望秋朝第二层楼台走去。 楚望秋见有机会,一边走着,一边朝赵禹苦笑: “赵兄,没想到你竟然有如此高超的投壶技艺,之前我还跟你说投壶技巧,看来是我孟浪了!” “不不不!” 赵禹摇头,笑道:“小弟哪有什么高超的技艺,人也太笨,一时学不会你的技巧,就只能瞎投了,好在运气好!” 闻言,楚望秋顿时一脸没好气: “赵兄能骗别人,可骗不了我!我以前试过几支箭矢齐投,难度我可是知道,想要让它们在飞行过程中不分散就难以做到,这就需要技巧!” 说着,楚望秋又兴致勃勃的问道: “赵兄,你是怎么做到三箭集中进壶的?” “我真的不知道技巧!” 赵禹哭笑不得地摊了摊手,他以前连投壶都没玩过,哪知道什么技巧,只不过是他从小学射箭的原因罢了,这个他也不好跟楚望秋说。 见楚望秋不信,还要询问,赵禹摇了摇头,笑指前面: “楚兄,到了!” “唔?” 楚望秋扭头看向前面,就见他们这会儿已经上到了第二层楼台。 十几平米宽的楼台上,此时正有八九个学子围在通往上层的楼梯口前。 在那楼梯口的一边,正挂着一幅字,旁边站着一位侍女,侍女的另一边还摆着一张长桌。 赵禹两人的到来,惊动了楼台上的一众学子,大家纷纷扭头看了过来。 看到刚才三箭齐投而中的赵禹,几个学子不禁多看了两眼。 而那站着的侍女,则是朝赵禹两人福了福: “恭喜两位公子闯过第一关,还请移步这边,让小婢为两位公子介绍这关的规则。” 闻言,楚望秋放下了对赵禹刨根问底的欲望,抬脚走了过去。 赵禹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登高梯四周的楼层。 上到第二层楼台,再看四周的楼层又是不一样了,看着周围楼层内望来的无数目光,赵禹直感觉自己就像舞台上唱戏的,颇有一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这第二关的游戏很简单,就是对对子,这里有一副上联,只要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对出下联即可,不可与前人重复!” 就在赵禹两人走到近前时,那侍女笑着介绍,然后指了指身边挂着的那副字。 赵禹闻言,从四周收回目光,看向了那副上联。 上联:清风依旧却早已物是人非。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五章 紫毫笔 默念着这副上联,赵禹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副上联看似简单,却不好对。 因为这是一个转折句,想要对出转折词前后意境相近的下联,需要足够的学识以及各方面的积累,不太容易。 尤其是,还不能重复前人的。 众多学子对一个上联,每个人要给出不同的下联,这个难度又加大了。 并且,越到后面,难度越大,因为一些容易想到的下联,几乎都会被前面的人对出来。 这不,当看过刚来的赵禹和楚望秋后,这里的几个学子又皱着眉头看着侍女身边的长桌,纷纷陷入了沉思。 赵禹和楚望秋这会儿也是看向了那张长桌,却见长桌上摆着几个长形小锦盒和一张大白纸。 那白纸上,正写着十几个下联,都是对出‘清风依旧却早已物是人非’的下联,而且每个都不一样。 看到这些下联,赵禹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了。 这些下联都是容易想到的,越到后面就越难,现在这些学子就难以想出好的下联了。 这会儿,就连楚望秋都是皱起了眉头,迟疑地看向了赵禹。 赵禹摊了摊手,脸上露着苦笑。 “抱歉,邱公子!您一炷香的闯关时间已到!” 就在赵禹和楚望秋两人对视时,对面的侍女朝最前面的一个学子,歉意地福了福身子。 闻声,那名学子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满脸的无奈,不过他也没多说,黯然地转过身,朝楼下走去。 见状,楚望秋和赵禹又是对视了一眼。 随即,楚望秋不敢再浪费时间,同样看着那副上联陷入了沉思。 赵禹也是收敛了心神,却是看向了大白纸上的十几个下联。 都说福祸相依。 虽说容易想到的下联大多被别人对了出来,但这么多下联摆在这,看看它们说不定能从中迸射出灵感来。 这不,赵禹刚看完白纸上的十几个下联,脑中便灵光一闪。 瞬间,赵禹呆立当场,眼中努力地思索着什么。 直到好一会儿。 赵禹眼中亮光闪现,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旁边的楚望秋察觉到了赵禹的异状,忍不住轻声迟疑道: “赵兄,可是......对出下联来了?” 楚望秋的声音虽小,但这里的一帮学子都是聚在一起,且挨得极近,他一开口,这些学子纷纷从沉思中收回了心神,迟疑地看向了楚望秋,然后又顺着楚望秋的目光看向了赵禹。 赵禹朝楚望秋笑着点了点头: “偶有所得,就是不知可否!” “嘻嘻,这位公子若是对出下联,还请快快说来,这个越快对出,越好呢!” 听到赵禹对出了下联,前面的侍女嬉笑着,急忙招了招手。 如今这么多人对一个上联,当然是越早给出下联越好,若是被别人想到一个同样的下联,并且先一步说出来,那可就大为不妙了。 赵禹感受到了侍女的善意,朝侍女感激地笑了笑,而后也不扭捏,抬脚走上前。 四周。 “又有人对出下联了?” 见第二层楼台又有人对出了下联,登高梯四周观望的众学子,顿时精神一振,个个把目光移向了第二层楼台,看向了楼台上的赵禹。 此刻,原本喧嚣的岳屏楼内,顿时安静了许多,众多学子皆是兴致勃勃,静静地等候着赵禹说出下联。 在一众目光中,赵禹走到了长桌前面,来到了侍女身前。 迎视着侍女闪亮的大眼睛,赵禹笑了笑,然后看着旁边的那副上联,缓缓道: “上联:清风依旧却早已物是人非! 在下对下联:明月反复终还为东升西垂!” “好!对得好!” 赵禹的下联一出,四周的各个楼层之上顿时一片叫好声,随即便是一片鼓掌声。 四楼的雅间内。 “明月反复终还为东升西垂!好,对得好啊!” 儒雅文士一声轻赞,右手中的折扇‘啪’地敲在左手虎口上,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不错,不错!前面已有十几个下联,他还能对成这样,确实有些本事!” 对面,白衫老者也是笑抚巴掌,赞叹道: “看来这小家伙不仅在射艺上有些本事,在学识上也是深厚!这副下联,比我石鼓书院那名学子对出来的,都要有意境些!” 说着,白衫老者又看向下面楼台上的赵禹,愉悦道: “老夫就这爱好了,就喜欢像挖掘宝藏一样,去挖掘这些小学子!这个小家伙先是在射艺上展现超凡技艺,如今在对联上又见天赋,让老夫有种拨开层层面纱,寻找到珠玉般愉悦。” “呵呵!这里学子不少,那王老今日怕是要找到不少珠玉了!” 儒雅文士笑呵呵,而后又兴致勃勃道: “不过说到你石鼓书院的颜北辰,我倒是希望他们能够来一场比试,看谁更胜一筹!只是颜北辰现在已经上了五楼,也不知道这小家伙能不能闯关下面两关,也上去。” “老夫倒是对他挺有信心的!” 白衫老者捋着胡须,笑容满面地看着楼台上的赵禹。 见状,儒雅文士手中的折扇一展: “那我就拭目以待!” 脸上兴致更浓,儒雅文士也再次看向下面。 楼台上。 对完下联后,赵禹听着四周的叫好声,笑了笑,然后看向前面的侍女,笑道: “姑娘,我这下联,不知可否?” “公子说笑了,小婢哪有资格品鉴公子的下联?这四周的声音已是给出了答案!” 侍女掩嘴一笑,然后伸手拿过长桌上的一个小锦盒,打开盒盖递给了赵禹: “恭喜公子闯过第二关,获得紫毫笔一支,预祝公子笔下生花,高中府试!” “多谢姑娘,借姑娘吉言!” 赵禹长袖一抖,急忙双手接过小锦盒。 人家侍女如此客气有礼,赵禹自然不能怠慢。 朝侍女微微一礼,赵禹这才看向了小锦盒中的紫毫笔。 这支紫毫笔的笔杆是用细紫竹制成,上面竹节细密均匀,看着很有手感,在整支笔杆上,还雕刻有竹枝和竹叶,很是古雅、精致。 当然,这支笔之所以叫紫毫笔,并不是因为笔杆,而是笔毛。 赵禹拿起紫毫笔看了看笔毛,发现笔毛坚强劲利,全部为灰白色,正是由山兔的花尖毫制成。 最好的紫毫笔是用山兔背上一小部位的黑针尖毛制成,花尖毫制成的就要差些了。 不过,不管怎样,这样一支紫毫笔也是难得,岳屏楼能拿出这样一支紫毫笔来做游戏奖励,很是难能可贵! 心中惊喜,赵禹有些爱不释手地拿着紫毫笔试了试手感。 不过随即,赵禹就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了看四周。 就见一帮正闯关的学子,正羡慕地看着他手中的紫毫笔,就连楚望秋都不例外。 见状,赵禹莞尔一笑,收好紫毫笔,朝楚望秋走了过去。 不过赵禹刚一动身,长桌边的侍女便急忙叫住了他: “公子请留步,您时间宝贵,还请上第三层楼台继续闯关,不宜与这里的公子交谈。” 闻言,赵禹顿住脚步,扭头看了看侍女后,瞬间明白了侍女的意思。 这是怕他跟楚望秋交谈,帮楚望秋对下联了! 不过赵禹也正是这种想法,如今被说破,顿时有些尴尬。 恰在这时,楚望秋却朝赵禹笑着挥了挥手: “赵兄,你先上去吧,我稍后就来!” “如此,那小弟就在上面恭候楚兄了!” 赵禹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转身朝楼上走去。 而赵禹刚走,第二层楼台这里便一片扼腕叹息: “‘明月反复终还为东升西垂’,这也不难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我好像有思路了,东升西垂的可不只是明月......” 叹息过后,有人想到了什么,顿时引得此间一静,众学子的眼睛纷纷开始乱转。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六章 愚不可及 登高梯上,第三层楼台。 这里的布置跟第二层楼台一样,通往上层的楼梯口边挂着一幅字,旁边站着一个侍女,侍女的另一边摆着一张长桌,长桌上放着几个小锦盒。 只是,这里的学子又少了许多,只有三个人在这,并且个个蹲在那幅字下摆弄着算筹。 这其中,殷长宇赫然依旧在列。 赵禹来到这里后,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地上的殷长宇。 而殷长宇也看到了赵禹,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目光闪烁了一下后,便低着头,继续摆弄自己的算筹。 至于剩下的两个学子,也只是微微瞥眼了赵禹,便没再理会。 那边的侍女看到赵禹上来楼台,却是微微福了福: “恭喜公子来到第三层楼台,还请公子移步这边!” 赵禹面露笑容,抬脚走了过去。 待赵禹走到近前,侍女也没多话,指着身边的那幅字,嫣然一笑: “这第三关的游戏便是猜谜,只要公子给出这上面谜题的答案,便算闯关成功!” “嗯!” 赵禹点了点头,看向了那幅字,看向了上面的谜题。 谜题:一人爬树摘草莓,第一天摘一篮子、吃半篮,第二天摘两篮、吃一篮,此后每天比前一天多摘一篮,并且单日吃半篮,双日吃一篮,问,百日后此人还剩多少篮草莓? “公子,请忽略草莓不能存放百日之事!” 就在赵禹刚看完谜题时,前面的侍女突然出声提醒。 闻言,赵禹一愣,而后‘嗤’的一声,轻笑了起来。 这哪是什么猜谜啊,这明显是算术题! 不,算术题都算不上,这显然是在耍猴! 扭过头看着蹲在地上纠结着面容、摆弄算筹的三人,赵禹眼中闪过怜悯。 殷长宇听到赵禹的轻笑,抬头看向了他,正好看到了赵禹眼中一闪而逝的怜悯,顿时冷哼: “怎么,赵禹学子是看不起我们这几人么?难道你还能像私塾秋会那次一样,妙算出答案?” 殷长宇显然还未忘记当年在私塾秋会输给赵禹的事情,冷冷地看着赵禹。 而殷长宇的一句话,也把这里的另外两名学子,拉到了赵禹的对立面。 他们能走到这一层楼台,谁敢看不起他们? 顿时,另外两名学子也是抬起了头,敌视着赵禹。 唯有长桌边的侍女,眼中迟疑。 赵禹听到殷长宇的话,神色缓缓收敛。 殷长宇上次在春溪客栈针对他,这次又找他麻烦,赵禹也是没了好脾气,嘲讽地反击道: “不要拿你那点浅薄的学识来衡量别人,也不要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无知!妙算?这道谜题还需要妙算么?” “呵!大言不惭!竟然说连妙算都用不着,那你把结果说来听听?” 殷长宇闻言大怒,顿时把手中的算筹往地上一扔,站起身,怒视着赵禹。 而登高梯四周的楼层内,听到赵禹话的一众学子,也是不岔了起来: “狂妄!这道题就算是算术高手来了,也得费一番手脚,岂是这么容易?” “看来过了前面两关他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等会儿说不出来,我看他怎么下台!” “我觉得不一定,如果他真看懂了这道题,确实连妙算都不用......” 四周一片拍桌冷喝声,望着楼台上的赵禹满是恼怒。 当然,也有心思活络、早就猜出谜题答案的学子,则是眼中闪烁着亮光。 楼台上。 侍女此时也是闪烁着亮光看着赵禹,嘴角噙着笑意道: “这位公子,您可是有了答案?不妨说说!” “嗯!” 赵禹点了点头,也不去理会殷长宇了,在一众目光下,他又看向了那纸上的谜题,轻笑道: “我的答案是:此人最后一篮草莓都没有!” “呵!就这?” 一听到赵禹的答案,殷长宇立马笑了起来,嘲讽道: “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此人摘草莓,每天摘得多,吃得少,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肯定有剩余,岂会跟你说的一篮子都不剩?真是愚不可及!” “我看你才是愚不可及!” 殷长宇话一出,还没等赵禹有反应,四周观看的楼层上便有学子大笑出声: “别被谜题上的那一串数字迷惑了,什么摘多少吃多少?你爬树上能摘到草莓?” “不错!草莓是长地上的,你爬树什么都摘不到!人家这是猜谜题,你们还真蹲那苦算呢,傻不傻?” “可憋死我了,总算说出来了,看着你们在那苦算我就着急,要不是谜题没解出前、旁人不能说话,我之前高低得提醒你们一句!” 四周好些早就猜出答案的学子,一片幸灾乐祸的大笑,引得楼层上那些还在懵懂的学子恍然大悟。 楼台上。 听到四周的声音,三名学子猛得看向挂着的谜题。 看着谜题上那几个‘爬树摘草莓’的大字,殷长宇脸色一白。 刚才他还嘲讽赵禹‘愚不可及’,可眨眼,都不用赵禹反击,四周的无数声音就把他的脸打得‘啪啪’响。 顿时,殷长宇羞愧难当、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偏偏,他又站在台上,被无数目光看着。 在台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殷长宇窘迫不已,只感觉自己就像台上被人观看的小丑。 不过,殷长宇是不甘心的! 硬着头皮顶着无数异样的目光,殷长宇咬着牙,朝前面的侍女,希冀道: “这道题是算术对不对?既然你说草莓不能存放百日之事可以忽略,那草莓是否长树上也可以忽略,对不对?” “抱歉,这位公子!小婢之前就说过这是猜谜,除了特别提醒的外,其它东西是不能忽略的!” 侍女朝殷长宇歉意地摇了摇头,让得殷长宇的希望破灭,脸色更是难看。 不过侍女没再理会殷长宇,她说完后,便从身边的长桌上拿起一个小锦盒,并且打开盒盖露出了里面一方墨,然后递给了赵禹: “恭喜公子闯过此关,获得徽墨一方,预祝公子墨下文思泉涌,高中府试!” 啧啧!岳屏楼内有楼台,一楼一祝福,节节攀高! 别的不说,听着这些祝福语也喜庆啊! 一楼一个祝福,一关一关登上高楼,让人心中颇升一股豪气,对府试也聚集着信心! 更何况,送出的东西还是如此应景的文雅之物,恰到妙处! “多谢姑娘!” 赵禹心中啧啧称奇,笑容满面的接过了小锦盒,然后打量起了里面的徽墨来。 这块徽墨两指宽,长条形,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上面绘着花草,周边还雕刻着精美的云纹,犹如一件艺术品。 好东西啊! 看着这块徽墨,赵禹一声暗赞,不过此地不宜多看,于是把小锦盒收了起来。 随即,赵禹也没在这多待,瞥了眼窘迫的殷长宇后,便抬脚走向了楼上。 而洛尘一走,这里的侍女又拿出了一道谜题,换下了刚才被赵禹解开的题目。 见状,此间的另外两名学子从赵禹的背影上收回复杂的目光,继续猜谜。 而殷长宇因为无脸在这待下去,直接离开了。 四楼的雅间内。 白衫老者和儒雅文士又是对赵禹一阵欣赏,不过两人说过几句话后,便看着前往四层楼台的赵禹,眼中闪烁着精光。 那眼中,皆是露着期待!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公子,您好坏 登高梯,第四层楼台! 这里跟下面两层的布置一样,通往上层的楼梯口边,挂着一张写着字迹的大白纸,边上侍候着一个侍女。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层没有学子。 赵禹上来之后,看到空空如也的楼台,愣了愣。 不过对面的侍女像是等得有些无聊了,看到终于又有人上来,立马嬉笑着开口: “这位公子快快前来这边,待小婢好好跟公子讲讲此关的规则。” 侍女显得很是热情,说着话时,还朝赵禹前迎了两步,热情地招着手。 赵禹哑然一笑,抬步走了过去。 “公子,这关对您应该挺容易的,小婢现在就给您讲规则,您且挺好咯!” 待赵禹走到近前,侍女朝赵禹调皮一笑,然后指着身边挂着的那张大白纸,俏声道: “此关的游戏是,来此的所有学子进行集句诗词对答!” “每人一答一问!答者,回答上一人的问题;问者,向下一人提问!” “所有对答都必须是集句,可以是诗词歌赋,也可以是四书五经等内容,但所有内容必须是前人所作,不可以是自己编创的。” “此外,转折之处,可以用‘然’、‘却’等词进行语句转折!” “只要对答如流,便算闯关成功!这白纸上的内容便是前面闯关学子留下的对答,公子您且看看,您学富五车,肯定是信手沾来!” 一口气介绍完,侍女扯着身边的大白纸,朝赵禹满脸笑嘻嘻。 赵禹闻言苦笑,却也看向了白纸上的内容。 所谓集句诗词对答,其实就是集句诗词接龙,由第一人开题,然后向下一人提出问句,下一人先是要回答上一人的提问,然后再向下一人提出问句,依次形成一个对答接龙的游戏。 喏,就比如那大白纸上写着的开头: 第一人: 开题:玉树后庭花,花开不复久,佳人难再得,独怆然而涕下,相由心生,此恨绵绵无绝期。 问:天下为宅,四海为家,兵围十六宅,多少楼台烟雨中? 第二人: 答:万事皆空,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 问:花落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第三人...... 如此这般,一个接一个,形成一个接龙。 这种集句对答,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有一点。 容易在于这种对答不严格,稍微靠上边就行。 难点在于需要参加游戏的人涉猎广,不然人家一个刁钻的问题,你不知道出处,也没诗词回答,那就要难住了。 赵禹扫过白纸上的一串问答后,便直接看向了最后面一人的问答,这也是他要回答的。 只见这最后一人写着: 答:已换得东家种树书。 问:和羞走,倚门回首,二八佳人体似酥,侍儿扶起娇无力,为甚? 此人的‘答’是回答上一人的问,可以忽略不管,赵禹的任务是要回答出此人的‘问’。 看着此人的‘问’,赵禹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句‘问’是从李清照、吕岩和白居易的诗词中,各选出一句组成的,问的是佳人为何软弱无力,赵禹也要从前人的诗词文章中找出句子回答才行。 不过,只是稍稍思索了一下,赵禹便眉头展开。 对面的侍女察言观色,看到洛尘的模样,顿时又嘻嘻笑了起来: “公子,可是对最后的‘问’,有对答了?” “嗯!” 赵禹没有含蓄,笑着点了点头。 见状,侍女二话不说,从旁边的桌上拿过毛笔,直接在大白纸的后面续上了一个‘答’字,然后拿着笔做好准备,朝赵禹伸手示意: “公子,请!” 见状,赵禹笑了笑,然后轻声道: “答: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已凉天气未寒时,最难将息,夫唯病病,是以不病。” 唰唰唰! 侍女快速挥笔,娟秀好看的字迹落在白纸上,把赵禹的回答写了上去。 最后一笔落下后,侍女轻怕巴掌,眼冒小星星地朝赵禹笑赞: “公子果然大才,只是这一句就用了《诗经》《道德经》以及李清照和韩偓两位大诗人的诗句,回答得是极好呢!” “啧啧!你也很厉害!” 赵禹顿时啧啧称奇地打量着这个侍女。 一个小侍女,不仅写得一手好字,还一语就道破了他这句‘答’的出处,可见这侍女也是个博学之人,很不简单! “小婢只是跟随我家东家随便学了点,可不能跟公子比呢!” 听到赵禹夸奖她,小侍女急忙谦逊地摇了摇头,不过她那眉眼却笑成了月牙儿。 说完后,侍女又想到了什么,急忙招了招手: “公子,还有‘问’呢,您还得给下面的人提出问题!” “嗯!” 赵禹点了点头,稍稍沉吟了一下后,开口道: “问:神女生涯原是梦,鬼妻不可以同居处,群阴剥阳,何可长也?” 唰唰! 侍女又是快速挥笔,把赵禹的‘问’写在了纸上。 写完后,侍女看着纸上赵禹的提问,顿时幸灾乐祸了起来: “嘻嘻!这个可不好回答呢,也不知道待会儿谁会先上来遇到!” “公子,您可坏了!” 幸灾乐祸之后,侍女看着赵禹掩嘴而笑。 赵禹一愣,随即苦笑: “既然如此,那不如换个?” “都写上去了,可不能换了呢!” 侍女觉得赵禹好玩,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 赵禹见状,莞尔一笑,也知道侍女这是起了玩闹之心,想看下一人出糗了。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随即,侍女正儿八经地朝赵禹福了福身子: “恭喜公子闯过此关,预祝公子高中府试,前程似锦!” “请公子登顶五楼,一览西湖美景!” 直起身,侍女朝五楼的楼梯口伸手作请。 “这就真的闯过成功了?” 赵禹反倒一愣,这一关非常容易,可谓是比下面三关都要容易许多,就好像要故意让你过关一样。 可这关的奖品是眉纹歙砚啊,是此次文房四宝的奖品中最珍贵的东西,竟然这么容易就得到了? 想到此关的奖品,赵禹忍不住移过目光,瞟了瞟侍女身边的桌上。 只是,那桌上并没有如下两层那般的小锦盒。 “这一关,公子确实已经闯过了呢!” 看到赵禹的神色,侍女掩嘴一笑,也看出了赵禹的心思,笑道: “公子,这一层的奖品要到五楼才能发放,还请移步五楼!” “原来如此!” 赵禹点了点头,也不在这逗留,跟侍女招呼了一声后,便登上了五楼的楼梯。 而赵禹闯过此关,在岳屏楼内也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动静,那四周楼层上的众多学子,对赵禹能够闯过第四关好像并不意外。 就仿佛是,只要有学子闯过第三关,就能闯过第四关,然后登上五楼,众人感觉是理所应当的一样。 唯有四楼的雅间内。 看到赵禹上了五楼,白衫老者和儒雅文士同时而笑。 “哈哈,成了!王老之前对此子登上五楼很有信心,果然是眼光独到!” 儒雅文士从赵禹身上收回目光,笑看向对面的白衫老者。 白衫老者捋着胡须,也是满脸笑呵呵: “此子果然有些才学,刚才他的集句对答就连老夫都是眼前一亮!如此一来,老夫也是很想看看他跟我石鼓书院的那名学子,谁更胜一筹了!” “那不如......我等现在就上五楼去看看?” 儒雅文士更是兴致勃勃,前倾着身体,跃跃欲试。 不过白衫老者却是轻轻地摆了摆手: “不急,不急!现在午时未到,还早着,老夫倒还想看看这里还有没有好苗子!” 闻言,儒雅文士莞尔一笑: “倒是忘了,王老喜欢拨开层层面纱、在此寻找珠玉!既然如此,那便先在这里一起看看!” 重新坐直身体,两人笑呵呵,继续饶有兴致地观看着登高梯上的闯关。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八章 加戏 岳屏楼,五楼! 五楼跟下面敞开的四个楼层不同,它是封闭的,下面的楼层并看不到五楼的情况。 而岳屏楼的五楼,也是最佳的观景之地,在这里,能够一览半个西湖美景。 赵禹心中期待眉纹歙砚,脚步轻快地上到了五楼。 不过,到了五楼后,赵禹却在楼梯口顿了顿,讶异地打量着五楼。 却见五楼分成两部分,前面一大部分是个宴会场,正有七八个年轻学子在那交流着。 在宴会场的那边,用珠帘隔开了一个小空间。 透过珠帘,能够隐约看到一位女子正侧坐在里面,其身前还摆放着一架古琴。 那女子的脸上戴着白色的面纱,并看不清面容,不过却能看出是位美貌的女子。 因为其身影极为曼妙,露出面纱的眉宇非常精致好看。 尤其是她的背影,高挑而优雅,仿佛一只孤独的孔雀展开了它美丽的羽翼,而她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背后,恍若一幅水墨画,极为迷人,让人无法忘怀。 “呵呵,又一位学子登上了五楼,看来我们又多一位竞争对手了!” 就在赵禹打量整个五楼时,他的到来也是引起了此间一众学子的注意,顿时有笑声响起,并且一众目光看向了他。 也在此时,那边的珠帘后也是传出了一道女声: “欢迎这位学子来到五楼,小女子然洛幽,见过公子!不知公子名讳?” 声音婉转悦耳,宛如清泉。 赵禹闻言,莞尔一笑,暗道果然是今日引众人前来的那位以背影冠绝天下的女校书了! 脸上挂着淡笑,赵禹缓步走到珠帘前,微微一礼: “在下常宁县赵禹,见过然洛幽姑娘!” “常宁县......赵禹?” 赵禹声音一出,旁边的一众学子中顿时有呢喃声传出。 “不错,在下正......” 赵禹笑着转过头,正要跟旁边的学子确认自己,不过看到发出呢喃声的学子后,缓缓止住了声。 因为那学子的眼中,正朝赵禹露着敌意。 赵禹有些懵,他刚来这里,以前也没见过此人,此人为什么会敌视他? 移过目光,赵禹看了看其他学子,却见其他学子并没有这样啊。 心中疑惑,赵禹又打量着那位学子。 只见他一身白色直缀,手握折扇,貌比潘安,有着一双桃花眼,颇有风流名士的模样,只不过就是嘴唇薄了些,看着有些刻薄。 这样一个人,赵禹很确定,他从未见过,也从未遇到过。 心中莫名其妙,赵禹不去理会此人,又回头看向了前面的珠帘。 恰在这时,珠帘内的身影又传出了声音: “原来是赵公子,还请赵公子在此间用些茶水点心、观赏一番西湖美景,稍作等候,待午时之后,下面再上来一些人时,我们再作诗词交流!” “诗词交流?” 赵禹一愣。 “正是诗词交流!” 这时,旁边一位学子点了点头,接过了话。 此人正是赵禹刚上来五楼时,发出笑声那人,是个阳光型大男孩,很是自来熟,见赵禹看向他,笑着朝赵禹作了一揖: “在下蓝山县方子瑜,见过赵兄!” 行了一礼,直起身后,方子瑜笑道: “好叫赵兄知道,这眉纹歙砚珍贵,岳屏楼只拿出了一方来作奖品,并不是闯过第四关的人都能得到,而是我们这些全部闯关成功的同仁还要各做一首诗词进行一番比试,最优者才能获得这方眉纹歙砚。” “确实如此!” 方子瑜话音刚落,珠帘后的然洛幽又传出一声轻笑: “小女子此番从武昌来,一是听闻衡州府景色优美,特来看看;二是听闻衡州府才子众多,想见识一番,所以特央求了岳屏楼的岳屏先生组织了今日的游戏,以及此间的诗词交流,想一睹衡州府众学子的才华。” “还要诗词比试么......” 赵禹闻言,目光微凝。 下面的规则说,只要闯过第四关就能获得眉纹歙砚,可没说这眉纹歙砚只有一方、到了五楼还要进行一番比试争夺之后才能得到! 赵禹不是玩不起,可你事先不说清楚,等打完通关后,再来这么一出,多少就有些不道德了。 况且,赵禹也不喜这样的比试,为此他之前还拒绝了楚望秋的多次交流邀请。 可如今身处此地,他是参加,还是不参加? 若是不参加,都闯关到这里来了,赵禹对眉纹歙砚又心痒难耐,多有不甘。 可若是参加,赵禹心中又有些反感。 心中五味成杂,赵禹的脸色缓缓收敛了起来。 珠帘后的然洛幽像是感受到了赵禹的情绪转变,传出了一道歉意声: “非常抱歉,赵公子!此间的诗词交流是小女子临时起意,或许在楼下的游戏规则中没有提及,唐突了赵公子!” 闻言,赵禹张开就准备客气一番。 不过还没等赵禹出声,旁边的几个学子中便突然传出了一道声音: “洛幽姑娘何必道歉,这有什么唐突的?诗词比试本就是我等平常交流时常有之事,再正常不过了,赵禹学子若是连这点事情都需要道歉,那心胸也太狭窄了!” 声音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听到此声,此间的一众学子皆是迟疑地看着赵禹。 赵禹却是扭过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就见之前对他露着敌意的那个薄唇学子,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见此,赵禹眉头一皱。 不过不等赵禹再有下一步反应,那薄唇学子又眉头一挑: “怎么?赵禹学子是不敢参加诗词比试么?还是说你这个常宁县的县试第二名不会作诗?” “嗯?” 赵禹突然眼睛一睁,看着薄唇学子变得审视。 此人竟然知道他是常宁县第二名,说明认识他啊,什么陌生人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 转过身面向那薄唇学子,赵禹皱眉道: “不知阁下是何人?” “呀?赵兄不认识颜兄么?” 赵禹话一出口,那薄唇学子还没回答,自来熟的方子瑜便先一声惊咦,给赵禹介绍道: “颜兄是衡州府石鼓书院的大才子颜北辰,与你同县,还是常宁县今年的县案首,赵兄不认识么?” 原来如此! 一听薄唇学子叫颜北辰,赵禹瞬间就明白他们没有任何交集,颜北辰却为什么会对他有敌意了! 对于颜北辰这个常宁县的案首,赵禹也听说过。 颜北辰虽然在石鼓书院读书、住在衡州府城,但户籍是常宁县,今年自然也就在常宁县参加的县试,并且夺得了案首。 只是常宁县今年的案首有些非议,坊间传闻,这个案首原本是赵禹,只是因为赵禹年纪略小,常宁县令才让赵禹屈居第二,让颜北辰成了案首。 对于这样的传闻,颜北辰自然是不服气,而赵禹这个当事人自然也就成了他的眼中钉。 想通了这一切,赵禹也不客气了,朝颜北辰淡漠道: “在下自从来到这里,好像并没说过什么吧?颜学子为何对在下以为这,以为那?难道你闲着没事就喜欢对别人胡思乱想,然后给自己找戏演?”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九章 用脸道歉 “噗呲!” 赵禹话一出口,顿时引得此间一众学子忍不住喷笑,就连珠帘后的人都没憋住,传出了一声轻笑。 赵禹来到这里还没说过两句话,颜北辰却对赵禹又是猜测,又是嘲讽,说他胡思乱想、自己找戏演,不正贴切么? “你......” 听着旁人的笑声,颜北辰气急,不过他被赵禹堵得没话说,只能握着折扇怒指赵禹,气得一阵手抖。 珠帘后的然洛幽见气氛不对,急忙出声打圆场: “好了,好了,两位公子就别开玩笑了!今日大家能聚在这,也算一种缘分,当品茶、赏景、交流学问才是!” “秋月,赶紧给两位公子上茶!” 声音落下,珠帘被掀开一角,一个淡裙侍女用托盘端着两杯茶走了出来,走到了赵禹和颜北辰的身边: “两位公子,请用茶!” “哼!” 颜北辰一挥手中折扇,顺着台阶而下,朝赵禹冷哼了一声后,便端着茶扭到一边去了。 赵禹见侍女把茶端到他面前,并且眼巴巴地看着他,也不去拂了人家小侍女的面子,同样端起了茶。 而后,赵禹独自走到一个窗台前,靠着窗台,一边看着外面的风景,一边抿着茶。 外面的风景很不错,小桥湖面,荷莲碧叶,有小舟在湖中游曳,组成了一幅漂亮的水墨画。 只是,原本以为上来就能得到奖品,哪知还有比试,更是在这里遇到了糟心的人和事,让得赵禹心中颇不得劲,对外面那漂亮的风景也变得兴致缺缺。 当然,此间不得劲的只有赵禹。 略过赵禹和颜北辰两人之间的小矛盾后,这里的一众学子又互相谈笑开来,在然洛幽的面前展示着自己的风华,顿时让此间变得热闹。 而这时,长袖善舞的方子瑜,却来到了赵禹身边: “呵呵!原来赵兄是常宁县今年的第二名,怪不得才情敏锐,言辞灼灼!” 闻声,赵禹扭头看向方子瑜。 对于方子瑜,赵禹还是有些好感的,也知道方子瑜在说刚才他挤兑颜北辰的话,顿时苦笑: “让方兄见笑了!” “哪里!哪里!” 方子瑜摇了摇头,然后扬着他那阳光的面孔凑近了些,兴致勃勃道: “赵兄,颜北辰可是石鼓书院的才子,在衡州府城都是有些名气的,许多人想要跟他搞好关系还来不及,你怎么就跟他有间隙了?” “此事说来话长,都是一些不足挂齿的小事,不说也罢!” 赵禹笑着摇了摇头,并不想多说。 不过方子瑜的八卦心很重,并没有放弃,张口就准备刨根问底。 可恰在这时,珠帘那边却突然响起一道高声: “洛幽姑娘,我等上来也有些时候了,不如你先出来与我等一起欣赏风景如何?也好让我等一睹盛世容颜!” “不错,不错!反正洛幽姑娘等会儿也要出来,不如我等先亲近亲近!” “正是如此!我等先上来者,理应有这优先福利!” 那道高声一出,此间顿时热闹,一众等不及的学子纷纷附和,个个凑到珠帘前,目露期待地盯着珠帘后的倩影。 就连颜北辰,都在那眼巴巴的望着。 “诸位仁兄说得有理!还请洛幽姑娘出来与我等一见!” 听到那边的声音,方子瑜立马跟声附和,也不跟赵禹刨根问底了,朝赵禹点了点头后,顿时兴奋地凑了过去。 唯有赵禹,靠着窗台一动不动,只是抿着茶,饶有兴趣地看着那边的热闹。 珠帘内。 再次看到众学子催促,然洛幽一时没有出声。 之前这些学子也催过她好几次出去,她都是直接婉拒,不过这次,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然洛幽沉默了。 稍稍沉吟了一下,然洛幽突然点了点头: “之前忽略了楼下的游戏规则,让诸位兴冲冲的上来,却在这里空等,小女子心中多有歉意!既然诸位盛情,那小女子就先与诸位一见,希望小女子这薄颜能聊表歉意!” 用你的脸来道歉?这么自恋? 窗台边,赵禹端着茶,眼中错愕。 不过珠帘那边,此时却兴奋了起来: “好好好!洛幽姑娘快快出来!” “体谅,体谅!我等一定体谅!” 一帮雄性牲口顿时起哄,个个目光炙热地透过珠帘,盯着里面的身影。 在一众火热的目光中,然洛幽缓缓起身,展现出了一身淡青衣裙紧包裹的曼妙身影。 紧接着,侍女上前,搀扶着然洛幽走出了珠帘。 顿时,之前若隐若现的曼妙而又修长的身影,切身地映在了众人的眼中。 一众学子闻着那扑面而来的幽香,看着那凹凸有致的绝妙身段,一时变得安静,个个睁大着眼睛盯着然洛幽那精致的眉眼,盯着她的白色面纱,像是要透过面纱看清里面的真容。 望着一众火热的目光,然洛幽低头,嫣然一笑。 而后,然洛幽玉手轻抬,捏着一边的面纱,缓缓掀开。 顿时,然洛幽的真容展现在了众人眼中,众人看着皆是一呆。 只见她双十年纪,面容精致艳丽,五官柔美,皮肤白皙细腻,一张红唇颦笑间弯着勾人的弧度,整个人散发着如水蜜桃的成熟,还流露着丝丝媚意,让人看上一眼就邪火渐起,情不自禁就陷了进去,心醉神迷。 “咕咚!” 呆过之后,此间一片唾沫吞咽声,个个学子看着然洛幽的面容变得狂热,甚至有的人眼中还露着淫-欲。 此间都是年轻人,个个血气方刚,看到这么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岂不想压上去? 不过好在大家没有失去理智,还自持着身份,没有失态,并且个个开始表现: “美!绝美!此乃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也!” “此容颜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此间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也!” 一片马屁声在楼中响起,个个学子吟诗而赞,极尽地展示着自己的才华,以期得到然洛幽的更多关注。 而然洛幽像是对这些夸赞听过无数次,只是掩嘴而笑,并不言语。 不过,偶然间,然洛幽却瞥到那边的窗台间,有个独特的学子,他并没有跟其他学子一样凑过来夸赞她,甚至只是看了她两眼便望向了窗外的景色,像是那窗外的景色比她更美一样。 然洛幽对自己的容貌很自信,至今为止还未有人对她视而不见,可窗台那边的赵公子却如此视她,这让然洛幽颇为惊奇,仍不住收敛神色,望向了那边的赵禹。 而其他学子的目光一直都在然洛幽身上,见然洛幽如此看向一个地方,这些人也下意识地顺着目光看了过去,就看到赵禹那临窗而立的背影。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章 赵公子可不小呢 “哼!如此目中无人,属实无礼!” 看到赵禹的作态,颜北辰立马抓住其痛脚,一声冷哼。 而其他学子见状,也是有人不岔: “不错,如此无视洛幽姑娘,太过分了!” “洛幽姑娘,别理他,我们来吟诗作对!” 一帮人纷纷替然洛幽打抱不平,看到然洛幽如此关注赵禹,更是急忙劝说。 只是,在一众声音中,然洛幽却走到了赵禹身后: “赵公子,外面的景色,可美?” “嗯!在这五楼观看西湖荷莲,别有一番雅致!” 赵禹点了点头,并没有理会那些学子,而是转过身看着然洛幽。 其眼中清明,并没有其他邪色,脸上也露着礼貌的淡笑,没有显得过分亲近,也没有拒人千里之外。 看到赵禹的恬淡,然洛幽却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挺了挺胸,颇为自负道: “赵公子如此关注外面的景色,可是小女子这薄颜不能入公子的眼?” 说着话时,然洛幽风情万种地捋了捋额角的青丝,低头浅笑,看着赵禹媚眼如丝,散发着勾人摄魄的媚意。 见状,赵禹眉头微皱。 他才多大,十三岁,算上虚岁也才十四,你对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做出如此媚意神态,可合适? 再说了,然洛幽虽说好看,但赵禹前世见过不少容颜绝美的女人,其中比然洛幽好看的都有许多,往近了说,他的侍女织女的容颜就不输然洛幽,他早已审美疲劳,表现出淡然、不想跟其他人一样去奉承,很奇怪么? 可然洛幽见赵禹对她表现出冷淡,却不服气的直接发问,这就多少有些自负了。 “赵公子,小女子这容颜真不能入眼?” 见赵禹迟迟不说话,然洛幽忍不住催问。 闻言,赵禹直视着然洛幽的媚眼,稍稍沉吟后,淡淡道: “既然以背影冠绝天下,又何必摘下面纱乱了芳华?” 轰! 赵禹话一出,然洛幽脑中如一声闷雷响过,整个人一呆,脸上的笑容和动作瞬间僵住。 而那边的一众学子,也是一愣。 呆过两秒,然洛幽挣扎着从恍惚中回过神,眨巴着眼睛看向赵禹。 却见赵禹已是转过了身,又看向了外面的景色。 而这时,一众学子也回过了神来,顿时群情激愤: “狂妄!竟然如此藐视洛幽姑娘的容貌,气煞我也!” “大言不惭!洛幽姑娘的容颜岂是你能妄论的?你可曾见过比这还美的容颜?” “哗众取宠!” 声声怒喝从洛尘身后传来,赵禹顿时变得千夫所指。 不过这些怒喝声刚起,然洛幽的声音便立马打断了它们: “感谢诸位公子的厚爱,但每个人的观赏迥异,还请诸位勿要针对赵公子!” 声音一出,一众激愤的学子缓缓停歇。 赵禹听到此声,神色一怔。 然洛幽的声音轻缓,并没有被打击后的恼怒,也不像是假意维护赵禹,而是听着充满了真诚。 心中惊疑,赵禹再次转过身,看向了然洛幽。 就见然洛幽此时已经收起了脸上的媚意,朝他露着苦笑: “‘既然以背影冠绝天下,又何必摘下面纱乱了芳华’,赵公子好才华,是小女子自负,唐突赵公子了!” 说着,然洛幽重新戴上了面纱,遮住她那漂亮的容颜。 看着然洛幽不似作假,赵禹眼中错愕。 然洛幽被众人奉承着,竟然还能听进不同的声音,而且还不生气,还帮他说话,着实难能可贵。 重新审视然洛幽,赵禹神色一肃,摇了摇头: “洛幽姑娘勿要介意,你的容颜是很美的,只是在下年纪尚幼,且一心府试,所以对其他事情并不上心!” “呃......” 听到赵禹的话,看着赵禹那虽渐成熟,但依旧还显稚嫩的面孔,然洛幽愣了一下,然后眉宇间露着一抹笑意: “是小女子忽略了,不过赵公子看着可并不小呢!” 一声轻笑从面纱后传出,然洛幽调皮地朝赵禹眨了眨眼。 而后,然洛幽没再多说,又看向了其他学子,笑道: “感谢诸位公子对小女子的厚爱,小女子无以为报,就为诸位公子弹奏一曲以助兴吧!” 说罢,然洛幽又朝赵禹点了点头,然后重新回到珠帘后,坐在了古琴旁。 下一刻,优美的琴音从珠帘后传出,让得人瞬间悦耳了起来,心情也变得愉悦。 听到如此仙音,此间的一众学子皆是安静了下来,个个静心聆听着。 不过,一边听着琴音,这些学子也都疏远着赵禹,并且有些人还朝赵禹露着恼怒之色。 你说为何? 只因他们好不容易让然洛幽出来见上了一面,可还没多看两眼,就被赵禹重新弄回了珠帘后,这些学子岂会不恼? 君不见,看到一众学子对赵禹露着敌意,一旁的颜北辰嘴角上翘,手中折扇摇摆间,满是幸灾乐祸。 赵禹却对此不在意。 虽说学子之间多交友为好,但朋友在于质量,不在于数量,这些人与他趣味不投,交来何用?只会累人! 当然,那帮学子中也不是每个人都一个样。 这不,这会儿方子瑜就跟一位高瘦的学子,朝赵禹笑着走了过来。 “赵兄!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走到近前,方子瑜很是自来熟地跟赵禹打着招呼,然后指着身边的高瘦学子,介绍道: “他叫李响,与我是同县,我俩见你视红颜如粪土,可都佩服得紧啊!” “见过赵兄!赵兄一心向学,心无旁骛,在下佩服!” 这时,高瘦学子李响,也朝赵禹微微一礼。 “见过李兄!让李兄见笑了!” 难得遇到不一样的学子,赵禹急忙回礼。 三人一番寒暄,李响随即笑道: “赵兄应该是苦读之人吧?在下之前其实也一直在房中读书,这次前来岳屏楼,也只是听说这里有文房四宝,想......” 李响很是健谈,跟赵禹说着今日前来这里的目的。 赵禹难得遇到一个苦读学子,很是高兴,与其一番浅谈之后,又从今日之事谈到了学问上。 方子瑜也很善交谈,在一旁时不时地插上几句话。 三人谈得很愉快,在这窗台边,就着悦耳的琴音,形成了一个交流学问的小团体。 而时间也在这般交流中快速流逝,不知不觉中到了午时。 这期间,下面又上来了两位学子,只是其中并没有楚望秋。 而赵禹三人的交谈,也在此时被楼梯口传来的一道笑声给打断了: “哈哈!楼下的游戏结束了,现在五楼这些可都是衡州府最具才华的年轻学子,他们进行比试,你们二位来做点评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声音中气十足,瞬间传遍了整个五楼。 听到此声,五楼内的琴音停下,一众学子皆是望向了楼梯口,而赵禹三人也是看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一章 群雁翔集 在一众目光下。 就见楼梯口那边,一位身着白色襕衫的白面中年,正领着两人走上了五楼。 那两人一位白衫老者,一位儒雅文士,正是之前在四楼雅间的那两人。 看到这两人,此间正傲然摇着折扇的颜北辰,立马一收折扇,变成乖乖学子快步迎了上去,躬身作揖: “学生颜北辰,见过王教授,见过王老!” “嗯!” 儒雅文士和白衫老者笑着点了点头,不过并未跟颜北辰多说,而是跟着白面中年继续往前面走去。 可尽管如此,颜北辰也是因为此间只有他认识这两人而显得很是自傲,再看向一众学子时,尤其是看着赵禹,很是傲然。 只是,赵禹和一众学子都没有理会颜北辰,大家只是好奇地看着三位到来的长者。 那白面中年一边走着,迎着众学子的目光,一声郎笑: “哈哈!欢迎诸位学子来到我岳屏楼,让诸位久等了!” 说着话时,白面中年带着白衫老者两人来到宴会正中站定,又挺胸道: “岳某先自我介绍一下,我乃岳屏楼的主家,岳东莱是也!” “原来是岳屏先生,我等见过岳屏先生!” 听到白面中年的介绍,此间一众学子纷纷行礼,赵禹也是微微示意了一下。 对于这个岳屏楼的东家,赵禹在来这里的时候听楚望秋介绍过,据说岳东莱乃是一位极为有才学的文士,人称岳屏先生,因为好莲花,才特意在这西湖河畔建了这座岳屏楼。 “诸位学子客气了!” 看着一众行礼的学子,岳东莱笑呵呵,然后指着身边的白衫老者和儒雅文士,介绍道: “诸位学子应该有人不认识这两位吧?岳某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白衫老者乃是石鼓书院的经师,王朝聘老先生;这位儒雅文士则是主管衡州府学的教授,王敬之教授。” “嘶......我等见过王老先生,见过王教授!” 听到两人的身份,此间众学子一惊,急忙行礼。 这次,众学子的声音更大,也更激动,就连赵禹都是恭敬地行了一礼。 石鼓书院,中国古代四大书院之一,能在里面担任经师,可见其学问。 也正如此,王朝聘善《春秋》,时常讲学论文,是一名大儒,在湖广极为有名,学者称其武夷先生。 而王敬之就更不用说了,作为主管一府教育的教授,可是这次府试的监考官,众学子岂敢不毕恭毕敬? “诸位不必多礼,此间赏玩之地,随意就好!” 王敬之随意地摆了摆手,与王朝聘笑呵呵地打量着众学子,尤其是在赵禹和颜北辰身上,两人更是多看了几眼。 而互相认识之后,然洛幽此时也出了珠帘,与王敬之两人相见了一番,然后岳东莱招呼众人落座,并让下人上酒菜。 此时正值午时,岳屏楼自是不会慢待这些学子,直接为这场宴会安排了丰盛的午餐。 岳屏楼安排的座位也很讲究,大家都是独坐小矮桌。 王敬之、王朝聘和岳东莱坐在最前面,然洛幽带着面纱坐在他们旁边弹琴助兴,剩下的十来位学子分坐两边,一副古时饮宴的场景。 不过,众学子的座位虽然不分顺序、随意坐,但大家也是依照各自的名气,暗地里排位而坐。 就像颜北辰,他就坐在左边首座,离着王敬之几人最近,一副众学子之首的模样。 唯有赵禹、方子瑜和李响三人,不争不抢,一起坐在右边的最末端。 宴会开始。 然洛幽的琴音响起,此间开始推杯换盏。 只是,才喝过一轮酒,赵禹刚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那边的岳东莱便与王敬之和王朝聘两人相视而笑,然后击节而起,扫视着众学子,笑道: “今日有美酒、有美景,岂能无诗词而佐?岳某提议,今日的诗词比试现在开始,诸位以为如何?” “善!我等早已等候不及!” 一众学子纷纷放下酒杯,坐直了身体,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见此,岳东莱莞尔一笑,继续道: “既然如此,那岳某便说说这比试规则:每人在此作诗一首,其中最佳者,获得此次的奖品,眉纹歙砚!而诗词的评选,由王老先生和王教授两人担任,诸位以为如何?” “当然!唯王老和王教授不可也!” 众学子肃穆地点了点头,满是理所应当。 见状,王朝聘和王敬之两人笑呵呵,却也没说话,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 岳东莱也没再多说,抬起双手‘啪啪’的轻拍了几下。 随即,然洛幽的那名侍女从珠帘后走出,来到了岳东莱的身边,在其手上,还端着一个用红布垫着的托盘,上面放着一方砚台。 那砚台呈自然状的不规则长方形,苍黑色,上面分布着美丽的白眉纹,如群雁翔集,似笑眉绽放,充满了动感之美,让人爱不释手。 此外,在那砚台上,还刻有几个小篆,那字体苍劲有力,一看就是大师之作,在砚台的砚边上,还有缠枝花纹,整个造型充满了古朴典雅、美观大方。 看到这样一方砚台,此间一静,一众学子皆是直勾勾地看着。 迎着众学子的目光,岳东莱莞尔一笑,拿过托盘上的砚台,介绍道: “这便是此次的奖品,眉纹歙砚!此砚乃是岳某的收藏之物,由唐眉砚石制作而成,出自徽州砚工大师之手,造型优美,磨之坚而不滑、抚之紧密温润,就算在众多歙砚中都是佳品!而砚台上的四个字‘群雁翔集’,乃拓印书法大家之字,不仅描绘了此方歙砚的特点,更是寓意着得此歙砚的学子,如雁翱翔,在科举路上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啧啧!好砚啊!” 岳东莱声音一落,其身边的王敬之便艳羡地看着他手中的眉纹歙砚,笑道: “眉纹歙砚石质坚细温润,既发墨,又雅静,历来深受众多文人雅士推崇!而这方歙砚造型古朴自然,眉纹优美,尤其是这寓意,更是绝妙!要不是此地不合时宜,要不是我已过科举,说不得我今日也要与众位学子一较高下了!” “呵呵!王教授若是有这雅兴,今日下场也可,这方歙砚不是‘群雁翔集’么?也可寓意你在仕途平步青云!” 王朝聘听到王敬之的话,顿时捋着胡须大笑,朝王敬之露着鼓励之色。 见状,王敬之也知道王朝聘是在打趣他了,苦笑着摇了摇头,却也不再言语。 见两位好友玩笑,岳东莱哑然笑了笑,然后又朝一众学子晃了晃手中的歙砚,朗声道: “诸位学子,可有信心?” “当然!如此歙砚,当非我莫属!” “如此好砚,只与我相配!” 听到岳东莱的话,众学子从眉纹歙砚上回过神,个个昂首挺胸,毫不谦让地激动出声。 如此诗词比试,一旦摘得头筹,不说能在王敬之这位教授面前露个脸、留个好印象,又能得到一方如此好砚,就是为了那歙砚上的寓意,这些学子都要拼一把! 在科举上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如此好彩头、好寓意,哪位正科举的学子能拒绝? 此刻,就连赵禹都是坐直了身体,庆幸自己之前没有离开了。 而颜北辰,此时更是傲然抬头,当仁不让! “好!尔等学子,尔等科举之士,就应有此等气魄,舍我其谁的勇气!” 看着一众激昂的学子,王敬之朗声大赞,然后看向岳东莱,正色道: “岳屏先生,开始吧!”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二章 西湖荷莲 “嗯!” 岳东莱点了点头,然后朝王敬之和王朝聘两人笑道: “既然是诗词比试,自然要有一个题目,还请两位出题!” “唔......” 王朝聘捋着胡须的手一顿,然后朝王敬之笑道: “今日的诗会是由洛幽姑娘发起,依老夫看,不如让她来出题如何?” “呵呵,我等点评,由她来出题,正合适!” 王敬之点了点头,然后和王朝聘一起看向了然洛幽。 然洛幽正期待着众学子作诗,见此站起了身,朝王敬之两人福了福,眉宇间展开,面纱后传出一道笑声: “小女子多谢两位厚爱,既然如此,那小女子就不客气了!” 然洛幽并没有推辞,说完后,看向了窗外的西湖,笑道: “西湖荷莲最负盛名,此时虽未盛开,但也别有一番景色,诸位公子就以这窗外的西湖荷莲为题,各做一首诗吧!” “善!岳屏楼建于此就是取这西湖荷莲之景,洛幽姑娘此题恰到妙处!” 然洛幽题目一出,岳东莱一声大赞,满面笑容。 而王敬之和王朝聘两人,也是笑着点了点头。 随即,岳东莱又拍了拍巴掌。 顿时,有几位侍女端着托盘从珠帘后走出,各自端着笔墨纸砚分发到每位学子的矮桌上。 而这时,岳东莱再次开口: “诸位,题目已出,请各施才华吧,若作出诗,请写在纸上,时间就以洛幽姑娘的一曲琴音为限,曲终结束,由王老先生和王教授两人点评,最优者摘得桂冠!请!” 声音落下,岳东莱朝众学子伸手作请,并且看向了然洛幽。 然洛幽笑着重新坐下,然后玉指置于琴弦上,‘当’的一声,琴音飘出,瞬间回荡在整个宴会场。 琴音一起便是开始! 可一曲琴音并没有多久。 一众学子顿时面色肃穆,个个安静了下来。 有的人坐在桌后,摇头晃脑地沉吟着。 有的人在那灌着酒,准备借酒激发诗兴。 当然,更多的学子则是站起了身,移步到窗边,望向了窗外的西湖荷莲。 赵禹跟这些人一样,也是站了起来,端着酒走到了身后的窗台边,看向了楼外的西湖。 西湖水荡漾! 从这五楼的窗台看去,正好可以看到一座古朴的石桥横跨湖面,连接着西湖的两岸。 那石桥下,朵朵才伸展的荷莲浮叶,星星点点地分布在湖面上,散发着春意盎然。 有小舟和蓬船游曳在湖面上,在朵朵碧绿浮叶间穿梭而过,泛起道道清波涟漪。 那船头,有撑着花伞、赏荷的仕女伫立,乘风破浪。 在那石桥上,更是还有折扇轻摇的士子呆立,痴迷地望着桥下的荷莲,望着从桥洞下一穿而过的蓬船,以及船头上的美貌仕女。 那一幕幕,恍若动态中的水墨画。 看着那一切,赵禹渐入迷离,心中宁静。 而他手中的酒也没有去喝,而是置于鼻尖轻嗅。 这一刻,恍若时间静止,唯有优美的琴音絮绕,为这动态的水墨画更添宁静。 “只要有我在,你今日就别想得到那方眉纹歙砚,也别想出头!” 突兀的,一道冷哼打破了宁静,让得赵禹眼中的水墨画支离破碎。 赵禹遗憾地从窗外收回心神,扭头看向侧后。 就见他身后,颜北辰不知何时站在了这里,正冷笑地看着他。 “县试的时候,我能压你一头夺得案首,今日诗词比试我亦能把你踩在脚下!” 见赵禹看向他,颜北辰再次出声,其薄薄的嘴唇紧抿,充满了刻薄。 赵禹眉头微蹙,移过目光看向四处。 却见因为颜北辰的声音很小,再加上楼中有琴音遮掩,并未引起其他学子注意这里,大家都在各自思索着自己的诗词。 见此,赵禹眉头展开,转过身半靠着窗台而站,也不说话,只是轻晃着酒杯,一双眼睛促狭地上下打量着颜北辰。 那模样,就像是在优哉游哉地看一个小丑表演。 颜北辰被赵禹的神色惹怒,一双桃花眼猛地一瞪,轻声低喝: “小子,你敢轻视我?” 赵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眼中的嘲弄更甚,甚至眼中还朝颜北辰流露着一丝鼓励。 那样子,就像在鼓励颜北辰继续努力表演。 可无声的打击才是最致命的! 颜北辰本想借着自己县案首的身份,好好打击一下赵禹,可赵禹不仅不反击,还鼓励他继续表演,这让颜北辰一拳打在棉花上,满腔暴力发不出去,憋在心中直难受。 尤其是,赵禹此时那神态,让颜北辰看了都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心中更是憋怒。 满腔怒火发泄不出,颜北辰顿时暴怒,脸色涨红,紧握在手中的折扇发出‘嘎嘎’响。 只是,此间场合不对,颜北辰纵使憋了满肚子怒火,他也不敢在王敬之和王朝聘两人的眼皮子底下放肆! “小子,你给我等着!我等会儿一定摘得桂冠打败你,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不如我!我这个县案首不是你让的,而是当之无愧!” 生怕自己忍不住爆发,颜北辰不再在赵禹这里受气,最后朝他一声轻哼后,转身走到了一边。 看着颜北辰离去的背影,赵禹嘴角闪过一抹轻笑,也不再去理会他,再次转过身,看向了窗外的西湖荷莲。 顿时,此间再次恢复了平静,这里的冲突也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大家依旧在忙活自己的。 不过尽管如此,对赵禹和颜北辰多有关注的王敬之两人,还是注意到了他们两人不对,也发现两人起了矛盾。 只是因为颜北辰背对着他们,王敬之和王朝聘两人没有看到颜北辰暴怒的样子,只看到赵禹促狭的神色,所以两人并不知道赵禹和颜北辰有多大的矛盾,只当是学子之间心高气傲的不服气。 而这种不服气,在年轻学子之中是常有的事。 “呵呵!不服气好啊!只有不服气,才能爆发出更强的实力!” 从赵禹和颜北辰两人身上收回目光,王敬之笑看向身边的王朝聘。 王朝聘捋着胡须,点了点头: “年轻人心高气傲才有朝气,不服气就比试,互相比试才能印证学问,更有利于提高!倒是希望他俩今日能有让人眼前一亮的表现!” “咦?两位看好那位小学子?” 见两人一唱一和,旁边的岳东莱惊疑。 他是眼观六路的人,自然也发现了赵禹和颜北辰两人的不妥,见王敬之和王朝聘如此谈论他们,心中惊讶。 当然,岳东莱惊讶的不是颜北辰,他听说过颜北辰,知道是个才子,他主要是惊讶赵禹这个籍籍无名的人竟然会受到王朝聘两人特别关注。 “算不上看好吧!此间的学子都很不错,只是那名小学子之前在楼下的表现稍微亮眼,对他有些期待罢了!” 王敬之和王朝聘两人摇了摇头。 见此,岳东莱却是对赵禹上心了,又移过目光打量起了赵禹。 赵禹不知道前头几人的轻声谈论,他此时又陷入了西湖美景的迷离中。 而其他学子,也都在绞尽脑汁地思索着,有已经做出初稿的,则是在细细打磨。 时间在优美的琴音中缓缓流逝。 半刻钟后,琴声终于停下。 而这时,岳东莱站了起来,轻拍巴掌: “好了!时间到,还请诸位学子把你们所做的诗,誊写在纸张上,并署上姓名!”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三章 咦? 闻声。 众学子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顷刻间,这些学子中,有懊恼的、有笑容满面的、有平淡的,各显神态。 不过,不管是什么神态,这些学子此时都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并且拿起纸笔写了起来。 赵禹面色平静,同样坐回了座位。 旁边的方子瑜扭头看向赵禹,笑问: “赵兄,如何?” 赵禹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喜笑颜开的方子瑜,笑呵呵道: “方兄如此成竹在胸,看来是有把握了!” “哪里,哪里!只是随意拼凑了几句!” 方子瑜谦逊地摇了摇头,不过那阳光开朗的脸上却是满面笑容,说完后,又准备继续询问赵禹的作诗情况。 不过恰在这时,对面一个学子捧着纸张站了起来,朝前面躬身朗道: “晚生拙作已出,请王教授和王老斧正!” 声音一出,此间众人皆是望向了那名学子。 王朝聘捋着胡须,笑呵呵地朝那名学子招了招手: “既然诗作已出,那便快快呈来吧!” “是!” 那名学子喜形于色,迫不及待地走出矮桌,走上了前去。 见有人抢先了一步,此间一众学子顿时坐不住,纷纷拿着自己的纸张站了起来: “晚生的拙作也已作好,请王教授和王老阅览!” “晚生的也已出......” 一众学子也不等回应,纷纷主动走出矮桌,把自己的诗作递了过去。 “嗯!好好好!” 看着一张张递来的纸张,王朝聘和王敬之两人笑呵呵地点着头,伸手一一接了过来。 然后,两人互相交看着手上的诗作,并且时不时地讨论一番,给出点评。 岳东莱和然洛幽两人此时也是凑了过去,站在王朝聘和王敬之身后,欣赏着两人手上的诗作。 见状。 “哈哈!赵兄,小弟也先过去了!” 见前面热闹,方子瑜也按奈不住了,跃跃欲试地站起了身。 赵禹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方子瑜上前,然后拿起了桌上的笔。 顿时,此间还坐在座位上的就只有赵禹了。 不!还有一人没动! 颜北辰像是不屑与众人凑那份热闹,此时依旧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并且满脸傲然和自信满满。 直到前面的诗作点评得差不多,颜北辰才朝赵禹冷哼了一声,然后站起身走上了前,把自己手中的纸张恭敬地递给了王朝聘两人: “王教授,王老!这是学生的刚作的诗作!” “唔......好!” 王朝聘眉眼一展,笑呵呵地接过了颜北辰的诗作,直接看了起来。 而王敬之、岳东莱和然洛幽三人,也是立马凑了过去。 颜北辰是衡州府城有名的年轻才子,也是他们此间最为看好的一人,都是期待着他能作出什么样的好诗。 也正如此。 只是扫了眼那纸张上的诗,王朝聘几人的眼睛便一亮,而然洛幽更是忍不住读出了声: “荷花翩翩舞碧波,清香袭人入梦多。夜半幽宁听蛙鸣,思绪如水荡心波......” 意犹未尽的余音袅袅,然洛幽面纱外的美目异彩连连,惊喜地看向颜北辰,倾身一福: “颜公子才华卓越,果然名不虚传,小女子敬佩!” “好一个‘夜半幽宁听蛙鸣,思绪如水荡心波’,颜学子果然大才!” 这时,岳东莱也是手抚巴掌,一声大赞。 而王敬之也是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整首诗从视觉、嗅觉、听觉和心觉展现了荷花之色,由景入心,是篇佳作!” “嗯!虽然韵脚出现两个‘波’字,略显美中不足,但瑕不掩瑜,如此时间能作出这样一首诗,实属难得!” 王朝聘捋着胡须点了点头,笑看向了颜北辰。 被几人如此夸奖,颜北辰心中激动不已,尤其是看到然洛幽对他的流波暗转,以及王敬之的称赞,更是狂喜。 这两人,一个是美人,一个有着官身,被他们称赞,颜北辰直感觉美女和事业双丰收。 心中志满意得,颜北辰急忙朝王朝聘几人躬身作揖: “几位长者谬赞了,学生不过尔尔!” 嘴上谦逊着,颜北辰的脸上却满面笑容,直起身后,看着一众学子也是露着傲然之色。 你说为甚? 因为王朝聘和王敬之拿到这些学子的诗作后,只是点了点,而对颜北辰却连连夸赞,显然颜北辰的诗作要超过他们太多。 而这些学子也都有着才学在身,诗词好否,自然品鉴得出,一听到颜北辰的诗作,便知道自己不如,被颜北辰盖过去了。 顿时,一众学子看着颜北辰满是复杂。 当然,也有跟颜北辰相识的学子,纷纷朝他恭维: “颜兄不愧是衡州府有名的年轻才子,我等佩服!” “不错!在此佳作之下,我等甘拜下风!” “宝剑赠英雄,雅物配才子,今日这方眉纹歙砚,非颜兄莫属了!” 几个学子恭维着,已然认定颜北辰是此次比试的第一了。 而其他学子,虽然没说话,但也是扼腕叹息,满脸不甘。 颜北辰听着一众学子的话,脸上再也抑制不住地露出了激动之色,都有些潮红了。 眉纹歙砚啊!那可是连王敬之都艳羡的东西,可是凡物? 而且上面“群雁翔集”的寓意,对于他这个正走科场的学子来说,更是一种莫大的祝福,如今就要落到他手中,颜北辰岂能不激动? 不过,颜北辰今日的目的还不只是得到这方眉纹歙砚! 眼中精光闪过,颜北辰深吸了口气,压下激动的心情,转过身,看向了右边一扇窗台下的矮桌。 如今颜北辰万众瞩目,众人见他看向那边,也都跟着看了过去。 而那边,也正是赵禹的座位。 看到赵禹,众人这才意识到还有一名学子没有交稿,顿时眼中露着迟疑。 而赵禹也没等人家催促,更没有矫揉造作的拿捏,这会儿刚放下笔的他,拿着纸张便站了起来,抬步走上了前。 “赵兄,诗词可作好?” 看到赵禹走来,方子瑜和李响两人迎了两步,关心地询问。 “嗯!多谢两位仁兄挂怀!” 赵禹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越过两人,在一众目光下,在颜北辰的冷笑中,把手中的纸张,双手递给了王朝聘和王敬之: “这是晚生的拙作,两位请过目!” “嗯!” 王朝聘笑着点了点头,对赵禹颇有些期待的他,率先接过了纸张,并且立马看了起来。 不过,只是一眼,王朝聘便眉头一皱。 “咦?” 一声轻咦,王朝聘拿着纸张偏向旁边的窗台,借着窗台上更加明亮的光线,像是有老花眼一样,把纸张拿得离眼睛远了些,并且眯着眼细细打量着纸张上的字。 王朝聘突然间的动作,让得此间众人一头雾水,众人看了看赵禹后,又疑惑地看向王朝聘。 王敬之好奇,倾着身体,伸着脑袋凑向王朝聘手中的纸张: “王老,这是怎么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四章 书法惊四座 “唔......” 王朝聘回过神来,重新坐直身体,并且把手中的纸张凑到了王敬之的面前: “王教授,你看看这上面的字迹,老夫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我瞧瞧!” 王敬之疑惑地接过纸张,重新坐直身体看了起来,不过也只是一眼,便眼睛一亮。 “漂亮!” “漂亮!” 一声惊叹,两个声音。 一个自然是王敬之的,另一个人则是同样因为好奇,而凑到王敬之身后看着的岳东莱。 两人皆是因为赵禹那纸张上的字迹,忍不住惊叹。 而然洛幽这会儿也看到了那字迹,美目中同样神采闪烁。 “啧啧,字迹方正,法度谨严,点画巧妙,转折分明,线条粗细自然,写得一手好字啊,而且岳某看着也有几分眼熟!” 岳东莱啧啧称奇,从纸张上移过目光,好奇地打量着前面的赵禹。 “不错!是有些眼熟!” 王敬之目光闪闪地点了点头,而后看向赵禹,好奇道: “这位学子,你叫什么?你这字是跟谁学的?” 赵禹皱了皱眉,他的字也就稍微出色一点,不过这会儿不是看诗么?这几人怎么就对他的字大惊小怪了? 不过王敬之既然问了,赵禹也不得不答,于是作揖道: “回王教授,晚生名叫赵禹,常宁县人,字是跟随授业恩师学的!” “常宁县?!” 王朝聘、王敬之和岳东莱三人一愣,而后像是猜到了什么,眼中泛起了亮光,王敬之又询问道: “不知你的授业恩师是何人?” 赵禹微微低头: “恩师姓韩,讳礼儒!” “果然是他!” 赵禹一开口,王敬之三人顿时恍然。 而岳东莱又是啧啧称奇: “啧啧!原来是常宁县韩师的高徒!韩师善书法,当年在府城临摹了王羲之一书,其书法秀润华美、正雅圆融、婉丽飘逸、雍容矩度,颇得沈自乐之精髓,当时可是惊艳了整个衡州府,那一书直接被高人巨金买走,让我等失之交臂!” “而韩师虽弟子无数,但少见他教人书法,今日却没想到遇见了一位韩师的衣钵弟子,看来他的眼光没错,此子果然有天赋!” 说罢,岳东莱又意犹未尽地打量着王敬之手中的纸张。 “不错!是有些书法天赋!” 这时,王朝聘也是认同地点了点头,然后朝赵禹笑道: “依你这字迹来看,已得韩师书法的五成火候,望你再接再厉,假以时日超过你的恩师!” “晚生不敢,求得恩师五成书法已是足以欣慰!” 赵禹苦笑,连连摇头。 他没想到韩礼儒的书法竟然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当年私塾秋会的时候,陆岩说韩礼儒是衡州府最有名的经师,赵禹当时还以为他在捧杀韩礼儒,却没想到韩礼儒竟然真的这么有名。 “年轻人谦逊是好的,但不用过分谦逊,以你这书法潜质,还是有机会比肩你的恩师!” 见赵禹如此谦恭,王敬之摇了摇头,而后朝王朝聘两人苦笑: “当年韩师临摹王羲之的那幅书法被人买走之后,我又厚着脸皮从他那求得了一书,并且挂在书房天天观之,却没想到今日还是没能从他弟子的字里认出他来,枉我看了那么久!” “你那副书法,我等也常观之,不也没认出来嘛?” 王朝聘和岳东莱两人也是苦笑。 顿时,画风一转,原本的诗词比试,变成了书法鉴赏。 此间的一众学子见状,皆是面面相觑,最后复杂地看着赵禹。 赵禹凭一己之力,硬是把诗词比试变成了书法鉴赏,这诗还没比呢,书法就先赢得了一片称赞。 以王朝聘和王敬之两人此时对赵禹的印象来看,以及赵禹此时的风头,赵禹写的诗好坏与否还有意义么?就算最后输了诗词比试,那他今日也是赢家啊! 没看颜北辰此时的脸色黑如锅底,看着赵禹的眼中满是阴鸷么? 不过颜北辰是不服气的,今日比的是诗词,又不是书法,赵禹就算字写得好看一点又如何?在诗词上还是比不过他,他今日照样要把赵禹镇压。 哼! 心中冷哼,颜北辰移过目光看向王朝聘和王敬之两人,就准备把书法鉴赏重新拉回到诗词比试上来。 不过,还没等颜北辰开口,有人就帮他先出声了! 王朝聘和王敬之两人身后,然洛幽突然一声呢喃: “相到薰风四五月,也能遮却美人腰......” “什么美人腰?” 正苦笑的王朝聘和王敬之两人一愣,扭过头疑惑地看向然洛幽,却见然洛幽的一双美目正痴痴地看着王敬之手中的纸张。 “哦,光看书法去了,还没看诗呢......” 王朝聘和王敬之两人顿时反应了过来,这才想起还没认真看赵禹写的诗,于是两人又凑着脑袋,一起看向了手中的纸张。 岳东莱见状,苦笑连连,不过他这会儿也凑过去,重新看了起诗来。 “荷花桥下荷叶娇,贴波不碍画船摇;相到薰风四五月,也能遮却美人腰......” 轻读出声,而后王朝聘和王敬之两人面面相觑。 而岳东莱,则是直接手拍巴掌: “好!好一个‘也能遮却美人腰’,妙哉!” 一声大赞,岳东莱下意识地看向了身旁然洛幽的细腰。 然洛幽眉宇间娇羞,微低下头,一双玉手交叉在腰间,像是要挡住什么。 那模样,娇艳欲滴却又羞涩难启,一副成熟待摘又欲拒还迎的极具成熟诱惑。 见状。 “哈哈哈哈!美诗、美人、美娇羞!这诗会举办的妙啊!” 看着然洛幽娇艳羞涩的模样,岳东莱畅笑,一副风流名士的模样,毫不掩饰地直看着然洛幽。 而对面的一众学子,也是看着然洛幽那突然间的成熟娇羞,一片口干舌燥。 “啧啧!不愧是韩师教出来的弟子,这书法了得,诗也是了得啊!果然没让老夫失望!” 王朝聘和王敬之老成持重,只是看了眼然洛幽便收回了目光,王朝聘看着赵禹啧啧称奇。 “不错!此诗一读便让人在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西湖之景,两三句便把窗外此时的景色刻画得入木三分,又描写了荷莲接下来的生长态势,是篇佳作!” 王敬之点了点头,意犹未尽地从手中纸张上移过目光,给赵禹作出了点评。 赵禹急忙躬身作揖: “两位先生谬赞了,晚生受之有愧!” 赵禹是真的惭愧啊,因为这诗是他借用别人的,只是为了更贴合此时的西湖之景,稍微改了一下。 这么做,赵禹也是没办法。 人做不到十全十美,他之前的时间大多用在了练武、练字和学习四书五经上,在作诗一道上却是弱项,就只能借用后人名家的了。 不过,赵禹这模样,在王朝聘和王敬之两人眼里,却又变成了谦逊。 只是,对于赵禹此时的谦逊,王朝聘两人却没再说什么了。 赵禹的书法写得好,诗也作的好,之前在楼下的表现也优异,但一直保持着谦逊,作为一名十几岁的年轻人来说,很是难能可贵。 只是这一份不骄不躁,就要胜过许多学子了! 王朝聘和王敬之两人在心中对赵禹暗暗点了点头,然后两人没再多说,互相低语了几句后,王朝聘拿着两张纸站了起来,朝众学子朗声道: “诸位!老夫跟王教授以为,颜北辰和赵禹两人的诗作为最佳,尔等可有异议?”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五章 路边汪 “我等无异议!” 闻声,一众牲口从然洛幽身上收回渴望的目光,纷纷摇头。 大家都是有才学在身的,自然能分辨出诗词的优劣,也知道赵禹的诗是篇佳作。 只是,赵禹一个籍籍无名的学子,既能写一手好字,又能做出如此好诗,让得众人万万没有想到,所以皆是复杂地看着赵禹。 不过,其他学子没有异议,但颜北辰却是不服,这会儿直接上前一步,尽量显得谦恭地朝王朝聘开口道: “王老,既然是诗词比试,那自然要有个高低,怎能两首诗作同为最佳呢?” “不错!岳某也无法拿出两方如此砚台来作奖励啊!” 这时,岳东莱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朝王朝聘和王敬之两人摆手道: “两位,还是给个高低吧?” 闻言,王朝聘低头,笑看向王敬之。 王敬之莞尔一笑,从矮桌后缓缓站起身,慢条斯理道: “诸位不要着急!这两首诗只是我跟王老从众多诗作中选出来的最佳两首,并不是最终获胜者!现在,我便来宣布这次诗词比试的最优者!” 闻言,颜北辰心中一松,然后自信满满地挺了挺胸,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 而其他学子也是声音一静,紧紧地看着王敬之说出结果。 唯有赵禹,站在原地一副淡然之色,如今该做的都做了,不管能不能得到那方砚台,赵禹都不会遗憾。 “赵禹和颜北辰两人所作之诗皆是上佳!” 在一众目光中,王敬之笑看了眼赵禹和颜北辰,然后话锋一转: “不过,我跟王老认为,赵禹所作的诗,更胜一筹!” “哗......赵禹赢了?!” 顿时,一众目光射向了赵禹,皆是露着惊愕。 不过瞬间,方子瑜和李响两人就朝赵禹露出了笑容,那是为赵禹感到高兴。 而颜北辰惊愕之后,此刻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扭头看向王敬之,想要问个明白。 不过不等颜北辰开口,王敬之就看着他讲解了起来: “你的诗作虽好,但你好像并未审清题目!洛幽姑娘要求的是,以窗外此时的西湖荷莲为题作一首诗!此时乃是三月,窗外的荷莲才露一片浮叶,并没有生长出荷花,也没有清香,你的‘荷花翩翩舞碧波,清香袭人入梦多’并不应题,也不应景!” “而赵禹的诗作‘荷花桥下荷叶娇,贴波不碍画船摇;相到薰风四五月,也能遮却美人腰’,你们且看窗外。” 说着,王敬之伸手指着窗外的西湖,指着西湖上的石桥、荷莲浮叶、小舟和蓬船以及船头的仕女,继续道: “那座石桥叫荷花桥,荷莲才展一片浮叶贴在湖面上,小舟泛着清波游曳在浮叶间,赵禹的诗贴情、贴意、贴景,还描写出了荷莲接下来的生长之期盼!” “他那诗中的‘遮却’,既是说荷莲接下来的高度将会遮盖美人腰,也意指荷花生长出来后,将会比美人腰更美,夺去美人腰的光环!” “整篇诗作,完美地展现了荷莲的此时之景,以及此后之美!” 声音落下,王敬之扫视着此间的一众学子。 众学子此时已是寂静无声,经过王敬之这么一讲解,他们已是切身体会到了赵禹诗作的美和深远的意境。 顿时,再看向赵禹时,一众学子的眼中皆是钦佩,而然洛幽更是异彩连连、欣喜异常。 就连颜北辰,此刻都是无话可说,只是心中憋着怒气的他,藏在宽袖中的双手紧握着拳头,眼睛朝赵禹噙着愤恨。 “哼!” 王朝聘察觉到了颜北辰眼中的怒气,一声轻哼,瞥了眼颜北辰后,看着一众学子,高声道: “尔等学子,不管做何学问,都应认真审题,特别是科场考试,尤为重要!科场可不管你如何才华横溢,一旦你审题不对,便是铩羽而归!尔等学子,切记!” “是!我等谨记,多谢王老教诲!” 一帮学子顿时躬身长揖,满脸肃穆,就连颜北辰都是急忙收起怒色,恭敬一礼。 而赵禹亦是如此,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只是一个诗词比试,也能有这种教诲。 “好好好!这就是举办诗会的意义,既交流了学问,又吸取了教训,还获得了教导,也不枉洛幽仙子此次发起诗会!” 这时,岳东莱轻拍巴掌,连连称赞。 然洛幽嫣然一笑,朝岳东莱福了福: “洛幽不敢居功,此次诗会全靠岳屏先生运作!” “哪里,哪里!” 岳东莱嘴上谦逊,脸上却是满面笑容,客气了一番后,从旁边侍女的托盘上拿起用锦盒装好的眉纹歙砚,递给了王敬之: “王教授,请!” “嗯!” 王敬之点了点头,拿过锦盒递给了赵禹,笑道: “恭喜赵禹学子赢得此次诗词比试,望尔‘群雁翔集’,科举坦途,扶摇直上!” “多谢王教授!” 赵禹衣袖一抖,肃穆地行了一个大礼,一府之教授送祝福,这让赵禹颇生一股对科举的强烈自信和豪气! 行完礼,在一众学子的羡慕下,在颜北辰几欲喷火的眼神中,赵禹接过了王敬之手中的锦盒。 不过这里不宜观赏,赵禹接过锦盒后并没有去查看里面的眉纹歙砚,而是直接收了起来。 “好!此次诗词比试到此结束!” 岳东莱一合巴掌,从赵禹身上收回目光,看向众人,又笑道: “不过比试结束,宴会还未结束!诸位请入座,继续赏景、听琴、饮宴!” “多谢岳屏先生!” 众学子返回座位,重新坐好。 这次,没了诗词比试的包袱,众学子都放开了,个个敞开地饮宴了起来。 顿时,一众学子推杯换盏,互相走动敬酒间,热闹非凡。 赵禹也记着人情世故,端着酒跟王朝聘几人挨个敬了一遍酒,并借机向几人请教着学问。 直到一个时辰后,宴会才结束! ...... 岳屏楼外大街。 赵禹和楚望秋出了岳屏楼后,缓步朝春溪客栈走去。 后面,卫骁抱着一卷宣纸和几个锦盒,跟着后面。 楚望秋一边走着,目光却惊奇地看着赵禹: “我说第四关的章句答对怎么这么简单,凡是上第四层楼台者必过第四关、上得五楼,原来在五楼还有一场诗词比试!” “而且,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你竟然赢得了最终的比试!” “要知道,五楼可是有个颜北辰啊,他可是衡州府有名的年轻才子,还是我们常宁县的案首,你赢了他,那可就坐实了我们常宁县今年的案首传闻,他这个案首是你谦让的!县案首不如第二名,等今日之事传出去之后,他可就成笑话了!” 楚望秋兴奋地说着,搓着双手,满脸幸灾乐祸。 赵禹想到颜北辰之前在整个宴会上都阴沉着脸,嘴角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对于别人的苦难,赵禹是不会去打趣的,所以笑过后,便朝楚望秋好奇道: “你之前闯到第几层楼台了?” “到了第三层!” 楚望秋挥了挥手,兴奋道:“虽然没过第三关,但也闯过了第二关,得到了几张宣纸不说,还弄到了一支紫毫笔!” 说着,楚望秋的衣袖一抖,手中突然多了一支紫毫笔。 这支紫毫笔跟赵禹得到的那支差不多,楚望秋像是很喜欢这支紫毫笔,一边爱不释手的把玩,一边兴奋地朝赵禹展示着。 赵禹莞尔一笑,张口就欲说什么,不过还没等他出声,他就突然听到了什么,扭头看向了左侧方。 “汪汪汪......” 赵禹一看过去,就见街边一家包子铺前,一条黑黄相间的大狼狗正朝他狂叫。 那条狼狗被一根绳子牵着,绳子的那头在一个衣裳脏乱的中年男子手上。 那男子身材瘦弱,尖嘴猴腮,形似一个瘦猴,他正在包子铺前买包子,看到狼狗朝赵禹狂叫,愣愣地看着赵禹。 不过瞬间,那瘦猴男子就反应了过来,急忙蹲下身体,抱着狼狗安抚,并朝赵禹歉意地笑了笑。 “养狗也不看好,尽乱吠。” 看着那边的狼狗,楚望秋嘀咕了一声,然后拉了拉赵禹: “赵兄,我们回客栈吧!” “嗯!” 赵禹点了点头,收回目光,跟楚望秋继续朝前面走去。 一条路边乱叫的狗,赵禹并没有找人家麻烦,也没有在意。 而后面的卫骁,见那条狗对赵禹起不到威胁后,也只是审视了两眼,然后紧跟在赵禹身后。 不过,等赵禹几人一走,那个瘦猴男子便急忙牵着狼狗来到了一个没人的街角,并且拍了拍狼狗的脑袋,疑惑道: “狗东西,你确定没有闻错?真是那个少年书生?” “汪汪!” 狼狗伸着舌头,嗅着鼻子,朝赵禹离开的方向吼叫了两声。 见状,瘦猴男子目光一滞: “真是?” 犹自不相信,瘦猴男子又急忙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布包后,露出了一个小杯子。 那小杯子是个茶杯,其侧边上还有一道深深的划痕,如果赵禹在这,定会一眼就认出,这正是他之前来的路上,在那个竹林茶棚中用过的茶杯,而上面的划痕,也正是他当时用茶杯挡流矢留下的! “你再闻闻!” 拿起茶杯,瘦猴男子把它放在了狼狗的鼻子下。 那狼狗闻了两下后,又是‘汪汪’的叫唤了两声。 “真是他!他只是一个少年书生,这怎么可能?难道弄错了?” 看到狼狗的反应,瘦猴男子拿着茶杯直起身,看着赵禹消失的街头,充满了不可置信。 不过随即,瘦猴男子便轻松一笑: “管他有没有搞错呢,反正人已经找到,我的任务完成!” 好整以暇地咂了咂嘴,瘦猴男子把茶杯重新用布包好,然后牵着狼狗快速朝一条小巷子走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六章 斩草不知根 春溪客栈! 赵禹不知道他已经被人盯上,回到客栈后,他便直接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的书桌上,摆着五张宣纸,一支紫毫笔,一方精美徽墨。 而赵禹的手上,则是拿着一方眉纹歙砚。 “啧啧,眉石阴凉汲不干,书成题妙竟无端;千年万载应长在,石心常鉴有名餐!好砚啊,不愧是岳屏先生的收藏之物,不愧是历来备受文人雅士所推崇的东西!” 把玩着手中的眉纹歙砚,赵禹凑在窗前细细地摩挲着上面的一道道纹理,那眼中满是欣喜和喜爱。 稍一会儿,赵禹把眉纹歙砚郑重地摆在桌上,然后衣袖一抖,缓缓坐到了椅子上。 深吸了一口气,赵禹调节了一下自己的心绪,然后拿起桌上的杯子,滴了一些清水在眉纹歙砚的砚心上。 紧接着,赵禹拿起那方新得的徽墨,开始在眉纹歙砚的砚心上研磨了起来。 新墨棱角分明,易损伤砚面,初磨时,不能过于用力,所以赵禹很是小心翼翼,轻轻地细磨着。 待黑墨随水荡开,一股清香弥漫开来,让人精神一振,灵台清明。 赵禹闻着清香,脑中仿佛受到了洗涤般清爽。 而随着手中磨条的轻磨,赵禹的心,也逐渐变得静谧。 待墨汁流入砚池成海,赵禹拿过一道韩礼儒的押题摆在桌上,然后拿起紫毫笔饱蘸墨汁,稍稍沉吟后,便笔尖落纸。 既然得到了好东西,那就要用! 况且这些东西都得到了美好的祝福,用它们的开场来做府试的押题再好不过,讨的就是个好彩头! 心中突起一股豪气,赵禹运笔如神,那模样不像是在做文章,更像是在挥斥方遒!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书桌上,看到的就是个挥斥方遒的孜孜少年! ...... 那边。 同样是这午后的阳光下,之前那个牵狼狗的瘦猴男子也进入了一家客栈。 这是城东的一家小客栈,临近衡州码头。 客栈的一间房间内,站着一个面相凶狠的青年。 在他旁边,还有一个留着短须,文人打扮的清瘦中年。 此刻的两人,都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瘦猴男子。 “你说什么?你找到了杀我爹的凶手,是个少年书生?” 凶狠青年逼视着瘦猴男子,眼中噙着怒气。 “是的,少当家!” 瘦猴男子点了点头,解释道:“我按照你给的那个茶杯上残留的气味,带着我的‘飞将军’在城内寻找,今日搜寻到岳屏楼附近,终于找到了茶杯上那气味的主人,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书生!” “十三四岁的少年,还是个书生!你觉得他会有本事杀得了我爹和山寨这么多人么?” 凶狠青年再也憋不住怒气,朝瘦猴男子一声沉喝。 瘦猴男子并不惧怕凶狠青年,梗着脖子道: “少当家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我的‘飞将军’的本事,还是在怀疑我在向你敷衍了事、骗你银子?那人有没有本事杀人,我不管!我只根据你给的茶杯找人,找到的就是此人!” 说罢,瘦猴男子又气咻咻地瞪向对面的清瘦文士。 那清瘦文士这会儿缓步上前,朝瘦猴男子苦笑道: “飞侯兄弟勿恼,我们大当家带人前往常宁县开场子,刚到常宁县的地界不久就被人杀了,我们少当家也是着急,还请你体谅一下!” 说罢,清瘦文士又看向凶狠青年,摇了摇头,慎重道: “少当家,飞侯兄弟是属下请来帮忙寻人的,他的为人和他那条猎犬的本事,属下心里有数,他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没找错人!” “既然如此,那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爹不是那个茶杯的主人杀的?” 凶狠青年立马又瞪向了清瘦文士。 清瘦文士摇了摇头,沉吟道: “根据那茶棚的现场来看,应该是不会有错的!我们当时就查看过,杀大当家他们的有六七个高手!” “而大当家没有反击就被人杀死在了茶桌前,那张茶桌又是茶棚内唯一一张完好且干净的桌子,上面还有一个整洁、带箭痕的茶杯,这就说明,大当家是被人控制后,有人在这桌上喝了茶,并且审问了大当家!” “那个时候还有心情喝茶的人,肯定不一般,很有可能是那伙人的头领!就算不是,使用那个茶杯的人也跟大当家的死脱不了干系!” “而飞侯兄弟找到的那个人,虽然是个少年书生,但他若是带着护卫出来赶考的世家子,那就有杀大当家的能力了!” 清瘦文士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虽然推测的不十分准确,但也是把赵禹杀人的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而听到清瘦文士的最后一句话,对面的瘦猴男子,立马眼睛一亮: “不错,那个少年书生身后还跟着个年轻的下人,那人看着虽然也文文雅雅,但他的眼神犀利,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哼!既然如此,那不管他是不是,先抓来问问再说!” 凶狠青年闻言,眼中闪过凶色,抬脚就冲向了房门,不过却被清瘦文士急忙拉住。 “少当家,万万不可!” 紧紧拉住凶狠青年,清瘦文士严肃道: “此乃府城,我们身份敏感,一旦在这里动手,恐怕人还未抓到,我们就要先被官府捉拿了!况且,此人若真是凶手,那他身边有好几个高手护卫,我们一时也不一定拿得下他!” “那怎么办?” 凶狠青年怒气冲冲地瞪向清瘦文士。 清瘦文士目光闪烁,智珠在握道: “少当家莫急,此人既然是来考府试的,那不管如何,他考完之后都将离开,我们到时候等他出城了再动手也不迟!” “哼!派人看紧他,别让他跑了!” 凶狠青年没再坚持,一把甩开清瘦文士抓住他的手,扭头坐到了后面的椅子上,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清瘦文士见状,暗暗摇了摇头。 不过看到前面的瘦猴男子,清瘦文士又笑道: “飞侯兄弟,可能还要再麻烦你一段时间了!那少年书生的几个高手护卫不知深浅,我们也不敢派人近距离盯着他,以免打草惊蛇,为了避免他不见了踪影,还得需要你的猎犬随时进行追踪!不过你放心,多出来的酬劳,我们会支付给你!” “好说!好说!” 听到酬劳不会少,瘦猴男子立马露出了笑容。 而后,三人又在房间里密议了起来。 ...... 春溪客栈。 赵禹不知道自己除草未除根,根来找麻烦了。 这会儿,他依旧在房间里做着题。 并且,从这以后,赵禹天天呆在客栈的小院里积极备考,从未再出过门,也不再参与任何交流聚会。 直到四月来临,府试到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七章 府试 崇祯八年,四月初六。 衡州府府试开考! 漆黑的夜空下,一片喧闹。 此时还是寅时,城内的百姓还在熟睡中,便被外面的喧闹吵醒。 城内的大街上,车如流水马如龙,一盏盏高脚灯笼犹如游龙一样,朝城中的考场蜿蜒而去。 今年衡州府参加府试的学子有上千人,加上他们的仆从和家属,足有数千人。 数千人涌向一处是何等场面?从高空俯瞰,便见城内一条条火龙朝城中汇聚,甚是壮观。 而如此多人,加上那些马车、轿子和驴车等代步工具,让得城内的各条大街甚是拥堵,个个都在推搡、催促中焦急前行。 不过,住春溪客栈的学子是幸运的。 春溪客栈之所以收费贵,除了它高档外,还因它距离考场近! 赵禹和楚望秋从春溪客栈出来后,只是用了十多分钟,就到了考场。 “啧啧!真是热闹啊!” 考场外的‘嗡嗡’人群中,楚望秋咂着嘴,看着被灯火照得通亮的各处,以及人头攒动的人群。 “嗯!” 赵禹点了点头,耳中灌着鼎沸的人声,眼睛却是打量着前面的考场方向。 那考场是一座大宅院,上面挂着一块‘衡州府试’的牌匾。 在考场的前面,一个个军士守卫着考场,并警戒各处,还有衙役在那维持着秩序。 “不要拥挤,所有不相干的人不许再往前挤!” “考生出列,按照考引在门前排好队,等候入场!” 一个个衙役在人群前嘶吼着,时不时地怒斥着那些往前挤的人群,努力维持着秩序。 在他们身后的考场门前,此刻还有一众考生在那排着数列队伍。 见此,赵禹看向了楚望秋,而楚望秋此时也正好看向了赵禹。 “走吧!” 两人相视一笑,赵禹看了眼身后的卫骁后,便和楚望秋从人群中挤着朝前面走去。 当越过军士的警戒线、脱离了人群后,两人才感觉一松。 而这时,看到赵禹两人进来,旁边的衙役立马出声: “你们的考引呢?拿来看下!” 闻言,赵禹和楚望秋纷纷拿出了考引。 那衙役也没去接考引,只是扫了一眼,便朝赵禹和楚望秋分别指了指两排队伍: “你去这边,你去那边!” 赵禹顺势看去,就见自己是左边第二排队伍,而楚望秋在右边去了,于是朝楚望秋拱了拱手: “楚兄,祝高中!” “祝赵兄旗开得胜!” 两人这会儿都没心思多说,互相一声祝福后,便各自去往了自己的队伍。 赵禹手拿考引,站在了左边第二排队伍的后面,而他手中,也只有一纸考引。 府试不同县试,除了考引外,其他的东西一律不准带入考场,一应考试用具都由考场提供。 所以,赵禹也省得清闲,就站在原地打量四周。 而四周的其他学子,也都是互相张望着,不过很少人说话,也只有互相认识的才聊上一两句。 赵禹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也没人关注他,他就默默地站在这里,一边好奇地看着,一边等着。 直到卯时一刻,考场院门大开,考生开始接受检查入场。 检查也很简单,那些衙役只是随意检查了一下,便放人进场了。 赵禹跟随队伍,经过检查后,进入了考场大门。 一入大门,数个队伍便在执灯小童地带领下,前往了各个考场。 不过,在这些考场门口,还有一道检查,由几个军士负责。 这道检查就苛刻了,脱衣脱鞋不止,衣服夹层要检查,发髻要打开,嘴巴要张开,就算给你留一条里裤遮羞都要扯开瞧上一眼。 一番检查下来,原本斯斯文文的读书人,披头散发,立马变成了鬼魅一般。 赵禹站在队伍里,看着前面的搜查,嘴角抽了抽。 虽然韩礼儒早就跟他说过府试搜查严格,他心中也有了准备,可亲眼看到这副模样,赵禹心中还是恶寒。 “咦?” 就在赵禹看着前面的搜查时,前面一个正在搜查的军士,突然一声轻咦,疑惑地打量着那个被搜查的考生的双腿。 那个考生三十多岁,外衣都脱了,就穿着短里裤站在那里,露出了半截腿,听到军士的轻咦,整个人都忍不住抖了抖。 “你的左后腿窝,为什么比右后腿窝要鼓胀一些?” 打量了一番,那个军士疑惑地问那个考生。 “小生的左腿以前受过伤,所以腿窝稍微长得有些不一样!” 那个考生语气平缓的回答,不过虽然如此,但他的声音还是带着微微的颤抖。 “哼!” 军士一听就知道有问题,一声冷哼,突然伸手抓向了那考生的左腿窝。 顿时,那考生的左后腿窝上被抓下了一块皮。 那是一块被粘在腿窝上的假皮,假皮撕下后,还带出了几张写满字迹的小纸条。 “真是长见识了!来人,把此人带下去,听候府台大人发落!” 看着手中的假皮和小纸条,那军士二话不说,直接一挥手。 顿时,有两个军士上来,拉着那名考生就走。 “行行好,放过我这一回吧,我都考了七八次了啊......” 那名考生惨嚎,不过没用,直接被拉走了。 而这时,那名军士朝后面排队的考生挥了挥手中的假皮和小纸条,厉色道: “诸位最好识相一点,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一旦被某发现夹带,立即取消考试资格,并交由府台大人发落!” 嗡嗡...... 一众排队的考生顿时低声嗡鸣,个个缩了缩脖子。 “哼!” 那军士见状,一声冷哼,继续搜查。 赵禹看着这一切,心中啧啧称奇,用假皮把小纸条粘在身上,还真是长见识了,也可以看出这些人为了科举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不过经这一事,后面排队的考生也老实了许多,那些别有心思的,也主动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下,然后就看到他们的脚尖在地上暗暗地拧着,那是把一些东西拧进地上的泥土里。 前面没再发现有夹带,搜查的速度快了许多,很快就轮到了赵禹。 没有例外,赵禹该脱还是要脱。 别想着是什么穿越的灵魂,有着王霸之气,能够让人高看一眼、网开一面,别想! 搜查是这些军士的工作,如果因为搜查不严曝出了舞弊,那这些军士同样要遭到处罚,你说谁会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冒险去毁自己的前程? 不过,当赵禹脱得只剩一条里裤的时候,那搜查的军士反倒愣住了。 你说为啥? 因为赵禹常年练武,身上肌肉扎实精壮,还有八块坚硬的腹肌,那双腿也因为练腿功而修长有力。 脱完后,整个人由斯文的书生变成了肌肉男,充满了力量感。 看着赵禹那一身肌肉,后面排队的一众考生目瞪口呆,就连那搜查的军士都是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眼中闪过自惭形秽。 一向以文弱著称的书生竟然有这样一身肌肉,可真是破天荒,也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身肌肉,那军士再看向赵禹时,眼中带着不可置信和尊重,也给赵禹保留了最后一点体面,破天荒地没去扯开赵禹的里裤瞧上一眼。 并且,那军士还把赵禹脱到地上的衣物捡了起来,顺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递给了赵禹。 赵禹朝那军士感谢地笑了笑,然后一边更衣,一边朝考场内走去。 唯一的! 赵禹是此间唯一一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却又不显狼狈的考生。 他步伐昂扬,行走间,微风吹拂着披散的青丝和披着的长衫,袒胸露肚间显示着精壮的肌肉,颇有一番名士风流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