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永昼》 章节目录 序章 “宇旭,你已无路可逃,等待你的唯一下场,便是神形俱灭!” 耳闻带着磁性共鸣音的冷酷暴喝声掠来,一名青衣中年男子怒目凝视远空,眸中跳荡着两簇如火的异芒。 这里是太素之境,浩渺宇宙间仅剩的一处“五太”境域,游离于时空法则之外,一片氤氲之气,混沌而又唯美。 初萌的时空峡道如人体经络一般,密布于无色无形的鸿蒙虚空之上,其间唯见星点般闪动的太素源火、一啸即止的太素源风,以及虚浮如幻的巨型太素源冰。 除此之外,万物皆归于虚无。 在这片不受时空法则左右的世外之地,被磅礴元力裹挟的声音传播速度奇快,隔得再远也是转瞬即至。 尽管置身之处与声源相距十亿里之遥,但在这名名叫宇旭的男子的神识里,依然浮现出十亿里之外的二十一道人影。 他无比清晰的感应到那二十一人的元压,甚至辨得清他们被不规则的时空峡道严重扭曲的身形。 那些人都是宇尊巅峰强者,宇宙间最强大的存在,寰宇一切生灵的最高主宰者,举手投足间,即能轻易毁灭一整个星系。 即便这些神话般的至尊强者拥有永恒的魂体和不为万物所伤的至韧肉躯,身处太素之境,他们也不得不借助陨衣护体,且被原始空间挤压成滑稽的几何形状。 而与他们遥相对峙的青衣男子,却能直挺挺的立在那里,在其头顶尺许处,一件算盘状的奇物放出异彩,异彩刺破混沌黑障,斑斓夺目。 那是太素灵盘,宇宙间屈指可数的至宝之一。 太素灵盘的神威撑开一片安全空域,让他免遭混沌世界的狂暴吞噬。 而他,还要不时释放元力,以阻遏那些偶尔掠近的流火、飙风、浮冰。 “你们枉为宇尊强者,平时总把光明与正义挂在嘴边,却以谈判为名,暗算我宇旭,你们不过是一群虚伪下作的无耻之徒而已!” 青衣男子沉声怒吼,以元力加持,吼声直击远方。 峡道上,一团如岳的冰球似翻转的悬壶,沿匪夷所思的运行轨迹疾速漂移,转眼便抵至离他不足二十里远的地方。 冰球的质感若实若虚,色泽若明若暗,透着太素境域的无尽原始与蛮荒。 它的温度非常接近于绝对零度——负273.15摄氏度。 若遭冰球的奇寒侵袭,他纵然身负摧天灭地之威,也绝无生路可言。 电光石火间,青衣男子猛然挥手,雄浑的能量光束暴掠而出,轰中飞旋的冰球,瑰丽的扇形光影刚刚闪现,便在下一个瞬间被混沌黑障悉数湮灭。 巨型冰球轰然爆裂,半数碎冰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飞射远去,另一半碎冰却在原处徐徐漂浮,组成一道无比壮观的硕大“烟花”,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翻转绽放。 来自远域的嘲讽声震飞如雨碎冰,在他的头顶炸响。 “吁······哈哈哈······宇旭,对付你,无须讲究手段,这里是太素之境,隔墙无耳,舆论由生者把控,死者唯有身败名裂!吁·······哈哈哈······” “宇旭,你以神人之身,借助太素灵盘内蕴的天威,纵横至人尊界三年,甚至能与数位宇尊巅峰强者的联手相敌,该知足了。 可惜啊,到了太素之境,太素灵盘归于沉寂,你已无力回天,死到临头,还是留点力气好好感受非常短暂的生前时光吧。” “嗬嗬嗬······哈······宇旭,你不愿屈服,就知道反抗,可至人尊界的无尚之威岂是神人中界、圣人卑界反抗得了的? 你一意孤行,到头来,不仅丢了性命,还搭上一整个星系,羽芒系三百亿生灵已率先为你陪葬,真是愚不可及啊!嗬嗬嗬······哈······” 当所有的忌惮都不复存在的时候,自我粉饰便显得多余。三位宇尊强者但求嘴爽,懒得斟字酌句,而是恣意嘲讽身临绝境的宇旭。 “宇宙是所有生灵的宇宙,非你们至人尊界一界的宇宙,三百万年来,被你们毁灭的星系还少吗?毁灭覆云系、卷轴系、羽芒系,屠戮数千亿生灵的正是你们这些伪善的无耻之徒。 而我,只是一个复仇者而已!所有的罪恶都源于你们的贪得无厌与奸诈无道,尔等不亡,天理何在! 吼!太素灵盘助我!” 怒吼声中,青衣男子屈指抓向头顶的太素灵盘,太素灵盘一阵剧震,却定在原处没有移动分毫。 在太素灵盘四周,光波激荡,如受到涡旋挤压一般,炫目的光波疯狂收缩,化作巴掌大的一团,最后倏然炸裂,四射的光影瞬间消失在无边无际的混沌虚空里。 太素灵盘自身的光芒渐趋黯淡,只剩下数点微弱光斑,像幽冥之域虚幻的天眼,目光聚焦于主人脸上,显得焦灼而又无奈。 青衣男子沮丧的垂下手,此刻充盈内心的,唯有悲愤。 他投去两道如电的目光,似要将太素灵盘尽收于灵魂之中。 那数道微弱的光点幻出他上一世的临终记忆······ 就在一个晴好的秋日,毫无预兆的,巨大到无法想象的能量涡旋突然降临,浩渺的银河系成片湮灭。身为地球人的他,逃逸的魂体茫然看着自己的肉身与这个世界一道化为虚无。 一团光影激射而来,在光影的始发处,现出一道缥缈如幻的人影和那人飞逝前的惊鸿一瞥。 “你是这个黑暗宇宙中的唯一希望,带着太素灵盘去羽芒系转世吧,若有一天你强大到足以无视时空法则的程度,便无情的摧毁那些无耻强者定下的法度与秩序,让世间万象回归它们本该有的样子。一世不行便用两世,两世不行便用三世、十世、百世、万世!” 是一道女声,天籁般悦耳却又透着分悲怆。 他的魂体惊讶的发现,激射而来的光影忽然降下速度,缓慢、轻柔的朝这边靠近。 光影之中,却是一件通体赤红、算盘状的奇物······ “我太心急了,最终辜负了你,辜负了无数生灵的期望!”关上记忆之阀,青衣男子悔恨交加的感叹道。 他知道,太素灵盘诞于太素之境,也必将沉寂于太素之境,鸿蒙初开的时空峡道似长有无数双如岳的钳手,将太素灵盘的无尽之威消解得近乎虚无。 若非感应到主人元神的召唤而在艰难挣扎,太素灵盘恐怕早已寂然睡去。 “你们这些无耻之徒,多行不义,必遭报应!”他发出绝望而又愤怒的诅咒。 “动手,别给他任何生的机会!” “唉,可惜了太素灵盘,也将一同被毁。” 在两名宇尊强者冷冰冰的语声中,二十一道炽白的能量光柱齐齐射出,瞬间抵至离宇旭数千里远处。 时空峡道将光柱扭曲成游蛇状,可二十一道光柱还是无比精确的击中同一个黑暗涡旋。 “轰!”剧烈的爆炸声中,火焰如滔天巨澜,以爆炸点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狂暴的席卷而去。 此刻,盈满整片太素境域的火焰,并非太素源火,而是形态更加原始的太易始火,类似于地球人所说的宇宙大爆炸瞬时之火,其温度便是霸绝寰宇、用长串天文数字方能标识的普朗克温度,无所不能焚灭。 二十一名以陨衣护体的宇尊强者早已遁逸而去,青衣男子却被漫天火浪无情吞没。 太素灵盘和他的肉身瞬间汽化,青色魂体飘逸而出,下一刻也难逃被太易始火焚灭的命运。 “嘎嘎嘎·······”震颤的魂体在顽强挣扎。 “哗!” 汽化的太素灵盘神奇的聚拢微小的光粒,化作一团袖珍版的璀璨星云,飘掠而至,裹住那道即将烟消的魂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离无边的火海。 火海之上,一道绵延无际的环状光影缓缓升起,横亘于茫茫虚空。 那是宇宙轮——鸿蒙初开时的时空裂缝! 若被宇宙轮扫中,一切有形的物体都将降维,变成一个高度无限趋近于零的平面,直至彻底烟消······ 章节目录 第一章 三年一梦 “啊!” 一名卧于丝柳下,身着咖啡色袍服,年约十六岁的少年骤然醒来,他怔怔的起身,举头望向苍茫天空,点漆般的双眸一瞬不瞬。 正是未初时分,白日当顶,碧空纤尘不染。 思绪仿佛长时间壅塞于艰涩的狭缝之内,少年怔了许久,稚嫩的脸上仍是一片迷茫。 即便深陷于迷思之中,他的双眸也极富神韵,几番灵动,给寂寥的柳林涂上了一抹生动色彩。 少年的眼神稍显青涩,但透过清亮的眸光,隐隐可见他的眼底深藏着一分饱经沧桑般的厚重感。 那种厚重感丰富了眸光的层次,令他眉眼间透出一丝深邃、缈逸韵味。 眸光微荡,少年终于醒神。 他蓦然意识到,这里是羲和星球,羲和帝国都城——洛菲城城郊,五氏盟元少院一隅,时值康靖十年仲秋时节。 “同一个故事,时常入梦,而今天······竟在白日浮现?唉!” 轻叹一声,少年背靠粗糙的树干,避开风口,脸上浮着分忧郁,目光却在飞舞的柳条间穿梭。 从元神复苏的那一天起,三年了,他早已习惯了日复一日的从同一个梦境中醒来,然后断然否认那是梦境。 驱动元神力量内视,但见气田之上,九个气灶环绕在如棉的气旋周遭,气灶半开半阖,像九颗含苞待放的花蕾。 一道模糊盘影浮现于气田之间,深嵌于九个气灶之中,仿佛是一副与生俱来的特殊内脏,收藏着他的灵魂。 “太素灵盘!” 正如以往无数次从梦中醒来时那样,他再一次确认了太素灵盘的真实存在,至少,它曾经真实存在过。 当初的太素灵盘蕴含浩荡天威,助他纵横至人尊界。如今,它却成了他修炼生涯的羁绊,阻碍着气灶尽数打开,并导致周身经络长时间孱弱。 作为一名七级元少学员,他一连三个学季都未能如愿突破了。 他当然知道,羲和星球位于蛮荒之域,与神人中界相距甚远,更是远离至人尊界,受宇宙环境与资源禀赋的局限,在此修炼,极低。 即便穷尽毕生精力,他也很难重新跻入上一世的赛道。 尤其糟糕的是,若周身经络迟迟无法恢复正常,他的修炼生涯或将被迫终止。 嘴角勾出坚毅的弯弧,少年凝眸,随着他双手的用力一挥,体内气旋飞速旋转起来,九个气灶随之翕动,却怎么也挣不脱那道盘影的压制,无法张开半分。 “灵盘之灵,你何时才能苏醒?!”片刻后,他放弃了徒劳的挣扎,深深叹息道。 名震寰宇的前世,前途渺茫的今生,前者是久远的记忆,后者是每日面对的人生,二者的成像片段在脑海中交替呈现,让他的心念纷乱如麻。 记忆的引力如此强烈,可倚树少年心中的热望却被某种深深的无力感摧毁殆尽。 迷惘之中,视觉自动屏蔽掉一切外界景物,神智滑入一个臆念般的宏大世界,那里冷酷、血腥,却又无比壮阔。 而在他伸手可及的现实环境里,缕缕透射而下的阳光正悄悄活跃着,映出飘浮的纤尘和蹁跹的飞蛾,呈现出微观世界的生机盎然。 前世不会复来,他终归要直面今生的渺小与现实的残酷! 听觉终于感应到隐约的骚动声,少年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依稀看见两百米开外的广场上,许多少男少女身穿与他一样的咖啡色袍服,站在那里交头接耳,神色古怪的望着台上一名身着官袍的女子。 一幢气势恢宏的蚌形大厦与一栋红墙碧瓦的古朴馆舍之间,是一方两米高的元晶台,平滑如镜的元晶台面宛如收敛了天光潭影,在阳光下发出晶莹的流光。 台上的官袍女子双手撑案,隐含怒意的双目几乎贴着案上的讲稿,念稿时,语气奇特。 “秋高气······爽!金色的原野上稻浪洪······翻!无边的秋光中,数点雁影浮于蓝······天!” “哈······”台下众人哄然大笑,觉得台上那位身着官袍的轻熟女特文青,且断起句来非常滑稽,把“秋高气”念得非常顺嘴,就像这三字组成了一个完整的词似的,之后停顿片刻,突然加重语气念出那个“爽”字。 后面也一样,“洪翻”本是一个词,却被她生生断开,中间停顿一秒,再以重音读出那个“翻”字。 把她加重语气念到的三字连起来,赫然是“爽翻天”! 哇靠,真的有才啊!林中忧郁的少年被这一惊人的发现雷到了,稍稍敛起苦相,淡淡的道:“格蕾·萝丝小姐做动员报告都念念不忘爽翻天的感觉,许是空窗太久了吧。” 名叫格蕾·萝丝的女子仍无改她奇葩的断句方式:“五氏盟元少院风景宜人,处处秋风送······爽!未名湖上翠荡瑶······翻!碧水倒映白云蓝······天!” 又是“爽翻天”! “哈哈哈······”台下众人捧腹大笑,现场乱作一团。 格蕾·萝丝直起腰,定在台上,思绪在风中凌乱。 她忽然扬起讲稿,将其撕得粉碎,抛于空中。 “追逐光荣与梦想的少年们,每逢春试、夏试、秋试、冬试,帝国各地元少院都会迎来见证奇迹的时刻。 明天便是秋试日,届时,你们中间定会有人幸运的晋级,获得皇家武道府颁发的最新等级证书。 而且,我毫不怀疑,还会有人赶在年满十六岁之前,晋入元士行列,若能如此,那将是本届秋试最大的惊喜。我非常期待它的发生。” 格蕾·萝丝有点歇斯底里的挥舞双手,开始即兴演讲。 台下少男少女相继停止笑闹,目视演讲者,眼中放出异彩,注意力不再有片刻的游离。 “这是天赋加勤奋的远征,伟大与渺小,只在一线之间。我深信,假以时日,你们中间的天才少年会率先突破元士身份的局限,等待加冕的将是强者桂冠。 天圣七阶,世人心中的圣殿,追梦少年们,那处承载元道传奇的荣耀之巅······才是你们的归宿!” 目光被点燃,激情在燃烧,台下少年们集体魔怔了,狂热的振臂高呼:“天圣强者!天圣强者······” 散会了,人潮向左右两侧的宽敞过道疯狂涌动,近九成少男少女早已按捺不住心头的躁动,一个个高高跃起,竞相施展飞纵本领。 点点人影映于蓝天之下和未名湖明净的波光之侧,像奔涌的人潮洒出的一朵朵咖啡色浪花。 全院七名教习,其中六人是元士,不能飞越,只能像元少学员那样飞纵,所以,望着那些打了鸡血似的少男少女,六人颇有些无奈。 七名教习中那位唯一的天圣强者呼的腾起白色光团飞向未名湖畔,一身整洁的元师白袍在半空中迎风猎猎。 “别往湖边飞纵!你们半数人居然都是可笑的旱鸭子,万一落水,一准泡得连爹妈都不认识!哼,悠着点,这里也没那么多双手捞人!” 虽在扯破嗓子喝斥众人,他的语气却透着分难以掩饰的快意。 目视躁动的人群,心底反复咀嚼着“天圣七阶”这四个字,两百米之外,柳林中那个孤独的少年如雕塑一般,久久凝立,眸中跳动着两束渴望的火苗。 他下意识的举头北望,视线掠向那个常供他离院修炼的老地方。 章节目录 第二章 突破无望 万里晴空之下,圣源山幽深的峡谷却是云雾缭绕,细雨濛濛,自成一个相对独立的小世界。 目光穿透烟雨,掠向遍布佛手藤的丘峰,锁定坡崖上几处可供立足的方寸之地,少年连跳三次,须臾间跃至半山腰处。 “火旭,你若在年满十八岁之前成为天圣强者,便由你出任火氏族长、五氏盟盟主!” 儿时听过的声音回响在耳边,片刻的凝眸之后,少年不禁摇头苦笑。 今生的守望似乎比前世的使命更令他心烦意燥。 少年姓火名旭,生于五氏盟火氏一族,再过两个月将年满十六周岁。父亲火利、母亲海伦,二人生前都是天赋极为寻常的元士,未能跨入天圣七阶殿堂。 很平凡的身世,却因他的伯父火锋——那位帝国历史上最年轻元宰强者的光芒笼罩,而染上了些许非凡的色彩。 十年前,火旭若已长大,说句“我伯父是火锋”,几乎可以在整个洛菲城横着走。 然而,十年前的那场北征,结局悲惨而又留下了太多的后遗症。 当年,五氏盟盟主兼火氏族长火锋,率全盟千余名强者、元士,加入皇族动员的北征大军,远征割据一方的北海郡,却是一去不复返。 事后皇族送来一纸通告:帝国万余名北征强者、元士遭北海人暗算,悉数陨落。 “没有火盟主,就没有五氏盟!经五氏合议,现推举火盟主唯一的侄儿火旭为候任盟主,待他年满十八周岁且晋为天圣强者后,正式上任。火旭就任之前,暂由铁氏族长铁龙代行盟主之职。” 北征者覆亡的消息传来,五氏盟内部经过一番暗中讨价还价,最终达成上述妥协。 就在同一天,火氏一族也作出了类似决议,推举火旭为候任族长。 候任盟主、候任族长的头衔看似非常诱人,但设置前提条件本身就容易带来颠覆性变数:年满十八周岁固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实现,但十八岁前晋为天圣强者难于上青天! “除了守望北征未归、被宣告陨落的亲人的灵魂,我此生还能守望什么?”火旭苦笑道。 撩开如帘垂丝,步入被藤蔓半掩的石室,踏上元晶铺就的平滑地板,在绘有火焰图案的正中间部位站定。 端起一个菜盘大小的琥珀色元晶碟,放入重约一两的一小块青源晶,洒上九滴碧翠的六草液、九滴被阳光暴晒十日的熟水。 然后,他走入火焰图案的正中部位,解开袍服,双手捧碟置于胸前,凝神片刻便彻底进入“心斋”、“坐忘”状态,神识映出记得烂熟的“小火诀”功法。 元神从休眠状态倏然复苏,进入一片灿烂的星空。 在元神的导引下,火旭感受到的身边世界却是另一番情景。 天地间盈满奇异的无形能量,有的如星点般闪烁不定,有的呈线状或团形分布,有的凝成精灵般的掠影。 自然能量飘逸入室,在元晶碟四周聚集,与青源晶散发的能量交汇。 碟上渐渐冒出若有若无的淡淡气缕。 气缕愈来愈浓,终于如烟雾般笼罩住他的周身。 半个小时之后,他的体表浮起一层青色微光。 下一刻,青色微光被蒸腾翻卷的氤氲气雾覆盖······ 与地球文明体系中的道教教徒一样,羲和人也认为自出生那天起,每个人体内都带有先天性的元神,只不过元神一直处于休眠状态,不易被人察觉罢了。 其后,随着初生儿一天天成长,凭借感官直观捕捉外界信息及受其他人影响,每个人又会形成另一个感知世界的意识体——识神。 道教教徒修行的目的在于突破识神的控制,唤醒元神,释放“真我”意识。 而羲和人修炼的目的则在于驱动元神支配灵魂,让身体吸收天地间无尽的能量,炼化成精纯的元力,获取超强异能。 拥有强大的元神和强悍的元力,这几乎是每个羲和人的终极梦想。 数百万年来,一代代修炼者乐此不疲,或辉煌或悲壮的修炼故事精彩绝伦,令无数人痴迷,为羲和星球的人类文明史奉献了最绚烂的篇章。 一般而言,几乎每个羲和人从八岁起,都会就近进入遍布各地的元稚院开始启蒙修炼,满十三岁时,若仍无法唤醒元神或元神压制不了识神,则表明此人天赋极低,只能遗憾出局。 这个年龄段的淘汰率高达九成,排除那些少得可以忽略不计的大器晚成者,被淘汰者终生都会与修炼无缘。 只有一成少男少女得以如愿进入元少院继续修炼。 元少学员不得使用武器,除修炼元神,吸收炼化自然能量,获取元力外,也练习一些竞斗技法。 他们吸收的能量非常有限,与寻常少年相比,只是跑得更快,跳得更高,拳脚击打力度更加强悍而已,尚不具备以雄浑元力与天圣强者交锋的实力。 而且,他们有极高的几率遭遇第二轮淘汰,失去继续修炼的机会。 关键是要赶在年满十六岁前晋为元士! 一旦如此,便能获得本宗门资源标配,循序渐进的完成由元士到元师的突破。其他宗门也会纷纷向他伸出橄榄枝。 反之,若年满十六岁仍只是元少身份,没能晋为元士,他的修炼生涯便会自动终结,余生都将在凡俗中度过,一辈子为养家糊口而庸碌。 现实的残酷却在于,再过两个月,他将年满十六周岁,仅凭元少七级的身份,根本无缘参加今年的冬试,秋试之后也不能继续赖在元少院修炼。 所以,秋试是他最后的机会。 而他的实力却长时间停留在元少七级的水平上,迄今毫无突破迹象,连实现元少九级的目标都显得遥不可及,更别说晋为元士了······ 氤氲之气消散,青色微光扑闪几下,然后敛去,室内归于昏暗。 结束修炼,用软巾将身子擦拭干净,火旭重新穿好袍服,以元神力量驱动元力周游全身,经络如往常那般孱弱,并无任何变化。 “那道盘影是与生俱来的,我挣不脱它的束缚啊!” 他嘶吼着一拳砸在石壁上。 无比落寞的长叹一声,火旭从另一个洞口慢吞吞走出石室,来到没有烟雨,阳光普照的圣源山南麓,兴趣索然的环视室外的山野。 一棵高耸齐山顶的金刚树生在离石室入口处数十米远的坡上,巨大的树冠如伞盖般平滑张开,遮出一块近乎一亩地的浓荫。 目光触及那颗千年古树,凝眸想了想,火旭有些不甘心的挺直身子,骤然挥掌,双掌旋即泛起青色光斑,淡淡的,薄薄的,仿若山中飘来的如丝青岚。 体内气旋开始旋转,高频率冲击深嵌于气灶之中的太素灵盘盘影,盘影却是纹丝不动。 一刻钟后,他已满头大汗,只得遗憾收手,懒得挥掌攻击那颗参天巨树,以检测自己驾驭火灵拳的熟练程度又增进了几许。 尽管修炼前后体内元力充沛度变化并不明显,但他已经料定,要将太素灵盘盘影从气田上剥离,元力再增强百倍也无济于事。 “元少七级竟是我此生修炼生涯的天花板啊!天花板之上还有元少八级、九级,然后是元士,突破元士身份之后,才有资格近距离仰视最低阶天圣强者——元师的头衔。 元师之上依次是元烈、元爵、元宰······ 唉,‘天圣七阶’离我太过遥远,再怎么挣扎也是枉然!”火旭黯然嗟叹道。 梦境般的前世记忆片段又浮现于脑海之中,内心有种锥刺的痛感,片刻后他近乎虚脱,仿佛灵魂被抽离了一般。 “我已丧失守望与肩负使命的资格,这不是我的选择,而是······天意!” 此念掠过脑海,如万钧巨石落了地,透心的空虚之后,他顿感内心有种前所未有的释然。 轻轻跃起,然后仰身以后背着地,顺着那道平缓的山沟,像坐滑滑梯那样,他一路下滑到山脚。 此时此刻,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生存还是毁灭! 章节目录 第三章 伽马射线暴 “无法突破,没实力,没前途,对别人构不成威胁,再加上我主动放弃继位权,如此一来,我应该不会再有性命之虞吧?” 仰卧于地,火旭有点自暴自弃的喃喃道。 无奈的笑笑,他似乎拿定了主意,悠然环顾四周,但见周遭绿草如茵,树影婆娑。 他的目光非常专注的掠过一草一木,一虫一鸟,仿佛坚信了余生将会与它们为邻。 面对眼前这片大地,火旭有着天然的陌生感,即便经历了多年的感官适应,那分讶异仍在他打量周边环境时,瞬间浮上眼角眉梢。 山峦,平野,树林······一切物象都像是用特殊块料搭叠而成,在天光的映照下,现出奇怪的轮廓······ 耳边响起衣袂窸窣声,淡淡的幽香却比袅袅婷婷的人影先期抵达,当飘逸的身形定住,周遭复归寂静的那一刻,一身合体的咖啡色袍服包裹出一道曼妙的少女身姿,挡住斜阳,投下一片仅能遮头的阴凉。 只须匆匆一瞥,火旭躺地的身体便像装了弹簧似的,快速弹起。 他席地而坐,凝视遮阳的人影,嘴角非常自然的浮起一抹浅笑。 掸掸袍服上的草屑,火旭咧嘴笑道:“风飖妹妹。” 黑色面罩套在脸上,绷得很紧,勾勒出精致的五官轮廓。一双显大的星目、两片紧抿的唇瓣却露了出来。 明丽的眼波如山涧深潭般清澈、幽柔。 “看什么呢?”头的铁氏便是五氏盟中的铁氏一族,现任代盟主铁龙即为铁氏族长。 在这片风景如画、散发着无穷诗意的秋林内,一对正值烂漫之龄的少男少女,竟然谈及如此沉重的话题,并用上了“灭门”之类的残酷字眼,当真是惊悚! 火旭的眼底浮起一片恐怖的黑雾,他似乎并不排斥讨论任何一种沉重的话题,甚至非常乐于探讨血腥、残酷的抗争手段。 不过,他的心情很快就归于平静。 多年以来,她的神秘折射着她的无尽隐忍,而所有的隐忍也与他一样,都是为了承载某个无比沉重的使命。 他岂能为了自己一文不值的抗争,让她的无尽隐忍付诸东流! “灭掉铁氏又能如何?明天秋试我依然会是七级元少,年满十六岁后依然要终结修炼生涯,该舍弃的继位权照样会自动失去,这不怪别人,要怪只能怪我自己不争气。” 火旭淡淡说完这番话,就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其间的酸楚全然于己无关。 犀利的眸光渐渐淡下,风飖缓声道:“你打算怎么做?” 轻轻吐出嚼烂了的柳条碎屑,火旭笑道:“与其守着注定不属于我的继位权不放,不如主动放弃,拿它当筹码。 对那些野心勃勃的人而言,贪欲再大,也能通过交易的方式达成,许多时候,赶尽杀绝并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甚至算不上最佳选择。 但愿吧,但愿一切都能以和平手段做个了结!” “交易?这样做他们就会放过你吗?”问完这番话,风飖兀自摇头。 “嗯,好问题!”一手托着腮帮子,火旭若有所思的道:“他们应该会见好就收吧?把一个废材少年往死路上逼,真的不值得,再说,世事无常,谁也不能算无遗策,只要是人,就会漏算许多变数,他们何必要冒险算计那么多那么远呢?” 红唇轻启,风飖方待发声,忽见远处的山峦之上,五道驾驭紫色光团凌空飞越的强者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 夕阳映出五道错落有致的飞影,以及他们身上迎风飘舞的袍服。远远望去,依稀可辨那五身袍服都是紫袍。 “快看,五名元烈强者,看样子,他们要飞往翠山!”风飖瞬间屏住呼吸,轻声惊呼道。 火旭只是稍加凝视,然后移目,内心平静如水。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蔚蓝天空一道刺目的强光之后,接下来却感受到了一阵莫名的心悸。 极致的光明便等同于另一种形式的黑暗,从天而降的强光之下,万物尽数匿形,天地间唯见白茫茫的一片混沌。 “咦!” 感触到一波诡异的热浪拂面而过,惊咦声中,席地而坐的这对少男少女条件反射似的一跃而起。 “伽马射线暴!”火旭脱口道。 “星爆!”这是风飖的惊叫声。 章节目录 第四章 颓废少年 那束光线激射而下,一闪即逝,方向似乎正对着五名强者凌空飞越的必经之路,其强度之高,竟到了亮瞎人眼的恐怖程度。 火旭早早侧过头,避开强光,双目仍短暂失明。 等他恢复视力,重望强光乍现的远空,远空已是一片明净,强光没留下任何痕迹,连那五名天圣强者也已匿踪。 “伽马射线暴?不会吧!”火旭茫然自问道,旋即摇摇头,眸光深凝。 基于地球人的记忆,他知道,浩瀚的宇宙之中,超新星坍缩或两个致密天体相撞引发剧烈爆炸,会导致伽马射线强度瞬间暴增,集中释放巨大能量。 不过,此类天象只会出现在距离羲和星球数万光年以外的遥远星空。 人的肉眼根本无法看见伽马射线暴,因为在肉眼可视的近距离之内,理论上,原发伽马射线暴的巨大威力不亚于一名宇尊强者的全力一击,可将包括羲和星球在内的勒厄星系瞬间抹去,而观测者尚未做出反应,便已灰飞烟灭。 “不,不是伽马射线暴!”火旭心底万分笃定的道。 “伽马射线暴?”风飖移开蒙眼的双手,一头雾水的道:“不是星爆么?” 星爆是羲和人的说法,火旭没理由就概念问题提出异议,咧嘴笑笑,他面色略显凝重的道:“不错,是叫星爆,只是······” 心念电闪间,他的神智出现了片刻的恍惚,北海之战的往事竟蓦然浮上心头,思绪莫名其妙落在皇族那番“北征者悉数陨落”的结论之上······ “只是什么?”风飖凝视那片远空,似在极目搜寻什么,兀自道:“那道强光非人力所能为,它一定来自苍穹之上,必是星爆无疑!” 火旭也在眺望远空,心中暗暗思索着那五名紫袍强者的生死下落,稍显亢奋的道:“天能做到的,人也能做到!方才那一幕,虽非天降强光,却是天降变数!” 十年前的北征结果已由皇族盖棺论定,在羲和帝国,尤其是在洛菲城,谁要是对皇族当年作出的结论发出质疑声,必将掀起足以震动朝野的惊涛骇浪,后果极其严重。 而火旭灵敏的嗅觉告诉他,就在方才,那道诡异的强光和五名奇怪的飞越者共同组成的异象,似已捅开一层窗户纸,露出了隐藏十年之久的北征秘事的冰山一角! 任何涉及北征往事的蛛丝马迹,都会牵动他的思亲之情,但这个时候,发生在翠山附近的异象首先构成了一道不期而至的天降变数,关键时刻,他可利用它搅动洛菲城内的一潭死水! “人能做到?”风飖回首看一眼火旭,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她的认知中,羲和强者根本不可能挥出那种拥有极致光明之威的强光,哪怕有传说中的至高强者——元昊降世,大概也无此能耐。 “方才好像有强光一闪,没看真切,难道是星爆?”不远处响起一道诧异的女声。 身着官袍的格蕾·萝丝用纤细的手指拨开最后一绺柳条,缓缓现出身来,举目扫视天边一眼,移目看向柳荫下的那对少男少女,一头浅色长发迎风激荡。 她三十出头的年纪,依然如妙龄女子那般美貌,而从不更改的官袍装束与永驻唇角的那抹冰冷,又表明她是一个高冷的职场大龄单身女,任何时候都不愿流露一丝丝的妩媚,陷身边的男士于想入非非的境地。 “应该是星爆吧。”扫一眼火旭,风飖礼貌而又略显迟疑的的回答道。 高冷的格蕾·萝丝冲风飖点点头,却对火旭投以淡淡一瞥。 火旭本想出言反驳,说那不是星爆,他甚至暗暗期待着,等自己爆出有人挥出一道强光、五名元烈生死未卜这些猛料后,都正司堂堂司正露出一脸惊骇欲绝的表情。 可一瞧见格蕾·萝丝冷傲的样子,火旭便收起方才那番联想,懒得多嘴。 转身面对格蕾·萝丝,念及自己正在面临的修炼困局,还有准备妥协的笃定心意,他的情绪渐渐沉入自暴自弃的颓唐心境之中。 唇角自然勾起,他露出一副顽皮少年的坏笑模样。 想着午后格蕾·萝丝站在台上,接连断出“爽翻天”这种神句时的尬样,火旭不禁笑出了声。 “身为都正司司正兼皇家武道府参事,尊驾是普天之下唯一可以在康靖大帝与帝国国相之间两边游走的要员,却对一个小小的五氏盟元少院情有独钟,无论事大事小,总是频频光顾此地,呵呵,令人费解。”他语气不善的道。 格蕾·萝丝虚望火旭,撇嘴冷冷的道:“皇族与相府都高看五氏盟一眼,我是巡院特使,奉命行事,仅此而已。” 伸手轻轻抚弄垂至腰际的柳叶,火旭歪着脑袋冲格蕾·萝丝笑道:“洛菲城内的大龄单身美女不算少,她们的事业往往非常成功。 究其单身的原因,无非是两种,要么对男人兴趣不大,纯属偏执的事业狂;要么极有耐心,在默默的,执着的守候某个可望而不可得的心仪男子。” 格蕾·萝丝并未生恼,只是挑挑眉,从容走近火旭,围着他转了一圈,然后面对有点反常的少年驻足,犀利的目光如生了根一般定在他脸上。 “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少,瞧这脸蛋,啧啧,细嫩得极不正常,哼,妖孽!” 火旭顿感不自在,右手舍了柳叶,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蛋。 格蕾·萝丝仍紧紧盯着火旭,劈头盖脸的数落道:“我一直没弄明白,天才与天残是否是同义词。昔日一骑绝尘的天才少年,如今修炼进度远远落后于身边这位少女,反倒成了别人的尾尘。 这也罢了,可你先是春试的时候被铁氏的铁山、木氏的木森追平,后是夏试的时候被他二人超越,眼下秋试在即,仍瞧不出你有半分突破的迹象,这就尴尬了。 据我所知,明天铁山、木森肯定会升入元少九级,可你呢,还是元少七级!” 格蕾·萝丝字字都是直戳火旭的痛处。 睫毛忽闪,深凝的眸光一阵颤荡,风飖忍不住怒声道:“萝丝参事,火旭遇到的修炼困境只是暂时的,想想他的伯父,想想那个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元宰,阁下便该收回方才那番话。 家族渊源明摆在那里,他再差又能差到哪儿去! 阁下不热心助他早日摆脱困境也就罢了,却在这里一个劲的冷嘲热讽,有阁下这样做巡院特使的吗!” “我这是重锤敲响梦中人!” 转视风飖,格蕾·萝丝的神色明显变和缓了一些,不过,当她再看火旭时,却是嘴角一撇,冲他兜头泼下一瓢瓢冷水: “修炼困境只是暂时的?不,你没机会了。别想着火氏昔日的强者如云,更不要扯火盟主这面大旗,想得太多、扯得太远没用。 瞧你今日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很显然,你有自知之明,打算放弃,很好!趁早入皇家文学院或者商学院进学吧,毕业后我可以推荐你去相府做文员,平平淡淡过一生,挺好的。” 冷冰冰的语声落下,格蕾·萝丝冲风飖点点头,也不腾起专属于天圣强者的光团飞越,而是徒步转身离去,途中扔下未尽之言: “五氏盟盟主、火氏族长,这些头衔不是你该奢望的,彻底放弃幻想,面对现实吧,少年!” “她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啊?”盯着格蕾·萝丝的背影,风飖满目疑惑的嘀咕道。 唇角微微抖动,恐怖的黑芒再度从火旭眼底泛起。 虽说对自己眼下面对的现实早有清晰定位,但这话从旁人口中说出,带给他的,依然是剜心之痛! 直视那道熟悉的背影,他有点邪恶的笑道: “风飖妹妹,还记得吗?每当散学之后,院中只剩咱们两个寄宿生相依为伴,许多时候,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俩经常瞧见萝丝参事就在附近暗自游荡。 你说,她为什么这么喜欢像幽灵那样出没于五氏盟元少院?” “为什么?”风飖非常乐意配合。 “因为······不是有个大帅哥么?以前是皇家武道府启蒙师,现在是五氏盟元少院首席教习,单身,常常留院值守。萝丝参事多半是暗恋人家很久,不敢表白,便总在暗中偷窥,哈哈哈······” “啊?经常留院值守的首席教习是云教习,年近五十,都小老头了,不帅呀!” “嘿嘿,先不论年纪,人家萝丝参事就好这一口,也没人管得着,是吧?” 绚烂的蓝光骤然掠向半空,转瞬敛去,火旭还在眼花的时候,却见格蕾·萝丝闪电般重返柳荫之下,一头浅色长发高高飘起,星目含芒。 “原来,萝丝参事是元爵强者啊!”风飖兀自惊呼道。 这个帝国都正司有史以来唯一的女司正从不穿强者袍服,也极少显露元力,故而鲜有人知晓她的真正实力。 不料今日仅为图个暴掠而至的威慑效果,她贸然腾起蓝色光团,竟暴露了其强者阶位。 格蕾·萝丝厉目瞪视火旭,沉声道:“管紧你的嘴巴,否则,终有一天会惹下滔天大祸!” 沉默,火旭无须与都正司堂堂司正开撕,他从格蕾·萝丝的失态中,仔细品尝着那分小伎俩得逞带来的愉悦感。 “嘟嘟嘟······” 低鸣声中,格蕾·萝丝下意识的从元晶镯空间内挥出一道巴掌大小,半嵌于一个元晶球内的元力云团,其上滚动着一行黑体字幕。 匆匆读完字幕,格蕾·萝丝面色一震,移目看向火旭时,她的眸中不再有咄咄逼人的意味。 “鱼山!” 她差点将这个地名脱口叫出。 章节目录 第五章 危险的预兆 鱼山,瀑布内侧崖壁。 一名中年男子掠出幽暗的山洞,立在古老的栈道之上,激动的背负双手,极目远眺,视线却被飞泻而下的瀑布遮断。 他身着崭新的白袍,袍服胸口缀有一颗鲜艳的红色三芒星。 像起舞那样摊开手,白袍男子眼含一抹畅笑,舒展双臂,似想深情拥抱那道如帘的飞瀑。 “唦!” 一声轻吟过后,沉沉的杀气从天而降。 白袍男子的身形骤然僵住。 从山来,先前的那道强光有可能不是星爆?” “当然不是!” 瞥见不远处正疾速掠来的一蓝一紫两道光团,火旭神色一动,忽然打破沉默,故意拉高声调道: “我看得非常清楚,那不是星爆,若是星爆,咱们这些人连同整个羲和星球恐怕早已灰飞烟灭了。 强光乍现的时候,定是有神秘强者发动了一波极为短暂而又威力巨大的攻击。” “什么!”风飖惊得眸光凝滞。 “你······”格蕾·萝丝无端生恼,猛然挥手,右手探出老远,手指差点戳中火旭的脑门,似想掩住他的嘴。 那两道光团瞬间抵到林中空地,蓝光、紫光相继一敛。 一名身着蓝袍、袍服胸口缀有三颗五芒星的中年男子微昂滚圆的头颅,张大一双又圆又小的眼睛,望着格蕾·萝丝,似笑非笑的从飞散的蓝光碎影中一步踏出。 一眼看清来人的笑容,那名叫狄雷的巡察竟生生打了个激灵。 这种恐惧绝对是刻在骨子里的。 因为,此人便是都城最令人胆寒的宫廷“鹰犬”——宫正署宫正、三星元爵时轴! 洛菲城几乎无人不晓,只要时轴连笑三声,一准有人性命不保,人称“三笑夺命阎魔”。 就连隶属于相府的都正司,近年来也有不下于五名巡察离奇失踪于都城郊外,据传,他们都在时轴的笑声中,忽然从人间蒸发。 不过,没人能提供时轴三笑夺走任何一名巡察性命的确凿证据。 巡察接连出事,而那个传说始终都只是传说,于是,都正司一帮巡察心中对时轴的恐惧与日俱增······ 紧随时轴之后踏出那道紫光碎影的紫袍人,袍服胸口处缀有两颗四芒星,此人眯着一双细长眼,想笑却笑不出来,面相显尬。 瞥见紫袍人,风飖目光一沉,刹那间如临大敌,只因此人便是五氏盟代盟主、火氏族长铁龙,半个时辰前,风飖曾扬言要灭其满门! 二星元烈铁龙半天都挤不出一丝笑容,面部肌肉动了又动,嘴角咧了又咧,最终弄成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铁龙的语气倒不失和缓:“火旭贤侄也在此,甚好,明天便是秋试日,你可别辜负铁叔的期望啊。” 火旭飞快端出懵懂表情,目光游移不定,漫不经心似的,以藏住在心头蠢动的深深不屑。 “多谢铁叔关心。” 说这话时,火旭的胃部在造反。 铁龙转身与格蕾·萝丝打招呼:“有劳萝丝参事替五氏盟的孩子们费心。” “客气。” 格蕾·萝丝一直警惕的看着时轴,对铁龙只是淡淡支应一声。 “时宫正来此有何贵干?”她冷着脸道。 时轴干笑一声,并不搭话,却端视着风飖笑道:“这位是风氏族长风云的次女吧?可惜,实力距元少九级还差那么一点点。” 见时轴死死盯着风飖,格蕾·萝丝脸色骤变,举步方待上前却又生生定住。 撇下风飖,时轴朝火旭缓行数步,忽然驻足,眼中隐隐浮起一抹骇异。 以往数十次与火旭相遇,均探不清其真实实力,每次都以为是因为火旭实力太弱的缘故,所以并未上心。 然而,此刻距离如此近,近得只有两步之遥,却还是察不出对方元压的高低和气息的强弱。 这也太离谱了! “嗤!” 懒得驱动元神力量透入火旭体内探测,时轴直接挥手,一束蓝光射出,瞬间缠住火旭周身。 “时轴,你想干什么?”格蕾·萝丝惊道。 蓝光在火旭身上停留半秒,时轴便飞快收手,眼珠一抡,笑道:“元少七级?火锋若在天有灵,得知自己的侄儿如此这般,该作何感想?嘿!” 只笑一声,这是一个相当安全的信号。 章节目录 第六章 合谋 “七级元少?”铁龙的双目顿时一亮,下一秒忽然变脸,貌似极度关切的道: “贤侄,方才时宫正匆匆一试,未必就准,你大可不必气馁,明天秋试场上当全力以赴。” “是。”火旭堪堪展开微皱的双眉,小声应道。 直到这时,时轴才想起回格蕾·萝丝的话:“听说翠山一带有奇事发生,宫正署将派人核查此事,还请都正司通力配合。” “洛菲城的治安向来由都正司负责,而宫正署的主要职责是负责宫城周遭的安防,此事好像还轮不到宫正署插手吧?”格蕾·萝丝耐着性子道。 “这些年宫正署与都正司的职权多有重叠之处,有些事没法断定该由我管还是该由你管,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再说,翠山离宫城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远,若是惊扰了大帝陛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时轴脸上笑容可掬,但肥厚的下巴扬得颇高。 格蕾·萝丝面色一震,迟疑良久后缓声道:“此事不会惊动圣驾,没什么可担心的,都正司已得出初步结论,五名外地强者违禁飞越城郊,恰赶上星爆强光掠过天际。 这看似离奇,其实不过是一桩小事而已,都正司自会缉捕那五名违禁飞越者,给大帝陛下一个交代。” “是么?”缓缓抬起一只手,时轴的笑脸透出一股冷意:“时某的耳朵没聋,方才明明听见有人说,那不是星爆,而是有神秘强者发动了一波历时短暂而又威力巨大的攻击。” 一脸无辜的耸耸肩,火旭淡定的道:“若把那道强光称为星爆,我没异议。” “仅仅是没有异议?” 时轴似在自问,泛着油光的脸上笑容骤敛,又在下一刻瞬间绽放成了“菊花”。 “有趣的少年!宫正署的刑讯室许久都未接待如此有趣的人了,嘿嘿!” “三笑夺命阎魔”连笑两声,发出了非常危险的信号。 火旭淡然如故,一旁的狄雷却条件反射似的吓得猛一哆嗦。 格蕾·萝丝断然挥去一脸的警惕与忌惮之色,唇角弯出冷傲的弧度。 “有些事,只要宫正署涉及其中,都正司自然是不便过问,不过,此刻不同,巡院特使在此,阁下想为难其座下学员,也可以无视她的存在么!”她一字一顿的道。 眉头一挑,时轴浅笑依旧,饶有兴致的看着格蕾·萝丝,只是那对小眼珠滴溜溜一阵抡转,视线冷不丁移至风飖身上。 “这位蒙面的风氏少女身材窈窕,且总与巡院特使呆在一起,颇不寻常啊,每每见到此情此景,时某都有种除其面罩,一睹其神秘真容的冲动,嘿······” 时轴话未说完,格蕾·萝丝便踏出一步,眸光流转间,寒芒如电。 “阁下不妨一试!”她语速极快的道。 当这六字寒声响在耳畔的时候,时轴的语音才随之落下,只是,那声“嘿”笑卡在喉咙里,没能吐出,变成了一道奇怪的低呜。 时轴仍在笑,格蕾·萝丝则是一脸寒霜。 一方笑脸相对,一方冷眼相向,便在这无言的对视之间,两道被极力抑制的元力威凌,仍透过某处避开人群的安全泄口,碰撞在一起,荡起万千柳丝。 两人皆是国之巨擘,同为三星元爵,当着几个外人公开撕逼,掉价且不会有赢家。 当然,除却双方身份对等、实力相当这层制约因素之外,时轴心底还有更深的顾虑。 因为,惯于忍让、从不与宫廷同僚斗狠的格蕾·萝丝,却也不失为一个货真价实的狠人! 那些犯下重罪的强者,无论是血屠乡里的巨凶,还是洗劫闾巷的强寇,无不谈格蕾·萝丝而色变。 只要被她盯上了,她总能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时候,如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在那人面前,并以铁血手段与之一磕到底。 甚至有一次,为了缉拿一名四星元爵,她力战两个时辰,拼得全身多出飙血差点当场陨落,竟生生将那人轰成重伤,交由近百名巡察合力禁锢,收入都正司监牢。 这是一个关键时刻,敢以命相搏的疯女人! 不过,时轴不愿垂下高傲的头颅。 “风云的次女自幼被一场大火毁容,从此与面罩结缘,此事在五氏盟人尽皆知,时某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谁真想看一张丑陋的疤脸!” 轻蔑的说完这番话,他的眼珠再次滴溜溜抡转,目光愈来愈亮,亮得有点吓人的瞳孔破坏了脸上的那分淡然。 他的笑渐渐变成了狞笑。 狞笑的眼神一下子落在呆若木鸡的狄雷的脸上。 “你应该在翠山一带做过现场勘察,说说看,有何发现?嘿嘿······” 这次的嘿笑是连笑,很快笑满了两声,且并无就此打住的迹象。 一脸懵逼的狄雷条件反射似的猛然挺直身板,大脑瞬间短路,赶在时轴第三声“嘿”出口前,急道: “五枚······残玉,经······查验,应该是十年前远征北海时,帝国给每位强者统一分发的······配饰。” “啊!” 风飖惊呼出声,铁龙下意识的抬头瞠目,火旭则是淡淡望着时轴,面色无改。 红唇轻撇,格蕾·萝丝斜视着狄雷道:“你······此事也不早点禀报!”随眸光捎去的是各种嫌弃。 “很好!”时轴含笑颌首,眼中现出兴奋的光芒,眉头与脸部肌肉愈展愈开,笑容持续绽放,这让他的笑变得生动至极。 “如今岩郡、沃兰郡豪族蠢蠢欲动,裂疆而治的野心昭然若揭,帝国正值多事之秋。可都正司翻出陈年旧账,将毫不相干的两件事硬拽在一起,明摆着是借题发挥,果然用意颇深啊! 这是相府的意思吗,萝丝参事?嘿!” 他只发出了一声嘿笑,这道笑声落在格蕾·萝丝耳中,却近似于魔鬼的冷哼! 震骇的张大双目,来不及斟酌措辞,格蕾·萝丝连忙低声道: “此事与相府无关,我也是刚刚得知此事。狄雷所言应该属实,但这只是巧合,五枚残玉大概与今日的违禁飞越者无关,而是多年前不知何人何故遗留在翠山一代的。” “大概?”时轴非常满意格蕾·萝丝神色与语气的双重收敛,他手抚肥厚的下巴,笑道:“都正司不愿给出定论,正卿大人乃至大帝陛下怕是难以安心啊。” 格蕾·萝丝眸中闪过一抹厉色,语气却愈发低缓:“都正司自会给大帝陛下一个交代。时宫正揪住此事大做文章,莫非是想闹得舆论哗然,引来各大宗门集体围观,逼各方彻查此事?” 笑容微微一僵,下一刻,视线如电掠向火旭,瞥见他澄亮而又恬淡的眼神,时轴看得有些入神,良久后才道: “别的还好说,只是这······人多嘴杂的,现在便有人乱嚼舌根,往后一旦流言四起,那该如何收场?” 视线扫向火旭,格蕾·萝丝低声道:“我会管住一帮巡察的嘴,至于火旭嘛,等秋试结束后,我会带他去都正司做笔录,以正视听。” “嗯,是得教他学会管紧自己的嘴巴!”时轴终于点了头:“好吧,都正司该怎么做全由萝丝参事做主,宫正署没有异议。” “告辞。”格蕾·萝丝冲风飖、火旭努努嘴,挥手招呼狄雷,四人快步离开现场。 目视格蕾·萝丝等人的身影消失在柳林中,一直保持沉默的铁龙满脸疑惑的道:“时宫正,让火旭做个笔录也不能拿他怎样,铁某不解,大人何必多此一举?” 长吸一口气,时轴抬头打量天色,道:“你不懂,赶上翠山这档子事,宫正署与都正司之间的较量强弱易位,格蕾·萝丝答应管住知情者的嘴巴,便等于做出了妥协,不可逼她太甚。 而且,做笔录并非无用功,本宫正每次见到火旭,都会踩他一脚,被人踩多了,他就习惯了,明天秋试结束后,你重重的踩他,他怕是不会再有反抗的心气。” “多谢宫正大人极力成全铁某!”铁龙作礼道:“可是,明天秋试的时候······怕是不会平静。” “你担心什么?”眼中浮起一丝嘲讽的意味,时轴冷笑道:“除掉火珏,火氏便再也没人能坏你的好事。 风氏的风云素来是个木头人,根本不用理他!水氏两姐妹倒是硬茬,不过,有水氏庄园这个把柄可供拿捏,你何愁摆不平区区两个元师? 木华嘛,木氏族长、五氏盟副盟主,分量不轻,但此人无利不起早,惯于见风使舵,有宫正署乃至礼藩院罩着你,他哪有胆子对你使绊子?” “铁某有些担心格蕾·萝丝,怕到时候她会从中作梗。”铁龙垂首道。 “格蕾·萝丝?”时轴不以为然的笑笑,“都正司隶属于相府,宫正署隶属于礼藩院,这些年,国相莫斯可没少在礼藩院正卿大人那里栽跟头,他甚至有点怵正卿大人。 说到底,国相虽说位高权重,但在大帝陛下面前终究是个异姓人,而正卿大人与大帝陛下一样,都来自羲和皇族竹离部,血统纯正。 所以,对正卿大人默许之事,国相万万不敢明着搅和,他都如此,身为其属下的格蕾·萝丝自然要悠着点,岂会贸然伸头,给国相惹麻烦?” “宫正大人一席话,令铁某茅塞顿开!嘻嘻嘻······”铁龙连忙礼道,他一个劲的耸动面部肌肉,似想摆个讨好的笑容,耸了半天,依然未能如愿。 细长眼中陡然亮起异样的光彩,铁龙弯着腰,以无比期待的眼神,仰视着时轴,带着喘息声道: “既如此,宫正大人,干脆像除掉火珏那样,暗中做掉那小子,一了百了!” “不,不,不。”徐徐摇动着一根手指头,时轴笑道:“别以为都正司那帮巡察全是混吃等死的废物,这洛菲城但凡有一丁点血腥味冒出,他们都能立马嗅出。 死个火珏自然是没什么,都正司嗅到血腥味又能如何?帝国政要无人知道火珏其人,也不会对他的死活提起哪怕半分的兴趣。但火旭不一样! 十年前,如今的大帝陛下、皇后殿下曾与火锋有过交往,至于交情如何,不得而知,因为无人胆敢妄测帝心,咱们赌不起啊,也犯不着冒险! 可以除掉那小子,但前提是,想个周全的法子,选个远离洛菲城的地点,至少不能在那帮巡察的眼皮底下动手。” 打了鸡血似的,铁龙的眉毛一阵飞浪,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似在扩张。他猛的挺直身子,用略显颤抖的声音道:“铁某明白!” 章节目录 第七章 渡气开灶 五氏盟元少院广场,暮色笼罩大地。 “火旭,如实告诉我,秋试之后,你愿意放弃那些不可能属于你的头衔,进入皇家商学院或文学院进学吗?” 格蕾·萝丝将火旭留在林荫道上,一脸慎重的询问道。 “这是尊驾第二次提及皇家商学院或文学院,盛情难却啊,我再不从命便是不识抬举了。哦,但愿尊驾的法子管用。” 右手习惯性的抚弄着纷披的柳条,火旭慢吞吞的道。 “怎么就成了我的法子?”片刻的愕然之后,格蕾·萝丝撇嘴道:“哼,你还有其它法子吗!” 她的视线掠向翠山方向,但见暮色下,无数白色、紫色、蓝色光影闪现于西方的低空中。 五名来历不明的飞越者,一道诡异的强光,给人迹罕至的翠山涂上了一抹神秘色彩,也唤醒了都城各宗门尚未淡去的记忆。 于是,都城强者纷纷赶往那里,一探究竟。 整个翠山都在躁动! “回去吧。” 随着这道叹息般的低语落下,格蕾·萝丝闪电般抬手,挥出一道蓝色光束,向留院值守的教习发出信号。 火旭快步离开林荫道,踏上广场与风飖会合。 三道身形从宿舍楼院墙内飞掠而出,落在离火旭、风飖两丈多远的地方。 当先那人身着元士黑袍,身材高挑,一头长发高绾,清丽的眼波在淡淡的暮色中浮动。 她是风飖的姐姐、元少院教习之一、九段元士风凌。 “飖儿、火旭,快回宿舍用膳。”望着远处格蕾·萝丝、狄雷的身影,风凌抬手施礼,然后神情略显紧张的吩咐道。 在风凌身后不远的地方,站着一名年近半百的白袍元师和一名与风凌年纪相仿、身姿挺拔的黑袍男子。 前者正是火旭此前提及的云教习,他是五氏盟元少院唯一的天圣强者,首席教习,二星元师,名叫云熙。 后者是另一名教习,九段元士山海。 二人都是奉格蕾·萝丝之命,从皇家武道府派来的,常年留宿于此。 “火旭,一年来,你的修炼都在原地踏步,还有心思到处闲逛?快回去!”目光瞬间锁定火旭,云熙有点怒其不争的道。 冲三位教习行罢礼,火旭、风飖双双飞身纵入院墙之内。 格蕾·萝丝招手示意狄雷近前,后者一溜烟小跑过去,小心翼翼的问道:“司正大人要去翠山吗?” 含芒的眸光倏然掠向远空,格蕾·萝丝斩钉截铁的道:“不,速去鱼山!” ······ 隐在楼道黑暗的拐弯处,回看楼下无意跟来的姐姐一眼,风飖有点急不可耐的道: “五名违禁飞越者,五枚配饰,就这样离奇的对应上了,他们该不会是北征幸存者吧?都十年了,北征强者还会有人幸存至今?” 驻足,凝眸,火旭扶栏低语:“可以肯定的是,那五人并非外地强者,试想,都城八门从不设禁,行人出入自由,外地强者何必舍弃正道,而选择违禁飞越翠山,自找麻烦? 狄巡察说他们不是都城强者,此话也不容怀疑,至少,他们不是都城各宗门、官署现有名册上的强者。” “现有名册?啊,我明白了!” 被自己在楼道内弄出的大混声吓了一跳,风飖赶紧压低声音道:“帝国有一条沿袭数千年的古老制度,整个洛菲城唯有皇家武道府强者可从郊外飞越翠山,直达武道府,这是一条通往宫城的近道。 那五名元烈既不是外地强者,又不是现有名册上的都城强者,便只能是皇家武道府曾经的强者,因为十年前北征未归,所以他们的名字被皇家武道府从名册上删除。” 火旭无言点点头。 风飖一把拉住火旭的手,二人噔噔噔上了二楼,来到风飖的寝室门口。 拉住门把手,风飖幽幽柔柔看了火旭一会,轻声道:“你想念你的父母、伯父吗?” “不想!”沉沉的暮色中,响起火旭的一声低喃。 在风飖开门燃灯后,灯光映出眼底那分落寞的一刹那,他故作轻松的笑笑,自嘲道: “皇族早有定论,我一个微末少年,生存尚且不易,想那么多干嘛,能踩烂皇族的铁石意志? 更何况,可以想象,十年前的北征何其惨烈,那些实力低微的元士大概率会沦为炮灰,而那些不出的美丽。 紧接着,气田上传来一阵轻微的震感。 “突破了!”风飖一脸兴奋的赞道:“小旭哥哥,你真厉害!”旋即眉头微蹙,不解的道:“有这本事,你何不帮帮自己?” 转身背对风飖,火旭暗自苦笑。 他帮得了风飖,却帮不了自己,若非预感到明天将会沉入人生的谷底,他断然不会过早显露这等神乎其技的手段。 “尽快强大起来,飖儿!我走了,晚安。” 拿起桌上的一个食盒,火旭挺着疲乏的身子,强颜笑道。 章节目录 第八章 家门不幸 鱼山,夜幕下的古老栈道。 “尽管遍体染血,但依然可以看出,这是一件崭新的白袍,火珏显然是刚刚突破成功刚出关便遭不测。 十年了,这是火氏新涌现的第一个天圣强者,也是十年来整个五氏盟唯一一位新晋的元师,可惜啊,就这么不明不白的陨落了。” 现场有五名整齐站立的巡察,其中一人手持紫晶灯,将此截栈道照得一片通明。灯光下,蹲着的格蕾·萝丝从死者衣领处抽离纤手,望着那个幽暗的山洞兀自叹息道。 起身后,星目如电一转,她盯着稍远处那名二十岁左右的年青元士,一眼看清他黑袍胸口处的三道红杠,冷不丁的道: “你的元晶镯空间里应该藏有一柄羲和剑吧?哦,三段元士,你叫······” “在下名叫······铁枭,不······不······我碰巧路过此地,没······没杀人!”名叫铁枭的年青元士腮帮子都在颤抖,极度惶恐之下,竟磕巴半天才说完寥寥数语。 沉吟片刻,格蕾·萝丝转视静立一旁的那名秃级别最高的才元少五级。 而风氏嘛,哼,人数更少,区区三人而已!” 老者摆摆手,很不耐烦的样子,看都没看火旭,转身便朝来时的过道回走,嘴上抱怨道: “火捻贤侄,你不能总把心思放在元少院,有空多去衣庄帮帮忙,现在生意越来越难做了,不比以前!” 火捻拍拍火旭的肩膀,无奈的笑笑,然后快步追上匆匆离去的火璟,唯唯诺诺的道:“愿听璟伯父吩咐。” 走到甬道尽头,老者忽然驻足,转过身来,直到这时才远远扫了火旭一眼,目中却满是深不见底的冷漠,连语气都不带一丁点热度: “烂泥扶不上墙!我怎能放心把火氏的未来托付给你这个废物?从下个月起,火氏每个学员的生活费减半!” 在火捻的陪同下,代族长火璟扬长而去,火旭心中却憋着一口恶气,本能的掏出银符看了看,郁闷的摇摇头。 以往火氏元少学员每人每月可得到二十枚银币的生活费,火旭省吃俭用,积攒了近三百银币,手头上倒是没紧巴过。可今后生活费减半,他铁定要啃老本了。 羲和帝国的货币制度是银币本位制,每枚银币重五十克,购买力非常惊人,所以,为了避免交易上出现找零的麻烦,过去曾铸有辅币。 不过,大约三十年前皇家铸币局发明了银符,一种类似于智能卡的紫色卡片,交易时,读卡器会从卡片余额中自动扣减持卡人必须支付的银币数额,包括零头数。 如此一来,辅币失去了辅助交易功能,便渐渐退出了流通。 火旭几天前刚刚查询过,银符上的余额为299·999枚银币,当时看着小数点之后的那三个尾数,曾怀疑自己无意间买过针头等微不足道的小物件。 压下心头的憋屈,火旭阔步走向广场。 章节目录 第九章 你好优秀噢 秋试即将开场,全院两百五十六名学员早已排好队列,等候着以抽签方式决定出场次序,然后分成百余班,每两人一班,依次上场接受测试。 两尊足有五层楼高的巨大元鼎矗立在元晶台左右两侧,黑色元鼎透着深渊般的无尽黑暗与冷漠,而元鼎表体上那些游丝般的花纹,又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极其迷幻。 正是这些冷色系的迷幻元鼎,一次次成就了羲和帝国无数天才少年的狂热梦想,也一次次铭下了更多平庸少年的苦涩人生。 元晶台正中部位设有六张软椅,格蕾·萝丝居中而坐,她的左侧依次是五氏盟代盟主、铁氏族长铁龙,以及火氏代族长火璟;右侧依次是五氏盟副盟主、木氏族长木华,及风氏族长风云。 另有一张软椅却是空着。 水氏族长水之芷没来,其妹妹水之湄刚刚在台下与格蕾·萝丝打过招呼,转眼便失了踪影。 “木头人”风云名不虚传,他虚望远空,面无表情,久久呆坐不语。 木华正与格蕾·萝丝小声攀谈。 火璟端着一张浮夸的“菊花脸”,以混杂着嘿笑、痰音的语气,凑近铁龙耳边低语,铁龙却是一脸的冷淡。 瞟一眼格蕾·萝丝,铁龙耸耸眉头,堪堪端出一副戚容,以元力传声道:“萝丝参事,得知火珏于昨日遇难,铁某深感痛心。 今早时宫正亲口告知铁某,说宫正署已获悉击杀火珏的嫌疑人线索,并将此事禀告给了礼藩院正卿大人,正卿大人下令宫正署全力搜捕真凶,掘地三尺也要将其缉拿归案!” 正对着木华的那颗螓首缓缓扭动,然后顿住,足足静默两息时间,格蕾·萝丝才回以传声:“但愿火珏一人之死能换来真凶收手!” “嘻嘻嘻······” 低笑声中,铁龙蓦然发现,自己竟能正常发笑了,这分心念让他的笑容骤然僵住,视线下意识的掠向排在台下前列的火旭,目中却是精光一闪。 冷着脸,格蕾·萝丝用力挥手。 首席教习云熙见状,当即高声道:“抽取序牌!” 火旭抢先一步,奔至元晶箱前按下开关,一块比拇指头稍大的木牌自孔口弹出,他接住一看,哇靠,二百五十六号,最后一个上场!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明知道自己即将失去倾注了一腔热血的梦想,还要在失去之前忍受漫长的煎熬。 摇着头,火旭朝场外走去。 “火旭!” 随着一道稍显稚嫩的叫声响起,三男三女六名学员像六只跳跃的袋鼠,齐齐飞纵而来,落地后迅速躲到火旭身后。 是水氏学员,他们年龄小,级别低,算是元少院中的六只菜鸟。 他们的名字有点意思,女的叫水兰、水莲、水蓼,男的叫水鹂、水鹭、水鹳。 为了替这三朵娇小的水中花、三只脆弱的水上鸟出头,火旭曾多次与院中霸王级别的少年竞斗。 碰见火旭扭头后视的眼神,年龄最小的水鹂连忙道:“木森欺负我们!” 一名身材高大的少年张开双臂,像一只巨鹰那样从低空中跳落下来,狠厉的目光扫向水氏学员,最后定在火旭脸上。 火旭当然熟悉那张不怎么好看的大脸盘. 那高大少年正是木华的次子,八级元少木森。 按格蕾·萝丝的说法,今天木森将会升为九级元少。 火旭目光淡定,唇角没有弯出危险的弧度,他甚至摊摊双手,摆了个罕见的“无意竞斗”手势。 可木森还是下意识的抬手摸向鼻翼伤疤处,那是以往与火旭竞斗时,火旭留给他的“礼物”。 “等着!” 向水氏学员扔下这句重话,木森飞纵离去。 “你们这些水氏傻帽,所托非人啊,过了今天,看往后还有谁罩着你们,哼,自求多福吧!” 这道嘲讽声来自场外柳荫下,那里,另一名高大少年单手负后,迎风而立。 他漆眸玉面,身形俊逸,乍看上去像个腹有诗书的翩翩公子,只是眼底的那分恶毒给人以深深的违和感。 火旭淡淡看了那人一眼,是铁山,铁龙的独子,今天也将升为九级元少。 赶在一脸懵逼的水氏学员醒神前,火旭默默离去。 “火旭,每月的生活费减半,这日子还怎么过!” 一道饱蘸怒意的女声,很熟悉的女声,倏然钻入耳朵,火旭顿感脑仁疼。 他不禁斜眼看看天边的晨阳,怀疑今天是个天定的倒霉日子。 回首时,远房堂妹火芙已近在眼前。 她微屈着一条大长腿,手抚白皙的脸颊,嘴上在与火旭说话,眼睛的关注对象却是远处的铁山。 铁山偶尔扭过头来看火旭,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长腿高妹,火芙眼中立马有了热烈的响应,那片刻间的炽烈,如火苗腾的窜了一下。 可是,她的语气冷意十足,大有责怪火旭惹恼代族长,代族长一气之下,让火氏所有学员陪火旭一道受罚之意。 火旭有点怀疑人生,原来一个人所流露的情绪可以如此分裂,看铁山时,火芙像个痴情少女;与堂兄说话时,又形同仇雠。 “用度被减,天知道是何缘故,你不妨过去问问那个可敬的代族长,一问便知!” 话一出口,火旭自己也吃了一惊,此时此刻,他本不该、不配语带怨气。 一头钻入柳林,折一根柳条放入口中,咀嚼,火旭只想走向柳林更深处。 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火旭猛的驻足转身,差点与来人撞个满怀。 纤纤玉臂双拨柳枝,如帘的垂丝豁然中开,露出水之湄生动至极的笑颜。 年近三十的水之湄素颜出镜,秀发高绾,束成古式发髻,此刻修眉舒展,脸上笑出了花。 她身着白色元师袍服,胸口处缀有九颗红色三芒星。 “顽皮的少年,快一年没见面了,是否还记得往日里水姑姑对你的诸般好。” 头皮发紧的火旭缓步后退,磕磕巴巴的道:“我不顽皮啊······哦,记得,记得,有一次你把一粒怪味豆塞进我嘴里,于是,我足足两天没有下床; 还有一次,你挥手卷枝为茧,而我······竟成了蚕蛹,在茧中小住一晚,不过······那是我十几年来最有感觉的一次夜宿······” 在他的记忆中,水之湄是个非常难缠的女人,在她面前,无论是奇言妙语,还是花言巧语,都不管用,能动手时她绝不废话。 被她缠住的后果是:痛,并快乐着! 只是······那分痛令他无法消受。 “咯咯咯······没忘便好,你不觉得,自己每次升级都得益于水姑姑别出心裁的花式折腾么?看看,才一年不见,你便裹足不前了,修炼成绩落在铁氏、木氏那些平庸少年之后,这可不行啊。 今天水姑姑得想个有趣的法子折腾一番,让你好好享受享受。”水之湄缓步前行,笑靥如花的道。 “不······今天是秋试日,我即将上场接受测试,没时间消受你的美意,告辞。”火旭倒吸一口冷气,说罢此话,急匆匆的纵身逃向林外。 身体已纵至空中最高点,将要呈抛物线下落时,一道绵软厚实的能量光束迅猛撞来,于是,火旭的身体像装了第二级火箭似的,再次往上蹿升,片刻后升至可俯视广袤大地的高度。 “哇,跳这么高,你好优秀噢!”少年坠落时,水之湄大笑道,随即单手挥出,一道白色光团托住他的身体缓缓降落。 堪堪站稳身子,火旭惊魂甫定,沮丧的道:“水姑姑,今天真没心思折腾,你放过我吧。” 恰在此时,火捻一头钻进柳林,瞧见水之湄,怔了怔,旋即朝她施礼,然后一把拽住火旭的手臂,吩咐道:“快回去候着,别贪玩误了正事。” 望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水之湄微微蹙眉,有些恍惚的轻咬红唇道:“难道不相信我能帮他?” 章节目录 第十章 残酷的现实(一) “水蓼,元少六级!水兰,元少五级!” 高台之上,来自铁氏的女教习,七段元士铁芯莲扫视左右两鼎,看清元鼎上青色光点停留的位置后,语气冷淡的报出测试结果。 元少五级、元少六级,这样的秋试成绩太过稀松平常,所以,除了本族的同伴,那两位刚刚接受测试、年方十四的水氏少女没能引来台上台下其他任何人关注的目光。 叽叽喳喳的闲聊声仍塞满整个广场。 火旭站在人堆之外,倚树闲望天空,心中暗道一声祝贺。 水氏学员年龄偏小,测试成绩又在稳步提升,这两点合在一起,意味着他们仍是水氏的希望之光。 水蓼、水兰击掌相庆,庆贺她们升级成功,然后高高兴兴的走下台去,接受水氏同伴的祝贺。 “火芙、风飖登台接受测试!” 来自木氏的男教习、九段元士木枋笔直的立在元鼎侧前方,朗声发出号令。 听见木枋叫出风飖的名字,火旭挤进人丛,踮起脚远望风飖此前所在的地方,随即怔了怔,转身重新回到广场外的柳荫下。 全院七名教习中,此刻竟有三人分站于隐秘处,离风飖很近。风凌,山海,加上来自皇家武道府的另一名九段元士竹喧,三人三双目光齐送风飖登台。 蒙面的风飖现身后,没能在全场少男少女心中激起一丝丝波澜,大家像往常那样无视她的存在,而把目光投向款款登台的长腿妹火芙。 盯着袅袅婷婷越走越近的火芙,铁芯莲眼底泛起深不见底的冷意。 无所畏惧的直视铁芯莲,火芙骄傲的扬起下巴,然后非常自然的转身,在高矗的元鼎前驻足。 “火芙······倒是有一身傲骨。”目睹这一幕,远处的火旭暗道。 火芙、风飖分站于两尊元鼎前,稍加迟疑,二人同时挥手按住元鼎前端凸起的玉盘。 鼎身上青光乍现,光点一路向上攀升。 两道光点相继定格,铁芯莲讶异的左顾右盼看了许久,最后带着一分酸味冷冷的道:“火芙,元少九级!风飖,元少九级!” 广场上的私语声终于消停下来,代之以零星掌声。 洛菲城的各大宗门,每年的春试、夏试、秋试、冬试中,都会有若干元少学员晋为元士,其中偶有年不足十五即晋为元士的天才少年。 对他们而言,九级元少的水平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但在五氏盟,对现场学员而言,元少九级的测试成绩堪称优异,优异得令人羡慕嫉妒。 台上的铁龙脸色一沉,冲火璟冷哼一声,后者立马陪上笑脸,把腰弯成虾米状。 格蕾·萝丝一直埋头翻看着文稿,忽然抬起头,敛去眼中的那分讶异,貌似不经意的扫风飖一眼,心内大感震惊。 她没法不吃惊。 昨天风飖的实力距元少九级还差最后一步,虽说只是一步,但修炼者十天之内很难将它走完。 可仅仅过了一夜,风飖居然奇迹般的升级成功! 格蕾·萝丝再次低头,佯装翻阅文稿,暗中驱动元神力量追上风飖的背影,神识透入其气田。 “啊,玖珑气灶!”她差点惊叫出声。 风飖气田之上九灶尽开,开放状态没半点瑕疵,非常完美,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玖珑气灶”。 在羲和帝国,拥有“玖珑气灶”的修炼者绝对是千年难出一人! 所谓的“渡气开灶”,只能让被渡者打开幽闭的气灶,却无法成就“玖珑气灶”。 换句话说,“玖珑气灶”都是天生的。 昨天的风飖只是个天赋中等偏上的少女,气灶开放状态与其他同级少男少女并没有大的区别,不料一夕之间,她的气灶形态骤变,居然突变成了举世仅有的“玖珑气灶”。 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以预料的是,拥有了“玖珑气灶”,风飖由元少九级学员晋为元士,耗时绝对不会超过五天,此后的修炼生涯更是一路高歌猛进,年满二十岁前极有可能成为举世仅有的超低龄元宰强者。 “玖珑气灶,如此异禀若让别人察觉,必将震动整个羲和星球啊!” 一念及此,格蕾·萝丝以文稿遮面,悄悄给场边的山海递个眼色。 山海会意的颌首,走到风凌身边耳语一番,风凌立马转身钻入人丛,截住正想前去与火旭会合的风飖,不由分说的将她硬拽至场外那个有柳林遮掩,人影寥落的老地方。 “恭喜你,风飖妹妹,从今往后,你的人生将会一路开挂!”场外的火旭暗道。 不知不觉间,秋试已进入尾声。 “铁山,元少九级!木森······咳,也是元少九级。” 等了半天,好不容易等来本族顶尖少年,而且他的临场表现堪称惊艳,铁芯莲脸上顿时笑出了花,几乎是嘶喊着报出铁山的秋试成绩,然后顿了顿,柳眉微蹙,不咸不淡的报出木森的成绩。 阴着脸的铁龙终于舒展双眉,重拾好心情,隔座与木华相视一笑。 居中而坐的格蕾·萝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哗!” 铁氏、木氏学员报以热烈的掌声。 “耶!”走下高台后,铁山、木森面对面双双跃起击掌相庆,一脸兴奋之态,不约而同的扭头搜寻火旭的身影,目中露出明显的挑衅意味。 “火旭、火彤登台接受测试!” 如按下了暂停键一般,木枋刚刚发出口令,喧嚣声便骤然消尽,全场陷入沉寂。 少男少女们无不扭头张望,发现火旭的所在后,挡道者自动移步,让出一条通道。 格蕾·萝丝的同情,铁龙的阴冷,木华的意味深沉,火璟的厌弃,都随着他们的视线同时掠向远处孤零零的火旭。 “木头人”风云已不知所踪。 几乎所有的元少学员都以或关切或钦佩的眼神目视火旭,铁山、木森除外。 铁山、木森这两个过去总被火旭强压一头,且接连在竞斗中败给火旭的高大少年,刚刚完成了一次令他们极度亢奋的冲顶,此刻仍呆在一起,享受着那分亢奋。 二人微张着嘴,直视火旭,亦喜亦忧的复杂表情定格在那两张近乎僵化的脸上。 柳林深处人影浮动,杂乱而细微的窸窣声响起。 火旭似乎没把注意力放在秋试上,木枋放出号令后,他仍有闲心旁顾柳林,依稀看清林深处现出数十道白袍、紫袍、蓝袍人影,凭着那些不太陌生的面孔,他甚至还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必是洛菲城各宗门长老、护法之类的次级角色,昨夜在翠山没瞧出任何端倪,因心系北征往事,今早跟踪格蕾·萝丝而来,隐伏于林深处,想寻机从格蕾·萝丝那里套套口风,此刻听说火锋的侄儿即将登台接受测试,他们便忍不住凑近瞧个热闹。” 迅速确认了这一点,火旭心底竟莫名的横生出某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浑劲。 元晶台那边却是另一番情景,原本负责维持秩序的火捻急匆匆跑到巨鼎前,冲铁芯莲笑笑,表示他也想亲眼看看接下来的秋试结果。 铁芯莲没有理会火捻,而是朝远处的火旭投以耐人寻味的眼神。 迎着她近乎幸灾乐祸的目光,沿着那条人缝中的狭长通道,火旭缓步走向高台,面无表情,心中难言淡定。 本身仅具元少七级的实力,此事板上钉钉,测试完毕之后,结果让期待者失望,让等着看笑话的人出言嘲讽,极尽羞辱之能事,对这样的处境,他已提前做好了心理建设。 唯一令他忐忑不安的是,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会否见好就收。 在众人无言的目送下,火旭登上高台,与堂弟火彤会合,无视后者讨好的表情,径直走到巨鼎前站定,挥掌按住玉盘。 无数双近乎凝固的目光随元鼎上的光点齐齐往上移动。 “啊!” 就在同一个瞬间,数百张嘴齐齐惊叫,汇成极为短促的一声厉啸,啸声响彻广场。 而最先瞧见测试结果的铁芯莲激动得唇瓣翕动,眼中浮出两抹兴奋的光芒。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残酷的现实(二) “咯咯咯······我的火捻大哥哥哟,奇迹并没有发生,你自己睁大眼睛瞧仔细喽!” 直接忽略右边的火彤,瞥见左边巨鼎上的光点牢牢定格在第七格上,铁芯莲娇滴滴的道。随着好一阵畅笑,傲人的双峰隔着黑袍一耸一耸的,辣得一旁的木枋直揉眼睛。 “火彤,元少二级?”火捻一脸便秘相的报出一人的成绩,心中滚过一万头神兽,难受得腮帮子都在颤抖,然后揉揉眼睛,飞快扭头转视左边那尊巨鼎,旋即目光一滞,一抹期待瞬间僵在脸上······ 他的嘴巴张得极大,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火旭······元少七级!”火捻的喉结滚动着,挣扎许久,仍难掩一脸的难以置信,后背微屈,整个人一下子变矮了半截。 “火捻,你的眼睛没看花吧?”铁芯莲奚落道。 火捻顿时涨红了脸,不无尴尬的退至台边。 见身材粗壮的火氏五哥被同为七段元士的铁芯莲欺负得没有脾气,火旭暗暗叹了口气。 台下的少男少女和柳林边缘地带的各宗门长老、护法大多定在原地长时间发愣,只有木森、铁山两人例外。 木森狂舞双手,五官因过于兴奋而有些变形。铁山则长久的呲着牙咧着嘴,微微鼓凸的眼球亮光闪闪,似在经历一次令他极度亢奋的高潮。 “原以为昔日一骑绝尘的火旭在憋大招,秋试之后,他会重回元少院首席学员的宝座,没想到这院中翘楚真的易主了,一切已成定局。” 随着木氏一位女学员的议论声落下,人们终于相信了眼睛看见的事实。 “呼!” 轻细的破风声中,一道白色人影从元晶台右侧掠上高台。 来者五十开外的年纪,体态臃肿,吊着一对青眼泡,那身元师白袍套在他身上,被鼓凸的肚子、屁股撑得前凸后翘,简直不要太滑稽。 众人一眼便瞧出,此人名叫铁虎,铁龙的亲大哥,三年前便是五星元师,因急于升级突破,强行服用大量丹药,遭药力反噬,竟直接降为一星元师。 瞧见铁虎,台下那些女生纷纷躲到男生身后,因为,铁虎有一个至死不改的恶习,一见女人就来精神,那双吊泡的眼睛很喜欢往女人身上瞟,而且总定在别人的关键部位肆意搜刮。 就连台上的格蕾·萝丝,也迅速调整坐姿,厌恶的别过脸去。 “火旭,你身为火盟主的侄儿,候任的盟主和火氏族长,今天秋试成绩居然如此不堪,还有何面目面对当初推举你的五氏长者!”铁虎挺着大肚,率先发难道。 “铁兄此言差矣,哪来的候任盟主?火氏和铁盟主不惜投入大量资源,一心想培养火旭成材,不料此子生性顽劣,烂泥扶不上墙,枉顾五氏长者的一片苦心,如今沦落至此,也没什么话好说了,他已失去继位资格!” 火璟拼命掩饰眉眼间的喜色,起身指着火旭痛斥道,言毕用凌厉的眼神逼迫火捻下台。 预想中的嘲讽、羞辱如期而至,只是,令火旭始料未及的是,率先对他落井下石的人竟是火璟! 火旭并非懵懂少年,三世为人,他曾无数次洞悉阴险狡诈的人心,对火璟今天落井下石的举动早有预判,却没想到,堂堂火氏当家人,竟会如此急不可耐的站出来替铁龙铺路。 摁熄心头骤燃的怒火,火旭平静的侧过头,两道明净的眸光越过台下乌泱泱的人头,投向广场外如烟的柳林。 场上少男少女们相继停止耳语,他们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早淡忘了火旭非同一般的身份。 数年来,别说盟内强者、元士,就是他们这些元少学员,又有谁像对待候任族长、盟主 那样,给过火旭应有的敬重? 火氏、五氏盟投在火旭身上的修炼资源比其他学员都少,何人何时给过他特殊关照? 想到这些,多数学员都在茫然失神,不明白身份明明很特别的火旭为何会遭此轻慢。 双手把住座椅扶手,木华坐直身子,自言自语似的小声道:“失去继位资格?应该还没到那一步吧?秋试之后还有冬试,冬试的时候,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 “奇迹?”铁龙离座,斜睨木华,貌似极为痛心的道:“没机会了!依照《羲和帝国天圣条例》,元少学员年满十六岁后,若无九级实力,便无缘参见下一次测试。 唉,火旭贤侄恰好在冬试前年满十六,而他现在仅具元少七级的实力,按例不能参加冬试。我铁某也是有心无力啊!” 点点头,木华咧嘴笑笑,略显无奈的道:“也是,羲和律度森严如山,无人能够破例。不过,咱们五氏盟能否找个其它法子,尽力帮帮火旭,毕竟他是候任盟主,也不能听任他自动失去继位资格呀。” 远在柳林边缘地带的各宗门强者从错愕中相继醒神,先是窃窃私语,然后结伴涌上广场。 一见台下突然多了数十名强者,铁龙面色一震,目光滞住。 原定的剧本是五氏盟自己关起门来唱戏,现场顶多只有格蕾·萝丝一个外人,全程实难生出变数。 可眼下来了一大群长着火眼金睛、生着伶牙俐齿的看客,任铁龙再有底气,要把戏唱好,也得拿出放在各宗门都算首屈一指的演技来。 这······好难啊! “得罪了。诸位都是洛菲城各宗门的长老、护法,能来五氏盟,实乃敝盟的荣幸,敝盟本该隆礼相待才是。可是不巧,今天敝盟正在商议要事,还请诸位回避,改日敝盟必诚邀诸位前来做客,届时自有盛宴款待。” 铁龙硬着头皮作礼道。 “抱歉,铁代盟主,我们此来与贵盟无关,只想借贵盟的宝地,见见尊敬的萝丝参事。昨天翠山出了大事,可萝丝参事一直未去现场,这让都城各宗门好生疑惑,故而前来问个明白。” 说这话的是一个紫袍中年男子,袍服胸口处缀有三颗四芒星。格蕾·萝丝自然知道此人名叫嵇略,北溟宗护法。 而北溟宗是都城最大的宗门。 格蕾·萝丝非常平静,就像这群不速之客都是她见惯了的巡察似的。 “奉劝诸位,莫提翠山之事,也不可妄加猜测,乱说乱猜于各宗门无益。”她端视着自己纤细的右手手指,不咸不淡的道。 “嘿嘿嘿······好吧,先不提翠山之事。虽说各宗门无意掺和五氏盟的家事,但既然看见了,听见了,我等也不便装聋作哑。” 嵇略话锋一转,视线也随之移至铁龙脸上。 他是三星元烈,实力高出铁龙、木华二人一级,却没有在五氏盟的地盘上托大。 弯下微胖的腰背,嵇略作礼道:“铁代盟主,三年前都城盛传火盟主的侄儿火旭天赋过人,谁知今日的秋试竟是这般结果,莫非这里面另有隐情······” “我五氏盟的家事何时轮到外人胡乱揣测了!”铁龙生生打断了嵇略的话,环顾台下数十名强者,沉声道:“今天是羲和帝国法定秋试日,诸位不去关心本宗门少年,却跑到五氏盟指手画脚,何意啊!” 北溟宗是洛菲城首屈一指的大宗门,可无奈五氏盟有宫正署撑腰,嵇略不敢硬怼铁龙,当即垂下眼皮,尬笑着直晃脑袋。 与嵇略比肩而立的是南暄门中年护法边城,也是一名三星元烈。身材颀长的边城眼中浮起一丝狡黠的意味,笑道: “铁代盟主话虽没错,但火旭身份特殊,当年火盟主火锋英名盖世,深受洛菲城各宗门强者景仰,大家基于往日情分,关心关心火盟主的后人,实属正常。” “后人?是么!”一星元师铁虎竟然没把三星元烈边城放在眼里,扭扭脖子,撇嘴不屑的道:“火旭的父亲叫火利,母亲叫海伦,二人生前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元士。 火锋无后!”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铁虎说话非常露骨,不知避讳,偏偏铁龙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哥哥说话露骨,冷眼扫视台下众多强者,冷笑几声,为铁虎的露骨言辞背书。 事已至此,如箭在弦,拥有时轴乃至皇家礼藩院正卿大人这样的靠山,铁龙好像不用忌惮旁人的闲言碎语。 铁龙双眉一扬,大声道:“火盟主不可复活,你们方才所言都是废话!再说,五氏盟的基业不是一人、一家的私事,而是全盟所有人的大事,我铁某须替本盟的万世基业着想,也顾不得小节了。 火旭只有元少七级的实力,且两个月后年满十六,按例已不能参加冬试,不能参加冬试便没机会升为元士,修炼生涯只得止步于此,这意味着他年满十八岁之前无望步入天圣强者行列,自动丧失了继位资格。 唉,铁某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嗡!” 台下顿时炸了锅,那些心思活泛的强者已经意识到,火旭的继位资格怕是保不住了。 忽然,高台左侧柳林边响起一道愤怒的女声:“你们······欺人太甚······无耻······” 是风飖在怒斥,可是,她的嘴似乎被堵住了,声音时断时续,愤怒挣扎的身子被风凌死死箍住。在风凌的强拽之下,姐妹俩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柳林中。 与风飖、风凌一同消失的,还有山海、竹喧两名教习。 刺耳的字眼落入耳中,铁龙怒上心头,隐含杀气的双眸徐徐抡转,目光对准高台右下方几名火氏元士,就想发出暗示,命他们赶往左侧柳林,给风氏那位总容易让人遗忘的蒙面丑妞一个刻骨的教训,或者干脆让她永远闭上嘴巴。 “好了,铁代盟主!”一直未动声色的格蕾·萝丝终于打破沉默,起身离座,挡在铁龙身前,适时阻止他发出暗示。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残酷的现实(三) “本来,五氏盟的家事旁人无权置喙,不过,前几天我恰好与火旭有过一次闲谈,他打算放弃继位权,无意接任火氏族长和五氏盟盟主之位。” 说完这番话,格蕾·萝丝回到座前,微微转身,从容落座,轻风掀起柔软、飘逸的官袍衣摆,衣摆从那张波澜不兴的俏脸前徐徐垂落。 火璟目光骤亮,嘴角开始颤抖,即便活了一甲子的年纪,那份突如其来的惊喜依然轻易的让他瞬间失态。 铁龙微微愣着神,眉眼间却无半分喜色。 木华有些迷惘的看着火旭,问了一个在场所有人都感兴趣的问题:“火旭,你真想放弃继位权?” 火旭想都没想便点头道:“不错,我确有此意。” 在“嗡”的现场炸锅声中,木华略显失望的叹口气,徐徐道:“罢了,事已至此,木某无话可说,一切听凭铁代盟主定夺。” 忽然,一道清朗的女声刺破喧嚣的声幕,掠至高台上空。 “火旭,你这个怂包,还不快快收回你方才说过的话!你的继位权是五氏长者集体议定的,仅凭台上那些人还代表不了五氏的共同意志!” “水之湄?”短暂的慌神之后,铁龙很快恢复了镇定,遥望广场正前方的那片柳林,铁龙一字一顿的道: “听说水之芷抱恙,把族中事务全托付给了自己的妹妹,好啊,来得好,铁氏与水氏之间正好有些琐事需要做个了结,水之湄,快快现身,给铁某一个准话,否则,铁某今天便去水氏庄园登门造访!” 铁龙的语气隐含胁迫之意,且提及“琐事”、“准话”、“了结”等奇怪字眼,各宗门强者一时摸不着头脑,便顺着铁龙的视线,翘首遥望那片发出声音的柳林,期待水之湄接下来的话能让他们释疑。 过了很久,柳林那边呼的腾起一道白色气团,水之湄匆匆丢下一番话,飞身掠向远方。 “铁代盟主,我刚接手族中事务,做事生涩,请宽限五天时间,五天后我必回个准话。孩子们,回家去!” 听见姑姑的吩咐,水氏六名学员列队走出人丛,站在甬道上万分难过的回望火旭一眼,然后追着水之湄的身影黯然远去。 这就服软了啊? 临走时水之湄语气绵软,姿态低下,各宗门强者闻言后大感失望,纷纷回过头来凝视铁龙。 与台下众多强者一样,火旭也看着铁龙,希望从那张长脸上找出一丝丝见好就收的迹象,可遗憾的是,铁龙的眼神阴冷至极,自己抛出的筹码似乎并未填饱他的胃口。 “难道他有更好的选择?”火旭不禁暗自问道。 这时,一名白发垂肩、长须及腹的老者离群前行,径直走到台前,无视铁龙、木华等人的存在,目光掠向格蕾·萝丝,道: “既然火盟主的侄儿无缘参加冬试,那便意味着他失去了在五氏盟元少院继续修炼的资格,我璇玑阁虽然实力低微,却有意收留火旭。萝丝参事贵为巡院特使,此事还请尊驾成全。” 心头一震,格蕾·萝丝缓缓起身,见台下老者身着蓝袍,袍服胸口处的五芒星却被长须掩住大半,看不清上面的颗数。再瞧瞧那副略显苍老的面孔,终于认出他是璇玑阁首席长老、年近八旬的三星元爵玉尘。 “玉尘长老,璇玑阁为何要收留火旭?”格蕾·萝丝语气柔和的问道。 “因为璇玑阁知道大器晚成的道理。”眼中浮出一抹深意,玉尘抬手把住长须道:“璇玑阁不敢违例,不会让他进璇玑阁元少院继续修炼,但老夫可以亲自调教火旭,万一火旭突破修炼困境,赶在年满十八岁之前成为天圣强者了呢? 或者,修炼虽不成,他的伯父却意外回归都城了呢?一切都未可知啊!” 格蕾·萝丝心底咯噔一沉,这才发觉玉尘此时贸然出头,其意图绝非仅为抢人那么简单。绕来绕去,他还是绕到了借着翠山之事,打探北征者下落这个敏感话题上。 玉尘开了头,各宗门强者立马出言附和。 “是啊,十年前,各宗门都有强者参与北征,都是一去不复返。可战斗再惨烈,总该有幸存者吧?” “不错,那么多强者,不可能悉数陨落!” “当时火盟主是顶尖强者,九星元宰火锋正值当打之年,不至于一战便陨落吧?” ······ “谁在乱嚼舌根?嘿,嘿。”瘆人的笑声中,一道蓝色光团暴掠而至,宫正署宫正时轴飘然落地,其身后跟着十余名元烈、元师。 时轴在人丛中步履沉沉的缓行,混杂着笑意与寒芒的目光逐一扫过各宗门强者的脸,最后定在玉尘及腹的长须上。 停下脚步,徐徐往上移目,盯住玉尘那双老眼,时轴笑道:“北征往事,皇族早有定论,任何人不得编造谎言蛊惑人心!念你是璇玑阁老人,今日时某权当没听见,往后再管不住自己的嘴,别怪时某决绝无情!” 凝眸与时轴对视,玉尘冷道:“十年前,包括先阁主在内,我璇玑阁精锐尽出参与北征,无人生还,如今阁中仅靠三把老骨头撑门面,比惨不亚于五氏盟。 我璇玑阁不计代价供皇族驱遣,难道老夫连思念本宗故旧的权利也没有吗?” “想,可以;说,不行!” 见玉尘不再吭声,时轴笑笑,转身登上高台,似笑非笑的冲格蕾·萝丝道:“今天是举国秋试日,各宗门都没闲着,萝丝参事为何听任一帮外宗强者在此鼓噪?” 见时轴率宫正署十余名强者来到现场,铁龙底气倍增,招呼火璟近前耳语一番,不待格蕾·萝丝搭话,抢先发声道: “时宫正来得正好,我五氏盟没打算抛弃火旭,璇玑阁首席长老竟扬言要收留火旭,笑话!五氏盟不抛弃他,璇玑阁又何来‘收留’一说啊?” “好了。”在时轴的盯视下,格蕾·萝丝坐不住了,起身幽然道:“铁代盟主说得没错,谁都不能破例,火旭无缘继续在五氏盟元少院修炼,不过,念及火盟主昔日的功勋,都正司打算出具推荐函,让火旭入皇家文学院或商学院进学,毕业后到相府做事。” “如此甚好!”南暄门护法边城连连点头,目含深意的笑道:“若能动用都正司乃至相府的雄厚资源,火旭赶在年满十八岁前晋为天圣强者,应该不在话下。” 这道貌似貌似不经意的随口之言落下,火旭不禁皱了皱眉头。 “请萝丝参事慎言!”铁龙反应极快,沉下脸,竖起两道疏眉,嘴上顿时失了讲究:“火旭的事终归是五氏盟的家事,敝盟自有安排,不劳都正司费心!” “怎样的安排?”格蕾·萝丝面无表情的追问道。 铁龙朝火璟暗递眼色,火璟忙道:“当然是效仿火氏先族长火锋的先例,让火旭远赴落霞山脉历练。” “啊!” 火璟话音未落,场上已是惊声一片。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残酷的现实(四) 二十五年前,火氏年迈的老族长火畑归隐山野,族中实力相当、等级最高的五名强者互不服气,在由谁接任族长一事上起了争执,各方相持不下。 最终各方达成妥协,为公平起见,不问身份,在火氏少年中遴选一名天赋最高的元少学员充当候任族长,正式上任前,族中事务暂由五名强者联合看守。 经过层层比试、考校,十五岁的火锋脱颖而出,成为候任族长,正式接任的条件是:年满十八岁,且上任时限届满前已经晋为天圣强者。 满十七岁后,火锋的实力却长时间徘徊在六段元士的水平上,眼看正式接任日期日益临近,短期内实现天圣梦想无望,情急之下,火锋自请远赴落霞山脉历练,得到五名看守强者首肯。 落霞山脉遍布凶猛的戾兽,自然也富集着世人重金难买的戾丹、被戾兽无意间保护下来的珍稀矿石、药材等独特资源,所以,那里成了无数年青元士不惜拿命豪赌,冒险淘金的乐园。 远赴落霞山脉,既能获取梦寐以求的修炼资源,又能通过与戾兽及其他元士日复一日的战斗,积累经验,提高悟性,显著加快修炼突破进程。 不过,那是一趟近乎疯狂的死亡之旅,高达八成的冒险者将会死于戾兽之口或同类之手,少数幸运活下来的人则成了人生赢家,等他们重归故里时,其实力至少比同龄强者高出整整一个大阶。 火锋便是这少数幸运者中的一员,只过了大半年时间,即以九星元师的傲人身份从落霞山脉荣归,如期登上火氏族长之位。 而火锋之所以成为幸运者,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得到了机缘的眷顾······ 火旭当然知晓伯父的那段传奇经历,也明白今天火璟抛出这个几乎被人遗忘了的火氏“先例”,其意图绝不是为了助远房侄儿走出修炼困境,而是要送上一道用华丽外装包裹的索命炸雷。 原以为,适度屈从便能平稳降落,可现实处境比预想中的结果残酷百倍——即便忍辱受屈也保不住性命! 火璟再一次刷新下限,火旭忍无可忍,积攒许久的怒气即将如决堤之潮奔涌而出。 他的脑海里生出不祥的预感:火珏大哥今日爽约,多半······ 火旭不忍往下深想。 “无稽之谈!”玉尘斥道:“落霞山脉是那些年青元士、低阶强者的天下,老夫还从未听说过有哪位元少学员敢去冒险。 火旭不满十六岁,实力仅为元少七级,是胜得了无数中高等级戾兽,还是打的赢那些凶残至极的成年元士乃至杀人如麻的强者?要他远赴落霞山脉,便等同于让他送死!” “玉尘长老说得没错。”嵇略出言附和道:“当年火盟主的段位并不高,也是机缘巧合,刚涉足落霞山脉地界便遇见了举世闻名的元亨强者弗克,且幸运的成了弗克的座下弟子,若非如此,只怕火盟主早已遭遇不测。” 在羲和星球上,所谓“天圣七阶”,由低到高依次是元师、元烈、元爵、元宰、元亨、元坤、元昊。 元坤、元昊有如神话般的存在,万年难出一人,修炼者梦中都不敢触碰那两个高不可攀的大阶。 一般而言,元烈即可出任某些较大宗门的长老、护法;元爵可胜任多数宗门的宗主;元宰世间并不多见,可成为一郡乃至数郡区域内的统治性人物。 而目前整个羲和星球上,广为世人所知的元亨只有一个,那便是弗克,他是羲和所有知名强者中最顶尖的存在。 所以,火锋的运气实在是好得惊天动地,从一开始便受到弗克翼护,能活下来也不算什么奇迹。 “住口,我五氏盟的家事无需你们掺和!” 有时轴镇场,铁龙愈发的目空一切,移目扫视台下众多强者,拉高声调道:“当年火锋远赴落霞山脉,都城各宗门听说此事后,竟无一人看好他,结果如何? 不到一年时间,火锋便以九星元师的身份荣归,给了许多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如今火氏让火旭遵循先例远赴落霞山脉历练,不过是想推他一把,促他尽快突破修炼困境,届时能顺利出任火氏族长、五氏盟盟主而已! 你们倒好,一个劲的唱衰,难道某些宗门是在担心我五氏盟再出一个天赋异禀的年轻强者,重新崛起吗?” 此言一出,各宗门强者顿时语塞,他们忽然发现,自己说得再多也是无凭无据的臆测,毕竟机缘、奇迹这类东西谁也说不准,万一火旭远赴落霞山脉后,出乎意料活下来了呢? 有了当年看衰火锋,事后被打脸的前车之鉴,众人都发觉自己没法往下说了,尽管火锋与火旭的隔了整整一个大层面。 见台下各宗门强者哑了火,铁龙心中大悦,两道带着征询意味的目光从容移向长时间端坐无语的木华。 木华缓缓起身,看一眼正在台上从容踱步的时轴,目中浮出一抹忌惮,笑对铁龙道:“为五氏盟的长远未来着想,让火旭赴落霞山脉历练,不失为······一条良策。” “说得好!”铁龙叫声如雷,目中精光闪闪,有如至尊强者降临一般,他双手上扬,昂首望天,中气十足的道:“我铁龙将尽力成全火代族长的宏愿,派一名铁氏强者和数名元士护送火旭上路,一直送到落霞山脉外沿。” 从铁龙的眸光中,火旭读出了阴毒的杀意,他甚至预感到,自己尚未抵达落霞山脉,那些强者、元士便会急不可耐的让他死得连渣都不剩一粒。 怒气在心头积攒,猛烈冲撞着理智的阀门。 他用右手手掌死死按住胸膛,似想遵照古老的仪式,许下一个终生不悔的誓言。 掌心却被硬物抵住! 一块条形硬物,如中指那般长,隔着袍服,手掌都能触摸出它的棱角。 “玄火庐玉符!” 心头滚过这五个字,犹如一道春雷震醒了冬眠中的巨兽,火旭的灵魂瞬间被某种来自苍穹之上的浩渺力量主宰。 在眼底骤然浮起的黑芒悄悄隐去的那一刻,他像爱护自己的生命那样,轻轻的将手掌从玉符上移开。 “铁某不愿让火旭落单,有意派一名元少学员与他同行,毕竟嘛,历练之旅万分艰辛,有个伴便好多喽。 嗯,风氏那个蒙面丫头即为最佳人选,她一向与火旭交好,实力又刚升至元少九级,等哪天晋为天圣强者,历练归来,五氏盟可重用此女,让她出任五氏盟首席护法。” 吐出最后一个字音,眼含一抹怨毒,铁龙的视线飞快掠向风飖隐身的那片疏林。 “搭上风飖,本特使不准!”脱口说出这番话,格蕾·萝丝倏然起身,旋即舒展双眉,挥散一脸的惊骇之态。 淡淡望着格蕾·萝丝,铁龙迟疑不语,直到时轴走近身边,发出一声熟悉的嘿笑时,他才壮着胆子沉声道: “这可由不得尊驾,五氏盟素来令出如山!” “想除掉我,顺便搭上风飖泄愤,铁龙,你恶毒至极!” 此念如电光般飞速掠过火旭脑海,满腹怒气终于顶开那道早已千疮百孔的理智阀门,狂涌而出。 “嗷······”他形同一头暴躁的戾兽,仰望天空,嘶声怒吼,冲天的咆哮声令台上台下数百人无不骇然变色。 深邃的苍穹之上,似有一束梦幻般的微光激射而下,刺进他眼底,激活了几乎休眠的久远记忆。 吼声歇止。 “赴落霞山脉历练,那是你们的选择。”火旭转眼间已是神情淡定,仿佛方才的失控怒吼并未发生过,抑或只是方从睡梦中醒来,无意间打了个声音太过响亮的哈欠而已。 “可惜,落霞山脉装不下我的人生!”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残酷的现实(五) “狂妄!你还能有别的选择么?”说这话时,火璟没掩去眉眼间的那抹鄙夷。 铁龙踩火旭,尽管伪装得极好,倒了一大箩筐冠冕堂皇的说辞,但他的演技远远算不上上乘,旁人自然会怀疑他别有用心。 火璟则不同,他来自火氏,论辈分是火旭的远房堂伯,叫嚣得比铁龙还响,这让各宗门强者开始怀疑火旭是否真的是烂泥扶不上墙,火氏别无选择,只能采用看似极端的法子逼他走上正道。 而且,五氏盟或许早定下了周全之策,火旭的落霞山脉之旅未必如想象中的那般凶险。 各宗门强者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集体哑口。 “当然有!”火旭高声道。 他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执念能让火璟其人一再刷新下限,败完火氏的财富,还想毁掉火氏的后人。 照说,一到这份上,也只能如此了。”铁龙不无惋惜的道。 台下强者闻言直摇头,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 “嘁,少特么惺惺作态!就算火旭想拖些日子,再向本族那名九级少女发出挑战,你铁龙也不肯啊!” “榨干火盟主的遗产,还把人家唯一的侄儿往绝路上逼,铁龙可真够狠的!” “滚,快滚!”从窘迫心境中缓过神来的时轴愤怒咆哮,腾起蓝色气团飞临台下,号令宫正署十余名部属,粗暴驱离各宗门强者。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残酷的现实(六) 各宗门强者大多意难平,但在时轴等人的威逼下,只能遗憾离场。 不过,火旭怎么看都不是一个莽撞少年,他当众发出挑战,必有所恃,想到这层,人们不禁对定于明天的竞斗充满期待。 外人尚未走远,憋了一肚子邪火的铁虎便凑近铁龙耳语起来:“三弟,何不让山儿今天直接上台揍扁那小子?山儿比他足足高两级,可以碾压啊!” “你不懂!”铁龙赏给大哥一个白眼:“我亲眼目睹过,火旭竞斗时有一股魔性,以往山儿连番输给他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事大意不得,待我私下里与时宫正商议妥当,再做定夺不迟!” 话音未落,铁龙便朝铁芯莲打个手势,后者招呼铁氏学员集合,跟随铁龙、铁虎离场。 木华朝木枋使个眼色,二人面无表情的走下高台,领着木氏学员离场。 就连心怀忐忑的火氏学员、满腹不忿的火捻,也在火璟的厉言催促下,黯然踏上了回家的路。 火旭心中却是波澜不兴,若无其事的看着偌大的广场渐渐变得空旷起来。 不过,当视线触及远处一道本不该出现的身影时,他还是吃了一惊,隐去已久的风氏族长风云,竟在这个时候半隐于柳林边,悄悄迎候两名风氏少女上路,却不管自己女儿的去向。 虽然脸上仍残留着一抹忧色,但格蕾·萝丝紧绷的神经终究是松弛了下来。 她走近火旭,悄声道:“实力隔了两级,挑战铁山,你有胜算吗?” “我的竞斗对手未必是铁山。”玩味的瞟一眼格蕾·萝丝,火旭笑道:“要不是尊驾失算,掂量来掂量去的法子不管用,我也不会行此险招。” 柳眉轻挑,眸中嗔意浮动,格蕾·萝丝冷哼一声,旋即缓下神色,极力压低声音道: “你不会以为自己握有底牌,所以值得一试吧?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你,那张底牌无效!八十多年前,火盟主的曾祖父······哦,也就是你的玄祖父筑成独立于火氏秘库的玄火庐,此事旁人不知晓,我却略有耳闻。 正常的修炼者进入玄火庐,都能获得程度不一的突破,而你恰恰不正常,别指望玄火庐能给你带来惊喜。” 都正司隶属于相府,国相莫斯曾与火旭的伯父火锋交往甚密,当年从火锋口中得知玄火庐此等绝密消息,再悄悄告知自己的直接下属、都正司司正格蕾·萝丝,这很正常。 所以,闻言后火旭没觉得意外,只是耸耸肩,神态自若的道:“那也未必。” “别人很难感知你元压、气息的强弱,但我不同,我能随时测出你实力上的细微变化,坦率的讲,自去年秋试以来,整整一年时间里,你的实力没有任何变化。 这一切······都源于天生的巽萝体质,给出了你极低的修炼上限。唉,别人是天才,你却是······天残!” 格蕾·萝丝兼任皇家武道府参事,长期负责甄别皇家武道府元少学员的天资,先后测出三名巽萝体质的少男少女,故而非常有经验,不难发觉火旭体质的异常及其实力上的细微变化。 稍显冷酷的声音掠过耳畔,火旭微微张目,眸光没有丝毫的波动。 对“巽萝体质”这四个字,他并不陌生。 通常而言,巽萝体质的修炼者经络孱弱,无法承受元力周游全身所带来的强悍过载,属于天生废材,再怎么勤奋修炼也是白搭。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体内气田、气灶被太素灵盘物灵压制,全身经络受到关联性影响,然而,这与巽萝体质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人有魂,物有灵,太素灵盘诞于太素之境,层面太高,如今依附于火旭肉身的物灵绝非羲和星球这等蛮荒界域的强者所能窥测,莫说格蕾·萝丝,就算羲和星球诞生一位万年一见的元昊强者,他也察觉不到火旭体内那道神秘盘影的存在。 换句话说,火旭能感知盘影的存在,完全是因为前世他与太素灵盘形成了魂、灵交融的紧密联系,而非源于他的元神力量与元力。 格蕾·萝丝探不出太素灵盘的秘密,产生明显误判,火旭对此了然于胸,却不动声色的道:“天生废材就天生废材吧,赴玄火庐试一试又不会少块肉。” 台下的时轴敛起气团落地,回首盯着格蕾·萝丝,极不耐烦的催促道:“各宗门对翠山那件事颇为上心,今天组团前来查探,此事非同小可。 想必礼藩院、宗人府、武道府、相府四方主官都在等候你我前去禀明详情,萝丝参事却在此迁延耽搁,不怕误了大事吗!” 格蕾·萝丝举步往台下走,途中驻足,回首冲火旭高声道:“明天竞斗前先去都正司做笔录,免得时宫正不放心。记住,说话时当心一点。” “嘴长在我身上,我想怎么说便怎么说。”火旭冷冷的道。 “你!”时轴狂怒,犹豫着是否暴掠过去狂扇那个作死的少年一顿耳括子。 格蕾·萝丝半是恼火半是无奈的深望火旭一眼,转身腾起光团凌空,冲时轴嚷道:“时宫正不急了?存心拖延的人究竟是你还是我!” 时轴嘴角抽搐,抛下一声重哼,猛然挥手,率十余名部属紧随格蕾·萝丝飞离广场······ 澄亮的目光遥送格蕾·萝丝飞空的背影,火旭喃喃道:“我的底牌······何止一张!” 人去台空,现场只剩火旭与云教习二人。风飖终于得以脱身,一路飞纵,转眼间纵上高台。 怔怔的看了火旭一会,欲言又止的云熙掠至广场外的小道,与山海、竹喧、风凌会合,四人耳语一番,分赴广场四周警戒。 星目闪烁,暗香浮动,风飖凝立于高台之上,没有任何的情绪宣泄,而是柔声道: “其实,远赴落霞山脉探险,就你我二人,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闻着风中幽香,望着那对星目,火旭咧嘴便笑,笑了许久,才悠然道: “未来我们拥有了足够强的实力,可以去落霞山脉探险,但不是现在。更何况,我们不该把命运交由别人攒着。” 明丽的眸光忽然沉下,风飖咬牙道:“还是那句话,召来隐世强者,灭掉铁氏满门!” 火旭抬起头,出神的遥望空中的飞鸟、天边的流云,神色极其淡定,就连他的语气也像飞鸟那般闲逸、流云那般缥缈: “在飞蛾眼中,蛛网太大,可飞蛾若有智慧,它还是要看清整张蛛网,甚至要看清结网的那只蜘蛛。 铁氏算什么?充其量只是蛛网上的一根细细蛛丝而已! 放心吧,致命的风险不该属于我们,狂风卷起的时候,那些显赫人物都像无根的浮萍,漂在水中,随时都有可能被巨浪拍碎,而我们这些看似渺小的蝼蚁,却能脚踩大地,可以无惧风浪。 这是一盘很大的棋!” 极致的淡定只属于两种人。 一种是一无所有的人,无所眷恋,淡定是他们本该有的处世态度;另一种是胸有成算的人,因为早有预料,心中有数,所以遇事都能淡然处之。 火旭既是前者,也是后者,后者的成分占比更重一些。 从发觉胸口那块玉符的用处的那一刻起,火旭便看见了重新搭牌的希望,原来的一手烂牌,因为玉符的加入,可以配成一把好牌······ 淡定的情绪似乎具有传染性,经火旭声音的洗礼,风飖的眸光重新归于明丽,她幽幽柔柔的道:“我知道自己只会瞎操心,你能胸怀一个无比宏大的世界,又岂会被小小的铁氏、宫正署难住?” 纵下高台,她甩给火旭一个更加明丽的眼神:“明天我陪你进城!”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神秘人 “火旭,多吃点山蛤。” “火旭,多吃点团头鱼。” “火旭,多吃点月芽菜。” 教习竹喧将自己食盒里的菜肴分一半给火旭,嘴上不时催他多吃。 火旭摸摸脖子,竟神奇的找到了吃断头饭的感觉。 “竹教习,你自己吃,我可不是饭桶。” 竹喧是位女性,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模样不丑,当然······也不怎么好看。 同桌的云熙只顾闷声干饭,忽然咽下满嘴饭菜,苦着脸,冲火旭说起了丧气话:“放开吃,多吃一顿是一顿。” 火旭翻翻白眼,嘴角抽搐。 两丈开外,风凌一人占一桌位,独自用膳。山海捧着食盒,身形飘逸的走过去,在风凌对面笑嘻嘻入座。 “跟屁虫!”这边竹喧噘嘴嘟囔道。 火旭耸动鼻子,闻到了一股子醋味,于是,眉眼间浮起一抹玩味的笑,目光从竹喧脸上移至云熙油亮的额头。 “云教习,您得抓紧啊,否则,山海教习要是成了家,您还单着,那就不好看了。” 脖子僵直,眼神阴郁,喉结一阵滚动,云熙好像噎住了。 “目无尊长!”表情从冷峻过渡到舒缓,只用了一息时间,首席教习面露怜悯之意,不无同情的道:“我要是你,莫说嬉笑,就是吃饭也没胃口,早躲在某个地方安抚悸动的灵魂,或者对天祈祷去了。” “嘿嘿嘿······”火旭没心没肺的笑。 “诶,火旭,明天竞斗事小,你被铁山击败,情吧,国相大人素来厚待各宗门,而且······据说,他曾经与你伯父交往甚密。 有国相大人出面交涉,铁代盟主不能不给面子。” “萝丝参事大概说不动国相吧?”火旭撇下食盒,摸摸油腻的嘴,笑道:“不过,我有办法让国相随我的调子起舞。” “噗!”云熙喷饭。 竹喧直接僵住,好像真噎着了。 “除了国相,还有宗人府宗正、礼藩院正卿、皇家武道府执事,这些帝国最显赫的要员不能闲着呀,我得为他们找点事做。”火旭自言自语道。 “嗝!”竹喧捂着胸口打个嗝,然后扭头冲云熙耸肩:这孩子病得不轻。 云熙一脸黑线,眉梢都快耷拉到颧骨上了。 一把拉正歪斜得很不像话的下巴,云熙耐着性子道:“礼藩院正卿大人还是算了吧,原因······你懂的。”嘴一咧,觉得自己给一个吹牛少年捧哏,简直是痛不欲生。 “诶!”拍拍后脑勺,火旭从座上弹起,“只想着四府院主官,我居然忘了康靖大帝和皇后,粗心啊!” “别说了行么!你应该尽量博取萝丝参事的同情,再想想如何让时宫正看你顺眼些,这样比较现实。”云熙压着一肚子邪火,苦口婆心的劝道。 若非看在火旭命运悲催的份上,他绝对会拿这个吹牛吹爆天的少年立威,几巴掌招呼过去,扇得他怀疑人生。 “饱了,去喝口水。”火旭冲四名教习笑笑,慢吞吞走向后门,嘴上念念有词:“我是一只蝴蝶,歇在雨林深处,轻轻扇动翅膀,风暴席卷都城·····” “哎唷!”一声带着痰音的苦闷哼鸣滚出喉咙,随即目光一滞,云熙直接挺座上了。 此刻,风飖正在楼上用膳,四名教习也急于举办一场“论蚍蜉梦想撼动巨树”的座谈会,火旭正好脱身。 ······ 头顶正午时分的骄阳,火旭在灌木丛内快速穿行,直奔玄火庐所在地莹山。 小半个时辰后,他越过一条蜿蜒的溪流,钻入茂密的森林之中。 掏出吊坠于颈的一枚翠绿玉符,那是打开玄火庐之门的钥匙,火旭看了又看。 当年他的母亲海伦北征前,将这块玉符亲手穿线,挂在年幼的火旭的脖子上,吩咐他不要让玉符片刻离身,不可示之于人,并说越是实力强大的时候使用它,效果越彰。 那场景,火旭至今还大致记得。 若不是被铁龙、火璟逼到深渊边上,且自己的手掌刚好抵住了它,他怕是想不到玉符的存在,尽管它每天都贴着自己的胸口,沐浴时总在眼皮底下晃个不停。 提前启用本该在未来派上大用场的传家宝,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过不了眼下这一关,他便没有未来。 何况,与铁龙、时轴之流打交道,得多找几张底牌,有备无患。 “可恶的铁龙,该死的时轴!” 暗骂一声,将玉符塞入袍服领口内,待要起身飞纵,视线忽然触及数丈远处一团鲜亮的碧影,他猛的怔住。 一棵大树的底部挂着一套带有斗篷的奇怪袍服,宽幅广袖,通体碧翠如翡,做工万般精致,却非羲和星球上元少、元士、天圣强者的制式袍服。 细看之下,他发觉那不是一件被人弃置的空袍,而是有人穿着它! 那人背倚大树席地而坐,双脚蜷缩在袍摆之内,怀抱一大束鲜花,面部被斗篷完全盖住,两手隐于袍袖与花束内,身姿在宽大的袍服包裹下没有露出明显的棱角。 看了好一阵,火旭仍不知此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死是活。 微微透光的斗篷映着一对熠熠生辉的彩色光点,似两道沾染了宝石色彩的魅惑眸光。 火旭有些茫然,分不清那一对光点是眸光还是此人随身配饰所发出的两处反光。 此光若出自人的眼眸,如此奇特的彩瞳实在是有违他三世的认知。 心怀执念,火旭急于赶赴莹山,所以不想在此耽误时间,他收起好奇心就想纵身离去,可目光还是鬼使神差般落在那人怀中的花束上,随即,双脚生了根似的定在原地。 迭梦花! 迭梦花是一种紫色的奇花,花型细长,花瓣娇艳欲滴,花香清新沁人心脾。每逢盛花时节的黄昏,它的花朵会自动离开植株,浮于离地数米高的空中,随风飘出很远,一路发出幽梦般的微亮紫光。 在羲和帝国,洛菲城城郊是迭梦花的唯一生长地。 “你是外郡人,而且年纪不大,我猜的肯定没错,否则你不会采摘这么多迭梦花抱在怀中。方才你大概对着它们深嗅了好一会,所以,此刻你的身体已丧失了大部分感觉,处于麻痹状态。” 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嘲讽,火旭缓步走近那人,笑道。 迭梦花无毒,却有麻醉功效,行人走在迭梦花花丛中,或与漂浮的迭梦花擦面而过,身体机能都不会受到丝毫影响。唯独不能嗅它,行人若沉迷于那缕奇香,凑近迭梦花深嗅一阵,后果会很严重。 眼前这人必定来自外地,又因为年青好奇心重,故而狂采狂嗅迭梦花,吸入过量花粉,导致自己失去行动能力。 “若不施救,你极有可能窒息而死。”言毕,火旭在那人身前蹲下,右手伸向一丛褐色的披地矮草。 那是倭芬草,其汁液可化解迭梦花药性。 采下些许倭芬草,火旭抬起双手,上下相对,凝神间光斑乍现,片刻后,如岚的青色气雾在双手间生成,气雾开始旋转,旋转速度愈来愈快,终于卷起置于掌上的倭芬草,将其粉碎,分离出残屑,聚拢飞溅的汁液,压缩淬炼。 渐渐的,一颗乳白色的药丹在气雾中成型。 换作是天圣强者,须臾间即可淬炼出一粒倭芬草药丹,而火旭仅具元少七级实力,不得不为此足足花了一刻钟时间。 抬袖拭去额上汗珠,他左手托着晶莹却不太规则的药丹,右手伸向那人遮面的斗篷,怀揣一分一睹其真容的期待感,嘴上道:“服下这粒倭芬丹,你很快便能恢复部分行动能力,至少能像正常人那样走动,不会再有性命之虞。” 呼! 没有能量波动,他甚至感受不到半分元压,可就在那人死一般的沉静中,一股激荡的气流骤然掠来,荡开他的右手,亦荡起他左手上的那粒倭芬丹。 火旭整个人如僵化了一般,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斗篷微微飘起,露出一副玉雕般的精巧下巴,似有某种神秘力量牵引,滞空的倭芬丹漂浮过去,紧贴着下巴上掠,落进那张看不见的嘴里。 飘起的斗篷垂落下来,遮住那副精巧的下巴,于是,那人所有的身体部位全隐于袍服之内。 那对彩色光点却在此刻闪动,火旭终于确认,闪动的彩光真是此人的眸光! 突然间,他有些懊悔,担心自己的善举会招来无妄之灾。 “迭梦花药力一旦渗入血液、骨髓、经络,即便是顶尖强者,也得花上大半年时间才能将它完全淅尽。 服下倭芬丹后,阁下短时间内只能恢复半成元力,先扔掉那束花,再找个地方静心调理吧,我还有事,不便奉陪,告辞。” 丢下此话,火旭匆匆起身,背对神秘人,朝莹山方向阔步走去。 “等等!”身后响起一道古怪的声音,如经过了变声处理一般,那声音既像男声又像女声,听起来感觉非常别扭:“你体内有一道天生物灵,当真是罕见!” 话音未落,火旭蓦然心惊,千防万防,不料今天那个不传之秘还是暴露在了一个陌生人面前! 而此人在元力严重受制的情况下,竟能感知太素灵盘物灵的存在,可见其元神力量之强大,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破开枷锁 “奇怪,那究竟是何种奇物的物灵?只可惜我元力受制,无法探测清楚 身后再次响起那道古怪的声音,火旭闻言长舒一口气,紧绷的面部肌肉顿时松弛下来。 还好,此人探测不出那道物灵属于宇宙间屈指可数的宝物之一——太素灵盘,这等层面的恐怖强者若发现了太素灵盘的秘密,天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 “告辞。” 心中惧意暗生,火旭身形一晃,情急之下施展出“浮光幻极”身法,只想尽快遁去。 “别急着走,遇见我是你的造化。哼,这点雕虫小技在我看来纯属笑话!” 随着那道古怪声音的第三次响起,狂潮般的能量气流席卷而至,紧紧裹住火旭凌空的身体,将他牢牢定在那里,不能动弹分毫。 绵绵气流暗蕴磅礴之威,轻易镇压了他正在释放神识的元神力量。 火旭骇然失色,心想自己儿时从伯父那里获得“浮光幻极”秘谱,自十二岁起每日勤加练习,至今已小有成就,施展起来相当的娴熟,属于他敢于挑战铁山所凭恃的底牌之一。 此前除了风飖,还没人知晓他的这张底牌。 “浮光幻极”是基于空间切换法则而创立的一种遁形身法,将来火旭一旦成为元宰强者,施展“浮光幻极”身法时,转瞬间即能漂移至百里之外。 眼下他实力不足,每次切换的空间距离不过丈许,连续九次切换之后,可瞬间遁至十丈之外。 饶是如此,火旭关键时刻拿它保命却已经足够,即便面对一名元士,甚至当着元师强者的面,在对方猝不及防之下,他也能以此身法短暂脱身。 今天他施展“浮光幻极”时隐蔽性极强,可那个刚刚从麻痹状态中恢复了些许活动能力,元力不足先前半成,近乎残废的神秘人,仍能瞬间锁定他的身形,并将他死死制住,这不能不让他大感震惊。 “他是何方尊者,正常实力怕是比元昊强者都高啊!”火旭无比惊骇的暗忖道。 身后响起衣袂破风声,意识到神秘人此刻已然凌空,他很想回首看一眼那人的身形,忽感一缕绵实的元力钻入体内,火旭的身体顿时僵住。 那股元力直抵他的气田,旋即,剜肉般的痛感传遍周身。 “呜!”短促的负痛哼鸣之后,他咬牙生生忍住。 只过了短短数秒钟,神秘人便又一次发声:“若非元力受制,我还真想把那道物灵剥离出来,看它究竟属于何种奇物。罢了,留在你体内也好。 往后无需借助药力,你的元压、气息即能被它完全遮蔽,便于匿踪,而且,你还能白得一个独立空间,省去佩带元晶镯的麻烦。” 体内剜肉般的痛感彻底消失,代之以愈来愈淡的隐痛,而体外如潮的元力也在缓缓减持,直到他的身体平稳落地,强悍的元力才收敛殆尽。 林中重归宁静,许是因为他实力太弱,感知不到神秘人元压、气息的缘故,且被静谧的氛围拥抱着,神智恍惚间,火旭怀疑方才的经历只是一种幻觉。 而此时真实的他,不过是一名孤独的旅者而已,四周本就没有第二人的存在。 然而,沉寂中,无需放眼四顾,他也能察觉到四周弥漫着愈来愈浓的神秘气息,这种气息既熟悉有陌生,不该属于羲和星球。 而脚下的大地已被某种无比强悍的力量完全主宰,那股力量深不可测,如苍穹般浩渺,在它面前,自己简直轻如一粒纤尘。 重获行动自由的火旭稍愣片刻,受泛滥的好奇心驱使,他缓缓扭动脖子,又想回头看看神秘人。 “别回头!” 那人语气极冷,透着分煞气:“在我改变主意,将你身体切开剔出物灵之前,迅速从我的视线内消失!” 心中有分抗拒,可身体很老实,火旭飞身狂纵,转眼间便隐没在茫茫林海中。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稀疏的林木之外,莹山北麓葱茏的植被映入眼帘。 火旭停止飞纵,脑中立马浮现出那件怪异的袍服、那副精巧娇嫩的下巴,随即,一丝疑窦掠上心头。 明明与神秘人有过某种形式的深度交流,可在他的印象中,只留有那件令人过目不忘的怪异袍服、那副令人记忆隽永的精巧下巴,还有那人超乎羲和人认知范围的惊人实力。 而他的容貌、性别、年龄、来历,都成了难解之谜。 但火旭没有深想,思绪受神秘人那番言语的牵引,滑入另一种意念之中。 “往后无需借助药力,你的元压、气息即能被它完全遮蔽,便于匿踪,而且,你还能白得一个独立空间,省去佩带元晶镯的麻烦。” 目光一凝,火旭驱动神识沉入体内,但见那道盘影已被剥离出来,完整的悬浮于气田上方。 “我终于摆脱了物灵的桎梏!”他大喜过望的喃喃道。 曾经无数次尝试,他都没法移动盘影半分,不料因为一场偶遇,那个神秘人举手间便将困扰他多年的难题轻易消解, 无意间救人一命,竟获得如此丰厚的回报,他兴奋得唇角都在颤抖。 若非神秘人出手,他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摆脱那道箍身的枷锁。 反复回味神秘人说过的话,火旭终于明白过来,有了那道完整的盘影,往后在所有天圣强者面前,他的元压、气息都可以做到单向屏蔽,而只要实力足够,其他强者在他面前都会单向透明。 火旭抬起右手,再次催动元神力量,神识从气田上往左臂游走,刹那间,一团经络状的红色斑纹赫然映在左手手腕上。 掏出随身携带的银符,意念方动,银符便瞬间掠向红色斑纹,落入太素灵盘物灵之内。 他发现,那是一个很大的空间,大得可以装下整座莹山。 摒弃杂念,火旭席地而坐,双手结印,神识重新沉入气田,就想修复生来即受太素灵盘盘影压制、有些变形的九个气灶。 对羲和人而已,拥有玖珑气灶的修炼者千年一遇。 而火旭体内的气灶却是寰宇罕见,比玖珑气灶更加高级的“玲珑气灶”! 玲珑气灶形似于玖珑气灶,但相较于后者,前者除了完美的绽放形态与之相似之外,最显著的区别便在于内部结构,灶壁的柔韧度、过载能量的均匀度堪称最优。 受物灵长时间压制,他变形的气灶乍看上去与玖珑气灶无异,不过,等他花费一两年时间,循序渐进修复受损的气灶之后,终有一天,他将重新拥有玲珑气灶的惊世异禀。 此刻,他的神识完全覆盖气田、气灶,心中却是一阵狂震,因为气田上未留下任何剥离盘影时本该存在的创痕,九个气灶也尽数打开,开放形态无比完美。 一定是那个神秘人顺手给他疗愈了创痕,修复了变形的气灶! 心中滚过一股热流,火旭激动莫名,缓缓起身,回望来时的方向,茫然问道:“你明明满怀善意,却为何不想让我看清你的模样?” 蔽日的林木遮断了他的视线,回答他的······唯有风声。 “我应该彻底忘却此人!” 联想到昨天那道强光和五名下落不明的飞越者,火旭压住心底的荡动,不再迟疑,转身就朝莹山方向飞纵。 如今唯一的遗憾,便是经络孱弱的状况短时间内难以得到改观,他知道,那个神秘人大概也帮不了他。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先人的馈赠(上) 站在莹山北麓的峭壁之下,撩开自上方垂下的藤蔓,火旭掏出玉符,找出峭壁上那块先前被藤蔓遮掩,微微凸起的长条形元晶片,将玉符凸起的部位嵌入其上的凹槽 顿时,条形元晶片上红光闪烁不停。 从刺藤上拔一根大刺,用右手捏着,刺向左手食指,不一会,殷红的血冒将出来,凝结成滴,浮于食指指尖处。 火旭用左手食指轻轻按住元晶片,把血滴涂抹其上,闪烁不停的红光随之消失,紧接着,在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中,峭壁豁然中开。 这里竟是一扇浑然天成的石门! “遗传基因就是通行证啊。”火旭有些感触的叹道,旋即收回玉符,缓缓走进石门之内。 身后的石门徐徐关闭。 数道斑斓的光线从庐中的普朗克温度。 还有那个被称为“文明之弧”的星系群落、那片被太易始火焚灭的太素之境,其远影都在元神的扫描之下一一呈现出来。 ······ 这次元神修炼用时很长,当元神感知的世界彻底消失,他从入定状态醒神之后,内心仍在长久悸动。 两世的元神感知影像,竟然形成了神奇的重叠! 他意识到,能够重叠的部分,是两世无差别的强大元神力量和非凡悟性,这把他的未来隐隐指向一个惊人的高度。 而不能重叠的,是基于两世不同的界域、迥异的资源环境,各自适配的两套修炼体系。 他对羲和星球的修炼资源缺乏深度了解,所以,无法通过简单截取前世记忆的方式,来破解今生的修炼难题。 不过,他已经看见了希望之光! 深吸一口气,火旭起身走到另一处火焰图案之上,双手捧着元晶碟,再次入定。 九滴百草液、九滴熟水从庐顶滴下,落入碟中。 一团温暖的淡红气雾自碟中飘旋而起,气雾愈来愈浓,终于罩住了他的全身。 渐渐的,他的体表泛起亮色,亮色愈来愈明显,终于发出淡红微光。 身边的池水染色,水体随着他体表颜色的变化而同步变化,愈来愈艳的红光忽然刺破雾罩,向庐顶投去一道星河般的投影。 庐顶上黑影狂卷,一点亮光刺破深邃的黑暗,透射出来,似先祖余魂发出的亲和信号。 火旭身体上的红光忽的一闪,随后归于黯淡。在体表亮色褪尽的那一刻,体内气田出现一阵短促、轻微的震颤,。 “有突破!” 虽说正式结果还有待于经元鼎检测确认,但火旭料定自己的等级大概率已经突破到了元少八级,不禁大喜,当即凝神,重新入定。 又有九滴百草液、九滴熟水落下。 体表又一次泛起亮色,亮色愈来愈盛,池水随之变成深红色,红光骤闪,庐顶重现星河般的投影······ 然而,身边的红雾渐渐消散,体表微光褪去,来自祖先的恩赐宣告结束。 “只差一点点啊!”火旭不无惋惜的道。 庐顶黑影上映出一道白色字幕:天赋上佳,实力很渣。此番入庐,你本可一举晋为六段元士,但你的经络过于孱弱,无法承受大突破,修炼只能到此为止。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先人的馈赠(下) 六段元士? 六段元士啊! “玄祖父,我叫火旭,请问有什么方法能让我体内经络尽快归于正常?”堪堪按捺住深深的渴望,火旭不甘心的问道。 庐顶上的元力云封存着玄祖父的残魂,也只有元亨阶别以上的强者,陨落后才能在特定环境下留住残魂,维持百年不散。 只是,元亨强者的残魂无法凝出人形与生者对话,一切交流都得以映射字幕的方式进行。 停顿数秒钟,庐顶黑影上再次映出白色字幕:那是你自己的事,我保存的记忆并不完整,没法帮你。别再打扰我,我的残魂所剩时日不多,还想硬撑一段时间,做更有意义的事。 也是,一名七级元少,再怎么突破也无法一举跻身于天圣强者行列,即便成为六段元士又能怎样? 若忽略年龄、前后对比差异度等因素,成就一名六段元士,把他搁在强者如云的羲和星球,却依然是渺小的存在,意义的确不大。 那道残魂头一次面对实力弱得掉渣,连元师都不是的后人,大概会深感灰心、失望吧? “唉!”火旭摇头叹息。 虽然深感惋惜,但他已经知足了,以准九级元少之身,再想点其他法子,应该极有希望赶在年满十六岁之前,顺利晋入元士行列。 这种意义远胜于赢得一场竞斗! 更何况,祖先另有赏赐,还有新的惊喜等着他。 火旭站在重来的微风中,任由满室的芬芳熏沐,直到体表变干燥,才穿好袍服,恭恭敬敬的伏地,冲庐顶上的元力云三叩首。 礼毕,火旭起身屏气敛息,伸出双掌对准庐顶。 掌上泛起青色光斑,不到一秒钟就凝成青色气团,凝气速度比此前每次修炼之后的试身都快了好几个数量级。 每位有幸踏入玄火庐的修炼者都能额外获得一种秘藏功法或技法,至于库藏建在何处,这不是入庐者该思考的问题,一切都靠机缘。 换句话说,要看何种功法、技法图谱能够感应到并接受修炼者发出的元神召唤。 反正谁也不会空手而归,总有一款适合来此修炼的家族后人。 火旭飞纵而起,朝庐顶猛然挥动双掌,掌心似触碰到了一堵绵厚的软墙,轻微的反震之下,他连忙收掌落地。 竟有两片薄薄的玉牒自庐顶同时飘落下来,其中一片玉牒刻印着《易火焚天纪》技法。 易火?焚天?这样的用词很容易将他的意念带入前世记忆中。 火旭颇感错愕,却没心思纠缠字眼,当即驱动元神力量感知玉牒上的信息,将其全然接纳,发现其上只有一重技法:百爝燎原。 “百爝燎原?这与易火、焚天有毛的关系啊!”若不是因为《易火焚天纪》来自祖先的恩赐,火旭绝对会当场大爆粗口。 转念一想,庐内库藏技法都是为有资格入庐的天圣强者预备的,自己区区一名元少七级,能得此技法,已经算是祖上破格施恩了,管它的名称是否涉嫌挂羊头卖狗肉呢。 “砰”的一声,浮于空中的《易火焚天纪》玉牒碎裂,化作齑粉散入气雾之中。 另一片玉牒却刻印着修炼功法《玄火诀》,火旭连试好几次,始终不能参透其间的奥妙,无法完整接收玉牒上的全部信息。 他放弃了努力,伸手抓住悬空的《玄火诀》玉牒,收入太素灵盘物灵内。 至此,他在玄火庐的主要任务已告结束,仅剩最后一件事情要做。 走到石门右侧高悬的石牌前,瞥见石牌之上吊着一件奇怪的锥状物,关注片刻,他移目往下看,仔细看着二十一位先人在石牌上刻下的文字记录。 刻字分为两栏:第一栏,名字;第二栏,元神感知的世界。 竟有十八位先人在第二栏刻下了相同的文字:模糊空间。 剩下的三位中,一位名下刻的是“山脉”,另一位刻的是“原野”,而伯父火锋名下刻的竟是“大地”。 “我感知的世界明显与众不同,该如何刻字?”火旭暗忖道。 正犹豫着,忽闻头顶上传来嘎嘎的闷响声,那件悬吊的锥状物自行垂下,贴近石牌,在火锋的名字下面飞快刻出“火旭”二字,并在“元神感知的世界”一栏内,重重的刻下两个字—— 星空! “星······空。”默念着这两个字,火旭走出应声而开的石门,耳闻石门重新关闭时发出的沉闷声响,目光投向峭壁下暮色笼罩的苍茫大地。 核心实力如愿获得大幅提升,他却高兴不起来,心海仍被疑虑占据。 莫非那番谋划漏算了什么? 背倚峭壁,火旭凝眸沉思。 修炼者真正的生存之道并非一味变强,而是心智为上,元力次之。 任你再强,哪怕是强如元昊,这世上也总有合适的人,在合适的时候,用合适的手段干掉你。 数万年来,羲和星球上有太多的高阶强者非正常陨落,死于诡计。 像元亨弗克那样,栖身于蛮荒之地落霞山脉,常年消极避世,倒不失为一种明智的避险方式。 而火旭的处境尤其糟糕,自身实力低微,没法避世,不得已与时轴、铁龙等强者为敌,随时都有可能被碾成渣。 赢了铁山或其他元少学员又能如何?他越是证明自己优秀就越是等于作死,会刺激那些强者使出更阴毒的手段。 不过,火旭已经深思熟虑过,想好了赢得竞斗胜利之后,如何脱困的应对策略,那种策略应该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过程虽说有点惊险,但安全系数反而更高。 难道挥之不去的疑虑来自竞斗本身? 火旭早为此做了最坏的打算,倘若铁龙、时轴使用非正常手段,一夕之间将铁山的实力强行拔升至低段元士的高度,那么,他施展“浮光九幻”身法,仍能与之相持。 当然,以启蒙级别的“火灵拳”技法,他可以有效攻击对手,却无法重创拥有低段元士实力的铁山。 竞斗时长拖得太久,一旦被元士那种强度的元力轰中一下,火旭便彻底玩完了。 不过,眼下有“白爝燎原”技法在身,加上“浮光九幻”身法加持,竞斗开始后,他自信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击败拥有低段元士实力的铁山。 “哦,百爝燎原?”火旭目光一滞,终于明白了疑虑来自何处。 若要驾驭某种新技法,以他的悟性,只须花上一个时辰练习,即能达到六成火候,眼下他的时间还算充裕,这完全不成问题。 可是,“白爝燎原”与启蒙技法完全不同,若想熟练掌握这种技法,就必须具备两种惊人的能力。 首先得具备将元力转化为炎力的能力,燃出百爝方能燎原。以往修炼“小火诀”并未给他打下炎力基础,他所能动用的力量却只有元力。 实战中将元力随时转化为炎力,这是天圣强者的专利,元少乃至元士想都别想! 其次,得具备将能量光团推离本体的能力,否则,百爝不会燎原,只会引火烧身。而能够挥出能量光团或光束,发动远距离攻击的,也只有天圣强者才能做到。 “元少弱鸡进玄火庐,还真是不受祖宗待见啊,随便扔个有用没用的技法就把我打发了!”火旭沮丧的道。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召唤星力 不,不对! 遥望天边黑红相间的暮云,火旭目光闪动,忽然意识到,若他不具备上述两种能力,刻印着“百爝燎原”的玉牒就不会化作齑粉,他也不可能全然接纳其上的信息。 被有缘人得到但暂时没法修炼的功法、技法,刻印它们的玉牒自会完好无损,这是常识。 譬如刻印《玄火诀》的玉牒,因为其上的部分信息无法传入火旭的神识,所以它并没有崩碎。 呼! 意识到自己拥有驾驭“白爝燎原”技法的潜能,火旭急于验证,当即飞纵而起,落在一棵大树前,也不敢离得太远,与那棵大树保持着一丈左右距离。 天边最后一抹残红消尽,入夜了,却是一个无月的夜晚。 他弓步站立,如玉牒信息所指引的那样,抬起双手如剪刀般交叉于胸前。 青色光斑在掌间生成,不到一秒钟便凝成青色光团。火旭骤然挥掌,一束火苗自掌间倏的腾起······ 初次试练,能成一爝,堪称奇迹! “呜!” 随着双臂的挥动,光团晃了晃,却滞留于掌上,未被挥出. 那束附着性极强的火苗灼烧着手掌,火旭还来不及高兴,便痛得咧嘴呜鸣,他连忙敛起光团,扑灭火苗。 得益于白爝燎原技法的反向刺激,他能轻易参透化元力为炎力的奥秘,这点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可是,他应该同时也具备推离气团的能力啊。 怎么会这样? 呲着牙,火旭再次凝眸沉思,想着进入玄火庐之后,他的表现有何异常的地方。 入庐后一切正常,唯一不正常的就是他多了一副“内脏”。 可太素灵盘的物灵尚未苏醒,那副特殊内脏形同于无,不会引起先祖残魂的任何关注。 难道······与那些入庐的先辈相比,他的元神修炼稍显另类,感知的世界竟然是浩渺的星空······ “星空!” 一声轻叫滚出喉咙,火旭灿然一笑,朝那座光秃秃的山顶飞纵而去。 曾几何时,在层面更高的神人中界,包括前世的他在内,少数修炼者时常抢在临战前,以元神力量作导引,面对苍穹,召唤星力。 来自苍穹之上的神秘星力,总是比元力更加亲和人类,一经人体接纳,便会无视气田的存在,直接散布于经络之中,召唤者不用跨越力量达标门槛,随手即能将它挥出。 可惜羲和星球处于圣人卑界内,在此面对极度遥远的星辰和黯淡的星光,修炼者很难从中获取足够充沛的星力。 但火旭不用贪心,只需借助些许星力便能激活那套施展不开的“白爝燎原”技法。 此刻,他心明如镜。 这样的明了不属于顿悟,包括方才挥出一爝火苗时,其实也不能算是对化元力为炎力奥秘的参透。 那种无意识状态下所获得的异禀,却来自于元神层面的深度觉醒! 相比于识神层面的记忆复苏,元神层面的觉醒要深刻得多,且影响深远。 个人实力提升到一定程度,若遇合适功法、技法激活,他前世所拥有的某种异能会通过此生的元神觉醒,直接变成此生异能的重组元素。 可以预见的是,越往后,他的觉醒次数就会越多,前世的修炼成果终将一一化作今生的基础能力。 这种转化并非简单的复制,而是契机触发下的自然截取与升华。 而且,基础之上,还有无限上升空间! ······ 夜色几乎完全吞没了少年的身影,却遮不住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 他伫立于山巅,双手向天,目视苍穹之上寥落的星辰。 那不是虔诚的祈祷,而是深邃而又长久的凝视。 元神力量从混沌中破壳而出,进入一个清明世界。 随着探测距离的飞速拉近,那些黯淡的星辰纷纷现出朦胧的轮廓。 他感知到,一个星体发出幽蓝幽蓝的光,那是“浮罗星”,一个与羲和星球高度类似的星球,已被羲和人命名。 元神探测点越过浮罗星的视界,仍在向远空延伸。 哗······ 绵柔而又浩渺的能量波动之下,亿万颗闪烁的星辰呈现于同一个视界之内,挤满深邃的苍穹,将苍穹铺排成视觉上的平面,描摹出一副无比璀璨的天然美图。 一束光,一束清幽的蓝光,从方才的视界射下,直抵那处光秃秃的山顶。 火旭眼底浮出闪亮的光点,光点盈盈欲滴,终于游离瞳仁,快速拉伸,化作流动的光影,刺破夜幕,直指苍穹。 眸光与天光在空中交接,然后交互。 一团流霜般的星辉自天空垂落,清淡的星辉洒在山顶,火旭顷刻间被流光包裹,像透明蚕茧中的直立入梦人。 温润的星力钻入他的四肢百骸,灵魂与肉体都在沐浴。 吞没万物的无边黑暗仿佛根本不存在,星辉和沾染了熠熠流光的那道人影,就是世界的全部。 这个只有星辉与一道人影的世界无比真实,却又近乎魔幻····· 一个时辰后,火旭第二次站在山脚下的那棵大树前,猛然挥动交叉于前的双臂 轰! 青色光团散成百道气缕,燃起三点火星,拖着一串若有若无的光点,朝那棵大树疾速掠去。 大树一阵狂颤,訇然作响,三束火苗牢牢附在树干上,迎风跳动。 “成功了啊!”火旭咧嘴畅笑,狂喜中没忘快步上前扑灭火苗。 他回到原地,再次抬起双臂。 ······ 子夜时分,火旭一路飞纵回到元少院,一只脚刚踏上广场,便听见破风声骤起。 一道白色光团冲出柳林,低空掠近,白光映出铁虎猥琐的面孔及其臃肿的身躯。 “哗!” 光团尚未抵达广场上空,云熙便飞出院墙,凌空逼迫铁虎落地。 嗖!嗖! 两道黑影紧跟在云熙身后纵入广场,白光照亮了他们的脸,是山海、竹喧二人。 “火旭,回去!”与铁虎同时落地的云熙沉声吩咐道。 “你们这些教习,个个都是神经病,白天铁某有件配饰掉在这里,深夜回来找找,莫非惊扰诸位的清梦了?啊!”铁虎气哼哼的道。 云熙回以冷眼,“一件配饰而已,白天不急,子夜才外出忙活,尊驾这昼伏夜出的习性倒是奇特,哼!” 云熙与铁虎的嘴仗还将打一阵子,火旭无意听下去,纵身跃进宿舍楼内院,一眼瞥见 楼顶之上,微亮的灯光之中,风凌倚栏而立,夜幕都遮不住她眸光里的那抹清丽。 “四位教习同院留守,这情形还是头一回啊!”他在心底感叹道, “火旭哥哥!” 轻呼声中,一道小影自楼道口飞来。 风飖差点扑进火旭怀里,尚未站定,一双微微颤抖的温软手掌就搭在了火旭被夜风吹凉的手背上。 待要开口发问,却见他眼中似有星辰,面带微笑,显得无比轻松、自信,她竟闭口不言了。 而那颗悬着的心也渐渐落了下来。 火旭知道,风飖必是守在门外或楼道口等了很久,从午后等到日暮,从入夜等到子夜。 他心中有分愧疚,浑然忘了广场上那个尚未被云熙撵走的不速之客,抛下所有的风险意识,云淡风轻的笑道:“飖儿,我去做了番功课,现在,我准备好了!” 他那种发自骨子里的乐观情绪感染了风飖,将她心底的阴霾一扫而尽。 “嘻······小旭哥哥,明天别手软,揍到铁山告饶!”风飖笑道。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刹那永恒 “格蕾·萝丝大声吩咐我去都正司做笔录,那番话肯定落进了各宗门强者灵敏的耳朵。今天他们必会分成两拨,一拨守在南宫少年竞斗馆,一拨守在都正司门外。” 天色微亮,火旭穿着那件压箱底的锦袍,临窗思索。 康靖大帝古蔺·无疆,皇后呼兰·雪婵、国相莫斯,宗人府宗正古蔺·莽域,礼藩院正卿古蔺·浩波,皇家武道府执事古蔺·昊枢,帝国这些最显赫人物的名字一一掠过他的脑海。 “风起于青萍之末,我会在都正司扇动起风的翅膀。”心头浮起此念,火旭不禁淡然一笑。 目光扫向桌上十片玉牒,其上刻印着相同的“猛料”,一旦曝光,足以掀起滔天巨澜。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相较于赫赫在上的帝国政要,铁龙、时轴之流只配充任“小鬼”,而要制服贪婪狡诈的“小鬼”,他却不得不请出“阎王”。 好在庙堂上的那些显赫人物比“小鬼”易于接近,多数政要注定会被他的惊世之举拉入同一阵营。 想到这里,他长长舒出一口气。 虚掩的房门被人砰的一下推开,高妹火芙出现在门外。 目光锁定火旭,她大大咧咧的背倚左侧门框,抬起一条大长腿,脚蹬右边门框,非常蛮横的“锁死”房门。 离开窗口,火旭走到门前,一手搭在火芙“锁门”的脚踝上,若非碍于堂兄妹的情分,他真想粗暴一回,用手量量她的大长腿究竟有多长。 他有些猥琐的倾斜身子,脑袋缓缓朝火芙的俏脸凑近。 火芙没有闪避,腮帮子微微鼓起,唇角弯出危险的弧度。 “我知道璟伯父说话······欠妥,但你也不该拿宫正署堂堂宫正撒气,惹恼时轴,你的日子不会好过。哼,蠢货!白痴!” 她本在劝抚火旭,末了竟破口痛骂起来,嘴一咧,露出两颗白晃晃的小虎牙。 火旭感觉自己的鼻尖在不寒而栗,终于没敢凑得太近,缩回脑袋,撇嘴道:“我不傻,没打算到处树敌。你也不想想,火氏大把大把的财富去哪了? 我再驯服,时轴也不会手软,与其让他躲在背后使坏,倒不如逼他走到明处,一旦露出马脚,自有人收拾他。” 微微扭曲的五官终于恢复正常,眨眨眼睛,火芙嗔道:“铁山可不比木森,他又帅又强,你挑战他,真是脑残! 别的不说,只说竞斗技法,你的火灵拳属于启蒙级别的小儿科把戏,代族长也不会帮你,而铁氏财力雄厚,怕是昨天晚上就把元士甚至天圣强者级别的技法赐给了铁山。” 她不仅强调了铁山的“强”,而且貌似不经意的言及铁山的“帅”。 “没办法,都是铁龙逼的!想挑别人,也得铁龙肯啊。”火旭道。 火芙叹口气,放下“锁门”的长腿,缓声道:“就算你赢了铁山,铁龙也未必放过你。” 火旭边往外走,边摸着鼻梁道:“我承认,你的提醒很有道理。正想找你呢,桌上的十片玉牒交给你了,我若出事,你便暗中把它们分发给都城前十大宗门。记住,别暴露自己。” 把手甩到身后,做个告别动作,他腾腾腾的快步下楼,心中想着火芙要是偷看了玉牒上那堆猛料,会不会一下子抽过去。 瞟瞟桌上玉牒,火芙没有拒绝,奔至楼梯口追着腾腾腾的脚步声,嚷道:“铁山若像木森那样破了相,我······跟你没完!” 火旭头也不回,“你倒是可盐可甜,却把盐全给了你堂兄。” “是远房堂兄!”火芙俯视楼梯上的人影,伸长脖子较真道。 ······ 在离廊桥南端仅有数步远的湖岸边,火旭回望来路,尽管瞧不见人影,但他知道,云熙、山海、竹喧、风凌四位教习一定在不远地方暗中跟随着他。 而在即将赶来此地的风飖身边,萝丝参事绝对担负着秘密保护者职责。 释然的淡笑一会,他凝眸“复盘”。 都城水深,居庙堂之高的帝国政要,处江湖之远的得好!”火旭咧嘴大笑,“人生不止是修炼、竞斗,还有大把值得品味的悠闲时光。” “快上廊桥!咯咯咯······” 风飖拉起火旭的手,在廊桥上一路小跑,一路播撒银铃般的笑声。 跨过最后一段廊桥,穿过外城一条窄窄的长巷,二人进入人声喧哗的主城区。 漫漫长街似乎仅有咫尺之遥,一切都不值得目光留恋。唯有那座白色的拱桥留住了他们的脚步。 倚着栏杆,火旭与风飖并肩望向底下的河面,清澈的河面平滑如镜,映出一对略显稚嫩的少男少女身影。 这一刻,时间似乎静止了,白桥,碧水,还有随风飘舞的黄叶,无边的秋色中,一对相依的少男少女盯着河面,都没看自己的影子,却在打量对方的水中模样。 如兰的气息近在耳鬓。 “小旭哥哥,你说,河面能否刻印咱俩的合影,永远留存下来?” 见火旭发怔,风飖转身跑开,留下一串娇笑声和一缕淡淡的幽香。 火旭朝那袭摇曳飘旋的粉裙追去,心底有分迷醉,迷醉中依然保留着七分清醒。 “飖儿,咱们先去水氏玉器店逛逛。”想起正事,他追上裙影后笑道。 ······ 火旭、风飖走进装饰得典雅气派的水氏玉器店,发觉里面没有顾客,老店主不知去了何处,一个年约十五岁的微胖少年,直愣愣的靠在梁柱上,望着屋你之芷姑姑身体抱恙,你最近见过她吗?” 也没抱太大的指望,火旭以闲聊的口吻问道。 水鹤憨笑着摇头。 火旭不再追问,指指风飖那边,冲水榭笑道:“我去瞧瞧。” 走到风飖身边,火旭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见柜台里摆放着一枚标价一万银币的玉佩,约有半个手掌大,通体翠绿,晶莹剔透,非常精美。 定睛细看,发现玉佩上隐隐有暗纹,而那些暗纹好像组成了一个特殊的字形,骇然像个“飖”字! 摸摸“羞涩”的袍兜,火旭直想拉起风飖直接走人。 水鹤小跑过来,二话不说,拿起那枚玉佩,递给火旭,“拿去吧。” “我······没钱!”火旭尴尬的压低声音道。 “嘿嘿嘿······不收钱!”水鹤笑道,双眼都笑成了一线天。 哇靠,天上掉馅饼了,还有这样的好事!火旭咽了咽口水,眼中放出略显贪婪的光芒。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水氏玉器店 “等等!” 一个老头掀帘而出,此人年近古稀,身材偏瘦,精神矍铄,秃要拿难题难倒他,浑浊的老眼精光一闪,饶有兴致的道: “嘿嘿,爷爷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奔七十的人了,有何难题能难倒老夫?谁都知道水氏玉器店以诚信为本,童叟无欺,快说快说,若难住了老夫,这枚玉佩归你! 若是难不倒老夫的话,从你被元少院淘汰的那天起,便来水氏玉器店做店员,当然喽,这里的待遇非常不错,包吃包住的哦,嘿嘿,不过,两年之内没有薪酬。” 你个黑心老板!火旭暗暗骂道,心中有些担心,惹上眼前这个倔老头,可不是闹着玩的,若一不小心弄巧成拙,往后真的被逼做奴工,那便惨了! 善解人意的风飖连忙拉住火旭的衣袖,附耳道:“算了,小旭哥哥,我只是觉得这玉佩有些特别,便多看了几眼,并不是真的喜欢它。” 火旭拉风飖转过身来,背对着水榭,悄声道:“玩个游戏而已,很好玩的,你不用担心。” “真的很好玩吗?”风飖顿时来了兴致。 火旭笑笑,贼兮兮的道:“等会我难住水老头,咱俩拿着玉佩便走,让他抓狂去吧。” 一抹脸,转过身,冲水榭略显神秘的道:“我有个朋友,前不久他的连襟的岳母娘去世了,我那朋友想去哀悼现场致哀,却不知道如何称呼连襟的岳母娘,不便题写挽联。老头,你可知道如何称呼? 给你三分钟时间,时间一到,你若答不上来,我便拿着玉佩走人。” 水榭白眉一皱,脸相瞬间成了便秘相,沉吟一会,自言自语似的道:“这连襟之间本来就不是特别亲的血亲,又扯到非血亲之人的岳母娘,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嘛! 哎哟,如今的年轻人爱凑热闹,什么亲戚都走,简直是瞎胡闹!” “还剩一分钟。”火旭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提示道。 “喔······哦······这特么得用上多么奇葩的称呼啊!”水榭支支吾吾半天,双手胡乱摆动,愣是想不明白,料时限已到,脸上一阵肉颤,神情错乱间,竟下意识的将玉佩递向火旭。 “时间已到!”火旭喜不自胜的取过玉佩,拉住风飖的手,二人如风一般飞出店门,片刻后就成了长街尽头的两点小影。 水鹤抠着头皮,嘟囔道:“诶,奇怪,连襟两人娶的女人不是一对······亲姊妹么?连襟的岳母娘不正是火旭那个朋友的岳母娘么?” 岳母?岳母啊! “哇!”水榭骇然睁大双眼,懊悔不迭的顿足道:“傻孙儿呃,怎么不早说?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一万银币,足足可抵两个月的纯利啊,两个月,老夫竟在为那小子打义工!” 见爷爷的脸色有些吓人,水鹤直往后退,小声嘀咕道:“自己反应不过来,还说我傻。” 火旭拉着风飖,二人一路奔至紫阳广场,才停下来喘气。风飖弯着腰,大口呼吸,胸口剧烈起伏,等喘气声变得稍弱之后,就直起身扶着火旭的肩膀笑道: “水爷爷······把玉佩递给你的时候,人是傻的,脸是······绿的,胡子都在颤抖,咯咯咯······你可把老人家给戏弄惨了!” 火旭也笑,“老头当年娶的是一名独女,他没连襟,缺少亲身感受,要想在三分钟内转过弯来,还真有点难为他。” “白拿人家的贵重玉佩······不太好。”风飖的语气里透着分尴尬。 “谁说是白拿?我早说过了,是赊!”火旭分辨道。 风飖眸光微凝,“你还想再去水氏玉器店?” 火旭回望来时的路,目中浮起一抹深意。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羲和太史 紫阳广场位于宫城紫阳门外,都正司正好坐落于广场对面,是一幢三层高的小楼。 就像都正司并不存在似的,火旭的目光长时间落在紫阳门内。 某个身份特殊的人每天辰初时分会准时出现在紫阳广场,风雨无阻。 火旭打算等着此人现身。 没过多久,一名干瘦的中年男子缓缓走出紫阳门,他身着藏青色袍服,头戴峨冠,手执元力笔,在一面大号玉册上刻印,也不避讳四周的路人,口中念念有词。 “康靖十年八月二十一日,羲和帝国国相莫斯于紫阳门便殿与北海国梅馨公主会晤······” 此人是羲和太史葵秋,职级低微,却拥有举世无双的便宜行事之权,可自由出入包括有大帝、国相或其他要员在场的各类会议场所,任何人不得阻拦。 而且,太史可将记录的国事随时公告于天下,无须接受任何审查。 瞥见葵秋,火旭故意拉高声调说起了怪话:“咳,只会记流水账的史官不是好史官。” 风飖:“······” 平白无故喷太史干嘛? 记流水账?双眉一挑,葵秋径直走到火旭身边,神色古怪的道:“依你看,史官该如何记载国事?” “大凡史官都有个通病,只载其事,却隐去来龙去脉,所谓微言大义,不过是史官掺入了些许个人好恶罢了,根本就没打算让世人看明白。” 淡漠的扫葵秋一眼,火旭续道:“就拿今日之事来说吧,阁下的记载大有问题。十年前,太史馆所撰史籍有言在先:帝国万余名强者、元士远征北海郡平叛,堕入北海人诡计,悉数陨落。 而今天在太史的笔下,北海郡竟成了北海国,某个豪族女子摇身一变竟成了梅馨公主,世人不免犯疑,如此前后矛盾,阁下又不说明原因,莫非太史馆想遮掩什么? 而且,时隔十年之后,太史馆忽然改口,公开承认北海郡已是北海国的既成事实,这便意味着羲和帝国做出了巨大妥协。 可帝国为何要单方面妥协?是因为帝国纯粹的胸怀广博,还是因为岩郡、沃兰郡正想步北海人后尘裂疆而治,帝国担心北海人与之联手,故而策略性的摇出橄榄枝?太史语焉不详,有愚弄世人之嫌。” 前天从时轴口中得知岩郡、沃兰郡意欲反叛的消息,火旭将一系列时政资讯串联起来,一番剖析下来,却也入木三分。 微微一怔,葵秋感觉被塞了满满一嘴,略显不悦的道:“年纪不大,知道得倒不少。哼,等会和你理论!” 这当口—— 咚! 鼓声骤起,乐声高奏,十多名衣着华丽、姿容端雅的年青宫娥踏着鼓点,拥着一名盛装女人缓缓走出紫阳门。 “皇后殿下驾到!”紫阳门附近有人高声道。 皇后沿正红色甬道款款前行,她年约四十,却有着副三十岁左右的容颜,如刀的岁月并未在她脸上刻下半点痕迹,明眸流转间,雍容的仪态,温婉的气韵,像和风一样吹开了围观者的笑脸。 游人无须跪拜,也不必山呼千岁,只须自觉避到稍远处,不妨碍皇后通行即可。 皇后殿下!目光一亮,葵秋就想迎上前去,扭头看看火旭,又收回迈出尺许的前脚,压低声音道:“少年人,别走开,等会我定要和你理论理论!” 火旭心中暗喜,面上却一脸无辜,还貌似无奈的耸耸肩。 四周无皇室禁卫警戒,身边无男性强者扈从,皇后只带十余名丽衣宫娥出行,置身于游人如织的广场,最后竟离群而出,在十二名身着锦袍、排成一排的少男少女身前驻足,含笑与他们一一拥抱。 “听说皇后是二星元宰,皇族排名前十,宫廷排名第三,实力超群。”火旭望着葵秋以试探的口吻道。 一旁的风飖瞥见皇后,目含冷意,脖子一扭,视线移向广场之外。 “咳咳,你忘了那些隐逸强者。”葵秋纠正道,一边执笔刻印,一边念念有词:“康靖十年八月二十一日辰时,皇后殿下移驾紫阳门广场,接见皇家武道府五名新晋元士和七名新科九级元少。” 侧目斜视火旭,葵秋刻意补上一句:“此事纯粹是依循惯例,没什么来龙去脉!” 火旭回之以轻哼。 大概是那声轻哼惊动了皇后,皇后徐徐转动珠翠摇曳的螓首,目光锁定火旭,微微眨动美目,悄悄隐去眼底瞬间浮现的那抹惊色。 那少年颇为亮眼。出众的颜值倒在其次,他眉眼间的气韵,天然透着分悠远、深邃感,神秘得令人莫名心动。 呵! 皇后莞尔一笑,手臂徐动,大有招他近前见驾之势。 忽然,她的的目光移向风飖,先是落在那副深色面罩上,然后往下移,等看清风飖的身姿之后,皇后脸上温婉的浅笑不复存在,眼底现出深深的讶异。 那分讶异渐渐放大,最终占据了整个瞳孔,疑云似的光盖过眸子里的黑亮,像意念凝结的问号,久久悬在美眸之上。 “这······” 让风飖跟在身边,实在是草率! 火旭察觉到皇后异样的神态,心头一紧,连忙移步挡住皇后的视线。 “火旭,你来这里干嘛!” 随着那道熟悉的喝问声落下,格蕾·萝丝幽灵似的现身,挡在风飖身前,加固由火旭一人筑就的单薄人墙。 暗中一把拽住火旭,格蕾·萝丝朝皇后禀道:“皇后殿下,卑职正等着这名少年过去做笔录,让他协助都正司核查五名强者违禁飞越都城近郊的案子。” 皇后仍在愣神,毫无反应。 “皇后殿下!”格蕾·萝丝拉高语调催促道。 皇后悠然回神,微微一顿,极富感染力的浅笑像深植于面部每个细胞之中似的,只须双眉微展,便倏然流露出来。 “既然如此,萝丝参事请便。”皇后颌首应允道。 转身随格蕾·萝丝离去前,火旭瞥一眼木然呆立的葵秋。 “翠山那桩案子?”葵秋恍然自语,旋即扬起手中玉册,冲火旭的背影道:“少年人,等我片刻!” ······ 都城大大小小数十个宗门的长老、护法齐齐候在都正司大门外,许多普通人分布在稍远处,乌泱泱的达千余人之多。 人们似乎早有预约,齐聚此地,等着火旭的到来。 远远瞧见火旭,南暄门护法边城率先迎上前,心急火燎的问道:“火旭,你真瞧见了那五名飞越者和那道强光?” “起开!谁也不得妨碍都正司执行公务!”格蕾·萝丝厉声斥道。 在一群巡察的夹道保护下,她双手分拽火旭、风飖二人,腾起蓝色光团,直接飞入都正司大门。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气疯司正大人 “要你一人前来,你偏偏带上她,是耳朵有病还是脑子有病!” 都正司一楼内,格蕾·萝丝把风飖安顿在二楼,然后风风火火返回一楼问讯室,冲火旭劈头盖脸痛斥道。 火旭舒舒服服的半躺在座椅上,冲一旁的狄雷扮个鬼脸,又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一人也好,两人也罢,都是被尊驾掳进都正司的,这可怪不得我。” 嘴上说得轻松,火旭心底其实慌得一比,回想起皇后看风飖时的眼神,他觉得今天带着风飖长时间滞留于紫阳广场,实在是有点冒险! 而在他心目中,风飖的身份被打上了一个更大的问号。 “呜!”格蕾·萝丝用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满脸痛不欲生的样子,一头浅色长发几欲炸开。 “狄雷!”用指关节敲着桌面,格蕾·萝丝气哼哼的道:“仔细问,不放过任何细节,最好问他一上午,免得他外出找抽!” 狄雷咧开嘴笑,露出一嘴的大白牙,一副乐见火旭吃瘪的样子。 “司正大人。”门口人影一晃,只见太史葵秋打声招呼,径直走了进来,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入座,仍端着副略显严肃的表情,慢条斯理的道: “外地强者违禁飞越都城近郊,奇事一桩啊!既然都正司正在核查此案,我葵秋便得旁听,不能错过。” 格蕾·萝丝蹙眉,显然有些为难,又无权撵走太史,只好淡淡的应道:“太史请便。”旋即走近火旭,盯着他的眼睛,以严厉的语气低声警告道: “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管紧你的嘴巴!” 火旭摸摸脑袋,摊摊双手,分明是在承认自己正如格蕾·萝丝方才所言,脑袋有病,所以并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格蕾·萝丝气得咬牙切齿,眼角余光触及葵秋端视的眼神,无奈的收起一脸怒色,装作很淡定的样子。 太史葵秋把玩着那支随身携带的元力笔,有点得寸进尺的道:“问讯结束后,我还想留这少年一会,单独与他理论。” “葵秋先生竟然要与他理论?”格蕾·萝丝差点惊掉下巴,顿了顿,又觉得自己好像管不了太史的闲事,就想眼不见为净。 格蕾·萝丝快步走向门外,途中道:“这是太史自己的事,悉听尊便。” 葵秋深望火旭一会,盯着格蕾·萝丝的背影道:“这位少年谈吐不俗,我今天定要与他畅谈一番。” “我看好你哟!”格蕾·萝丝方踏入门外的走廊,即将被门框遮住身体之际,回头甩给火旭一道轻蔑的笑,讥讽道。 在火旭对面的桌案边就座,拾起一支元力笔,狄雷态度还算和气,温声道:“火氏少年,咱们开始吧。” 火旭咧嘴笑笑,想起狄雷先后在时轴、格蕾·萝丝逼视下露出的可怜相,觉得此人背不起太重的锅,不如拿些废话敷衍一阵,而真正的猛料,要等格蕾·萝丝亲来讯问时,才能抖出。 “我叫火旭,都城人,生于五氏盟火氏一族,十五岁······不,得算精确,哦,截止今日,应该是十五岁又十个月零九天。本人现居五氏盟元少院,家中无直系亲属,父亲火利、母亲海伦、伯父火锋,他们十年前奉命远征北海,至今未归。” “我从六岁起,开始吃百家饭,经常与焌爷爷、灿爷爷、煜爷爷、封婆婆、繁奶奶·····” “停。”狄雷刻印刻得手酸,连忙叫停提示道:“你不用说得如此详尽。” 火旭摆了个非常夸张的吃惊表情,反过来提醒对方:“巡察先生,司正大人有言在先,不准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您可不能抗命啊!谁知道证人的个人信息里有没有她感兴趣的细节? 您应该知道司正大人的脾气,她那人一向待人严苛,下属办事若有不周,你们可敬的司正大人啊······嘿嘿,仅用眼神便能将别人的心窝戳穿!”火旭进而吓唬道。 哗哗哗······ 狄雷如得令一般,赶紧垂下头,挥笔刻印,把方才漏记的半句话补齐,幸亏记性不差,记完后飞快的审查一遍,还好,好像没记错耶! “那天是康靖十年八月十九日,一个难忘的晴天,天空非常晴朗······不,好像有云,西边的天空不时有流云飘过,可惜我没数,不知其数。那么大的天空,总该有一万朵流云吧······” 葵秋歪在座上,兴味索然,以指抠掌,以脚抠地。 哗哗哗······狄雷额上开始冒汗,很想活动活动发酸的手臂,可火旭滔滔不绝讲个不停,诸如那天的天气、风向风力,柳林中的动植物种类、形状,一只伊人鸟在产卵、两只白毛猴在交配等等,凡此种种,他洋洋洒洒讲了一大堆,偏偏语速又快,即便速记员在场恐怕也刻不下来。 狄雷感觉握笔比握剑更难,速刻比战斗更累,越来越吃不消,直想强令火旭住嘴,然而方才那番吓唬非常有效, 以往格蕾·萝丝在狄雷心底投射的阴影面积有多大,此刻后者咬牙坚持的毅力便有多强。 “那天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趣事莫过于一场动员大会。”轻轻一跳,火旭麻利的跳上木椅,蹲在上面,眉飞色舞的道: “可敬的萝丝参事登台作报告······不,是念稿子,念了一大段,我只听清了三个字:爽翻天!哈哈哈······是爽翻天。她接着念,我又接着听,又是三个字,尊敬的巡察先生,您猜是哪三个字?” 狄雷下意识的抬起头,火旭见状,立马拍手道:“没错,爽翻天!哈哈哈······” 朝狄雷挥挥手,火旭故作神秘的道:“至于萝丝司正在哪里爽翻天,因何事爽翻天,这可是个秘密啊,巡察先生,您感兴趣么?” 狄雷的脑子大概懵了,好奇的瞪大双眼,居然流露出了某种程度的期待感。 噔,噔,噔······廊上有人步履沉重,鞋跟极富节奏感的猛烈敲击着地板,狄雷的心房随之震颤。 门口那头标志性的浅色长发甫一出现,狄雷便直愣愣起身,握笔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司正······大人。” 星目含芒,面若寒霜,碍于不速之客葵秋在场,格蕾·萝丝怒气冲天,却发作不得。 那对星目移向桌案,落在刻字玉簿上。 二十几片玉簿,刻字数量绝对不少于万字,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知元力笔都拿不惯的狄雷是怎么做到的。 可洋洋洒洒万余字,尽是些事关风花雪月、花鸟鱼虫的废话,记录人的专业素养哪去了! 还有······爽翻天?他居然把上司的糗事记录得如此详尽,我的天啦! 于是,目中隐去的寒芒倏然浮现,直刺狄雷的双眼。 “下去吧,我来!”格蕾·萝丝沉声道。 “属下遵命。”狄雷脸色煞白,目含几分暴涨的惧意,但其间更多的是彻底解脱后的释然。 “我问你答。”重重的入座,格蕾·萝丝冷视火旭道:“康靖十年八月十九日正午,你是否看见了翠山附近的飞越者?” “看见了啊。”火旭跳下木椅,落座,双手置于膝上,正襟危坐的道:“一共五人,五道紫色气团,五名飞越者显然都是元烈强者,只是我没看清他们的衣着,也没能与他们交谈,所以不知其性别、年龄、籍贯、长相······” 直到这时,此前听得意兴阑珊的葵秋才“嗯”了一声,精神大振。 “没问你这些!”格蕾·萝丝头往前探,把颇具威慑力的眼神愈发清晰的暴露在火旭的视线之中,一字一顿的道:“话不可乱说!当时一道强光掠过天际,是星爆么?” “不是掠过天际,而是掠向翠山。”格蕾·萝丝分明在暗递眼色,火旭却视若无睹,兀自道: “那道强光绝对是某位神秘强者发出的攻击光束。让我想想,想想,哦,对了,我看到的好像是三彩强光,红、蓝、黄······没错,是三彩强光······” “一派胡言!”格蕾·萝丝拍案而起,怒道:“明明是星爆,你为何瞎扯?从元师到元昊,七阶强者都只能发出单色光束,何来三彩能量强光!” “我印象中的那道光束是有三种颜色啊,你没见过的就是假的?”火旭转而求助似的望向葵秋,一脸无辜的道:“太史先生,莫非司正大人想强令我做伪证?” 葵秋连忙起身,深以为然的道:“请司正大人保持冷静,这少年······火旭又不是作恶的嫌犯,没理由在都正司受委屈!你别让太史馆为难,我可不想在史册上记下一笔,说都正司司正格蕾·萝丝逼迫一名无辜少年虚构符合她本人主观意愿的证词。” “我······”格蕾·萝丝语塞,双手一摊,简直是欲哭无泪啊。挣扎半天,最后无奈的放缓语气道: “火旭,你年少,不可由着自己的性子乱说,更不能跟着幻觉走,显得自己很无知,先静静吧,想清楚之后再开口。”转对葵秋道:“太史先生不如先移步休息室用茶,歇息片刻。” “不不不。”葵秋一口回绝道:“强者违禁飞越都城近郊的故事越来越有趣了,我可不想搁凉此事。” 盯着葵秋的脸看了一会,火旭冷不丁道:“太史先生,您觉得当初北海之战的官方结论是否存有疑问?” 一抹骇异之色悄悄浮上格蕾·萝丝的眼角眉梢。 葵秋只是微微一怔,旋即道:“关于北海之战,官方结论出台之前,由康靖大帝陛下亲自主持,相府、宗人府、武道府、礼藩院四方合议,全程都显得非常慎重,当时我也在场,没疑问啊。” 火旭摇着头,故作老成的道:“如果官方结论成立,帝国远征的强者全中了北海人的诡计,悉数陨落,那么,既然北海人拥有如此雄厚的实力,眼见帝国青壮强者遭受毁灭性打击,他们为何不一鼓作气,兵临城下,逼迫帝国作出妥协,予取予求的大获其利,反倒莫名其妙蛰伏下来,让北境维持了十年和平?” 葵秋眉眼间神色一震。 摸摸毛都没长一根的嫩滑下巴,火旭续道:“巧的是,都正司在五名元烈强者飞越的翠山一带发现了五枚残玉,应该是当年帝国分发给北征强者的专用配饰。” “竟有此事!”葵秋大惊,转而冲格蕾·萝丝急道:“事关重大啊,司正大人不该瞒我!” 来不及作出哪怕是一个字的解释,格蕾·萝丝控制住几近崩溃的情绪,指着火旭有气无力的道:“你走,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滚!” 风飖听见动静一口气跑下一楼,火旭瞧见门外的她,轻松的笑笑,上前拉住她的手,向外奔去。 “回来!”良久之后蕾·萝丝悠然回神,然而,这声迟来的呼叫已追不上那对远去的少男少女。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风起于青萍之末 “飖儿,你先从侧门入场,在观众席就座,藏在人堆里别露面。” 一到南宫少年竞斗馆,远远触及大门内南宫拯的视线,火旭连忙吩咐风飖绕道而行,以避开那帮即将现身的显赫人物。 “我等你。”风飖爽快的点头,转身朝侧门走去。 “火旭,快进来,有人想见你。”南宫拯招招手,朗声道。他是南宫家族家主,四十出头的年纪,九星元爵强者,身材魁梧,着一袭蓝袍,袍服胸口处缀有九颗五芒星。 去年火旭常来南宫少年竞斗馆与同龄同级少年竞斗,一来二往的便与南宫家族的人混熟了,加上伯父火锋往日人脉的影响犹存,南宫拯待他还算不错。 “南宫家主好。”目送风飖的背影消失在侧门内,火旭冲南宫拯打声招呼,大步跨入正门之内。 首先进入视线的是时轴和铁龙二人,前者依然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后者照样在故作姿态,扭头投给火旭两道貌似关切的眼神。 在九星元爵南宫拯面前,时轴、铁龙显然不敢太张扬,太放肆。 场馆入口处,三名身着一水锦袍的高大少年并排而立,在他们对面,站着一位身着紫袍的中年男子。 “火旭,北海国梅馨公主要来本馆做客,多半是为了查探帝国人才储备的厚度,所以,今天的被挑战者实力不能太弱。” 斜睨铁龙一眼,南宫拯并未流露出半分致歉之意,而是加重语气道:“这是相府的意思。” 铁龙咳了一声,以掩饰尬意。 “火旭,你若有胆,不妨挑战更强的对手,这三人中,你可任选一人!”时轴阴阳怪气的笑道,瞥见南宫拯意味深沉的表情,立马隐去目中刚刚泛起的那抹阴冷。 “来来来,先认识一下皇家武道府元少院的三位天才少年。”南宫拯挥动肥厚的手掌拂及火旭手臂,扫场馆入口处三名锦袍少年一眼,冲那名紫袍男子道:“关教习,劳烦阁下介绍三人。” 教习?火旭瞧瞧那名紫袍中年男子胸口,暗中一震,皇家武道府元少院随便一名教习便是五星元烈强者,而五氏盟元少院首席教习才二星元师,这差距大得令人瞠目。 紫袍男子目视火旭,右手依次指向三名锦袍少年,颇为得意的一一介绍道:“扈尔特·秋林,元少九级,别小看这个元少九级,他的实力距元士初段只差一点点距离;古蔺·顾念,元士初段;古蔺·涵宇,二段元士。” 火旭觉得三名锦袍少年眼熟,凝眸想想,依稀记得他们今晨在紫阳广场出现过,是获皇后接见的十二名少男少女中的三人。 一名强九级元少,两名元士,这阵容相当不俗啊!而且,三人中竟有两人姓古蔺,来自皇族······呵呵,这还亮出了血统牌! 都正司与宫正署暗中较劲后,弄来这么一个竞斗阵容,倒也不出他所料,只是,他们的实力······ 有点过分啊! 他微微皱眉。 铁龙指指火旭,朝三名锦袍少年介绍道:“他叫火旭,元少七级。” 什么?! 六颗眼球顿时鼓凸出来,三颗下巴狠狠砸在地上。 “什么垃圾货色,挑战我们?他也配!” ······ 相府大楼。 “属下有事禀告国相大人,以便相府早做筹谋。” 面带几分忧色,格蕾·萝丝作礼道。 一间斗室,门窗紧闭,两盏硕大的紫晶灯下,一名着橘袍、身材颀长的男子面窗而立。他徐徐转过身来,现出冠玉般的脸、朗星般的眼。 瞧他的年纪,只有三十多岁,而袍服胸口处竟赫然缀有两颗六芒星。 他便是二星元宰、羲和国相莫斯! 侧过脸来,嘴角弯出迷人的弧线,莫斯温声道:“说吧。” 如受到了和煦的春风洗礼,格蕾·萝丝脸上再无半分的高冷,甚至在她的眸光触及窗前那张玉面时,露出了小女人才有的娇羞之态。 “五氏盟先盟主火锋有个侄儿,十年前被盟中长者推举为候任盟主,只待他年满十八、晋为天圣强者之后,正式出任盟主。 可是,两个月后他将年满十六,秋试中测试水平仅为元少七级,别说接任盟主,便是继续呆在元少院修炼的资格,也很难保住。 为这事,他与代盟主铁龙、宫正署时轴等人当场爆发冲突,并向一名九级元少发出挑战。 他挑战的对象是铁龙的儿子,输赢姑且不论,单说他挑人的动机,怕是并不单纯,极有可能刺激时轴、铁龙使出更加狠辣的手段。 本来,属下打算遵循惯例,从皇家武道府挑一个不太看重竞斗输赢的九级元少,置换掉铁龙的儿子,不料这事被宫正署搅黄了,时轴挑出武道府实力最。” ······ 都正司门外,数百强者堵住葵秋。 “翠山之事真相如何,难道言行不受禁制的太史也不敢实话实说吗!”有人嚷道。 “让开!让开!” 太史葵秋挤了半天,始终无法挤开由各宗门数百名强者筑就的人墙。 抬手擦擦满头热汗,站在台阶上,眼见人墙之外,还有密密麻麻的无数老弱妇孺挤在一起,堵死去路,他彻底死了逃离现场之心。 说就说,太史岂会惧怕说话! 葵秋打定主意,润润嗓子,双手叉腰,冲底下黑压压的人群高声道:“康靖十年八月十九日午后,五名元烈强者违禁飞越翠山,此后下落不明,都正司在翠山一带找到五枚残玉,是十年前帝国分发给北征强者的配饰。此事千真万确,已获都正司证实。 另有目击证人说,当时一闪即逝的那道强光,大概是某位神秘强者发出的三彩攻击光束,不过,此言稍显离奇,尚需都正司进一步查证确认。” 话音落下,如晴空突降霹雳,人们齐齐僵在那里,面色几近凝固。 现场静得可闻绣花针落地。 几乎在同一个瞬间,人们转过身,或愤怒或悲伤的目光越过游人如织的紫阳广场,投向巍峨的宫城。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舆论发酵 南宫少年竞斗馆,正门内。 南宫拯斜视铁龙,笑道:“铁代盟主,今天有北海客人在场,南宫家族不敢马虎。令郎是五氏盟元少学员的翘楚,何不让他以自由竞斗者的身份,出场与皇家武道府少年竞斗,也好让今天的助兴节目变得更加精彩?” 目光一滞,铁龙讪讪的道:“犬子天赋平平,岂敢与三位天才少年争锋!” 此言一出,火旭仿佛听见了尊严砸地的碎裂声,玩味的打量铁龙的窘态,然后移目看向那三名锦衣少年。 古蔺·涵宇、古蔺·顾念,这两名皇族少年元士脊背挺直,头颅高昂,那丝不屑旁顾的冷漠,那分目无下尘的高傲,颇伤旁观者的视觉。 扈尔特·秋林猛然转过头,厌恶的盯着火旭,用鼻腔哼出两个字:“垃圾!” 呵呵,南宫拯笑笑,忽然凑近火旭的耳朵,声若蚊吟的道:“皇家武道府少年一亮相,其他被挑战者自动靠边站,料各宗门少年鲜有人敢上台挑战,就怕冷场啊。 反正你终归是要给自己挣个补试机会的,挑战谁都是一样。 只要你上台挑战皇家武道府少年,弊馆免收手续费,不仅免收费,而且愿意倒贴,无论输赢,你都能得到不菲的报酬。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心动了?” 目光流转,火旭斜视南宫拯,“多少报酬?” “两万银币。” “两万太少,四万!” “成交!”南宫拯一巴掌拍在火旭肩头,后者左肩一沉,身子生生转了半圈。 站直身子,火旭冲扈尔特·秋林猛然竖起中指,“等会揍趴你!” “哇啊啊!” 火旭方才那个动作伤害性没有,但侮辱性极强,扈尔特·秋林气得腮帮子都在颤抖。 “扈尔特公子,火旭挑战你,你该不会拒绝吧?好,就这么定了!”赶在扈尔特·秋林口出恶言前,南宫拯抚掌道。 ······ 南宫少年竞斗馆是洛菲城规模最大、声誉最佳的少年竞斗馆。 都城各宗门每逢有年满十六的九级元少须挑战新晋元士,或年龄即将届满的六至八级元少学员挑战九级元少、新晋元士,以争取补试机会的时候,此地便会成为他们的首选竞斗场地。 除此之外,这里还承接元少学员之间的自由竞斗项目,自由竞斗双方必须同龄同级,且将正式的少年元士排除在外。 场馆正前方是一处正方形竞斗台,面积达两百二十五平方米,四周无围栏。 观众席可容纳三千多人,座位由低到高排列,前面的低座区属于免费入场的少年观众,后面的高座区属于那些凭票入场的成年观众。 多数成年人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押注赌博! 元士之间的竞斗每三年举办一次,年轻天圣强者的竞斗每五年才举办一次,二者皆由几大宗门轮流承办,间隔时间太长,所以,这里便成了都城赌客出没最为频繁的场所。 场馆二楼设有华丽的包厢,用于接待贵宾。 门票收入、手续费收入只是南宫少年竞斗馆全部收入的小头,大头却是从赌客赢家那里抽取的佣金。 此刻,观众席上已是人头爆满,都城大大小小数十个宗门,多数宗门的宗主得知五氏盟昨日的变故之后,都早早赶来这里瞧热闹。 等了半天,却发现南宫家族给今天的竞斗特意定下了首选对手,众人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疑惑。 为了几个北海客人,就把人家预定项目搅黄,这还是南宫家族的做事风格吗? 更要命的是,皇家武道府一下子来了三名少年,其中包括两名皇族少年,这可是在给各宗门挖坑啊! 按照惯例,只要有武道府少年在场,他们便应该成为各宗门挑战者的首选竞斗对象,因为此类竞斗最不易掺假,可信度最高。 反过来讲,请来皇家武道府一名强九级元少、两名新晋元士,便表明各宗门准备上台挑战的超龄九级元少,或即将超龄的六至八级元少比较多。 否则没这个必要。 还别说,各宗门中,此两类元少的人数还真不少。 然而,正在入场的武道府那三名少年面色不善,举止轻浮,明显缺乏教养,各宗门宗主看得直皱眉头。 即便是皇族少年,也是良莠不齐,在这点上众人不便苛求什么,可南宫家族为何偏偏请来清一色的粗野货色? 瞥见观众席上的时轴,各宗主心中顿时了然。 皇家武道府派谁来南宫少年竞斗馆,此事自然绕不开时轴的干涉。 物以类聚嘛,经时轴挑选的少年,岂是善茬? 二楼正中间那个包厢内,包括两名女性在内,三位北海客人和两名来自相府的陪同人员已经就座,正承受着无数双疑惑目光的反复“质询”。 入场后,火旭从低座区一眼钓出风飖,冲她挥挥手,便想走到竞斗台下的选手席就座,忽然察觉到两双异样的眼睛盯着自己。 他抬起头,目光直扫过去。 是铁山、木森,二人坐在低座区,一边耳语,一边用眼神肆意发泄他们对火旭的鄙夷。 火旭心中古井无波。他自然明白南宫家族置换竞斗对手实属无奈,绝非仅为不碍北海客人观瞻那么简单。 与铁山那样天赋平平的货色相比,三名锦袍少年才是绝好的踏脚石,踩下一人,足以震撼全场! 深吸一口气,火旭径直走向竞斗台下的选手席。 他觉得,不远处的那方竞斗台,便是他的初始舞台。 他不想证明什么,只想宣示,为注定多舛而又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启航鸣笛。 “我们要更衣!” 两名皇族少年元士羞于与火旭比邻而坐,愤然起身,嘴上扬言要更衣,撇下陪着笑脸的主持人,大摇大摆的走向后台。 二人是新晋元士,在他们眼中,想挑战他们,挑战者一般而言得是超龄九级元少,至少也该是个即将超龄的八级元少,才够资格。 而火旭才元少七级,虽说这货还算有自知之明,没敢挑战新晋元士,但二人觉得与他坐在一起都嫌丢人。 关键是这货的锦袍,与他们好像“撞衫”了······ “后台那边备有初段、二段元士袍服,二位公子各挑一件合体的。”身着紫袍的主持人无奈的笑笑,冲两人的背影吩咐道。 蓝袍主持人是南宫拯的三弟南宫措,三星元爵,实力不俗,却要陪着笑脸听任两名小小元士耍性子,心里委实憋屈。 “我也要更衣!”粗壮的扈尔特·秋林反应慢了半拍,直到这时才离座,挥舞着双臂怒道。 他不指望自己能成为超龄九级元少的挑战对象,却也没想到竟被一名七级元少挑战了。 南宫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小声道:“扈尔特公子,他们二人已晋为元士,虽说尚未正式颁证,但换身元士袍服无可厚非,而公子身着皇家武道府特制的元少袍服,与你的身份正好相合,怎么换?” “哇啊啊!”扈尔特·秋林仰头狂吼,一副懊恼欲绝的样子,转而盯着火旭,切齿道:“垃圾,快上台,分分钟让你死翘翘!” “措叔。”火旭没理睬扈尔特·秋林的挑衅,却朝南宫措作礼打招呼。 南宫措轻拍一下火旭肩头,然后飞上竞斗台。 “咳,咳。”南宫措面向观众席,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嘴巴一张,洪亮的声音掠向全场:“让大家久等,实在是抱歉,不过诸位的等待万分值得。皇家武道府三位天才少年光临弊馆,今天的竞斗大有看头! 首场竞斗的挑战者是来自五氏盟,天赋极高的元少学员火旭,当年名震都城的火盟主火锋正是他的亲伯父! 被挑战者是来自皇家武道府、刚获皇后殿下接见的强九级元少学员扈尔特·秋林!” 天赋极高?就这货,元少七级便成了天赋极高? 咚!咚!咚······低座区十几张下巴砸在地上。 铁山、木森及在座的十多名铁氏学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木森的反应尤其强烈,他直愣愣起身,竖起一条手臂,尖着嗓子发出质疑声:“在五氏盟,铁山和我才是最有天赋······” “请竞斗双方登台!” 南宫措打雷般的声音将那道尖细的嗓音完全淹没。 扈尔特·秋林飞身纵上竞斗台,冲火旭高高扬起下巴。 扯扯有些发皱的袍袖,沿着台阶,一阶一阶缓慢登台,途中从容抬眼,看向扈尔特·秋林那张因狂躁而扭曲变形的脸,火旭目中并无一丝波澜。 ······ 宫城,紫阳门外。 近万人聚在广场上,其中以老弱妇孺居多。 现场哭声恸地,喊声震天。 “北征者并未死绝,皇族遮遮掩掩,无所作为,令天下宗门寒心!” “快找回我那北征未归的儿子!” “还我父母!还我兄长!” ······ 宫城内,紧邻紫阳门的三秋殿之中,皇后呼兰·雪婵身着二星元宰橘袍,扶额深坐,脸色难看。 皇后座前,站着两名蓝袍强者,左侧那人是宗人府宗正古蔺·莽域,九星元爵强者,年约四十;右侧那人是礼藩院正卿古蔺·浩波,也是九星元爵强者,年近五十。 身材壮硕的古蔺·浩波抬眼看看皇后脸色,旋即小心的道: “礼藩院拿葵秋没办法,但火锋的侄儿胡说八道,万不可放过他。眼下此子人在南宫少年竞斗馆,宫正署宫正时轴也在那里,皇后殿下,不如派人传话,命时轴拿下那个可恶的少年,让臣教教他该如何做人!” 眸中怒意一闪,皇后却迟疑着没有发作。 眼珠子转了几圈,身材匀称的古蔺·莽域略显神秘的咧嘴笑笑,慢吞吞的道:“皇后殿下,时轴做事有些让人看不懂。 据说火锋留下的巨额遗产已不知去向,他唯一的侄儿名叫火旭,秋试那天临场表现不佳,在五氏盟几位头面人物的一番言辞炮轰下,他的继位权不保,还被逼着远赴落霞山脉历练,于是,火旭与他们起了冲突。 偏偏这个时候时轴横插进去,公开替五氏盟那个代盟主撑腰,从而彻底激怒火旭,遭到火旭好一顿讥讽。 当时都城数十个宗门都有人在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时轴······有失分寸啊。” “时轴这个蠢货!近日各宗门投诉他的信函如雪片一样飞入三秋殿,本尊都没时间将它们悉数看完!” 理智堤防骤然崩塌,皇后震怒,一拍座椅扶手,倏然离座,阴沉着脸,眸光直刺古蔺·浩波斜垂的额头,“拿下那个少年?你是想让皇族落下欲盖弥彰的口实吗!” “臣······虑事不周,失言了。”古蔺·浩波作礼道,微微侧头狠瞪了古蔺·莽域一眼。 皇后摆摆手,冷冰冰的道:“下去吧,看好你的人,别在紫阳广场滋事!” “是。” 古蔺·浩波离殿后,皇后心浮气躁的来回踱步,忽然定在古蔺·莽域身前,眸光凝住,下令道:“你此刻便去南宫少年竞斗馆,看住时轴。陛下正在闭关,一个多月后才能出关,这个时候万不可横生枝节!” “臣领命!”古蔺·莽域作礼时,眼角飞快闪过一丝笑意。 望着古蔺·莽域的背影,皇后拼命平复心情,直到气息彻底归于均匀,她才理理微乱的鬓角,缓步走出三秋殿。 不带一个扈从,皇后孤身来到紫阳门外,直面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 哭声、喊声渐渐停下。 皇后面露哀色,目浮泪光,语气温暖而又饱含哀伤。 “本尊与你们一样,经常思念那些北征未归的国士,你们的悲伤,本尊感同身受。 本尊在此郑重承诺,羲和皇族将尽快与北海人会谈,复盘北海之战,重新确认那场战事的过程与结果,看北征者有无幸存的可能,并将复盘结果传谕都城各宗门周知。 鉴于唯一一名目击者提供的证词过于离奇,皇家宗人府、武道府、礼藩院将抽调大量人手,设法寻找其他目击者,以便确认那道强光是否真是某个强者发出的攻击光束。 本尊还将遍请天下知名玉雕师汇集洛菲城,甄别那五枚残玉的出处,检测判断它们落在翠山之中的大致时间······”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速胜 南宫少年竞斗馆。 灯光射进一个人头大小的孔洞,映出南宫拯棱角分明的大脸盘、如炬的目光,还有他额头上的数道皱纹。 这是一间密室,里面未亮灯,光线暗淡。 在南宫拯身侧,一道少女的倩影被暗淡光线半掩,身形朦胧,唯有两点眸光清晰的浮在那里,如星辰般闪烁。 南宫拯缓缓转动脑袋,视线透过孔洞,追逐着在观众席间四处跑动的两点人影。 “火旭谎称自己是天赋极高的学员,其实他才元少七级,一年时间没任何突破,实力弱得掉渣!”铁山、木森几乎是在遍告全场少年观众和那些成年赌客。 这种拉低火旭人气的小把戏自然逃不脱一名九星元爵强者的神识探测,但见南宫拯眉峰耸起,撇嘴冷哼一声,飞快的扭头看向缓缓登台的火旭。 下一刻,他略显凌厉的目光迅速换成两道赞许的眼神。 “呵呵,黛儿,你看火旭,且不提颜值,单说他眉眼间的气韵,啧啧,那分飘逸,那分悠远,如收敛了漫天风云一般,不得了啊!” “父亲!”少女的语气里透着分怨气:“去年秋试之后,他常来这里竞斗,当时他七级,我七级,如今一年过去了,我已是二段元士,他还是元少七级,哼,太弱!” 南宫拯后退几步,给一旁的少女腾出视野,笑道:“我看得很清楚,赌火旭赢的只是区区几名少年观众,他们那点零花钱不值一提!而那些成年赌客全赌扈尔特·秋林赢,赌注合起来想必大得惊人。 黛儿,想不想以小博大?现在押注还来得及,输,输不了多少,赢······呵呵,如此高的赔率实在是诱人啊!” 两点闪烁的眸光顿时凝住。 片刻后,看看换上黑袍重回场边、简直傲上了天的两名皇族少年,再看看台上那位鼻孔朝上屌爆天的扈尔特·秋林,少女学着她父亲的样子,怒意满满的冷哼一声。 “唉,让观众得知南宫家的人自己下场参赌,怕是影响不好。”少女略显犹豫的道。 南宫拯连连摆手,“不不不,随便假冒一个名字便行了,咱们凭自己的眼力做判断,又没出老千,输赢都无愧于心。” 猛然转身,少女向外疾走,途中喃喃道:“用什么名字好呢?海伦,嘿,这名字不错!” ······ 顺着五级元晶台阶,火旭一步一顿缓缓上行,身后传来阵阵嘘声。 除了铁山、木森及十几个铁氏学员,五氏盟其他少男少女似乎受到了各自族长的禁足,没能前来观战,所以,现场并无火旭的铁杆拥趸者。 在其它宗门少年眼中,火旭那副昔日里还算熟悉的面孔,此时已变得非常陌生。 一年没来南宫少年竞斗馆,他的人气早散了个七零八落,而铁山、木森现场带节奏,几乎把他仅剩的那点人气彻底抽尽。 绝大多数少年观众已经把火旭视作不要脸的骗子,拼命起哄,却把助威声慷慨送给那个完全陌生的少年扈尔特·秋林。 许多成年赌客更是失了耐性,一个劲的冲火旭翻白眼,嫌他磨蹭。 各宗门当家人听见本宗少年给皇家武道府少年助威,心里不是滋味,却也未加阻止······ 登上竞斗台站定,隔着数丈远与扈尔特·秋林对视,火旭面无表情。 他根本不敢想得太长远,只为灵魂与生命的双重救赎,他不能输,也没理由输! “垃圾!杂碎!”扈尔特·秋林爆完粗口,猛扭脖子,全身骨骼随之咔咔作响。 “仔细摸摸你的脑袋,等会别爆得太难看!”火旭冷漠的回敬道。 “竞斗开始!” 随着这道响雷般的声音落下,南宫措飞身掠至台下。 “吼!” 扈尔特·秋林如戾兽般怒吼,炽烈的目光似在喷火,积攒多时的怒气与满腔不屑,都随着这嗓子嘶吼狂泻而出。 这名狂暴少年猛然挥动手臂,掌上青色光斑乍现,光影瞬间暴涨至身前一米左右。 “秋林!秋林!”无数少年的助威声汇成浩荡声波,几乎要震翻全场。 “火旭!火旭!”风飖孤零零的呐喊声刺破重重声幕,掠向竞斗台,灌入火旭耳中。 “崩山掌!” 扈尔特·秋林飞纵而起,掌上青色光斑凝成青色气缕,又在下一刻变成米色光团,而他粗壮的身子腾空后,仿佛无端添加了好几成分量,顶着裹满米色气团的宽大手掌,沉沉的向火旭胸口压下。 “哇,好强!”台下惊呼声四起。 米色光团,元士标志性的凝气形态,刹那间便呈现在一只脚已踏入初段元士行列的扈尔特·秋林掌上,这带给台下无数少年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半空中庞大的身躯投下阴影,笼罩住火旭的身体,两点目光在阴影中闪亮。 哗······ 火旭向后滑退,施展的却是“浮光幻极”身法,只是······速度极慢。 咦! 观战的强者无不觉得眼前一亮,而时轴、铁龙眼底瞬间浮起一抹骇异。 此刻火旭移动身形,好像是在施展某种神秘身法,可惜······这小子不得其法,使得稀烂。 不过,下一刻,他们发现了这种“稀烂”身法的妙处。 虽然施展身法时速度锐减,已称不上瞬身,达不到匿形效果,但火旭的这番滑退,用来对付扈尔特·秋林的攻击,却是恰到好处。 他的头发飘向额头,半掩住双眼,目光似收敛了未名湖的波光,无比清澈,澄亮。 而他的身体始终与对方保持着两米左右的距离。 扈尔特·秋林腾空的身体开始下坠,双脚离地愈来愈近。 眸光倏然闪亮,身形漂移间,火旭悄悄抬臂握拳,拳头表面光斑浮现。 轰! 扈尔特·秋林那只宽大的手掌狠狠击出,砸落在火旭身前一米远的空中,落掌之处光影四射,沉闷的破风声滚过竞斗台,掠向观众席。 骤起的元力冲击波掀起火旭的袍摆,并将他额头散发拂至头顶、脑后。 侧身一旋,火旭定下身来,拳头上已裹满青色光团。 咚! 扈尔特·秋林双脚落地,激起几缕淡淡的轻尘。 “火灵拳!” 便在对方元力散去的瞬间,火旭猛冲过去,挥拳砸向他的脑袋。 砰! 扈尔特·秋林的鼻梁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向内塌缩,脑袋猛然荡向后方,带动他全身腾空,双臂前伸,两腿弯曲,那副造型活像一只亮出肚皮的巨蛙。 他的身体凌空翻转二百七十度,然后直挺挺俯身坠落。 砰! 扈尔特·秋林的下巴、胸腹、膝盖重重嗑在台面上,他顾不上鼻梁、下巴处的伤痕,双手捂着裤裆,痛苦的蜷起身体,在台上不停翻滚,脸上毫无血色。 两颗带血的门牙滚落在数米远的地方。 台下狂热的少年观众如遭集体冰封,久久杵在座前,忘了合拢张得很开的嘴巴。 古蔺·涵宇从座上一跃而起,破口大骂道:“秋林,你在干嘛?想秀你感人的智商吗?还不滚起来,揍趴那个垃圾货色!” 古蔺·顾念狂舞拳头嚷道:“秋林你个蠢货,还不赶紧起身,轰烂那杂碎的脑袋!”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显赫人物现身 “啊!”格蕾·萝丝惊叫出声,她坐在高座区最后一排,左右两侧席位上分别是云熙、竹喧和山海、风凌。 目睹扈尔特·秋林倒在台上痛苦翻滚的惨状,格蕾·萝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回想起方才火旭挥拳的那一刻,察觉到其元力强度超过元少八级,非常接近九级水平。 “难道一个巽萝体质的少年,进玄火庐修炼真的有效?”脑中闪过此念,格蕾·萝丝却很难相信这一点。 更让她感到诧异的是,此刻火旭身上的元压、气息似被某种神秘力量完全屏蔽,她徒拥强悍的元神力量,竟然从他身上探测不出半点迹象。 真是个妖孽啊! 她很快恢复了冷静,举目扫视全场,视线触及正在低座区欢呼雀跃的风飖,不禁蹙眉,扭头冲两侧四名教习道:“你们速将风飖带回去,别让她出宿舍楼半步。” “是。” 见风凌快步走近风飖,其他三名教习已行至出口处等候,格蕾·萝丝神色一缓,一眼瞥见木华正板着脸朝木森发火,似在逼自己的儿子离场。 冷哼一声,她用元力传声道:“木副盟主,一边与铁代盟主保持距离,一边又放任自己的儿子与铁山交好,这种两头下注的手段并不高明,但愿阁下别落个两头不是人的下场。 哦,今天宗人府宗正大人极有可能莅临此地,我劝阁下把心思花在他身上,总比常在礼藩院正卿大人那里吃闭门羹要管用得多。” 木华怔住,偏头一阵尬笑。 ······ 火旭一击揍趴扈尔特·秋林,震撼全场。 观众席上的声浪早已消尽,连两名怒骂不止的皇族少年也无比懊恼的闭了嘴。 这里的竞斗规则非常简单,双方均不得使用武器,竞斗时长不受限制,直到分出胜负为止。期间一方倒地后,竞斗自动进入暂停状态;若倒地者在规定时间内起身,竞斗重新开始。 若一方主动认输,或者有一方倒地时间超过时限,主持人即可认定双方胜负已分。 留给倒地者的喘息时间只有十息。 然而,此刻扈尔特·秋林不是在喘息,而是处于半昏迷状态,十息过后,他仍趴在地上抽搐。 南宫措掠上竞斗台,挥出一道光束,卷起扈尔特·秋林,把他推送至台下关教习身前,关教习伸手接住,侧目冲火旭道:“小子,下手真狠!” “本场竞斗结束,火旭胜!他将有资格参加羲和帝国元少学员本学季的补试。 因为被挑战人来自皇家武道府元少院,所以,火旭可以在皇家武道府和五氏盟二者之间自由选择补试地点!”南宫措以高亢的声音宣布道。 这就完事了? 赌客和那些少年观众相继从错愕状态中回神,一道道愤怒的目光投向铁山、木森的座位,却发现木森已不知去向,铁山刚刚离席,正仓惶逃往场馆出口。 都城数十个宗门的当家人仍愣在座上,他们比格蕾·萝丝更感困惑,不明白火旭何以在一夕之间,元力强度竟能奇迹般的大幅飙升。 更不明白一个小小少年,在一帮显赫的宗门法更有意义。” 众宗主闻言,大多心照不宣的会意一笑,似乎没把所谓的北征真相太当回事。 枚鼎远远望着台下的火旭,心中疑窦丛生:这小子麻烦缠身,为何还要在都正司搅浑水,硬是把自己弄进更大漩涡之中? 竞斗台边却是另一番光景,时轴获悉万人围堵紫阳门的消息,不禁暴跳如雷,指着火旭的鼻子骂道:“孽畜,胆敢捏造事实蛊惑人心,劳资这便将你带回宫正署,敲碎你的骨头!” 南宫措前移一步,冷视时轴,淡淡的道:“这里可不是阁下抖威风的地方,南宫家族族主不发话,没人能动火旭!” “你敢阻碍宫正署执行公务!”时轴一扭头,眼中两道寒光狠狠掠向南宫措那张标准的国字脸。 浓浓的火药味在台边弥漫。奇怪的是,都这个时候了,那个极具震慑力的九星元爵强者南宫拯却仍未露面。 更令某些眼尖的宗主不解的是,坐在最后一排的格蕾·萝丝只顾盯着场馆入口看,表情平淡,仿佛台前一触即发的紧张对峙场面全然与她这个巡院特使无关。 忽然,场馆东侧入口处人影一闪。 “时宫正,楼上坐着北海客人,你如此行事,是想给羲和帝国招黑吗!” 随着这道低沉声音的飘入,宗人府宗正古蔺·莽域冷淡的表情赫然映在灯光之下。 “宗正大人······” “别说了。”古蔺·莽域挥手打断时轴的话,然后从容走近竞斗台,脸上挂着一抹深意,冲时轴道:“皇后殿下命你速去紫阳门,时宫正,多留点神,好好表现,哈。” “是。” 眼皮无奈翻了几下,时轴压下一腔怒火,张大双目,失神的走向出口处。 座中的铁龙面色一震,悄悄离座,走向另一个出口。 “你们继续。”古蔺·莽域冲南宫措笑道,旋即深望火旭一眼。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绝代天姝 一名九星元爵突然降临现场,所有的强者无不承压,尤其是各宗门当家人,瞧瞧古蔺·莽域那身合体的蓝袍和袍服上闪亮的九颗五芒星,顿觉自己的身段一下子矮了半截。 不过,他们的表情相当精彩,疑云挂满一张张几乎僵滞的脸。 时轴被古蔺·莽域支走,而后者并无半分为难火旭的意思,这不应该啊! 莫非火旭不会有事? 那小子出言无忌,一番证词足以震动整个都城,惊动大帝与皇后,甚至极有可能引发一场大乱,而他······ 居然能没事! 瞥见另一名九星元爵南宫措从侧门现身,正快步迎向古蔺·莽域,各宗主忽然意识到,有两名不定会献上另一张银符。” 摸着下巴,火旭道:“他们是元士,听说你也是元士,你若击败他们,我会在心里默默为你献上我的膝盖。” “可惜这里并不是元士之间的竞斗场所。”南宫黛儿柳眉舒展,唇角弯出妩媚的弧线,脸上露出更加灿烂的笑容,眼波冲火旭徐徐流转,嘴上的措辞却有点惊悚: “你不出面便没人出面,到时候都城许多宗门都会遭受羞辱,难免颜面扫地。哼,挨顿揍又死不了人,怕什么? 我不稀罕别人的膜拜,你若怯战败人品,最好献出你的人头!” 火旭移目,越过南宫黛儿的肩头,一眼瞥见不远处那两双怒火泛滥的眼眸,还听见了两道粗重的鼻息声。 他知道,骄傲到骨子里的皇族少年已是怒火焚心! 南宫黛儿突然巧笑倩兮,频频摇晃火旭的胳膊,拉高声调嗲道:“小旭哥哥,你是全场天赋最高的少年,没有之一噢。你是最棒的!” 撤回双手,撇下火旭,南宫黛儿轻轻的走了,途中冲火旭风情万种的回眸一笑。 “蛇蝎心肠的女子,恭喜你,你的挑逗奏效了!”闭上眼,火旭心底默默的道。 目送南宫黛儿的身影消失在帘幕中,古蔺·顾念转视火旭,双目几欲喷火,咧嘴骂道:“垃圾!扈尔特·秋林因为大意才栽了跟头,你居然厚着脸皮拿一场水分极重的胜利吹嘘! 哼,垃圾就是垃圾,再吹也吹不出花来!若非你的级别低得可怜,下次的元士竞斗会小耶我必将你揍得跪地告饶!” 古蔺·涵宇堪堪展开挤作一团的五官,用恶毒的语言羞辱道:“顾念,别跟垃圾废话!我从时宫正那里得知,这货的父母生前愚笨不堪,死的时候都人到中年了,居然还是级别低微的元士。 哈哈哈······臭虫的儿子依然是臭虫,这货再怎么折腾也改变不了做虫的贱命!” 辱及父母,底线被踩,火旭猛的张目,直视古蔺·涵宇,直接报以粗口:“你个人头猪脑的怪胎,半人半猪的鬼畜,回家问问父母,十多年前你究竟是人生还是兽出!” 嘴角抽搐,古蔺·涵宇差点吐血,鼓凸着眼珠吼道:“杂碎,小耶我······” “措叔!”火旭的声音完全盖住古蔺·涵宇的吼叫:“我要挑战古蔺·涵宇!” 南宫措愕然问道:“火旭,你已如愿获得一次补试机会,当真还要挑战古蔺·涵宇吗?” 火旭昂起头,“不错,我想获得两次补试机会!”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浮光幻极 当着全场数千观众的面,火旭公然羞辱血统纯正的皇族少年古蔺·涵宇,并以“猪”的称谓招呼其父母,有辱及整个羲和皇族之嫌,这让现场许多成年观众惊骇欲绝。 他在都正司出言无忌,突破言论禁制,揭开北征真相的冰山一角,直接触动了皇族要员敏感的神经,消息传来,虽有狠人时轴当场发难,但随着宗人府宗正古蔺·莽域的现身,时轴最终狼狈离去,火旭竟然平安无事。 眼下,时轴那番狠话砸出的火星子尚未消尽,许多人悬着的心尚未完全落地,这小子便重新抖露他的变态肥胆,以泼皮骂街的方式,在皇族高悬齐天的尊严牌匾上狠狠抹了一把污泥,再一次惊爆人们的眼球。 火旭如此狂悖,还会没事吗? 无视那名初段元士的存在,直接挑战二段元士古蔺·涵宇,他有这个实力吗? 他的言与行都很大胆,是少年人莽撞的习性所致,还是因为他握有底牌? 若说他握有底牌,那将是何等惊人的底牌啊! 各宗门当家人百思不得其解,纷纷扭头看向楼上包厢,搜寻古蔺·莽域的所在。 楼上包厢内,古蔺·莽域僵在座上,两道浓眉紧锁,脸色铁青,隐含怒意的目光久久钉在底下火旭的脸上。 意识到自己此刻正在陪同北海客人,古蔺·莽域生生压下心头怒火,宽缓神色,略带歉意的冲茶几那边一名裙装女子笑道:“场上少年胡闹,让梅馨公主看笑话了。” 她正是早上刚与羲和国相莫斯会晤过的北海国梅馨公主,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着金丝纹云锦红裙,头发绾成古典朝云近香髻,双手交叠于膝上,坐姿优雅、端庄,身体被包厢上的垂丝珠帘遮掩,透过珠帘,只留给楼下注目者一道朦胧的人影。 碰见古蔺·莽域试探性的目光,梅馨公主淡然一笑,道:“北海国少年也是如此,竞斗前总喜欢互放狠话、脏话,不过,台下吵架,台上才能见真章,斗嘴不过是小孩子爱玩的把戏而已,宗正阁下不必把它放在心上。” 不必放在心上?古蔺·莽域觉得,要对火旭那番辱骂之词置若罔闻,谈何容易! 不过,宗人府被礼藩院架空十年,他年纪轻轻就不得不长时间坐冷板凳,今天好不容易获皇后垂青,挤开古蔺·浩波、重掌实权的大好时机已近在眼前,他岂会错失! 勃勃野心终于盖过基于血统论的荣辱与共认知,古蔺·莽域挥走脑中最后一丝怒意,笑道:“皇族少年与五氏盟少年竞斗,梅馨公主更看好谁?” “皇族少年也好,五氏盟少年也罢,不都是羲和帝国的少年吗?谁胜都一样。若一定要有倾向性,那个叫火旭的少年有些神秘,好像更值得看好。” 梅馨公主咯咯咯轻笑几声,扭转身子,正眼虚望古蔺·莽域,徐徐道:“当然喽,梅馨眼拙,宗正阁下姑妄听之。诶,那两名少年即将登台,依照羲和律,皇族要员在少年竞斗场所下注,不受禁制,阁下不妨一试,小赌怡情嘛,不如这样,便由梅馨开个头好了。” 古蔺·莽域笑了笑,不置可否。 梅馨公主略显失望的叹口气,坐正身子,眼波透过垂丝珠帘,重新流转到火旭身上。 缓步登上竞斗台,火旭从容站定,目视数丈远处的古蔺·涵宇,唇角微微勾起。 似乎吸取了扈尔特·秋林的教训,古蔺·涵宇一脸淡然的站在那里,没露出任何狂躁之态,只是······浓浓的杀气仍深埋于眼底,这让他的目光透着分刺骨的寒意。 与首场竞斗喊声如雷的情景截然不同,此刻台下竟是一片死寂。 对“冒牌货”的义愤散尽之后,满场少男少女心中终于找回了自己本该站稳的立场,他们很想替火旭助威,把嘘声赠给那个目无下尘的皇族狂傲少年。 可是,不久前他们被义愤冲昏头脑,竟狂嘘火旭,却替扈尔特·秋林助威,现在回想起来,众少男少女终究是羞愧难当,无颜再度发声鼓噪。 那些成年赌客原本就没有立场,或者说,能赢钱就是他们的立场,见火旭莽撞的挑战一名二段元士,觉得回本甚至扭亏为盈的机会来了,一个个早早下场押注,都是赌古蔺·涵宇赢。 搞笑的是,木华是个另类,他居然把两头下注的风格带进了赌场,本已在赌古蔺·涵宇赢的柜台前下了注,却又跑到赌火旭赢的柜台前下注,完事后还莫名其妙冲楼上的古蔺·莽域躬身致意,搞得后者一脸懵逼。 “诶,如此一边倒的赌局,赔率想必大得惊人,两头下注倒不失为明智的选择,万一火旭的临场表现又像首场那样,再次惊爆众人眼球呢!” 有些赌客动了心,想学着木华的样子前去下注,然而,南宫措已经开始发令,他们没机会了。 “竞斗开始!” 随着破风声骤起骤落,南宫措掠至台下,古蔺·涵宇随即身形暴起,闪电般迫近火旭,双拳早已裹满米色光团,猛然砸向火旭的头颅。 “昆冈之怒!” 轰! 拳落处,光影四射,空气排干,形成一处历时短暂的真空,一股强劲的元力冲击波狂暴卷向火旭。 砰! 一道身形骤然飞起。 没料到古蔺·涵宇一开始就施展出绝妙身法,故而大大加快了攻击速度,火旭的反应终究是慢了半拍,仓促间施展“浮光幻极”身法,虽避开了对方双拳的直接轰击,却仍被元力冲击波拂及胸腹,身体横飞出两丈多远,重重摔在台上。 前世他倚仗“太素灵盘”的无尽之威,可以硬撼境界远高于自己的强敌,可惜,此生“太素灵盘”不再是他的力量倍增器,一切战斗都得靠自身实力作支撑。 以往他经历的竞斗,都是同级少年之间的竞斗,双方核心实力相差无几,凭前世无数恶战积累下来的经验,他总能轻易获胜。 与扈尔特·秋林的那场竞斗也是如此。 眼前的古蔺·涵宇却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元士,核心实力高出他一大截,不仅能娴熟施展身法,而且拥有元士层面的强悍元力与高阶技法。 “昆冈之怒”可不是“火灵拳”、“崩山掌”这些启蒙技法所能匹敌的。 “咦!”南暄门门主枚鼎见古蔺·涵宇一击得手,摇着脑袋道:“元力、身法、技法全受压制,火旭怕是回天无力了,就看能否保住半条性命。” 枚鼎语气坚定,似在期待火旭落败。 一旁的北溟宗宗主嵇方心不在此,拧着眉头喃喃道:“与火旭蹩脚的身法相比,古蔺·涵宇施展的身法还算亮眼,十余年后,此人的修为必在你我之上!” 语音落下,嵇方眼底竟透着分落寞。 实力相当的两名强者对敌,有绝妙身法加持的一方很容易立于不败之地,可百余年来,世上竟无一名天圣强者能施展匿形身法,对战时无不以核心实力硬碰,毫无变数可言。 而眼前那名小小的皇族少年竟能将身法施展到如此程度,实属不易,假以时日,待身法施展日臻化境,此子必将大放异彩。 从某种程度上进,这似乎预示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嵇方心中莫名的生出些许危机感······ 落地后的火旭飞快起身,来不及拭去嘴角的那抹血渍,就见古蔺·涵宇再次闪电般欺近。 呼! 轻微的风声过后,火旭的身影瞬间消失。 “啊!” 惊叫声中,全场观众无不错愕。 如有约定似的,几乎在同一个瞬间,各宗门当家人都直愣愣离座起身,站在座前,目光、面色似已凝固。 发生了什么?! 火旭施展身法的精妙程度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他几乎做到了完全匿形,只是偶尔留下一道一闪即逝的残影。 与火旭相比,古蔺·涵宇明显落了下乘,瞬身时留下一连串实影,像路标一样清晰标出了他的运行轨迹。 实影与虚影不可同日而语,古蔺·涵宇稍显密集的实影,与火旭偶尔一闪的虚影搁在同一方竞斗台上,长着眼睛的人都能从中看出,前者低后者好几个层次! 枚鼎、嵇方方才话说得太早,此刻有种被扇耳光后脸上火辣辣的错觉。 嵇方一拍自己宽大的额头,梦呓般的道:“哎呀,火旭这小子好像习惯于有所保留,如此精妙的身法,加上诡异的元压、气息屏蔽,未来他一旦成为天圣强者,那还得了!” 在场的强者终于意识到,今天这场竞斗,古蔺·涵宇要想取胜,怕是相当艰难了。 竞斗者无法锁定目标,便只能用元力强轰整个竞斗台,可古蔺·涵宇只是一名二段元士,一击之下,其元力攻击波连覆盖住竞斗台五分之一的面积都难以做到! “火灵拳!” 突然,竞斗台上两团青色光团乍现,火旭刹那间现身,挥拳朝古蔺·涵宇的实影猛击过去。 砰! 拳头结结实实砸中古蔺·涵宇的右腮帮子。 受到对方护体元力反震,火旭倒飞出丈远,落地后身子摇晃一番,堪堪站定。 而古蔺·涵宇横飞出两丈多远,仰面摔在台上。 “好!” 暗室内,南宫拯兴奋得拍手叫好,南宫黛儿则眸光深凝,一脸的难以置信。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技惊四座 楼上包厢内,梅馨公主早已离座,几乎是紧贴垂丝珠帘凝视着楼下的竞斗台,双眸闪闪发亮。 她俨然忘了古蔺·莽域的存在,嘴上喃喃道:“火旭这少年不好惹啊,惹了他,他好像总有后手,总能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惊爆你的眼球!” 不好惹?古蔺·莽域心头一震。 说者貌似无心,听者绝对有意! 古蔺·莽域立马联想到火旭在都正司的那番惊人说辞,火旭敢那么说,想必留有后手,入场时若任由时轴带走他,火旭后手一出,结果恐怕真会像皇后所暗示的那样,令皇族彻底坐实掩盖北征真相的嫌疑。 绝对的石破天惊! 这还拿他没辙了? 虽极不情愿接受这个事实,但古蔺·莽域不得不承认,皇族赌不起。 双方的筹码太特么不对等了! 火旭输了,至多赔上一条并不怎么值钱的小命,而皇族若是输了,恐怕会在整个羲和帝国掀起惊涛骇浪,导致基业板荡。 想到这里,古蔺·莽域渐渐恢复了理性。 从三秋殿的那场三人密谈中,古蔺·莽域当然察觉到了皇后对礼藩院、宫正署的失望与不满,他可不想步古蔺·浩波的后尘。 事情到了这一步,对火旭用强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他甚至有些后悔了,早听梅馨公主的话多好,拿点银币下注,赌火旭赢,赢钱输钱倒在其次,关键是他这个皇族要员可借机做个姿态,主动展露自己的大度与善意,多多少少能落下一份人情。 古蔺·莽域不禁深望了梅馨公主一眼,觉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有深意,耐人寻味。 ······ 吐出一颗血牙,捂着红肿的右腮,从台面上爬起身来,古蔺·涵宇还能勉强保持头脑清醒,并未陷入狂躁之中。 他冷冷盯视火旭,心中有分不甘心,自己的身法为何逊于一个元少七级的垃圾货色? “昆冈之崩!” 暗中咬咬牙,古蔺·涵宇身形骤移,瞬身速度比前番快了许多,连续两个实影之间的距离几乎拉长了一倍,须臾间便掠至火旭身前。 双拳上的米色光团向外膨胀,忽然改变轨迹,像两团发光的陨石,朝火旭头一名小小元少,便是万年前的元昊强者在世,也做不到啊! 这太不可思议了! 五息。 六息。 ······ 火旭纵至台边,满头散发高高飘起,目光深邃而又凛冽,他飞快扫死猪般倒地的古蔺·涵宇一眼,然后扭头盯住呆若木鸡的古蔺·顾念。 古蔺·顾念心底头一次涌起深深的恐惧,垂下脑袋,不敢与火旭的视线触碰。 “哦,本宗天圣古籍上好像有这样的记载,说有些修炼者悟性过高,会导致功法、技法变异,发生在火旭身上的一切异像,应该就是变异所致,这种变异很难用好坏加以区分,若不矫正,福祸难料。” 嵇方率先打破沉默,一番解释稍显牵强,令前后左右十多名宗主听得将信将疑。 枚鼎摇摇头,颇含深意的笑道:“不,不,不,火旭身上的异禀绝非功法、技法变异所致,而应该是因修炼某种特殊功法所形成的特异结果。 嵇兄别忘了,数百万年前,诸天混战,一群昊天强者陨落时,遗留下大量玄奥功法、技法,只要获取其中任意一种功法,一生修为便会像眼前的火旭那样,超出众人的元道认知范围。” 此言一出,各宗主深以为然的纷纷点头。 一阵心念电转之后,嵇方失神的叹道:“可惜,亘古以来,对昊天强者所留神技,羲和人始终无法参透其奥秘,即便有幸得之,也不懂练习之法,终归是枉然。 再说,数百万年以来,经无数次争夺易主,那些功法、技法早已不知所踪,咱们谈论此话题,毫无意义。” “梅门主,也非尽然如此吧。”一名瘦高个宗主笑道:“五氏盟的水氏收藏有······”碰见周遭一双双精光闪闪的眼神,那人连忙打住话头。 另一名宗主蹙蹙眉头,压低声音道:“其实还有另一种方法,那便是从火旭身上探秘,看他是怎样参透那些功法、技法奥秘的,探测清楚后,咱们或许能有所领悟。” “诸位居然忘了元道禁忌!”代表阁主而来的璇玑阁首席长老玉尘怒道:“我们应该感谢火旭,若不是他出头,各宗门准备登台挑战的元少学员能绕开那两名皇族少年吗?若执意绕开他们,一番羞辱下来,咱们中的许多人怕是颜面无存!” “嘿嘿嘿······”四周响起一阵掩饰性的尬笑······ 十息! 南宫措飞掠上台,高声宣布:“第二场竞斗结束,火旭胜!火旭获得两次补试机会,可在皇家武道府和五氏盟之间自由选择补试地点。 时辰已到,下一场竞斗改在午后举行,弊馆午间要闭门招待北海贵客,还请诸位尽快离场,抱歉,抱歉!” 话说得客气,但南宫措急于清场的意图非常明显,各宗门当家人顾着体面,就三三两两结伴耳语着率先离场。 关教习挥手卷起地上的古蔺·涵宇,给他喂下疗伤丹药 想到刚派人送走一个伤得不轻的扈尔特·秋林,又扶着个昏迷不醒的古蔺·涵宇,这名带队教习脸上挂不住了,冷视火旭,嘴角蠕动好一阵子,终究是没能发出声来,却冲古蔺·顾念吼道: “快回去,还不嫌丢人吗!” 少男少女们离场时,许多人不停的回望火旭,目中闪着星子。 好几位少女都是飞快瞥一眼火旭,旋即含笑垂头,似在仓促掩饰眉眼间的那分羞涩。 最后离场的是那些成年赌客,无不丧着脸,他们一不小心看走眼,阴沟里翻船,输得又惨又窝囊。 部分赌客不愿离场,盯着墙上的大屏久久发怔。 大屏上滚动着两条相当显眼的字幕:海伦,赢得三千万银币;古蔺·莽域,赢得一千万银币。 海伦是谁?两次押注都赌火旭赢,赚了个盆满钵满,莫非此人能未卜先知? 还有那个地位显赫的宗正大人,你家明明是富室耶,何必劫贫济富,敛走咱们这点小钱? 楼上包厢内,古蔺·莽域终于发现了那面吸住赌客眼球的大屏,一瞥之下,竟吓了一跳······哇靠,我在做梦?世上还活着另一个我? 他的脑中迅速回放出木华冲他躬身致意时的情景。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南宫家族的大手笔 噔!噔!噔······ 梅馨公主款款下楼,曳地红群在放着亮光、纤尘不染的元晶台阶上逐级拂过。 笑盈盈的眸光流转到台边那位少年脸上,她优雅的驻足,朝他颌首。 这是一个姿容清雅的女子,而那抹暖心的浅笑,那分被礼仪铸就的端雅,又恰如其分的折射出她身上独有的气质。 望着她,火旭如沐春风,却不敢心存半分亵渎之念,仿若面对着一枝亭亭净植的莲花。 陪在梅馨公主身侧,地位显赫的古蔺·莽域,在维持了一阵短暂的矜持之后,也自降身份,主动冲台边少年含笑点头。 火旭抬手回礼。 南宫拯、南宫措,兄弟俩一个从帘幕处,一个从竞斗台边快步走来,守在楼梯口迎候。 “请梅馨公主、宗正大人移步内园。”南宫拯殷勤的礼道。 下完最后几级台阶,伸手轻轻扶住栏杆,梅馨公主美眸端视古蔺·莽域,笑道:“看得出来,皇族少年古蔺·涵宇公子实力不俗,他的身法应该是百余年未曾现世的‘龙潜九地’。 而他所用竞斗技法必是‘昆冈五式’,适用于从元师到元宰的四阶天圣强者。一名新晋元士竟能获此精妙身法与高阶技法,足可见羲和皇族的底蕴深不可测啊,外人怕是难以管窥一斑。” 古蔺·莽域闻言呵呵一笑,笑容却在下一刻僵住······哪来的深不可测?这不都被你看透了吗! “羲和少年当真令人刮目相看啊!便说这位火公子吧,临场表现惊爆许多人的眼球,无数强者在场,竟无一人能瞧出他的身法、技法源于何处。 梅馨好奇心重,很想与火公子单独相处一会,问上几句话,又担心犯了元道禁忌,好生纠结!” 说话时,梅馨公主暖心的眼波再次流转到火旭脸上。 “这······怕是于礼不合,公主说笑了。”古蔺·莽域婉拒道。 深不可测的皇族培养出的天才少年,一身的秘密都被梅馨公主轻易窥透,而她那双火眼金睛恰恰看不透火旭的修为,两相对比,孰高孰低,自然是不言自明。 古蔺·莽域心里不是滋味,不过,他对火旭身上的无数秘密也是兴趣浓厚,只是没像梅馨公主那样公开说出口。 好奇心完全盖住了那分憋屈,这名皇族要员脸上终究是未流露出半分不悦之色。 “午膳已备妥,请梅馨公主移步。”南宫拯伸手相邀道,暗中给火旭递个眼色。 “是我唐突了。”深望火旭一眼,梅馨公主自嘲似的笑道。 撇下火旭,一行人朝侧门那边走去。 纷杂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门外。 随着侧门的轻轻掩上,八盏巨大的紫晶出那番证词,看似冒了极大风险,实则不然,此举反而非常巧妙的在宗人府与礼藩院之间打入楔子,致使正卿大人和时轴都被架在火上烤,手脚受缚,所以,你面临的最大威胁已不复存在。” 格蕾·萝丝试探性的道,若说火旭真有此等心机,她会表示严重怀疑。 “呵呵,萝丝参事在试探我?”火旭笑道:“太史厉害啊,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没人管得住他的嘴,那番证词传播出去,经北征者遗属一闹,大帝、皇后坐不住了。 在帝、后的威严之下,礼藩院、宫正署算什么?有人担心我留有后手,所以,那些显赫人物自会权衡利弊得失,与我相安无事便成了权衡之后的最佳选择。 再说,暴露一点秘密没尊驾想的那么可怕,凡事有得必有失,像我这样看似濒临绝境的小人物,如果无法让旁观者产生一点点兴趣,那么,在他们眼中,我死了与活着,又有什么区别?” 一抹骇异浮上格蕾·萝丝眼底。 她终于相信,眼前这个年不足十六的少年,心机深得实在是可怕,颠覆了她关于少年人性子的固有观感。 而且,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家伙似乎仍然有所保留,轻描淡写的就把责任推给了葵秋,以洗清自己故意布局的嫌疑。 “你有后手吗?若有,你的后手又是什么?”话一出口,格蕾·萝丝立马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急促,有失态之嫌。 “有没有后手其实没什么区别,只要有人相信我留着后手即可。”眼含一抹深意,火旭淡淡的道: “我要是留后手的话,大概会找来若干数量的玉牒刻印,其上的信息自然要比那番证词更详实更劲爆,一旦被人不得已传至各宗门强者手上,还是能激起几朵浪花的。” 什么“要是”?什么“不得已”?什么“几朵浪花”?如此轻描淡写,妖孽! 格蕾·萝丝直想破口大骂,堪堪压住满腹怒气,她强作镇定的道:“你当众辱骂皇族少年,并将他击败,就是为了证明你的决心,你若遭遇不测,后手必出,到时候一切都不可逆转?” 火旭耸耸肩,“挑战古蔺·涵宇,我说我是被逼的,阁下信么?” “我信!”格蕾·萝丝没好气的道,忽然发觉自己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没人相信有哪位强者可以挥出三彩强光,所以,你那堆所谓的猛料不能成立。” 那个神秘人的袍影蓦然映入脑海,也就是一刹那的时间,火旭连忙将它挥走,模棱两可的道:“能否成立,就把这个悬念交给时间吧。” 格蕾·萝丝愈发的气恼,又不便发作,心里委实堵得慌,最后还得耐着性子,给出善意的提醒: “礼藩院、宫正署手脚受缚,暂时没法掺和五氏盟的家事,所以,你面临的危险被局限在极小的范围内,这正是你的高明之处。 不过,危险依然存在。十年前康靖大帝赐予都城十大宗门刑律豁免权,这十大宗门就包括五氏盟,换句话说,五氏盟的人犯了刑案,由五氏盟自己审结、惩处,皇族与帝国各署司都无权介入。 昨天申时,几名巡察在鱼山一带发现了一个刚死透的人,经查验,死者是刚刚突破出关的火氏衣坊北坊主火珏,当时铁氏两名元士铁鹰、铁枭恰好就在事发现场,被巡察逮了个正着。 都正司无奈之下,只能暂时认定此案与铁鹰、铁枭无关,拿到了将火珏的遗体运回了都正司的合理借口。 奇怪的是秋试那天火璟从我嘴里获知火珏的死讯后,居然无动于衷,这下倒好,都正司也不知如何处理火珏的遗体了。 火璟是什么样的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呀,内外交困,为今之计,应该断然离开五氏盟,暗中投奔国相门下,做个少年储士,以你现有的实力,,再经国相着人调教,未来自有出头的那一天。” “火珏大哥果然遇难了!”火旭心底喃喃道,他的眼底再次浮起恐怖的黑雾,历时极短,片刻而已。 收起廉价的泄愤意念,牢牢记住铁鹰、铁枭这两个名字,他的目光在雪娑树血色的根部停留很久,最后淡淡道: “我是棋手,天生做不了棋子。”竟对格蕾·萝丝抛出的橄榄枝无动于衷。 “棋子?”格蕾·萝丝恨得牙痒痒,“你不相信国相大人?” “不。”火旭摸着下巴,有点老气横秋的道:“一入相府深似海,帝国要员都不喜欢底下人自行其是,想必国相也是如此,而我恰恰是个不易被人操控的人。 与其强扭在一起经常给国相添堵,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大家各下各的棋,互惠互利。” “互惠互利?”格蕾·萝丝强忍着那分发自内心深处的不屑,轻声道:“你能给国相带来怎样的利与惠?” 轻笑几声,火旭的目光移向前方那条人影寥寥的街巷。 “素闻国相与礼藩院正卿不睦,在许多大事上,前者每每受制于后者,这不应该啊。早年间,礼藩院不过是皇族司掌宫廷礼仪的内设机构而已,职能范围从不超出宫城半步。 从康靖元年开始,礼藩院夺走宗人府、相府实权,其影响力不仅覆盖都城各宗门,而且远达天下各郡,这都是古蔺·浩波一人的功劳,此人在皇族中的地位突然间扶摇直上,个中缘由不提也罢。 如今,北征真相已露出冰山一角,古蔺·浩波或许成了皇族的包袱,其地位肯定会急转直下。宗人府宗正很容易乘机挤开古蔺·浩波,夺回实权。这种局面对国相非常有利。 而一旦宗人府宗正夺回实权,他势必尽快培植信得过的代理人,扳倒时轴,甚至重新确定五氏盟掌事者,这对国相与阁下而言,是显而易见的实惠。 但是,没有我的神助攻,那位宗正大人怕是成不了事。” 火旭话音未落,格蕾·萝丝已是心头狂震,若非亲耳所闻,她实难相信这番话竟出自一个不足十六岁的少年之口。 不得不承认,他的所作所为的确有利于国相大人,双方并未合谋,各下各的棋,却产生了奇妙的共鸣共振效应。 “他该不会是个易了容的白发老者吧?”摇摇头,格蕾·萝丝生生压下此念,下意识的放缓语气道: “就算今后木华代替铁龙执掌五氏盟事务,木华也无能力制住铁龙,你怀了铁龙的好事,危险自然还在。” “我明白,木华制不住铁龙,但五氏盟并非只有木华一名强者。”火旭从容应道。 该说的话都已说明,接下来······便是挥手告别:“烦请都正司代为安葬火珏大哥的遗体,给他立块墓碑,大概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我才能去他灵前祭奠。” 望着那道缓缓移动的背影,格蕾·萝丝仿若置身于梦境之中,忽然间对这位少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是无关元道秘密,更纯粹的兴趣。 “我送你一程。”话一出口,她顿时吃了一惊,不理解自己的语气为何一下子变得如此柔和。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长得太慢 火旭哼着小调走进水氏玉器店。 “小子,又来了,击败皇族二段元士,名声大噪,是来炫耀的吗?走走走,这里的玉器长了心眼,都想躲着你!” 抬头瞥见火旭,水榭翻着白眼道,旋即重新低下头,在灯下鉴别一件碗形玉器的成色,秃话一向算数,收你的钱,这不是让他食言吗?我爷爷做不出来的,嘿嘿嘿······” “你个傻孙儿倒是嘴快!”水榭真想狠踹水鹤一脚,察觉到火旭正盯着他,有些不舍的从银符那里收回目光,神色略显沮丧的道: “一万银币事小,水氏一族积攒近百年的声誉事大,爷爷我既然中了你的圈套,便只能认栽。” “水爷爷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我要是再不识趣,硬逼着您收钱,那不是坏了水爷爷一世的好名声吗,是不是?罢了,我不想强人所难。”火旭拿起银符揣入兜中,有点无耻的笑道。 “别,别叫我水爷爷,你小子每次叫爷爷的时候都没安好心,还是叫水老头好了!” 水榭心中仍在为那枚白送人的玉佩大感肉痛,不经意的望向一个顾客也没有的店子,忽然间想起别的糟心事,怔怔的落座,用手指梳着那圈斑白的头发道: “与铁氏一族巨大的胃口相比,你白得一万银币的小伎俩真不算什么,铁氏······欺人太甚!” 手上用力过猛,指甲刮破了头皮,水榭呲牙,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碗形玉器跳了一下,还好,没落地受损。 昨天,火旭从铁龙与水之湄那番隔空对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此刻听见水榭发牢骚,他并不感到意外。 火氏的财富几乎被铁氏及其背后势力洗劫一空,再无油水可榨,水氏便成了下一个被压榨的目标,然后是风氏······ 但水氏与火氏不同,水之芷、水之湄姐妹俩都是硬茬,绝对不会像火璟那样毫无节操和底线,可以预料,铁氏的进逼必遭到水氏顽强抵抗。 往深了想,五氏之中,木华没能力、没意愿制住铁龙,而水氏两姐妹绝对有这个意愿,至于能力嘛,她们可都是巅峰元师啊,只要有一人突破,铁龙的心里便该打鼓了。 昨天水之湄当众向铁龙服软,此事过于蹊跷,服软根本不是她的风格!除非水之芷的“抱恙”令她投鼠忌器······ 扶额思索一会,火旭抬眼看向水榭,却见老头仍在鼓着老眼生闷气。 傻水鹤停止嬉笑,脸色渐渐沉下来,眉眼都挤在了一起,很憋屈的样子,嘟着嘴道:“铁家想夺走我家庄园,还开了好几家······很大很大的玉器庄铺,抢走我家的······生意。” “听人说,当初五氏盟从皇室那里拿到市场经营权的时候,曾有协议,火氏经营衣物布帛,铁氏经营运输,木氏经营药材,水氏经营玉石,风氏经营元晶矿。 五氏各据一个市场,彼此之间没有交叉点,不得跨行形成联盟内部的竞争关系。现在铁氏开设玉石庄铺,不是违反协议了吗?” 盯着水榭发亮的秃您疼我?”苦笑着站起身,摸着脑袋,想起每次来水氏玉器店时,那些由水榭慷慨馈赠的大把白眼和冷哼声,火旭不由得开始怀疑人生。 无奈的摇摇头,火旭可不想与老头闲扯淡浪费口水,微眯双眼,冷不丁道:“水氏族长真的······身体抱恙?” 眼皮很明显的跳了一眼,脸上笑意顿失,水榭慌忙道:“当然是抱恙!强者也是人,谁还没个小病小灾?连元昊强者也不能例外······” “既然是小病,料也没什么大碍,为何托病不出席秋试日观礼仪式?”火旭语速极快的道,根本不给老头留下充足的反应时间。 “这······”眼皮连跳几下,怔了好一会,水榭才改口道:“我记错了,不是小病,而是大病!嘿,这事还能有假?若有假,昨天之湄代之芷侄女告病时,铁龙会信?” “铁龙当然不信。”望着水榭无措的样子,火旭笑道:“但铁龙认定水氏当家人怵他,并有意躲着他,所以就没兴趣深究了。” “你小子······”水榭语塞,急得一把揪住头上那圈斑发。 “水氏当家人在九星元师级别上停留大半年之久,该闭关突破了。”火旭徐徐道。 猛的一惊,水榭艰难的挤出一脸笑容,笑得比哭还难看。 “火旭,来来来,今天水爷爷领着你看看本店的镇店之宝,保准让你大开眼界!” 水榭轻轻纵跃出柜台,一把拉住火旭的胳膊,不由分说就往里面拽。 见识了水榭笨拙的掩饰手段,火旭心中了然,愈发坚信水之芷正在闭关突破,但不想拆穿老头低劣的演技,就任凭他拖拽,慵懒的随着他朝玉器店后院那边走去。 “啪!”水榭将一张金色符卡贴在紧邻后门的墙壁上,元晶墙体豁然中分,现出一团不停变幻流转的光影。 那显然是结界的光影,而此处绝对是进入结界之内的唯一通道! “结界之内必定秘藏着水氏祖传的宝物,水榭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还真是舍得下血本啊!” 想到这点,火旭抿嘴窃笑。 拽着火旭,水榭轻轻一纵,光影拂面而过,没遇任何阻遏,二人便落在结界之内。 里面没有亮灯,两颗巨大的水晶球挂在坚固的元晶顶上,柔和的亮光洒满地面。 十多组玉柜次第排开。 “小子,你还真有眼福啊,快看,那是世间至宝——神链瑰舟!” 此时的水榭倒不像是在掩饰什么,如面对圣物那般,他神情肃穆,说到“神链瑰舟”的时候,字字都拖着颤音,流露出发自肺腑的激动之情。 顺着水榭手指的方向,火旭的视线越过数组外型怪异的玉器,触及一件水滴形舟状奇物,心头却是一震。 那件奇物通体淡红色,瑰丽的红光覆满表体,光色似水流转,如烟如缕,那分梦幻般的美轮美奂,绝非羲和星球这等莽荒界域的星体所能承载。 此物长约三丈,中间最粗的部位可抵三个成年人的腰身。 水榭举手向上,如朝圣者般虔诚,微微翕动着嘴唇道:“这是水氏祖传之物,秘藏于此九千年,羲和至宝啊!” 火旭早就听说过水氏祖传的“神链瑰舟”,知其价值连城,却又有价无市。 今天有幸亲眼目睹此物,心头不禁好一阵狂震。 放眼整个羲和星球,怕是只有火旭看得出来,“神链瑰舟”的材质竟是太易奇玉! 而被太易奇玉收敛的瑰丽红光,赫然是时空碎片! 时空碎片是浩渺星空中的一抹永恒流光,要将它收入太易奇玉之内,加以固化,这非寻常人所敢想。 必得是数名宇尊强者联手,方能完成如此震惊寰宇的壮举。 若修炼者实力高到一定程度,操控瑰琏神舟可以进行星际穿行。 对星际穿行的瑰琏神舟而言,速度、耗时等概念全是笑话,因为它是时空碎片,可与宇宙间任何一地的时间、空间瞬间无缝对接! 除了火旭,羲和帝国怕是再无第二人知晓瑰琏神舟的操控方法。 所以,自水氏祖先意外得到此物以来,时间已过去九千余年,它却一直躺在结界内沉睡。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花式折腾 水榭以为,只要亮出祖传宝物“神链瑰舟”,便肯定能把火旭这小子震得五迷三道,连爹妈是谁都记不清。 而且,他并不担心此举会导致泄密,反正“神链瑰舟”躺在此处,已是各宗门人尽皆知的公开秘密。 更不用防备谁会觊觎宝物,天下没人能突破那道由水氏祖上某位元坤强者布下的结界。 何况觊觎者就算进了结界也是枉然,“神链瑰舟”留有水氏祖先设下的禁制,能解除禁制的唯有族长水之芷一人······ 水榭的目的好像已经达到。 火旭杵在那里,怔怔的出神,嘴上发出呓语般的声音:“浮罗星······零点零二光年的距离······大概有人类居住······” 嘿嘿,这小子懵圈了!水榭得意的笑笑,一把拉住火旭,纵身飞向那道光影······ 墙体重新阖上,水榭拍拍火旭肩头,笑道:“多吸几口新鲜空气,醒醒神吧!” “诶,还没见识其它宝物呢!”火旭很不满足的嘀咕道。 忽然,门外飘来一道熟悉的女声:“是谁在惦记本店的宝物呀?” 一闻此声,水鹤顿时高兴得不得了,傻笑着叫了一声:“之湄姑姑。” 火旭的脊背却是一阵阵发凉。 十多年来,火旭骨子里还没怕过谁,但水之湄除外。 每次遇见她,这老姑娘从不废话,一上来就直接动手“虐”他,没法讲理。 关键是,完事后他总有种“痛并快乐着”的体验,受虐还虐出快感来了,这尤其令他无法接受。 “水爷爷,告辞!”火旭盯着丈远处那扇窗,就想破窗而出。 “想走?没那么容易!” 门口人影一晃,瞥见火旭,如猫见了老鼠一般,水之湄嘴角浮起一抹浅笑,不带任何前奏,瞬间进入开虐游戏程序。 她挥动手掌,但见白色光团呼啸而出,弥漫开来,强大的引力将火旭生生吸过去。 施虐者嘴上不无嘲讽的道:“咯咯咯······落到水姑姑手里,你很走运·。” “之湄姑姑,你大概误会我了。”火旭赶紧服软,随水鹤敬称一声。 身子被吸到店子最空旷的大厅处,火旭发觉自己的周身被一团绵密的能量包裹,但见白色光芒之内,有一只幻影般的纤手虚浮于空中,在控制他不听话而使劲挣扎的身体部位。 “误会?”水之湄单掌微微往前一推,火旭就身不由己的向前冲,双脚交替提起或点地,像在踩着鼓点舞蹈。 当前冲速度达到极限,火旭即将扑倒在地时,推力换成引力,他的双足立马顿住,右臂在惯力作用下往下摆,而左臂则后伸朝上扬。 对火旭方才的造型,水之湄非常满意,放缓语气道:“刚刚拿走一枚玉佩,又来打其它宝贝的主意,拿顺手了是不是?” 引力越来越大,身体开始后退,火旭心内发虚,他曾多次领教这名元师强者的恐怖手段。 落在她手上,被耍一顿,出尽洋相,但浑身上下不留下一点点伤痕,玩得你事后连脾气都发不出来。 被耍者还非常容易产生某种意淫般的错觉:“嘿嘿,元师强者也伤不到我!” 也不知水之湄今天又琢磨出了何种变态玩法,反正火旭的感觉非常不好,就下意识的向水榭投去求助的眼神。 水榭摊摊双手,明摆着一副饶有兴致看热闹的架势。 “你个秃老头!”火旭心中骂了一句,身体后退的速度却在加快,双脚又是交替提起或点地。 后冲的速度达到极限,火旭即将后仰倒地的时候,推力重新取代引力,于是,他的双足猛的一顿,右臂扬起朝后摆,左臂则随之抬起,向前平伸。 “我没学过舞蹈啊!”火旭在内心深处惨叫道。 只须从水榭幸灾乐祸的表情里,他就能读出一大堆非常糟糕的信息,比如,自己此刻受他人摆拍的身体造型,恐怕比马戏团小丑的表演还要滑稽百倍。 水之湄试过几次之后,对厅上少年身体的操控越来熟练,随着她的手掌或前推或后收,火旭不停的重复前移或后退动作,像跳着某种神秘的舞蹈一样,都被虐出美感来了。 “不错,这样还能让人勉强看得下去。”水之湄如大功告成一般,满意的笑道。 揉揉眼睛,真真切切看见火旭的舞蹈动作极富节奏感,且姿态优美,一旁的水鹤看得兴起,就扭动不太利索的手脚,完成了一个极有难度的点赞姿势,兴奋的赞道:“耶,完美!” 滚一边吃翔去吧! 火旭心里窝着火,嘴上顿时失了分寸:“老姑娘,赶紧找个男人嫁了吧,想虐便虐自家男人,连门都不用出,多方便!” “找抽!”闻言,水之湄修眉一拧,咬紧银牙道:“姑奶奶最反感老姑娘这个词,哼,不给你点教训,你恐怕一辈子都不明白姑奶奶的厉害!” 但闻耳边罡风骤起,水之湄用力挥掌,火旭前移、后退的速度随之明显加快。 舞姿不再有任何美感可言,肢体动作非常凌乱,好几次,他的后脑勺或额头都贴在地上了,身体却被一股强悍的力量生生提起。 火旭吓得不轻,暗自庆幸自己方才没说“老处女”这词,否则,这次恐怕真的要留点伤痛作纪念了。当即改口道:“你长得美,年纪也不算太大,若不嫁人,真的可惜啊。” “少放屁!”水之湄仍不解气,不过,美和年纪不算太大这样的话落在耳中,还是蛮受用的,就稍稍放缓语气道:“我若嫁人,水氏更加势弱,难道你想看见水氏被人骑到头上来!” “你可以······找个男人让他入赘,住在水家,婚后生的儿女······都随你姓水,凭······你的优良基因,肯定能替水氏培养出······几名很有天赋的······后人。” 火旭被折腾得晕头转向,嘴上断断续续的道。 “入赘?”羲和星球的人类不知道“入赘”的概念,也没有招上门女婿的婚配习惯,听火旭说出如此奇怪的话来,水之湄觉得新鲜,不禁想了想,嘿,这还真是个好主意呢。 水之湄撒了手,撒手时加了保护措施,火旭轻轻倒在地上,伏在那里大口喘气,抬头看人时,入眼的是茫茫一片金星。 而水榭、水之湄、水鹤的身影非常模糊,似在绕着他飞速转圈。 水榭不失时机的往火旭伤口上撒盐,嘿嘿笑道:“小子,这下爽翻了吧?” 水之湄款款走来,在火旭身前蹲下,片刻后,火旭耳边响起一道略显甜美的女声:“你以为我在虐你?笨蛋! 三年前第一次见到你,感觉你的元压、气息非常怪异,当时逮住你折腾一番后,我认定你的体质是巽萝体质,废材一枚! 后来又接连测试几次,每次被我折腾之后,你居然都能突破升级,于是我开始怀疑,当初的判断或许有错。 今天我敢断言,你绝非巽萝体质!因为你的经络尽管孱弱,却在缓慢伸展,我能察觉到它们的变化。” 水之湄说得眉飞色舞,火旭却是毫无反应,只顾趴在那里喘气。 见火旭脸色苍白,喘气如牛,水之湄略显愧疚的笑道:“方才下手重了点,这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庆幸的是,我知道该如何调理你的经络了。” “真的!” 火旭飞快起身,踉跄一步,强压住晕眩感,顽强支撑着没让自己摔倒。 起身怔怔的看了火旭一会,水之湄轻声道:“尽快去找戾灵露,相府和皇家武道府都有库存,就找相府求取吧,毕竟是各宗门推举的人,国相更值得信任。 但今天不行,听说莫斯先生去了漓源郡,算算里程,他最快要到夜半才能回到相府。”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血腥报复 走出水氏玉器店,火旭抬头看看天色。虽饿着肚子,但他一点都不觉得困乏 弄到戾灵露,经络即可得到调理,这对他而言,不啻为一个天大的喜讯。 背后飘来水之湄的声音:“与古蔺·涵宇竞斗时,你最后那招技法太过显眼,往后只能拿它当保命的底牌,平时不宜在公开场合显露。” 火旭转过身,用近乎无赖的口吻道:“不用它,你给我别的技法呀。” 款款走出店门,水之湄脸上那抹玩味的浅笑映在阳光下,生动至极。 “看你的表现。” ······ 五氏盟元少院后院。 高台之上,云熙、山海、竹喧围炉吃烧烤,边吃边议火旭的竞斗表现。 风凌远远坐在密室附近,凝视院外的未名湖,身子一动不动,目光一瞬不瞬,神思似在天外。 火旭直接越墙而入,目光掠向密室。 议论声戛然而止,三双眼睛像看怪物那样看向火旭。 风凌回眸瞥火旭一眼,扔出一个玉盒,“飖儿给你的。” 火旭伸手接住,神色一凛,什么情况? “别担心。”山海笑着顿了好一会,才慢吞吞的道:“风飖纳室,家中送来绯源晶,过量了,便分一半给你。” 这哥们三分钟说不完一句话,脑回路当真感人! 收起绯源晶,纵上高台,冲三位教习行罢礼,火旭摸着后脑勺,笑对山海道:“山教习,啥时候的事?” 脑回路长的人并非做什么事都慢,比如山海,说话节奏慢得能急死人,但移目的速度非常惊人,早在火旭开口前,他已经侧过头,目光精准落在风凌的那头秀发上。 “火旭,不错,接连击败皇家武道府两名少年,给五氏盟元少院长了脸!”竹喧笑道。 火旭咧着嘴笑,脑子有些发懵。 ——不愧是格蕾·萝丝从皇家武道府挑来的人才啊,没过几年,就把娘家“背叛”得如此彻底! 云熙不再发怔,咽下一嘴烤肉,正常答话:“回来不到一个小时,风飖便进了密室,瞧那架势,怕是三天都出不来。” “三天!嘿嘿嘿······”火旭望着密室,没完没了的笑。 天圣强者突破前的闭门修炼叫“闭关”,而元少、元士突破前的入室修炼叫“纳室”。 一般来说,每逢突破,元少、元士大多有轻微的体感前兆,接下来顺其自然,往往是不经意间便突破升级甚至晋阶了,根本用不着“纳室”。 但凡突破前有明显体感征兆,需要“纳室”的,那可不是一般的突破! 显然,风飖纳室三天,一切顺利的话,三天后她不仅能晋为元士,而且还会连跳,至少要触及二段段位才有可能打住! 元少升级晋阶与天圣强者、元士不同,后者每一次突破都能及时获得本宗门元鼎检测确认。 前者则不然,春夏秋冬四试,间隔时间固定为整整三个月,这期间无论元少学员完成了几次突破,或一次突破升了多少级,最终结果还得在下一个固定测试日,经元鼎检测确认。 换句话说,风飖完成此番突破后,要一直等到冬试那天,她的元士身份才会被正式承认,然后获赐元士袍服,自由挑选武器······ “嘿嘿嘿······飖儿竟是三年来,五氏盟首位新晋元士!”火旭笑道。 “别只顾着为风飖的事乐呵。”云熙没忘昨天那顿被搅得没滋没味的午餐,话锋一转,就翻起了旧账:“火旭,我承认,你昨天那些话并非全是胡话,不过,今天只有宗正大人一人去了南宫少年竞斗馆,其他显要呢?” 竹喧拿着食盒,麻利夹上不少烤肉外加两条烤团头鱼,递给火旭,转对云熙道:“云伯父有没有想过,若无大帝陛下或皇后殿下授意,宗正大人会出人意料的光临南宫少年竞斗馆?” “你干脆叫我爷爷好了!”云熙一抹微红的老脸,气哼哼的道。 小辈叫他叔叔,或者,哪怕竹喧叫他大哥,他都非常愿意接受,只是这声伯父······ 虽说他当得起这个称呼,但听起来总觉得有某种虐心的滋味往心坎里钻。 而且,她居然问他“有没有想过”这种幼稚的问题,堂堂首席教习,是个说话不过脑子的人吗? “我是说国相、礼藩院正卿、皇家武道府执事三位大人并没有现身!”云熙用手指节重重叩击桌面,辩解道。 “还需要露面?”竹喧望着云熙,一脸不解的道:“云······前辈,大帝陛下、皇后殿下都动了,其他人还闲得住?” “我······”云熙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作声不得。 耸耸肩,火旭无奈的笑笑,抬头看看二楼宿舍窗户。 ······ 端着食盒,火旭用肩撞开宿舍门,却见火芙坐在桌边,神色略显倦怠。 “堂妹,你没回家,就一直呆在这里?”火旭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你不是把这些劳什子的玉牒交给我了吗,我能走么!”气不打一处出,火芙用目光狠狠刺了火旭一下,起身一把夺走他手上的食盒。 “玉牒我多的是,你把这十片收下不就得了,何必······”不好意思埋怨堂妹,火旭连忙改口道:“你看过上面刻印的信息?” 火芙只顾大快朵颐,飞快的摇头表示没看。 “都能击败二段元士了,当真让人刮目相看!你会找铁山的麻烦吗?”火芙忽然问道,饥饿与美食都不能驱走她心头的小担忧。 “你怎么知道我击败了一名二段元士?”火旭反问道。 “三位教习在楼下讲了一个多时辰,讲他们看过或听过的两场竞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岂能不知!”言毕,火芙一边咀嚼食物,一边直直的盯着火旭,静候答案。 等了一上午,火旭迟迟不归,火芙一气之下打算开溜,没想到三名教习在后院开讲发生在南宫少年竞斗馆的精彩竞斗场面,她听得入神,就舍不得挪窝了。 “铁山吧······倒也没把我惹急,不过,我看他不顺眼。”火旭平静的道。 “看不惯就别看!” 火旭傻眼······这话好有道理啊! 推开窗户,他望着未名湖上淡淡的烟波,心头莫名的涌起一丝秋凉。 他终究是要离开五氏盟的,但不能一走了之。 谁能挑起火氏的未来? 他的视线下意识的掠向吃相不雅的火芙。 从火芙身上,除却那丝只顾埋头修炼当优等生,全然不问江湖险恶、家族败象的小单纯,和那分爱怼她可怜堂哥的小固执、爱秀身材的小虚荣,还真挑不出别的毛病。 唯一让人担心的是,她对铁山······ 唉,还是用残酷的事实教育教育她吧! 在堂妹对面落座,火旭笑道:“火芙,快点吃,等会我带你去个地方开开眼界。” ······ 烟山北麓与洛菲城南门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过二十里,因为隔着一片泥沼地,所以,鲜有都城人来此游玩。 烟山南麓山脚下,有一片地势开阔的平野,却是碧水环绕,草木葱茏,风景如画。 斜照的夕阳之下,依稀现出林木掩映的几座雅致宅第。 火旭、火芙隐伏在坡上的林子里,眼睛盯着最外侧那座宅第的前院。 揉揉有些干涩的眼睑,火芙轻咬银齿,小声道:“哼,你要是骗我,今后别指望我帮忙!” “我骗你是能升级还是能赚钱?”火旭一翻身仰躺在地上,道:“这块山地原先是古蔺·浩波的田产,三年前,铁龙以高价购入此地,建起五座豪宅。 其中一座就属于你那位可敬的璟伯父,还有一座属于时轴,时轴可比你那位璟伯父厉害多了,他在郊外的秘宅不下于百处。” 视线狠狠扎了一下火旭,火芙损道:“你倒是闲得慌,到处扒人家门缝看!” “不看行吗?我伯父给族人留下那么大的一笔财富,十年间就被人掏光了,再怎么说,我也不能做个糊涂虫啊!” 一翻身换成俯卧姿势,重新盯着那处宅第,火旭略显黯然的道:“火氏财富六成归了古蔺·浩波,四成被时轴、铁龙瓜分,而你那位可敬的璟伯父呢,就落下六处宅第、六房姬妾。 等着吧,今晚,其他四宅的主人都去别处,只有你那位可敬的璟伯父会来此地。” 火旭一口一声“你那位可敬的璟伯父”,火芙越听心越烦,嘴角弯出危险的弧度,却又在下一瞬消失。 “你想怎样?” “那些人······吃进嘴里的全得吐出来!没有雄厚的财力,没有丰饶的修炼资源,你,还有火氏其他后人就没有未来,你应该明白,堂哥我不是在寻私仇!” “就凭你?击败一名二段元士就膨胀得忘了自己的元少身份,嘁。两名元爵强者啊,可碾碎你一万次!” “元力不行,不是还有智力吗?打得过就玩元力,打不过就玩智力。”火旭指着自己的脑袋道。 “智力?”轻哼一声,火芙挤兑道:“你的智力是挺感人的,不挑战我,却选铁山,尽往铁龙身上扎刺,生怕别人刺激没受够似的!” 这事不是说清楚了吗?火旭眼睛一斜,直想拿话反呛她一顿,忽见一道人影从东侧飞纵而来,当即住嘴。 火芙也警惕的压低脑袋。 火旭一眼便认出那人正是火璟。 火璟一直纵到最外侧宅院大门前才停下,推开虚掩的院门,叫了一声:“玉儿。” 宅第正门被人缓缓推开,一名年轻女子探出脑袋望院门一眼,旋即牵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幼童出门,迎向那名黑袍老男人。 目睹这一切,火芙整个人近乎石化,心底却在滴血,目中已是泪光滢滢。 “真的是璟伯父!他怎么会这样啊?”她用颤抖的声音道。 一个烂漫的花季提前终结,搁在严酷的事实和虚伪的人性面前,以往所有的小傲娇、小任性、小伤感,都显得多么幼稚可笑。 她居然一直以为火璟是位严父般的长者! “没能力也没气魄抗争呗,就只图个老来乐,他很享受这样的生活,并认定铁氏会永远保障他这样活下去。”撇嘴冷笑一声,火旭无意间朝火芙的伤口撒了把盐: “恭喜你,火芙,你一口气多了六个可当姐姐看的年轻婶婶,还多了一大堆可当侄儿侄女看的小堂弟小堂妹。” 火芙神志恍惚,喃喃道:“这事得让五哥知道啊。” “别!”火旭小声制止道:“五哥是个好人,但遭遇外人强逼强夺,做好人有屁用! 在代族长面前唯唯诺诺,还被七段元士铁芯莲欺负得没脾气,他知道这些又能如何?他的内心承受不了太重的包袱。” 火璟和那对母子刚进宅第,东侧数百米远处便有一道人影飞纵而起,直向宅院这边掠来。 铁枭! 来者的年龄大约二十出头,身着元士黑袍,正是铁氏一族的三段元士铁枭。 脸上浮起一抹狰狞之色,火旭凑近火芙耳边道:“他是铁枭,你见过的,此人肯定是在暗中监视代族长。 萝丝参事亲口告诉我,昨天铁枭与铁鹰一道,在鱼山杀我火珏大哥,此仇不能不报。 火芙,你我联手,现在便弄死他!” “火珏大哥······没了?!”惊骇万分的望着火旭,火芙唇角抖动,眸中再次泛起莹莹泪光,良久后才怔怔的道:“杀······杀得了吗?我没杀过人。” 她破天荒第一次没有质疑火旭的说辞。 “铁枭天赋有限,晋为元士后修炼进度有如蜗牛爬行,其实力并不足惧。我先去西麓那边等着,你把铁枭引过去,脏活我来做!” 放出此话,不待火芙点头,火旭便起身猫腰走出铁枭的视野,然后朝西麓纵身而去。 铁枭在一棵大树背后停下,探出头瞟宅院一眼,旋即隐在树后,无所事事的望着脚边的溪流发呆。 回望火旭的去路,料他已到西麓,火芙抓起一块石头,直起身来凝气,握紧微微颤抖的手,咬咬牙,居高临下朝铁枭狠狠扔出石块。 二人相距不足百米,元力催动的石块直奔铁枭的脑门。 耳闻破风声临近,铁枭机敏的侧身闪避,看清飞石后,一把将它接住。 瞥见山坡上那道窈窕的人影,如打了激素一般,铁枭兴奋得眼珠子都差点飞离眼眶。 呼! 呼!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一高一低朝西麓狂纵。 “哈哈,我看清了,你是火芙。迷人的长腿妹妹哟,别跑,等等枭哥哥啊!”远离宅院后,铁枭终于出声,语气透着不加掩饰的淫邪味: “你璟伯父亲口允诺,再过三年,等你年满十八岁,便让你给我做妾。迟早都是我的人,别跑呀,等会枭哥哥让你尝尝做女人的乐趣!” 飞纵中的火芙咬齿欲碎,深深的憎恶猛的挤走心头残存的紧张感。 好几次她都差点停下来,等追者近身,抡起巴掌呼烂铁枭那张恶臭嘴。 糟了! 瞥见火芙的模样,隐在稍远处的火旭预感到情况有些不妙,也管不了最初的约定,纵身朝这边奔来。 “小心肝,别跑啊!” 火芙陡然停下,美眸盈满彻骨寒意,俏脸被狂怒扭曲。 她转身朝铁枭冲去。 “火灵掌!” 铁枭微微一楞,然后咧嘴大笑,盯着扑来的倩影,心中盘算着闪避之后,该如何一手揽住她的纤腰,来个能爽到骨子里的熊抱。 忽然,火旭的身影出现在侧前方。 铁枭慌忙避开火芙的掌击,右手手腕一翻,手上顿时多了一柄通体银白的羲和剑。 流光飞转的剑锋暴掠而出,破风声骤起。 然而,晚了,剑光劈落之前,火旭的身影倏然消失。 呼! 光团与人影一闪,铁枭还没来得及看清光团、人影的移动方向,火旭便出现在他的身后。 标准的剪刀臂架起。 “百爝燎原!” 火旭掌上的青色光团散作百道气缕,燃起三十多束火苗,暴掠而去,轰向铁枭后背。 轰! 像被狂风荡起的秋叶那样,铁枭的身躯燃着火苗,高高飘起。 “火灵拳!” 纵身追上那道凌空飘移的身影,火旭高举裹满光团的拳头,朝铁枭的天灵盖狠狠砸下。 “咔!” 头骨碎裂的声音传入耳中,火旭微微眯起眼睛,落地后,他静静看着那颗鲜血直流的人头,那双死鱼般鼓凸出来的眼睛,还有那具改变轨迹斜斜往下坠落的躯体。 他看得很清楚,目中却没有一丝怜悯。 “砰!”坠地的已是铁枭的尸体。 火苗越烧越旺,浓浓的焦糊味夹杂着血腥气扑鼻而来。 抽抽鼻子,搬起一块他所能搬动的最重石块,火旭吃力的走过去,对准铁枭的脑袋,用力举起巨石,然后使劲砸下。 血流顺着倾斜的石板,汩汩而下。 落日染红天空,鲜血染红荒坡,在这片人迹罕至的山野,无情的杀戮都透着分无与伦比的美丽。 附着的火苗烧及附近的枯草枯木,片刻后,熊熊火焰将那具尸体吞没。 擦擦并没有血迹的嘴角,目染一抹晚霞,火旭神情古怪的笑道:“嘿嘿,你可敬的璟伯父居然如此下作,拿你去讨好铁氏区区一名三段元士。” “他不是我伯父!他也没资格做火氏所有晚辈的叔伯!”火芙愤怒的嘶吼道。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圣洁与卑污 都正司二楼,清晨。 “戾灵露?”座上的格蕾·萝丝连连摇头,“那是数百年前的事,如今相府、武道府都没有存货。戾灵露对调理巽萝体质的修炼者无效,所以,没人还把它当回事。 若你非要不可,只能随人去皇家禁山现场采集,不过,禁山由宗人府管辖,国相大人做不了主。” 宗人府?尽管心底大感失望,但火旭觉得路还没被堵死,至少,宗人府并非龙潭虎穴没人敢闯。 在紧邻北窗的高椅上落座,透过窗口,他的目光落在宫城内巍峨的殿宇之上。 在数十处殿宇的叠影之后,羲和圣塔高耸于灵隐山之巅,塔话方便些,宗人府最有资格代表皇族,这是皇族祖制规定好了的。”火旭委婉的道。 话音方落,古蔺·莽域的双眼立马亮了。 良心啊!这小子能做我的亲儿子,甚至······拿他当小兄弟也不是不可以! 坐了多年的冷板凳,头一次听见有人替宗人府鸣不平,古蔺·莽域难免有些激动甚至唏嘘,却也不便在皇后面前流露出来。 “在家等候消息吧,一个月后会有答复。但愿这期间你的表现别让本尊失望。” 丢下此话,皇后端出雍容华贵的仪态,步态优雅的朝紫阳门走去。 目送皇后与古蔺·莽域的身影消失在紫阳门内,火旭径直走向时轴。 空荡荡的广场上,只剩一名锦袍少年,此人正大大咧咧走向戒备森严的紫阳门,门内禁卫却无人喝止,门外缉捕也无人上前阻拦。 “哟,这不是尊敬的时宫正么。”在距时轴数丈远的地方驻足,火旭笑道,笑得有点不怀好意。 透过铁栅栏,火旭瞥见甬道上的皇后、古蔺·莽域明显放缓了脚步,只怕下一刻便会驻足。 时轴的嘴角抖了抖,怒耸的眉峰很快就被拉平,他挺直脊背,一声不吭。 时轴不傻,从南宫少年竞斗馆回来的当天,他便意识到自己处境不妙。 皇后晾着他,根本不让他近身。 他的靠山,那位威风八面的正卿大人,此刻正在灵隐峰山脚下吹冷风,说是要替大帝陛下守关,一个多月不能打理政务。 长期坐冷板凳的宗正大人,眼下倒成了皇后身边的红人。 而那个曾被他恣意践踏的小人物,眼前的锦袍少年,就在方才,居然与尊贵的皇后殿下相谈甚欢。 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兆头! 干脆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沉默是金······ 盯着时轴,火旭玩味的笑笑:哟,懂得隐忍了,不错,可惜这招没用! 他元力很弱,没有武器,毒舌便是他的武器。 寻常人乱摇毒舌那是取祸之道,但此时此刻,火旭的毒舌足以击垮一名三星元爵,事后还能全身而退。 他对此深信不疑。 “数日前,时宫正当着一大帮宗门强者和元少的面,公然阻止我遵循《羲和帝国天圣条例》向九级元少发起挑战,却强令我依照火氏旧例远赴落霞山脉,令人想不通啊,原来偌大的宫城竟是时宫正在当家,没大帝陛下什么事。” 火旭侃侃而谈,寥寥数语,却是字字诛心! 甬道上的皇后已然驻足,怒意瞬间爬满眼角眉梢。 “时宫正的确有个当家人的样子,可不像大帝陛下那样专情,时宫正都把后宫开到了外郡,百余房姬妾,都有地可查。时宫正还极力鼓吹恢复帝王后宫古制,蛊惑大帝陛下······” 时轴脸色铁青,差点咬断牙根。 那些缉捕垂着脑袋,暗中却竖直了耳朵。 而栅栏内的禁卫没什么顾忌,一个个不顾仪表,侧着脑袋听得入神。 “姬妾成群,时宫正仍不满足,他很擅长给部属戴绿帽,送出的绿帽应该不下于三十顶吧?不过,强将手下无弱兵嘛,宫正署有不少能干人,也争相给时宫正送绿帽,时宫正头顶绿油油一片草原,相当壮观!” 火旭继续往火堆上扔柴。 时轴脸上肌肉一阵狂颤,眉头如波浪般荡漾。一盆臭水浇在头上,他即便不当初吐血而亡,也会社死! 那些缉捕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齐齐看向时轴。 眼角余光掠向甬道上的皇后,火旭扯开嗓门道:“就是这么一个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皇家禁山 “有劳萝丝参事了,上禁山后,万望你谨慎一点,别贸然闯入禁山深处。”古蔺·莽域将一面金色符牌递给格蕾·萝丝,笑吟吟的道。 “宗正大人亲口吩咐,属下敢不从命。”格蕾·萝丝礼道,言毕扫火旭一眼,眸光深沉,有种异样的味道。 在格蕾·萝丝看来,火旭虽说拥有诸多令人感兴趣的秘密,但若论元力,他根本不足以对任何成年强者构成威胁。 然而,若论心计,他思虑之深、算路之广、把控时机和相机而动的能力之强,实在是恐怖至极。 方才时轴已经学乖了,夹起了尾巴,换作是别人,绝对不会选在那个时候找时轴的茬,以免污染祭坛之下圣洁的氛围。 火旭却恰恰利用了这分圣洁,为彻底解除来自时轴的威胁,这少年当场发难,一举让时轴沦为皇族弃子,沦为天牢囚徒。 只怕皇后、宗正大人等显赫人物,无意间都做了他棋盘上的棋子,事后还浑然不觉。 真是个惹不起的妖孽啊! 火旭神情轻松,含笑朝她点头,就像方才完了个小游戏似的,一点惊心动魄的余味也没有。 见她换了身蓝色元爵袍服,火旭忽然发现,这个一脸书卷气的大龄单身女还是有身体曲线的,在袍服的紧束包裹下,腰是腰臀是臀。 至于胸部,居然不是飞机场。 “她还是颇有女人味的嘛。”迎着斜照的晨阳,火旭眯眼看着紫袍女人浑圆的纤腰,暗自笑道。 祭坛已拆,宫正署数十名缉捕早被古蔺、莽域撵回本署,偌大的紫阳广场上只有三道人影,显得格外空荡。 “咯咯咯······” 清脆的笑声中,两道橘色气团飞临紫阳广场。 一男一女两个人姿态优雅的落地,气旋拂起几片未及清扫的黄叶。 瞥见那名女子橘袍上的一颗六芒星,火旭挑眉,梅馨公主竟是一星元宰? 好年轻的元宰! 与梅馨公主同来的是位三十多岁的男子,身着橘袍,胸缀两颗六芒星。 他身材颀长,丰神俊逸,目光徐徐扫向紫阳门,触及三道人影,面色却是淡然如故。 此人像个温润如玉的文士。 “彼此有说有笑的,看来,国相与北海客人谈的不错。”远远望着来人,古蔺·莽域笑道。 国相?火旭转视橘袍男子。 他自幼就得知伯父曾与莫斯交好,但这些年来,他却从未拜访过伯父的这位故人。 他的未来不该吊在一棵大树上,尤其是在这个乱象横生的年代。 身边两道异样的眼神牵动火旭的眼角余光,匆匆移目,他瞥见格蕾·萝丝的眸光刚从莫斯脸上收回,然后垂首,一抹娇羞浮上她的眼角眉梢。 什么鬼?原来她内心也住着一个小女人啊! 在火旭玩味的目光注视下,梅馨公主、莫斯与古蔺·莽域、格蕾·萝丝近前见礼。 “听说国相先生曾与享誉天下的火盟主交好,对火盟主的这位侄儿——火旭,阁下不会感到陌生吧?”眼波微微一勾,带动莫斯移动视线,梅馨公主笑望着火旭道。 莫斯含笑不语,表情松弛,但火旭从莫斯的那分淡雅中,瞧出了些许掩饰、躲闪的意味。 格蕾·萝丝不太自然的抬起下垂的手臂,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梅馨公主近前一步,在不足一米的距离内端视火旭,后者却是泰然自若,她的威压,元宰身上无时不在的威压,竟然对他无效。 梅馨公主心底一震,一名少年,怎会有如此惊人的定力。 如果她早来半个时辰,亲眼目睹火旭仅凭一张舌头就把宫正署堂堂宫正当初掀翻,那么,她感受到的震惊怕是比眼下强烈百倍。 火旭抿嘴一笑,很懵懂,很憨厚的样子。 他明白,这些显赫人物都想从他身上看出少年感。 “嘿嘿嘿······”古蔺·莽域匆匆扫莫斯一眼便移目,爽朗的笑道:“梅馨公主为何提及十年前的旧事?十年来,羲和国相怕是还没见过火盟主的侄儿吧,火旭······倒与本宗正颇为投缘。” 投缘?梅馨公主轻笑一声,掩去眸中若有若无的讶异。 从古蔺·莽域貌似寻常的一番话里,她读出了别样的信息。比如,那句“羲和国相怕是还没见过火盟主的侄儿”,应是暗中核查后的有感而发,并非随口一说。 还有,一句“有缘”,从堂堂宗正嘴上说出,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身为一名年不足十六的宗门少年,火旭又能给古蔺·莽域以何种利益或者成就感? 心念一动,梅馨公主却没接古蔺·莽域的话茬,而是笑对莫斯道:“按照约定,一个月后,北海国与羲和帝国各出三名少年竞斗,届时若有火旭参加,那便有趣多了。” “怕是要让梅馨公主失望了。”莫斯终于发声,语气平淡:“本相已在皇家武道府选定三名少年。” “诶,国相,这个可以有啊。”古蔺·莽域插话道:“把皇家武道府少年换成五氏盟少年,皇后殿下乐观其成。” 火旭偷偷扫格蕾·萝丝一眼。 夹在两名显要和北海客人之间,格蕾·萝丝正感不自在,见火旭发出暗示,当即礼道:“卑职有事在身,告辞。”一挥手,卷起火旭,蓝色气团托着两人拔地而起。 “莫斯先生是个无可挑剔的美男子,不过,人无完人嘛,他应该也有难言之隐,比如,嘴臭,抑或脚臭?” 人在空中,火旭冲魂不守舍的大龄女打趣道。 “你才脚臭!”话一出口,格蕾·萝丝秒窘,挥手间,风声骤起,两道身影被一股更加强悍的元力牵引,闪电般朝北方掠去。 ······ 羲和星球只有一片大陆——羲和大陆。 落霞山脉、庞普高原、皇家禁山是大陆上戾兽种群分布规模最为庞大的三个地方。 落霞山脉位于大陆西南部,面积达五千多万平方公里,人力根本无法对如此广袤的山域进行空间封锁,而这里的戾兽种类、个体数量、等级高度又恰恰发展到了非常惊人的程度。 所以,每隔数百年,落霞山脉都会爆发超大规模的戾兽暴动,戾兽集体向人类宣战,届时羲和强者被迫云集此地,与暴动的戾兽展开血腥战斗,在双方都付出惨烈代价之后,重新达成恐怖平衡。 庞普高原位于大陆最东端,紧邻浩淼大海,那里的戾兽个体数量虽多,但等级不高,且分布在长达两万多公里、宽约四至五百公里的狭长区域内,密度未过警戒线。 加之周边强者经常大规模击杀成年戾兽,控制其种群数量,所以,庞普高原上的戾兽还不足以威胁到人类的生存。 而皇家禁山原名叫卷帙山,面积近五十万平方公里,位于大陆中部的解颐郡,南距洛菲城仅七百多里。 两万多年前,为解心腹之患,帝国汇集一名元昊、两名元坤、近五十名元亨和高级元宰,在卷帙山大规模结界,将戾兽封堵在结界之内。 结界内蕴磅礴之力,非现有任何一个羲和强者所能强行突破。 火旭若想随格蕾·萝丝进入结界,便只能走特定通道。 二人在卷帙山南麓一幢全元晶建筑物前降落之后,格蕾·萝丝忽然一改飞行途中的沉默状态,说起与他们此行目的完全无关的话题: “宗正大人想让你与北海少年竞斗,这恐怕是皇后殿下的意思。而皇后殿下有此用意,不外乎两个目的,一来防止武道府少年万一落败给皇族丢脸,二来皇后······ 哦,想必许多人对你身上的秘密颇感兴趣。不过,以国相大人的性子,他肯定会坚持原先的约定,不让你暴露于危险之下。” 言及皇后,虽说有所隐讳,但她的言论尺度仍明显逾矩。 火旭听罢却是一笑置之:“没这么简单。尊驾低估了皇后的用心,也高估了国相的影响力。” 他比格蕾·萝丝想得更透彻,思虑之深,可谓是直透皇族内部的核心秘密! 但想明白之后,他就把此事搁到一边,不再费神。 因为,有些事不是他所能控制的,多思无益。 格蕾·萝丝发现,自己现在已经没法像往常那样,训斥或反驳这个少年了。 这个变态的家伙居然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轻易废了时轴! “有些事,国相没法帮你,所以,你就撇开国相,另择高枝?”她语带讥讽意味的道。 火旭习惯性的耸耸肩,“肤浅!要想成功扳倒时轴,就得让某些关键人物能从中得到求之不得的好处。如今宗人府宗正明着得利,莫斯先生暗中受益,很明显,我帮了相府。 何况,这些日子里我锋芒太露,明着靠近相府,这对国相而言,有害无益。看得出来,莫斯先生比尊驾想得深远,他在有意躲我。” 肤浅?格蕾·萝丝颇受打击,不过,她的思维很快被火旭后面那番言辞带入一副极富立体感的宏大画卷。 在羲和帝国恢弘的权力殿堂之上,站着许多巨人,国相的身影其实不算突出······ 她不想继续折磨自己并不出众的脑细胞,当即扬起金牌,对准那幢元晶建筑物上的一面盾形晶体挥动。 一团金芒掠出,晶体如镜面发出强烈反光,光影摇曳,一道人影,撕开光影,仿若从空间缝隙中走来,忽然降落在火旭、格蕾·萝丝面前。 那是一名年近四十的蓝袍男子,二星元爵。 他的目光直接忽略火旭的存在,牢牢定在格蕾·萝丝脸上。 然后,那张暗黄色的长脸瞬间笑成了菊花,每一个毛孔都似在竞相分泌某种奇怪物质,发散的瞳孔里冒出两束有些吓人的亮光。 “嘻嘻嘻······三年了,终于有人肯来这个鬼地方,而且来者还是一个可爱的女士,老天开眼了!可爱的萝丝小姐,三年不见,你可是愈发的妩媚动人了啊!” 瞥见中年男子夸张的表情,火旭都能闻到空气中强烈的荷尔蒙气味了,有些同情此人。 这大好的成年男人,日复一日的孤身闭在禁门内,三年不见女人,饥渴,怕是会像火一样烧得他万分难耐。 格蕾·萝丝伸手掩住鼻子,悄悄后退两步,淡淡的道:“雷顿,奉宗正大人之命,我带这位少年进山。” 雷顿仍未察觉到火旭的存在,目光紧紧锁定格蕾·萝丝,飞快的做了个邀请动作,猥琐的笑道:“请,可爱的萝丝小姐。” 格蕾·萝丝挥手卷起火旭,紧随雷顿,三人直接冲向盾形晶体。 火旭整个人瞬间被黑暗吞没,如置身于奇异的时空隧道,感受不到宇宙万物的存在。 偶见淡淡的流光从身边掠过。 当视线重新捕获光明,双腿着地微微打晃的时候,他已在结界之内。 禁山之中云遮雾绕,光线暗淡,置身其间,火旭有点怀疑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 格蕾·萝丝扫视群峰,微微蹙眉道:“我不知道从哪里找戾灵露,只能召唤魅影使者帮忙。” 挠挠头,火旭一头雾水的道:“谁是魅影使者?” 格蕾·萝丝挥手之间,,一道蓝色光束拔地而起,快速掠向数百米高的空中,夺目的光芒穿透了满山云雾。 “魅影使者不是一个人,而是五位低级元爵,五人轮流当值,每年轮换一次,当值者隐伏在禁山外沿,负责观察戾兽动静,如发现戾兽有异动,就会及时将消息传递出去。 嗯,今年的当值者应该是位女士,名叫白卉子。”发出信号后,格蕾·萝丝才对火旭解释道。 话音未落,火旭就瞧见一名短发女子飞临头顶,降下高度,平缓落地。 扫了格蕾·萝丝一眼,来人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萝丝参事光临禁山,失敬失敬!” 此女的年纪应该不到三十岁,描着红色眼影,略显凹陷的眼眶里,野性魅惑韵味随眼波徐徐流转。 她身穿火红紧身衣裤,腰身与小腿很细,可小腿之上,大腿越往上越显粗,到了臀部位置······天啦,那分量,简直是叹为观止! 而在其胸部······规模极为壮观。 “白卉子?如此文静的名字,与她的豪放身材完全不搭啊。”火旭暗忖道。 在火旭的身后,雷顿嘴角斜向一边,流着口水,眼色迷离,完全忘记了格蕾·萝丝的存在,怔怔望着白卉子,低声自语道: “这可是个······大女人啊,好大好大的女人!” 一月前,白卉子刚从另一处通道秘密进山,雷顿竟然不知,在他蜗居的禁门附近,原来隐藏着一个很容易让人流鼻血的妙人。 格蕾·萝丝朝白卉子颌首,“白卉子,宗正大人命我前来采集戾灵露,请你协助。” “禁山外沿难得见到中等以上戾兽,莫非萝丝参事想去禁山深处采集?那可不合规矩啊!”朝火旭、雷顿淡淡一瞥,白卉子怔怔的道 数万年来,奉命进入结界的魅影使者只会隐伏于外沿暗中观察,从不深入腹地冒险,这是宗人府定下的纪律。 见格蕾·萝丝点了头,白卉子不便抗命,转身掠上一道高坡,兀自道:“我先探探,看庚等以上戾兽藏在哪里。” 戾灵露取自戾灵珠,为辅助幼兽筋骨发育和加快小兽升级进度,成年戾兽会定期吐珠。 只有庚等以上级别的戾兽才会吐珠。 “呜······”白卉子站在高处,抖动身子,嘴上发出非常奇怪的叫声,随着身子的急剧抖动,臀部、胸部、肚皮都掀起了滔滔波浪,像跳着某种集电臀舞、肚皮舞、甩······舞于一体的奇怪舞蹈,端的是波涛汹涌。 格蕾·萝丝微蹙眉头,觉得不可思议,白卉子竟然需要以这种方式才能发出戾兽听得懂的叫声。 雷顿直直盯着躯体如波浪般摇动的白卉子,充血的眼球开始震颤,脸色渐渐泛红,呼吸声变得如牛一样粗重,恍惚低语道:“福利来得太突然了啊!” 山坡上的白卉子停了下来,朝格蕾·萝丝招招手,高声道:“发现目标了,跟我走。” 升空前,格蕾·萝丝吩咐火旭一声:“留在这里,让雷顿保护你,不要走远。”腾起气团飞离地面,朝白卉子的背影追去。 “小子,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别担心,从气息上判断,附近只有末等或次末等戾兽出没。” 雷顿面带红潮,嘴上含糊嘀咕,莫名其妙撇下火旭,独自掠向远处一片晶莹洁白的雪娑树林。 四周一下子变得寂然无声,暗淡的光线之下,弥漫的雾气携来丝丝秋寒。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天赐巨财 附近只有末等或次末等戾兽? 火旭蹲在地上,仔细观察周围环境,判断雷顿之言是否可信。 这里视野开阔,周遭除了荒芜的缓坡,就是一大片野草丛生的山间平地,偶见昆虫或小型凡兽在草丛里活动,却闻不到半点戾兽气息。 森林与峰峦远在十里之外,被雾霭笼罩,只露出模糊的远影。 “雷顿没说错,这里是禁山边缘地带,戾兽没理由在此出没,即便闲逛,该来的也是一些低等戾兽。”火旭心底释然的道。 按等级划分,戾兽分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等。 所谓末等或次末等,是指癸、壬两等,一般来说,高级元少足以应付这种级别戾兽的袭击。 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火旭悠闲的打量身边形形色色的野草。 芸萝草!浣衣草! 瞥见比邻而生的一红一白两种草本植物,火旭瞳孔一亮,这可是一块宝地啊! 平时修炼时,他必须辅以最基础的六草液;进玄火庐修炼时,祖先赐予他的却是百草液。 相比于六草液,百草液的功效高了好几个数量级,而百草之中最不可或缺的,正是芸萝草、浣衣草! 芸萝草、浣衣草很难采集,今天既然与之巧遇,他就不想错过,当即找来一片薄石,将两株异草连草带包裹草根的土块一并挖下,收入太素灵盘物灵内。 反正物灵空间极大,大得足以辟出茫茫一片草原,他也不用为携带方式发愁,这两株结满草籽的异草经过移植后,在里面自然生长,一岁一枯荣,明年必将长出一大片新草。 “魔血菇!”手指无意间拂开一团枯草,一株脑袋大小的红色植物映入眼帘,火旭不禁惊叫出声。 魔血菇是一种通体红色的圆垛性野菇,世间罕见,无毒,可生食,味道极其鲜美,一片菇肉入口,食客会瞬间忘记今夕何夕。 但若把魔血菇当食物挥霍,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因为,它是强者陨落后,依托魂体重塑肉身,必不可少的三件灵物之一。 此菇时常滴出殷红汁液,这种汁液是无数修炼者梦寐以求的宝物,其功效高于绯源晶,而且使用方法简单,酌量吞服即可,非常省事。 “不止一株?”刚刚挖下那株魔血菇,火旭发现前方草丛间竟是一溜的血红菇影,心头不禁一阵狂喜。 发财了啊! 碰上这等该遭天谴的惊世好运,他自然没有讲客气的道理,一番麻利挖掘下来,就将近百株魔血菇尽收囊中。 眺望雷顿所去的树林一眼,火旭此刻倒不怎么盼他回还。 他的目光又在草丛间搜索。 忽然,一抹异芒射来,透入眼底,如来自黑暗深渊的警示,他机敏的偏头,望向云遮雾绕的群峰。 两团橘光,色泽极深的橘光,刺破浓雾,正朝这边飞速掠来。 禁山之上何来元宰强者,而且还是巅峰和高级元宰? 此念一生,他就本能的弯腰疾跑,奔出百米后趴下,隐伏在又高又密的草丛中。 橘色光团须臾便至,两道人影缓缓落下。 一名女子,身着粗布蓝裙,挥手间,方圆数里之内的雾霭消散殆尽。 她的脸轮廓分明而又极富质感,堪称人类所有女性中最完美的脸型;五官异常精致,如经过了巧匠的雕饰。那副粗布蓝裙也掩不住的婀娜身材,不知要羡煞多少爱美女性。 微微翘起柔润的下巴,她幽蓝的眸光徐徐流转,深深的淡漠随之洒向野草遍地的荒谷,似欲把极致的孤傲刻入大地。 淡漠与孤傲,意味着对众生的蔑然,也意味着她已发出对领地主权的某种无声宣示。 女子身边丈远的地方,一名年轻的青衫男子傲然而立,身姿挺拔,其五官、身高、体型,都像经过了精密机械的加工,组合得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他是百万里挑一的俊男。 “他们的模样如此奇特,难道与我们羲和人不是一类人?”火旭心底讶异的道。 “吼!” 眉峰耸起,青衫男子沉声怒喝,迅猛挥出一道强悍无匹的橘色能量光束,直击约三百米开外的那片树林。 “呃,呃,呃······” 凄厉的惨叫声中,雷顿被光束缚成蚕茧状狠狠扯离树林,一路倒飞,最后重重摔落在二人身前数丈远处。 一名二星元爵,毫无反抗能力的就被人眨眼间生擒,火旭见状,并不觉得惊骇。 以橘色光团的色泽深度来判断,蓝裙女子显然是巅峰元宰,与她随行的男子大概是七星或八星元宰。 高级元宰对付低级元爵,一举一动都构成碾压式的凌虐。 “花蕊女主,据山南酋长报告,这个龌龊的男人就在您曾经加冕的地方,两顿······骚操作,实在是可恶!”青衫男子怒声道。 火旭瞠目:“······” 骚操作,还两顿?饥渴的雷顿,你真会找地方啊! 雷顿全身被能量索捆死,动弹不得,脸色由蜡黄变成通红,恼羞成怒的吼道: “你们是披着人形的戾兽,敢作贱我,羲和强者一旦闻讯,必将禁山踏成齑粉!” 吼声落下,蓝裙女子、青衫男子不为所动,倒把火旭震了个心颤肝颤。 这对俊俏的男女竟是戾兽?! 两万多年前,帝国强者在此结界,本意是一劳永逸解决心腹部位的戾兽之患。 没想到一番忙活下来,结界倒成了保护区,戾兽得以不受干扰的安全繁衍,野蛮生长。 今天雷顿的两顿······就引来两个实力堪比人类高级元宰的戾兽光顾,足见禁山之内,戾兽等级之高,个体实力之强,已到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地步! 不过,火旭想不通,连甲等戾兽都难以化形为人,这两个级别应是丁等的戾兽,又是如何披上人形的? “那就试试看!” 青衫男子冷漠的道,旋即上前,一脚重重踩中雷顿胸口。 “噗!”,血箭从雷顿口中喷出,直掠出丈远。 怕污了眼睛似的,蓝裙女子看都不看雷顿一眼,却看着大片草丛,制止道:“住手吧,邦纳,杀个一钱不值的老牌人类,没意思。” 老牌人类?火旭如遭雷击,脑子好一阵发懵。 他自身难保,帮不了雷顿,但在蓝裙女子的目光探测下,并未产生丝毫的恐慌情绪。 那个被称为“花蕊女主”的蓝裙女子,眸光淡漠,从中找不出半分暴戾、邪恶的意味,而她的模样又如此完美,这哪是戾兽?分明是人类中的人类啊! “难道他们真是新型人类,拥有无限未来,我们却是没落的老牌人类,终将被自然界无情淘汰?” 此念方涌上心头,火旭就呲牙咧嘴,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拍死。 “愚蠢、贪婪的老牌人类,自己只是猴子变成的丑类,居然还好意思贬低我们,恬不知耻! 花蕊部落没兴趣与外界发生冲突,从未想过去征服,去杀戮,去报复,所以,两万年来,尽管外界不时有居心叵测之徒潜入此地,我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了。 然而,这不代表花蕊部落怯懦,我们不接受任何威胁!” 蓝裙女子低沉的声音在荒野飘荡,火旭闻声,心底不免有分挥之不去的疑惑。 禁山之中出现“新型人类”的时间,最迟不迟于两万年前,换句话说,羲和强者在此结界时,山上其实早有人居住,当时他们莫非被当成了化形为人的戾兽? 若说他们是化形为人的戾兽,戾煞本性何在? 花蕊部落显然羞于与猴子进化的人类为伍,若不是化形为人的戾兽,难道他们起源于另一个物种? ······ 虽说停止了蹂躏雷顿,但邦纳余恨未了,面朝蓝裙女子禀道:“花蕊女主,此人玷污圣地,难道就这样轻易放过他?” 蓝裙女子缓缓转动螓首,终于匆匆扫一眼地上的雷顿,旋即移目,眼底浮起无尽的淡漠。 厌恶到极致便只剩淡漠! “先带回去,今天擅自惊扰花蕊部落的可不止一个人,到时候一并发落吧。” “是,花蕊女主。”邦纳应道。 柳眉微蹙,幽蓝的眸光重新投向草丛,蓝裙女子略显讶异的道:“来时远远瞧见了另一名闯入者,大约是个少年,不知他此刻藏在何处,奇怪,本座为何探不出他的元压与气息?” “是因为那小子躲得快,实力又弱呗,他哪有资格承受花蕊女主元神力量的眷顾!”邦纳轻蔑的道。 “撇下他······合适吗?”眼底浮起淡淡忧色,花蕊女主犹豫的道:“万一那些不太安分的大家伙跑得太远,闯入此地,那少年的处境怕是不妙啊。” “没办法。”邦纳撇嘴道:“花蕊部落不为难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剩下的,便让他自求多福吧。总使等人将会在入夜后现身于总坛,您不宜在此耽搁啊。” 迟疑片刻,花蕊女主轻轻挥手,“走。” 二人腾起橘色光团,邦纳顺手卷起雷顿,朝北方飞掠,须臾间,光影就消失在云雾深处。 火旭翻身,一屁股坐在地上,心中没有惊惧,唯存担忧。 那对男女似乎对他并无恶意。 然而,雷顿被掳,听花蕊女主话里的意思,格蕾·萝丝和白卉子也是麻烦不小,他却无能为力。 还有,“那些不太安分的大家伙”是指什么?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遭遇戾兽 没有格蕾·萝丝的金牌开路,一名八级元少休想穿越通道,回到外面的世界。 而循着格蕾·萝丝、白卉子先前的飞行方向,奔往禁山深处寻找她们,于他而言,那是作死的节奏。 他所能做的,唯有原地等待。 抬头看看天色,云雾散去的头!”邦纳忿忿的道。 ······ 山顶之上,轻纱般的星光包裹着火旭的身体。 他身披如幻流光,目凝如梦星辉,面色无比安详。 星辉刺破夜幕,映出山顶朦胧的轮廓,将它幻化为美轮美奂的缥缈殿宇。 无边的躁动早已歇止,山野一片沉寂,只有微风还在夜游,悄悄拂过山岗,偶尔撩动树叶轻哗。 所有的戾兽,形形色色的戾兽,无一例外的匍匐于地,如集体投入某个盛大的宗教仪式一般,静静的目视山顶上的那团星辉,一动不动。 它们仿佛正在接受灵魂洗礼,目光柔和,不再流露哪怕是一丁点的戾气。 “看见了吧,邦纳,小家伙并不简单。”从错愕中回神,花蕊女主由衷的道。 邦纳咧嘴就笑。 二人飞离树冠,落在已成灰烬的木台遗址一侧。 “得到星辰眷顾的人,天然就是花蕊部落最尊贵的客人,我们应该给他隆重的礼遇。”花蕊女主轻声笑道。 “是,邦纳遵命。” 山顶那团星辉消尽之后,邦纳阔步向前,举手向天,虔诚的道:“赞美星辰!崇拜星辰!” 他径直走到峭壁之下,挥出一道毫无攻击性的柔和能量光束,朝山顶上的少年无比诚恳的:“欢迎你,朋友。”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苦难深重的远古部落 邦纳腾起的光团托着火旭,朝禁山深处掠去。 火旭目视前方,耳边风声萧萧。 前方数十丈远处,飞行中的花蕊女主反臂于身后,姿态优美的屈指向天,幽蓝的眸光却投向夜色中影影绰绰的峰峦,全身被一团轻纱般的星辉包裹,淡淡的流光随曼妙倩影飞掠。 她召唤星力时的体态与火旭明显不同。 邦纳望着那道曼妙的身影,目中满含崇拜,不无得意的笑道:“少年,你的功法、技法的确惊艳,未来可期,但花蕊女主尽得元道奥秘,方是那个承载星辰意志的天选之人。” 那也未必! 淡淡一笑,火旭没把心底的这番否认宣之于口。 在圣人卑界,在这个与世隔绝的结界之内,居然有人修炼专属于神人中界的功法,个中原委怕是非一段传奇故事不足以诠释清楚。 那该是一段何等惊世骇俗的传奇故事啊! 压下强烈的猎奇冲动,火旭绝口不提花蕊女主的功法渊源。 无需意念催动,就在前方那团星辉尾痕的频频触拂下,他的元神忽然进入深度觉醒状态。 魂海清晰映出《太虚辰宿诀》,它是召唤星力不可或缺的基础功法,早已深植于他今生的灵魂之中。 《太虚辰宿诀》核心要素如诱饵一般,将花蕊女主此刻魂海中运行的基础功法全然钓出。 她召唤星力所依托的功法却是《混沌列辰诀》。 心底出现一阵条件反射似的震颤,火旭骇然发现,《混沌列辰诀》也来自神人中界,与《太虚辰宿诀》竟是姊妹篇! 他的元神却没有乘机完整刻印《混沌列辰诀》,也没有试图从中截取关键信息,而是通过双诀合璧,把觉醒方向隐隐指向一个看似遥不可及的至高功法。 ——至尊星辰诀! 那是至人尊界的基础功法! 受本能的希冀牵引,魂海涌向那片缥缈的功法幻影,然而······ 他的元力强度不足以支撑元神张开一片更大的魂海,那道如幻的投影最终远逝。 只差一点点啊! 当星辉敛尽,花蕊女主往下降落的时候,火旭蓦然醒神,怀揣一丝丝遗憾,双腿着力,随邦纳落地。 “花蕊女主回来啦!” “花蕊女主!” 几声轻叫过后,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数十盏硕大的紫晶灯依次亮起。 通明的灯光映出一处由元晶铺就的宽大广场。 无数人涌上前来,男女老幼都有,面朝花蕊女主屈膝拜伏。 “恭迎花蕊女主!”数万人汇成的声浪滚过广场,直击远空。 花蕊女主舒缓的徐抬双掌,“众皆免礼。” 她侧转螓首,迷人的眼波流转到火旭脸上,轻声道:“能否告知本尊······你的名字?” “火旭。”火旭脱口道。 花蕊女主含笑点头,附耳吩咐邦纳一番,优雅转身,朝广场北端一座华丽的元晶台款款走去。 邦纳伸手相邀:“请火公子移步台下。” 火旭颌首致礼,然后与邦纳一道,追随花蕊女主的背影,缓步走向高台。 数万双好奇的目光聚焦到火旭身上。 那些人中,既有白发苍苍的老者,也有年纪小的灵童秀女,甚至还有妇女怀抱中的婴儿,虽说衣着简朴,但个个模样周正,找不出一颗歪瓜裂枣。 如果某类生物的模样、行为举止与人类无异,其父母辈、儿女辈的长相也与人类完全相同,那么,这类生物应该就是人类。 火旭不再怀疑花蕊女主是化形为人的戾兽。 他的目光越过过密密麻麻的人头,掠向广场一侧影影绰绰的建筑物。 奢华的元晶楼宇和古朴的木质民居交相杂陈,错落有致的分布在一片高地上。 一幢元晶楼宇,建筑风格像极了寺庙宫观,透着浓郁的宗教气息,灯光映出门楣上星辰状的彩绘。 “这里的人信仰星辰?” 稍加思量,火旭很快就肯定了这番推测,他受到的善待,加上邦纳此前的那番言辞,都在佐证,花蕊部落对星辰的态度,与所有拜物教信徒对各自神化之物的态度都别无二致。 星辰彩绘就是他们的图腾。 橘光闪亮,两名身披特制盔甲的亲卫飞临元晶台,侍立在东西两端。 “眉眼······有些相似。”一名耄耋老者鼓着浑浊的眼睛端视火旭,嘴角微微翕动,良久后低叹道:“扶疏殿下若还在,也该是这么大啊!” 耳闻“扶疏”二字,花蕊女主肩头猛的一震,如木头人般呆立不动。 恍惚中,她感知到一道熟悉的气息出现在附近,就下意识的匆匆跨上元晶台,一头钻入台后那道敞开的门内。 “砰!”木门被她用力关上。 广场上,邦纳正向几名中年人交代迎客礼仪,目睹花蕊女主含悲离场的一幕,不禁斜视那名老者,沉声道:“就您话多!” ······ 门内,一位老人坐在软椅上,室顶紫晶灯投下的璀璨灯光,映出她脸上密布的深深皱纹和岁月刻下的褐色瘢痕。 她原本在凝聚昏花的视力,透过敞开的门,极目打量台下越走越近的火旭,可此刻关闭的木门遮断了她的视线。 “奶奶!呜呜呜······” 花蕊女主飞快的挥手筑就隔音结界,然后扑上前,跪地,伏在老人膝上失声痛哭。 光芒四射的女主形象瞬间崩塌,那些极致的淡漠与孤傲,也随着一声声令人闻之心碎的呜咽,化作幽梦般的过往。 眼下,她只是个柔弱的女子。平时挥洒出极致的冷傲与威严,都是为了彻底封存心底那道最痛的伤疤。 可就在方才,那道伤疤却被人无意间残忍撕开。 “惜嫣,我的好孙女,别哭。”老人眼圈一红,强忍着泣意,一手轻抱怀中人的后背,一手摩挲着她的满头秀发,语气却显得格外坚定: “他不是疏儿,你不会看走眼的。应该是旁人看见那少年,不经意的提起疏儿,才让你情绪失控,是么?” 花蕊女主几乎忘了,她有一个略显小家碧玉的名字——惜嫣。 花惜嫣! 若单纯以这个名字的寓意解析人生,她本该拥有一个烂漫的花季,并一生爱美,最大的心愿便是红颜不老,像一朵永不凋零,嫣红永存的鲜花。 然而,命运却强拽着她早早直面现实的残酷。 花氏自古就是花蕊部落的王族,历代花蕊王都是她的家祖。 在她十五岁那年,彼时的山西、山北酋长裹挟全部落近千名强者发动叛乱,一天之内就疯狂屠戮数百万不服叛乱的平民。 她的父王、母亲为制止那场血腥的杀戮,率领近千名匡扶强者,与反叛者殊死战斗,甚至不惜与对方同归于尽。 那场战斗足足打了三天三夜,过程之惨烈,亘古未见。 平定叛乱的代价极其高昂:她的父母双双陨落,近千名站在匡扶一边的强者十不存一。 事后花惜嫣家中仅剩祖孙三人,她上有年近一百、实力并不突出的祖母,下有尚在襁褓中的幼弟花扶疏。 幼弟不宜践祚,无奈之下,幸存的匡扶者就在卷帙山南麓那片雪娑林内,拥戴十五岁的花惜嫣暂任部落女主,打算等花扶疏长大后再辅助他登上王位。 从那天起,她就收起女儿家的小心思,迎来了早熟的人生,她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呵护幼弟、管理部落和刻苦修炼上。 她不再属于她自己。 “奶奶,眼看着疏儿一天天长大,我自己也有能力保护他,惜嫣真的高兴啊!孙女都开始筹划他的加冕仪式和孙女的婚礼了。 按照新王加冕仪式的前期流程安排,疏儿须亲往山北祖陵祭奠父母在天之灵。可是······都是孙女大意啊! 那天护坛总使万山青找我商议大事,孙女没有陪疏儿一同前往,他······怎么就意外坠入死亡之渊了呢?呜呜呜······” 想起那段往事,花惜嫣泣不成声,心底自责不已,觉得弟弟不幸早夭,都是因为她的疏忽所致,若她陪在弟弟身边,情况或许会有所不同。 “惜嫣,我可怜的孙女,那次一同坠亡的······还有你的未婚夫啊!” 说到这里,老人也忍不住滚落下两行浊泪,极力平复心情,小声道:“你不必自责,疏儿前往祖陵祭奠他的亡父亡母,同去的有一名左使,一名中使,三名亲卫,加上你的未婚夫,护卫力量已经足够强大了。 可是,若有人起了歹念,就防不胜防啊! 什么山间瘴气乱神,什么天然怪力卷飞人体,事后,这些从别人嘴里抛出的说辞都不可信,奶奶知道,你心里明境似的,疏儿遇难根本不是意外!” 闻言,花惜嫣停止哭泣,猛的抬起头,浮着泪光的蓝眸里,恨意颤荡。 老人见状,连忙劝慰道:“沉住气,惜嫣,王族凋零,你是花氏最后一棵独苗,咱们输不起,输了,花氏灭族,花蕊部落也将血流成河啊! 奶奶年迈,实力有限,没法帮你,今天也是听了山南酋长派人传递的消息,才赶来这里,瞧瞧你带回的那个少年是否是疏儿,尽管奶奶早已料定,疏儿······绝无可能再度现身。 奶奶劝你,别自乱方寸,从而给歹人以可乘之机! 这里是你的舞台,奶奶相信惜嫣是个了不起的女主,终有一天,你会用极小的代价,把门户清理干净,你的作为必将彪炳千秋,告慰花氏历代先祖的在天之灵!” 说罢这番话,老人轻轻推开花惜嫣,滚动带轮的软椅,缓缓滑入元晶墙体之后。 跪在地上默然良久,花惜嫣掏出一方软巾,拭去脸上的泪痕,然后起身,戴上一副元晶眼罩,遮住哭红了的眼眶。 在洁白如雪的宝座上就座,她挥手之间,结界消失,前方的元晶墙体倏然隐去,露出毫无遮掩的宽阔台面。 一顶莲花状的金色雨棚悬吊在离头一丈多高处,其上紫晶灯璀璨的灯光投射下来,清晰映出座中人那张晶莹无暇的俏脸,以及那副仪态万千的坐姿。 她微微扬起下巴,徐徐扫视全场,幽蓝的眸光从眼罩的孔洞流转而出,除却那分霸气侧漏的蔑然,便是深埋于眼底的忧郁。 望着仓促跑进门内消失良久,又挥去墙体突然现身的花惜嫣,火旭读出了她眸光里的忧郁,不禁心念电转:身为女主,她忧从何来? 邦纳朝广场上猛然挥手。 如收到号令一般,广场上人头攒动,两千余人离群而出,腾起光团,低空掠至台前,自动排出次序,列队站定,姿态恭谨的屈膝拜下。 “拜见花蕊女主!” 炫目的光影尚未消尽,火旭已被震得大脑瞬间短路。 头一次亲眼目睹规模如此壮观的飞行表演,他怀疑自己活在梦中。 眼前的两千余人无论男女,都与邦纳一样,身着青衫,以高度一致的姿势单膝跪地,最近者离火旭不过数丈远。 从方才光团的颜色可以瞧出,这些人的实力大多介于元师至巅峰元爵之间,另有近二十名低级元宰。 两千余名强者,加上台上拥有巅峰元宰实力的花蕊女主、两名低级元宰亲卫,及台下的高级元宰邦纳,这样一股强大势力,若想发难,足以摧崩整个羲和星球的现有秩序! 而且,这显然不是花蕊部落核心力量的全部! 白天邦纳曾提过一个人——山南酋长。 有山南酋长,就该有山东、山西、山北酋长,这些地方诸侯断然不会贸然撇下各自据守的地盘,跑到花蕊女主座下蹭点虚飘飘的礼仪热度······ “免礼!” 唇瓣轻启,花惜嫣徐徐吐出这句早已烂熟于口的社交台词,侧目看向台下的火旭,美眸中悄悄闪过一抹罕见的柔意。 “多谢花蕊女主!” 两千余名强者起身恭立,个个低眉垂眼,不敢触碰台上那双幽蓝的眸光。 花惜嫣淡淡扫视台下众人,眸光掠过一副副熟悉的面孔,最后又一次落在火旭的侧脸上,她的心境彻底沉静下来。 白天在卷帙山南麓远远瞥见一个少年的身影,当时她并没有多想,只是不由得忆及自己苦命的弟弟,故而对火旭的处境生出一丝牵挂之情。 到后来,她几乎全程见证了那少年的诸多离奇表现,尤其是亲眼目睹火旭在山顶召唤星力那一幕时,她终于明白,他可以帮到她。 “但愿此番利用一切顺利,别让他陷入花蕊部落的苦难之中。” 暗自叹口气,花惜嫣指着火旭,朝台下众人道:“他叫火旭,本尊新认的朋友。” “啊!” 惊咦声自台下率先响起,一直蔓延到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之中。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花蕊女主的座上宾 朋友? 要想成为花蕊女主的朋友,部落之内的人不敢,部落之外的人根本就不配! 台下两千多名强者和广场上无数吃瓜部众都倍感纳闷,从火旭的衣着上看,他必来自外界无疑。 区区一个外界少年,花蕊部落不难为他,已经够宽宏大量的了,花蕊女主却为何对他另眼相待,认他作朋友? 须知,花蕊部落与外界不通往来已达两万年之久,相较于现实结界,心中的结界愈发牢固,他们连外面的人长什么样都懒得弄清楚,更遑论与之交心做朋友了 “只因他的长相与扶疏殿下有两分相似,花蕊女主便将界内界外禁绝交往的祖训抛诸脑后了?”这是现场多数人心中共同的疑问。 广场上的部众只是在用疑惑的眼神远远打量火旭,而台下的两千多名强者则有意无意的选择了站队,半数强者朝火旭抱拳致意,另一半人勉强抬起双臂,却在抱拳时都朝他投来的凌厉一瞥。 那种阴冷的意味略显突兀,绝非单纯的疏离感所能解释。 火旭抱拳回礼,面上却是云淡风轻。 前世的他见过更大的场面,彼时与他同场的人数是现在的千倍万倍,! 火旭盯着邦纳,鼓凸起眼珠子,直想爆粗口。 第一世他浪了一生,直浪得人见人厌,狗见狗嫌,邻居碰见他都会绕道走。 第二世记忆不全,照临终前孑然一生的架势来看,应该是个“苦行僧”角色。 今世他本想做个正常人,可是,可是······ 不满十六岁,就当众向一名十岁女孩示爱,这特么正常吗! 尴尬得暗中呲牙咧嘴,火旭不禁偷瞟一眼台上的花蕊女主。 “火旭不知花蕊部落古礼,饮尽百花蜜酒也算情有可原,右使不必过度解读。”花惜嫣淡然道。 “遵命。”邦纳礼道,旋即冲火旭努努嘴:“还有一碗,接着喝。” 转视那名男孩,碰见他期待的眼神,火旭取过玉碗,心中直打鼓。 不知古礼的讲究倒在其次,关键是不清楚酒的味道,他辣怕了,不想继续莽撞行事,就朝邦纳投去征询的眼神。 邦纳关心的只是古礼的讲究:“火公子可以随便喝,若饮尽此碗百蔬醇酒,就表明你拿这男孩当兄弟看。” 火旭轻啜一口,感觉口中醇厚绵软的滋味四溢,酒水滚入喉咙,百花蜜酒留下的辛辣感随之淡去几分。 心底涌起一丝爽感,接下来,如口干腹燥的人渴望甘露一般,他飞快的移碗近唇,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百蔬醇酒入肚,宛如甘泉流过干燥的大地,满腹的灼辣感顿时被冲刷一空。 男孩接过空碗,高兴得咧嘴直笑。 “小兄弟,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火旭含笑问道。 男孩清澈的眼眸里盛满笑意,“梅西!” 火旭一怔,哟呵,这名字耳熟! 耐心等了十息时间,花惜嫣才挥手示意那群盔甲壮汉和那名男孩离场。 鼓声、号角声复起,梅西冲火旭憨憨的一笑,转身随仪仗队离去。 当乐声歇止,现场重归寂静之后,众强者看火旭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好奇的意味。 方才的迎宾古礼一直沉睡在部落久远的传说之中,两万年未见天日,却因一个外界少年的离奇登场,竟在今夕复活了。 用仪仗护持,让灵童秀女献酒,这是何等尊崇的礼节啊! 不得不说,右使邦纳的办事效率堪称一流! 而花蕊女主的此番用心,委实让人琢磨不透。 一个实力低微的少年,花蕊女主能让他提供何种帮助? 火旭心底也在犯疑,他不相信世上会有免费的午餐,花蕊女主如此隆礼待他,图什么?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花蕊部落信仰星辰,他所受到的礼遇,想必与他召唤星力的奇技有关。 按邦纳的话说,得到星辰眷顾的人,天然就是花蕊部落最尊贵的客人。 花惜嫣端坐于雪白的宝座之上,幽蓝的眸光凝住,神思似在天外。 良久后,她徐徐转动螓首,望着火旭,语气温婉的道:“作为花蕊部落两万年来首位外界客人,你本该获赠本部落的一些贵重礼物,不过,白天你在南麓一阵忙活,收获颇丰吧?” 想起物灵内数目相当可观的源晶矿,还有近百株魔血菇,火旭不禁老脸一红,不无尴尬的道:“原本不知禁山之上有人居住,是我唐突了。” “没事。卷帙山上矿产丰饶,你取走那些东西对花蕊部落而言,与拿走一堆石头没什么区别。” 说到这里,花惜嫣话锋一转:“你随人闯入此地,难道仅为采矿?” “当然不是。”火旭如实道:“我与几位朋友前来禁山,是想采集戾灵露。” “戾灵露?”讶异片刻,花惜嫣徐徐道:“哦,明白了,据花氏祖书记载,羲和人将戾兽所产丹珠称为戾灵珠,戾灵露想必就是丹珠之液。 那是两万年之前的事了,自羲和人在此强行结界以来,戾兽竟然学会了与花蕊部落和平相处,从不袭击卷帙山上的人类,与看家护院的家犬无异,它们只会攻击擅闯此地的外界人。 所以,如今的戾兽缺乏升级动力,等级普遍不高,能吐珠的戾兽极为罕见。不过,你也没白跑一趟,喝了百花蜜酒、百蔬醇酒,还用得着你所说的······戾灵露么?” 脑子一懵,火旭很快就明白了花蕊女主话里的意思。 他经络孱弱,此事自然没能逃过她元神力量的探测,于是,张罗那场古礼被赋予了某种特殊用意。 百花蜜酒、百蔬醇酒大概不能自行调理修炼者的经络,然而,她暗中吩咐人在酒里添加一些不串味、不变色的元素,情况就不同了。 那些元素应该比戾灵露更能有效修复他孱弱的经络,否则,身为巅峰元宰的她就不会多此一问。 “多谢花蕊女主!”火旭喜不自胜的礼道。 “你是本尊的朋友,不用客气。稍后本尊为你亲手调制优昙婆罗花露,回去后调理三日,你的经络即可彻底恢复正常。” 不等火旭开口言谢,生怕台下强者听不清楚似的,花惜嫣忽然拉高声调道:“还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真的可以随便提要求? 火旭凝眸想了想,觉得一路上耳闻目睹,看不出花蕊女主有何恶意,便大着胆子作礼道:“陪我闯入禁山的,还有一男二女三人,都是我的朋友,请花蕊女主放了他们。” 没有丝毫犹豫,花惜嫣飞快的扭头北望,暗中传声,然后朝台下招手,“火旭,你上台来,站在本尊身边。” 在两千多名强者诧异的目光注视下,火旭从容登上元晶台,在宝座右侧站定,一缕沁人心脾的幽香顿时袭来。 那缕幽香不知是花香还是座中人的体香。 他微微耸动鼻子,瞥见台下一大片惊呆的面孔,当即挺直脊背,装模作样的端出恭谨之态。 呼! 两团橘光飞掠而至,强劲的气流撩起广场上如林的衫裙。 橘光敛尽,两名身着青衫的老者落在邦纳身边,随他们降落的,还有格蕾·萝丝、白卉子、雷顿三人。 雷顿全身被能量索紧缚,倒在地上,与之相比,格蕾·萝丝、白卉子二人只是双臂被缚,站在那里,模样倒不显狼狈。 两名青衫强者拜伏于地,冲花惜嫣无比恭敬的道:“南使亨廷、东使杰恩拜见花蕊女主,主上万年!” “快快平身!”花惜嫣徐抬右手,轻声道:“南使、东使年事已高,且身份贵重,往后见了本尊,不必行大礼。” “多谢主上!” 二人起身,与邦纳见礼,然后恭谨站立。 见现场突然多了三名被缚的异装人,两千多名强者无不像看怪物那样仔细打量三人。 瞥见一道道匆匆扫来的鄙夷目光,雷顿心中惴惴,那“两顿骚操作”的丑事若被人当众说出,他只怕会立马社死。 白卉子的心情也非常糟糕,许多强者都对她投以嘲讽的眼神,看来,身材傲人并不符合这些人的审美。 只有格蕾·萝丝受到了现场几乎所有强者的目光善待。 不过,当看见元晶台上,紧邻花蕊女主而立的火旭之后,格蕾·萝丝的情绪瞬间沦陷在深深的惊骇中。 这家伙到哪里都能惊爆别人的眼球啊!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恐怖平衡 格蕾·萝丝听得很清楚,坐在台上那张洁白如雪的宝座上的女子,便是花蕊女主,禁山上的王者。 虽然戴着眼罩,但座中人那无暇的玉颜,婀娜的身姿,如星辉般流转的眼波,无不表明,她是一个冠绝天下的美女。 她不仅是世间罕见的美女,而且显然还是实力超群的强者,那分如万岳凌!”花惜嫣倏然变色,片刻后却是神色一缓,一只手轻轻拂向弟弟的头蒙受了花蕊女主赐药、放人等诸多厚待,但火旭除了当个看客,似乎并无更好的选择。 身为外界少年,实力低微,他没资格趟浑水。 万山青犀利的目光却在这个时候盯在他脸上。 倨傲的万山青留意到花惜嫣身边站着个陌生少年,不由目光一滞。 见火旭的长相与花扶疏有些相似,万山青的心念出现了一阵难以抑制的动荡,不过,他很快就在心底把花扶疏奇迹般幸存下来的可能性剔除干净。 那少年的衣着暴露了他的来路! “此人来自外界吧?花蕊女主收留他,于制不合!”万山青声音低沉,却透着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优雅端坐,幽蓝的眸光里一片恬淡,花惜嫣从容的道:“他叫火旭,的确来自外界,被戾兽追至深山之中。本尊留他,自有本尊的道理。” “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啊,仔细看看部落现在的当家人吧!”中使陆濂举手望天,故作悲愤而又无比虔诚的道: “她以女主之号执掌王权已是名不正言不顺,如今又将花蕊部落与羲和人的血海深仇抛诸脑后,善待一名擅闯部落禁地的外界小贼,为什么! 这让陨落于羲和强者之手的无数先祖如何瞑目!让吾等后辈如何存颜!” 陆濂骤然发难,声如惊雷,一番话说得极具煽动性。 此人的长相在花蕊部落中堪称下品,貌不惊人,但却是七使之中最年轻的一个。 三十出头的年纪,已是高级元宰,这要放在羲和帝国,绝对会名震天下。 当然,这里的事,称之为“身披星辉”。 唇角微勾,花惜嫣脸上现出两点小小的酒窝。 早料定陆濂会出此言似的,她在暗笑,笑罢正色道:“本尊没记错的话,中使这是第五次质疑本尊的星辰意志了。 信仰非常神圣,不带任何功利色彩,如果有人出于功利考虑,怀疑本尊身披星辉是幻术使然的话,那么,本尊可以明白无误的告诉他,这位名叫火旭的少年也能······身披星辉。 他如此年少,莫非中使怀疑他能使出瞒天过海的幻术?” 话音未落,万山青、陆濂、旷达、墨菲已是齐齐一怔。 花惜嫣挺直身子,缓缓靠在宝座上,提前摆出胜利者姿态。 “遭到五次质疑?那还坐得稳女主之位吗!”火旭心底默默念叨着。 他终于明白,花蕊女主带他来此,最终目的是想用铁的事实侧证她“身披星辉”的神技并非幻术,以挽回连番遭受质疑后,已急剧贬损的威望。 “她的格局还是不够大啊!”火旭心底叹道。 没法继续做看客了,因为他已被卷帙山上的暗涌裹挟,谁是敌人,谁是朋友,无须权衡,也由不得他选择,已清清楚楚的摆在他面前! 他从不轻易树敌,但是,当他不得不与人为敌时,绝对是杀伐果决,不会留给敌方任何生机。 当众秀秀召唤星力的异禀,让花蕊女主如愿重树威望,然后万山青等人随便找个说辞搪塞一番,得以毫发无损的收场,这可能吗? 在他火旭的字典里,根本翻不出这等便宜事! “我是星辰之使,自然能身披星辉,但不可与花蕊女主同日而语。花蕊女主是唯一承载星辰意志的天选之人!”火旭摊开双手,一脸严肃的道。 花惜嫣柳眉一挑,刹那间,唇角勾起,幽蓝的眸光熠熠生辉。 火旭的这番话太给力了! 万山青眉峰一竖,立马怒形于色,方待开口喝斥,却被陆濂抢了先。 “小贼,你最好证明自己有能力身披星辉,否则,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你会死得很难看!” 淡淡一笑,火旭径直走到元晶台空阔处,举手望天,嘴上道:“待星辉绕体时,请花蕊女主赐我一缕内蕴些许元力的星辉。”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镇压 满场紫晶灯尽数熄灭。 沉沉的夜色中,梦幻般的星辉包裹着火旭的身体,流光四溢。 似有某种神秘力量唤醒了心底的信念,广场上数万普通修炼者和部众皆拜伏于地,齐声高呼。 “赞美星辰!崇拜星辰!” 就连台下两千余名强者,除了“七使”之外,也有八成人面朝花蕊女主屈膝拜下。 陆濂五番质疑,一夕之间被彻底证伪,冲击波如狂澜般席卷众人的心灵。 以往花蕊女主召唤星力时,隐去了关键环节,只把一团如梦的星辉带给观众。 今夜,就在方才,火旭毫无保留的展示了整个过程。 他的眸光竟能游离瞳孔,掠向高空,而一道蓝光同时从天而降,与眸光交汇······ 那就是人魂与天意的交融啊! 然后,一团状如轻纱的星辉自苍穹垂落,罩住少年的身体,完成了人们无不渴望的“星辰眷顾”。 人们也不必像面对花蕊女主时那样心存忌讳,而是可以睁大眼睛看着火旭如何呈现出如此惊人的一幕。 他们看得非常清楚,那神奇的星辉眷顾,根本不是幻术导致的视觉效果! 谎言被当场戳穿,陆濂淡笑不再,凝滞的目光透着分错愕。 万山青已是怒目如炬。经过多年的侵消,花惜嫣的威势一路走低,眼看就要褪尽身上最后的神圣光环,跌落神坛,可是,随着一名羲和少年的出场搅局,他多年的努力最终付诸东流。 从明天开始,花惜嫣头上的光环怕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夺目,没几个人还敢藐视她的威严。 万山青无比懊恼,早知如此,还不如初见那个少年时就一巴掌拍死他,料花惜嫣也不敢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外界小子,与势均力敌的总使血拼。 他心念电转,赶紧搜罗确保自己能够体面收场的说辞。 花惜嫣离座,移目扫视台下强者,眸光里重新浮出许久不见的孤傲与淡漠。 拿捏准力度,挥手间,她将一缕星力流光推送至火旭身边。 那缕内蕴元力的流光触及火旭身外的星辉,便如流沙般杨开,均匀散入星辉之中。 火旭纹丝未动,那团星辉却缓慢旋转起来。 接收到奇妙的心电感应信号,花惜嫣条件反射似的反臂于身后,屈指向天。 两道细如丝线的橘光从双手食指指尖掠出,直奔夜空,途中与从天而降的一道蓝光交汇。 橘光与蓝光散去,一团星辉疾速而又无比温柔的垂落下来,罩住她凹凸有致的身体。 一男一女都被星辉笼罩,流光之中,少男的体态透着阳刚之气,而女子的体态充满阴柔之美。 “赞美星辰!崇拜星辰!” “拜见花蕊女主!” 元晶台下喊声如雷,邦纳、亨廷、杰恩率先拜伏于地,少顷,除万山青、陆濂、旷达、墨菲外,其他仍站在原地的强者陆续拜下。 伏地的邦纳、亨廷、杰恩没有失去警惕,而是密切关注着万山青等人的一举一动。 前所未有的孤立感袭上心头,万山青阴沉着脸,匆匆扫身边的陆濂、旷达、墨菲一眼,然后倨傲的扬起脑袋。 此刻,火旭处于深度觉醒状态,受元神主宰的魂魄释放《太虚辰宿诀》核心要素,钓住花惜嫣魂海里的《混沌列辰诀》,二诀交融,映出《至尊星辰诀》投影。 借助花惜嫣那抹尚未消散的元力,他奋力张大自己的魂海,将投影包裹。 心电感应信号再次传来,《至尊星辰诀》投影映入花惜嫣的魂海,一抹骇异似电流瞬间传至她的心底。 她兴奋得几近失控,因为,魂海中的功法层级之高,远远超出了一名巅峰元宰的认知范围。 三十岁的人生,头一次触及如此玄妙、极致的绝世功法,她根本无法抗拒那种足以泯灭一切理性的巨大诱惑! 可惜,她的元神无法参透投影上的奥秘。 不过,很快,魂海中的模糊投影就化作清晰的信息碎片,一点一点刻印下来。 她察觉到,火旭已完整接纳投影信息,且不做任何保留的将信息全然投射在她的魂海之内。 二人几乎在同一个瞬间完成了功法切换。 《至尊星辰诀》,属于至人尊界的功法,竟在两个低端人类的身上同时运转起来。 夜空被无数流光擦亮,一团又一团星辉接连垂落,在火旭、花惜嫣头顶上层层堆叠,直达天际。 那是什么?! 目睹直抵苍穹,蔚为壮观的星辉高塔,那些不时偷看台上动静的伏地强者惊得眼珠鼓凸,心内狂震。 “主上万年!” “主上神武!” 有人心悦诚服的纳头叩拜,有人惊骇欲绝的屈服顿首。 万山青、陆濂、旷达、墨菲差点惊掉下巴,尤其是万山青,面对此等异像,即便不解召唤星力的玄奥功法,他凭直觉也能意识到,此刻,花惜嫣的功法已发生了质的蜕变。 很想猛然出手打断这一切,可是,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内心对花惜嫣充满忌惮。 而且,邦纳、亨廷、杰恩警惕的眼神令他一再犹豫。 “花惜嫣已成部落之神,凭什么!”万山青心底咆哮道。 他隐隐预感到,一场恐怖的灾变即将临头! 两座星辉之塔耸入苍穹,内蕴无尽星力,其中九成九被花惜嫣吸收。 一名巅峰元宰,元力强度堪称惊世骇俗,平时并不依赖星力加持,所以,对她而言,以往召唤星力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今夜则不然。 相较于以往,以《至尊星辰诀》为基,吸收的星力出现指数级别扩张,片刻间便已到达一名巅峰元宰所能承载能量的上限。 巅峰元宰的元力加上与之相匹的星力,花惜嫣虽未实现跨阶大突破,但二力叠加,她已能同时挥动两股强悍能量。 换句话说,她的战斗实力相当于两名巅峰元宰联手所形成的合力。 恐怖平衡就在此刻被骤然打破,摊牌俨然不再面临不堪承受之重! 当漫天星辉散去,花惜嫣与火旭相继回神之后,前者垂下双臂,眼罩瞬间崩碎,露出毫无遮掩的美眸。 而在她心底,复仇的怒火如压抑万古的地底岩浆,猛然喷发。 内蕴无尽之威,那双美眸光华流转,两缕深凝的寒光刺向万山青。 碰见那道眸光,万山青、陆濂、旷达、墨菲瞳孔齐齐收缩,彻骨的寒意遍布周身。 承受着一股突如其来的沉重威压,万山青察觉到花惜嫣已是今非昔比,而任何一丝实力对比的倾斜,都足以引发摊牌的严重后果。 他不愿在毫无把握的条件下主动摊牌,却也无惧与花惜嫣撕破脸。 凝视花惜嫣,挺挺本就很直的脊背,万山青眼中浮起一抹杀意。 对这抹杀意,花惜嫣自然是印象深刻,下辈子也不会忘记! 就在花扶疏罹难的那一天,噩耗传来,她哭倒在竹里馆,整个人彻底崩溃,心灵遭受着悲痛与自责的无情蹂躏。 沉沦于锥心之痛的花惜嫣毫无防范,抱着她老泪纵横的奶奶却留着几分清醒。 老人家忽然托起孙女的下巴,似在提示什么,于是,不远处万山青的嘴脸映入她被泪水模糊了的视线。 那张脸上没有悲戚,没有同情,甚至目含一丝诡异的杀气。 惊愕之下,她恢复了些许的冷静,神识捕捉到那一刻万山青身上散发出的威压。 原来,这个貌似恭谨的总使掩藏了自己的实力! 那种在出手前自然释放的威压根本不属于八星元宰,而应该属于九星元宰! 这是上次内乱之后,十余年来,花蕊部落诞生的首位九星元宰。 花惜嫣什么都明白了,任何时候,花氏王族都必须用实力说话,否则,实力一旦被野心家超越,便意味着灭族之危! 就像今天这样,弟弟之死其实死于她实力不济被人看轻,而且,她的实力不济又会进而葬送她自己的性命。 她的死期俨然就在此刻! 千钧一发之际,右使邦纳、南使亨廷碰巧赶来竹里馆,万山青实力再强,也没法赢过三名高级元宰的联手。 借口要处理花扶疏的后事,万山青做贼心虚似的匆匆离去。 巧的是,花惜嫣体内忽然显现出突破前的悸动体感,于是,她暗中吩咐邦纳、亨廷叫上杰恩,去北麓一带秘密勘查祭祖现场,何时回还听她传令。 她自己则只带着年迈的奶奶,潜入南麓某个隐秘的山底石室,闭关月余。 出关时,她已是全部落第二个九星元宰。 事后想想,当时若不把右使、南使、东使雪藏起来,若没有那次巧得近乎离奇的突破,花蕊部落怕是早就变了天! ······ 往事历历在目,花惜嫣怒火焚心,仇恨崩碎仅存的一丝克制。她沉声道: “七使留下,余皆远退!” 如从梦境中醒来一般,拜伏于地的两千余名强者匆匆起身,恍恍惚惚退向广场。 察觉到花惜嫣身上散发出的沉沉压迫感,万山青知道摊牌已不可避免,厉声道:“花惜嫣,你伪装了三年,我万山青忍你十余年,够了!今夜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话音未落,万山青电光般凌空,先是疾速飘退,而后骤然转身挥臂。 “地冥阎焰!” 巅峰元宰出手,威势何等骇然,顷刻间,但见橘光擦亮夜空,焰浪狂涌而出,空间急剧扭曲,恐怖的炽热火海迅速笼罩住以广场为中心的大片空域。 远处万木爆燃,脚下大地崩裂。 滚滚焰浪如一只张牙舞爪的齐天巨兽,狂暴压向花惜嫣。 几乎就在同一个瞬间,邦纳和两名亲卫飞身凌空,挥手间,一道深色、两道浅色橘光同时暴掠向万山青。 “呼!” 花惜嫣没有发动攻击,而是挥出千万道橘色匹练,透入一幢幢房舍,卷起仍滞留在屋内的人们,将他们送至安全地带。 “砰!” 万山青身形骤移,流光急转,如浪的焰炎生生滞住邦纳的身体,并将两名亲卫狠狠轰飞。 陆濂眼珠抡转,忽然飞起。 “昊天焰箭!” 随着陆濂的双手猛挥,漫天飞火如流矢一般射向花惜嫣。 “万山青、陆濂,尔等谋害候任花蕊王,击杀左使等百余名扈从强者,罪恶滔天,万死难抵其罪!” 怒喝声中,花惜嫣双臂齐挥。 “天光永昼!” 一轮灿曜如日的光球瞬间凝成,离掌而去,拖着长串尾焰直奔万山青。 两名巅峰元宰的能量攻击波交抵,但闻“轰”的一声,空间撕裂,音爆响如奔雷。 裂帛似的锐响中,天上闪现出恐怖的巨型蛛网状空间裂痕。 周遭无数房屋在剧震中崩塌。 她左手挥出斑斓如幻的星力光束,将陆濂从空中直接压下。 “轰!” 陆濂坠入台下,星力冲击波轰碎大片元晶板,在地上留下一个长宽里许、深达数丈的巨坑。 “轰!” 风暴裹着漫天碎屑,狂暴卷向广场,卷向远处的山野。 数万部众堪堪逃至安全距离之外,后退中的两千余名强者也仓促腾起光团,飞速撤离灾厄现场。 陆濂坠地之际,犹豫不决的旷达、墨菲飞身凌空。 “旷达、墨菲,你二人真想死心塌地追随罪魁万山青,让自己坠入万劫不复的绝境么!”花惜嫣喝道。 亨廷、杰恩闪电般凌空,堵在旷达、墨菲身前。 摆脱万山青的压制,邦纳见花惜嫣以一敌二,全然不落下风,当即飞临巨坑一侧,挥手攻击陆濂,却被强悍的星力震退。 “邦纳,人命为重,你速去远处街坊巡察,看有无身处险境的部众!”花惜嫣下令道。 “臣遵命!” 邦纳领命,飞身掠向废墟外的房舍。 “再等等不行么?”火旭摇头暗叹道,在花惜嫣的庇护之下,巨大的冲击波和恐怖的威压都没能伤他分毫。 若非要分力保护防御力极其低微的火旭,如此近的距离内,花惜嫣能一掌将陆濂拍成重伤。 仰视空中,火旭瞥见她的一双怒目几欲喷火。 一切都在表明,花惜嫣的心魂已被仇恨主宰,可是,选在此时摊牌还是太早了点。 单从局面上看,花惜嫣一方貌似占优,但万山青没那么容易落败。 即便花惜嫣一人能抵两名巅峰元宰,在三名高级元宰的协助下,今夜要想击杀或制住四大强者,也是万难。 若不能击杀或制住四人,这场硬撼又有何意义? “我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啊!” 暗中嘀咕一番,就在滞空的花惜嫣身下,火旭盘坐于地,驱动元神进入“心斋”、“坐忘”状态。 虽说体内元力、星力微弱,但有《至尊星辰诀》打底,他不难觉醒与星力相关、属于神人中界的特殊技法 ——星魂厄域。 那是一种无声无息的灵魂禁锢技法······ 花惜嫣一手抗衡万山青,一手死死镇压巨坑中的陆濂,却遭到对手顽强反抗。 相较于花惜嫣,万山青的元力强度略胜一筹,这种微弱的优势在最初的硬撼中体现得并不明显。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微弱优势会一点点放大。等花惜嫣被迫转移星力,以元力、星力双力压制万山青时,陆濂就自由了。 而陆濂是个天赋极高的修炼怪才,实力与邦纳相当,且此人诡计多端,一旦恢复自由身,有时比万山青更令她感到头疼。 扫一眼夜色中密集的建筑物和远处目力可及的无数人影,花惜嫣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忽然,灵魂微微一震,她的魂海一片清明。 垂头看看底下入定的火旭,花惜嫣意识到这名外界少年又在给她制造惊喜。 她当然知道,维系二人之间灵魂联系的纽带正是《至尊星辰诀》和她屏蔽在他周遭的防御性星力。 带火旭来此,原本出于单纯的怜悯心、好奇心,只想与他做朋友,顺便请他帮帮忙,帮她挽回受损严重的威望。 不料火旭却给她带来了一个巨大惊喜,片刻间便助她将星力提升到了做梦都难以企及的强度。 此刻,她觉得冥冥之中似有天意,她与火旭,犹如姐弟联手一般,正与几名血债累累的罪魁殊死较量。 于是,花惜嫣不带任何顾忌的,向火旭的那缕魂力彻底敞开自己的魂海。 又一种层面极高的技法投影而至,连名称都已清晰显示。 ——星魂厄域! 无需参悟,碎片信息就刻印在魂海之上。 压住心头的狂喜,元神锁定万山青、陆濂、旷达、墨菲四人的气息,花惜嫣凝眸,魂力外放,魂域张开。 无声无息的魂域兜头罩下,距离花惜嫣最近的万山青率先察觉到异样,灵魂出现一阵痛感十足的颤栗。 层面极高的灵魂攻击技法?这是万山青脑中倏然冒出的念头,下一瞬,他“嗷”的一声长啸,调转身姿,意欲逃离现场。 然而,为时已晚,源自神人中界的星魂厄域,威力之大,非羲和强者可堪承受,颤栗的魂魄滞住了一代总使的身形。 惊骇之下,万山青内视魂海,但见无尽的星辉源源涌入,结成气势磅礴的星辉之岳。 灵魂似在承受万岳压榨,那种痛楚远非肉体之痛可比。 身为巅峰元宰,万山青的魂力何其强悍,但面对层面极高的噬魂之术,他却是毫无防御之力,魂力快速溃散,痛感禁锢肉身,能量输出受阻,元力强度持续衰减。 “呃···呃···呃···呃啊!” 万山青眼球鼓凸,面目狰狞,惨嚎连连,巅峰元宰的体面与威严尽失。 痛呼声中,只过了数息时间,护体元力便如流光般崩散。 “轰!” 再无抗衡之力的万山青被花惜嫣轰中胸口,血光四溅,四肢状若破絮飘荡于身后,身体一路狂飙。 “轰!” 疾坠的万山青在广场外侧砸出一个深坑。 “哗!” 深坑上,被流光映亮的白色气雾冲天而起,经久不息。 万山青被花惜嫣的能量光束透入体内,轰中气田,此刻元力快速溃散,数十年的修炼成果彻底清零。 即便能活,也成废人。 一股酣畅淋漓的快意滚过心头,花惜嫣幽蓝的眸光掠向巨坑中的陆濂和空中痛苦不堪的旷达、墨菲。 她挥动双臂,旷达、墨菲如落叶从空中下坠,陆濂似羽毛自巨坑上飞,三人相继落在元晶台下。 噬魂之痛加上元力、星力双力镇压,三名高级元宰颤栗着生生跪下。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一夕封神 “呃啊······呃啊······呃呃啊!” 陆濂跪地,惨嚎连连,身体剧烈震颤,五官扭曲得狰狞不堪。 身为高级元宰,在神人中界噬魂技法的镇压下,他却脆弱得如同一介俗民。 魂域舍弃旷达、墨菲,花惜嫣挥出两道光束,将二人束缚。 旷达、墨菲萎靡倒地,眼中一片迷惘。 花惜嫣落在元晶台上,带着无尽的孤傲与淡漠,眸光直刺躯壳内只剩半条残魂的旷达、墨菲,厉声道:“快说,疏儿死于何人之手!” 灵魂遭受重创,旷达、墨菲神识涣散,精神萎靡,在幽蓝眸光覆下的那一刻,他们的眼皮相继跳了一下。 “都是总使的主意。我和墨菲先在祖陵附近隐伏,等祭祖队伍抵近后,乘左使夜空毫无防备之机,陆濂近距离突施杀手,将夜空击成重伤。 之后,我和墨菲动手,将重伤的夜空和其他低阶扈从轰入死亡之渊。不过,我们留下扶疏殿下与灌夫二人,迟迟没敢动手。” 旷达木然道。 墨菲极力凝聚涣散的眼神,透着分惜命的意味,挣扎着道:“我们知道灌夫是主上的未婚夫,更知道扶疏殿下对主上而言,意味着什么,所以不敢出手伤害二人。 是邦纳,是他将扶疏殿下和灌夫轰入死亡之渊······” “懦夫!”惨遭噬魂之痛,邦纳仍无屈服之意,几声惨嚎过后,一脸狰狞的怒斥道:“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全特么······是屁话! 你们以为转头当舔狗便能活命?哼,两个越老越怕死的糊涂虫······呃啊!呃啊······” 花惜嫣鼻子一酸,如雨的泪珠滚落下来。 旋即,那双美眸内,黑雾翻腾,一抹寒芒,比剑锋还要锐利的寒芒,刺破泪光的笼罩,飞掠而出,直刺惨嚎不止的邦纳。 她魂力尽开。 响彻四野的鬼嚎声中,躯壳内最后一缕残魂被决绝抹尽,陆濂挺着僵硬而又极度扭曲的身体,朽木般倒伏于地。 花惜嫣挥手之间,蘑菇云状的橘光径直覆向邦纳的躯体。 “哗!” 光影一闪即逝,那道躯体如流沙般飘散,刹那间烟灭。 直到这时,被完全震懵的亨廷、杰恩方回过神来,与去而复返的邦纳一道,齐齐降落在元晶台上,面朝花惜嫣跪下。 “花蕊女主,旷达、墨菲二人枉顾王族隆恩,追随野心勃勃的万山青,在主上座前素来无礼,杀害百余名扈从强者,万不可轻饶了他们!”邦纳领头奏请道。 花惜嫣挥手示意三人起身,瞟一眼站在远处一脸煞白的火旭,不知为何,心底泛滥的仇恨忽然淡去。 陆濂已神形俱灭,而罪魁万山青也成废人,奄奄一息躺在深坑内,生死全在她的一念之间。 到了这种地步,清算的力度是否已经足够? 轻细的轰鸣声响起,花惜嫣偏头,但见奶奶的轮椅滑至台中。 “我的好孙女,你做到了!”老人喃喃低语,又哭又笑,那双浑浊的泪目中,却泛着深深的欣慰之色。 花惜嫣深吸一口气,收起眼泪,浇灭残余怒火,心若止水的回眸。 只是,受悲痛与不甘煎熬太久,她没法轻易挥尽怨念。 “旷达、墨菲,先王与本尊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何与万山青、陆濂勾结,存不臣之心!”她轻启红唇寒声道,语气却不似先前那般摄魂。 “旷达糊涂啊!”捕捉到生的希望,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血色,旷达拼命凝聚发散的眼神,振作精神道: “都怪总使万山青!此人率先晋为九星元宰,以实力相要挟,又许以日后与他同为并肩王的重诺,旷达受此蛊惑,昏头了啊,主上!” 花惜嫣久久沉默,只是在心底默念“实力”二字。 两万年来,主上、臣下之间实力对比的每一次逆转,都会给花氏,给花蕊部落带来深重的苦难。 这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丛林社会,花氏先祖的累累骸骨映白了遍野的雪娑林,无数部众的海量鲜血染红了满山褐碣石。 噩梦般的往事告诉她:身为花氏仅存的后人,花蕊部落至高无上的女主,实力落后于别人就是一种原罪! 她不相信一厢情愿的所谓忠诚。 相较于逼自己做修炼狂魔,让两个实力逊她一大截、已半身入土的老者步陆濂神形俱灭的后尘,此举除了泄愤,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于是,那双幽蓝的眸光里,寒意收敛殆尽。 察觉到花惜嫣的神色之变,墨菲艰难转动脑袋,以额头磕地,哀求道:“墨菲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还请主上念昔日罪臣拥戴主上之功,大发慈心,善待罪臣的家人!” 冷哼一声,邦纳再次跪下,奏请道:“除恶务尽,万不可心慈手软啊,花蕊女主!” 挥手让满场紫晶灯重亮,花惜嫣凝眸遥望避在远处旁观的强者、寻常部众,沉声道: “吾意已决!速建夜空祠,以永祀忠心可嘉的前左使夜空。 从此刻起,邦纳任总使,亨廷、杰恩改任左右使,随侍本尊身侧。 万山青论罪当诛,交由现任三使会同五方酋长、部落耆老审判,当众处以极刑,并将其罪行遍告全部落。 将旷达、墨菲封印在祖陵附近,让他们每日面向死亡之渊,以余生向左使夜空和百余个无辜亡灵忏悔赎罪!” 低沉而又令人魂颤的声音掠向远处,无数远观者从骇然中回神。 众人意识到,神奇的星辉之塔重新铸就了花蕊女主如日曜天的神圣光环,她又以一己之力镇压四名心存叛念的超级强者,把足以长久震撼全部落数千万颗灵魂的无尚之威镌刻于大地。 就在今夜,她一举封神! 那对不怒而威的眼睛似神之双眸,眸光所向,众皆俯首。 “遵命!”邦纳、亨廷、杰恩无比恭敬的领命道。 两千余名强者相继飞回,降落在一片狼藉的元晶台下,许多人直接掉进巨坑内,却无人敢失了礼数。 “拜见花蕊女主,吾主神武!”众人齐齐伏地高呼。 缓移幽蓝眸光,看清底下近千张冷汗涔涔的面孔,花惜嫣抬起下巴,徐徐道:“首恶必除,扈从不究! 你们中间近半数人暗中依附于万山青,本尊心知肚明,但从明天开始,本尊将忘掉这一切。 尔等好自为之!” 声音落下,那些顿感释然的心虚强者差点瘫倒在地。 她螓首徐徐扭动,转视火旭时,却是一脸罕见的温柔,“火旭,我送你去竹里馆。” 橘光闪现,一股绵厚而又温柔的浮力卷起火旭的身体。 光团之上,两道几乎相依的身形,飞离残破不堪的广场,越过底下点点灯光、人影,朝东南方向飞掠而去。 “恭送花蕊女主!” 两千余名强者和数万部众齐齐高呼,汇成浩荡声波,震天撼地。 半倚在她腰背上,离一名实力恐怖的巅峰元宰如此之近,火旭却无任何不适感。 她的眼波、面容、气息无不温柔至极,似拂面而过的缕缕夜风,清凉如水。 她甚至小心翼翼的将自身威压收敛到最低程度,生怕强者威压无意间对他造成伤害。 一时间,火旭心动莫名。 早在她萌生摊牌意念之时、万山青抢先动手之前,火旭就发觉,花惜嫣作出的第一个动作竟是挥出星力护住他这个外界少年。 那种反应似乎源于灵魂深处的某种本初信念,泛滥的怒火也不能将它焚灭! 火旭相信,虽说只有一面之缘,但除父母、伯父、风飖之外,花惜嫣是世上另一个可以让他完全信赖的人,无需对她设防。 只是,他的魂力消耗极大,身魂俱乏,当心防藩篱完全撤除之后,睡意便沉沉袭来。 入睡前,耳边响起花惜嫣的轻语:“火旭,我该怎样谢你!” 这是她的真心话。 若无火旭相助,她哪有资格与万山青等人摊牌?而注定会在一场远远看不到尽头的漫长较量中备受煎熬,最终谁胜谁灭,唯有天知道! 可惜,他的实力太弱,且周身经络不太正常,否则,她将以花蕊部落最珍贵的礼物相赠,不会吝啬任何一种秘藏功法、技法,以及最高品质的修炼资源。 “请善待我的朋友,尤其是······格蕾·萝丝。”火旭迷迷糊糊的道,旋即昏昏入睡。 ······ 竹里馆门前,灯火微亮。 橘光敛尽,两道身影落地时,浮生、浮世二人腾腾腾跑出馆门见礼。 “拜见花蕊女主!” 花惜嫣挥手示意二人平身。 格蕾·萝丝飞身而出,视线瞬间锁定火旭的脸。 白卉子缓步走出,倚着门前栏杆,好奇而又略显迷茫的望着来人。 雷顿缩坐在馆内软椅上,扫一眼门外,嘴角微微一抖。 “他······怎么啦?”瞥见昏睡不醒、由花惜嫣搀扶的火旭,格蕾·萝丝惊道。 “放心,火旭只是有些困乏而已。”花惜嫣缓声道,随即冲门内挥挥手。 六名少女小跑出来,扶起火旭。 “扶他入房歇息,你们手脚轻一点!”花惜嫣吩咐道。 “是,主上。” 那群少女连扶带抬,将火旭轻柔移进馆内。 花惜嫣端视格蕾·萝丝片刻,舒缓神色,笑道:“你就是······格蕾·萝丝?” “不错。”格蕾·萝丝下意识的垂首,低声道:“方才好大的动静,莫非······尊驾身边有大事发生?” 尽管对方刻意收敛威压,且端出一副极有亲和力的笑脸,但面对拥有惊世容颜和恐怖实力的花蕊女主,格蕾·萝丝总觉得自己挺不起腰杆。 她的头脑非常清醒,断然不会像雷顿那样乱喷,污蔑花惜嫣是化形为人的戾兽。 “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刚刚结束,本尊······我说过,阁下既是火旭的朋友,便是花蕊部落的贵客,没能让贵客亲眼目睹那场表演,抱歉!” 花惜嫣颌首致歉,续道:“我将作出补偿,尽我所能,让贵客不枉此行。” 格蕾·萝丝闻声拧眉,什么情况? 目光淡淡越过倚栏的白卉子,冷冷落在馆内雷顿的身上,厌恶的撇撇嘴,花惜嫣飞快收回目光,冲格蕾·萝丝笑道: “已是子初时分,今晚我就宿于竹里馆,火旭与阁下有何需要,不妨直说,千万别客气。”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馈赠 天边晨曦初现。 头顶一弯残月,在幽径上驻足,望着四周挂满露水、苍翠欲滴的竹林,火旭的思绪有些飘忽,嘴上抑扬顿挫的吟诵道: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昨晚的惊悚,此刻的安适,一动一静之间,他的意念似乎经历了一场浊浪翻涌后的透彻沉淀,对原本排斥的禁山心生些许向往之情。 抛却外界的爱恨情仇,幽居在这片竹林之内,潜心修炼,期间肯定能得到花蕊女主的极力庇护与关照,且不必担心铁龙之流的干扰,或许,这样做更能有效承载那个生命中最本源的使命。 笑容微微一滞,花惜嫣略显讶异的道:“好像很有诗意的样子,与你修炼者的身份相比,这番吟诵倒不显违和呢。” 她浑然不知,自己身居女主之位十余载,且年过三十,此时竟活脱脱变成了一个温婉的小女人,面带煦色,目含柔意,再无半分的霸气侧漏。 她甚至忘了,上一次以宠溺语气与人说话,还是三年前面对亲弟弟时候的事。 触及花惜嫣柔和的眸光,火旭忽然发觉,她的神态生动至极,那副模样怎么也不能与流水线上诞生的工业产品画上等号。 她是一个喜怒哀乐情绪一样不缺的活生生的人,亏自己初见她时居然萌生了那番荒唐想法! “火旭,羲和帝国未必值得留恋,你完全可以留在卷帙山,先用一年时间夯实基础,然后······”花惜嫣遥指幽径深处一幢隐约可见的楼宇,笑盈盈的道: “那是观涛楼,花蕊部落的绝世功法、技法尽在此楼,时机合适的话,你可以随意挑选楼中藏品,总有几款适配的,不出三年,我有十成把握助你步入元宰之列!” 修炼三年可为元宰? 不得不说,花蕊女主端的是善解人意,瞧出了他的踌躇之意。 她的的承诺极具诱惑力。 对火旭而言,那分诱惑不仅来自令人心动的修炼前景,而且还源于这里与世隔绝的独特环境。 回到外面的世界,重新面对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又无足以压制一切势力的超级强者(譬如花蕊女主)庇护,他的处境依然万分艰难。 然而,北征未归的父母与伯父、在衰落中持续沉沦的火氏一族,都是他不愿留待日后品尝的乡愁。 逆境也好,顺境也罢,有些执念终须回到洛菲城做个了结! “飖儿妹妹还在纳室吧?” 心中低喃一声,火旭按住心头的一丝神往,悠然笑道:“多谢花蕊女主美意,外面还有我的亲人、仇人,火旭没法在此苟且偷安。” 意料中的回答,花惜嫣闻言淡淡苦笑,纵然深感落寞,但心底谈不上有多吃惊。 她最先想到的是他的父母家人。 “我知道,你丢不下家人,也罢,当我没说。只是·······可惜啊,你如今的修为还处于筑基阶段,不宜提前选择高层面功法、技法,就怕误配,错过最佳修炼路径。 若非如此,我会敞开观涛楼大门,任你选取······诶,仇人?” 花惜嫣回味火旭方才的话,确认他说过“仇人”二字,当即沉声道:“告诉我,谁是你的仇人,我率众随你出界,一举灭了他们!” “啊!”落在后面数丈远处的格蕾·萝丝闻言失色,心想这帮实力恐怖的强者若出了结界,还不把外面的世界掀个底朝天! 无需瞧格蕾·萝丝的脸色,火旭自有分寸,“请花蕊女主放心,我的仇人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丑,只要愿意,萝丝参事一人便能摆平。” 话方出口,他的心就莫名的往下一沉。 离开这个世外桃源,还是颇令人遗憾的。 一条终南捷径被彻底放弃了,别的还好说,唯独花蕊女主召唤星力的功法和那番“九天永昼”技法让他久久难以释怀。 花蕊部落是如何走上神人中界修炼路径的? 她又是如何参透此等层面的功法、技法的? 心中疑念极重,火旭却是将它轻轻放下,不愿贸然打探花蕊部落的不传之秘。 与火旭一样,花惜嫣也对眼前这个少年的功法渊源兴趣颇浓。 他实力很渣,却拥有逆天倾世的领悟力,无论是召唤星力的基础功法和屏蔽元压、气息的异能,还是参透《至尊星辰诀》、《星魂厄域》的惊人禀赋,火旭的表现都让她产生了平生仅有的强烈好奇心。 若能留住他,与之互辅互补,可以相护成就对方,一生修为有望达到创纪录的惊世高度。 不过,她非常理解火旭的选择,并愿意替他守住那些秘密,无意窥测或向旁人透露什么。 “好吧。”花惜嫣指着右边一片疏林,笑靥如花的道:“穿过那片竹林,前面有个水池,一切都准备好了,你只须脱光衣服跳进水中,像泡澡一样,浸泡半个时辰,经络异状即可消失。 为保险起见,回去后,记得在修炼前以优昙婆罗花露涂体,涂抹一两次后,全身经络便能完全归于正常。” 让经络恢复正常,这是火旭此行的唯一目的,他当然不会拒绝花蕊女主的慷慨之举。 “多谢。”支应一声,火旭纵身掠向那片竹林。 目送火旭降落在疏林之内,花惜嫣缓缓回眸,轻轻挥手。 两个玉瓶不疾不徐的飞出,格蕾·萝丝伸手接住,满腹狐疑的望着掷瓶者。 “白瓶内是优昙婆罗花露,请阁下转交给火旭;绿瓶内装有无价之宝圣源丹,是我赠与阁下的。” 花惜嫣浅笑依依的道:“阁下天赋不错,回去后每月服用三粒圣源丹,正常修炼,不出一年即可步入元宰之列。” “这······”心魂一阵荡动,格蕾·萝丝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恍恍惚惚的道:“如此重礼,我······哦,另外两人也将获赠此丹,是么,花蕊女主?” 想要拒收,嘴巴却不听使唤,末了竟顺口叫出对方的敬称。 数千年来,圣源丹只存在于羲和帝国的民间传说之中,不料在这个被结界封闭的独立世界里,它真实存在,并未失传。 格蕾·萝丝激动得手指微微发抖。 “不。昨晚火旭昏睡前,只提到了阁下一人的名字。”花惜嫣目含深意的道。 收起两个玉瓶,格蕾·萝丝抿嘴窃笑,哼,算你有良心!忽然念及那瓶优昙婆罗花露,就小声道: “尊驾不想将优昙婆罗花露亲手送给火旭?” “不了。”透过林梢,久久凝望星辰台方向,脑中映出昨夜的星辉、星魂,心底莫名泛起无尽怅然,花惜嫣徐徐道: “等他完事后,你们就此离去,恕不······远送。但愿你真能护他周全,别让我花蕊部落失望!” ······ 元晶砌成的水池,四周有卉状雕塑围出的低矮护栏。 池中水色碧绿,水面之上气雾缭绕。 赤身泡入水中,火旭顿感通体温热,察觉不到半分凉意。 水波轻漾,池底碧绿的液体似软体动物慢慢蠕动,渐渐凝作色泽极深的游丝,由慢到快,向他靠近。 无数游丝掠来,粘附于体表之上,碧液经由毛孔,往体内渗透。 用肉眼都能清楚的看见,他的躯体很快变成浅绿色,浅绿的肌肤之上,布满深色丝状物,乍看上去,躯干像极了长满苔藓的水中木板。 一缕缕温润的能量散入四肢百骸,体内似有千股涓流轻缓洗涤,周身经络缓慢伸展、膨胀开来。 正如花惜嫣所言,此刻的火旭像在泡澡,轻松惬意,遍体通泰。 当丝状物和体表绿色消尽之后,体内传来淡淡的酸涩感,经络开始收缩。 火旭不禁皱皱眉头,暗道:“不会这么快就完事了吧?” 下一瞬,瞥见池底的碧绿液体又在蠕动、凝结,他意识到,方才仅仅是开始,同样的能量输入将会重复不知多少次。 畅然一笑,火旭刚刚绷紧的神经立马松弛下来。 对花蕊女主额外嘉赏的这个机会,火旭倍加珍惜,不怕耗时长,就怕匆匆完事。 他非常清楚,只要经络归于正常,从今往后,他的修炼生涯就会张开一个浩荡无边的广阔世界,未来拥有无限可能。 用不了几年,别说铁龙,就算是古蔺·浩波,也将成为他眼中不屑一顾的蝼蚁。 甚至,在可以预见的将来,诸天都会在他面前颤抖! 火旭眼放异彩,无比期待的迎接下一波游丝来袭。 丝状物一次次粘满体表,又一次次消散,涓流冲刷与肿胀酸涩的体感愈来愈淡. 不知过了多久,池中碧绿色彻底褪尽,底层水体归于清澈。 就在火旭以为大功告成,想要浮起身体时,如开启了某处秘密涵闸似的,黑、蓝两股液体泄入池中,在池底翻涌,弥漫。 “赶紧进入修炼状态!”耳边响起花惜嫣遥远的传音。 飞快沉下双脚,触及池底,火旭刚刚在池中站定,进入“心斋”、“坐忘”状态,一束流光般的星力就从林外奔来,罩住整个水池。 这次意料之外的仓促修炼颠覆了他关于修炼路径的固有认知。 以星力代替空中的自然能量,以黑液、蓝液代替源晶矿、草液,且空间取位格外怪异,此种修炼方式在羲和帝国找不到先例。 仅凭直觉,他便能悟出此法的妙处。 如此修炼,效率奇高。 才过了不到十息的时间,星辉彻底消失,他体内的元力就充沛到了连高段元士都无法奢望的程度。 “突破了!” 感受着一阵熟悉的震颤体感,火旭惊喜的脱口叫道。 驱动元神力量内视,但见气田之上,陡然多了一个橘、黑两色相间的气旋,那股内蕴的雄浑元力根本就不该属于一名小小元少! “这是花蕊女主的额外犒赏么?”火旭喃喃道。 尽管凭眼下尚浅的根基,他还没法驾驭如此雄浑的元力,但他相信,终有一天,它会给他带来巨大益处。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我信了你的邪 三点蓝光消尽,四道人影降落在禁山南麓空旷的平野上。 失魂落魄的雷顿,一脸茫然的白卉子,疑虑重重的格蕾·萝丝,都下意识的回望晨阳下秋意浓浓的群峦。 飞回的路上,不见一个人影,不见一头戾兽,唯有连绵起伏的山峦与色泽绚丽的秋林填满了他们的视野。 昨夜还在心惊魂颤,今晨却在领略这番无边的静谧,一夕之别,竟恍如隔世。 于是,尽管心境各异,但三人的思绪都在此刻迷失于这片神秘的山野之中。 火旭也在回望。 没有告别,无人护送,就这样匆匆离开待他敬如上宾的花蕊部落,离开那个再怎么宣泄怒火也不忘保护他的花蕊女主,他很难做到挥一挥衣袖,然后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归去。 值得留恋的世外桃源,值得向往的修炼前景,已化作一经流露便已破灭的残梦,若有若无的浮在他的脑海之内。 阵阵秋风拂来,周遭树影摇曳,无边落木萧萧下。 “怎么,舍不得走?”格蕾·萝丝盯着火旭的双眸,冷不丁道。 收了花惜嫣的重礼,也没有拒绝其临别前的托付,她忽然觉得自己肩上压着一副沉甸甸的担子。 以往多番保护火旭,动因半是来自巡院特使的职责,半是源于风飖的存在,为了风飖,她爱屋及乌。 而如今,她俨然无意间许下了一番庄重的承诺。 “护他周全?我又不是他娘他姐,凭什么!”虽在暗中嘀咕,但格蕾·萝丝心底的负面情绪比拂面秋风还要微弱。 “我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哪还有什么不舍?”火旭故作轻松的笑道。 完全听不懂二人在说什么,白卉子有自己的疑惑待解,就挺着豪放的身子,走近火旭,一手搭在他肩上,不无期待的道: “告诉我,那个厉害的女子是你什么人,竟会那般给你面子?” “我是一个羲和少年,她是禁山上的女主,我们分属于两个世界,哪有什么交集?”豪女离得太近,火旭顿觉肉浪袭眼、热浪袭体,言语不知不觉变了味: “不过,我与她虽是初识,但一见面就魂交了一个时辰。” “魂交!”一声惊呼,白卉子鼓凸凸的胸脯幅度非常明显的弹了一下。 一旁的雷顿却是目光一滞,嘴角连抖。 伸出右臂向白卉子滚圆的腰部环去,火旭嬉笑道:“嘿嘿······不仅有过魂交,我与她还双修了好一阵子。” “胡扯!”一巴掌拍开那条显嫩的手臂,白卉子转身走到格蕾·萝丝身边,嘴上忿忿的道:“小男孩屁事不懂,体内燥火却旺,幻想多了,容易烧坏脑子!哼,双修?先把身体长齐整了再说!” 噗嗤!一抹嘲笑凝在格蕾·萝丝脸上。 火旭尴尬的撇嘴,想过过嘴瘾顺带调戏调戏豪女,不料在别人眼中,自己还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半大小子。 雷顿猛的挺直身子,呆楞片刻,然后失神的独自走向入口处,“我先走一步,你们······自便。” “这位黄脸大叔生得猥琐,且举止怪异,一惊一乍的,该不会吃错药了吧?”扫一眼失了魂似的雷顿,白卉子诧异的问格蕾·萝丝道。 格蕾·萝丝直接偏头,向火旭投去质问的眼神。 玩味的望着雷顿的背影,火旭暗忖道:“这家伙担心社死,大概非常乐意在禁门内孤独终老。” 他嘴上含糊其词的道:“雷顿先生嘛,他是男人,做了男人常做的事,不过,他好像走错了地方,不小心受到······围观,所以······受了点打击,现在听不得敏感字眼,嘿嘿,你们懂的。” 格蕾·萝丝、白卉子直翻白眼:懂你妹,神经病! 好在她们对雷顿经历了什么毫无兴趣,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眉头一拧,白卉子神经质般惊叫道:“啊!萝丝参事,禁山之上有人类,还有许多实力恐怖的强者,这可是大事呢!不行,我得离开禁山,随你回宗人府禀报!” “你还是省省吧!”想想古蔺·莽域的临别嘱咐,格蕾·萝丝若有所思的道:“帝国高层怕是早就知道禁山上有人,却对天下人隐瞒了此事。你我无须多嘴,该干嘛还干嘛。” 白卉子脑中好像不够用,眨了半天眼睛,才恍恍惚惚支应道:“哦,那我先去隐伏。” 目光追逐着白卉子在疏林间闪动的身影,格蕾·萝丝脸色凝重,“火旭,我不会打听你与花蕊女主之间究竟有何秘密,望你守住那个秘密,把它烂在肚子里。 花蕊部落拥有一大群实力恐怖的强者,那是一股令整个羲和帝国都深为忌惮的势力,你既然执意回到结界之外,便再也没法倚仗那股势力了,不如干脆忘记他们的存在,否则,很容易引火烧身。 我直接送你回五氏盟元少院吧,与几位教习呆在一起,别外出。记住,你的危机仍未解除!” 这番话将火旭的心念直接拉回到了外面的世界,他收起嬉笑之态,神色肃然的道:“我先去一趟太史馆,再回元少院。” ······ 太史馆,典藏室。 听见轻细的脚步声,伏案的葵秋抬起头,灯光清晰映出那张憔悴的大叔脸,以及两道近乎凝滞的目光。 “火旭!你是怎么进来的?”耸起眉峰,葵秋诧异的道,旋即偏移视线,透过那扇门,瞥见坐在走廊长椅上凝思的格蕾·萝丝,便释然的耸耸肩。 “萝丝参事可是一面活的准入证啊,只要她愿意,你甚至可以跟着她在宫城禁地畅行无阻。呵呵,扯上一面大旗,太史馆好像没人敢将你撵走。” 走近书案,在葵秋对面大马金刀落座,火旭笑道:“听说阁下近来终日闭门不出,查阅海量史料,怎么样,是不是发现了一些惊人的真相?” “真相?”毫无预兆的,葵秋瞬间变脸,目含怒意道:“火旭,我差点被你带偏节奏!哼,没日没夜忙活数日,到头来却是瞎耽误功夫! 我查遍十年前关于北征的所有史料,反复推敲,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还有······” 葵秋越说越气恼,一把掀开案上几本史册,呼的起身,以指关节重重叩击桌面,沉声道:“凡事都要追溯动机,如果说北征真相被人刻意掩盖,那么,掩盖者动机何在? 下令北征的是元正大帝,而且,北征者若还活着,谁能控制他们?康靖大帝不必为北征担责,也没法远程操控那么多青壮强者,他何必隐瞒真相而给自己挖坑? 更何况,康靖大帝即位前就是羲和皇族族长,其地位之高,仅次于大帝,在元正大帝宾天后,他有必要为了一个本就属于他的帝位,而玩一些很容易穿帮的猫腻吗? 我高度怀疑你那天在都正司做笔录时,是在故意撒谎,所谓的三彩强光,纯属无稽之谈!” 不得不说,葵秋核查史料之初,就把怀疑的矛头直指康靖大帝,此举非常大胆。 正因为悖理做了这番大逆不道的事,且一无所获,所以,他才倍感憋屈,进而恼恨涉嫌故意带节奏的火旭。 淡望着葵秋的那双怒目,火旭摊摊双手,笑道:“看来,阁下已询问过北海人。” “没错!”葵秋猛甩宽大的袍袖,俯身移头抵近火旭的脑门道:“梅馨公主金口玉言,她说,十年前,帝国北征强者全部陨落于枫泾口,无一人生还,这与羲和帝国的口径完全一致!” 火旭缓缓摇头,他绝不相信双方的口径会完全一致。 细节上差异颇多在所难免,这种不同寻常的“一致”绝对是商量好的,表明帝国已与北海人就岩郡、沃兰郡乱象达成了某种交易。 不过,他没有点破,而是没头没脑的发起了感慨:“岁月是至高无上的强者,把无数真相封印在历史长河里,一名只会记流水账的太史,又岂能解锁得了封印下的真相!” “你!”葵秋郁闷落座,瞪眼呼着粗气道:“别想故技重施,没用,在我眼里,你只是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白话少年!” 直视葵秋,火旭不慌不忙的道:“我说皇家禁山之上有人类居住,阁下信么?” “我信······”葵秋气不打一处出:“我信了你的邪!” 远远听见火旭说起禁山有人居住,格蕾·萝丝沉着脸,飞快走来,进门后,她站在一排书架边随手翻阅史籍,不时抬眼警示火旭一番。 “那便用两万年前的古籍说话吧。”火旭若无其事的道:“只须撇开史官编撰的史书,翻阅少许民间学者撰写的古籍,即能轻易证明我是一个说话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白话大王,这么好的机会,阁下也要错过吗?” 心中如塞了堆沙石,葵秋堵得慌,没心情搭理首次做客太史馆的格蕾·萝丝,在桌边白色键盘上瞅准一个按键,飞快按下,嘴上道:“如你所愿!” 排列整齐的书架移开尺许,地上齿轮转动,传输带将一个落满灰尘的木匣径直送到桌边。 关掉传输机关,葵秋打开木匣,捂着鼻子用手扇扇飞尘,狠狠白了火旭一眼,才从木匣内挑出一本发黄的古籍,迫不及待的翻开封皮、扉页。 舍了书架,格蕾·萝丝走近二人,盯着葵秋,屏息静候下文。 葵秋看着一段文字,忽然肩头一震,目光凝住,呆愣良久后,略带颤音念道:“卷帙山上有花蕊部落,其部众之数逾千万,花氏声称其先祖来自昊天之上,为天祗花花精······ 花蕊部落拒与羲和人为伍,不愿臣服于羲和帝国,帝国不时召集举国强者伐之,战端绵延数万年不休······”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 史海钓沉 沉默。 典藏室静可闻针。 三人都是默不作声,但心态各不相同。火旭在沉默中暗爽,葵秋在沉默中尴尬,格蕾·萝丝则悠然望着屋顶出神,仿佛对这段不传于世的秘史全然无感。 五年前,太史馆刚刚完成重新修撰史书的浩大工程,葵秋作为总编,未加核查,同意沿用两万年前官方史籍上的说法,说当年羲和强者为一劳永逸阻止戾兽为患,在卷帙山一带大规模结界······ 而太史馆记载的历史与被尘封的古籍所载史实相比,竟是如此的大相径庭! 葵秋的思绪在无尽的迷茫与羞愧中沉沦。 嘴上发出几声呓语般的碎碎念,心绪沉沦至谷底,葵秋猛然回神,飞快斟酌措辞,以掩饰方才的失态: “或许······彼时的史官太过疏忽,以至于把布下结界的借口当成真实的史实加以记载,只说结界之内有戾兽,而绝口不提其上的花蕊部落,从而误导后世史官两万年。 不过,这仅是孤例,并非史学界的常态,不构成你质疑北征真相的正当理由。” 话方出口,葵秋便懊恼的猛然偏头,因为,此番辩解极其乏力! 一部与古籍完全不符,严重失实的史书,修撰者的渎职岂是靠一句“疏忽”就能撇清的? 两万年前的史官不是活在真空中,卷帙山上是否有人,布下结界是为了封住戾兽还是为了堵人,他心中没点数吗? 而且,葵秋口中的“孤例”侧证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那便是如果有人故意掩盖历史真相,并有能力彻底截断世人的溯源途经,只要时间足够久,伪史便会成为人们心目中的正史。 “呵呵,以谁能从北征事件中受益为切入点,甄别史实真伪,方向固然正确,然而,阁下何不想想,北征之后,最大受益者有可能不是康靖大帝呢?” 无意拿陷入窘迫中的太史开涮,火旭正色,转移话题道:“敢问阁下,十年前,元正大帝与裕惠皇后果真是自尽归天的么?据说,当时帝、后虽屏退了近卫,但身边并非无人侍从。” 面色一震,格蕾·萝丝厉目看向火旭,想要喝止他胡言乱语,可心底那抹隐隐的期待驱使她闭了嘴。 一介宗门少年,大胆言及敏感话题,事涉元正、康靖两任大帝,换在别处,自然是颇为犯忌,不过,在这个闲人罕至的典藏室,与言行不受禁制的太史深度探讨往史,倒也无妨。 令她倍感诧异的是,火旭竟把怀疑的矛头指向当年元正大帝身边的近侍之人。 而那个近侍者不是别人,却是礼藩院正卿古蔺·浩波! 作为都正司司正,五年前上任伊始,她曾密查元正大帝、裕惠皇后离奇自尽事件,最后无果而终。 不是没有怀疑过元正大帝、裕惠皇后的死因,但一个七星元宰,一个三星元宰,帝、后的实力如此强悍,除了自尽,谁又能让他们非正常陨落? 须知,彼时近侍御前的古蔺·浩波仅为五星元爵。 “绝无可能!”葵秋摇头,断然否认道:“太史馆的史籍记载得非常清楚,北征者悉数陨落的消息传来,执意发动北征的元正大帝深感自责,觉得无颜面对反战声浪极高的皇族和都城各宗门,最后竟与裕惠皇后一同自尽,以谢天下。 不必怀疑侍从,当时只有礼藩院正卿古蔺·浩波随侍在元正大帝身边,一个五星元爵,即便有异心,也无力对两名元宰强者构成致命威胁。” “是么?”望着一旁略显紧张的格蕾·萝丝,火旭淡然道:“不知何时,我好像听人闲谈时提起过,在皇族竹离部中,古蔺·浩波一家地位超然,俨然自成一族。” “那是多年前的事,古蔺·浩波之家不是地位超然,而是其先辈生性孤僻,与竹离部其他成员交往甚少,故而被某些皇族强者戏称为‘自成一族’!”葵秋连忙纠正道。 火旭悠然一笑,徐徐道:“太史先生是否想过,若非祖上实力超群,古蔺·浩波家族配得上‘自成一族’的称号吗?” 葵秋猛的抬头,目光凝滞,随着时间的推移,脸上骇异之色愈来愈盛。 格蕾·萝丝不由得脑洞大开,心念电转,如有所悟,却又搞不清自己究竟悟出了什么。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社交层次极低,所掌握的信息量非常有限,可他仅凭日常所闻所见,就能建立一个完整的信息池,并敏锐的从中找出关键词,一番串联之后,居然能把她的思绪导入一条从未涉足的全新蹊径。 其记忆力与逻辑分析能力之强,在她所熟知的高智商者中,竟是无人能出其右。 妖孽! 不知不觉的,格蕾·萝丝对接下来葵秋如何回应充满了无限期待。 挠着脑袋,葵秋一脸无奈的道:“从何查起?” 抬起双脚架在书案上,火旭从容的道:“古蔺·浩波应该很早就出任礼藩院正卿了,任职时大概还未跨入元爵行列。 试想,区区一名元烈强者,却能成为堪与国相、武道府执事、宗人府宗正比肩的帝国要员,太史先生不觉得奇怪吗?” 柳眉一扬,格蕾·萝丝眸光骤亮,急道:“正卿大人于元正九年任职礼藩院,太史可查十五年前的皇族耆老举荐录!” “好!”葵秋闪电般拍下按键。 机关重新开启,顺着传输带,一个光彩熠熠的大号元晶箱渐渐抵近书案这边。 火旭不由得睁大双眼,心底有分小期待。 从日常所获零碎信息流中截取关键信息,甄别真伪,作出价值判断,此类复杂的脑力活难不倒他。 事实上,在秋试那天他回击时轴、铁龙时,早已完成了缜密的算计。 时轴的背后靠山是古蔺·浩波,而古蔺·浩波是北征失败事件的最大受益人,这点是可以确定的。 古蔺·浩波之所以能受益最大,全拜其家族的强大实力所赐,这在火旭的算计中,也属于大概率事件。 但火旭没有试错的资本,大概率事件不意味着它百分之百属实,一旦出现偏差,造成误判,他将陷入更大的危机之中。 所以,火旭来此的唯一目的,便是查证古蔺·浩波一家在皇族中被称为“自成一族”,是否真的源于家祖实力。 他根本不相信没有实力的家族,能推出执掌帝国权柄的台面人物。 “咔!” 关掉机关,葵秋匆匆打开元晶箱,一顿胡乱翻找,却久久没法锁定目标书籍。 格蕾·萝丝快步上前,沉下神识,挥手间,一片蓝光透入元晶箱,覆住其内近百本《荐举录》。 箱体上方顿时现出一片浮光,映出几行蓝色文字,注明是某个皇族耆老举荐古蔺·浩波时的发言实录。 “古蔺·浩波颇具才干,虽仅为九星元烈,但其父亲、叔父均为六星元宰,其祖父古蔺·芃御更是皇族实力最强的巅峰元宰,他们一向不喜声张,终日幽居故里,皇族要员几乎忘记了他们的存在。 然而,帝国长期无视三名元宰的强大实力,这样做合适吗?若不招揽古蔺·浩波入仕,大帝陛下怕是根基不稳。” 心头一阵狂震,格蕾·萝丝喃喃自语道:“古蔺`浩波受举荐入仕至北征事发,时隔五年,其父亲、叔父都是六星元宰,五年内不难连升两级,成为实力超越元正大帝的八星元宰。 而古蔺·芃御年事虽高,突破艰难,但经过五年时间的潜修,完全有望步入元亨行列。 一名元亨,两名高级元宰,这是一支何其强悍的力量啊!” 她进而想到,古蔺·浩波的祖父、父亲、叔父应该都还健在,时至今日,他们的实力又提升到了怎样惊人的高度? 而且,只要细加思量,就不难发现,火旭的推断完全正确,古蔺·浩波的确是北征事件的最大受益者。 自康靖元年开始,礼藩院就取代宗人府掌管天下多数宗门,取代相府掌管各郡主官的升迁与贬谪,成为帝国最显赫的实权机构。 可是,古蔺·浩波疯狂攫取实权的目的何在? 北海郡、岩郡、沃兰郡先后生乱,是否与古蔺·浩波的作为有关? 一个拥有三名超凡强者的隐逸家族,会否成为康靖大帝的心病? 连串疑问闪过脑海,格蕾·萝丝来不及逐一给出答案,但她很快就想清楚了一件事:火旭在紫阳广场硬怼时轴时,皇后最后选择站在火旭一边,此事看似不可思议,但从帝、后防备甚至有意拿捏古蔺·浩波的权谋中,可找出最合理的解释。 而火旭这个少年,某些言行看似莽撞,实则谋定而后动,一切变数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葵秋不像格蕾·萝丝那样想得很深,只是怔怔的道:“元正大帝宾天时,巅峰元宰或高级元宰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宫城,这并非难事啊。” “太史先生!”格蕾·萝丝沉声道:“有些事不宜宣之于口,谈论往史的言论只能留在典藏室,出了太史馆,你我尚需管紧自己的嘴巴!” 蓦然醒神,葵秋不满的嘀咕道:“我自有分寸!” 移目看向神色如常的火旭,格蕾·萝丝小声道:“该回五氏盟元少院了。” 放下双脚,火旭缓缓起身,目光清澈而又淡然。 消除最后一丝悬疑,从此可以笃行先前定下的策略,但他的内心谈不上有多欣喜。 用指关节敲敲书案,他在葵秋身边一笑而过。 只是,不知为何,忽然间似有潜伏极久的心念萌动,他很想查看有关元正大帝、裕惠皇后的史料。 “还是留待来日吧。”暗叹一声,火旭快步追至格蕾·萝丝身后。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 神秘来客 五氏盟元少院,通往广场的小道。 格蕾·萝丝伸手示意火旭驻足,神识探清周围数里之内无人,才压低声音道:“火旭,有一点我想不通,古蔺·浩波出仕时仅为元烈,而其祖父、父亲、叔父却是元宰,礼藩院正卿这省事,但也错过了许多美味,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们则不然,个个都是美食家,大快朵颐,乐在其中。” 眉毛一挑,竹喧的双眸顿时亮了:“这话说的,不用进食并非等于不能进食,国相大人只要愿意,可以随时享用各种美味佳肴。 莫非云教习以为自己的年纪多出国相大人两轮,而实力落后他三个大阶,所以心里不是滋味,需要喝点醋入味啊?” 云熙再次红脸,竖起一根指头,急道:“我与国相大人的年龄之差不是两轮,而是······一轮多一点点!” 火旭不禁捧腹大笑。 山海的目光依然被风凌牵引,没听清方才的对话,却被火旭的笑声感染,跟着大笑。 哄笑声中,云熙的一张老脸涨得愈发通红。 格蕾·萝丝对底下的笑谈浑然不知,凝思间,忽然目光一亮,冲前院那边打起了招呼:“风族长,为何今日才来?” 那边很快响起风云的声音:“萝丝参事,幸会。” 片刻后,风云夫妇和三名陌生人缓步走进后院,高台上的饕餮者赶紧咽下食物,离座起身。 风凌快步迎上前,“父亲,母亲。” 火旭静静打量着来人,脑海中浮起数团疑云。 身着元士黑袍的风云还是那么淡然,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然而,火旭忽然觉得,他的真实实力远非一名九段元士那么简单。 照说,女儿随父,可从风飖的相貌中,竟找不出半分与风云相似的体貌特征。 风飖的母亲名叫古蔺·依兰,据说来自皇族捻青部,火旭与她曾有数面之缘,每次相见时,她都和今天一样,一袭素群在身,浅笑依依、温柔可人的样子。 不过,火旭今天头一次觉得她的身上隐隐散发着强者气息,怎么看都不像个素人。 若把风飖与她母亲放在一起比较,二人除了脸型略有一点点相像之外,眉、眼、鼻、唇乃至身段却是两人两个样,相似度太低。 “呸,去了一趟太史馆,思维竟变成了脱缰的马,野得每边了!”心底暗暗埋怨自己失礼妄测,火旭就想作礼与风云夫妇打招呼。 视线触及那三名陌生人,他忽然一怔,缓缓放下刚刚抬起的双手。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 一位老者,两位中年人,三人皆着寻常袍服,面部被斗篷半掩,目光淡然,无意用视线触碰周遭的人与物。 尽管来人刻意收敛着,但一股沉重如岳的威压还是瞬间突破了火旭的元神屏障,直透灵魂深处。 三人绝对都是元宰阶别的强者! 尤其是那名老者,威压强度之高,与禁山之上的邦纳相比,不遑多让。 实力强悍至此的三名陌生人突然降临五氏盟元少院,显然是冲着风飖而来,这给风云夫妇,更给风飖蒙上了一层愈发神秘的面纱。 即便拼命压制好奇心不让自己深想,火旭也隐隐预感到,在好戏连台的洛菲城,又一场大戏即将开演。 飞落于后院之中,格蕾·萝丝对风云夫妇的来意和三名陌生人的实力,似乎早已了然于胸,不惊不疑,神色淡定的道:“等风飖出来后,风族长打算将她带回家中?” 没有否认,也没有正面作答,风云礼道:“这些年来,多谢萝丝参事还有诸位教习的精心关照,诸位对飖儿之恩,风某没齿难忘!” 飞快移目看向火旭,古蔺·依兰柔声道:“还应该感谢小旭,谢谢你这些年一直照顾着飖儿。” 再也见不到风飖了吗?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涌上心头,火旭无言以对,本能的抬手施礼,算作回应。 “风飖突破后,其等级尚需元少院正式检测确认,然后颁发元士证书,赐袍、赐剑,这是惯常流程,风族长不打算走完流程后在将她带回?”格蕾·萝丝轻声道。 风云摇摇头,礼道:“萝丝参事的美意,风某心领了,只是家族有诸多琐事,急需飖儿回去,方能料理清楚。” 有元士之实,却不稀罕彰显荣耀的礼仪流程,除了那些独立修炼者或出没于落霞山脉、东海之滨的亡命元士,帝国哪个少男少女做得出来? 苦修数载,十五岁的风飖终于晋入元士行列,这在同龄人中,将赢得何等炫目的荣耀啊!而风云弃之如敝履,此举令云熙、山海、竹喧大感错愕。 心里明镜似的,格蕾·萝丝不想多问,语带双关的道:“回家也好,不过,家事事小,风飖的安全事大。 凛冬将至,但愿风族长能不受旁人干扰,让她幽居于风氏一族吧,别去外面经历风霜雨雪。” 耳闻至此,那三名木头人似的陌生人终于有了反应,刹那间,三双隐含怒意的目光齐齐掠向格蕾·萝丝。 “是。”风云含笑唯唯,忽然扭头冲火旭道:“有你在场,风叔未必劝得动飖儿,就怕她不肯回家啊,对她用强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这算开撵么?承受着风飖父亲带给他的憋屈,火旭没法抗争,只能将憋屈强行咽下。 风飖身上蒙着一层神秘面纱,揭开那道面纱,火旭不是没有能力,而是没有意愿。 恍惚间,他意识到自己留在此地,已经妨碍到了风氏,或许还会妨碍到风飖,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瞧着火旭纠结而又略显尴尬的样子,风凌劝道:“火旭,你早该想到,飖儿迟早都是要回家的。不必告别,这不是永诀,未来你仍有机会见到她。” 什么话也没说,火旭抬手施礼,然后纵下高台,迎着劲吹的秋风和如雨而下的黄叶,快步踏上甬道。 仿佛被恼人的秋风洞穿了灵魂,他的内心一片悲凉,封闭在潜意识里的对风飖身份与未来人生的模糊判断,却在此刻萌动破壳,冒出一道直接省略了推导过程的结论。 这结论更像是某种意念凝结成的执着期待,渐渐塞满了他原本空荡的脑海: “飖儿,但愿从今往后,你能开启一段轰轰烈烈的人生!” 望着火旭渐行渐远,被秋林半掩的背影,格蕾·萝丝示意云熙、竹喧道:“你二人跟着他。” ······ 支开山海,格蕾·萝丝也告辞而去,把小小院落完全留给风云一家人。 信步而走,不出一里地,就在未名湖畔的柳林里,她倚树而立,心底有分如释重负的感慨,却又夹杂着些许担忧。 暗中保护风飖数年,如今眼看自己的角色即将被更具实力的强者取代,个中滋味一言难尽。 对她而言,风飖身上的所有的秘密都不是秘密,她瞒着所有人,甚至没有把详情告知云熙、山海、竹喧三名亲信,而是默默的充当着一名恪尽职守的保护者。 对此,她无怨无悔。 唯一让格蕾·萝丝感到愧疚的,是她竟然对国相莫斯隐瞒了此事。 欺骗辞不以为然,但格蕾·萝丝的思绪显然没有被火旭的那番暗示带得太远。 瞥见莫斯脸上的那抹浅笑,她展颜一笑,刚刚浮上心头的那分疑虑瞬间消散殆尽。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格蕾·萝丝会心甘情愿的从命。 稍作凝思,她转弯抹角问道:“此事终究绕不开五氏盟,须征得五氏盟掌事者同意,而国相大人多年来一直有意与五氏盟保持距离,属下就这样代表相府,直接替五氏盟做主,合适么?” 眉头一展,莫斯笑道:“放心,你先说服火旭,后面的事自有宗人府那个新得皇后垂青的宗正料理,此人刚获梦寐以求的实权,正想到处刷存在感呢。” 这番话的意思非常清楚,但格蕾·萝丝听着,总觉得里面有种异样的味道。 但她再无借口拖延下去,只好点头,“属下遵命。” 笑望格蕾·萝丝良久,莫斯柔声道:“我先回相府,秋深露寒,你当心自己的身子。” 砰砰砰······格蕾·萝丝再度为情所动,心头如小鹿乱撞,智商直线下降,竟傻傻的问道:“国相先生·······在您心中,是否容得下萝丝的一片痴······” 莫斯飞快竖起右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我非草木,岂会无情?你的心意我知,我的难处你懂。 你本该是大帝陛下身边的近臣,却暗中追随我多年,你我之间的儿女私情若是传开,必遭大帝陛下深度怀疑,并招致政敌疯狂围攻。 权位虽是身外之物,但既然上了这条船,便身不由己,丢掉它,你我都不得善终。 再等几年吧,最多十年,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话音落下,橘光腾起,莫斯的身影转眼就消失在茫茫暮色中。 十年?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青春还够不够十年? 望着远处那道橘光的残影,格蕾·萝丝鼻翼翕动,目中泪光滢滢。 她不知该为心仪男子的那句承诺感到幸福,还是感到悲伤。 入夜了,无月,亦无星辰。 眼角泪痕风干,迎着萧瑟秋风,格蕾·萝丝飞身而起,掠向云熙、竹喧的气息所在处。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两处闲愁 火旭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完成晚间修炼的。 躺在冰冷的元晶地板上,他辗转反侧,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洞外的夜色中,萧萧梧叶送寒声。 躺倒复坐起,坐起再躺下,犹如百爪挠心,火旭脑中映着未名湖畔的一汪秋水,终于一骨碌起身,快步走出石室。 金刚树下,篝火正旺。 一脸落寞的格蕾·萝丝背倚树干,手拿一个椭圆形元晶酒壶,循声偏头:“她走了,你现在赶过去也没用。” 目光黯淡下来,火旭心灰莫名,一个久远的词汇,从遗忘的岁月里飞出,钻入他的脑海。 ——离愁,奇怪的离愁! 失神的眸光映着篝火,遥对漆黑的夜空,格蕾·萝丝举起酒壶,“咕咚”灌下一大口酒,空气中弥漫着烈性酒的浓郁气味。 大约喝了不少酒,她的脸非常苍白,人已微醺,用略显迷离的眼神痴望夜空良久,自言自语似的道: “两人若能从情窦初开的少年时代携手,相依相守一直走到生命尽头,初恋即为终生所恋,那该是何等完美的人生啊! 少年人全然不像职场男女那样现实、功利,后者离名利、恩怨越来越近,却与爱渐行渐远,实在是可悲! 而你······明明有一份美好的情缘摆在眼前,却注定要与之生生错过。她有她的归宿,你有你的未来,你们的人生轨迹不同向,此生再想找到交叉点,难啊!” 听觉自动屏蔽掉格蕾·萝丝话中惆怅的意味,仅凭直观感受,火旭便做出了恼怒的反应,反唇相讥道: “面对现实吧,萝丝参事,与其苦苦守候某位可望不可得的男神,不如先挑个你看他顺眼、他对你有意的合适男人相处,反正世俗男女大多如此! 异性相吸嘛,剔除那些相貌、品行极度令人厌恶的人,寻常男女之间相处久了,很容易配对成功。 想那么多干嘛?就当搭伙过日子呗,处得来便是夫妻,处不来就一拍两散。嘁,理想中的完美爱情又不能当饭吃!” 面色一凛,格蕾·萝丝从自哀自怜的情绪中回神,感觉火旭的话非常刺耳,不禁借着酒劲怒斥道:“人小心花,成长中的渣男一枚!” 火旭愣神:我这是怎么啦,莫名其妙的与格蕾·萝丝就男女之情置气? 苦笑着摇摇头,火旭缓声道:“回到洛菲城后,萝丝参事俨然成了我的保护神,我猜,阁下一定接受过花蕊女主的托付。” “你倒是聪明!”怒意敛去一大半,格蕾·萝丝缓缓放下刚举至唇边的酒壶,迎着夜风消去几分酒意,不置可否的转移话题道: “我猜花蕊女主也挽留过你,哼,躲在绝世强者的羽翼下一心晋阶升级不好么?何苦回来,重新做回拼命自保的微末少年!” 耸耸肩,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火旭显然并不后悔离开卷帙山。他悠然吟诵道: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什么意思?”格蕾·萝丝斜视着火旭道。 “这个世界并非仅仅属于那些显赫人物,小人物也能从中找到一席之地。何况,自古以来,又有哪位神话般的强者不是起步于微末之时?” 格蕾·萝丝余怒尽消,佯嗔道:“嘁,神经病!” 忘却少年人那丝飘忽不定的烦恼,火旭移步近前,坐在篝火旁。 夜风吹得火苗伏地,呼呼直响。 山脚之下,也有一堆篝火,火光映出云熙、山海、竹喧的身影。 侧望山下的篝火,火旭问道:“他们都是阁下的心腹吧?” “别用‘心腹’这样的字眼指代他们。”格蕾·萝丝弯腰朝火堆上添加几截粗木,然后淡淡应道:“三人实力低微,三年前差点被武道府打发到庞普高原那个蛮荒之地当值,是我留下他们改任五氏盟元少院教习。 他们非常珍惜这份留居都城的机会,仅此而已。” 瞅准一丛枯黄的秋草,她席地而坐,盯着对面的火旭,郑重其事的道:“为了应对沃兰郡、岩郡之乱,帝国亟待与北海人达成协议,北海人亦有此意。 北海方只提了一个前提条件,便是一个月后,帝国与北海国各出三名天才少年,来一场公平竞斗。此条件无损于帝国利益,所以,相府有意促成此事。 火旭,我若让你出任帝国竞斗选手,你会同意吗?” 眼皮应声上翻,火旭感觉怪怪的,一时无语。 从心理年龄上看,他不是一个想拼命证明自己的无知少年,根本不愿去拥抱一文不值的所谓高光时刻。 此前他挑战皇家武道府两名少年,那是被迫的,并非出于他的本意。 经过两场竞斗之后,他暴露了一身的秘密,这个时候,明智的做法便是蛰伏,淡出人们的视线。 然而,如今他对格蕾·萝丝的态度已迥异于往昔。 一系列复杂的经历告诉他,眼前这个高冷的轻熟女,是他在羲和帝国可以充分信赖的保护者! “既然是萝丝参事的意思,我便没有拒绝的道理。”火旭勉强笑道。 格蕾·萝丝抿嘴暗笑,顺利完成国相交付的任务,她开心极了。 举起酒壶又灌下一口酒,她仰头凝望夜空,脸上挂满微笑,眼中却闪着泪光,忽然有节奏的拍打酒壶,轻声唱起一首红遍都城的民谣。 她的音色并不悦耳甚至有些暗哑,但那道对着夜空唱响的歌声,仿佛沾染了篝火的温度,在寂寥的山野里飘荡,显得极其温暖,动听。 望着沉浸于自己的内心世界之中,旁若无人歌唱的格蕾·萝丝,火旭颇为动容。 很难想象,一向高冷的她,身为堂堂巡院特使、皇家武道府参事、都正司司正,居然会如此忘乎所以的酗酒,纵情。 大概只有冠绝天下的美男莫斯,才会令她堕入情网无法自拔吧。 他犹豫着,很想替她驱散眸光里的那丝凄楚,又怕出言不慎,破坏了她笑靥里的那分甜蜜。 待歌声歇止,他双手撑地,仰望头,莫斯是否向你彻底敞开过他的内心世界?” 格蕾·萝丝眸光微荡,心底有如遭刀片划过,一丝痛楚油然而生。 她不得不承认,这些年,她和莫斯之间,人与人每每近在咫尺,可心与心总是远隔天涯。 记忆中,莫斯的音容笑貌格外清晰,可他的形象依然笼罩在云里雾里,她看不真切。 “你懂个屁!他是国相,无需向属下敞开内心深处那个宏大的世界。”格蕾·萝丝压住心底的那分荡动,直接爆粗口。 “唉!” 一声叹息,火旭本想放弃这番一厢情愿的努力,然而,只过了一息时间,他又回心转意:“阁下心中是否也有一个不为莫斯所知的世界?若有,那么,暴风骤雨降临时,你的世界与莫斯的世界是自然而然的实现完美对接,还是彼此对立,互不兼容?” 心底陡然一沉,格蕾·萝丝立马怔住。 她本能的想到了自己频频现身于五氏盟元稚院、元少院的初衷,那个不为任何人知晓的秘密,一旦由她向国相莫斯坦陈,结果又将如何? 格蕾·萝丝不禁忧心如焚,但她把这分忧郁归因于火旭的挑拨,“你闭嘴吧,无端猜测是疯子的行为,任何时候,我都不会怀疑国相大人会践踏我的底线!” “咳!”火旭被口水呛住,内心差点崩溃,纠结半天,才无奈的道:“好吧,换个话题。莫斯热衷于以软手段平息两郡之乱,并极力与北海人交好,阁下是否想过,他这样做,究竟是心怀天下,还是出于一己私念?” 格蕾·萝丝炸毛,抬手指着火旭,厉声道:“这不还是无端猜测么!” “不,此事可预判,可验证,是猜测不假,却与无端沾不上边。”火旭淡淡的道。 “如何预判,又如何验证?”格蕾·萝丝冷冷道。 摸摸下巴,火旭徐徐道:“对两郡之乱,帝国政要最先想到的必是让相府出面接雷,莫斯若扛不住压力,便只能率他所能控制的数郡宗门强者远征岩郡、沃兰郡。 不过,莫斯绝对不会以牺牲自己的势力为代价,为帝国赴汤蹈火,他极有可能找个借口,让他控制的各郡宗门强者置身事外,令远征之议不了了之。” “怎样的借口?”格蕾·萝丝咄咄逼人的追问道。 这也要问?火旭瞠目,旋即抠着头皮道:“譬如说,谎称落霞山脉一带,戾兽有暴动的迹象,须调集外郡强者前去戒备。” “好,你便等着被打脸吧!”格蕾·萝丝怒声道。 无奈的摇摇头,火旭起身,淡淡的道:“那便拭目以待,帝国定出远征沃兰郡、岩郡的计划遥遥无期,就算哪天二郡步了北海郡的后尘,也不足为奇。” 丢下这番话,火旭冲呆呆愣愣的格蕾·萝丝挥挥手,然后缓缓走向洞口。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 准初段元士 子夜之后,劲风歇止,山间开始升温,到黎明时分,洛菲城迎来了一场罕见 阵阵刺耳的雷鸣中,不时有闪电垂落下来,而秋雨仍迟迟不肯光顾久旱的大地。 倚在洞口看看天色,火旭想着风飖的去向,情绪有些低落。 然而,生活还得继续。 神识透入太素灵盘物灵之内,瞧见里面一大堆黄源晶、绯源晶和两株异草、近百株魔血菇,他的眼睛顿时亮了。 凭借这笔财富,足以自创宗门,创建一个专属于他的大宗门。 生生压下私藏这笔财富的念头,火旭觉得把它们留给实力衰弱的火氏,或许更有意义,就看能否在合适的时候认准合适的人,交出这笔为数惊人的源晶矿了。 他会留下异草与魔血菇。 外出的时候,物灵内有风有阳光,但缺水缺土,他还得尽快在里面铺上一层肥沃的土壤,并隔三差五的洒洒水,想想都觉得麻烦。 若将草、菇移植到他自认为隐秘的地方,却显得太过冒险,一旦被哪位走了狗屎运的路人发现,怕是连渣都不会剩下。 “唉,还是自己做农夫吧。啊······糟了!这该遭天谴啊!”发觉物灵内数十滴魔血菇汁液早已滴落,凝成了一颗颗固化的斑点,火旭顿时肝疼肉疼得不行了。 此处石室是他母亲当年修炼的地方,里面倒是不缺器皿。 发觉三株魔血菇体表上又有汁液凝结,不知何时滴落,火旭连忙找出三个元晶钵,置于液滴之下。 松了口气,火旭从物灵内取出一个玉瓶,那是花蕊女主托格蕾·萝丝转交给他的赠品,瓶内装有优昙婆罗花蜜。 手握玉瓶,回想起格蕾·萝丝昨夜的话,火旭怔怔的道:“我又做回了微末少年?” 这好像就是事实,一个刚刚完成突破、年不足十六的九级元少学员,搁在无数元士、强者面前,不是微末少年又是什么? 好在经络孱弱的问题很快就不会再困扰他了,今天,明天,后天·····两天之后,一切都将归于正常。 对他而言,只要勤于修炼,不断觉醒,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他的修为必能达到一个令人咋舌的惊人高度。 怀着无限憧憬,他脱下袍服,打开玉瓶,在体表上涂遍优昙婆罗花露。 无色无味的花露顺着毛孔,渗入体内,他的周身经络缓缓鼓凸起来,鼓凸部位有的如蚯蚓,有的如笔直的线形虫。 鼓凸的经络微微蠕动,他却几乎没有任何体感,不痛不痒,不酥不麻。 只是,他隐隐察觉到了经络的张力,极其轻微的张力,若非凝神感受,他很难感知它的存在。 外面雷声隆隆,他却浑然不觉,亲眼见证着经络鼓凸与回缩的全过程。 经络蠕动的幅度越来越小,节奏越来越慢,终于赶在一道炸雷劈落在圣源山山野,雷声震耳欲聋的时候,蠕动的经络归于静止。 然后一点点回缩。 不出二十息时间,蚯蚓、线形虫状的鼓凸部位完全消失,体表变得平滑如初。 摸摸臂上光滑的皮肤,火旭灿然一笑。 雷声短暂间歇,便在这个时候,一道清脆似雨滴的声音钻入耳朵,他连忙将神识沉入太素灵盘物灵之内,但见三个元晶钵中,有一个钵底晃动着一颗殷红的液滴。 取出那个元晶钵,飞快的仰起脖子,将液滴倒入口中。 液滴落肚,一时间,味蕾绽放,魂海清明,精力焕发,三种舒爽的感觉同时浮上心头。 快步至水池边舀上半钵水,然后反复摇晃元晶钵,直到钵底残留的液滴被冲刷干净,他才一口饮尽那半钵水。 舔舔嘴唇,品尝着那分连熟水也无法稀释的鲜美,火旭从物灵内取出一块绯源晶。 不确定元少饮用魔血菇汁液能否取代日常修炼,为保险起见,他打算不废今天的晨修。 只是,元少学员很难榨尽绯源晶所蕴含的能量,若拿绯源晶修炼,能量残留、漏损极多,又不能重复使用,所以,再富有的土豪也不该如此暴殄天物。 不过,他不甘心续用青源晶修炼,那种低质源晶矿石所含能量甚少,根本配不上他新晋的土豪身份,如此扣扣索索的过日子,实在是没劲。 于是,火旭收起绯源晶,换上一块品级低一等的黄源晶,截取重约一两的一小块,将它置入琥珀色元晶碟内。 没有百草液,只能续用六草液。 洒入九滴六草液、九滴熟水,火旭踏上火焰图案的正中部位,双手捧碟置于胸前,催动元神进入“心斋”、“坐忘”状态。 流光般的自然能量飘逸入室,为数之多,竟是上一次在此修炼时的数倍! 元晶碟上冒出淡淡的氤氲之气,集聚片刻后便弥漫开来。 流光在气雾中闪烁,气雾如雨云般蒸腾,渐渐笼罩住火旭的周身。 炼化精纯的能量绵绵钻入体内,汇入青色气旋,催动气旋飞转。 而那道橘、黑两色相间的气旋,竟同时释放出一缕浓郁的黑色气雾和一缕极淡极少的橘色气雾。 黑色气雾附着于肉壁之上,渗入肉体,顺着经络散布于周身,最后沉淀在肌肉与骨骼之内。 顿时,犹如触发了某处机关,全身骨骼咔咔轻响,肌肉有节奏的抽搐,但他感受不到半分痛楚。 极淡极少的橘色气雾直接变青,并凝聚成团,汇入那道青色气旋之内。 火旭的元神力量不难察觉到,原来,离开禁山前修炼而成的两色气旋竟有如此妙用! 黑色气雾可以淬炼他的身体,强化经络与骨肉组织,长此以往,他的躯体将变得越来越坚韧,待实力提升到一定程度,寻常强者即便加持武器,也很难伤害到他。 橘色气雾则等同于花蕊女主给他直接植入的元力储备,每修炼一次,气旋便释出与修炼所获能量相当的元力,如此修炼,相当于“买一送一”。 此刻,元神周游的世界仍是那片浩瀚的星空。 视野改变意识,无限大的空间会把一切自然现象的规模缩小到可以权当一方景色欣赏的程度。 譬如,星体爆炸或解体恍如烟花炸响、水泡破裂;以无垠的空域为背景,宇宙风暴摧动的天体像极了秋天的落叶。 而接近于绝对零度和普朗克温度的至冷、至热现象,总能被无际的星空包容、限制、消解,像寒暑的交替与并存那样,标出宇宙的经纬分野。 元神似乎具有记忆力,它的感知长时间驻留于那片太素之境。 被太易始火蹂躏过的太素境域死气沉沉,没有时间、没有空间,连那些如幻的原始物体也消失殆尽。 那里,已退回到了鸿蒙未开的无极时代。 忽然,元神捕捉到一条奇特的练状天体。 透明的匹练延伸至无限远的未知虚空,沿着它延展的方向观察,会发现星空原本是一个时空略显错乱的世界。 而随着匹练的无限延伸和不停的变向、扭转,天体以极缓的速度移动,其色彩、形状、温度随之徐徐变换,似将回归它们原本该有的位置与状态······ 室内氤氲之气褪尽,火旭自动结束“心斋”、“坐忘”状态。 他自然知道这次修炼所吸收的能量明显多于以往,也明白了那道两色气旋的妙用,于是,眉眼间悄悄浮起一抹喜色。 就着石室之外的山泉沐浴完毕,穿上衣裤、袍服,火旭突然发觉气田之上传来一阵悸动。 不是震颤,而是悸动,属于突破前的预兆性体感,预示着他五日之内,必晋为元士。 悸动的时长不过一息,依照云教习讲授过的衡量标准来评估,可知即将到来的突破是常规突破,不用纳室。 “初段元士!”兴奋的轻叫一声,火旭不由得咧嘴畅笑,动手将石室整理一番,找出近百个元晶钵,收入物灵内,然后哼着小曲,头顶轰隆的雷声,快步走出石室。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 雨天遇袭 回到山脚下,往物灵内铺完土,火旭扫一眼昨夜的篝火所在处,没发现三名教习的踪影。 山野无风,林梢纹丝不动。头上黑云压,铁龙早已视我为眼中刺了,能让我无声无息的从人世间蒸发,他求之不得,误杀便误杀呗,为铁枭复仇、为铁氏泄愤有那么重要吗!” 倒吸一口冷气,小腿有些发抖,火芙有种灾祸临头的预感,杵在那里愣神,全然不知一头秀发已被斜飞的雨滴淋湿。 与铁氏爆发冲突,这可是天大的事,火氏又有谁能扛起这口无比沉重的大锅? “刚被云教习召回元少院,便遇上这档事,唉!”火芙一声叹息,侧头问火旭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来而不往非礼也,找个机会悄悄干掉铁鹰,给铁氏一个难以忘却的教训!”火旭脱口道。 张大嘴巴,眼球微微凸起,火芙惊骇欲绝的道:“杀······杀得了吗?那可是个九段元士啊!你为何不想想后果,就知道杀人?” “他们能下阴手,我也能。我说过,此事与你无关,与火氏其他人无关,甚至还能做到与我无关,断然不会祸及火氏。”喧嚣的雨声中,火旭虚望着道外积水四溢的荒地,目凝两道寒光。 猛然抬起头,他压低声音,冲漫天大雨宣泄道:“人性就是这么自相矛盾,你我都厌恶杀戮,但当杀戮指向火氏,指向你我的时候,我们不得不祭出杀戮的利刃。 我们的每一次逆来顺受,都是对杀戮者的最高褒奖!” 直愣愣的望着火旭,火芙不知说什么好,因为担心招来她根本兜不住的灾祸,故而本能的想离他远点,但火旭身上似有某种神奇的磁力,无形中牵引着她。 她仿佛看见,在代族长火璟的身后,映着火氏无比黯淡的未来。 而在火旭身后,火氏的命运虽说凶险,却透着一缕生机。 “走吧,先填饱肚子再充硬汉。”火芙轻声道。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 大神莅临五氏盟 会客厅外的长廊。 廊外暴雨如注,渠内浊流滚滚。 “你走快点,我们已经误了时辰!”火芙斜视火旭,翻着白眼催促道。 “急什么?着急的不该是我们。” 没理会堂妹的白眼,火旭取出一个元晶钵,递到她手上。 “这是什么!”捧着元晶钵,望着钵底徐徐晃动的殷红液滴,火芙眼角微微一抖,感觉很惊悚的样子。 “魔血菇汁液,世间极品,修炼与饮食两用。快喝了它!”火旭笑道。 眸光骤亮,旋即黯淡下来,火芙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担心火旭存心戏弄她,鼓着腮帮子道:“若是恶作剧,我和你没完!” “恶作剧?这对我有何好处!”火旭苦笑着道。 犹豫半天,火芙终于举钵,将殷红的液滴倒入口中。 液滴入喉,味蕾绽放,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爽感顿时主宰了她的大脑。 火芙眸中浮出贪婪的光,用略显发颤的声音道:“还有吗?” “还要?”火旭摸摸后脑勺,一脸的生无可恋。 物灵内魔血菇倒是不少,而且,当初在禁山他是连土带菇挖取的,旧土之上保不齐明年又会长出不少新菇。 但魔血菇也有生命周期,一年一生。眼下已是暮秋时节,最多再有半个月,那些魔血菇就会枯萎老死。 赶在它们枯萎老死之前,每日接获其滴落的汁液,晾干,研成粉末,装瓶密封,可以保质许多年,成为个人乃至整个火氏的一笔巨额财富。 拿它代替高品质源晶矿用于修炼,每次只须取出少量粉末,和水冲服即可,非常省事。 今天火芙居然想拿魔血菇汁液当美食享用,活脱脱一个败家娘们啊! “堂妹可知,你肚里的那滴汁液,花两百万银币也换不来?”火旭的眼神里透着分痛心疾首的意味。 “什么?两百万银币!”火芙生生打了个激灵,下巴都快脱臼了,随即,眉、眼、鼻皱成一团,眸光骤寒,她抬起大长腿就踢向火旭,用力不大,样子却有点唬人。 “火氏学员每月的用度就那么点银币,吃不饱饭,上不起学,你却为了摆阔,不惜一次豪掷两百万银币,败家子啊败家子,你就不能拿它换点银币花吗,啊!”火芙真的是痛心疾首。 我倒成了败家子?想想方才堂妹的贪婪样,火旭差点没抽过去。 不过,也是穷惯了,火芙能有此念,不足为奇。 火旭握有大把大把的财富,迟早会把它交给火氏,较之火氏其他人,火芙好像是掌管那笔财富的最佳人选。 他差点把“我有矿”这句话说出口,转念一想,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噔噔噔······ 廊上响起鞋跟重重敲击地板的声音,少顷,格蕾·萝丝在弯道处现身。 “萝丝参事。”火芙连忙站正身子,礼道。 “火芙,别磨蹭了,快去会客厅。”格蕾·萝丝一脸严肃的道。 “是。” 火芙小跑离去,临行前没忘记朝她堂兄狠狠翻个白眼。 格蕾·萝丝凝眸站在那里,待火旭走近,压低声音道:“昨夜我回宫正署翻阅这几日新到的公文,得知以迷荒宗为首,漓源郡、河西郡、华城郡十八大宗门联名具函,说落霞山脉一带戾兽有暴动迹象,自请调集十八宗六成强者前往落霞山脉,与留守当地的三郡强者一道,严防戾兽暴动。 此事已获皇后首肯,相府已具文批准。 你说,三郡强者云集落霞山脉,这真的只是为了坐实一个免于远征的借口?” 随口一说竟然成真?卧槽!摸摸额头,火旭有些难以置信。 他旋即笑道:“我没说错吧,尊敬的萝丝参事?阁下不妨往深了想,三郡强者前往落霞山脉,当然不是仅仅为了坐实一个借口那么简单。 大家都在抢资源,暗中提升实力,想必国相也不甘寂寞,落霞山脉到处都是宝藏啊,海量修炼资源令人眼馋。 国相走出这步棋,一举两得,既能让基本盘免于远征,又可收获巨量资源。” 格蕾·萝丝没法反驳火旭,又不肯相信她心仪的男子有此居心,纠结一阵,自我安慰似的道:“落霞山脉真有戾兽暴动迹象也未可知啊。” 撇撇嘴,火旭没有搭话,想着一个为情所困的女子,不遭受残酷事实的反复毒打,是不会彻底恢复理性的。 没错,她就是欠“打”! ······ 会客厅内,三人上坐,其中莫斯居中,梅馨公主、古蔺·莽域分居左右。 东、西两侧各设一张单椅、一张长椅,长椅上坐着铁龙、木华二人,单椅则属于格蕾·萝丝。 火璟和十位八级以上元少学员、不含风凌的六名教习无座,站立在南端靠墙处。 大步跨入门内,格蕾·萝丝径直走到单椅前入座,没看座上的莫斯,淡淡道:“水族长、风族长告假,教习风凌、九级元少学员风飖不在洛菲城,来不及召回。其他人已全部到场。” 莫斯面无表情,梅馨公主悄悄扫视南侧众人,古蔺·莽域抬眼盯着门外。 火旭不慌不忙跨入门内,冲着他,莫斯抬眼,梅馨公主含笑颌首,古蔺·莽域悄悄招手,而他首先看到的,却是铁龙那张表情夸张的脸。 “这小子的命可真硬啊!”铁龙心底惊道,一双细眼睁得极开,耷拉着两道疏眉,下巴拉得很低,一张长脸愈发显长。 铁枭失踪后,派人遍寻无果,铁龙料他已死,他与两位兄长及族中数十位元士议及杀人真凶,大家扒拉来扒拉去,最后被铁龙认可的嫌疑人唯有火旭,诸如火璟等人都不在他考虑之列。 “嗯,那小子最适合充当铁氏的复仇对象,杀了他,一了百了!”昨夜,此念折腾了铁龙大半宿。 他不顾时轴给出的告诫,派两名九段元士合杀火旭,可此时此刻,这小子居然还能神气活现的出现在会客厅。 铁龙不相信,一个小小元少能扛住两名九段元士的合击,他之所以还活着,一定是因为发生了意外,天意使然。 纵有万般郁闷,今日的铁龙也不敢贸然使性子。 堂堂国相与宗人府宗正联袂莅临五氏盟,还有尊贵的北海公主前来做客,此等荣耀,为五氏盟开宗以来所仅见。 他想不通,实力凋敝的五氏盟何德何能,竟引来三尊大神在此同框。 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三名显要面前失礼。 何况,靠山倒了,他却连时轴是如何垮台的都不清楚,没办法,宫正署那帮人对此讳莫如深。 据说宫正署新任宫正来头不小,铁龙急赶着热脸贴冷屁股却贴不上去,心中早已萌生出深深的危机感。 这个时候,他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于是,铁龙缓下神色,坐直身子,一双细眼徐徐一抡,姿态谦卑的转视上座三人。 火旭走到十名学员那里入列,铁山、木森偷偷瞧他一眼,旋即垂头,二人都不敢与他直视。 火璟本觉得与一帮元少同站,身为一族之长,连个座位都没挣到,很没面子,瞥见火旭,便自以为找到了绝佳话题,可以凭此去长椅那边讨点缝隙,与铁龙、木华挤一挤。 “嘿嘿······铁盟主,今日到场的元少学员最低都是八级,而火旭秋试成绩仅为元少七级,他没资格站在这里!”火璟不无谄媚的道。 “哼!” 没人说话,却有一声重哼,短促而又粗砺,直掠向火璟的双耳,刺得他猛的一哆嗦。 循声望去,碰见古蔺·莽域森然的目光,火璟顿时吓得两腿发抖,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当即佝偻着腰,满脸煞白的退至原位。 任他再不长眼,也认得出冲他怒目相向的,正是皇族要员、宗人府堂堂宗正古蔺·莽域,那人位高权重,实力非凡,踩死他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受此惊吓,火璟怕是要心悸一整天。 目光触及火旭,古蔺·莽域立马换上笑脸,中气十足的道: “应北海国梅馨公主之请,今日国相大人与本宗正前来此地,只为一件事,那便是从五氏盟元少学员中,当场遴选出三名天赋上佳者,入冬后与北海天才少年竞斗。” 此言一出,铁龙顿时懵逼。 没人给他提前通气,他也是接到云熙的通知后,才知道国相、宗人府宗正等要员今日将莅临五氏盟,五氏盟代盟主、副盟主,元少院教习,秋试成绩靠前的元少学员等均需到场迎接 直到此刻,铁龙方知国相、宗正大人的来意,本能的觉得此事太过蹊跷,遴选竞斗选手,岂有不向代盟主、元少院院长提前到招呼的道理? 而且,对本盟少年的实力,他心知肚明,除了那个该死的火旭,谁能胜得了皇家武道府顶尖少年? 可盟中这些表现平平的少年,怎么就进了国相、宗正的法眼呢? 他心里没底,却又挂着个五氏盟代盟主的头衔,无权保持沉默。 稍加斟酌,铁龙谦恭的道:“国相大人、宗正大人高看五氏盟一眼,本是敝盟莫大的荣幸,无奈敝盟少年资质平庸,难堪大任。 而本届秋试中,皇家武道府少年的表现十分惊艳,其中不乏天赋上佳者,秋试成绩更是高出敝盟少年一大截,他们才是参与竞斗的最佳人选。 铁某愚钝,说话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国相大人、宗正大人海涵。” 话音方落,那边木华便猴急的高声道:“国相大人、宗正大人,木某做个补充发言。” 铁龙差点没一屁股跌在地上,一双细眼瞬间斜向木华。 你个应声虫、复读机,补充个屁啊! 不料古蔺·莽域却是淡然笑道:“木副盟主有话请讲。” 心底咯噔一沉,铁龙隐隐意识到,时轴倒台后,自己在五氏盟呼风唤雨的权威,将会面临某些潜在竞争对手的挑战。 而率先挑战他的,居然是那个惯于装乖卖巧的木华!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 嘿,人才啊 “皇家武道府少年个个天资不凡,这点没错,但五氏盟也不该妄自菲薄。皇家武道府少年也好,五氏盟少年也罢,终归都是帝国的少年。 国相大人、宗正大人视野之开阔,思虑之周全,非我等所能企及万一,二位大人来此遴选竞斗选手,自有深意,在座的诸位从命便是了,万不可不识抬举!” 木华一改往日低调、“婉约”的风格,说话时措辞激烈,直往铁龙心窝里捅刀。 这哪是什么“补充发言”?一句“妄自菲薄”,一句“不识抬举”,简直是扇在铁龙脸上的两记响亮耳光。 心底怒气郁结,铁龙却不便发作,因为座上那位宗正大人已迫不及待的给木华点赞了。 “好!木副盟主极有大局观,是个明白人!” 古蔺·莽域这番话倒是由衷而发,并非场面话。 在古蔺·莽域看来,从五氏盟少年中遴选竞斗选手,绝对是帝国要员的共识。 站在国相莫斯的角度看,为了尽快达成协议,对北海人所提无关痛痒的条件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而梅馨公主只有一个条件:让火旭参入竞斗。 站在皇后的角度看,既然火旭必将参入竞斗,那就索性把剩余两个名额一并交给五氏盟,因为发出竞斗挑战的三名北海少年,实力委实不俗,即便挑出都城最个“不”字?于是,竞斗名单就算彻底敲定了。 梅馨公主整整衣裙,优雅起身,一双明眸幽然望向火旭。 顾盼间,她轻声笑道:“莫斯先生,宗正阁下,有件事须提前讲清楚。关于一个月后的竞斗,何不采用积分制定胜负? 我方有位三段元士,不知贵方拟派何人与他竞斗?我方的意见是,这场竞斗,胜者可积两分,余下的两场竞斗,胜者各积一分。” 闻言,莫斯立马朝古蔺·浩波投去颇含深意的眼神。 以积分制定胜负? 假如火旭能够再次爆冷,击败那名三段元士,五氏盟元少团队岂非至少能与对方战平? 这提议好有诱惑力啊!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五章 水氏之邀 一直未出声的莫斯从容离座,潇洒的徐抬双手,昂藏的身材透出一股俊逸之风。 “与那名三段元士竞斗的人选,自然是非火旭莫属。”莫斯冲梅馨公主笑道。 继古蔺·莽域之后,堂堂国相也能脱口叫出火旭的名字,包括铁龙、木华在内,满厅的人们愈发脑洞大开。 云熙、竹喧终于确信,秋试那日,火旭并未说胡话。 冲莫斯优雅回礼,梅馨公主笑道:“如此甚好。莫斯先生,我方再无疑问。” 就在人们都觉得遴选一事业已告终,大家马上就能拍屁股走人的时候,火旭突然出列,极不应景的扬声道:“敢问国相先生,我接下如此重的苦差,有何好处?” 闻言,众人无不骇然失色。 代表帝国少年与北海少年竞斗,再怎么说头上也,今晨你在圣源山那边遇袭,人家都杀上门来了,这个时候,你确信自己留院安全?” “半日之隔,恍若隔世!”火旭神态自若的道:“宗正阁下做事干净利落,仅凭一番言语敲打,便将铁龙的威信彻底归零,既然盟主梦已经破灭,铁龙哪还有心思找我的麻烦? 有意思啊,宗正阁下有意扶植木华做代理人,我却从中大受其益!” 不知为何,格蕾·萝丝忽然偏头看向雨后的柳林,一时间黯然神伤:今天当众展现过人魄力的,为何不是国相莫斯? 冲远处的云熙、山海、竹喧招招手,格蕾·萝丝一言不发,腾起光团掠向莫名湖上缥缈的烟波。 西南方向,蓝天残云之下,一团晶莹的白色光团,贴着林表急掠而来。 云熙飞身,山海、竹喧高纵,须臾间便靠近火旭,一脸戒备的凝视空中,等看清空中那人的模样后,三人顿时松口气,说笑着退至远处。 身姿如燕轻旋,秀发高绾的水之湄缓缓降落,数点被气流拂及的雨水,自柳叶上洒落,溅于火旭脸上,捎来一缕透心的秋凉。 “找到戾灵露啦?”背对火旭,目视远处的三名教习,水之湄问道。 “我周身经络已恢复正常。”一把抹去脸上冰冷的水滴,火旭嘿嘿笑道。 自那日于水氏玉器店与水之湄一别,他先后击杀铁枭,掀翻时轴,并在禁山上辅助花蕊女主镇压四名心怀异志的强者,一路走来,可谓是轰轰烈烈。 但他不愿提及这些传奇式的经历,便选择了最简约的语言作答。 “这么快?”水之湄错愕的转身,用深沉的眸光审视火旭片刻,忽然莞尔笑道:“极有舞蹈天赋的少年,能否替我护法,在我身边呆上几天?” 水之湄盯着火旭漆黑的眼眸,似在窥视少年的心机,声音里透着某种诱惑与胁迫交杂的意味。 听见“舞蹈”二字,火旭顿感心塞,不禁冷冷道:“你又没到突破的关口,何必找人替你护法!” 下一刻,目光骤亮,他直愣愣的看向水之湄,惊道:“你真要闭关突破了啊?” “废话,不到突破关口,谁会找人护法!”水之湄言毕一声轻哼,似在鄙视少年的无知。 什么?! 水之芷已在闭关,水之湄也将闭关,水氏一口气诞生两名元烈强者,凭借整体实力足与铁氏、木氏抗衡,五氏盟的格局必将随之大变! 想起水氏那个秃顶老头,火旭心中有分疑惑,撇嘴道:“水爷爷是九段元士,实力远远强于我。” 背负双手,淡然望向远处的群峦,水之湄徐徐摇头:“闭关时,我极有可能遭到一名低级元师的骚扰。 可姐姐不在身边,族中唯有大伯父一名元士,唉,无其他堪用之人啊! 我知道,你的实力足与低级元士相抗衡,若与大伯父联手,一名巅峰元士,加上拥有低级元士实力的你,未必奈何不了一名低级元师。” 低级元师? 若论五氏盟之内的低级元师,有意愿骚扰水氏的,除了铁氏家族那个闹出降级笑柄的铁虎,不会再有第二人! 火旭料定,眼下铁氏已无闲心为难自己,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也会不去为难铁氏。 特别是在火氏海量财富被人榨干,族人赖以糊口的衣庄产业仍遭铁氏蚕食的时候,帮水氏,就等于帮火氏自己! 只是······ “我值得你如此信任吗?”火旭抛出最后一道疑问。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 先祖的托付 摇头苦笑一会,水之湄有些无奈的道:“赌一把呗!事关家族的重大秘密,除了水氏族人,我不相信五氏盟内其他任何一个人!不过,水氏那些孩子们都喜欢你,我姑且信你一回。” 想到此前水榭也说“当年的火盟主何等受人敬服”,火旭好像再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就习惯性的耍起了无赖: “那天在水氏玉器店,你把我整得好惨!事后五脏六腑都在造反,眼冒金星,脑子发蒙······” “送你水氏秘藏技法——天雷三轰,附赠水氏特制的三灵丹,此外,往后火氏有难时,水氏将尽力施以援手。这便是你的报酬。” 火旭抱怨时,水之湄语速极快的植入广告,前者立马张大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挥挥袍袖,火旭爽快的道:“我也赌一把!” 水之湄满意的点点头,旋即蹙眉轻叹道:“要想隐藏你的身份,难啊! 换上另类袍服,蒙面,如此乔装倒是简单;往身上撒点息元散药粉,让人误以为探不出你的元压、气息,皆因药力所致,这也不算难事。 可一旦与人交手,你极有可能像在南宫少年竞斗馆时那样,挥出那股星点般的诡异能量,从而暴露你的身份。 唉,这可如何是好!” “非常简单,水姑姑带我去个地方,不出一个时辰,我便能将那股能量清理干净。”火旭神态轻松的道。 “痛快!”水之湄咯咯直笑,猛的挥手卷起火旭,飞身掠至林表之上。 “呃······呃······”云熙吃惊的急追几步,料自己飞不过巅峰元师水之湄,便回头冲山海、竹喧苦着脸道:“该不该向萝丝参事报告?” “没必要吧?”竹喧犹犹豫豫的道:“相较于跟着我们,火旭与水氏两姐妹呆在一起,应该······更加安全。” “走就走呗,反正我们也拦不住水之湄,我正好有事要找······风凌。”有点心不在焉的山海淡淡道。 挠挠半秃的头顶,云熙跺脚宣泄内心的不满:“你们只会站着说话不腰疼,万一出了事,还不得我首席教习顶锅!” ······ 莹山北麓。 遥望架起剪刀臂的火旭,水之湄无意窥视他的秘密,便径直掠入远处的森林之中,沉下神识,探测附近是否有可疑人出没。 “白爝燎原!” 强劲的星力催动光团暴掠,光团散开的刹那,足足有六十三束火苗爆燃——他已非常接近于完美施展白爝燎原技法了。 “轰!” 一棵齐腰粗的雨杉应声中断,六十三道火苗附着于断木之上,落地前,断木已被熊熊火焰吞没。 瞅准下一棵目标树,火旭再次架起剪刀臂······ 许是源于潜意识里的仪式感驱使,他才回归这片人迹罕至的山野,在先祖恩赐给他绝世功法、技法的玄火庐之外,在他首次凝视星空的地方,慢慢耗尽体内星力。 对他而言,耗尽星力并非意味着此生将与星力绝缘,只要他愿意,在每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都能重新拥抱来自浩渺苍穹的那股神秘力量。 而随着他的每一次挥臂,失去的是星力,得到的却是对白爝燎原技法的更深领悟。 九十八爝······ 九十九爝······ 一百爝! 终于,在一阵欣喜若狂的畅笑声中,他身前爆燃起足足百束火苗。 然而,笑声转瞬被哀嚎声取代。 星力彻底耗尽,百束火苗未被远远推离,而是在他身前不远的地方浮空飞窜。 他的双臂被五道火苗附着,灼烧的痛感直透骨髓。 纵身跳进一个暴雨留下的积水坑,弄熄火苗,火旭瞧瞧臂上的五点红斑,没有懊恼,却躺在水坑里仰天微笑。 嘀······嘀······ 耳边响起轻轻的嘀嘀声,胸口一阵震动,火旭触电似的一跃而起。 他伸手抓向震源,入手的,却是那枚碧翠的玉符! 玉符顶端亮光闪烁,伴着声声轻响,光点忽明忽暗,像另一个世界发出的召唤。 举头凝视峭壁下的玄火庐,他下意识的飞纵而起,顺手取下玉符,将它紧紧攥在手心······ 撩开叶片枯黄的藤蔓,他将玉符凸起的部位嵌入长条形元晶片的凹槽之中,无须验血,石门便已訇然中开。 顶灯未亮,天光被阻遏在石门之内不足丈远的地方,而在庐室深处,无尽的黑暗湮没了一切物象。 一行白色字幕悬于庐顶! 火旭恭敬的跪地顿首,礼毕,方抬眼望向那行字幕。 “在修炼《玄火诀》之前,先练成白爝燎原技法,这是旁门左道!” 目光一滞,火旭在心底申辩道:“可明明很有效果的啊!” 原有字幕忽然隐去,切换成几行新字幕: “须知,《玄火诀》、《易火焚天纪》来自昊天之上,其无尚之威非羲和顶尖强者所能抵御万一。 相传,两百多万年前,诸天混战,一批伤重的昊天强者遁入羲和星球,陨落前留下诸多宝典,《玄火诀》、《易火焚天纪》便是其中之二。 数万年前,火氏先祖付出惨重的伤亡代价,从一帮游荡于荒野的冷血强者手上夺此两件宝典,历代相传,却始终无人能解其上的奥秘。 我也是为了守护宝典,才遭人暗算。 你既已侥幸获此宝典,何不倍加珍惜,从长计议,却急于舍本逐末走捷径? 哼,实力烂成渣的不肖子孙,如此亵渎宝典,若数万年前的火氏先祖在世,将被你活活气死!” 读完字幕,火旭顿时陷入深深的震惊之中。 莫非传言不虚,两百多万年前真有有一场诸天混战?上一世的他为何全然不知? 还有,那些陨落的昊天强者莫非来自神人中界乃至至人尊界? 若他们果真来自至人尊界,那便意味着《玄火诀》、《易火焚天纪》绝非羲和人所能窥测半分的至尊宝典! 心头一阵狂跳,欣喜之间,火旭意识到自己以星力为辅,强行练成白爝燎原技法,的确是在亵渎宝典。 不过,那行字幕末段的某些字眼颇为伤人,火旭不禁扭扭脖子,辩解道:“玄祖父,孙儿实力虽低,年龄却未满十六岁啊。” 庐顶很快映出新字幕: “我不问年龄,只看实力!八十多年来,你是所有入庐者中,实力最渣的一个,火氏后辈居然沦落至此,连个元师也没有了么? 不过,你的天赋的确过人,元神感知的世界竟是浩渺星空,奇迹啊! 若非如此,我都懒得搭理你!” 这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节奏么?火旭心情大好,笑道:“莫非玄祖父看中了孙儿的天赋,便紧急召唤孙儿入庐?” 接下来的一行字幕差点没把他气死: “并不是。我的残魂即将消散,而你恰好就在附近,且入庐的玉符在你手上,我还有得选吗? 一切都是天意!” 眼角一斜,火旭顿时在黑暗中郁闷不已。 庐顶上,字幕滚动: “我将庐内秘藏的功法、技法托付给你,它们就在庐顶之上的密道内,你不必好奇,也不得探寻,若干年后,闭锁机关将自动解锁,到那时,便把它们留给火氏有缘的后辈吧。 记住,你所得到的《易火焚天纪》并不完整,其余部分于三十年前为另一名火氏入庐族人所获,找到其下落,这是你的事。 还有,修炼《玄火诀》对环境的要求极高,未来若有机会,你不妨前往一个叫‘死亡之渊’的······地方······试试······” 字幕越来越模糊,字体映出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终于,在屏息静待数分钟之后,火旭确信,字幕再也不会出现了。 呼的一声轻啸,沉沉的黑影顷刻间散尽,淡淡的天光自门外透射进来,映出庐内模糊的岩石轮廓。 庐顶之上,隐约可见三个碗口大的漆黑孔洞,经由那里,应该能通往储藏功法、技法的密间。 望着庐顶,火旭怔怔的出神,心头莫名浮起一分生离死别的滋味。 火氏远祖的守望,经玄祖父的一缕残魂,穿越时空,跨越好几代人,直接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他不知道自己此生能否解开远祖夺宝的那段秘史,也不知自己能否获知玄祖父遭人暗算的详细信息,只是在心底念叨道: “死亡之渊?好熟悉的地名!” 火旭伏地,神态肃穆的完成三叩首,然后起身,默默走出石门。 身后的石门自动关闭。 耳闻沉闷的闭门声,他心中一动,返回石门前,将玉符凸起部位再次嵌入长条形元晶片的凹槽。 石门缓缓开启。 “真的无需验血了!” 他从物灵内源源取出源晶矿,逐一放入庐内,嘴上喃喃道:“火氏必将重新崛起,望玄祖父在天之灵助孙儿守护这笔财富!” 做完这一切,他离开重新闭合的玄火庐大门,朝水之湄所在的地方一路飞纵。 森林中白光乍现,水之湄瞬间飞上林表,远远的冲他翻白眼,抱怨道:“哼,真磨叽!”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 水氏玉器店 水之湄、水榭在店中封存各色玉器,打算关店数日。 火旭则躲在后院偷偷收拾魔血菇汁液,忙得不亦乐乎。 六十多个元晶钵一溜排开,摆放在通风处,其内的液滴渐渐晾干。 取出一个玉质空瓶,用双膝夹着,然后手执薄薄的元晶片,逐一拿起元晶钵,将钵底干涸的红斑刮下,倒入玉瓶之中。 他刮得非常仔细,一点一点轻刮,小心翼翼装瓶,不想遗漏哪怕是一丁点的粉末,也不想见到粉末被风吹走的糟糕情形。 等刮完六十多个元晶钵,他眯眼瞧瞧玉瓶之内,但见瓶底已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红粉。 扣实瓶盖,火旭拿起玉瓶掂了掂,分量不重,但其价值······怕是不下于一亿银币! “哪天喝高了,我回火氏族中摆阔,一手甩出那张数额达五千万银币的银符,再取出满满一瓶魔血菇粉、摆上数千块黄源晶、绯源晶,会否令日渐潦倒的族人抽过去一大片?” 想到这里,他不禁哑然失笑,下一刻,笑容僵住.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火旭飞快收起元晶钵、玉瓶,快步迎至门口。 水之湄和水榭一前一后走进后院,前者穿一身红色长裙,脸上蒙着一个紫色面罩;后者身穿无任何标识的寻常黑袍,脸上蒙着一个黑色面罩。 瞥见火旭,水之湄将一件寻常黑袍和一个黑色面罩扔给他。 接过袍、罩,盯着水之湄脸上看了又看,火旭觉得那个紫色面罩做工精美,色泽艳丽,不仅无损水之湄的美颜,而且还给她平添了一分魅惑气质。 再瞧瞧自己手上那个灰不溜秋的黑罩,他歪着脑袋抱怨道:“干大事都不整一身像样的行头,小气!” 水榭指指自己身上的黑袍,再指指脸上的黑色面罩,然后耸耸肩。 水之湄双手叉腰,斥道:“我看你是皮痒,不经修理,怕是免不了一路聒噪!” 那边水榭闻声嘿嘿直笑。 盯着水之湄缓缓抽离腰部的纤手,火旭连忙改口道:“我既然答应帮你们,便该做个明白人,先问清楚吾将何往,这不过分吧?” “水氏庄园。”水榭答道。 懒懒散散换上黑袍,火旭边戴面罩边道:“我知道,有可能骚扰水氏庄园的必是那个铁虎,可铁虎为何要跑去水氏庄园闹事?” 水榭挠挠秃实话,他真的有点眼馋水氏六位元少学员,可水之湄······说话太伤人自尊了! 很多时候,他比成年人想得更深更远,所思所谋都透着分现实而又冷酷的算计。 然而,此生总归是自幼失怙失恃,有些时候,他极易露出孤独少年特有的心性。 郁闷的起身,火旭走到船头,眺望都市远景。 在他的视线内,无数新式大厦与古式楼宇相交错,楼与楼之间相隔颇远,大片空白地带被繁茂的林木占据。 连宽阔的马路也成了林木掩映的绿荫道。 都市正中方向隐约可见一片丘陵,被郁郁葱葱的植被覆盖,那里是城中森林。 洛菲城,森林中的都市,都市中的森林,一年四季风景如画,宜居而又无比繁华。 可是,望着这个生于斯长于斯的熟悉都市,他竟不知道家在何方······ “我还是眼馋水氏庄园地下的矿。”火旭回首,以戏谑的口吻道。 水之湄咯咯直笑。 片刻后,笑声止住,水之湄幽然道:“ 你想为火氏谋财?依我看,大可不必! 若能从你身上瞧见远大未来,为了你,莫说挖矿,即便砸锅卖铁,水氏也在所不惜! 反之,若从你身上看不见未来,水氏何苦要白白浪费资源? 对你而言,能让人生增值的,不是财富,而是实力,拥有超群实力便意味着拥有无尽财富!” 火旭知道,水之湄所言不虚:帮人也要帮得物有所值。 火氏就是一个反面典型,烂泥扶不上墙,谁肯捧这堆烂泥? “秋假结束前,我得返回元少院,届时你若仍在闭关,我可管不了!”火旭适时岔开了话题。 “不用拖到秋假结束,短则三日,长则五日,我便出关。”轻叹一声,水之湄有些肉疼的道:“为了尽快出关,我动用了水氏压箱的宝贝,花了血本!” 压箱的宝贝?莫非是传说中的······ 黑源晶! 心跳加速,火旭好想亲眼瞧瞧黑源晶的形状,可事涉水氏秘密,他没法细问,只得压下泛滥的好奇心,起身离开船头,走进后舱,装模作样的帮水榭摇橹。 “嘿嘿,快出城了!”水榭的一双老眼里终于透出些许笑意。 帆船驶离都城,水流愈来愈湍急。 水榭、火旭合力高频摇橹,驶出急流,帆船靠岸泊下。 早有两名年轻的水氏族人候在码头,远远瞧见水榭的秃头,二人笑嘻嘻迎上前。 “大爷爷!” 水之湄、水榭、火旭依次下船,径直上堤,却把帆船留给那两人打理。 “哈哈,脑袋好有个性啊,遮面不遮头,您这身行头实在是烂,很难掩盖自己的身份嘛!”瞅瞅水榭的秃,那是铁氏产业总部所在地——铁氏客运货运会社。 “原来水氏庄园离铁氏的地盘这么近啊。”火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兀自叹道。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八章 元力躁动 暮色四合。 远处摩天大楼亮起五彩斑斓的霓虹灯,而在水氏庄园内,只有一轮蓝月孤悬空中。 苍茫的月色下,巨兽庞大的身影令参天大树显得形同一株株秋草,阵阵低鸣声响彻原野。 一边是现代都市的灯火辉煌,一边是远古蛮荒时代的躁动与萧索,月色与灯火,隔着一汪湖水,切分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在我闭关之前,你先完成今晚的修炼,并让元神接纳天雷三轰信息。” 在庄园北端山谷之中的密室前,水之湄除去面罩,将一片玉牒和一大瓶丹药扔进火旭怀里,以不容辩驳的口吻道。 火旭仍戴着面罩,灰黑色的面罩平滑的向外隆起,呈现不出脸的轮廓,看上去像极了川剧变脸用的脸谱。 “先歇口气,一路的舟车劳顿,我吃不消。”火旭老气横秋的道。 他非常排斥别人对他强制性的发号施令,所以,声音里透着某种抵触情绪。 不过,他的双手倒是利索,也就是那么貌似不经意的一个翻腕,便将载有天雷三轰技法的玉牒和三灵丹飞快收入囊中。 三灵丹即水氏特制的补气丹,实战中的必备之物,可随时服用,为服用者补充元力。 这种实战必备之物,火氏却一直缺货,或许,在代族长火璟的潜意识里,根本就没有哪天与人血拼的预想。 此刻,火旭平生首次见识补气丹药,而且一次性得到一大瓶,足足一千粒三灵丹,心中有分小确幸,想不兴奋都难。 而天雷三轰技法亦为火旭所急需。 百爝燎原不宜再用,可除了白爝燎原,他只会施展启蒙级别的技法——火灵拳,那点微末伎俩搁在元师强者面前,实在是有点寒碜。 “天雷三轰,嘿嘿,听这名称都觉得牛逼······” 火旭暗自得意,一旁有双清丽的眼波在暮色中徐徐流转。 片刻后,眸中浮起一抹诡异的笑意,水之湄轻咬银齿道:“皎洁的月色在深情呼唤艺术,浪漫的火氏少年,是否有兴趣月下独舞?” “哈哈哈······”水榭也除了面罩,幸灾乐祸笑着,秃顶对着暮色下的月亮都能反光。 水之湄挥掌前,火旭早已转身,敏捷的踏上林间小道,径直走入一间由巨石垒成的密室。 微亮的紫晶灯映出半圆球状的室内轮廓,里面空间极大。 悬吊的元晶碟内,居然放着一块绯源晶! 他移步碟前,先后操起两个翡翠玉壶,往碟内洒入九滴熟水、九滴······ 闻闻气味,他发觉最后洒下的九滴草液竟是百草液! 而在元晶碟之下的地板上,赫然刻着一团艳丽的火焰图案! “没想到水之湄如此慷慨,而且非常体贴!可是,她是如何得知火氏修炼方法的?” 火旭又惊又喜的暗忖道。 转念一想,十年前火氏、水氏强者同为盟友,想必走得很近,彼此略知对方的修炼环境和方法,实属正常。 水之湄身为巅峰元师,为了辅助一名小小元少,客串一把火氏强者的角色,倒也不算难事。 心中释然,火旭解开袍服,双手捧碟置于胸口,催动元神力量,进入“心斋”、“坐忘”状态。 流光般的缥缈掠影纷纷而至,掩去紫晶灯微弱的光亮,把密室染成氤氲的一片。 当雾气罩住他周身之后,两股能量源源汇入体内气田。 一股是炼化精纯的外界能量,另一股则是那个橘、黑两色相间气旋释放的能量。 不出十息时间,气田上便出现一阵短促而又略显强烈的震颤体感。 “突破了!” “坐忘”令意念迷失,所以,突破后的惊喜表现得极其微弱,而在若有若无的微弱惊喜之后,他的元神察觉到气田上发生了一阵短促的悸动。 “预兆性体感?还要突破啊!” 惊喜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气田刚刚结束悸动之后,一阵异常的胀痛感自周身经络与骨骼传来。 很快,胀痛变成刺痛。 “砰!”元晶碟坠地,他难受得倒在地上,蜷起身子,嘴上发出声声呜鸣。 水之湄、水榭一前一后冲进密室,前者眉头深蹙,瞥见倒地的火旭,迅疾挥掌,一股莹白元力柔和的透入火旭体内。 后者望着火旭微微扭曲的五官,不知所措的愣在一旁。 火旭此刻衣不蔽体,有些难堪,吃力的道:“这样······不太好,我还······光着身子呢。” “嘁!离赤条条降临人世那天,才过了几年时间?”水之湄翻着白眼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遮羞,不要命啦!” 嘴上数落着火旭,水之湄却是轻轻挥动另一只手,火旭的身体随之缓缓浮空,黑袍飘起,将他裸露的躯体瞬间套实。 疼痛钻心,火旭仍不忘腹诽:不是几年,而是十几年好吗! 轻放火旭落地,水之湄近前蹲下,双手齐挥,再次挥出元力透进他体内。 片刻后,她神色一震,旋即缓下,舒口气,小声道:“是元力躁动,无妨!” 巅峰元师的强悍元力散入他的周身经络与骨骼,火旭体内暴走的能量遭到压制,并被一股强大的引力缓缓导入气旋之内。 彻骨的痛感渐渐消失,火旭的脸色由苍白转趋红润。 “先歇会吧。”水之湄罢手,起身深望火旭,徐徐道:“幸亏跟在我身边,否则,若留在元少院,你怕是凶多吉少。” 想了想,火旭觉得此言在理,若留院,自己修炼时一旦发生元力躁动,包括二星元师云熙在内,三名教习恐怕没人像水之湄这样挥手间即能解决问题。 他们大抵会像此刻的水榭那样,瞪着眼睛一脸懵逼。 “多谢水姑姑!”火旭有感而发,倒不是说客套话。 水之湄难掩激动之情,却依旧压低声调道:“本来可以没事的,但全身经络刚刚恢复正常,你便完成了一次非比寻常的突破,暴增的元力周游全身,令经络与骨骼承压。 恭喜你,火氏少年,你已是初段元士!” 什么?! 水榭惊得双肩一颤,当即傻眼:老了苗的废材,一个华丽转身,立马变成初段元士,这才隔了几天啊! 要知道,整个洛菲城,包括皇家武道府在内,未满十六岁的少年元士总共不会超过两百人,火旭居然能是其中之一! 水榭难以置信的目光从火旭脸上抽离,迅疾落在元晶碟内残余的绯源晶上。 顿了顿,水之湄笑道:“本来,凭你如今的经络承压能力,即便晋为初段元士,也不该引发元气躁动。 巧的是,入士后,突破仍在继续,此刻,你已是准二段元士,五日之内,你必将正式跨入二段元士行列!” 双眉猛的一荡,水榭差点跳了起来:未满十六岁的二段元士?整个洛菲城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人! 这可是天才级别的成就啊! 恋恋不舍的从绯源晶残渣上收回目光,水榭舔舔嘴唇,朝水之湄笑嘻嘻的道: “之湄侄女,绯源晶的功效委实不俗,这不,才用一次,便将一名七级元少直接保送至准二段元士的惊人高度!” 转动螓首,水之湄略显讶异的道:“大伯父,火旭此番修炼前,已是准初段元士。” 微微一怔,水榭旋即摇头,吞吞吐吐的道:“不······不,伯父我还是觉得吧,是绯源晶发挥了·······关键作用!” 凝视水榭一眼,水之湄回以会意一笑,柔声道:“大伯父,您每天以黄源晶修炼,如此足矣,等哪天晋为元师,再换用绯源晶修炼不迟。” 晋为天圣强者?水榭摸摸光秃秃的脑门,目光顿时黯淡下来,呆愣片刻后,转身走向室外,咧嘴嘀咕:“一大把年纪了,难啊!” 转过螓首,水之湄吩咐火旭道:“我要闭关了,你赶紧接纳天雷三轰信息,明天正式开练。 记住,每天多干点重活,别偷懒,闲着对你预防元力躁动没什么好处!” ······ 在水之湄闭关的山门前,水榭将火把插在地上,然后走向散放于路旁的一堆巨石,准备搬动它们将山门遮住。 哼哧一声,生生抱起一块巨石,水榭忽然瞥见正悠悠然缓步走来的火旭,不禁冷哼道:“小小年纪,弱成渣的实力,却厚着脸皮耗用水氏宝贵的绯源晶,你的良心能安么!” 没理会水老头的变相牢骚话,见他以滑稽的姿态干着非常原始的体力活,火旭不禁苦笑摇头:身为九段元士,不用元力,却爱使蛮力,真叫人无语! 不过,下一刻,想起水之湄方才那番让他多干重活的吩咐,便杵在那里自言自语道:“我才不会像远古巨兽那样,听任水氏家族野蛮役使呢!” 水榭卸下巨石,回头一脸诧异的盯着火旭,摸着脑门道:“小子,驯龙非常能干,你比不了啊!” “老老实实搬你的砖!” 扔下这句话,火旭快步离去,钻进一片树林,掏出那片载有天雷三轰技法的玉牒,无需光源,便在黑暗中催动元神力量,将玉牒上的信息全然接纳。 “嘣”的一声,玉牒崩碎烟消。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 天雷三轰 “天雷三轰之—— 奔雷撼野!”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向蒙面少年,林中的黑色身影沐上一层淡淡金辉,一袭黑袍在劲风中鼓荡,满头黑发丝丝缕缕的飘逸飞舞,如置身于风暴中一般。 而在蒙面少年身前,一棵大腿粗的栎树从根部折断,轰然倒地,激起一片尘雾。 少年翻转身形,双拳上再次浮出米色光团,专属于元士的米色光团,却被晨阳镀上了一抹金色。 伴着一声吼叫,裹着光团的双拳呼的一下,骤然击向另一棵更大的栎树。 “天雷三轰之—— 火雷裂谷!” “嘭”的一声,如成人腰身那般粗细的栎树剧烈一震,离地约一米的树干部位从中裂开,无数丝状纤维从裂口抽离,密集发出崩断时的脆响声。 “咔嚓!”树干折断倒地。 蒙面少年没有停歇,走到一棵参天大树前,纵身一跃,但闻破风声起,身体瞬间升至与树冠相同的高度。 他没有飞越的实力,也无法滞空,身体旋即开始下坠,下坠过程中,他依然从容完成挥拳动作。 “天雷三轰之—— 迅雷崩,铁虎早该现身了啊。” 转视水榭,火旭没大没小的用手肘碰碰水榭的臂膀,嬉皮笑脸的道: “水老头,您哪位之湄侄女不是该隐入人迹罕至的深山闭关吗?一入深山,了无踪影,没人能找她的麻烦。 呵呵,她倒好,偏偏选在自家庄园闭关,是不是嫌您平时没事可做,闷得慌啊?” 水榭头往前伸,秃头顶向火旭的下巴,冷哼道:“你小子明知故问!铁家天天盯着水氏庄园,逼水家签约,成心想霸占这块地盘。 之湄侄女一旦远离洛菲城,庄园无强者守护,铁氏若用强,后果你来承担啊!” 火旭撇嘴道:“水氏不签约,铁氏又能怎样?” “天下契约都归你管,你说不签约便能不签约?”水榭板着一张老脸,语带恨意的道:“铁家那个铁虎年纪一大把了,却愈发的下作,他什么手段使不出来啊? 若之芷、之湄姐妹俩都不在庄园内,水氏其他人又怎能逃出他的手段?哼,该死的铁虎!” 火旭不止一次见过铁虎,对其为人也略有耳闻,知道铁虎有着迷之自信,明明长相丑陋,却自我感觉良好,总以大帅哥自居。 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见到年轻美女,铁虎的那双青泡眼依然会放光,猥琐的目光能在美女身上“生根”,半天挪不动分毫。 十年前便是五星元师的铁虎,后来一直没有新的突破。三年前许是被门夹了脑袋吧,竟狂服丹药,打算强行升级,结果遭到药力反噬,实力陡降至一星元师,沦为笑柄······ 这时,数里外的小山那边,忽然发生能量扰动,外间能量汇成一缕缕白色气雾,疯狂掠向巨石堆,并透入水之湄所在的密室。 因能量集聚速度过快,密室周遭响起尖厉的啸声,气雾所过之处,波纹似的微光徐徐荡漾,宛如水波一般。 “好强大的气场!”火旭情不自禁的叫道,他终于明白,巅峰元师突破时的动静极大,完全不像他这样的阶外之人,每次升级都是那么平平淡淡。 见短暂的能量扰动现象消失,密室那边恢复平静,火旭的思绪又回到此前的话题上。 一只手搭在水榭肩上,他盯着水榭的箍桶头问道:“老头,倘若铁氏强者集体来到庄园,你我二人没法抵挡,你的之湄侄女又会怎样?” “之芷侄女将族中事务全盘交给之湄侄女,之湄侄女来庄园前,曾对铁虎说,是否签约转让庄园,容她考虑几天再说,这话应该能糊弄住铁虎一阵子。” 搭话时,水榭没有一巴掌拍掉肩上那只辱没尊长的手,而是任其自便。 火旭想起秋试那天,他面临铁龙的步步紧逼,现场黑压压一大堆人,只有风飖、水之湄敢站出来怼铁龙。 当时,风飖被风凌堵嘴拽走,水之湄则遭到铁龙隐语的胁迫。 那番隐语,暴露了铁氏对水氏产业的觊觎之心。 而水之湄当场隐忍退让,个中原委除了担心姐姐水之芷闭关后,她一人难敌铁氏三名强者之外,大概还有另一层顾虑。 那便是预感到自己即将突破,急需给自己争得一段不受外人干扰的闭关时间。 否则,以水之湄的个性,她断然不会向铁龙服软! 火旭早看清了这里面的变数,这是他答应水之湄之邀的一个重要原因。 “帮水氏就等于帮火氏”是他必须恪守的信条! 举头望向如洗的碧空,眸中浮着分忧郁,火旭喃喃道:“万一发生意外,铁虎等人强闯水氏庄园,你我抵挡不住呢?” 嘴角微抖,扯动一脸褶子,水榭目光黯淡。 “若是如此,之湄侄女便只能终止晋阶,强行出关。无论如何,庄园是水氏数万口人的衣食之源,断然不能落在铁氏手上!” “那就······太可惜了啊!”火旭摇摇头,抽回搭在水榭肩上的手。 默然片刻,他弯下腰,吃力的抱起一截数百斤重的断木搁在肩上。 额上青筋直冒,双腿偶尔打颤,可火旭还是顽强的扛着那截断木,一步一步缓慢走向庄园别墅楼······ 卸下肩上的断木,喘口气,他走进装饰得金碧辉煌的别墅楼大厅。 几只毛色鲜亮的圆耳狐和一只体型是寻常兔子数倍的大白兔敏捷的围过来,在火旭脚上嗅嗅,然后抬头看向他的脸。 火旭骇然发现,圆耳狐与白兔的头型有一点点像人类的脑袋,从它们的面部上,依稀可以看出人类五官的影子。 “嘿,这便是传说中的灵兽吧?”火旭弯下腰,逐个抚摸圆耳狐、白兔的脑袋,脱口道。 水榭笑笑,非常得意的道:“嘿嘿,这是水氏收留的中级灵兽,偶尔能说人话,等他们进化成高级灵兽,除了会说人话,还能化形为人。 嗯,运气好的高级灵兽完全有可能最终成为人类中的一员,不过,他们刚开始为人的时候,只有婴儿般的智商。” 听说中级灵兽能说人话,火旭来了兴趣,冲圆耳狐、白兔晃晃手,笑道:“哥们,说会话呗。” 这些灵兽对人类非常友善,喜欢与人亲近,不过,被火旭抚摸半天,虽然很享受,但见他两手空空,料自己的馋嘴尝不到任何甜头,便相继转身朝一名缓缓走来的裙装女子跑去。 途中,那只体型硕大的白兔居然开了口:“要想长帅,多吃荇菜。” 什么情况?我去! 火旭“哧”的笑出声来。 化形为人的灵兽尚且只有婴儿般的智商,这中级灵兽的智商大概相当于坯胎状态的人类胎儿吧? 娘肚子中的胎儿便知道让自己长帅,活见鬼了! 另一边,水榭莫名其妙的连连咧嘴,忽然抬手揉眼,兀自嘀咕道:“心绪不宁眼皮跳,感觉要出大事!” 怔怔的回望一眼厅外寂然的广场,掀起袍摆嗅嗅,发觉其上息元散的药味几近无存,火旭当即扭腰甩臂活动筋骨,冲那水榭道: “有点乏,又出了一身的汗,我先泡个澡。” 裙装女子没理会脚边那些灵兽的献媚邀宠,抢在水榭开口前礼道:“我去调试热水,先生稍等。”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 与元师强者为敌 扶着精美的雕花栏杆,火旭精神抖擞的噔噔噔下楼。 换上新的黑袍,蒙着新的面罩,头发梳得极为齐整,可他的姿容终究是略显稚嫩,即便经过了乔装,在别人眼里,他也依然像个年少的翩翩公子。 身染浓郁的息元散药味,火旭重回大厅,走在柔软的红毯上,却见那只体型硕大的白兔又在喃喃自语。 “要想长帅,多吃荇菜。” 他没心情逗灵兽玩,目光警惕的扫向厅外广场。 广场之上,水榭反背双手,一脸戒备的盯着西侧的远空。 步出大厅,火旭静立在一棵银葵树下,双手环胸,与水榭保持着十余丈远的距离,顺着水榭的视线,凝视远空。 见识过花蕊部落八名巅峰或高级元宰之间的强悍对决,他本该抱有“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心态,不把铁虎之流的低阶强者太放在眼里。 然而,较之禁山上的经历,他即将面对的处境却是更加凶险。 在卷帙山上的时候,花蕊女主像保护亲弟弟一样保护他,那个绝世女强者有能力让他免受伤害。 除了魂力消耗太多之外,彼时他并未未动用半分元力。 说到底,他没有直接参加强者之间的战斗。 现在则不同,一旦水氏与铁氏爆发冲突,他必然参战。 参战之后,面对铁氏强者,九段元士水榭怕是自顾不暇,没法给他提供足够的安全保障。 不过,他绝对不会怯战,尤其是在面对铁氏强者的时候! 只是······他极有可能面临天圣强者的暴轰,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焦虑中的等待让时间显得无比漫长,就在秋阳刚刚升上门前一排高大栎树的树梢,将阳光洒满整个广场的时候,西侧大片森林的林表之上,一道白光忽然映入他的眼帘。 淡淡的白色光团飞掠而来,须臾间便抵至广场外侧,光团之上,铁虎那张吊着青眼泡的脸,经阳光斜照,明暗交错的轮廓显得极为怪异。 铁虎落地,目光飞快的从水榭和火旭的脸上掠过,然后悠然一笑,取出一把折扇,甩开,学着风流文士的样子,一边摇扇,一边迈着八字步走向水榭。 银葵树下,火旭捂嘴,恶心得想吐。 “水老头,不在顾客寥寥的玉器店里享清闲,却来庄园做什么?”盯着水榭的秃头,铁虎不无讥讽的道,目光再次跳转到火旭的黑袍上,眉毛不禁猛的一挑。 水氏何时多了个年轻元士? 啊!神识居然捕捉不到他的元压、气息? 正当铁虎大感惊骇的时候,一缕息元散的药味随风飘来,铁虎顿感释然,傲慢的扭扭脖子,朝火旭投去鄙夷的一瞥:年纪轻,实力渣,却靠蒙面、服用息元散装逼,真特么恶心人! 确认过眼神,火旭知道自己在铁虎面前算是瞒下了身份,偏移视线前,不禁淡淡端视铁虎片刻,发觉此人被一袭白袍裹身,愈发显得他体态臃肿、面色晦暗。 “听说这段时间常有魑魅魍魉进庄园窥伺,老夫放心不下,便来这里镇邪。” 水榭无论怎么忍也摁不熄心头的怒火,一开口就流露出深深的敌意:“铁虎,莫非又嗑多药了,你神志不清,误将水氏庄园当成了铁氏的会社?” “我没走错地方!”铁虎拉下脸,收起折扇,冷道:“说好的宽限数日,可这都快一旬了,水之湄居然还不回话,如此一拖再拖,是何居心! 不行,今天水氏再不签约,休怪铁氏不顾同盟之谊!” “哎呀,这事不好办啊,之芷出了远门,之湄留在洛菲城,我一个不中用的老头,当玉器店的家还勉强能行,至于当庄园的家嘛,那便是为难老夫喽。” 水榭目中闪着一丝狡黠的光,无奈长了副笨拙的口舌,想要搪塞,却是越描越黑。 “少打马虎眼!寻遍整个洛菲城的犄角旮旯,都不见水之湄的影子,嘿嘿,那个狡猾的女人,支开我铁虎,也不知躲在哪里快活,想拖延时间?门都没有!” 铁虎讲到水之湄的时候,厉言之下,目中却透着一丝淫邪的笑意,话说得很难听。 瞥见水榭的秃顶,如吞了只苍蝇一般,铁虎厌恶的皱眉吊起青眼泡,撇嘴道:“到一边凉快去,这里的庄主是水中月,让月儿妹妹出来说话!” “你称月儿为妹妹?”水榭瞠目,想着水中月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论辈分是他水榭的堂孙女,而铁虎都五十多岁的小老头了,还以水中月哥哥的身份自居。 水榭越想越不是滋味,便大声喝道:“住口,我没你这么老的孙儿!” 恰在这时,伴着一阵高跟鞋鞋跟敲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一名二十出头的裙装女子袅袅婷婷走出别墅楼大厅。 此女短裙裙摆下露出一截雪白的大腿,上身穿一件浅色碎花短袖衬衫,身材苗条,只是她的胸部构造与苗条的身形有些不搭,直挺挺的强势凸起,非常显眼。 在水氏庄园住了几日,火旭当然认识这名女子,她正是水氏庄园庄主水中月,人长得还算漂亮,只是脑回路比较长,反应迟钝。 一见来人,目光骤然一亮,牢牢锁定耸动的胸部,下巴上肥腻的赘肉抖了抖,脸上露出极其猥琐的表情,咽下几口口水,铁虎眯着眼笑道: “嘻嘻嘻······月儿妹妹,签约的事,我俩可找个安静、没人打扰的地方单独聊聊,若是聊得来,便把事办了,若是聊不来,铁大哥也不会逼你,你我可以好聚好散嘛。” 水中月定在那里,鼓着一双眼球,如兔子般柔弱无辜,怔了许久,才扭头冲水榭小声道:“榭爷爷,要不,我和他谈谈?” 水榭一跺脚,脖子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冲水中月吼道:“要你别露面,你偏要露面,几个月来经历了那么多事,也该长点心眼了啊,快回去!” 水中月又是很柔弱很无辜的怔了一会,才“哦”的支应一声,转身进了大厅。 “智商明显不在线的水中月也被重用为庄主,看来,水氏一族真的是人才断档啊!”望着水中月的背影,火旭心中略有感触的道。 铁虎绝非善类,别的手段不说,仅凭用药的手段便能让许多女子避之唯恐不及。 此人炼制丹药不行,秘制春药却颇为在行,火旭曾听几位成年人津津乐道的讲起过铁虎用药的故事······那家伙有的是办法折腾女人。 眼睁睁看着水中月躲进别墅楼,铁虎彻底失去了耐心,阴沉沉的盯着水榭道:“我找水中月谈正事,你个老不死的别搅和!” 这声“老不死”的叫骂非常刺耳,水榭闻言大怒,闪电般取出一把羲和剑,嚯的一挺,很快,羲和剑通体泛起米色光芒。 “铁虎,你的骨髓早被掏空了吧?留着一副空架子,唬不住人。告诉你,老夫现在是庄园的实际当家人,水氏不会与铁家签约,你便死了这条心吧!” “掏空”、“空架子”这样的字眼钻进耳朵,似乎触动了铁虎敏感的神经,铁虎不禁恼羞成怒,呼的腾起光团凌空,挥手间,手上便多了一柄形状怪异的双叉刀。 铁虎抡臂,双叉刀上顿时白光流转,一道流光瞬间游离刀身,直奔水榭而去。 “轰!” 流光轰中水榭身前两丈远处的地面,轰碎数块沥砂板,激起大团粉尘。 任凭粉尘扑面而来,水榭仍定在原地,没有后退半步。 水榭身为九段元士,距一星元师仅一步之遥,可正是这仅有的一步,有如天堑般横亘在他最近十余载修炼生涯中,他迟迟无法跨越。 跨过这一步,他便是天圣强者,能像铁虎那样凌空,并挥出能量发动远距离攻击。 跨不出这一步,他永远都是元士,只能站在地上,与对手近身缠斗。 一步之遥的两端,所对应的战斗方式却判若云泥! “呵呵,一星元师的战力不过如此!”水榭嘲笑道,他自信若单论元力强度,九段元士比一星元师逊色不了多少。 许是意识到一星元师的元力并不充沛,而凌空战斗颇费能量;抑或受了水榭藐视之言的刺激,铁虎有点托大的重新降落,一脸鄙夷的道: “再说一遍,今天水氏签约也就罢了,若是拒签,哼哼,连你带庄园,将被我铁虎踩作齑粉!” “签约?做梦!”水榭毫不相让。 离开那棵银葵树,火旭缓缓绕至铁虎身后,与铁虎、水榭刚好处在一条直线上。 凭本能,他觉得站在这个位置,可以让铁虎顾裆顾不了腚,前后受到夹击。 脸上隐隐现出忌惮之意,铁虎微微侧头虚望着火旭道:“在我的印象中,水氏后人非傻即愚,蒙面人,你肯定不姓水。” 火旭耸耸肩,憋着嗓音呵呵笑道:“当然不姓水!我是水氏庄园的客人,手上没武器,实力很弱,阁下又在担心什么呢?” 铁虎心存忌惮,赶紧驱动元神力量透入火旭体内骨骼,一探即止。 “哈哈哈······不满十六年的骨龄,少年人而已,你顶多是个低级元士,想靠息元散药力隐藏元压、气息,从而故弄玄虚,哈哈哈······小儿科!” 铁虎再无顾忌,一时间心情大畅。 水榭早失了耐心,挺剑厉声道:“铁虎,少废话!今天你若退出水氏庄园,算你识趣,往后老夫只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否则的话,老夫拆烂你这副空架子!” 笑声戛然而止,铁虎再遭羞辱,不禁怒目圆睁,喝道:“既然你执意求死,劳资便成全你!”猛的挥动双叉刀,白色流光离刃而出,骤然击向水榭。 “这就开片了啊?”火旭晃晃脑袋,飞快定神,视线瞬间锁定铁虎的背影。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 抱歉,我看错地方了 那道流光凝成白森森的刀影,凌厉斩向水榭的脖子。 水榭无法挥出能量隔空阻遏森然来袭的刀影,也来不及闪避,只得挥剑硬抗。 “水帘挂壁!” 水榭挥臂间,瞥见铁虎手上那柄实体刀远在五丈之外,而森然斩落的能量刀影已近在咫尺,生死时速间,却被流光飞转的羲和剑生生抵住。 “轰!” 两股能量交抵,猛烈对撞中,又死死粘合在一起。 “你个死秃子倒是敢拼!”铁虎咬牙骂道。 铁虎意识到,被水榭缠住,他一时间很难与之脱离接触,双方已自动进入元力比拼阶段。 而硬拼元力,实属下策,不大费周折,他就别指望能轻易令水榭露出败相。 “哈哈哈······铁虎,你真被掏空了啊!”水榭再次出言羞辱铁虎,声音里夹杂着沉闷的嗡响,故而透着分深邃,仿若发自幽深的洞道。 “嗷!”铁虎狂啸,以泄切齿之恨。 实体双叉刀微微震颤起来,铁虎咬紧牙关,只顾凝神催动元力,向五丈外的森白刀影源源加注能量,俨然忘记了火旭的存在。 随着能量的加注,悬空的刀影愈显森白,且更具质感,一点一点压退那把羲和剑,朝水榭的头颈缓慢迫近。 包括水中月在内,别墅楼中有多名水氏少女,还有几名年轻男子,全都是素人,此刻站在三层别墅楼楼了一大堆话,手上也没闲着,双叉刀早已高高扬起。 死死盯着脸色憔悴、灰暗的水榭,铁虎拉高声调道:“水秃子,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听话,饶你不死!” 水榭喘口粗气,挺起羲和剑,喝道:“来吧,少废话,老夫今天豁出去了,即便搭上性命,也要拆散你这身空架子!” “不识抬举的蠢秃子!”话音方落,铁虎即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骤然挥臂。 森白刀影乍现,迅猛掠向水榭。 “轰!” 仓促之间,水榭未能抗住这番凶悍至极的突袭,森白刀影狠狠撞开羲和剑,轰中他的左肩。 羲和剑脱手,水榭肩头血光四溅,元力冲击波压得他连连后退。 “啊!”屋顶上的水氏男女目睹那骇然的一幕,不禁齐齐发出惊叫声,脸上全然没了血色。 “迅雷崩顶!” 身后又响起蒙面少年的吼声,铁虎暗自发笑,不屑的撇撇嘴,然后催动护体元力集于头部,并悄悄抬起空着的左手,只待蒙面少年近身后,一掌轰烂他的双臂。 与此同时,铁虎挥臂凝出能量刀影,骇然朝神色颓然的水榭再次劈落。 “嘭!” 凝聚着火旭十成元力的双拳狠狠印在铁虎的屁股上,铁虎肥躯一震,臀部一阵麻木,踉跄着前冲七步,膝盖一软,生生跪在地上。 惯力仍带着他的身体往前滑行。 “锵”的一声,双叉刀落地。 跪滑中的铁虎情绪失控,不禁回头破口大骂蒙面少年:“崩顶不是应该崩脑袋吗?你特么长着眼睛是为了出气!” 火旭被震退丈远,站定后耸耸肩,显得非常无奈的道:“抱歉,方才看错地方了。” 屋顶上,两名水氏少女从惊愕中缓过神来,刚松口气,却把火旭的话当了真,其中一人道:“脑袋与屁股有那么容易搞混吗?” “应该不太容易吧?不过,铁虎的脑袋与屁股是有点与众不同呢。”另一名少女微侧着头,眨着眼睛,一脸认真的道。 水榭刚刚躲过一劫,见铁虎正跪在地上滑向自己这边,好像没什么威胁,便不顾肩头创伤,嘶吼着朝前冲去。 “弱水之刃!” “砰!” 水榭裹满米色光团的右掌实实的印在铁虎胸口上。 “噗!”铁虎狂喷一口鲜血,元力冲击波令他整个人离地而起,弯曲的膝盖被生生拉直,双脚微沾地面,身体呈反弓状朝后飞去,最后坠落在数十米开外的广场边缘地带。 落地后的铁虎挣扎着抬起头,嘴角满是血渍,鼓着死鱼一般的眼球道: “我二弟·······正好在会社,等他······赶来,你们······死定了!”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二章 冲突升级 眼中浮起浓浓杀气,火旭缓步逼近铁虎,心底反复默念着六个字——趁你病,要你命! 他难以抑制弄死铁虎的强烈冲动。 然而,铁虎坠地后的威胁重话久久萦绕在耳边,火旭没法置若罔闻。 驻足凝视铁虎片刻,他转身走向水榭。 “之前的约定不是这样的啊,不是说只有一名低级元师么?为何现在又多了个中级元师?事情闹大了,水氏该作何解释!” 火旭非常气愤,扫一眼躺在远处哼个没完的铁虎,却只能压低声音,悄声对水榭发泄不满。 铁虎亲口说他的二弟也在会社,而铁氏客运货运会社与水氏庄园仅一湖之隔,这么近的距离,庄园内的动静不可能瞒住那边的耳目。 现在的问题不是铁老二是否会来,而是何时到场。 火旭知道,铁虎的二弟叫铁狮,那可是一个五星元师的厉害家伙啊,即便再找一个高级元士帮忙,三对一,也不是铁狮的对手! 水榭刚服下疗伤丹药和三灵丹,处理完伤口,正靠在树干上哼吟个没完,听火旭提起铁氏家族的另一位元师,也没法保持冷静。 想了又想,水榭却是一头雾水,右手搔着那圈斑白的头发,喉结滚动,带着轻微的痰音道:“这应该是一个意外,想必之湄也没料到。” “应该?想必?你能不能有句准话啊,人命关天的事哪能如此随便?这不是草菅人命吗!”火旭凑近水榭,紧紧盯着那双老眼,不让他的目光躲闪,几乎是用鼻子哼道: “游戏到此为止,我要退出!” “靠水氏珍贵的绯源晶一举晋为元士,又练了水氏秘藏的技法,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你······你良心何在!” 水榭勉强抬眼与火旭对视,故作气恼的道。 “我不管!”火旭头往前伸,几乎抵住水榭的脑门,“又是伐木又是搬运,我干了四天的苦力活,足够抵债了!” “哼,你那点苦力只够挣足饭钱!咳······咳·······”水榭故意拉高声调说话,却搞得自己咳嗽不止,一不小心扯痛肩伤,不禁呲牙咧嘴。 “年纪一大把,还不服老,就知道耍嘴皮子逞强,一根筋!”瞥见水榭的衰样,火旭缩回脑袋,低声嘀咕道。 “呵呵,你小子就是缺个爷爷管教!”水榭却是神色缓下,咧嘴直乐。 漫不经意的眺望远空,水榭面色一僵,目含一丝悲怆的意味,喃喃道:“火旭,快磕点药吧,铁狮现身了!” 火旭飞快转身看向西侧空中,但见一道白色光团掠过广场外的树林,光影消散间,一名白袍元师降落在铁虎身边。 来者正是五星元师铁狮,火旭不止一次见过此人。 看看重伤伏地不起的铁虎,再看看不远处的水榭、火旭,愣了许久,铁狮才开口问道:“大哥,谁干的?” 铁虎费力的抬起头,移目锁定水榭,“是······他,拒绝签约,还偷袭你大哥······” 本想接着指认火旭,却见自己的二弟扔下一瓶疗伤药后,急吼吼走向水榭,铁虎便咧嘴叫了声:“还有那个······蒙面小子!” “水榭老儿,别跟我说你是九段元士,能将我大哥伤成这样,至少得有二星元师的实力才行,哼,老狐狸,你可藏得真深! 不过,你的元压、气息仍表明你仅具九段元士实力,这是何故?服用息元散可不是这样的效果啊。” 闻得火旭身上浓浓的息元散药味,凭元神感知力迅速探出其骨龄,直接无视他的存在,目视水榭,眉眼间浮起一抹阴毒的笑,铁狮冷哼道。 水榭回以一声冷哼,挺起羲和剑,沉声道:“铁狮,你少特么废话!来吧,动手,别以为一个五星元师的虚名便能唬住老夫!” 火旭眼睛一斜,差点尿了。 想这个水老头真的是一根筋,就知道怼,怼天怼地怼空气,人生皆无趣,唯有怼人爽! 此前面对铁虎时,水榭一开口就是极尽羞辱之能事,拼命激怒对方;接着就是把话说死,断人念想,不留任何回旋余地;然后就是出言挑衅,直接宣战。 真特么干脆利落! 不料见到铁狮之后,水榭更加简单粗暴,一开口便是宣战。 可铁狮好歹还是个货真价实的五星元师啊,就算“误会”之类的字眼说不出口,你与人家聊聊天气总可以吧? 诸如“今天阳光不错啦”等等,拿些话先敷衍一阵子,为你那个闭关的侄女多争取一点时间,不好吗? 火旭无语了,料自己不便发声,即便发声也劝不住那个“水倔头”,只得赶紧取一粒三灵丹服下,但求自己能在五星元师的元力碾压下多挺一会儿。 远远瞥见火旭服用丹药,铁虎挣扎着抬起一只手,缓缓伸向铁狮方才丢在他身边的那瓶疗伤药。 终因气力不济,手上把持不住,铁虎一不小心碰动药瓶,药瓶一路翻滚,借助极小的坡度,一直滚到林边······ 此番遭受水榭单掌重轰,虽不致命,但铁虎受伤极重,回去后怕是要闭门疗养半月之久方能痊愈。 这边的铁狮阴恻恻笑了几声,身形骤移,火旭还在眼花的时候,就见铁狮手上陡然多了一柄形状也十分怪异的斜背刀。 “水榭,你的命我要取,水氏庄园我也要拿,一样都不落下!” 火旭移步走向铁狮身后,途中深望此人一眼,觉得年近五十的铁狮一点都不显老,身材颀长,五官周正,模样远非猥琐的铁虎可比。 而且,铁狮气色极佳,五星元师该有的气韵都写在脸上。 “摸一名五星元师的屁股,技术难道有点大啊!”默默叹息一声,火旭驻足,紧盯铁狮的背影。 铁狮潇洒挥臂,斜背刀上白光飞转,两道极富质感的能量刀影顷刻间便已凝成。 五星元师的雷霆一击,威势何等惊人!而肩上有伤、元力尚未恢复如初的水榭,在刀影劈落的那一刻,怕是顷刻间便成齑粉! “迅雷崩顶!” 见水榭处境危殆,火旭踮脚疾滑,从背后突袭铁狮。 “二弟,当心······下面······不是······头,而是······屁股!” 见火旭又在故技重施,躺在地上的铁虎大急,想提醒铁狮一句,可他此刻伤重,口齿不太伶俐,“屁股”两字方出口,便被如同重槌击鼓一般的响声湮没。 “砰!” 铁狮根本没想到那个靠蒙面洒药装逼的毛头小子胆敢从他身后发动偷袭,只当方才那声大吼是其吓傻后的臆语,猝不及防之下,屁股竟被火旭的双拳生生轰中。 铁狮脚下未动,肚子却朝前猛的一挺,那造型非常滑稽,活脱脱一副小儿撒尿的样子。 然而,铁狮有强悍的元力护体,轰中目标后,火旭被震飞数丈远,一屁股跌坐于地,“噗”的喷出一口鲜血。 斜背刀上白色光芒一敛,能量倏然消尽,水榭再次躲过一劫。 想到方才那个撒尿动作很难看很丢人,迟早会沦为其他强者的笑柄,铁狮不禁撇下水榭,转身瞪着火旭,目中凶光毕露。 “呼······” 水之湄闭关的小山附近,忽然发生剧烈的能量波动,一缕缕白色气雾密集的掠向密室,掀起一阵狂风。 呼啸声传遍整个庄园,惊得远处两头远古巨兽停止劳作,翘起长长的头颈,好奇的观看起来。 撇小火旭,铁狮愕然睁大双眼,循声望向那座被森林半掩的小山。 小山附近能量暴走的壮观场面映入眼帘,铁狮目光颤荡,冲远处的铁虎高声道: “大哥,我们都被水之湄骗了,这几天她根本没考虑签约的事,而是在闭关! 要突破了啊,铁氏已与水氏结下梁子,现在水氏即将诞生一位元烈强者······ 不,此事非同小可,绝不能让水之湄如愿,快发信号,通知三弟速速赶来!” 见铁虎躺在地上呻吟,却是挣扎不起,铁狮急道:“赶紧服药疗伤,我一时半会顾不了你。”言毕取出一杆又短又粗的信炮,对准铁氏祖地所在方向。 密室那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可知水之湄突破在即,一位元烈强者即将横空出世,水榭心中对此了然于胸,既高兴,又非常担心铁氏捣乱。 而一旦突破前的水之湄受到强者干扰,轻则前功尽弃,重则惨遭能量反噬,当场陨落。 “铁狮,老夫与你拼了!”水榭大吼一声,急忙挺起羲和剑,奋力扑向铁狮。 然而,铁狮实力太强,水榭根本没能力阻止他发出信号。 但见铁狮身形一晃,飞速移开数丈远,下一刻,刺耳的啸声响个不停,一颗鹅蛋大小的光弹直冲云霄,在高空中轰然炸裂。 “咣!” 铁狮向水榭投以嘲讽的一瞥,冷笑道:“先收拾那个可恶的蒙面小子,再陪你嗨,直到你神形俱灭为止!” 说话间,斜背刀扬起,剑光弥漫开来,瞬间罩住火旭周身,封死了他所有的逃生之路。 火旭挣扎着起身,却被剑光卷起的可怕罡风掀翻在地。 大限临头,他却仍在犹豫:是否施展身法遁去,不惜自曝身份? 浮光九幻,那可是他关键时刻赖以保命的底牌! “啊!” 屋顶上的水氏男女对火旭颇有好感,亲眼看见他屡次救水榭于危殆之时,最后却落得个必死无疑的下场,都忍不住惊叫起来。 那些小白兔似的少女中,甚至有人急得无意间咬破了嘴唇。 “铁狮,没想到你比铁虎更下作,身为修炼数十年的天圣强者,竟打算对一名少年下毒手,无耻!” 痛骂声中,水榭再次挺剑扑向铁狮。 铁狮看都懒得看水榭一眼,飞快凝出两道能量刀影,朝火旭兜头劈落,同时,空着的左手猛的一挥,一道森白的能量光束直奔水榭胸口而去。 呼······ 广场之外,那片原本了无声息的树林中,隐隐传来一声轻响,下一刻,低空中似有狂飙掠过,狂暴的气流将铁狮荡出十余丈远,能量刀影与光束尽被抹去。 “谁!” 狂飙瞬间歇止,铁狮堪堪站稳身子,深感惊惧的喝问道。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 奇葩兄弟 林中,格蕾·萝丝以元神感知力死死锁定广场上的三人,心底暗骂道: “危机刚刚解除,这家伙就外出闯祸,接连与两名元师玩命,哼,欠抽!也不知水之湄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忽见北方的远空中,有一道极小的光点闪烁,她赶紧催动元神力量探测。 凭其气息,格蕾·萝丝很快就清楚了来人的身份,只是那股元压······ “莫非水之芷已经晋阶,成了一星元烈?” 讶异片刻,格蕾·萝丝心中稍安,隐入稍远处的密林中,暗中观察广场上的动静。 ······ 凝眸想想,旋即悠然一笑,火旭很快就想到,方才暗中助他脱险的,铁定是格蕾·萝丝! “谁?是谁在装神弄鬼!” 铁虎心里慌得一逼,不得不靠大声喊叫壮胆。 回答他的唯有风声和水榭呼吸时嗓子里发出的老痰音。 强者发动攻击时,都会挥出本色光束或凝出本色器影,元师的本色是白色,元烈的本色是紫色,元爵的本色是蓝色,元宰的本色是橘色······ 不暴露本色即能挥出能量卷起狂飙似的风暴,这本事,莫说元师,即便是巅峰元烈也不具备! “难道水氏拥有高阶强者?不,这不可能!” 脑中闪过此念,铁狮想着水之湄仍在闭关,就算她突破成功,也没能力如此远距离干涉广场上的战斗。 而且,风暴过后,并无任何强者现身,他也没有遭受致命攻击。 于是,铁狮紧绷的神经终于缓下,他确信方才的狂飙纯属偶发事件,是一阵突如其来的自然风暴。 “嘿嘿,老天爷想多留你们十息时间,好,我铁狮买账!现在,一切都该结束了!” 铁狮阴恻恻的笑道,他换了个身位,挥刀指向水榭,而空着的左手就想挥向火旭。 与铁虎不同,铁狮没那么多杂念,对别墅楼上的那个水中月完全没印象。 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只想杀人、夺财! “住手!铁狮,敢在水氏庄园撒野,好大的胆子!” 空中忽然飘来一道女声,音量不大,却隐含着某种不可忤逆之威。 几乎是在同一个瞬间,众人齐齐扭头,循声北望。 但见一名身材修长的紫袍女子,脚踏一团紫光,正朝这边飞速掠来。 人在数百米开外,紫袍女子便驱动一根足有十米长、一米粗的紫色能量柱,呼呼翻滚着,力愈千钧的砸向铁狮的头,何必背弃盟约,践踏盟规,悍然出手伤我大哥、二哥? 你如此绝情,我铁龙身为盟主,不出手惩戒水氏,五氏盟便没了规矩!” 水之芷的面色依旧是淡然如水,“纠正一点,阁下只是代盟主,请不要忘了那个代字,而且,五氏盟早没了规矩,毁掉规矩的不是别人,而是代盟主自己! 别血口喷人!水氏只想守住早年间五氏划定的旧业,一向与世无争。 可铁氏拥有偌大的产业,仍然眼红我水氏这点微薄的家当,屡屡仗势欺人,逼迫水氏就范,水氏不从,铁氏竟悍然打上门来。 今天我若来迟一步,这里一老一少两名阶外之人恐怕早已死于铁家元师之手,便不是受点伤那么简单了!” “一派胡言!”被人揭了老底,还在幻想道貌岸然装逼的铁龙不禁恼羞成怒,不再多言,双掌一竖,但见紫光乍起,刹那间,一簇巨大的能量云涛赫然出现在广场上空。 那簇能量云涛紫光四溢,色泽无比绚丽,却在以非常恐怖的方式,疯狂翻卷,仿若一头长满触须、张着血盆大口的庞大怪物,想要吞噬周围的一切。 见到这番景象,楼上那群年轻男女惊骇欲绝,有点怀疑这是末日异象。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 元烈之间的战斗 “水之芷,你真是不吃苦头就不知幡然醒悟啊!哼,水氏不义在先,休怪本盟主手狠!”铁龙怒声道。 铁氏三兄弟,排行老三的小弟居然起名为龙,而老大、老二只能屈称虎、狮,或许,好名能够带来好运,铁氏三兄弟中,就数铁龙成就最高,二星元烈强者,这实力,即便放在整个洛菲城,除却皇族、武道府及宫廷强者,也能排进前两百名。 二星元烈铁龙碰见刚刚晋阶成功的一星元烈水之芷,自然没有理由落得下风。 能量云涛怒卷不休,投下的阴影笼罩了大半个广场。与之相比,能量柱的威势却是逊色不少。 火旭下意识的遥望密室,发现能量波动已告平息,铁龙暂时未察觉到那边的情况有何异常。 而铁虎、铁狮皆被铁龙骇人的声势所吸引,盼着水之芷为她的狂妄付出惨重代价,故而早忘了小山那边,还有另一个水氏强者尚在闭关。 所以,水之湄仍有时间继续破茧。 以水之芷现在的实力,拖住铁龙小半个时辰,应该不成问题,就看这小半个时辰对水之湄而言,是否足够。 威压与罡风逼得火旭、水榭一再后撤,撤出能量波及范围之后,许是意识到水之芷与铁龙之间的相持还会维持较长一段时间,水榭拍拍火旭的肩膀,有些不太情愿的道: “今天多亏有你帮忙,否则,水爷爷,还有之湄,甚至整个水氏庄园恐怕都会遭遇不测,谢谢!” 瞧出水榭脸上那丝一说软话就顿感不适的纠结样,火旭耸耸肩,心底斥道:“一根筋!” 面上却是一笑置之,指指空中的水之芷道:“幸亏她来得及时,不然的话,你我现在肯定挂了。” 其实,火旭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挂。 撇开隐伏于附近的格蕾·萝丝不提,单凭他施展绝世技法的异能,就能避开铁狮的致命一击。 顺着火旭手指的方向,水榭望着侄女水之芷,脸上重新浮起一抹忧色,喃喃道: “也不知密室那边的情况如何了,看铁龙这架势,之芷若挡不住他,铁狮、铁虎一旦醒过神来发声,之湄必有危险啊!” “放心吧,苦心人,天不负!”火旭感慨道:“你有两个好侄女。为了水氏的未来,她们把所有的宽容与爱都奉献给了家族,而把心机与狠辣全留给了外敌,真是两位非凡的女性啊!” 对火旭慷慨送来的盛誉,水榭当然乐于领受,笑道:“你小子干脆找个水氏少女定亲算了,今后行罢冠礼,便像你自己所说的那样,到水氏一族······哦,入赘,嘿嘿。” “不是吧?”见水榭把入赘的主意非常廉价的转手套用在自己身上,火旭顿时哭笑不得。 天空之上,紫色能量云涛缓缓迫近能量柱,云涛怒卷,在其强力压制之下,能量柱出现凝滞,旋即轻微颤抖起来。 “轰”的一声巨响,两股能量碰撞,激起强大的冲击波,冲击波蔓延至地面,将一片足球场大小的树林轰成一个巨坑。 “轰!” 现场发生次生灾害,风暴卷得别墅楼剧烈摇晃,楼还有屁用!”这是铁龙没法说出口的内心声音,要是早知水之湄在此闭关,他定会撇下水之芷,一举轰碎那座小山,料水之芷也阻止不及。 可惜啊······ 铁龙脸上的肌肉好一阵抽搐,目光却渐渐趋于柔和。 水氏一口气冒出两名元烈强者,铁龙猝不及防,先前那股睥睨整个五氏盟的傲气终于挂不住了。 他在快速盘算,以他二星元烈强者的实力,同时击败两名一星元烈的胜算究竟有多大。 答案是:不足一成! 即便召来铁氏所有的高段元士,并让地上的两名自家元师迅速复原,聚在一起群殴,铁氏也未必有胜出的绝对把握,最大的可能便是与水氏拼个两败俱伤。 而且,就算铁龙不惧水氏两姐妹的联手,执意与之硬拼,两败俱伤之后,他能轻易带走那两个伤重的哥哥么? 赔本的买卖不能做!于是,铁龙像玩变脸戏法那样,很快给自己换上另一副面具,眯起一双细长眼,嘴角浮起一抹生硬的笑意,极有亲和力的缓声道: “也罢,铁氏与水氏之间或许······产生了某种······不该有的误会,咳,还是静下心来谈谈比较好。” “住口!”水之湄厉声道:“我姐妹二人今天只想轰碎你的骨头!” 声音落下,火旭顿时目光一斜:水之湄的性格竟与水榭形成了完美的重叠,都是一根筋啊! 稍加思量,火旭仰视空中的水之芷,高声道:“水族长,先听他把话说完嘛,能谈便谈,别急着堵死大门。” 暗暗一怔,水之芷俯视蒙面少年一眼,扭头转视水之湄:他是谁? 水之湄传声:“火盟主的侄儿火旭,准二段元士,在你归来前,他至少救了大伯父四次。” 水之芷大吃一惊,没想到数月不见,这个长时间原地踏步的火氏少年,实力竟一口气蹿升到了准二段元士的惊人高度。 不过,既然是火锋的侄儿,又救了水榭四次,她就不能把他的建议当成耳旁风。 抬起头,遥望远处的铁龙,水之芷缓声道:“你说,如何谈?”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 交易 对地上那位蒙面少年,铁龙不知其来路,心中存疑。 但蒙面少年劝和不拱火,这是铁龙乐见的。 “水族长,转让水氏庄园的事就此作罢,例外,我铁氏可以把湖东两千公顷空地无偿划拨给水氏家族,算作补偿。” 铁龙非常平静的抛出利益筹码,就像方才什么事也未发生过。 水之芷与自己的妹妹对对眼,淡淡的道:“不必了,属于水氏的地盘,我一寸不让;不属于水氏的财产,我一分不取。” “这个可以有啊!”火旭心底狂呼道,他不明白,水氏庄园都被蹂躏得满目疮痍了,水之芷何苦还要揣着颗圣母心。 “水族长,两千公顷土地可以不要,但洛菲城玉石市场不可不划分清楚。据我所知,都城玉石业本该由水氏独家经营,铁氏不得染指。”火旭徐徐道。 “这······”水之芷莫名心动,却不敢相信仅凭一场谈判,便能让铁氏退出玉石市场。 一旁的水之湄更是厉目逼视铁龙,急等着再次交战,认为能动手时就别动嘴,谈判纯属多此一举。 “这是自然。”不料铁龙很快就点了头:“从明天起,铁氏永久退出都城玉石市场。” “啊······”水之芷深吸一口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水之湄嗤之以鼻:“哼,姐姐,别信铁龙的鬼话!” 不待铁龙发声,火旭抢先道:“我虽居洛菲城远郊,但经常入城,对五氏盟的事素有耳闻。 坊间盛传,五氏盟最具才干的强者,并不是铁代盟主,而是木副盟主! 据可靠消息,木副盟主深得某位皇族要员的赏识,即将取代铁代盟主,执掌五氏盟大权。 铁代盟主想必早就打算拿掉名头上那个多余的‘代’字,这下倒好,阁下如愿了,可惜连同‘盟主’二字也将被人一并拿掉。 嘿嘿,铁氏流年不利啊!” 鲜有人知的内幕被人当众揭开,铁龙不禁呲牙咧嘴,心底对木华的那份恨意,瞬间暴涨至与天同齐的程度。 而对火旭这个劝和者,铁龙仅仅是投以冷冷一瞥:方才你小子“嘿嘿”一下是几个意思? 火旭憋声憋得难受,咳嗽几声,目光在铁龙与水之芷脸上来回穿梭,笑道:“铁氏与水氏之间的纷争终归是利益之争,谈妥利益,便再无纷争。 而铁氏与木氏之间则是地位之争,生死之争!未来的五氏盟,有铁氏便无木氏,有木氏便无铁氏,双方势不两立啊! 所以嘛,铁氏无意再与实力今非昔比的水氏为敌,而水氏······也无必要在铁氏与木氏之间草草站队。” 这蒙面小子······好可怕的心机!铁龙怔怔的俯视火旭片刻,随即给火旭方才那番话签名背书: “不错,从今往后,铁氏无意与水氏为敌。” 水之芷心内好一阵狂震。 虽未列席元少院会客厅内的遴选会,但水之芷熟知铁龙、木华二人一向貌合神离,而方才铁龙所作出的反应,已经证实了铁、木两氏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她终于明白,适逢铁、木相争之际,水氏夹在中间,凭借自己现有的实力,显然具有举足轻重的分量。 只是······水氏遭铁氏压榨太久,她还是不肯贸然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何才能让水氏相信铁代盟主的诚意?”水之芷犹豫道。 “问得好!”火旭抚掌笑道:“铁代盟主,阁下若不拿出点诚意来,水族长怕是没兴趣谈下去。依我看,为补偿水氏庄园所受损失,铁氏不妨先奉上一百斤······绯源晶。” 什么?! 水之芷瞠目: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铁龙嘴角抽搐,地上的水榭、铁狮、铁虎三人,也在同一瞬间目光凝滞,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火旭。 水之湄朝他投去鄙夷的一瞥:还想从铁公鸡身上拔毛?你是来搞笑的么! 摸摸面罩之下光滑的下巴,火旭又道:“外加两斤黑源晶!” 啊?! 包括楼顶上那群人在内,十多副下巴狠狠砸在地上。 一百斤绯源晶,外加两斤黑源晶,那可是一下的条件又是什么?” “呵呵,非常简单。”火旭从容道:“其一,从此刻开始,人前人后绝口不提今日之事,只当它从未发生过;其二,放下仇怨,不与铁氏为敌,在铁氏与其他人爆发冲突时,水氏至少能保持中立。” 铁龙不禁再次深望火旭一眼,旋即点头道:“铁某正是此意。” 就这?愣了愣神,水之芷缓声道,“好吧,这事······就算翻篇了。” “翻篇了!告辞。”舒口气,铁龙笑道,挥手卷起铁狮、铁虎,飞掠而去。 懊恼的跺脚,水之湄含恨道:“姐姐,就这样与铁龙翻篇,太便宜他了!” 含笑深望火旭一会,水之芷轻声道:“之湄,有些事急不得,凭你我现在的实力,不足以击败铁龙,与他拼个两败俱伤实属不智。 而且,不是还有一个心机深不可测的木华吗?掀翻铁龙,便宜木华,划不来。不如慢慢来,哈。” 触碰到那两道眼神,两道激赏中又隐含深深期许的眼神,火旭忽然意识到,便在这一刻,她已把水氏的命运和他的命运绑在了一起。 “水族长说得对,便让铁龙去木华那边试水,水氏先做个旁观者,有百利而无一弊。”火旭附和道。 含嗔刺了火旭一眼,水之湄方待说话,听见不远处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连忙住了口。 “之芷姑姑,之湄姑姑!” 包括水中月在内,屋顶上的水氏少女、青年男子早跑下楼来,此刻一拥而上,围住两位远房姑姑,有的笑有的哭。 水之芷、水之湄和颜悦色的安抚大家,然后吩咐他们各自回去做事,收拾被糟蹋得一片狼藉的园林。 三名少女好奇的走近火旭,笑盈盈的望着他。 “小······先生,你是哪里人?” “恶人都走了,有两位姑姑在,你不用蒙面的。” “你的年纪······哦,你行过冠礼么?” 水之湄呼的疾走几步,双手叉腰,像母鸡护小鸡那样护在三名少女身前,厉目瞪视火旭,语气倒是不失和缓: “孩子们,快去做事,此人生得青面獠牙,且心性狡诈,你们还是离他远点的好。” “哦。” 支应一声,三名少女转身追着其他人的背影,有些迷惘的走向别墅楼大厅。 “可是,他轰击铁虎、铁狮屁股的时候,那模样明明很帅啊。”途中,一名少女喃喃道。 瞥见水之湄防贼似的目光,火旭耸耸肩,腹诽道:“嘁!我又不是哄骗无知少女的心机boy,犯得着如此反应过敏吗?” 待众人走远,水之芷走近火旭,柔声道:“火旭,你如此帮水氏,水氏何以为报?” 火旭的目光飞快掠向那块妖冶夺目的黑源晶,“水族长客气,嘿嘿嘿······” “姐姐,条件已于事前谈妥,他此番帮水氏,所获报酬不菲。”在火旭贪婪的目光注视下,水之湄挥手合上箱盖,将元晶箱卷入水榭怀中,淡淡道: “当然喽,在铁虎、铁狮身上试过之后,火旭不宜继续使用天雷三轰,水氏理应给予补偿。我早有准备,打算赐给他雷霆劫技法。”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 百草园 “五十一、五十二······五十六。 伸着一根手指头,火旭终于点清地上四溜排开的元晶钵个数。 这已经是第三次清点了,他锐利的目光三次扫荡五十六个元晶钵,确认钵底被刮蹭得非常干净,没残留一粒红粉。 这才将元晶钵收回物灵之内。 数日来,他每天都没忘记晾晒魔血菇汁液,早先的那个玉瓶已装下满满一瓶菇粉,另一个玉瓶业已填满四成之数。 “嗒!” 雨滴似的声音,从物灵内传来,比音乐还要悦耳,火旭刚刚松弛下来的面部肌肉不禁微微一颤,旋即咧嘴笑笑,如听仙乐耳暂明。 视线扫向晒场外的田地,扫向那方被低矮篱墙围出的三亩肥沃旱地,他的眼底竟泛起宣示主权的意味。 这是他的土地,包括脚下这片占地一分的晒场和身后那栋古式宅第,田产、房产都归于他的名下,地契、房契都捏在他的手上。 南漂的地球人生,星际漂泊的前世,孤儿般的今生,他历经三生三世,首次拥有完整、自主产权的田产,心底难免有些感慨。 水氏族长水之芷说,他人生的天花板需要靠他自己去无限的拉抻、试探,而万一不幸往地板滑落,最差也可以在水氏庄园做个衣食无忧的小地主,地板之下没有深渊。 这三亩地、一栋房、一片晒场便是用来给他兜底的。 起初,火旭对这点田产、房产很是不以为然,拥有三亩田,撑不死饿不死,充其量只能算个下中农,还做不了小地主。 后来想想,有个地方可给人生兜底,总比一无所依的好,也就由敬谢不敏改为却之不恭了。 水之芷此举或许仅具象征意义,但力量已经足够,这不,身为火氏后人,火旭的心灵正悄悄滑向水氏庄园,即便这种归属感不太正常,他也没去抗拒。 “呼!” 一道身形自篱墙外纵入晒场,在火旭的视线里,夕照映着一张熟悉的人面、一身熟悉的官袍。 想着一名三星元爵竟学元士、元少飞纵,他放声大笑,嘴上倒没失礼敬:“萝丝参事好,早上多谢尊驾出手相救。” “哼!” 踏着自己发出的冷哼声,格蕾·萝丝径直走到那张唯一的藤椅前,落座,翘腿,侧过身子扔给火旭一个白眼: “也不知水之湄给你灌了何种迷魂汤,你拼上性命帮水氏,就为了落下几亩田的小惠,做个没出息的农夫?都准二段元士了,有这能耐,何不帮帮日薄西山的火氏!” “不一样。”走到田边,火旭取出带土的芸萝草、浣衣草,看了看,道:“水氏值得帮,火氏嘛······干脆死了重生!” “嗯!”格蕾·萝丝怔住,这番话是她听过的最耐咀嚼的怪语之一。 视线移至被火旭视若珍宝的两株野草上,她不屑的撇嘴。 芸萝草、浣衣草叶片枯黄,其上结穗,火旭盯着它们,一时拿不准是直接移栽,还是只采下草籽播撒。 懒得看火旭守着两株野草犯病,格蕾·萝丝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遥望着地平线尽头的夕阳,问道: “在你看来,都城近来会有大事发生吗?” “不会。”火旭投来清亮而又略显疑惑的眼神,“一切都会按部就班,大事得等康靖大帝出关后钦定。” 端端正正的身姿一下子松弛下来,格蕾·萝丝几乎是四仰八叉躺在椅上,视线从半遮夕阳的远山,移至篱墙外清冽的湖水、浅红的秋林,最后落到那栋掩映于白莹莹一片雪娑林中、雕梁画栋的古式宅第上。 她的眸光不禁一亮:这家伙还真落了块风景如画的宝地啊! “你不想给这里起个名字吗?”格蕾·萝丝问道。 “百草园。” 随口应了一句,火旭终于打定主意,用元晶片在田里刨出两个小坑,将芸萝草、浣衣草带土的根部置入坑内,填土栽好。 看着火旭笨手笨脚种草,格蕾·萝丝直皱眉头,心底却颇感疑惑。 世上似乎有两个火旭,一个懵懵懂懂,有时候脑子病得不轻;另一个则是心机万重,云淡风轻间即能搅乱庙堂风云。 两个火旭都很真实,又可瞬间完成角色切换,二者搭在一起,一点都不显得违和。 可以肯定的是,前一个火旭之所以出现,必是因为他暂时放下了深重执念,且身边人是他深信不疑的人,就像眼下这样。 格蕾·萝丝并不会因为这份信任而被感动,不过,平心而论,她还是更喜欢前一个火旭。 面对一名懵懂少年,她不用烧脑,还能一展其见识过人的风采。 “起开,蹩脚的农夫!” 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呼的起身,一脚将藤椅踢出老远。 格蕾·萝丝轻挥纤手,淡淡的蓝焰自掌间绵绵涌出,贴着地表漫溢,转眼便完整覆盖了三亩旱田。 蓝焰渗入土壤灼烧,现场立马弥漫起浓郁的焦糊味,噼噼剥剥的爆裂声响个不停。 “我的田地!我的异草!”火旭跑回晒场躲避炽热,痛心疾首的道。 十息之后,三亩旱地已成一片没有任何生物的死地。 “千年的鱼子,万年的草籽,那里有水那里有鱼,那里有土那里长草,你没听过这则民谚吗?”格蕾·萝丝像看白痴那样看着火旭道。 纤手一收,蓝焰尽数熄灭。 随着她双手的再次挥动,如流的蓝雾自掌间弥漫开来,笼罩田地,渗入炙烤过的土壤。 回味着那句民谚,望着眼前三亩正在降温,土壤越来越蓬松的旱田,火旭隐隐觉得自己犯了个常识性的错误。 “兔子不吃窝边草,这话对水氏庄园非常适用。”待到土壤温度降至常温后,格蕾·萝丝收手,颇有深意的道。 火旭的目光迅速扫向一望无边的水氏庄园,可不,水氏不会放过野外的异草,但他们绝对没想过要在自家庄园内挖草。 格蕾·萝丝单手挥出数道匹练状的蓝光,能量光束越过篱墙,掠向远处的秋林、草地、湖面。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火旭尚未看清能量光束飞速延伸的线路,蓝光便开始回缩,随之而来的,是大片卷成团的水草、败叶,和密密麻麻的微粒物。 便在一股强悍力量的操控下,水草、败叶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粉碎、腐烂发酵。 另一只纤手挥出,蓝光乍现,顿时,如刀削一般,三亩旱地的表层土块整片荡起悬空。 在由水草、败叶制成的天然有机肥混杂着密密麻麻的草籽,均匀播撒完毕的一刹那,滞空的巨型土块散作细微的颗粒撒落下来。 一眼望去,三亩旱地宛如披了一层松软的壤被。 “哗!” 一泓清澈的湖水被强悍的元力抽上低空,如流云一般飘来,散作万千水滴,洒向田间。 才过了不足百息时间,格蕾·萝丝便做完这一切,然后背负双手,缓缓走近目瞪口呆的火旭,以奚落的口吻道:“想做农夫?你不够格啊。 不过,你运气好,我已播下一百零七种草籽,明年开春后,这里将成为名副其实的百草园,你也可以尝试制作百草液了。” 她径直走到篱墙边,传声道:“我要闭关十余日,半月之内,你与水氏两姐妹呆在一起,别外出惹事。” 目送那道无比熟悉的官袍身影隐入秋林,火旭摸摸脑袋,喃喃道:“她将升为四星元爵?这么快!” 他飞快的扭头看看天色。 暮色四合,又到了晚间修炼的时候。 ······ 还是那间由巨石垒成的密室。 熟悉的火焰图案,熟悉的翡翠玉壶,熟悉的元晶碟,只是元晶碟之上置放的矿物······ 居然是黑源晶! 一小块矿物,重约半两,分量只有他平日里每次修炼所费青源晶的一半,可它是价值惊人的黑源晶,映在微亮的紫晶灯下,散发着妖冶的光。 火旭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惊喜,他好像非常习惯于享受此等厚待。 火旭还算了解水之芷、水之湄的性格,水氏两姐妹并不小气,尤其是那个心肠柔软的族长水之芷,为了帮他,不会吝惜水氏的财富。 不过,她的慷慨并非漫无目的的纯粹慷慨,相反,在她眼里,所有的资源投入都应该讲求物有所值。 这种讲求回报的意图与投桃报李似的交易无关,而只与火旭自身的得失相关。 换句话说,往火旭身上投入资源要能真的恰如其分的帮到他,否则,她断然不会白白浪费资源。 今天她们不惜拿出价值惊人的黑源晶给他修炼,便说明在姐妹俩看来,火旭该尽快突破了。 至于自己为何在她们看来必须尽快突破,火旭甚至都懒得去想个中原委。 往元晶碟内洒上百草液、熟水,解开袍服,火旭捧碟置于胸前,催动意念迅速沉入心斋、坐忘状态。 倏然复苏的元神依旧是无限远探,遨游在那片无垠的星空。 而此时此刻,密室之内雾气弥漫。 弥漫的白雾聚拢成团,向内收缩,缭绕在他的身体四周,螺旋翻转。 他的体表不再像往常那样,浮现出青、黄、绯这类色泽艳丽的亮光,而是通体漆黑。 体表上的黑色光芒愈凝愈重,疾速跳荡着似欲破雾而出,而白雾并不愿放弃对黑芒的紧锁,就在长时间的纠缠之中,体表的色彩发生了程度不一的中和效应,由深黑到炽白,杂陈交错,他成了斑纹人。 白雾之白,黑芒之黑,这两种颜色拼凑在一起,从视觉效果上看,谈不上恐怖,相反,它们仿佛是天地间本该有的纯色,简单纯粹,却又别具一番神秘感。 火旭的体内,那个两色气旋开始快速旋转,从中分解出的黑色能量散入四肢百骸;橘色能量则以阶层力量折换的方式,化作源源不断的米色元力,汇入他体内原有的那个气旋之中。 即便处于心斋、坐忘状态,他的元神力量依然隐隐察觉到,体内原有的气旋已经换了颜色,由过去的青色变成了现在的米色。 米色气旋,元士的标致之一,应该在他晋为元士的那一刻,早已形成,只是当时被他忽略了而已。 “咔咔咔······” 熟悉的响声,来自骨骼,此种声音的每一次响起,都意味着他全身经络、骨骼、肌肉的韧度又增进了一分。 忽然,气田之上传来一阵略强于以往的震感······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七章 惊人的突破 “突破了,这家伙成了货真价实的二段元士啊!” 别墅楼三楼,一间小型会客厅内,水之湄直接从软椅上弹起,脱口叫道。 她的元神力量早已透入不远处的那间密室,沉入火旭的气田,就在方才隐约察觉到了气田之上历时短暂的一次震颤。 一旁的水之芷端坐未动,眸光却在不经意间亮了起来。 站在门边的水榭反应强烈,那颗半秃的脑袋非常明显的跳动了一下,双目放光,其间凝满多种复杂的意味。 五氏盟三年未新出元士,不料今年一出便出了个二段元士,火旭的成就放在整个洛菲城未满十六岁的少年中,可以排进前十位。 惊人的前十位啊! 抠着一圈斑发之上的秃,以他的根基来衡量,半两黑源晶不该有这么大的功效啊,邪门!” “啊!” 年近七旬的水榭表现得像个患了多动症的孩童,又是抠头又是频频扭动脖子,最后居然沉不住气惊叫出声。 他晃动一双老腿走近水之湄,嘿嘿笑道:“之湄侄女,大伯父自知年事已高,也不指望能有多大的成就,只想费点黑源晶,能晋为一星元师便知足了。” 水之湄抿嘴窃笑,碰见水榭巴巴的眼神,她的眼底浮起分异样的味道。 内心挣扎许久,水之湄终于硬下心肠道:“实说了吧,大伯父,我和姐姐曾多次探测过您的身体,若使用绯源晶、黑源晶能助您晋为天圣强者,我们又岂会在乎那点资源? 唉,五十多年前,那次强行突破留下了太多无法弥补的遗憾啊。” 目光骤然僵滞,不过,水榭很快就摇摇头,淡淡的道:“是有些遗憾,今生没机会教训铁虎那个恶心人的混账东西了。” “撇开姐姐和我不提,不是还有火旭吗?”水之湄连忙劝道:“大伯父,这些年,只要有火旭在,我水氏那六个孩子就不会在元少院被人欺负。 据月儿讲,今天早上,您与火旭联手对付铁虎、铁狮时,表现得多像亲爷孙俩啊!” “那倒不假。”水榭嘿嘿直笑,忽然想起闹心的事,白眼一翻,撇嘴道:“火旭这小子别的都还好,就是不姓水,差点意思。而且,每次与我斗嘴,从不让他水爷爷痛痛快快赢一次,非常讨厌!” 水之芷起身,与妹妹相视一笑。 水之芷一向沉稳,这个时候起身,自然是有事交代。 “之湄,若非从你口中得知几天前发生在南宫少年竞斗馆的那两场竞斗,我还不知道火旭竟有如此惊人的禀赋。 我和你虽已晋为元烈,但天赋算不上上佳,水氏其他人尤其是六名元少,还是值得花费大量资源培养的,只是······不出所料的话,他们的未来一眼便能看到尽头。 所以,不管火旭姓火还是姓水,我们都要想尽一切办法成就他,让他拥有无限未来,成就一个绝代强者,那是我们的荣耀。 不过,凡事都要适度,他正值打基础的阶段,不宜再用非常规手段寻求突破,否则,一味求快,到最后极有可能适得其反。” “是。” 水之芷的语气非常平和,但水之湄闻言后,连忙称是。 想了想,水之湄小声解释道:“姐姐,午后我去了一趟元少院,从云教习那里得知,一个月后,火旭将与一名来自北海的少年竞斗,这是相府、宗人府敲定的。 他的竞斗对手秋试的时候便是三段元士,竞斗前,那名北海少年极有可能再获突破,与之相比,火旭的段位不能差得太远,毕竟,决定竞斗胜败的乃是核心实力。” “嗯。”水之芷点头:“你没做错,只给他半两黑源晶也算谨慎。你应该知道,与修炼上的资源投入相比,功法、技法之类的帮助可能更为稳妥,若不适用,他也就没法接纳玉牒上的信息,所以非常安全。 除给他雷霆劫技法外,我看在适当的时候,还可让他进天水阁碰碰运气。” “是,姐姐。”水之湄恭恭敬敬的道。 ······· 低沉的轰鸣声中,厚重的石门缓缓开启,灿烂的星河宛如一方奇妙的异域,陡然映入火旭的眼帘。 他一步踏出密室大门,神清气爽的浏览远处的万家灯火。 他为自己当初料事如神,从水氏找到一方可供托底的容身之所感到欣慰,也对水氏两姐妹的无私相助感铭于心。 星空之下,一道人影轻挥衣袖,紫光乍现,一串紫玉般的流光浮浮荡荡,映亮了脚下的方寸之地。 便在这分挥手即能照明的从容间,水之湄回眸,眸光掠向火旭,明丽的眼波却让漫天星光黯然失色。 她眼噙一抹深意,笑道:“当真是一日千里啊,少年!” 在流光散尽的下一刻,她平举右手,紫光再现,小小的紫色光团托着一叶玉牒,缓缓飘向火旭。 “这是雷霆劫,适用于从元士到各阶天圣强者的玄奥技法,能否得到它,便看你造化如何了。” 水之湄的声音落下,火旭的目光顿时一亮。 无需伸手接牒,他沉下意念,催动元神力量透入那片缓缓飘近的玉牒之内,刹那间,其上的所有信息被神识悉数接纳。 下一刻,“嘣”的一声,玉牒凌空崩碎,化作齑粉烟消。 水之湄含笑的眸光骤然滞住:这家伙真如姐姐所言,拥有无限未来啊! 虽在参照火旭的功法属性,为他挑选适用技法上,水之湄早就做足了功课,但继顺利拿走天雷三轰技法之后,这家伙此刻又轻而易举的获得雷霆劫技法,这还是让她不由得大感讶异。 将天雷三轰、雷霆劫放到整个羲和星球所有技法中衡量,二者都可归入最玄奥的技法之列,从水氏先祖获取承载这两种技法的玉牒那天起,它们就一直躺在天水阁,三千余年里,历代水氏强者竟无一人能读取那两片小小玉牒上的信息。 而火旭仅具低段元士身份,却能轻轻松松让玉牒化作齑粉,此事带给水之湄的那分心灵冲击,岂是震撼二字可以表达! “我读过玉牒上刻印的简介,知道施展雷霆劫技法讲究的是元力暴走,练到一定火候,若能一次性调集体内八成能量,施以暴轰,即便面对段位比你高的竞斗对手,你也能占据胜势。 这迥异于讲究能量持久、均衡输出的其它技法。”水之湄提醒道。 凝视星光下那道婀娜的人影,火旭愕然道:“雷霆劫,雷霆劫,一次耗尽八成能量,万一一击不中,接下来,我自己便要渡劫了,是么?” “哪有什么万一!”水之湄大声道,想摆出一副唬人的面孔,可夜幕遮掩了一切。 就算没有夜幕的遮掩,只要不是面对铁龙之类的人,她也很难做到疾言厉色。 每当训斥火旭这个顽皮少年时,她总藏不住眼底的那抹笑意。 “不是还有三灵丹么?再说,快速耗尽体内能量能形成正向反馈,反过来刺激你快速补充能量,使用雷霆劫技法久了,你每次修炼耗时便会越来越短。”水之湄缓下语气道。 “先试试再说。”火旭摸着下巴道。 水之湄咯咯轻笑,吩咐道:“试完后别忘了重新入室修炼,不过,我得提醒你,忘掉黑源晶、绯源晶吧,接下来的修炼只有黄源晶。” 火旭打算最后一次使使性子,再择个时机回报水氏的扶助之恩。 他一甩手,抱怨道:“一会儿让人飞上巅峰,一会儿让人坠入深谷,有这么玩的吗?” “黑源晶确实无比珍贵,是不该轻易耗用,可没有黑源晶,总该有绯源晶吧?” “我天天在水氏庄园伐木、搬砖,比那两头驯龙都累,就不配用点绯源晶吗?” 喋喋不休的嘀咕声中,火旭径直走近一颗挺拔的百年铁梨树,然后驻足,凝神,飞纵。 双拳裹满米色光团,迅猛击向树干中部。 “雷霆劫!” “砰!” 比成人腰身还粗的铁梨树从中而断,上半截树身连干带枝横飞出去。 “轰!” 落地后,循着一声闷响,借助微弱的星光,火旭隐约看见横飞的断木被又一股力量轰得碎片四溅。 “嘿嘿嘿······水姑姑,雷霆劫有后劲。”他回首冲水之湄笑道。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八章 元少补试司 秋假结束后的第一日便是大龄元少补试日。 秋试后,羲和帝国凡年满十六岁的九级元少,或冬试前即将年满十六岁的六至八级元少,若在合规的挑战赛中,分别赢了一名新晋元士或一名适龄九级元少,都有资格参加定于今天的统一补试。 火旭不属于超龄九级元少,而属于即将超龄的七级元少,直接挑战一名新晋元士,并战而胜之,他拿到的是两次补试机会。 换句话说,除却今日的补试,他还可以参加皇家武道府元少院的冬试。 一大早,火旭便由水之湄领着飞往城内。 来到宫城外,水之湄留在紫阳广场,火旭独自入宫,禁卫看见这名不久前凭唇舌便轻松掀翻时轴的神秘少年,问都不问,直接放行。 皇家武道府门口有专人迎候,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身着帝国文员正装,笑着迎上前,客客气气的道: “你便是火旭火公子吧?萝丝参事闭关前早有吩咐,命我今日前来接待火公子。” “有劳兄台。”火旭礼道。 路上一问,方知这名模样周正的青年男子名叫上官青云,五年前也参加过元少补试,最后遗憾出局,之后在皇家文学院就读四年,去年蒙贵人举荐,被选入都正司做文员,前天刚调入皇家武道府。 上官青云似乎一见面便将火旭当成了自家兄弟,什么话都肯讲,甚至把格蕾·萝丝有意将他调往相府做事的秘密也抖了出来。 火旭没法与人“见面熟”,尽说场面话:“兄台深得萝丝参事赏识,前程似锦啊。” 上官青云摸着脑袋笑道:“在萝丝参事手底下做事,虽然忙碌,但内心感到充实。哦,今年秋试她去你们五氏盟元少院做动员讲话,还是我执笔撰写的讲稿呢。” 爽翻天?不是吧! 火旭差点捧腹,一把抹开挤成一团的上下眼皮,貌似非常诚恳的道:“我听过她的动员报告,极有文采。” 上官青云连连摆手:“略显青涩,不成熟,见笑了,见笑了。 诶,这里风景不错,火公子难得来一回,不妨尽情游玩,有萝丝参事关照,你很容易进入帝国文学院或商学院就读,完全不用为前程发愁。” 上官青云显然完全没把火旭的补试当回事,这不怪他,因为数百年来,还没有哪位大龄元少能在此创造奇迹。 元少补试制度自施行那天起,便一直广受世人诟病,多次激起帝国朝野上下的“存废”之争,究其原因,全在于此制虽说旨在珍惜人才,但沿袭三百余年来,实施效果实在是令人咋舌。 三百余年间,竟无任何一名超龄九级元少能够通过竞斗战胜某位新晋元士,一例也没有! 历年来,即将超龄的六至八级元少战胜适龄九级元少的例子倒是不少,但取胜之道实在是摆不上台面,他们能够获胜,要么是因为同门学友暗中放水;要么源于被挑战者当场发生意外。 竞斗者可以放水,可矗立于帝国无数元少院的冰冷元鼎尊尊都是铁面无私,试想,只隔了十日,那些六至八级元少意外升个级屁用没有,依然会遭到无情淘汰,而要他们通过十天的修炼一举步入元士行列,这可能吗? 元少补试制度还催生了一种不算盛行却也影响极坏的现象,那便是少数元少剑走偏锋,靠药力刺激强行突破,而且比当年的水榭水老头下手更狠。 其下场自然是悲剧性的,那些人非死即废,无一幸免。 所以,数百年来,每逢元少补试日,除了那些赢得竞斗、仍然心存幻想的大龄元少,鲜有外人关注此事。 火旭早忘了帝国文学院、商学院的存在,却对皇家武道府厚重的历史底蕴颇感兴趣。 皇家武道府掌帝国兵事,运筹帷幄之间,即可决天下机运。 自古以来,这里诞生过许多绝世强者,曾统领一帮强者、元士杀伐四方,平定天下,维护了帝国的长久统一,其卓越功勋被镌刻在府中南端那尊高耸如云的丰碑上。 如今,全府人才厚度不比往昔,却有个实力、地位都令人瞩目的显赫人物 ——皇家武道府执事、三星元宰古蔺·昊枢! 此人家族之中拥有数名中高级元宰,但出自皇族捻青部,而不属于地位更高的竹离部,算不上根正苗红。 此刻,古蔺·昊枢正走在途经“零司”的甬道上。 皇家武道府下设一个专司元少补试的机构,本名叫“元少补试司”,级别不低,但因名称拗口,旁人大多称其为“零司”。 自设立以来,这个机构发掘出来的“蒙尘遗珠”真的为零。 该司人员经过一次又一次裁减,到现在连司正也没有了,全司只剩下区区两名司礼,一人姓陶,一人姓邰。 于是,许多人改了口,干脆称元少补试司为“淘汰司”。 路过元少补试司别院正门时,年过五十的古蔺·昊枢驻足,挺直魁梧的身板,不怒而威的目光掠向门内。 瞥见一大群少男少女三三两两聚在里面叽叽喳喳个没完,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换作是以往,古蔺·昊枢根本不会对元少补试此等微末小事上心。 然而,今非昔比。 一名皇族新晋少年元士在南宫少年竞斗馆挨了揍,事后揍人者居然屁事没有,皇后反倒把怒气撒在皇族少年身上,派人传下重话: “谁再敢毁皇族声誉,除其族籍!” 在洛菲城,皇族少年的口碑一向不佳,古蔺·昊枢不是不想整肃风纪,但几番踌躇,一直搁置至今,实在是因为力不从心。 这里面的水太深,一旦掀起大风大浪,非他一个捻青部的三星元宰所能摆平。 只是······皇后发怒,他不得不做做姿态。 “告诉所有九级元少和新晋元士,洛菲城各家竞斗馆就不要去了吧?他们倒是可以应邀前往都城周边的卫星城接受挑战。 不过,他们不能总是目无下尘啊,在那种场合争强斗狠有何用?又不能多长块肉!” 古蔺·昊枢叫来元少院那个年老的院长婉言道。 不料,那帮长着顽石脑袋的少年获讯后竟然一反常态,“躺平”反抗,一路的出“意外”,上台竞斗时不是腰酸背痛腿抽筋,便是口吐白沫当场疯癫,个个演技爆棚,一路输到底。 在普蓝、约克、居庸这三个卫星城,应邀前去的武道府少年尤其是皇族少年几乎输光了底裤,他古蔺·昊枢都被当地宗门“敬”称为“好输大人”了。 丢了面子,放水放来一大堆平庸的少男少女,又是管水又是管饭,这还得赔上里子。 窝心! “执事大人,萝丝参事曾提请您留意那位叫火······火旭的少年,大人不妨移步元少补试司,见见此人。”暗中察言观色一番,一名随行的二星元爵劝道。 古蔺·昊枢默不作声。 火旭的名字和竞斗表现早传遍了宫城各官署,只要是修炼者,没有谁不会对他那身惊人的异禀产生浓厚兴趣。 古蔺·昊枢亦如此,早被吊足了胃口,很想见见那个能入皇后殿下青眼的少年。 可是,要让堂堂执事、位极人臣的超品要员移动尊驾,前往一个很不起眼的下属机构,与一帮天赋平平的元少混个面熟,谈何容易! 再说,自己贸然提前去给那少年站台,万一他补试成绩不佳,没能晋为元士,堂堂执事颜面何存? 就算给出一万条理由,他也没法相信,上次竞斗中仅具强八级元少实力的火旭,隔了九天便能跻入元士行列。 “那少年有潜力,却注定是个大器晚成者。” 想到这里,古蔺·昊枢轻轻摇头道:“还是等到冬试日,他与本府少年同场接受测试的时候再说吧。” 他估摸,三个月后,火旭才更有希望创造奇迹。 ······ 将火旭送达测试现场抽出序号,上官青云吩咐几句,然后登上露台的观众席旁观,临行前劝火旭抽个时间去皇家文学院看看,并说在那个地方就读,真的是一种享受。 不时有结伴的少男少女从火旭身边走过,尽是陌生面孔,火旭没能认出一个熟人。 所有的少男少女都着洛菲城根本见不到的奇怪袍服,以青袍、绿袍居多,一看便知他们来自都城周边的卫星城。 身着各色袍服的元少学员并未在广场上列队集合,而是径直走到后场排座区入座。 火旭举目看看元晶台,只见偌大的高台上只有一尊元鼎,元鼎之侧坐着两名女性白袍元师,其中一人偏瘦,年过五十的样子,八星元师。 另一人微胖,三十多岁,五星元师。 桌上的牌子标出她们的名字:年长者名叫陶宝,中年女子名叫邰珠。 陶······邰?火旭不禁摇头,觉得这俩姓氏合在一起,有点晦气。 随人流涌向排座区,却来晚了,唯有最后一排还有空座。 飞快挤上前抢得一个空座,火旭落座,冲与他抢座晚了一步的那名元少抱歉的笑笑。 那人无奈的耸耸肩,转身走到场边站定。 “你几号?” 耳闻一道近在咫尺的女声,火旭偏头,发现身边坐着一个位身材娇小的少女,然后被她那身罕见的黄袍委实吓得不轻。 搁在另一个星球,搁在那个不算久远的年代,凭这身行头,绝对会身首异处! “八十二号。”火旭笑道。 “我一百一十五号。”少女歪歪脑袋,一双眼眸极有神采,“与你竞斗的那位什么情况?” 火旭摸摸脑袋,道:“他突然掉下了竞斗台。” “咯咯咯······”少女抱着自己的右膝笑得前俯后仰,“与我竞斗的那位更夸张,刚站到我面前便眼睛一斜,直接······抽过去了,当时我都吓懵了,以为会出人命,我身上也没有强者威压啊,咯咯咯······” 章节目录 第六十九章 躁动的看客 黄袍少女笑个没完,火旭陪笑几声,隐约听见身后接连响起若有若无的破风声,下意识地回首张望,顿时被一大堆蓝袍人吓了一跳。 露台上不知何时坐下了数十位强者,清一色的中低级元爵。 仍不时有蓝袍人飞落下来,抢占台上余下的三十多个座位。 上官青云被强者如雨而下的大阵仗吓得不轻,连滚带爬下了露台,远远站在广场一侧安抚悸动的灵魂。 高级元爵和元宰强者大概碍于身份显贵,不便前来给一帮天赋平平的少男少女站台,而那些元烈、元师自知分量太轻,来到现场后,都自觉站在紧邻院墙的林边观试。 所以,露台上的坐席全成了蓝袍人的专属席位。 露台前排与元少排座区的后排相距不过一丈,火旭惊讶的发现,都城各宗门当家人居然来得最早,占据了台上前三排坐席,正齐刷刷看着他,多数人面色古怪。 在第一排居中而坐的两人赫然是北溟宗宗主嵇方、南暄门门主枚鼎! 嵇方和枚鼎是现场唯二的中级元爵。 凭配饰判断,后面几排坐的显然是皇族和官方强者,饶有兴致的眼神聚焦于火旭脸上,俨然是在打量一头怪物。 什么鬼!火旭感觉浑身不舒服,朝那些强者投以冷眼。 黄袍少女笑够了,偏头顺着火旭的视线回望,瞥见露台上坐着蓝汪汪百余名元爵,直吓得眸光颤荡,忙回过头来抚着胸口大口喘粗气,嘀咕道: “妈呀,吓死我了!” “诸位都是各宗门宗主或官方强者,身份特殊,却不顾元道体统,使出手段窥探一名少年的体内秘密,不觉得下作么!”坐在第二排的璇玑阁首席长老玉尘忽然环视前后左右,大声怒斥道。 台上强者纷纷朝玉尘怒目相向,鲜有自感羞愧者,赫赫扬扬的皇家武道府根本压不住他们心底的魔性,四周如画的园林景观亦无法淡去众人形之于色的那分恼怒。 元爵动用元神力量感知同阶强者的气息、元压,这在修炼界看来,相当正常,但用同样的方式探测低阶强者的虚实,则显得有失身份。 而堂堂元爵,居然使用非常规手段“扫描”一名少年的躯体,这便显得有些无耻了。 不过,火旭拥有诸多超出众人元道理解范围的异禀,颠覆了人们关于羲和星球修炼体系的固有认知,且被坊间传得神乎其神,这些天吊足了人们的胃口,所以,一帮强者大多受心魔主宰,临场失态。 十天前在南宫少年竞斗馆观战时,都城各宗门宗主尚能把持住自己,加上有元宰梅馨公主和九星元爵南宫拯、古蔺·莽域镇场,他们不敢乱来。 今天则不同,好奇心泛滥十日之后,他们终于逮住一个没有高级元爵乃至元宰镇场的机会,顿时失了顾忌心,近三成强者相继沉下神识,急不可耐的透近火旭的躯体探测。 然而,如此浅探除了能测出其骨龄之外,别无所获。 元爵的元神力量被一股浩渺之力消弭于无形,竟无法感应那少年的气息、元压。 “传说不虚啊,不,比传说的更邪乎!”一名皇族二星元爵愕然道,碰见玉尘鄙夷的目光,便回之以冷眼。 火旭瞪大眼睛扫视百余名元爵,最后无奈的耸耸肩。 听见玉尘的斥声,排座区和场上近两百名元少几乎在同一个瞬间回望露台,顿时,一双双眼球几乎被露台上元爵如云的震撼场面惊爆。 陶宝、邰珠循声望露台一眼,二人倒沉得住气,只是微微蹙眉,也没把百余名元爵太当回事。 陶宝兀自道:“补试开始,请一号元少田雨濛登台接受测试!” 一号元少田雨濛是位少女,被点名时正一脸懵逼的看着露台,半天没有反应,直到陶宝第二次点名后,旁边一名元少碰碰她的胳膊,这少女才回过神来,紧张兮兮的离座,茫然走向元晶台。 上台在元鼎前站定,田雨濛如梦游一般,机械的挥掌抵住玉盘,鼎身上光点上窜,最后停在一个相当低的位置上。 “嘁,可怜的六级,白白浪费咱们的眼力!”露台上一名皇家武道府的三星元爵撇嘴高声道:“本府一帮顽皮少年到处放水,放来一群本该早早淘汰的平庸元少,荒唐!” 旁边一名二星元爵大笑着附和道:“这些元少本可以留在自家宗门补试,却舍近求远,跑来皇家武道府蹭热度,还不是想占这趟免费游乐的便宜,呵呵,天赋太低,公正的元鼎会测出他们的原形!” 这帮少男少女本来就没指望能在皇家武道府创造奇迹,听见那些元爵强者一个劲的冷嘲热讽,这下连上台秀秀姿容,摆摆造型的兴趣也没有了。 随后登台的五人都是仓促挥掌草草完成测试,他们的级别完全一致,都是元少六级。 露台上的观众看得直摇头,有人嘲讽道:“陶宝,邰珠,这姓名晦气,把宝贝疙瘩都淘汰完了,还测试个屁啊!” 又有强者冲陶宝、邰珠嚷道:“让那个来自五氏盟的少年先测,他几号?你们就不会调调次序吗?哼,死脑筋!” 坐在前排的嵇方听清了火旭此前与黄袍少女的对话,回头冲众人苦笑道:“八十二号,大家怕是要苦等一整个上午了。” “赶紧调整测试顺序!”数名强者集体起哄。 陶宝不为所动,按序叫号:“请七号元少墨玉登台接受测试!” 在百余名元爵的集体围观之下,身着绿袍,身材微胖的墨玉强作镇静离座,疾走,登台,可一上台便杵在了那里,吞吞吐吐的道:“我······弃权。” 陶宝也不嫌烦,语重心长的劝道: “少年人,你苦修数年,此番又是远道而来,不容易啊,一旦放弃,便意味着前功尽弃,再无挽回余地,你真的如此草率吗? 再想想,哈,试一试又有何妨,多给自己一次机会总是好的!” 邰珠话不多,总在笑,此刻望着少年足足微笑两息时间。 她的笑极有亲和力,不带半分的取笑意味。 绿袍少年受到鼓励,重返元鼎前站定,稳住神后挥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两名女性元师也不报出测试成绩,默默做下记录后,任绿袍少年径直离去,在他走下台阶回望的那一刻,二人还冲他点点头,以示安慰。 露台上又响起冷嘲热讽声:“二位司礼倒是耐得烦,有这闲心,何不在一些关键地方多花点心思?若如此,你们说不定早调到某个热门机构吃香喝辣去了,何苦守着零司的冷火凄烟度日子!” “她二人或许偏爱冷宫,特喜欢做怨妇,哈哈哈······” 遭人讥讽,心里窝着火,陶宝依然保持着平静,继续叫号:“请九号元少列夫登台接受测试!” 见陶宝、邰珠油盐不进,那些元爵强者顿时失了耐性。 嵇方、枚鼎耳语一番,二人着魔了一般,竟撇开最不该逾越的元道禁忌,同时驱使元神力量,直接透入火旭体内的气田。 然而,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映在两名五星元爵神识里的,骇然只有火旭的气田,他的气旋、气灶却不知所踪! 邪门啊! 嵇方、枚鼎惊得差点离座,片刻后前者一脸错愕的传声道:“嵇兄,他······究竟是天才还是天残?!” 后者回以传声:“好歹是个强八级元少,再天残也不该缺了气旋、气灶吧?” 他们的心底可不像嘴上这样没谱,思来想去,二人终于承认:火旭的确是天赋异禀,在他面前,有时候元爵的实力也未必够用! 后面有位皇族元爵传声问嵇方:“什么情况?” 嵇方懒得搭理那人,这事不便明说,试想,现场级别最高的两名元爵同时驱动元神力量透入火旭体内,居然连他的气旋、气灶都没找着,费老大劲只拿到这么一个奇葩结果,传出去还不被满场强者笑话死! 玉尘愤然起身,怒道:“诸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连番逾越元道禁忌,令天下强者齿冷!” 闻言,嵇方、枚鼎勉力保持淡定,多数不明就里的强者则面面相觑。 从玉尘的怒斥声中,火旭明白自己的身体已遭一些宗主连番扫描,这几乎败光了各宗门当家人留在他心底的最后一丝好感。 嵇方、枚鼎有些脸热,挺直身子正襟危坐,不敢再生出别的心思。 不过,几大宗门当家人做得了初一,别人就做得了十五,一名来自礼藩院的三星元爵猛的起身,就想挥出能量光束绕住火旭的身体,只须花半秒钟的时间,便能探明其元力强度。 这时,一道橘色光团飞速掠近露台,将那名三星元爵生生吓回座中。 光团落地,一名老妇从橘光碎影中一步踏出,冷冷扫视露台上的百余名元爵。 她银发披肩,面色红润,身着橘袍,袍服胸口处缀有一颗闪亮的六芒星,一现身便形成威压碾压,眸光所到之处,众皆执礼。 所有的元爵齐齐离座,恭敬的道:“柳院长好。” 老妇没有回礼,冲众人没好气的冷哼一声。 在橘色光团降落的那一刻,陶宝、邰珠终于宣布暂停测试,起身礼道:“卑职参见柳参事!” 老妇冲二人颌首,视线转向排座区徐徐扫动。 一名锦袍少年飞纵而来,越过院墙,纵至老妇身边,目光对着排座区一扫,指着火旭气鼓鼓的道:“他便是火旭!” 章节目录 第七十章 当场突破 对这名突然现身的柳院长,火旭倒是久闻其名。 她有一个极富少女感的名字——柳如丝! 一星元宰柳如丝年近八旬,是帝国所有元少院中年龄最长,实力最强的院长,身兼皇家武道府首席参事,影响力远非排在五名参事之末的格蕾·萝丝可比。 坊间盛传,她还是皇后唯一的“闺蜜”。 而那个锦袍少年正是古蔺·涵宇,十天前挨了火旭的暴揍,此刻叉着腰,摆出一副抱上粗腿急于找回场子的牛逼神态。 淡淡看了柳如丝一眼,火旭没看出她有找茬的意图。 缓缓走近火旭,柳如丝目光含芒,语气却出乎意料的和缓:“你是······火旭?我可以跟两名司礼打声招呼,让你先行测试。” 瞥见一名世间罕见的元宰强者站在身后,排座区的元少又受惊吓,一个个飞快回头正坐,紧张兮兮定在座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火旭从容起身,朝柳如丝施礼,瞥见露台上一双双满含期待的眼神,心念一动,顿时想戏弄戏弄这帮漠视元道禁忌的无良强者。 “不,多谢柳院长好意,我······与所有大龄元少一样,没抱多大的指望,只想来此免费游乐一番,多坐一会,聊聊天,看看风景,午间尝尝皇家武道府的美食,也算不虚此行。” 火旭摸着脑袋,傻呵呵的笑道。 “嗯,难道他没有突破的迹象?”那帮元爵心底犯起了嘀咕,冷静想想,觉得火旭尽管拥有惊人的禀赋,但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由八级元少到元士的大突破,几率真的不高。 这些人进而意识到自己太心急了,或许等到冬试那天火旭参加第二次补试的时候,他们前去旁观,方有可能见证奇迹。 失望之下,远远避在林边的那群元烈、元师偷偷溜走了一大半,露台上也有人坐不住了,想离场,又怕引起柳如丝的注意,犹犹豫豫的硬挺在座上。 柳如丝目光微凝,盯着火旭看了好一阵子,才退后数丈远,朝元晶台挥手,示意两名司礼重开补试。 接下来陆续有二十多名元少登台,测试结果均不理想。 测试过程波澜不兴,没有任何惊喜,连九级元少的高度也无人触及,身处这样的现场实在是兴味索然,于是,不少元爵开始窃窃私语,懒得再看元鼎那边一眼。 现场气氛趋于沉闷。 见已经登台接受测试的三十余人无一不是黯然下台,黄袍少女渐渐忘记了一大帮强者的存在,幽幽叹了口气。 从柳如丝和那些元爵强者的话语中,她听得出来火旭来自都城的五氏盟,身份非同一般。可反复看了他几次,觉得他傻呵呵的样子人畜无害。 “回去后,家里人便会让我在普蓝城盘个店子,做点小本生意,可是······我真的不想守店啊!”确认身边人与她一样,都是即将被元鼎测出局的末路元少之后,黄袍少女微微嘟嘴蹙眉发完自己的感慨,转问火旭道: “你呢,你往后咋办?” “这······”火旭再照例摸摸脑袋,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拉高声调道:“有人建议我进入帝国文学院就读。” “读几年书有那么重要吗?毕业后元少补试司是‘零司’、‘淘汰司’,谁敢!四段元士啊,今年羲和帝国元少第一人,数百年才出一位,多么激动人心的奇迹啊,就发生在这个被某些人蔑称为零司的神奇地方! 不行,我得尽快将此喜讯告知执事大人,诸位少年,补试暂停!请柳参事稍待片刻。” 语音未落,陶司礼人已凌空。 柳如丝目含深意的望着火旭,问道:“你不是想做诗人吗,何苦还要继续修炼?” “修炼嘛······先不能废,做不做诗人另说。”火旭摸着脑袋道。 脸一沉,柳院长微嗔道:“哼,用思想即能囊括整个宇宙,还犯得着在意强者这顶微不足道的头衔么!” 摊摊双手,火旭笑道:“我不愿终日活在自己的思想中,而要身临其境,用力量席卷寰宇。” 柳如丝愕然,“疯子!”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一章 惊动显要 骤然掠近火旭,柳如丝一把捏住后者的下巴,将他的脑袋固定在正对阳光的位置。 凝视那双清亮的眼眸,她喃喃自语道:“灵魂中深藏着浩荡恨意,那是与生俱来的恨,莫非上一世,整个宇宙都辜负了你? 虽有恨意,却无煞气,嗯,眉眼间的这份神态,隐隐有文士之风,全然不像帝国那些实力超凡而又满脸煞气的强者。 这年头,没有煞气的强者当真少见啊!” 从火旭的下巴上收回那只苍老的手,柳如丝出了会神,忽然飞回露台一侧,冲呆若木鸡的古蔺·涵宇兜头斥道:“输给火旭,你觉得很丢人吗!” 古蔺·涵宇耷拉下脑袋。 视线转向露台,柳如丝沉声道:“别以为本参事不知道,你们今日来此的动机大多不纯,先是逾越元道禁忌窥人秘密,后又一味托大看轻他的测试前景,现在你们如愿啦?与四段元士火旭相比,想想你们未满十六岁的时候算个什么东西,哼!” 还别说,若把露台上的元爵与火旭拉进同为未满十六岁的同龄赛道,前者立马被后者秒成了渣! 于是,皇族与官署强者倍感尴尬,不过,受到柳如丝羞辱,等于挨了上司好一通训斥,他们嗯嗯呀呀认错便行了,事后倒不会留下太大的心理疙瘩。 都城各宗门当家人的脸面却挂不住了,身为独当一面的宗门领袖,他们多数人在此留下了耻辱的一笔,大损宗门声誉。 而且,他们轻慢了一个拥有无限未来的非凡少年,造成的长期性负面影响怕是难以挽回。 火旭俨然忘了元爵强者的存在,视线从人丛中钓出黄袍少女,他傻呵呵的挥挥手。 黄袍少女立马回以灿烂的笑容,并朝他拼命挥手,“谢谢你,火旭,你给我们所有的补试元少争了光!” 满场元少长时间集体鼓掌。 对近两百名少男少女而言,火旭一举晋为数百年一遇的少年四段元士,他们人人与有荣焉,可是,心底仍有些许感伤。 排座区与元晶台之间,只隔着不算太大的广场,但在几乎所有元少的心目中,火旭与他们,距离似有十万里之遥。 一边是非凡的天才少年,一边是平庸的明日俗民,两相比较,判若云泥。 他们不吝景仰,却被那种无形中的疏离感破坏了大好心情。 “火公子!”上官青云快步跑来,兴奋的道:“你在零司······不,你在元少补试司创下了一个惊人的记录,萝丝参事获讯后一定非常高兴。恭喜你,火公子!” “多谢上官兄。”火旭礼道。 “上官?!”远处的柳如丝倒是耳尖,听见“上官”二字,不算浑浊的目光中,瞬间释放出一抹讶异。 敏锐察觉到柳如丝的异常反应,不知为何,火旭竟脑补出不止一种想象中的剧情。 “上官”是一个古老的姓氏,自古人丁不旺,尤其是六十余年前发生血流成河的上官宗族“灭门惨案”后,上官便成了羲和星球上人数最少的姓氏。 如今帝国全境姓上官的人不超过三百,全洛菲城不过数十。 而眼前这位文员正好姓“上官”,且受到格蕾·萝丝暗中关照,还将调往相府当差,确有诸多不寻常之处。 不过,初次见面,火旭不便打听对方的家世,便挥去猎奇之念,客气道:“往后说不定还会有事劳烦兄台。” 上官青云笑道:“好说。” 破风声起,气流拂动院中大片秋林,当橘光映亮晶莹的元晶台面时,一道魁梧的身形平稳落下。 来者年过五十,身着一袭橘袍,袍服胸口处赫然缀有三颗六芒星,如炬的目光扫向上官青云与火旭,旋即定在后者脸上,却迟疑着没有发声。 只扫了来人一眼,火旭便赶在所有人之前礼道:“执事阁下。” 面色微微一震,古蔺·昊枢连忙回首看向陶宝。 紧随他而来的陶司仪从空中飞落,抬手指认道:“执事大人,他便是火旭。” “拜见执事大人!” 柳如丝、邰珠、上官青云及露台上的元爵这才反应过来,齐齐朝古蔺·`昊枢行礼。 古蔺·昊枢颌首回礼,然后缓行数步,走近火旭,威严中又透着分兴奋的眼神落在锦袍少年脸上,便生了根似的定住。 端视少年许久,古蔺·昊枢徐徐吐出四个字:“后生可畏!” 玩味的打量着对方的表情,火旭微微一笑,似乎看透了对方心底在期待什么。 一旁的上官青云意识到自己成了一个多余的存在,颇感不自在,当即朝古蔺·昊枢再度施礼,然后退下。 “大帝、皇后若得知皇家武道府有陶司礼、邰司礼这类十余年乃至数十年如一日,忠于职守的部属,一定会予以嘉奖。” 转视陶、邰二人,火旭笑道。 古蔺·昊枢深望火旭一眼:这少年好像真能在皇后面前说上话! 年过五十的三星元宰“从善如流”,笑望两位下属,和颜悦色的道:“这里是该添些人手了,另外······本执事给你们升职、提薪。” 陶司礼转过身偷偷抹眼泪,邰司礼激动得忘了言谢。 “他们·······都不容易啊。”手指排座区的那群元少,火旭有点得寸进尺的道:“三城元少远道而来,与皇家武道府搭上了关系,执事阁下不该有所馈赠,以示纪念吗?” 笑容骤敛,古蔺·昊枢抬手摸向下巴,这一把摸得极重,仿若蹭掉了一层皮,他的脸上竟挂着一副吃痛的表情。 “本执事知道,你有两次补试机会,用掉一次,还可用另一次嘛,三个月后参加皇家武道府元少院的冬试吧,届时,你的元士身份将录在本府名册上,与五氏盟再无半点瓜葛。” 此话一出口,古蔺·昊枢自己也吃了一惊,堂堂执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居然当众与一名少年谈起了交易,委实荒唐! 火旭立马点头:“悉听尊便。” 古蔺·昊枢将右手从下巴上抽离,便想用力挥下,却在下一刻滞住。他低声问道:“据说你身携风暴,所过之处,惊涛四起,这话该不会是讹传吧?” 火旭从容笑道:“尊驾真会说笑,洛菲城的惊涛关我何事!千古以来,宫城的恢弘大殿之上,何时不是风云漫卷,狂澜呼啸? 皇家武道府离宗人府、相府不近,距礼藩院亦远,风吹不到,浪打不着,不失为方外仙地,尊驾正好在此笑看潮起潮落、云卷云舒,何愁不能自在逍遥!” 如此惊世骇俗的谈吐落入耳中,“砰”的一下,心底如遭重锤暴击,古蔺·昊枢愕然睁大双目,思忖再三,却找不出任何理由疏远眼前这名非凡而又极其神秘的少年。 他转过身,面朝露台朗声道:“来自蒲蓝、约克、居庸三城的少年们,此番补试,你们也算与皇家武道府有缘。 补试结束后,本府将给每一位男女元少赠送一枚专用玉佩,玉佩上虽无正式编号,但往后遇事若亮出此物,便等于亮出了皇家武道府的旗号,自能替你们免去不少麻烦。” 火旭目光一斜: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还真慷慨啊! 排座区那边已是欢声雷动,众人喜不自胜,纷纷朝古蔺·昊枢作礼道谢,顺便给火旭施礼。 露台上,嵇方仍在发怔,喃喃自语道:“火旭如此迅猛的突破绝非正常修炼所能引发,难道·······他真修炼了昊天强者的遗世功法,且此功法能又能反过来助他显著加快修炼进度?” 一旁的枚鼎飞快瞥一眼元晶台,不无失望的传声道:“嵇兄,这些都不重要了,火旭似乎颇受宗人府宗正、皇家武道府执事等政要看重,有一帮显赫人物罩着,旁人若想从他身上探秘,怕是要三思而后行啊。” ······ 三秋殿,午后。 一面临水的曲廊上,年近八旬的柳院长一路畅行无阻,无人上前盘查。 每天午后的这个时辰,皇后都会来到三秋殿后殿“熏沐”,能够不受阻拦、无需通报的进入后殿的,仅限于少数几名女性。 白发苍苍的柳院长便是那少数几名女性之一。 走完曲廊,一步跨入三秋殿后侧门,她驻足于一面齐人高的竖镜前。 她的名字极富少女感,可此刻的镜中人······发如雪! 怀揣几许韶华远逝的伤感,她掀开疏帘,径直入内。 但见殿内轻烟袅袅,皇后身着透明薄衫,端坐于案前翻阅文牍,若隐若现的丰腴胴体半掩于轻烟中,活色生香。 柳如丝弯腰欲拜,却被皇后挥手制止。 “免礼。” 皇后侧首,莞尔道。 柳如丝抬头瞟一眼座中人,视线触及的,竟是一张明眸皓齿、笑靥如花的俏脸。 身为元宰强者,皇后可以轻松活到一百五十岁,青春期可延续到五十多岁。 如果每日坚持以百花制成的蜜蜡燃烧时散发的轻烟熏沐,那么,即便到了柳如丝这把年纪,皇后的容颜也断然不会露出明显的衰老痕迹。 闻着满室清香,柳如丝礼道:“殿下,想必执事大人早有禀报,补试场上,火旭的表现堪称惊艳,未满十六岁的四段元士,为数百年来羲和帝国所仅见啊! 老臣此来,只为恳请皇后殿下施以重恩,将其招揽于麾下。” 在柳如丝的印象中,身处高位的皇后只对帝国顶尖强者和横空出世的绝代少年感兴趣,除此之外,寻常人很难入她青眼。 舍了文案,皇后起身缓步走向柳如丝,薄衫摇曳间,丰腴的胴体漾起一路春光。 柳如丝连忙垂首,不敢直视那道愈来愈近、在紫晶灯下几乎纤毫毕现的妖冶娇躯。 “二十天后,五氏盟三名少年将代表帝国元少,与北海三名少年同场竞斗,本尊原本担心己方少年实力太弱,竞斗时会输得非常难看。 现在好了,有火旭托底,五氏盟少年至少不会输掉比分。” 笑望有点手足无措的柳如丝,皇后平静的道。 一个时辰前,当古蔺·昊枢向她禀告火旭已晋为四段元士的时候,皇后的表情全然不似眼下这般云淡风轻。 当时,她惊得倏然离座,当众失态。 一个被格蕾·萝丝误判为“巽萝体质”的少年,去了一趟禁山,便脱胎换骨,短短十日之内,从强八级元少变成四段元士,如此突飞猛进,说他一日千里也不为过。 从格蕾·萝丝那里,皇后得知了火旭“蜕变”的某些细节,但她并不认为皇室的延揽策略能够奏效。 “那少年非池中之物,凭借非凡的修炼天赋和过人的心计,任前方的路再险再难,他也总能自己闯出一条通途。 无需本尊出手,五氏盟内自有人暗中帮他,依本尊看,古蔺·昊枢简直是在枉费心机,那少年根本不属于皇家武道府,甚至不属于羲和星球!” “殿下所言极是,他修炼天赋奇高,又极具文士气质,还懂得广结善缘,怎么看都像个志存高远的非凡少年,即便是赫赫扬扬的皇家武道府,只怕也难以装下他的未来。”柳如丝附和道。 “便让他自由生长吧。”皇后转身回走,嘴上缓缓道:“自圣女节那天第二次见他并与之简短交谈之后,本尊心底便有种直觉,有人在他心底种下了仇恨,广结善缘的背后,怕是深藏着一颗寻仇之心! 未来某个时候,他的强大存在,许是大帝陛下与本尊的福音。” “可是······”柳如丝垂首禀道:“世事难料啊,天知道他会被世间滚滚大潮卷向何方!” “世事难料?”皇后转身落座,脸上的笑容愈来愈淡,沉吟间,脑中浮现出秋试次日清早,紫阳广场上的一组画面,彼时,火旭身边有位蒙面少女······ 想了很久,呼兰·雪婵略显黯然的道:“柳姨,从本尊少女时代起,您就陪在本尊身边,算来算去,关键时刻靠得住的,还是您这样知根知底的人。” 柳如丝仍未抬头:“老臣只恨自己年迈,且实力低微,无力替殿下消解心头之忧。” 望着柳如丝的满头白发,皇后眸中浮起一抹深意,笑道:“本尊的心头之忧可以存放许多年,不急。 倒是柳姨您,当初的兰苑故事何其感人,即便中断了数十年之久,这个故事也该有个完美的结局,否则,您难免会留下终生的遗憾。” “兰苑!”轻叫声中,柳如丝终于抬起头,不过,视线所及处,皆是一片被视觉自动忽略的模糊景象,而在她的脑海中,无比清晰的映出存放于久远记忆中的某些画面。 她的思绪沉沦于兰苑往事中,眼底亮起异样的神采,脸上渐渐爬满少女般的甜蜜微笑······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二章 平凡岁月 午后,由柳如丝护送,经皇家武道府强者专用通道,火旭与水之湄悄悄回到水氏庄园。 置身于别墅楼前,淡淡瞟一眼水之湄的紫袍,柳如丝忍不住悄声发出疑问:“火旭,你托庇于实力平平的水氏,靠谱吗?” 忽然,她眸光深凝,元神捕捉到空气中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它来自北方,距离遥远却又似曾相识。 拥有那道气息的人绝对是高级元宰以上阶别的强者,照说实力明显逊于对方的柳如丝没法感知它的存在,但记忆的浮点捕捉能力可以让柳如丝破例,因为她对那道气息无比熟悉。 尘封的记忆被瞬间激活,柳如丝的心怦怦直跳,她飞快环视周遭,惊道:“莫非有高级元宰在此蛰伏?” “柳参事说笑了,莫说元宰,就连水氏的元爵强者,也在十年前的北征中陨落殆尽。”水之湄一脸茫然道。 柳如丝怔住,进而怀疑自己数十年未出皇家武道府大门,今日首次远行至郊外,大感新鲜之余,或许脑中萌生了某种不该有的奇怪幻觉。 任寒风吹凉有些滚烫的面颊,柳如丝极力平复心情,最后自嘲似的摇摇头,冲火旭吩咐道:“你一身的秘密令无数强者着迷,许多人疯了,这个时候,你要学会蛰伏,做个庄园农夫也挺好的。” “学做农夫?这个我比较擅长。”朝百草园方向遥望一眼,火旭笑道。 柳如丝的视线转向水之湄:“水氏的某些秘密已不是秘密,天下强者尽人皆知,这恐怕会给你们带来麻烦,务必当心。” 一如来时那样,柳如丝像元士那样隐匿飞纵离去。 “莫名其妙!”委实听不懂柳如丝的弦外之音,怔了半晌的水之湄不禁翻着白眼嘀咕道。 若非柳如丝属于罕见的元宰强者,且难得外出走动一会,水之湄恐怕不是发发牢骚那么简单了。 火旭倒是有所警觉,但除了神链瑰舟,他并不知水氏是否还有别的公开秘密。 水之湄很快将注意力移至火旭身上,不无焦虑的道:“柳院长说得没错,你是该收敛收敛锋芒了,非凡少年的虚名咱不要也罢,哈。 你的修炼进度得稳一稳,先夯实基础,实在不行便压一压,从今天起,恢复使用青源晶,暂停练习雷霆劫。 你也是,别尽想着突破升级,得沉下心来,每天伐木、搬运,多干点重活啊!若还有余力,你鬼主意多,可以协助月儿处理庄园的各类事务。” 耸耸肩,火旭没有的那个入赘主意告诉他,他居然痛痛快快答应了,真是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郎君啊!” “不!”火旭摸着脑门道:“这个枫秋已是二星元烈,要模样有模样,要实力有实力,却为了一个婚恋态度不怎么靠谱的女子,一等便等十年,他是不是傻啊!” 水之湄凝眸,一张俏脸越绷越紧,眼底的笑意在艰难的消退。 火旭仍觉得不可思议:“他的年纪大概不小于三十岁,中年大叔一枚,喜欢十八岁的小萝莉才对啊。” 急促的呼吸声隐隐可闻,一只纤手高高举起,就待刹那间挥出,成就一段极富创意的舞蹈。 嗅到空气中异样的味道,火旭适时改口:“不过,你与十八岁的少女相比,没什么两样。” “呼!”吐出一口长气,腹部凹陷下去,水之湄的腰身仿佛一下子变纤细了许多。 “咯咯咯······”脸上绽放出如花笑靥,她全身都散发着小女人气味,声音愈发的柔和: “我挑个好日子带你进天水阁碰碰运气!”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三章 丛林法则 “奔雷撼野!” 放倒一颗巨树,在色彩绚丽的霜林间,火旭驻足擦汗。 “充满劳绩,然而人,诗意的栖居于大地之上!”这便是他此刻最真实的内心感受。 不远处,枫秋凝视火旭,目光如炬。 也只有在目睹火旭施展绝世技法之时,这位来自约克城的独立修炼者才做回成熟稳重的大叔,其它时候,他总笑嘻嘻表现得像个大孩子。 “你先后施展过两种技法,它们大概都是昊天强者的遗世神技,非羲和人所配拥有,不过······我有些好奇,你是如何参透其间奥秘的?” 枫秋缓缓走近火旭,语气肃然的道。 “你······这也懂?”火旭讶异道。 鉴于枫秋水氏准姑爷的身份,火旭才公然当着他的面以天雷三轰伐木,偶尔拿雷霆劫练手,没藏着掖着。 不料,这个笑嘻嘻总无正形的家伙倒是不乏过人之处,竟能看出天雷三轰、雷霆劫与寻常技法大相迥异。 水之湄曾透过底,她赠给火旭的两种技法均来自其远古祖先拾遗所得,应该属于昊天强者遗技。 历代水氏先祖使尽浑身解数,都未能接纳玉牒信息,故而水氏那位元坤强者结界藏宝时,并未将其放入结界或天水阁之内,而是与家传技法一同放置。 水氏历代先祖没法做到的事,火旭却能轻松做到,令搁置数十万年的两片玉牒化作齑粉,当时差点惊掉水之湄的下巴。 “从走上独立修炼之路那天起,我便开始潜心研究昊天强者的遗世神功神技,虽说知之不详,但我敢肯定,那两种技法可以无限升级,对你终生适用。”枫秋笑道。 无限升级?终生适用? 枫秋轻飘飘一席话,却触发了火旭的无限遐思。 天雷三轰、雷霆劫若来自至人尊界,“可以无限升级”这句话才立得住脚。 然而,前世的他仅具神人中界的修为,怎能轻松获得至人尊界的高层面技法? 莫非这一切都与太素灵盘物灵有关? 太素灵盘物灵若仍在默默起着作用,为何他却不能令玄火诀玉牒化作齑粉? 难道玄火诀功法层面更高,除了有赖于物灵感召之外,参透其详尚需某个特殊契机? 还有,玄祖父残魂提示过,半部《易火焚天纪》于三十多年前被火氏某个入庐者意外得到,如今下落不明。 他清楚的记得,依照玄火庐中所刻入庐者名录的时间顺序推测,三十多年前入庐的应该是那个名叫火锐的八星元爵。 火锐?不正是火珏大哥之父的名讳吗······ 思绪被眼前不断晃动的那张笑脸勾回现实,火旭默默看了枫秋几眼,不明白他花了那么多心思探秘,为何至今却仅具二星元烈的实力。 “把心思花在研究神功神技上,于你的修炼进度无益吗?”火旭不解的道。 “不仅无益,而且有碍。”枫秋苦笑道:“在全家七兄弟中,我的实力最差。” “不······等等,你家兄弟七人,都是独立修炼者?”火旭的大脑差点短路。 “不错,都是独立修炼者。十多年前,父母便将家产一分为八,留一份给自己养老,其余七份由七兄弟均分,谁都没有怨言。”枫秋如实道: “老大一星元宰,老二、老三同为八星元爵,我是老四,下面还有三个弟弟,最小的七弟也是五星元烈,级别高于我。” “兄弟七人合在一处,实力不俗啊!”火旭摸着脑门道。 “没法合在一处。”枫秋摇头,“都是独立修炼者,各走各的路,平时极少联系。” “所谓独立修炼,便是要把好好一家人给生生拆散?”火旭愈发疑惑,不过,接下来,他发现了一个更大的问题: “诶,一门七个独立修炼者,再阔的豪户也难以为继啊,对你而言,财力的确是个大问题!” “别多想。”枫秋爱笑,脾气好,人却不傻,正色道:“我愿意入赘水氏,皆因为情所困,除了入赘,别无它法,可不是为了图水氏的财力。” “为情所困?那你为何晾她十年?”火旭斜眼道。 “呵呵,是她晾我十年好吗!”枫秋恢复了大孩子模样,没正形的笑道:“她让我离开我便离开,她让我苦等我便苦等,她让我入赘我便入赘,我就是这么听话,她舍得伤便伤,嘿嘿嘿······” 火旭瞠目,“她性子直,爱憎分明,不懂圆滑世故,这是缺点,亦是优点,你若敷衍她,待她三心二意,三年后,我一准揍得你改姓水!” “嘿嘿嘿······”枫秋笑弯了腰,下气不接上气道:“你可真会开玩笑!不用你······揍,她一生恼,我都想······直接改姓水了。” 刚刚飞临此地的水之湄闻言,深望火旭的时候,眼中泛着泪光。 敛起紫光,她身姿曼妙落地,温声道:“枫郎,庄园之北有可疑气息出现,我去看看,你回别墅楼那边守着,以防不测。” 笑容一僵,枫秋飞快凝神,元神力量很快探出来自北方的数道强者气息,当即关切的道:“你当心点。” 枫秋飞空离去,水之湄举目北望,神色凝重的道:“奇怪,对我来说,那几道气息不算陌生,应该属于万山社、青霄宗、九衢会的知名强者,他们聚在庄园北侧的恶寒谷,有何意图?” “来自都城三个宗门的强者?”火旭微怔,下一刻,某种压制于心底的意念倏然弹出,他警觉道:“别忘了柳院长临行前的那番警语,除神链瑰舟之外,难道水氏还藏有其它广为世人知晓的宝物?” “昊天秘诀!”水之湄心底惊呼道,若非遇上数名强者无端聚于庄园北侧的蹊跷事,加之火旭提及柳院长警语,她还真没法打开童年时代留存的记忆。 昊天秘诀乃水氏先祖拾遗之诀,历时数十万年一直无人能解其秘,数千年前灰心的水氏强者将其扔进天水阁,族人几乎忘了它的存在,只是因为历代族长口口相传,这才不至于被水氏后人彻底遗忘。 “水氏有麻烦了!”叹息声中,她骤然腾起光团,凌空取出信炮给姐姐传讯。 挥手间,艳丽的光弹冲天而起,轰然炸裂。 “藏在林海中,别现身!”郑重叮嘱火旭一声,水之湄飞速掠向北方。 拥有元压、气息单向屏蔽异禀,一旦藏于茫茫林海,火旭自能完全匿踪,了无声息,很难被外界强者发觉。 然而,水氏大难临头,他断然不会为了力保自身绝对安全而避在远处。 都城各大宗门人心浮躁,暗流涌动,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四平八稳,也不知这股暗流源自何处,将给当下本已错综复杂的朝野格局投入怎样的变数。 人生总有太多的无奈,他认定水氏庄园当属于不亚于禁山的世外桃源,托庇于此,颇感心安,不料,期望却被残酷的现实击碎。 他没法面对水氏遭遇不测这样的可怕后果。 于是,追着北方那道愈来愈小的紫色光点,火旭飞身狂纵。 ······ 庄园之北,越过一条薄雾袅袅的溪流和十余里宽的天然森林,便是人迹罕至的绝生荒岗。 绝生荒冈方圆近百里,这里遍布低矮的乱岗,寸草不生,飞禽走兽绝迹。 其间有条深达百余丈的南北向沟谷,人称“恶寒谷”,因其底下分布着大规模的远古寒冰,一年四季气温极低,属于羲和星球三大极寒地之一。 即便是盛夏时节,恶寒谷的土壤也是冻土,寒气极重。 每逢冬天,恶寒谷更是奇寒无比,莫说寻常俗民,就连低阶强者也不敢轻易入谷。 火旭悄悄抵达那片天然森林的北缘地带,藏在一颗耐寒的锦葵树树冠上,即便这里与恶寒谷相距三十里之遥,他也能感受到阵阵袭体的凛寒。 本能的抱紧双臂,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望去,他看见两处相距不远的乱岗上人影绰绰。 一边是孤零零的水之湄,一边却是满岗强者,全是元爵、元烈,人数绝对不少于五十人! 火旭不禁吃了一惊,因为人丛中,北溟宗宗主嵇方、南暄门门主枚鼎赫然在列! 很显然,不速之客并非仅限于万山社、青霄宗、九衢会强者,领衔者却是都城两大宗门的当家人。 “五大宗门强者联袂造访此地,怕是无利不起早吧?”火旭暗忖道。 乱岗之上,一名蓝袍中年人眯眼望着水之湄,略显狡黠的笑道:“大家都是都城同道,昔日多有往来,于情于理,你都该邀请大家先入天水阁参观参观,暂作歇息,何必借故拖延,伤了彼此的情分?” “他们果然在打天水阁的主意!”火旭心底惊道,定睛一看,认出说话者正是北溟宗护法嵇略。 “抱歉,兹事体大,之湄不敢自作主张,请诸位稍等,族长一会便到。”水之湄礼道。 她一向敢作敢当,饶是如此,面对都城最具实力的五大宗门强者,她也表现得极为小心谨慎。 嵇方、枚鼎稍显不满的对视一眼,眼神中似有隐晦的信息交流。 “罢了,大家不妨在此坐忘,凌寒锻体,等会再去天水阁不迟。”嵇方冷冷的道。 明明心理阴暗,嵇方一番话却说得振振有词,火旭闻声,直觉得北溟宗当家人真的疯了,竟跟着铁龙有样学样,无所顾忌的秀下限,令人大跌眼镜。 章节目录 第七十四章 璇玑阁三把老骨头 锦葵树上,火旭冻得瑟瑟发抖。 不远处,五宗强者各自凝立,浑身密布冰晶,仿若一具具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僵尸。 所谓凌寒锻体,便是强者身处极寒环境时,散尽护体元力,任由凛寒之气侵体,使肉身进入亚冻僵状态,如此锻体,能不断提升修炼者在凛寒环境下的极限生存能力。 此刻,五宗强者都已进入亚冻僵状态。 尽管发梢已满布霜华,但水之湄不敢坐忘以凛寒之气锻体,一双警惕的目光在流霜般的冰雾下闪动,偶尔焦虑的扫向天边。 呼! 天边紫光乍现。 在水之湄长舒一口气的时候,对面的强者齐齐张目,一副副半僵的面容,一双双透着寒气的微滞目光,映在黯淡的天光下,如倏然复活的幽灵组成的群像。 衣袂飘飘的水之芷降落在水之湄身侧,不待妹妹开口,便早有所悟似的礼道:“贵客光临此地,之芷有失远迎,看来,水氏庄园不敞开天水阁大门待客,怕是不足以给诸位赔罪了。” 无人搭话,甚至无人看水之芷一眼,五宗强者仍凝视着东边的天空,遍体的冰晶被强悍的元力汽化,在迎风飘散的缕缕气雾中,他们原本冰冻固化的袍服渐渐变得飘逸、熨帖起来。 几名宗主目光闪亮,眼底意味深沉,隐隐透着分莫名的期待。 便在众人的目视下,三道蓝色光团如流星般掠至荒冈之上,蓝光碎影中,三名蓝袍老者徐徐降落在水氏两姐妹身边。 看清来者容貌,水之芷、水之湄连忙施礼。 “玉尘长老!”火旭心底惊道。 他停止了临寒颤抖,定神凝望,目中的惊愕却在成倍放大。 因为,落在他视线之内的,除玉尘之外,还有另外两名奇怪的蓝袍人,二人容貌迥异,唯一的相似之处便是······苍老。 灯干油尽般的苍老! 那名瘦削的老者面容枯槁,双目虽含精光,却透着岁月的沧桑,流转略显艰涩,在他抬手朝水氏两姐妹回礼时,露出十根枯枝般的手指。 另一名蓝袍人微胖,佝偻着脊背,身形似虾球,脸上深深的皱纹如一道道沟壑,拉斜了疲沓的鼻梁、嘴角,耷拉的眼皮掩住那双早已瞎掉的眼睛。 “璇玑阁阁主莫悲世与守门大尊莫惜时!”火旭心底愕然道,虽从未与之谋面,但凭借坊间传说和二人的容貌及其袍服胸口处的五颗五芒星,他很快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枯瘦者莫悲世,佝偻者莫惜时,两人皆年近一百,加上年逾八旬的玉尘,便是玉尘所言璇玑阁的“三把老骨头”。 修炼者的实力并非总与年龄成正比,谁都难逃自然规律的桎梏,一般而言,中低阶强者度过盛年期之后,其战力都会不可避免的步入持续衰减的下降通道。 莫悲世、莫惜时莫说仅具五星元爵实力,就算他们身为元宰强者,以百岁之高龄,也早该隐世,蛰伏于密室幽穴之内“纳寿”,尽可能延长时日无多的余生了。 两名百岁老者已十余年未在外间露面,今日罕见的双双光临绝生荒冈,只为打抱不平,捍卫元道体统? 火旭不禁心念电转。 璇玑阁位于水氏庄园东北一百余里外的芒山一带,若五宗强者选择从东、西、南三个方向逼近水氏庄园,都很难惊动璇玑阁三老。 可他们偏偏选择了北方的绝生荒冈,且摆出如此大的阵仗,想不被莫悲世等人察觉都难,莫非这一切都是······蓄意为之? 火旭心底一震,本能的意识到今日五宗强者联袂光顾此地,怕不是仅为逼水氏敞开天水阁大门那么简单,可仓促之间,他来不及窥透五宗强者的真实动机,也想不清两名百岁老者不惜冒险终止“纳寿”状态的用意何在。 呼!呼!呼······ 思绪被错错落落的破风声打断,火旭循声望去,但见十几点人影一路起起落落,转眼间纵至荒冈上,散落着莫悲世周遭。 “参见阁主、守门大尊、长老。”十余名男女,清一色年青元士,齐齐朝璇玑阁三老施礼。 火旭目光骤亮,新来的十余人中,半数是他的熟人,以前常在南宫少年竞斗馆与他们碰面。 当先那名年青男子名叫夜雨北,九段元士,年龄刚满十七岁,生得面如冠玉,目如点漆,身材昂藏,堪称冠绝天下的小帅哥。 夜雨北身后,却是年不足十七的少女景寒,八段元士,一张俏脸与一对星目正如她的名字那样,无不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景寒身侧,站着她的弟弟景奇,年龄比火旭小三个月左右,一脸稚气,却已是二段元士。 再往外,依次是七段元士虚空、六段元士无念、六段元士嫣然等人,年龄皆在十七岁以下。 对璇玑阁的整体实力,火旭还算知情,若论阶级,即便把莫悲世、莫惜时、玉尘三人放在都城所有宗门强者中来评判,都算拔尖人物。 而璇玑阁最让都城各宗门艳羡的成就,莫过于培养出了一批年轻俊秀,像夜雨北、景寒、虚空这样未满十八岁的高段元士,其他宗门同龄人难望其项背。 然而,璇玑阁最大的隐患却在于老的太老,小的太小,中间层拉胯,除却现场的三老十余少,留守宗门的只有八位实力平平的中年元师,及九位老了苗的大龄元士,撑不起太大场面······ 瞥见夜雨北等人,不待阁主发话,玉尘责备道:“你们跑来作甚!” 夜雨北恭恭敬敬的:“回长老,阁主和守门大尊年事已高,且十余年未出宗门,我们实在是放心不下······” 玉尘厉声打断道:“关你们何事?回去!” 莫悲世徐徐扫视自己的座下俊秀,缓声道:“尘弟,罢了,来都来了,就顺其自然吧,让他们见识见识世道人心也好。” 对面的荒冈上,五宗宗主久久打量着不远处十余名青年乃至少年元士,心里各种羡慕嫉妒恨,五味杂陈。 五宗任何一宗若有如此雄厚的人才储备,未来何愁不能称雄于都城各大宗门! 盯着那帮年青俊秀,枚鼎的眼底不知不觉间竟泛起深深的冷意,不过,当视线移至莫悲世脸上时,他却是神色一缓,微眯着眼睛笑道: “隐世十余年,一朝破功,可惜啊,莫老阁主的举动倒是让人看不懂。” 莫悲世冷道:“人性贪婪,如今更甚,璇玑阁与水氏互为近邻,自当守望相助。” “呵呵,多管闲事!”枚鼎背负双手,先是冷笑,继而冷哼,旋即转向水之芷道:“枚某明人不说暗话,五宗强者今日来此,只为赴天水阁探秘,水族长理解也好,抵触也罢,都由不得你,废话少说,领路吧!” 霸道的语音落下,水之湄脸色骤变,遥对枚鼎怒目相向。 水之芷极力控制住情绪,缓声道:“水氏昔日与都城各宗门交情匪浅,十年前还称得上同气连枝,今日诸位真要撕破脸,强人所难么?” “水之芷,别特么抢占道义高地博同情!”人群中响起一道粗鲁的男声。 火旭定睛一看,目光将一名矮小的中年男子从人群中钓出。 此人是万山社社尊空布道,三星元爵,眼里异光闪动,仿若赤瞳。 空布道恶狠狠的道:“劝你识趣,别以为有所倚仗便心存侥幸,没用,这里没有大腿!” 一名身高体胖的男子闪出人丛,却是青霄宗宗主、三星元爵唯余力,此人抬手抖抖蓝袍袖口,似笑非笑道: “别忘了,水氏先祖从糜戎部落获得那些神功神技,当年全赖无数强者鼎力相助,无数强者合力所得,便该由天下宗门共享。” “没错。”九衢会会尊全为利在人群中附和道:“当年我全氏先祖助水氏攻戎,一死五伤,付出的代价何其惨重!” 眸光忽闪,水之芷不无委屈的道:“当年水氏征伐糜戎,不少外姓强者自愿相助,事后水氏先祖回以重礼,各有酬谢,往事早翻篇了,诸位重提数十万年前的旧账,不怕惹天下宗门耻笑吗?” “耻笑?不,不会。”半天不吭声的嵇方无视璇玑阁三老的存在,微微翘起下巴,冲水之芷笑吟吟的道: “水族长,没人逼你,你得想明白,数十万年来,水氏历代强者可曾参透那些神功神技的奥秘?没有嘛,与其让它们闲着形同废物,不如为有缘者大开方便之门,变废为宝,如能成就几名绝世强者,则功莫大焉。 据说,水氏在五氏盟的处境有些微妙,今日水氏有功于五宗强者,他日五宗强者自会投桃报李,这笔账,水族长不难算清楚嘛······” “住口!”一声厉喝将嵇方的话骤然打断。 厉喝之人是莫惜时,其貌显衰,声音倒是洪亮:“水氏先祖拾遗所得功法、技法,代代相传相守,历时已达数十万载,其上早已凝满了水氏无数强者的心血与夙愿。 可是,你们身为各宗门有头有脸的人物,竟公然践踏元道体统,极尽威逼利诱之能事,手段之下作,简直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厚颜无耻!” 缓缓敛起笑容,嵇方的眼底渐渐透出幽冥地狱般的寒光:“这算是挑战么,守门大尊十余年不出阁门,想必已是心痒难耐了,好,嵇某奉陪!” 这番中气十足的重话狠狠砸下,如奔雷滚过众人头顶,五宗强者嗅到火药味,眼中齐齐闪出兴奋莫名的光芒。 见嵇方异常突兀的向本宗守门大尊下了战书,阁主莫悲世面色一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抬起枯瘦的右臂,一把捋住下巴上稀疏的长须,沉声道:“嵇宗主不讲道理,亦不听劝阻,只想用强,是么?” “呵呵。”那边枚鼎立马冷笑道:“看来,莫阁主打算亲自下场了,也罢,枚某久仰阁下大名,今日自然不会放过当面讨教的机会。不过,话得挑明,元爵之间没有竞斗,只有战斗!”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五章 直接开撕 没有铺垫,不留退路,嵇方、枚鼎视莫惜时、莫悲世的斥责、吓阻为约战行为,直接把双方的对峙导入临战模 而一旦开战,便是恶战,瞧这架势,战端一启,双方势必豁出性命,无问生死。 锦葵树上的火旭不禁侧目:嵇方、枚鼎似乎格外期待与莫悲世、莫惜时干仗,一点回旋余地都不留给对方,难道他们拥有必胜的把握? 夜雨北、景寒、虚空等璇玑阁小辈则是神思恍惚,随着北溟宗、南暄门宗门节操碎了一地,他们自幼所受“守正”熏陶,也不得不在丑陋的现实之中,直面灵魂拷问。 不过,他们深信,备受敬重的阁主、守门大尊,自有深不可测的实力,定能教会五宗强者如何做人! 水氏两姐妹却是暗自焦虑不已,两位百岁老者,岂堪与正值盛年的嵇方、枚鼎恶战? 可除了仰仗璇玑阁三老出手,她们又哪来的筹码可令五宗强者却步? 呼! 炫目的蓝光如云出岫,莫惜时与嵇方同时骤然凌空。 呼! 漫溢的蓝光之中,莫悲世与枚鼎双双飞身而起,前者挥手间,卷起一片蓝色光澜,将十余名元士送至数里开外的安全地带。 适逢动手方能解决问题的场合,言语显得格外多余,四名五星元爵,便在触目凄凉的荒冈上空,无言的两两对峙。 “玉尘长老,你并不想袖手旁观,是么?” 挑衅的语声中,空布道、唯余力、全为利三人齐齐瞪视玉尘,目中射出逼人的寒光。 五宗的长老、护法,则把阴冷的目光投向数里之外的那帮元士。 潘多拉盒子早已开启,魔性主宰了一颗颗人心,整个绝生荒冈都被摄魂的煞气笼罩,只怕下一个瞬间,便会有人尸骸无存。 五宗强者似想掀起一场无差别的屠戮,先剪除老枝,再掐掉嫩芽,将璇玑阁这棵巨树连根拔起。 恐怖的威压之下,玉尘一声叹息,敛尽满脸的凛然之气,顶着数名强者鄙视的目光,缓缓退却,朝夜雨北等人靠近。 他扬起双臂,风卷广袖,袍袖高高荡起,浑似母鸟护雏的巨翼。 “哗!” 空中,嵇方挥手,一片收缩到极限的能量蓝云瞬间映在空中,比巴掌略大的蓝云疯狂翻转,像一朵快镜显示下,魔幻般盛放的蓝玫。 “轰!” 蓝玫炸裂,漫天冰焰快如奔雷,齐齐轰向莫惜时。 遭到无匹的冲击波殃及,水氏两姐妹的身体斜飞而起,朝荒冈下的沟壑飘落。 落地后,她们相继抬手捂住胸口,极力压制气田上几近失控的元力暴走。 就连远处的火旭,也在此刻出现了短暂的元神凝滞。 脊背佝偻的莫惜时蜷身成团,不停的变换线路,凌空飞荡,这不算身法,却能据此频频避开嵇方的元神锁定。 他的身形酷似虾球,只是受须臾不离的蓝色光团遮掩,虾球俨然成了一道瑰丽的蓝色光球。 在飞掠的蓝色光球之后,千万道冰焰接连炸响,天空映满妖冶的“礼花”,荒凉的大地在震动中开出一条条细长的裂缝。 另一边,莫悲世率先挥手,枯瘦的手臂仿佛在疾速暴长。 “嘎!” 刺耳的锐响中,枚鼎闪电般飘退,便在他方才的置身之处,空间撕裂,骇然现出一道巨大的蓝色爪痕。 “轰!” 爪痕消失,强悍的元力轰向地面,五宗强者被迫从玉尘、夜雨北等人身上收回阴毒的目光,仓惶腾空,飞离恶战现场。 “轰!” 底下的荒冈被生生轰裂,无数干硬的巨型土块激荡而起,短暂滞空后又轰然坠落。 火旭趁乱跳落下来,纵至离战场更远的密林深处,择一颗最高大的千年古檀,纵上树冠。 “即将归尘的老东西,都这把年纪了还能升级,枚某倒是小瞧你了,哼!” 远处,飘退中的枚鼎骤停,口出恶言,语气中却无怯战的意思。 “该死的北溟宗、南暄门当家人,尔等歹毒至极,终有一天,必受灭门之祸!” 不远处,莫惜时被枚鼎的恶语刺痛,不禁破口大骂,旋即狠狠挥手。 元力暴走间,一柄硕大的蔚蓝能量锤赫然映于天际,锤头迅猛砸落,似想将这片肮脏的绝生荒冈砸个稀烂。 “轰!” 音爆响彻四野,狂暴的能量从天而降,撕裂大地,冲天而起的飞石尘暴中,嵇方身形横斜,狼狈坠地,不过,身上仅剩几缕残袍布条的他转眼间便再次腾空。 “老瞎子,归尘吧!” 嵇方凌空怒骂,随着他双手的用力挥动,一朵蔚为壮观的蓝玫瞬间凝出。 飞旋的蓝玫,花瓣深蓝,瓣缘处却射出炽白的光芒。 “哐锵!” 恍如巨雷劈落,蓝玫散作漫天冰焰箭,密密麻麻的射向莫惜时。 “轰!轰!轰······” 不绝于耳的炸裂声中,空间扭曲,莫惜时被数股暴虐的能量轰中,重重坠地,在坚硬的地面上砸出一个深坑。 “呼!” 只过了半息时间,在又一朵蓝玫凝出之前,莫惜时便摆脱深坑桎梏,飞身凌空,一袭蓝袍已成褴褛。 “嗞嗞嗞······” 另一边,空中响起阵阵电击声,一路飘退的枚鼎忽然挥手凝出两团蓝色光圈,光圈被强悍的能量过载扭曲成诡异形状,其上直冒电花。 齐天的蓝色光圈一路疯狂变形,恍如鸿蒙天索,重重掠向莫悲世。 “轰!” 光圈崩碎,剧烈的爆炸声中,苍蓝的火焰顷刻盈满荒冈上的天空,形成一片绵延数里的火海。 火海一侧,莫悲世几乎背抵着滚滚焰浪,堪堪飞离仍在膨胀的蓝焰厄域。 浩渺宇宙间,无数恒星都会因磁场紊乱而引爆足以毁天灭地的磁力炸弹。较之于自然生成的磁力炸弹,方才的爆炸仅是一朵小小的“礼花”,但在羲和强者眼里,其威力也称得上惊世骇俗。 退避于远处的五宗强者目睹漫天蓝焰,无不露出艳羡的眼神。 就连玉尘和水氏两姐妹,也被恐怖的爆炸惊得面色一震。 映照于炽蓝的火光之中,火旭想得入神。 凭本色光团的深度即可看出,莫悲世、莫惜时、嵇方、枚鼎皆拥有非常接近于六星元爵的实力,此番两两对决,半斤对八两。 火旭心底的天平却早早倾向了璇玑阁二老这边。 火氏与璇玑阁的交情颇有渊源,千年前的璇玑阁曾有恩于火氏,若非代族长火璟刻意疏远璇玑阁,双方本该走得很近。 最近十年来,元道崩坏,璇玑阁堪称都城各宗门之中所剩少数几股清流之一。 且不提往昔之恩,单说近日来,玉尘长老屡屡替火旭仗义执言,就凭这点,火旭也不难选择站队。 然而,现场对决的天平则在悄悄向嵇方、枚鼎倾斜。 双方实力难分伯仲,技法却已判出高下。 嵇方、枚鼎皆修火系功法,但二人所用技法都融合了不该属于羲和强者的多种神技,且掺入了冰系元素,那些元素隐隐透着浩渺之气,仿佛来自昊天之上。 吊诡的是,二人明明施展着截然不同的技法,所含冰系元素竟然具有惊人的相似度。 “难道他们共同夺取了某些拾遗神技,同时参悟,且各自从中受益?” “以圣人卑界的修炼根基,竟能参透来自神人中界乃至至人尊界的玄奥技法?” 脑中闪过数道疑问,火旭很快给出了确定的答案。 世间所有功法、技法无不在师法自然,修炼的最高境界便是能够完美复制特定形式的宇宙天威,因界域、资源禀赋的显著差异,各界强者所能炼就的功法、技法存在着层面上的巨大落差。 作为羲和强者,嵇方、枚鼎二人根基有限,即便意外参透了某些拾遗神技的局部奥秘,也不可能尽得其精髓,施展起来势必大打折扣。 他们方才展露技法时,本该复制出宇宙间“磁暴”与“磁力炸弹”的灭世天威,却因参之不详和核心实力的局限,显得不伦不类,威力不足。 不过,有此异化技法的加持,嵇方、枚鼎表现出的战斗实力仍明显强于莫悲世、莫惜时,似已胜券在握。 “枚鼎,你能参透不止一种神技,且加以融会贯通,倒是让老朽颇感意外。 这些年来,想必你们明面上不吭不哈,背地里却没少干龌龊勾当强夺别人的秘藏神技吧?” 漫天蓝焰熄灭后,莫悲世沉声道。 “哈哈哈······”枚鼎大笑道:“神技来自天赐,本该由天下有缘强者共享,何来‘强夺’一说?呵呵,莫阁主真的老糊涂了,枚某不屑于计较。” 极力凝聚目中精光,莫悲世喝问道:“鼠辈,你以为靠此等不伦不类的技法,便能击败老朽!” 面色陡沉,枚鼎咬牙道:“虽说不伦不类,但用来对付归尘之人,足矣!” 稍远处,连续变向飘移的莫惜时定身悬空,高声道:“阁主,何须与鼠辈废话! 他们虽修火系功法,却因稍稍窥出冰系神技的局部奥秘,便能在下有远古冰川的绝生荒冈得到凛寒能量加持,你我修土系功法,在此与人战斗,元力必遭凛寒能量抑制。 引诱璇玑阁三老至此,一切都是预谋好了的!显而易见,鼠辈处心积虑算计璇玑阁,时日已久,他们的用心恶毒至极啊!” 火旭蓦然心惊,依莫老之言,今天这场战斗绝非因意外原因而偶发,五大宗门故意做局的内在逻辑已是呼之欲出! “五宗强者的确是狡黠而又肮脏的鼠辈!”他暗暗骂道。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六章 天寒毒 “嘎!” 嘴角微颤,悲愤之色浮上苍老的面颊,沉吟间,莫悲世骤然挥手,锐响掠向八荒,空间再次撕裂,一道更大的蓝色爪痕映于天际,滞留空中一息之久。 无匹的能量暴涌,轰得枚鼎身形急荡。 元力冲击波垂落,狂卷地表,剧震之中,大地相继裂出三条蜿蜒数里的沟壑。 “你倒是舍得拼命!”枚鼎堪堪稳住急荡的身形,厉视莫悲世,咧嘴骂道:“嘿嘿,老东西,体内残命所剩无多,枚某慢慢耗都能耗死你!” 身形暴挫,枚鼎猛挥双手。 “冰堡日曜!” 绵绵不绝的元力自枚鼎双手间涌出,贪婪掠取自然能量,凝出恢弘的空中冰城,随着冰城飞速扩展,现场气温急剧下降。 一轮妖冶的蓝日,焰浪滚滚,悬于冰城之上,放出灼热的光芒。 “三岳擎天!” 目光一凛,莫悲世连忙挥手,空中元力暴掠,刹那间,三座巍峨的能量山岳凭空耸起,峰顶蓝光四溢,重重顶向飞掠而至的冰城与蓝日。 “轰!” 两股雄浑的能量交抵,连天空都在晃荡,爆响声中,蓝日炸裂,瞬间抹去一座能量山岳,泛着幽蓝光芒的冰城狠狠滞住余下两岳。 莫悲世再次挥手,重新凝出一座怒耸的峰岳,撞向寒气彻骨的恢弘冰城和冰城之上无比炽热的焰浪。 “轰!” 双方能量咬合,一时间地动天摇,沉闷的轰鸣声响彻荒冈,经久不息。 斑点状的空间裂痕接连闪现,如流光一般妖艳夺目。 见阁主的处境略显被动,莫惜时侧目怒视嵇方,率先挥手。 “苍野洪锤!” 一柄比先前大出数倍的齐天巨锤倏然凝出,携大地般的厚重之威,从天垂落。 “灭世冰焰!” 嵇方闪电般挥手,能量怒涌,一片半是浮冰半是蓝焰的诡异冰焰之海横亘在巨锤之前。 在冰焰之海前端,密密麻麻的冰焰箭早已凝成,剧烈震颤着,似将在下一刻呼啸而去,把齐天巨锤射成筛子。 “轰!” 空中光影怒卷,漫天冰焰箭被悉数滞住,冰焰之海与齐天巨锤交抵,一声爆响,似苍穹发出的咆哮。 两股无匹的能量相撞,相互吸附,又在凶猛纠缠中相互堙灭。 “阁主!守门大尊!”玉尘长老满目悲怆,颤声低喃。 两名百岁两人从“纳寿”状态中直接入尘,初衷是吓阻居心叵测的五宗强者,不料,枚鼎、嵇方太过狡诈,将二人生生拽入一场恶斗。 经此一役,二老即便能全身而退,也会因十余年的“纳寿”前功尽弃,而须直面本可继续延后的风烛残年。 玉尘长老什么也做不了,五宗强者并未放弃突然发难的念头,他还得留着神,随时准备拼死护住璇玑阁十余颗未来之星。 见空中四人已进入比拼核心实力的能量咬合战阶段,底下五宗强者愈发的手痒心痒。 “看样子,嵇兄、枚兄要确立胜势,少说也得耗去一个时辰的时间,干脆,元爵强者全上,一顿群轰,不信不能把那两个老家伙轰个半死!”微眯着一双赤目,空布道跃跃欲试道。 “不。”唯余力连连摇头,“若咱们参战,两个老东西见势不妙,多半会脱身遁去,这可违背了嵇兄、枚兄此战的初衷。 大家稍安勿躁,天上那两位没发话,咱们别轻举妄动。” “也不能都闲着啊。”全为利遥视远处十余点人影,寒声道:“玉尘老儿对咱们三番五次出言不逊,实在可恶!还有那群小家伙,天赋太高,十年后可都是找五宗寻仇的劲敌啊。 不如断其根本,捎带上水氏两姐妹,全灭了!咱们做干净点,此事天知地知,往后也就都正司会出面管点闲事,没有真凭实据,都正司除了派人勘察一番走走过场,,还能怎样?” 此言如一声魔咒落下,泯灭了众人残存的人性,五宗强者齐齐朝远处十余点人影望去,眼底尽含泛滥如潮的杀气。 水之芷、水之湄飞上另一处荒冈,回望蠢蠢欲动的五宗强者,复看看空中激斗正酣的四大强者,心中大感焦灼。 遥对玉尘长老深躬致礼,水之芷传声道:“璇玑阁的情分,之芷感铭在心,永生难忘。然而,水氏的灾难活该水氏独自承受,还望玉尘长老以宗门根基为重,速带那帮元士离场!” 无奈的摇摇头,玉尘长老仰天叹道:“撇下阁主与守门大尊,撇下水氏,就此遁去,老夫于心何安啊!” 水之芷再次深拜,“请玉尘长老速速决断,切莫迟疑!” 漫溢的能量光影之下,五宗强者陆续升空,二十余袭蓝色袍影与几乎等数的紫色袍影暴掠在满目疮痍的荒冈上空,形同一群掠食的戾禽。 “轰!” 莫悲世奋力挥出一道能量光束,摧动三岳,三岳狂颤,微微震开冰城与焰浪。 趁这功夫,百岁阁主猛然抬起枯枝般的右手,朝那群飞掠的人群重重压下。 “轰!” 强悍的元力卷起空间乱流,五宗强者身形皆斜,半数人仓促挥动元力抵御骇然迫近的冲击波,半数强者仓惶远遁。 空中,两股短暂错开的能量重新咬合,目眦欲裂的莫悲世偏头吼道:“玉尘,带孩子们走,走啊!” “阁主,身为璇玑阁后辈,我们自会秉持元道体统,但迟早都要面对最残暴,最奸诈的世态人心,岂会惧怕这些戾兽不如的无耻强者!”夜雨北仰起头,倔强的道。 “阁主,让我们留下吧。”景寒等人齐声道。 “走!” 一声透自肺腑,凝着血泪的悲呼滚过荒冈,玉尘长老飞身凌空,挥出一道宽大的蓝带,卷起十余名元士,朝北方快速掠去。 “莫阁主护犊心切,哈哈哈······也好,慢慢玩,五大宗门有的是耐心!”枚鼎阴笑道。 退入密林深处的火旭没觉得周遭的气温有所变暖,相反,随着嵇方、枚鼎所加持凛寒能量的持续沉降、弥漫,他被彻骨的寒气所笼罩。 比低温更令他难耐的,是肆虐于心底的阵阵寒意。 “一帮知名强者,居然想对那些年少元士下死手?” 火旭惊得眸光颤荡,直到五宗强者被从天而降的强悍元力震散,玉尘长老卷起十余名元士飞掠而去,他才定下神来,静静遥望一片狼藉的绝生荒冈。 在这个凛寒遍野,生命绝迹的鬼地方,或许只有戾兽方能生存下来,而人类一旦置身其间,便会露出戾兽般的嗜血本性。 凌空激斗的嵇方、枚鼎仍不失从容,甚至在他们将加注的元力强度提升到一个新的层级之后,二人脸上都浮起一抹蔑视的淡笑。 “轰!” “轰!” 几乎在同一个瞬间,嵇方、枚鼎猛然抖动双臂,掠影般的幽蓝寒光自冰城和冰焰之海涌出,绕过巍峨三岳,绕开齐天巨锤,罩住莫悲世、莫惜时周身。 在无边的幽蓝寒光之内,隐隐有黑芒闪现。 “天寒毒!” 火旭差点惊叫出声。 从凛寒能量中凝练出的天寒毒,较之于植物、矿物之毒,其毒性何止强过百倍! 以嵇方、枚鼎的修炼根基及其对神功神技的领悟力,若想凝出至烈至纯的天寒毒,几无可能,难以对璇玑阁二老构成致命威胁。 不过,用半吊子的天寒毒对付莫悲世、莫惜时二人,却是足以打破战场均势的适用手段。 随着时间的推移,修炼土系功法的璇玑阁二老势必受到天寒毒抑制,能量输出渐渐归于迟滞,且毒素将不可避免的透入二老体内,对其生命力造成持久损害。 两位百岁老者,经十余年“纳寿”,艰难延缓了归尘之期,可是,此番遭天寒毒袭体后,即便不至于当场陨落,也将在可预期的时日内,迎来生命的谢幕时刻。 莫名的恨意在心头激荡,火旭盘点可扭转战局的手段之后,却发觉自己除了旁观,别无选择! 以“星魂厄域”助花蕊女主碾压数名绝世强者,这个神话般的奇迹永远镌刻在了卷帙山上,无可复制。 璇玑阁二老不是花蕊女主,“至尊星辰诀”对他们而言,那是万分陌生且根本无法企及的高层面存在。 何况,火旭体内已无半分星力。 理智告诉他,切莫草率行事给璇玑阁二老添乱。 他冷冷打量空中的嵇方、枚鼎和底下的五宗强者,距离太远,他没法看清他们的模样,但他极力回忆出那些不算陌生的面孔,将其一一刻印在脑海中。 在他们灰飞烟灭前,刻印的人像永远不会淡去! “轰!” 莫悲世早察觉到了不断袭体的诡异黑芒,他狂震枯枝般的双臂,试图转移本该用于护体的元力,强行震散一道道幽蓝寒光。 可惜,他的尝试不能持久。 幽蓝寒光散开片刻,又鬼魅似的聚拢,重新罩住莫悲世周身。 另一边,莫惜时无视幽蓝寒光的存在,许是意识到,毁灭或推离它们,那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从莫惜时愈发疲沓的皱纹和莫悲世精光涣散的双眼中,旁观者凭肉眼都能看清,两个苍老的生命体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枯萎。 “嘿嘿,两个老东西阳寿将尽,这可是你们自找的,怨不得五宗强者!”枚鼎冷笑道。 “轰!” 莫惜时不惜挥出护体元力轰向冰焰之海,巨响声中,两股深度咬合的能量终于错开,他狂喷一口鲜血,佝偻的身体在幽蓝寒光的追噬下,流星般坠落。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七章 隐世强者出面干涉 能量风暴席卷大地,莫惜时席地而坐,不动如山。 他闭目掐印,进入深度“坐忘”状态。 他的嘴角挂着一抹血渍,苍老的额头上有一团触目惊心的黑气,随着时间流逝,黑气的色泽愈来愈淡。 “轰!” 随着莫悲世的再一次挥手,空中流光四射,两股死死咬合的能量生生错开,冰城、焰浪与三岳瞬间散尽。 几乎力竭的莫悲世缓缓降落在莫惜时身边,他没有挂彩,额头亦无恐怖的黑气,那双枯瘦的手臂却在长时间颤抖。 天寒毒入体,以莫悲世百年修为,短暂抑制毒素不难,但再过一段时间,他终将破防,必遭毒力残噬行将枯萎的生命力。 嵇方、枚鼎身形骤移,合力挥出漫天凛寒蓝光与炽热焰光。 “呼!” 荒冈之上,蓝光乍现,玉尘长老去而复返,赶在空中那片骇人的光影垂落前,他挥手卷起莫悲世、莫惜时二人,掠向暮色苍茫的北方。 刹那间,光影散去,嵇方、枚鼎俯身前掠,空布道等数十名强者振臂上飞,空中映满大片袍影。 “五宗宗主,水氏愿意作出妥协!”水之芷急忙高声道。 “唉!”水之湄咬着牙,星目含芒,其间含有太多的不甘,末了她也只能跺脚长叹。 凭水氏的实力,根本无力摆脱“砧上肉”的处境,妥协与否,结果都一样,故而水氏两姐妹也没指望此时出声,能拖住五宗强者追杀的脚步。 然而,空中数十道袍影竟相继顿住了,然后朝水之芷、水之湄缓缓掠近。 整整已无法蔽体的半身残袍,嵇方余恨未消的切齿道:“天寒毒入体,那两个老家伙命不久矣,便让他们苟活一些时日,无妨!” 枚鼎凌空俯视水氏两姐妹,冷道:“现在妥协,须付出更大代价!水氏祖传的神链瑰舟,应该移出结界,交由五大宗门保管。” “这······”仰视神情倨傲的枚鼎,水之芷久久迟疑,任她再想息事宁人,也没法轻易答应这般得寸进尺的强索。 目露不可拂逆之威,嵇方喝道:“别心存侥幸,水氏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 水之芷与水之湄苦颜相视,此刻塞满二人心底的滋味,唯有无尽的屈辱。 “聒噪!” 一声极富磁性的断喝远远飘来,炸雷般掠过众人头顶。 众人循声北望恶寒谷方向,惊骇之下,嵇方下意识的问道:“谁?” 忽然,一道夺目的橘光匹练从恶寒谷腾起,仿佛突破了时空法则,须臾间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五宗强者无不胆寒,枚鼎惊道:“巅峰元宰?怎么可······”他的声音被超越其认知的狂暴能量陡然抹去。 在一股无可匹敌的灭世威压之下,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橘光匹练瞬间缚牢五大宗门近五十名强者,然后飞速散开,如撒豆一般,将这群不可一世的知名人物分散撒向数十里之外的东土。 恶寒谷那边,磁性嗓音再度响起:“老夫在此休眠五载,今日遭尔等惊扰,一朝破功,可恶!这次留尔等一命,若有下次,死!” 带着极强共鸣音的磁性声音直追远逝的橘光匹练,震散空中残余的烟尘。 远方的婆萝郡、恒越郡西陲,五宗强者如豆撒落在两两相距十余里的广阔地域,虽不致命,却也摔了个七荤八素。 绝生荒冈上,水之芷、水之湄如梦方醒,二人愕然相顾,都在暗问自己为何没被橘光匹练卷飞。 跳下高耸的古檀,视线勾住远处那抹梦幻般疾速飘移的橘光,火旭狂纵至荒冈之上。 终归还是晚了一步,恶寒谷一带橘光敛尽,万籁俱寂,那位神秘的巅峰元宰已不知息影何处。 眸光触及火旭,水之湄并未露出讶异之态,她恍恍惚惚的道:“柳院长没说错,这附近还真潜伏着元宰强者!他是谁?来自何方?”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枫秋飞掠而来,略显亢奋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的静默:“巅峰元宰,举世罕见啊!” 尚未从置身于一场恶战现场,且亲眼目睹巅峰元宰梦幻般展露覆世之威的强烈震撼中完全回过神来,水之芷恍恍惚惚叹道: “重惩五宗强者,独独善待我姐妹二人,那名巅峰元宰有恩于水氏! 可惜,他不是水氏先辈,重归休眠状态之后,一旦五宗强者再来逼迫,我们根本没有与之抗衡的实力啊!” “水氏的前景还不至于那么惨淡。”视线掠向恶寒谷一带沉沉的暮霭,火旭的脸色渐趋平和,“想必五宗强者即便不死也摔得不轻,受此惊吓,只要不能确认那名隐世强者已远离此地,他们便不敢再来冒险。” “世事难料啊!”水之芷心有余悸的喃喃道:“如此罕见的超凡强者,岂会在一个已经暴露的老地方继续休眠? 不过,你说得对,五宗宗主刚刚受到惊吓,他们也无从知晓那名巅峰元宰是否还在绝生荒冈,便只能选择先消停一阵子。 但主动权不在水氏这边,被动寄望于行踪不定的隐世强者发挥吓阻作用,这终非长远之计! 唉,看得出来,璇玑阁二老对水氏可谓恩深义重,可悲的是,他们显然在恶战中吃了大亏,往后再也无力掣肘五大宗门用强了,若皇族不干预而作壁上观,水氏只怕在劫难逃啊!” 凝重的气氛久久笼罩着残破不堪的绝生荒冈,迷惘与忧郁如同一把枷锁,紧紧锁住水之芷的一双柳眉。 性情中人水之湄的大脑仍在宕机,一向爱笑的枫秋也是神色黯然,怀揣一丝迷梦般的期冀,他默默飞往恶寒谷附近,查探那名巅峰元宰的行迹。 当火旭明白五宗强者的集体魔怔与他们参悟神功神技偶有所得的行为密切相关,而与自己数番惊世表现似乎关系不大之后,心底仍难言淡定。 他比水之芷更清楚璇玑阁二老的吃亏程度。 遭天寒毒侵体,便等于宣告了两位百岁强者的生命行将终结,二人何时归尘,时间似乎可以以月计算。 璇玑阁付出了沉重代价,水氏的困境依然如故,这样的结果的确令人心塞。 不过,火旭永远也不会为眼下糟糕的局面感到绝望。 一群天赋并不出彩的宗门强者,有何资格在洛菲城横着走路! “出现在翠山一带的诡异强光和五名违禁飞越者动摇了世人关于北征往事官方结论的信任基础,引发都城各宗门的广泛质疑,皇族急于灭火,势必放软姿态,许下某些承诺,甚至给各宗门扔点糖豆,这大概就是皇后定下的权宜之策。” 深吸一口气,火旭舒展双眉,续道:“正是看准了这一点,五大宗门才敢如此放肆,阴险算计璇玑阁,公然逼迫水氏敞开天水阁大门,全然忘了忌惮为何物。 然而,他们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今天的事传开后,皇族不便明着得罪各大宗门,背地里却必使绊子,阻止他们再次扰乱水氏庄园的宁静。 水族长不妨拭目以待。” 眸光一荡,水之芷似有所悟。 如今的水氏只是都城一个毫不起眼的没落族落,根本没资格引来皇族注目,可水氏庄园不同,这里隐居着一位非凡少年,皇族显要岂会对五宗强者硬闯绝生荒冈的消息等闲视之! 虽说仅是略有耳闻,但水之芷知道,火旭似乎颇受皇后青睐,还与宗人府宗正、皇家武道府执事等显赫政要说得上话。 若非如此,数日后那场与北海少年的竞斗,便不会有火旭什么事了。 神色一缓,水之芷轻声道:“不错,是我多虑了。” “不,水族长的担忧极有道理,寄望于皇族出面干涉,也非长远之计,所以,水氏别想守着一亩三分地过安逸日子了,与其听任五宗强者予取予求,不如想方设法让自己变强,直到有朝一日能傲视都城宗门!” 火旭说得尽兴,水之芷听罢却是一头雾水:“傲视都城宗门?就凭我姐妹俩这点实力?” “是你变强,还是水氏变强?”一旁的水之湄习惯性撇撇嘴。 一无所获的枫秋失望而归,站在水之湄身边,望着火旭掀掀眉头想笑,最后一刻眼皮耷拉下来,端出一副死眉塌眼的苦相。 “有点冷。” 周遭寒气凝结,夜幕下,空中浮动的冰晶闪着微光。火旭缩缩脖子嘀咕一句,冰雾中响起他略显老成的声音: “与五宗宗主相比,水氏两姐妹还有枫秋先生的天赋不算低,实力上的巨大差距对应的是双方资源投入此少彼多。 若三位元烈日常修炼舍得动用绯源晶乃至黑源晶,数年之后,你们与五宗宗主的实力差距将会抹平。 还有,水氏后备力量薄弱,那六名元少一个也不能落下,若弃用元少院标配的青源晶、六草液,改用黄源晶、百草液,他们的未来仍值得期待······” “等等。”水之湄连忙叫停:“水氏的财源除了玉石生意,便是农庄,刨地刨不出黑源晶、绯源晶啊!” “事在人为嘛。”火旭凝眸道:“洛菲城的木制品市场一直是散市,没有谁能够一家独大,数不清的木艺师、匠人皆属于散师散匠,忙一阵闲一阵的,收入极不稳定。 水氏庄园是洛菲城唯一出产铁梨、锦葵等优质木材的地方,独家占有上游资源,若能以优厚条件掐尖,招徕都城顶尖木艺师、匠人,很容易建成具有垄断优势的木艺坊,其利润较之于农庄收入,何止大过十倍! 再说,不是还有三灵丹么,各宗门都有各自的补气丹,三灵丹虽说功效不错,但还没到不可替代的地步,水氏没必要将它藏着掖着,完全可以面向无数独行强者、游历元士和独立修炼者批量生产出售。 三灵丹也能带来滚滚财源啊。” 沉思中,水之芷、水之湄的眸光渐渐亮了,绝境中的水氏两姐妹终于捕捉到了一丝希望之光。 理理略显凌乱的鬓角,,水之芷振作精神,以斩钉截铁的口吻道:“肮脏的现实给水氏好好上了一课,本分人根本守不住族产祖业!除了让自己变强,我们无路可走,所以,水氏再也不能小富即安了!” 她深望火旭一眼,慷慨的道:“神功神技对水氏无用,收藏它们还遭人惦记,麻烦!火旭,此刻便去天水阁,但愿水氏的祖荫能带给你好运!”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八章 元昊余魂 紫色光团飞掠,映出雄阔的峰峦,静谧的幽潭,和一幢沿平缓山坡铺排而上、气势恢宏的楼阁。 光团落下,火旭踏出不属于他的紫光碎影,视线触及的,却是一道紧闭的元晶门。 挥出一串流光照明,眸光移向火旭时,水之湄一脸忧色。 一如火旭进玄火庐时所做的那样,她以玉符为钥,将一滴指尖血涂抹在凸起的元晶条上。 “天水阁闭阁八百余年,没人知晓里面的情形是否一切安好,也不知水氏先祖的残魂能否善待你这个外姓人,唉!”目视徐徐开启的阁门,水之湄紧张兮兮的迟疑良久,终于轻咬红唇,柔声道:“去吧。” 在火旭缓缓移动的背影之后,水之湄躬身隆礼,向先祖残魂无比虔诚的喃喃祝祷。 回望夜月下的幽潭波光和流光下神情肃穆的水之湄,不过片刻功夫而已,火旭的视线便被重新闭合的阁门遮断。 月色与流光不再,无边的黑暗将他孤寂的身影重重包裹。 与玄火庐不同,这里没有光源,亦无声源。 脑中还回放着璇玑阁二老灯干油尽般的苍老神态和那位巅峰元宰挥出的惊世匹练,耳边还萦绕着水之湄不无紧张的语声,仓促间,火旭很难适应眼前亘古蛮荒般的黑暗和死一般的沉寂。 找不到方向感,火旭压住心头暗生的惧意,恭恭敬敬的三鞠躬,然后朗声道:“水氏先祖,我不是水氏后人,贸然来此,多有惊扰,还望见谅。” 他把自己此刻面对的黑暗与死寂,归因于水氏先祖对入阁者身份的介意。 不过,一道突兀的女声很快推翻了他的猜测。 “与身份相比,更让我介意的,却是你的年龄,哦,太年少了!” 这道女声稍显淡漠,仿佛发自星河之上,迢迢飘来,并无特定的交流对象。 但火旭还是咧嘴笑了笑,在这个没有空间感、时间感,视觉、听觉被黑暗与死寂淹没的地方,他的发声能得到回应便好,至于对方声音传递出的态度是冷是热,无所谓! “您的魂体竟能发出声音!”火旭喜道。 下一刻,他意识到了一个有违常识的问题。 在特定环境内,元亨强者可留魂百年,而元坤强者的魂体更是能维持数千年不散。 水之湄曾不止一次告诉过他,保留在天水阁内的那颗魂体,属于水氏数千年前的某位元坤先祖。 筑穴而存,历时数千载不散,元坤陨落后,其残魂的确可以如此长留世间。 然而,凝出人形,发出人声,这都是元昊魂体才配拥有的能力。 “难道她生前是位元昊?可水氏以族书为凭,且代代口口相传,对本家先祖的阶别绝对不会搞错啊!”纵然心底犯疑,火旭却没有发问。 “你在怀疑我的身份?哦,你不懂!”黑暗中的残魂似已将火旭目中的疑云一览无余,再度说话时,声音较之先前,带上了些许温度: “巅峰元坤生前若遭强敌暴击,肉体虽易毁损,但能量暴走间,魂体在本体和来自强敌的双重元力交织作用下,有时候会发生惊人的蜕变晋阶,陨落的是元坤肉身,留存的则是晋阶后的元昊余魂。” 在黑暗中久久凝眸,火旭的思绪自动滑入记忆深处。 他当然知道,高阶强者陨落时,魂体有可能瞬间蜕变晋阶,只是这种现象非常罕见,发生概率不足百万分之一。 低得可以忽略的小概率事件偏偏发生在水氏这位云坤先祖身上,火旭对此颇感困惑,极想脑补出她陨落前,遭受强敌暴击的奇异画面。 然而,他的努力失败了,他的意念迷失于一片混沌的认知世界里。 “哦,不错!虽说我只剩一缕残魂,但依然能探测真实的人体,你的身上,显然蕴藏着无限可能!” 此刻的女声稍显兴奋,疏离感消失,当它落下时,火旭觉得她近在咫尺,伸手可及。 “哗!” 一阵轻于微风的响声,即便飘荡在具有扩音效果的封闭阁内,也没能对火旭的听觉造成太大刺激。 可是,轻响中的光亮忽显,却重重触动了他的视觉。 久违的光线刺破无尽的黑暗,投射过来,将他的双眸映亮。 无数沙粒般的微小光点凌空飞舞飘旋,然后飞速凝聚,拼凑出一副栩栩如生的人像,定格在火旭身前丈远的半空中。 那是一位白裙少女,年约十三,窈窕身姿与俏丽面容缥缈如幻,唯美但有些失真,唯有那双黑色眼眸灵动如常,透着生命的质感。 那双亮晶晶的黑眸直视火旭,似想窥透他的灵魂。 “她的魂体果然是在肉身陨落后晋阶的!”火旭迅速确认了这一点。 元昊陨落后,余魂凝出的人像一般显现其临终前的模样,而巅峰元坤陨落后,其魂体若能晋阶且得以保持在特定环境内,往往会依据他们最留恋的年华凝出人形。 显而易见,这位水氏先祖平生最难忘的便是她的豆蔻年华。 “见过前辈。”火旭礼道,敬称一位少女为前辈,心底有股莫名的别扭滋味。 “咯咯咯······以晚辈自居,你觉得很委屈?” 银铃般的笑声随稚气未脱的眼神挥洒而下,她顺畅完成了声音与容貌的无缝对接。 “不敢。”避开那双黑眸的锁定,火旭移目悄悄打量阁内环境,言不由衷的道。 天水阁建筑规模庞大,阁内空间理应开阔,但火旭目光所及之处,竟是一片混沌,除了那副人像及人像光影辐射而成的一团亮圈,四周再无任何可见物。 “包裹残魂的元力云呢?”他疑惑的暗道。 “哗!” 又是一声轻响,人像应声而散,密集的光点飞移,瞬间凝成一双硕大的黑眸。 仍是那双黑眸,只是体积放大了数十倍,稚嫩的气质也已褪尽,瞳仁部位从浅灰到深黑,层次分明,隐隐透着迢迢星河的渺然气息。 闪亮的黑眸嵌于混沌空间之上,乍看上去,似苍穹之瞳! “坐忘吧,且看你造化如何!” 她重拾初时的声音,言毕眸光忽闪,传递出某种期许的意味。 那道缥缈的声音似有无穷魔力,火旭没有抗拒,顺从的席地而坐,双手掐印。 即将屏蔽的视觉最后一次捕捉道那双黑眸的存在,一丝疑惑悄悄划过心底,他有些恍惚,不清楚自己此刻究竟是在坐忘,还是陷入了意识模糊的境地;是身处今生的蛮荒之地,还是回到了前世的羽芒系······ 两片玉牒从混沌空间中弹出,悠然飘落。 “《玄冰诀》?《易冰封天纪》?”火旭的神识飞快读出玉牒上的信息,刻印着《易冰封天纪》的玉牒便在下一刻崩解,化作齑粉。 然而,他的元神力量不足以破解《玄冰诀》的全部奥秘,刻印《玄冰诀》的玉牒依然完好,不再飘落,似被某种无形力量固定在离他头顶三尺远的地方。 “奇迹啊!你身上藏着多少秘密,少年?”兴奋的赞誉声响在耳边,火旭却无法回神,只是隐隐约约发觉那道声音转趋肃然:“凛寒能量将至,运气如何,就看你能够承受何种烈度的酷寒了!” 话音落下,一团幽蓝的冰雾自地面浮起,罩住他的周身。 冰雾愈来愈浓,气温随之急剧下降,四周平添出无数巴掌大小的冰块,紧贴地表,悬空漂浮。 阵阵奇寒袭来,火旭的身体开始颤抖,便在这酷寒难耐的当口,灵魂深处陡然闪过一抹流光,深度觉醒的阀门被流光冲开······ 上一世的他,常年出没于磁暴、伽马射线暴频发的星域和奇寒无比的宇宙黑暗空间,若无精确感知温度的异禀,他的肉体随时都有可能被突发的宇宙灾难毁灭,所以,他对温度具有堪比精密测温仪的感知能力。 他深知,对宇宙而言,诸天始于普朗克温度,或将终于绝对零度;对人类而言,普朗克温度和绝对零度降临,都意味着万物的毁灭。 极端天温之下,一切生命都没有开始,唯有终结。 曾几何时,即便拥有太素灵盘无尽天威的加持,他也必须极力避开那些极端低温或高温区,否则,渺小的人体必遭无垠宇宙的无情吞噬,就像上一世他在太素之境的悲惨陨落那样。 幸运的是,现在的他身处羲和星球,这里不存在宇宙级别的极端温度,而那位水氏先祖的残魂可以调集的凛寒能量也非常有限。 负三十点六摄氏度!这是自坐忘以来,火旭第一次测出的温度值,此等烈度的低温能够轻易冻僵衣衫单薄的普通静坐人,而火旭是修炼者,御寒能力远超市井俗民,自能免受此等低温的致命威胁。 受到潜藏于灵魂深处的模糊记忆的驱使,元神牢牢锁定一缕缕凛寒能量,火旭很想将它们悉数炼化吸纳。 然而,冥冥之中,气田上发出了错乱信号,《小火诀》突然自行运转起来,火系能量从气旋中源源不断游离出来,遍布四肢百骸,强硬拒止靠近他体表的缕缕凛寒能量。 寒气加速凝结,气温直线下降,浮游于火旭身边的悬冰狂暴的翻转挤压,发出密集而又刺耳的“咔咔”声。 在火系能量与凛寒能量的持续交锋中,他的体表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气雾。 “负五十摄氏度!”心底发出一声朦胧的低喃,在凛寒能量的暴烈侵袭下,他的火系能量防御体系已临近奔溃的边缘。 章节目录 第七十九章 玄冰诀 阁内温度仍在快速下降,漂浮的冰块冻结,连接成片,映着黑眸之光,直抵混沌空间,像一处连通现实与虚无的巨型太易源冰。 那双黑眸流露出一丝焦虑,喝声随之落下:“若元神压制不住身体本能的反抗,长时间拒止凛寒能量,你不仅会前功尽弃,而且终将被愈发暴烈的凛寒能量所伤,别犯糊涂!” 驱动元神力量强行镇压肉身的叛逆意志,火旭的深度觉醒意识忽然与前世绝缘,映于魂海之上的影像,竟是今生的某个片段! ······ “轰!” 爆裂声中,火旭的身体被一股强悍的元力卷起,朝谷底坠落。 他未满十四岁,仅是一名三级元少,而发动攻击的人,则是一位年老的九星元烈,虽然双方距离达半里之遥,但对方挥出的毁灭性元力,仍非他一个小小元少所能抵御。 这是一个凛寒彻骨的冬日,墨山山体银装素裹,山脚之下,亦是无边无际的雪原。 在被元力冲击波扫中的那一刻,一缕奇寒透入体内,似被深植于骨髓之中,躯体渐趋冰冷、僵硬,飘在空中,他没觉得拂面山风有多凛冽,相反,他以为雪域的一切都比那具即将冻透的肉身更温暖。 “小子,墨山秘库不是你该光顾的地方,暗中监视宫正署强者的举动,找死!哼,老夫找不出任何留你性命的理由,你死了,也算死得其所,会让许多人受益!” 迷迷糊糊听见高处响起一道冷酷的咒骂声,火旭不想朝那个陌生的老者投去最后一瞥,他的视线牢牢定在那片厚雪覆盖的灌木丛上,下坠中的时空错乱感也不能让视线发生片刻的偏离。 那里,隐伏着一位豆蔻少女,是他孤独人生的唯一陪伴,即便在他偷偷溜出元少院,前来守望火氏墨山秘库的时候,她也总能察觉到他的行踪,悄悄跟来,不离他的左右。 灌木丛内积雪飞溅,蒙面的风飖如疯了一般奔出,顺着覆雪的陡坡,不顾一切下滑,似想与坠落中的火旭竞速。 心头一紧,火旭这才艰难扭动脖子,极力搜寻那名紫袍老者的所在。 好在那人没有感知到风飖的存在,抑或虽有感知但根本没把一名初级元少当回事,那人已经离开攻击现场,远空中映着一团显小的紫色光团。 “蓬!” 火旭欣慰的笑笑,身体冷不丁猛的着地,不闻高空坠落的瘆人脆响,洞开的雪地上却传出一道沉闷而又带着拖长音的嗡响。 他在深不见底的雪被中沉降,转瞬即被积雪淹没。 眼皮沉重,意识开始模糊,火旭极想扒开覆体厚雪,最后看一眼从半山腰滚落的风飖,但他的双手完全不听使唤。 承载生命的时间不再无穷无尽,已经化为时光之昙,一瞬即逝。 他仿佛听见了生命疾速流逝的“沙沙”声。 “火旭哥哥!” 一声凄厉的呼叫,撕裂空间,刺穿雪被,揉碎即将凋谢的时光之昙,将火旭从浑浑噩噩中震醒。 伴随着急骤的“沙沙”响声,雪被微微震动,意识涣散的他依然捕捉到了那道熟悉的气息。 一双纤手飞快刨雪,一次又一次,终于,最后一层覆雪散开,火旭苍白的面颊重现于天光之下。 “别睡,起来!”风飖大声喊叫,双手攥紧火旭的右臂用力拖拽。 她眼浮泪光,唇角翕动,整个人都显得无比慌张。 臂弯处传来风飖的体温,脸上拂过她温暖的气息,火旭奋力挣扎,生生咧开早已麻木的唇角,浮起一抹僵硬的微笑。 五年了,他与她相濡以沫,耳鬓厮磨,并好几次互相扶助着度过了人生中万分艰难的时刻。 火旭明白,在他即将离世的时候,茫茫人海中,唯有风飖在乎他的生死,慷慨的给予他临终关怀,甚至会为他伤心落泪。 他非常知足,很想与她郑重道别,可惜知觉如水飞逝,他在微笑中闭合了双眼······ 火旭醒来时,映入他眼帘却是一间灯火通明的斗室与三张人面,无比熟悉的风飖,不算陌生的风云,依稀识得的风氏名医风拓,三人正在激烈争吵。 “旻针渡寒?我这里倒是不缺旻针,可是,管用么!”身着医袍的风拓将一个白色条形玉盒一把拍在桌上,负气道: “灵魂深处植入了凝练过的凛冬奇寒,就算是元烈强者,能被旻针渡寒救活的概率也不足万分之一。 一名三级元少,神识根本无法做到大开大合,身体机能天然排斥寒针,对其施以旻针,不仅不能渡寒,而且还会迅速掏空其体内仅剩的热能,加速他的死亡!” “你方才说旻针渡寒是救他的唯一方法,现在又说此法不管用,如此颠三倒四,束手无策,算什么名医!”风飖言辞激烈的嚷道。 风拓语塞,风云连忙劝道:“飖儿,休得无礼,站在你面前的,可是享誉都城的一代名医啊,他说没法救便是真的救不了。 罢了,天命难违,对一个外人,你也算尽力了。” “他不是外人!”一字一顿吐出这句话,风飖忽然炸毛:“你们不救,我救!滚,都滚出去!” 风拓摇头,风云叹气,二人无奈出了大门。 火旭神智恍惚,尚未完全弄清楚方才三人因何争吵,一团疑云占据了混沌的脑海:“我还活着?” 他试着移动双臂,双臂依然麻木不听使唤,但奇怪的是,他的躯体居然没有冻透,手掌泛着微红的血色,还能感知火绒被的热度。 只是魂海中酷寒肆虐,他被无穷寒意折磨得浑身颤栗。 事后他才得知,将人从厚雪中刨出后,风飖一口气纵出五里路,向山民借来火绒被给他保暖,又用木板拖着他,在雪地里步行三十余里,破天荒回到她几乎遗忘从不想念的风氏族落,求助于父亲风云和名医风拓。 而风云、风拓都当场判了火旭的死刑! 从玉盒中取出旻针,风飖快步走向火旭,细长的旻针发出幽蓝光芒,老远都能感知它的奇寒。 她捏紧阻截寒气的火红针柄,在床边落座,深深望着火旭,轻声道:“除了旻针渡寒,什么也救不了你,可是······对你施以旻针,这非常危险,原谅我,我真的找不到其它法子。 你放心,我会针法,你一定要挺住,好好活下去!” 她的语速极缓,似在喃喃倾诉,而一颗颗泪珠接连涌出,湿透面罩,吧嗒吧嗒掉落在火旭的面颊上。 眼窝盈满掉落的泪水,温润的泪水渗入眼眶,化作他身体的一部分,于是,灵魂仿若经历了一次突发嬗变。 接下来,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他的魂海平生头一次张开! 眸中闪过一抹兴奋的光,风飖飞快掀开火绒被,瞅准他裸露的胸膛,挥手间,旻针落在任脉膻中穴上,入体深达半寸。 火旭没有作出任何抗拒,任凭体内再添一缕奇寒,他静静躺着,望着全神贯注的风飖,一抹关切在僵硬的面颊上艰难凝出。 幽蓝旻针似一根钓线,将他魂海中的凛寒源源钓出,一时间,冰雾弥漫,风飖的眉梢很快挂满了冰晶。 她唇色变紫,双肩直抖。 “飖儿,别逞能,你······不该因我······而冒如此大的风险!”火旭恢复了语言功能,万分焦急而又口齿不清的道。 “有我在,你无权放弃生存的机会!”全神贯注间,风飖喃喃道。 愈来愈烈的奇寒袭来,令她的身体摇摇欲坠。 “天啦,旻针渡寒居然对这小子有效!” 惊叫声中,风拓、风云慌忙奔入室内,前者从风飖手上接过旻针,后者扶着快被冻僵的女儿走向火炉。 ······ 影像消失,火旭下意识的给自行运转的小火诀踩下刹车,向一缕缕凛寒能量彻底敞开魂海。 “砰!”滞空的玉牒崩碎,化作粉尘消散。 在元神的操控下,玄冰诀在火旭体内运转起来,源源不断的炼化凛寒能量,输入气田之上。 凝神内视,火旭发觉气旋一侧,一个深蓝色球状晶体快速旋转着,似一颗袖珍版星球。 “这个禀赋逆天的家伙因何而伤心?” 凝视着火旭眼角化作冰晶的一滴泪珠,那双黑眸忽闪,眸光投来七分诧异,三分怜惜。 “别忘了,体内球状晶体叫冰魄,它还处于坯胎状态,尚需经历三至五次修炼,方能正式成型。 修成冰魄后,你的功法会自行切换,原有垃圾功法将被彻底剔除。 记住,越是寒冷的极地,越是有利于你修炼玄冰诀,等到你能够遨游星河,自由出没于极寒星域之时,冰魄的巨大威能便足以让你俯视勒厄星系众生。 望你早日迎来那一天,少年!” 缥缈的语音落下,黑眸突然消失,黑暗重新主宰了阁内每一处空间。 火旭醒神,心底的喜悦被某种莫名的伤感锁闭,没法尽情释放。 他默默起身,无需自辨方向,一股雄浑之力荡起他的身体缓缓飘向阁门。 元晶门豁然中开,又在他飘至阁外的那一刻自动关闭。 双脚稳稳落地,火旭一把抹去眼角的冰晶,下一刻却有泪珠涌出,取代了冰晶的位置。 “飖儿,你还在风氏族落吗?近来是否一切安好?”他在心底喃喃道。 一串紫色流光骤然显现,流光之下,等待他的人除了水之湄,还多了个枫秋。 脸上的期待之色快速溃散,枫秋盯着落泪的火旭,急忙问道:“没有成功?” “嘁!”水之湄早早下了结论:“一事不顺便哭鼻子,哪像个男儿!” 视线扫向星空下风氏族落的大致方向,又匆匆收回,火旭强作笑颜道:“成了,是冰系功法,刚刚入门,还得找极寒之地修炼定型。” “啊!哈哈哈······”枫秋手舞足蹈,欢笑雀跃像个孩童,“我早说过,火旭可不是等闲少年,他总能给人带来惊喜!” 章节目录 第八十章 斗智 水之湄兴奋得眸光闪亮,不过,她不想表现出与有荣焉的样子,双眉一挑,佯嗔道:“水氏先祖没拿你当外人,你也不能以外人身份自居,哼,往后对水氏好一点!” 火旭径直走向潭边小径,嘴上嘟囔道:“哪敢,若对水氏不好,你有的是法子虐我!” 脑海中盘踞的朦胧情缘,浩荡恨意,还有本已淡去的前世夙愿、今生抱负,都因为方才阁中那双神秘黑眸的牵引,而一股脑涌将出来。 吾将何往?他一下子陷入了没有答案的迷思之中。 仿佛听见了世间最为荒唐之语,水之湄的眼波在流光下深深凝滞,她撇撇红唇,没有出声,只是在心底嘀咕道: “傻瓜,十年之后,试看天下谁能虐你!” 枫秋快步追至火旭身边,兴冲冲的道:“小旭,恶寒谷便是极寒之地,你在那修炼冰系功法可方便呐!” “打住。”落在后面的水之湄连忙泼起了冷水:“悠着点,别忘了,十日后还有一场竞斗等着他,推不掉,嘁,他可真会给自己找麻烦! 竞斗时若亮出神功神技,天知道五宗强者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 水之湄在身后婆婆妈妈似的叨叨声炸个没完,火旭没觉得厌烦,相反,他顿生醍醐灌你是我的某个外侄儿。” 火旭点点头,凑近水之湄耳语道:“吩咐稳妥之人带上铁氏奉送的那箱黑源晶、绯源晶在外候命,此外,让枫秋先生也候在门外,等我传唤时,他进去亮亮相。 告诫枫秋先生,严肃点,进场后拿出点威风来,别尽顾着嘻笑乐呵。” 水之芷抬手相邀道:“木副盟主,凡事都好商量,里面请。” ······ 别墅楼二楼。 装饰华丽的会客厅内,木华居客座,背后站着十一名黑袍人,全是高段元士。 木华身着崭新的紫袍,胸口处两颗四芒星鲜艳夺目。他的旁边,坐着丰腴的中年美妇楼瑗,她身着元师白袍,袍服胸口处缀有五颗三芒星。 木氏一名二星元烈、一名五星元师、十一名高段元士齐到水氏庄园,精锐尽出,此举颇具示威的意味。 而水氏这边,主座上,水氏两姐妹只有水之芷一人在场。 水之芷身边,坐着一个身穿无徽标黑袍、蒙着面、洒了息元散的人。 木华像铁虎、铁狮两兄弟做过的那样,驱动元神力量透近火旭体表,一探即止。 未满十六岁的骨龄? 木华呵呵一笑,然后悠然翘起二郎腿,正色道:“水族长,我知道,你姐妹二人已晋为一星元烈,两人联手,怕是木某也奈何不了你们。 不过,就算你们成了二星元爵,又能怎样?依照五氏当年达成的协议,都城药材生意理应由木氏独家经营,水氏擅自出售药丹,坏了规矩,开了一个非常恶劣的先例!” 声调越拉越高,木华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审判者。 见火旭没有反应,水之芷下意识的问道:“木副盟主此来,仅为药丹之事?” “药丹之事,水氏当然要给木氏一个说法。不过······”水之芷没有据理力争,而是以礼相待,和和气气说话,这反倒令木华措手不及,他再三斟酌措辞,道:“有些事······在做之前,最好先与木某商量,不然的话,怕是长不了。” “何事须劳烦副盟主屈尊前来水氏庄园,当面与我商量?”水之芷又问道。 “这······”木华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楼瑗连忙笑道:“大家本为同盟,一方找到新的财路,怎能不顾同盟之谊,一家独吞?别忘了,木氏姓木,天然与木制品生意沾边!” 水之芷惊呆。 火旭差点捧腹:这理由太扯,姓木便该从事木制品生意?嘿,你是来搞笑的吗! 见水之芷傻眼,木华终于硬下头皮道:“据木某所知,盟内水氏与铁氏早有过节,盟外又与某些宗门交恶,如此内外交困,日子不好过吧? 大家本是同盟,木氏还是能帮帮水氏的,想必水族长已经听说了,木某近来与宗人府宗正大人走得还算近,有宗正大人照应,木某往后在五氏盟乃至与都城各宗门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而且······” 木华指着那帮元士道:“别看木氏现在只有两名强者,这十一名元士,年内将有三人晋为元师,明年格局便不同喽,所以,木氏的后劲很足。 水族长应该明白,五氏之中,谁在宫廷有人脉,谁有实力、后劲,谁就拥有最重的话语权。” 木华语气和缓,但话里话外都是套路。 水之芷想起了早先约定的“授权”程序,便指指火旭,笑道:“难得副盟主能把话说得如此透彻,只是生意上的事不归我管。 哦,这是我的外侄儿,负责全权打理木制品生意,副盟主不妨直接问他,看他是什么意思。” 木华挑眉:与一个毛头小子谈大事? 少顷,木华呵呵笑道:“水族长没开玩笑吧?” 火旭忽然发觉,木华骨子里贪婪,但不太容易抹开面子,比铁龙强点。 他用力挤嗓,生生憋出一道粗砺的声音:“素闻木副盟主极有涵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转三道弯,拐四个角,都能把夺人钱财的脏活说成合情合理的收取保护费,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木华没有生气,而是扬眉,淡笑,饶有兴致的看座中小子如何像洒息元散、蒙面那样使劲装逼。 楼瑗眸光骤寒,喝道:“放肆!你虽为水族长外侄,却终归是个外人,有何资格跑到五氏盟撒野,对副盟主出言不逊!” 没理睬楼瑗,火旭盯着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木华,徐徐道:“依照昔日五氏协议,都城药材生意是归木氏独家经营,不过,顾名思义,药材是指可入药但未成药的材料,而三灵丹乃成药,不属于药材。 所以,水氏从事药丹生意,不算违背协议。” 木华目光一亮:这小子装逼装得有点过分,说话倒是条理清晰。 楼瑗狠狠刺了火旭一眼,不耐烦的摆手道:“虽说协议措辞不严谨,但水氏也不能以此为借口钻空子!” “钻空子?”火旭笑道:“三年前,木氏公开销售一批家传古玉,所得银币数以亿计,按照阁下的逻辑,五氏协议只准水氏独家经营玉石生意,木氏又怎能违背协议,公然出售玉器呢?” 闻言,木华不禁面色一震:好一个伶牙俐齿的硬茬!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一章 如簧巧舌 楼瑗愤然起身,怒道:“没得谈了,老木,咱们走!” 这种作势要挟的把戏自然蒙不了火旭,不过,他还是赶紧赔上一串笑声,貌似极为诚恳的道: “木夫人,请坐,这还没谈呢。” 肉没吃进嘴里心有不甘,故而楼瑗鼓了半天腮帮子,最终还是气哼哼落座。 火旭拍膝,长吁短叹一阵子,往粗砺的声音里掺入些许无奈的情绪:“木副盟主、木夫人,您二位应该知道,水族长的心肠素来柔软,遇上发财的门路,也不是不愿与别人分享,木、水两氏本为同盟,凡事都可以讲个利益均沾嘛。 譬如,让木氏在木艺坊占三成股份,这事有得商量。 可是······有个人极力唱反调,水族长很为难,不便一人独断。” 坐听火旭跟着自己有样学样,说话转三道弯,拐四个角,木华没有吭声。 楼瑗的表情则相当精彩。 听见“利益均沾”四字,她的眼底燃起渴望的火苗,等到“三成股份”一出,她都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了。 但末了,她发现自己白欢喜了一场,对“利益均沾”、让出“三成股份”此等英明决策,居然有人唱反调,还逼得一族之长没法“独断”,此人是谁?还反了天了! 楼瑗拍着桌案道:“是不是水之湄从中作梗?让她出来说话!” 火旭朝门外挥手:“有请枫秋先生!” 枫秋板着脸,大步流星进门,身边跟着水之湄。 水之湄明白自己容易犯冲,担心在人前一不小心说错话,原本没打算进场凑人数,不料被楼瑗点了名,只好进来打声招呼,顺便督促枫秋摆出威严的气派来。 “副盟主好,木夫人好。”水之湄淡淡礼道。 枫秋只是冲木华夫妇点了点头。 木华夫妇的注意力起先全落在水之湄身上,察觉到枫秋这个强大的存在后,二人顿时大吃一惊。 一袭合体的紫袍,袍服胸口处赫然缀有两颗四芒星······ 二星元烈! 惊骇之中,木华陡然被一股威压罩死。 两人同为二星元烈,一方受震于对方的威压,这表明对方的实力高出他一截! 如受到了一根无形绳索的牵引,木华直愣愣起身,忙不迭回礼,怔怔的道:“这位是······” 见木华仓皇失态,水之芷介绍道:“哦,他叫枫秋,是来自约克城的独立修炼者,之湄的未婚夫。他们定于今年年底举办婚礼。” 木华的眉头狠狠皱起,又快速弹开,“呵呵,令妹与枫秋先生郎才女貌,极为般配,极为般配。” 他暗中舒口气,坦然落座,笑道:“令妹即将远嫁他乡,往后水氏便只能由水族长一人独撑,不容易啊,木某自信还是能给水氏些许帮助的。”言毕从容举盏饮茶。 “不。”水族长回以淡笑:“不是之湄远嫁他乡,而是枫秋先生入赘水氏,当上门姑爷,往后所生子女都姓水。” 什么?! 楼瑗彻底懵圈。 木华差点被一口茶水呛到,恍如梦呓的道:“婚嫁······居然还有这种玩法?” 下一刻,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此番前来水氏庄园牟利,纯属与虎谋皮! 往后的水氏,一名二星元烈、两名一星元烈,这等实力,搁在整个五氏盟,绝对是无敌的存在啊! 而且,水之湄仍属于水氏,还捎来一个枫秋,二人身为火氏族人,替全族和自身利益着想,唱反调阻止水之芷“一人独断”,也就顺理成章了。 木华顿感浑身不自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内心挣扎半天,最后苦笑道:“木某获知铁氏退出玉石市场的消息后,原以为铁氏是吃定了水氏庄园,便给水氏数万人口留条活路。 如今看来,铁氏的消息远比木某灵通,他们懂得知难而退,木某却是眼瞎耳聋,竟冒冒失失跑来水氏庄园自讨没趣!” 铁、水双方对不久前的那场冲突都只字不提,内情一直不为外人所知,木华不明就里,推测铁氏退出玉石市场,是在给水氏数万人留活路,倒也合乎逻辑。 副盟主这番半真半假的话落在水之芷耳中,她莫名心软,便想顾全双方体面,赶紧翻篇。 不过,她堪堪压住内心的柔软,扭头看看火旭。 火旭朝木华投以沉沉的目光:勒索不成,还想毫发无损的体面收场?没门! 他缓下眼神,笑道:“怎能说是自讨没趣呢?副盟主大驾光临,令水氏庄园满园生辉啊,水族长再怎么简约,也得做东攒个饭局,宴请副盟主夫妇。 嗯,副盟主面子大,若请寻常人作陪,怕是少点气派,不如······干脆请皇后移驾水氏庄园,陪副盟主夫妇共进晚膳,如何?因为生意交往的缘故,水族长在皇后身边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皇后?! 楼瑗目光一滞,整个人都蔫了。 火旭牛逼吹上天,水之芷吓得心脏突突,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配合,含笑朝木华夫妇点头致意:“是啊,是啊。” 枫秋直想咧嘴大笑,差点破功。 水之湄忍得腹痛,好不容易才打消了朝火旭翻白眼的念头。 木华下意识尬笑,面色灰暗。 蒙面小子条理清晰的犀利反驳,枫秋的突然出现,还有那个操蛋的“入赘”婚嫁方式,这一切让木华惊骇连连,他已经没心思去甄别火旭那番话的真假了。 再说,这事没法求证,因为即便能证明水氏请不动皇后,他木华敢说让水氏请来皇后作陪这样的浑话么? 摸摸脖子,感觉凉嗖嗖的,木华这才想起要作个礼貌的婉拒:“多谢水族长盛情相邀,木某区区一名宗门元烈,岂敢劳动皇后尊驾。 木某眼拙,竟不知如今的水氏要人脉有人脉,要实力有实力,非木氏所能比肩,真是世事无常啊,未来的五氏盟,还得由水族长出面主持大局。” “副盟主此言差矣。”火旭笑道:“水族长到处送拜帖陪笑脸,只为求财,除了忙忙碌碌做生意,她哪还有精力做非分之想!” 目光微凝,木华心内稍安。 他觉得蒙面小子比泥鳅还滑,说话弯弯绕绕,真假莫辨。 但方才这番话应该属实。 他了解水之芷的性子,心肠太过柔弱,这类人一般来说,没有太大的野心。 观察一会木华的微表情,火旭双手交叠于膝,目光变得深邃、悠远,娓娓道: “如今的五氏盟,有两人离盟主之位最近,一个是铁代盟主,一个是木副盟主阁下。 两人的名头中都多了一个字,叫起来非常拗口,还是拿掉那个多余的字比较好。 究竟是铁代盟主能如愿拿掉那个‘代’字,还是木副盟主能顺利拿掉那个‘副’字,此事尚待观察。 时轴垮台了,但礼藩院那位权势显赫的正卿还在,铁代盟主仍有强大的靠山,一番较量下来,最终谁主五氏盟沉浮,结果难以逆料。 恕我直言,阁下深得宗人府宗正赏识,便有了五成胜算,可另外的胜算还得靠阁下自己凑齐,攒足胜算的地方不在别处,却在五氏盟内部! 就看阁下能否赢得人望,获各氏服膺了。” 语音落下,木华心底骇然一震:这小子是何方神圣! 对权势的极度渴望,被压抑多年,随着时轴、铁龙栽了大跟头,还有宗正大人的青眼眷顾,终于从木华的灵魂深处呼啸而出。 他平生从未像现今这样,胸怀一颗勃勃野心。 木华甚至觉得,盟主的头衔已悬于其顶,伸手可及! 而他的灵魂,他的野心,似已完全暴露在那个蒙面小子面前,一览无余。 那小子能洞察时势、洞悉人心,绝非常人,也不该仅有不足十六年的骨龄! 木华高度怀疑方才的探测出现了严重偏差,可纠偏为时已晚,水氏三名元烈在场,尤其是强二星元烈枫秋无时不在的威压,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此刻,他对座上的“假少年”竟心生一分莫名的敬意和几分忌惮。 蓦然间,他意识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铁龙消息灵通,知难而退,怕是使尽了各种手段,示好于水氏,以赢得水氏的谅解乃至暗中支持。 而他呢,居然赶在竞逐盟主大位的关键时期,跑到水氏庄园结怨,实在是不智啊! 木华懊悔不迭,极力收拾好心情,直接忽略掉水之芷的存在,深望着“假少年”,肃然道: “先生误会木某了,本来,前盟主火锋的侄儿火旭是候任盟主,木某还替他说过不少好话,可秋试那天,那少年当众把话说绝,公开放弃继位权,此事已不可挽回。 如今选定盟主,上有皇族定夺,下有五氏公议,木某与水族长一样,岂敢做非分之想?还是顺其自然吧。” 见木华提及火旭的名字,水之芷忍不住扭头看了身边少年一眼,但面罩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唯见他眸光深凝。 火旭的心情出现了片刻的荡动。 把秋试那天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粉饰成好话,足以证明木华相当虚伪。 而武断作出“此事已不可挽回”这样的结论,又让副盟主的野心暴露无遗。 说到底,木华与铁龙是一路货色,都想让“候任盟主”的旧议作废,由自己取而代之。 二人的区别在于:铁龙是急攻,木华是迂取,后者一直在等属于自己的机会,不想过早发力,便宜铁龙。 如今时机成熟了,他的真面目渐渐暴露出来。 “哈哈哈······”火旭大笑,他根本没把盟主之位放在眼里,却也看不惯小丑的倾情表演,语带讥讽的道: “铁代盟主可不像阁下这样,净做些无用功。他的策略非常实用,精诚所至,以至于水氏都没法保持中立了。” 心头猛的一惊,木华再次失态,脱口道:“如此说来,水氏已想好了如何站队?”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二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木华如此发问,等于间接承认了其竞逐盟主之位的野心。 但他管不了那么多,水氏若提前站队,三名元烈齐刷刷站在铁龙一边,他的盟主梦还做得下去? 火旭顿了顿,笑道:“站队?谈何容易!水氏与铁氏以往毕竟有过节,旧怨尚需花些时间消弭,而木氏不同,在水族长的心目中,木氏的形象一直偏正面。 可惜啊,今天这出戏让人颇感意外!” “不不不······”木华忙不迭辩解道:“先生别误会,木氏对水氏并无企图心,药丹之事已经翻篇了,今日木某夫妇前来,只想与水氏谈谈有无生意上的合作可能。 能谈则谈,不能谈便作罢,这完全取决于水氏的态度。” 木华此言一出,水氏两姐妹面上淡定,心底却是大感惊讶。 原以为水氏出售三灵丹有些背理,所以,此番应付木华夫妇的登门造访感觉非常棘手,为了平息事态,水氏怎么也得做点妥协。 没想到,火旭一番弯弯绕绕,棘手问题便迎刃而解。 而且,翻篇、作罢之语竟然由木华主动说出。 这么容易?也没见火旭扯破嗓子比谁声音大啊! 火旭依然云淡风轻,嘿嘿笑道:“原来是这样啊。” 他长时间沉吟不语,直到忐忑心境将木华折磨得面色煞白,他才慢吞吞的道: “铁代盟主百般笼络,水氏一直不为所动,铁氏退出玉石市场、打消对水氏庄园的觊觎念头,这都是他们该做的,水氏并不领情。 只是······铁代盟主很会来事,亲口允诺将湖东两千公顷土地无偿送给水氏,水族长心中想着木副盟主的好,便一口拒绝了他的慷慨。 但铁代盟主仍是锲而不舍,亲手送来一箱黑源晶、绯源晶,这礼物水族长没法拒绝呀。 水氏苦啊,族中连半两黑源晶也没有,三名元烈,修炼生涯若想走得更高远一点,关键时刻便不能缺了这批珍贵资源。 唉,铁代盟主可真会雪中送炭!” “黑源晶?不,这不可能!” 木华、楼瑗双双从座中弹起,齐声发出质疑。 “当着木副盟主的面,水氏也不敢藏着掖着。”火旭再次长吁短叹,最后一拍膝头,貌似极其无奈的朝门外高声道:“来人,将铁氏奉送的那箱源晶抬上来!” 少顷,两名年轻男子合力抬着一口中号元晶箱入内,奉命置箱于木华夫妇身前的地上。 抬箱者退出,水之芷扬手挥出一道紫光,“蓬!”元晶箱应声而开。 箱内,五十块绯源晶齐齐铺开,发出瑰丽的反光。 一块缺了一角的黑源晶赫然嵌在箱盖内侧。 箱盖与那块黑源晶上都印有“铁”字标识,对这两道用强悍元力刻印、字形古怪的标识,木华无比熟悉。 他曾亲眼目睹铁龙现场展示挥手刻印的独门“神技”。 没错,这箱源晶果然来自铁氏! 木华目光阴沉,嘴角开始抽搐。 指着那块黑源晶,火旭小声道:“原以为是假货,水族长截取一两黑源晶试了试,居然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呀!木华眉峰耸起,勃然怒道:“好一个铁龙,刚在宗正大人面前栽了大跟头,仍不死心,竟在背地里作妖,暗中收买人心,无耻!” 火旭赔笑道:“副盟主阁下,您看,不是水族长不愿拒收铁代盟主的礼物,实在是因为这批珍贵资源为三名元烈修炼、突破所急需,没法拒绝。” 木华的嘴角微微颤抖,迟疑半晌,断然挥手:“不就是两斤黑源晶、百斤绯源晶吗?比照这个数目,木氏如数奉上!” 啊! 进门前,枫秋、水之湄曾反复告诫自己要镇静,可此时此刻,他们还是愕然变色。 木氏十一名元士的下巴几乎全吊在了胸口。 楼瑗心疼得直掐大腿,高高隆起的胸脯翻起了波浪。 水之芷从惊愕中回神,急道:“副盟主,水氏怎好意思······” 木华摆手打断道:“既然水族长没法拒收铁氏礼物,那便更没有理由拒绝木某的好意。旧怨不是那么容易化解的,还望水族长拎得清,别草率站队。” 火旭赶紧抢在水之芷前头应道:“请副盟主放心,水氏三名元烈无意站在铁氏一边。” 木华当即作礼:“多有叨扰,告辞!”言毕朝十一名黑袍元士挥手。 不待水之芷等人回礼,木氏一行人径直离去。 十息之后,远处的半空中隐隐传来楼瑗的嘀咕声:“肉没吃着,反被狠狠割了一刀,这账没法看!” 透过窗口,瞥见木氏一帮人渐行渐远,身影终于远远消失在密林中。 枫秋用力捏捏自己僵硬的面颊,忽然咧嘴笑了起来:“嘿嘿嘿······可把我憋坏了!” 这次水之湄没翻白眼,相反,她非常兴奋,火旭摇唇鼓舌间,一步步请君入瓮,便让寻衅而来的木华灰头土脸走了,最后还白送给水氏一笔横财。 水之芷心中难言兴奋,她不是那种贪图别人财富的人,不过,火旭轻轻松松帮她打发走来意不善的木华,其表现无可厚非。 冲火旭微微一笑,水之芷轻声道:“与水氏的人相处时,看得出来,你就是个心思单纯的少年;与铁龙、木华之流交锋时,你又像个阅尽沧桑的狠人,真看不懂你!” 水之湄笑道:“他就善于与魔鬼打交道!” 火旭连连摇头:“无知啊,伟大的哲学家尼采说过:其实人和树是一样的,越是向往高处的光明,它的根越是要深入黑暗的地底。” 水之湄撇嘴,翻白眼,嘟囔道:“尼采?名字古怪,说话烧脑,还哲学家,我看他就是个巫祝!” 枫秋笑声连连。 水之芷蹙眉,忽然一脸凝重的道:“火旭,有件事······我本想瞒着你,可事关火氏的命运,又觉得不该让你蒙在鼓里。” “火旭不是莽撞之人,水族长但讲无妨!”怀着一丝非常糟糕的预感,火旭礼道。 凭窗凝立良久,水之芷徐徐道:“今早我路过火氏南衣坊,无意间听见铁狮向南坊主发威,限火氏十日内关闭全城衣坊。 铁狮让南坊主传话,令代族长火璟于明日辰初时分准时到城中森林三里画廊,当面给他回个准话,逾期不候。” 火旭心如止水,淡淡的道:“意料中的事。” “想想火氏昔日的辉煌,今日的凄凉,真是令人唏嘘啊!”发完感慨,水之芷难得激动一会,快步走近火旭,高声道: “水氏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火氏凋敝至此,明天我去三里画廊,出面干涉!” “没用的!代族长又没向您求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厢情愿的事,您如何干涉?”火旭苦笑道。 水之湄柳眉一竖,斥道:“那个败家败得万般离谱的火璟,绝对是火氏的千古罪人!” 左思右想,水之芷确实找不出干涉铁、火两氏私密协议的理由,又委实不忍看见火氏千古基业彻底坍塌的惨状,便幽然叹道: “火旭,我知道你根本没把火氏族长、五氏盟盟主这些头衔放在眼里,五氏盟也装不下你的未来,可火氏如何度过眼下的危机? 唉,你不当族长,要是那个极有希望晋为元师的火珏接任族长,火氏的光景也不至于这般凄凉!” 火珏! 刹那间,火旭胸中狂澜翻滚,眼底黑雾乍现。 片刻后,他生生压下如潮的恨意,只觉得心底塞满了酸楚。 他很久都未品尝到这种极致的酸楚滋味了。 “就在秋试前一天,火珏······我那个刚刚晋为元师的大堂兄,被人杀害于鱼山,都正司巡察在事发现场将铁鹰、铁枭二人逮了个正着。”火旭喃喃道。 “啊!” 水之芷、水之湄惊叫出声,就连总爱乐呵的枫秋,也在此时敛尽眼中最后一抹笑意。 眸光深凝,水之湄狐疑的道:“你经常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真看不出来,心底竟深埋着此等血仇。” 舒展眉头,火旭想笑,最后浮上脸颊的却是一丝苦笑:“我是一个非常现实的人,对我而言,没用的恼恨、徒劳的泄愤一钱不值。 在不具备寻仇能力之前,我总会想办法让自己活得开心一点。” 水之芷远比水之湄想得深远。 铁氏杀害火珏在先,意欲将火旭逼上绝路在后,胸怀两份深仇,但在铁、水两氏爆发冲突那天,火旭没有乘机挑唆水氏与铁龙死拼,反倒从中斡旋。 这该有何等博大的胸怀啊! 噙着一丝泪光,水之芷柔声道:“小旭,你对水氏是真的信任真的好!” 走近窗口,望着满园秋色,火旭自言自语似的道:“水氏是五氏盟最后的良心,水氏立住了脚,未来才能真正帮到火氏、风氏,但不是现在。 放心吧,水族长,火氏就像一根千年古树,虽病得不轻,但没那么容易死去,若干年后,病树上又会冒出绿油油的新芽。” “那火氏的血仇呢,也不管不顾了?”水之湄好奇的道。 转过身,直面三位元烈的集体围观,火旭从容的道:“留给未来吧,铁龙之流只是小鱼小虾,大鱼还沉在水底,未来的较量势必惊天动地,水氏没必要趟浑水。 只是······明早我想去三里画廊暗中听个明白,顺便去一趟宫城,回一趟族中,还请枫秋先生随行。” 水之芷立马应道:“好,让枫秋跟着,暗中保护你。”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三章 家门不幸 城中森林,三里画廊。 暮秋时节的清晨,霜染层林。 一副就着天然石壁、出自近百名服他们的家长,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铁狮连连摇头:“不,不用答复我,你自行选择。” 听到这里,火旭的神经已经麻木了,感受不到半分心痛、憎恶的滋味。 除开他,火氏还有十二名元少,另有近百名年龄更小的元稚,这是未来火氏重新崛起的全部希望和基本盘。 可火璟似乎铁了心,根本不珍惜有限的人才,也没把全族的未来放在心上,为了那点可伶的私心,竟打算亲手推送火氏坠入无底深渊。 茫然望着在铁狮的俯视下,总是低眉顺眼,受得了羞辱,习惯于屈从,甚至能与俯视者产生某种心灵共鸣的火璟,火旭的目光愈发冷漠。 章节目录 第八十四章 截杀铁鹰 “火璟,火旭的存在便是你的梦魇,那小子已晋为四段元士,据说补试那日,执事大人亲手给他赐袍、赠剑、颁证,在皇家武道府风光得很啊。 再不用心,你的所作所为必遭其清算!” 铁狮有点幸灾乐祸的道。 眉峰上耸,火璟露出满额头褶子,惊道:“盟主不打算收拾他啦?” 淡笑几声,铁狮摇着脑袋道:“盟主当众告诫族中各位强者、元士,别与那小子发生冲突,所以,是否收拾他,该你自己拿主意。” 火璟的眉头愈皱愈紧,暗黄的脸毫无血色,而那双无神、空洞的瞳孔里,渐渐浮出一缕从未有过的精光。 “他死了最好,活着便得滚出五氏盟,休想在火氏立足!”火璟用鼻子冷哼道。 “呵呵,还算识时务!嗯,好自为之吧。”丢下此话,铁狮飞身凌空,一道白色光团托着他的身体,转眼间掠至林表之上。 火璟呆在原地,闭目凝立。 一片枯叶飘落下来,挂在他的眉毛上,他恼怒的一把拂掉枯叶,转过身,沿来时的路飞纵而去。 画廊重归寂静。 火旭仍隐于树干后,别头望着画廊发呆。 忽然,沉沉的脚步声响起,石壁上,两名黑袍人从疏林中现身,疾行数步,然后并肩飞落下来。 火旭迅速扭过脑袋,藏好身子。 落地后,两名黑袍人目含几许嘲讽的意味,望着火璟飞纵的远影嘻笑。 “嘻嘻嘻······鹰伯,火璟真特么丢人,都说相由心生,我看此话不假,瞧他那张了无生气的脸,便知此人心里的世界相当另类。”那名年青黑袍元士笑道。 “鹰伯?铁鹰!”火旭心底暗叫道。 他别头悄悄望去,但见一名年青的黑袍人正面对这边,火旭认识他,是来自铁氏的九段元士铁原。 另一名黑袍人却侧对着这边,但晨阳下,那颗“寸草不生”的光头暴露了他的身份。 果然是铁鹰! 对火旭而言,铁鹰是他必杀之人,今天既然遇上了,他就不想让铁鹰见到明天的太阳。 四段元士击杀九段元士,成算极小,不过,有枫秋随行,只要枫秋暗中稍稍协助一把,火旭便有十成把握干掉铁鹰。 想到这里,他回头看了枫秋藏身的地方一眼。 画廊边,铁鹰一手摸着光头,嘲笑道:“哈哈哈······傻逼怂包火璟身体不行,偏偏色心极重,几年浪下来,早把骨髓掏空了,掉了阳气!” “嘻嘻嘻······”铁原笑得直不起腰。 感觉眼皮直跳,铁鹰一把捂住右眼,摇着脑袋道:“活见鬼,感觉不太好,这里阴气重,不宜久留。原儿,你自己一人回去,鹰伯奉盟主之命,还要尾随火璟,暗中监视此人······” 弯下腰,火旭轻手轻脚走到枫秋的藏身处。 “枫秋先生,我要杀人,对方是一名九段元士。”他压低声音道。 瞥见火旭,倚树而立的枫秋刚想咧嘴发笑,忽闻此话,当即疑惑的道:“九段元士实力强你太多,何不让我动手?” “不行,城中森林离宫城太近,你是二星元烈,在此动用攻击性能量,很容易被皇家武道府的天圣仪探知,从而暴露自己,进而牵连到水氏。 天圣仪从不监测元士级别的能量扰动,我是元士,由我动手,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那人。” 靠近枫秋身侧,火旭耐心的解释道。 “你······杀得了九段元士?”枫秋追问道。 “我与那人一旦交战,你暗中扰动气流掀翻他的身体,我便有把握令其速死。记住,别动用本色能量,否则,你的杀人行为会被皇家武道府记录在档。” 说这话时,火旭一脸认真。 “不动用本色能量即能扰动气流?那是属于元爵以上强者的技术活好吗。”枫秋摊手:“好难啊!” ······ 位于城中森林正中偏南部位的断魂谷,是由三里画廊通往火氏族落的必经之地。 这里谷深崖峭,高悬的坡崖完全遮蔽了森林周遭鳞次栉比的楼影。 枫秋探测过,此刻断魂谷附近除了那两个一前一后飞纵的九段元士,再无旁人的气息。 一方巨大的岩石,棱角凸起,高耸齐崖顶,像一只长有长长锐刺的巨兽,挡住了谷底半边通道。 “呼!” 火璟瘦弱的身躯掠过那块炸刺般的巨石之巅,未加停留,便在料峭的寒风中一路纵远。 数息之后,铁鹰粗壮的身体纵落在巨石一侧,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直视前方愈来愈远的一点人影。 铁鹰方待扬臂起纵,忽见一个锦袍少年从巨石与崖壁之间的缝隙内闪出,立在他身侧。 “铁鹰,咱们聊聊。” 锦袍少年没有蒙面,就这样大大咧咧现身,以真面目示人,还面露轻佻之态,直呼铁鹰之名。 “火旭!”咬牙叫出这个名字,铁鹰眼底刚刚凝结出的一抹杀气却在下一刻散尽,“滚远点,耶耶没时间搭理你。” 铁鹰高高纵起,从火旭身前掠过,身后传来少年放肆的奚落声: “无毛的鹰是秃鹰。” 凌空的铁鹰下意识伸手摸向光溜溜的脑袋,不禁怒火中烧,可是,想起铁龙的告诫,他生生忍住。 铁鹰纵出数丈远后落地,一道更加放肆的笑骂声钻入他的耳朵: “呵呵,无毛的鹰是被人拔光羽毛的死鹰。” 铁鹰忿然转身,闪电般取出羲和剑,扬剑朝火旭猛冲过来,嘴上怒骂道:“孙子,耶耶弄死你!” 预料中的气流扰动并没有发生。 铁鹰粗壮的身躯沉沉压下,羲和剑上米色光影疯狂流转,剑锋直取火旭的胸腹。 匆忙间施展出浮光幻极身法,火旭瞬间匿形。 “轰!” 剑落处,光影四散,碎石飞溅,数十根粗长的石刺被齐齐斩断,轰然坠落在幽深的谷底。 翻涌的尘嚣之上,火旭现身,横着身体,在崖壁上飞踏,一眼望去,有如天地间转了个,他横身飞踏崖壁,疑似在平地上疾步如飞。 “轰!轰!轰······” 铁鹰如影随形,追在火旭身后,一口气轰出十余剑,撒下一波又一波米色光影。 浮满米色流光的羲和剑剑锋频频落下,剑剑入石,在崖壁上留下成串坑洞,掀起如雨乱石。 “不挥出本色能量即可扰动气流,格蕾·萝丝可以做到,难道二星元烈枫秋没法做到?” 火旭怀疑此前与枫秋的约定太过草率,不过,没有枫秋帮忙,他纵然杀不了铁鹰,却也没那么容易死在对方的剑下。 瞅准崖壁上一个平缓的落脚点,他一脚踏去,直起身,借上力道,飞纵而起,掠向一株植根于崖壁上的灌木。 踏上灌木坚韧的根部,火旭迅疾匿形。 “轰!” 铁鹰纵得更高,手起剑落,那株灌木在激荡的流光碎影中化作齑粉,粉屑如天女散花般零落。 坠落中的铁鹰直接挂壁,稍一借力,便再次纵起,嘴上厉喝道:“孙子,你用匿形身法胜得了低段元士,却对付不了耶耶我!” “轰!轰!轰······” 羲和剑连番斩落,以方才那株灌木的植根处为原点,落剑点向四周疾速扩散。 如放礼花一般,元力冲击波在崖壁上炸出一个又一个坑洞。 遭到一股裹挟着无数碎石的强悍元力冲击波撞击,火旭被迫现身,身体斜向飞落。 他伸手挂壁,然后顺着崖壁滑下谷底。 “孙子,哪里逃!” 狂吼一声,目含无尽杀意,铁鹰飞纵而下。 那副粗壮的身躯映在空中,下肢微屈,上肢伸展开来,仿若一只从天而降的巨型猛禽。 忽然,尖厉的啸声至崖壁上方响起,一股强劲的气流狂拂而来,铁鹰凌空的身体骤然失控,平躺于半空中,像风扇那样旋转起来。 这一刻,杀机尽现! 火旭那双沾染朝晖的双眸泛起闪亮的寒光,在气流歇止的那一刻,他施展浮光幻极身法匿形。 凌空飘旋的铁鹰仍没放松警惕,但火旭的瞬身速度太快,眨眼间便抵达其视觉上的盲区——后背之下。 “奔雷撼野!” 破风声中,裹满米色光团的双拳狠狠轰中铁鹰的脊背,铁鹰的护体元力在震飞火旭之后,快速溃散。 “咔!”脊骨断裂的声音混杂着闷哼声响彻幽谷。 在元力冲击波的推送下,铁鹰因剧痛而极度扭曲的躯体生生往上蹿升数米高,然后翻了个个,俯身朝下坠落。 落地后的火旭踉跄着站稳,猛然纵起,纵至铁鹰身体之上,双眼死死盯住那颗光溜溜的头颅。 “迅雷崩顶!” “咔!” 头骨碎裂,米色流光碎影中,铁鹰的头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缩,他的躯体斜飞出去,“砰”的撞在石壁上,然后体若败絮软绵绵坠入谷底。 直接降落在铁鹰的尸骸一侧,冷漠的望望地上那张面目全非、血流汩汩的脸,火旭用力掸掸披着些许尘屑的锦袍。 “火珏大哥,等杀光所有罪人,我再去你坟前祭奠。”他仰头望天,喃喃道。 枫秋飞落下来,瞥一眼尸骸,捂着鼻子躲远一点,小声道: “不动用本色能量真的很难扰动气流,方才我试了好几次,一直没能成功,直到你被轰落,我情急之下,下意识出手,居然成功了。 嘿嘿,抱歉。” “难为你了,谢谢。” 淡淡支应一声,火旭取出提前备妥的绳索,绑住铁鹰扭曲的双腿,将他的尸骸拖至一个印有猛兽脚印的山洞里,就地弃置。 他返回现场,在血渍斑斑的地上,覆以厚厚的尘土。 默默做完这一切,火旭眯眼看看天色,异常平静的道:“我要找处山泉沐浴,去去污秽,顺便换身行头。”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五章 达成默契 在山泉中浴罢,火旭换上崭新的衬衣衬裤。拿着锦袍、咖啡色袍服看了又看,然后将它们付之一炬。 从物灵内一式三套的元士黑袍中随意挑一件换上,梳梳头发,擦亮脚上皮靴,火旭整整洁洁出见枫秋,二人抄近道直奔宫城,然后转赴五氏盟元少院。 巳初时分,他们抵达未名湖畔。 枫秋闪入柳林中隐身等候,火旭独自走向元少院广场。 适逢文化课课间休息时间,包括铁氏、木氏少男少女在内,两百多名元少瞥见甬道上那张熟悉的人面,呆愣片刻,旋即呼啦啦围上来。 惊叫声接连响起。 “火旭!” “好帅啊!” “好神气!” “好羡慕!” 云熙、山海、竹喧、木枋、铁芯莲或飞或纵,相继掠上元晶台,居高目迎火旭的归来。 水氏六名少男少女离火旭最近,争相抚摸那身合体的黑袍以及袍服胸口处鲜艳夺目的四道红杠。 “真的是四段元士啊,乖乖!”水鹂兴奋的叫道。 六名水氏元少既高兴又艳羡。 唇角弯出浅浅的笑弧,火旭不厌其烦的与少男少女们逐一打招呼,当视线触及风佩、风铃两位少女的笑脸时,他微微一怔。 风飖玲珑的身姿瞬间浮上他的脑海。 分别方一月,却仿佛过了一世! 这恍若一世的一月中,时光似乎生满了厚重的锈斑,无情湮没了那段永生难忘的青骢岁月。 他与她,如今分属于不通音讯的两个世界,且注定会迎来各自腥风血雨的人生。 也不知,茫茫世间,两个人两种人生是否还有交汇的那一刻······ 收回远扬的思绪,目光扫过风佩、风铃和水氏六人,火旭问道:“近来你们没受欺负吧?” 八人相继摇头。 一个月前,发生在南宫少年竞斗馆的那两场技惊四座的竞斗,对院中几个霸王级别的元少形成了巨大震慑。 一向喜欢替火氏、水氏、风氏少年出头的火旭,能把一名二段元士当场揍个半死,教训几个九级、八级元少,还不是小菜一碟! 二十天前,火旭在皇家武道府晋为四段元士的消息早已传遍五氏盟,于是,铁氏、木氏的那些刺头元少愈发学会了收敛。 火旭翘首,从人群之外的柳林边钓出铁山、木森的身影。 二人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一东一西相距甚远的站着,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眼神交流。 不过,他们都不时抬头瞟一眼火旭,不断以眼神示意,传递着与火旭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强烈意愿。 火旭并非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他一向恪守“谁欠债谁还”的信条,寻仇绝不殃及妇孺,无意拿铁山、木森泄愤。 然而,他也没心思搭理那两个喜欢欺软怕硬的货色。 移开视线,他看向身边的堂弟堂妹。 火氏元少在火芙的带领下,对头,杀害大哥的凶手,除了铁鹰、铁枭,还有别人?谁!” 火旭摇摇头,“萝丝参事没说,我也没问。等我们足够强大之后,再打听清楚才有意义,否则,眼下我们就算知道了其他凶手,又能如何?” 顿了顿,火旭咬着牙道:“你再想想,大哥入山闭关是何等隐秘的大事,外人如何能得知他的行踪? 再说,大哥身为北坊主,外出闭关数日,就无需向族中某人告假吗?” “你是说火璟······”火芙一把捂住嘴巴,接下来,她什么也不想说,明眸中,两簇怒火延烧不熄。 曾经辉煌于都城的一门望族火氏,五氏中的翘楚,在短短十年之内,若说没有吃里扒外的家贼,怎会潦倒至此? 铁氏拿走衣坊产业,便等同于将火氏的千年基业连根拔起。 逼迫火氏元少、元稚辍学,无异于彻底毁灭火氏的未来。 一个没有半点根基,看不见任何未来的族落,沦为依附于铁氏的奴隶营般的群体,其后人不仅愧对列祖列宗,而且再也无颜与铁、木、水、风四氏族人并列。 而火璟便是那个带给家族噩梦般命运,带给火氏后人无尽耻辱的家贼与祸首! 这一刻,火芙心底唯余愤恨。 “你想杀掉火璟其人吗!”眼中不再有泪水,脸上不再有戚容,火芙的语气冷漠而又决绝。 “不,无论理由多么正当,你我都不能杀他,否则,侄儿弒叔伯,开此先例,遗患无穷。”火旭平静的道: “咱们不杀他,但也不会救他,便让他自生自灭吧,哼,火璟终将死在他所极力巴结的人手里,而且会死得非常惨。” 收拾好心情,火芙彻底冷静下来,轻声道:“我该怎么做?” “赢得人心!”火旭脱口说出这四个字,旋即取出一份公函、两张银符,塞进堂妹手里,吩咐道:“宗人府出具的公函,对火氏尽快摆脱衣坊生意困局意义重大,你将它公之于众,可稳定人心。 两张银符,一张十万银币,一张五千万银币,这笔钱可用来应急。 得罪人的事你别做,我来做,你只须想清楚,拿着公函和五千多万银币,能给族人带来何种希望即可。” 收起银符,火芙匆匆浏览一遍公函内容,蓦然心动:这个年龄比她只大几个月、以往常受她白眼招呼的远房堂兄,近来又是寻仇,又是积财,一人默默承担着家族几乎所有的重任。 只是······ “堂兄,眼下族人的日子都不好过,到处都得花钱,五千多万银币······够吗?”她柔声道。 听见火芙亲口叫他堂兄,火旭有点受宠若惊,笑道:“放心吧,堂妹,过不了多久,我会把一笔巨额财富交到你手上。”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六章 阔别已久的族落 火氏族落位于未名湖上的湖心岛,北距洛菲城外城不足五里,有一座长桥连接外城。 跨过长桥进入火氏族落,可见一处巍峨的铁梨木镶金牌楼耸立在紧邻长桥尽头的地方。 一条十丈宽的火红沥砂大道由北至南笔直的横贯湖心岛。 大道两侧,错落分布着近万户独户独院的人家。 火氏族落正中部位,有一片用珍稀陨金铺成,数千年来一步步扩建,占地面积达十顷的巨大广场。 陨金坚不可摧,在广场四周结上能量防护网,便是世间最不易引发附带毁损事故的强者竞斗场。 广场北端是一方超两百平米的气派元晶台。 满场耀眼金辉与满台晶莹流光相辉映,极易把人们的思绪引入一个亦梦亦幻的方外世界。 火氏早在百年前便已显赫于都城,火锋任族长后更是盛极一时。 彼时的湖心岛宾来客往,热闹非凡。近如宫城的皇族显要,远到落霞山脉、庞普高原的隐世话时亦显得底气不足:“璟伯父,火氏再难,为了部族长远未来着想,也该咬紧牙关,支持元少、元稚继续修炼下去啊!” 斜视台下一脸衰样的火捻,火璟冷哼道:“你在元少院安安稳稳做教习,自然是风吹不到雨淋不着,不用为族人的生计操心。 我、几位坊主能像你这般清闲吗?我们所思所想还没你深远?嘿,真是天大的笑话!” 火捻一脸窘态,忙不迭退入人群中,垂下脑袋避开火璟的视线。 火璟离座起身,双手负后,冷眼扫视台下众人,见台下除了面无表情的五名耆老,及少数几位神色有异的年轻店员,其他人无不服服帖帖的垂着脑袋,火璟蜡黄的脸上渐渐浮起分满意的微笑。 当视线触及从人缝中缓缓走近的十几道人影,触及那张被一身黑袍映衬得英气勃勃的脸,他倏然变色,心底“咯噔”一沉。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七章 骤然发难 见十余名元少远远走来,火旭赫然在列,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那些年轻一辈的店主、店员悄悄移步,朝一名蓄有短髭的青袍男子身边聚拢。 “大哥不知去了何处,二哥,你该站出来,乘火旭现身之机,当众揭发代族长出卖火氏利益的所有龌龊勾当,剥下其画皮!”有人低声道。 “是啊,前不久代族长还到处阴阳怪气说风凉话,称火旭晋为元士的消息怕是不实,这才过了几天呀,火旭便来现身打脸,瞧他那身元士黑袍和胸口的四道红杠,货真价实的四段元士啊,怎会有假? 二哥,机不可失,该摊牌了!”另一人附和道。 短髭青袍男子却是北衣坊辖下的清溪店店长火煜,在火氏同辈人中排行老二,平时只听命于火珏。 火煜的目光在火璟与火旭之间来回扫动,纠结良久,叹道:“大哥不在场,而代族长是九段元士,又有四名坊主鼎力相助,我们身为晚辈,要实力没实力,要人望没人望,即便握有铁证,又能如何? 大哥领着咱们暗中调查两年之久,总算弄清了衣坊亏损的内幕,若贸然抖出那些不为族人所知的惊人内情,被代族主等人一顿反击糊弄过去,最后闹得前功尽弃,岂非枉负了大哥的期望? 还是等等看吧,不可轻举妄动。唉,也不知今天大哥能否现身!” 一名年轻店员急道:“不是还有火旭吗?” 目光骤亮,然后渐趋黯淡,火煜摇着头道:“可惜他只是四段元士,年纪又小,斗不过代族长啊!” 火璟的反应远比这边精彩。 “火旭!” 这声惊呼拖着深沉的尾音,仿佛直接出自火璟的肺腑。 火璟的一颗心已坠入冰窖,他预感到,继秋试那天在五氏当家人和都城各宗门强者面前“裸奔”之后,今天,他极有可能当着全族两万多人的面,浑身上下被人剥个“精光”。 火璟不想坐以待毙,先发制人的喝道:“火旭,秋试那天你公然拒绝接受部族先例赴落霞山脉历练,早已自绝于火氏,自弃于宗门,今天还敢擅闯族人大会现场,好大的胆子!” 并不理会虚张声势的火璟,火旭步态从容,他刻意挺起胸膛,频频转身,尽量让满场族人都看清那身元士黑袍及袍服胸口处的四道红杠。 不过,火旭没有挑头,而是跟在火芙身后亦步亦趋。 当视线触及火璟那张满是戒惧之意的老脸时,他只是淡淡一笑。 握着火璟的大把秘密,他自有办法将代族长的影响力瞬间清零,不费吹灰之力即能剥掉其画皮! 火芙领着火旭和火氏全体元少学员径直走到台前,无视台上五人,转身朝前排的五名耆老施以重礼,然后转向其他族人行礼。 得到久违的隆重礼遇,且见火旭现身,五名耆老面色齐齐一震。 “孽畜,你一向目无尊长,无视族规,横行惯了,今日不重重收拾你,火氏迟早会毁在你手里!” 暴喝声骤然响起,便在两万多人愕然的目光注视下,火璟阴沉着脸,飞纵而起,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羲和剑。 流光飞转的剑锋随火璟和四位坊主冷漠的目光,朝火旭狠狠掠来。 淡淡望着火璟那双阴森可怖的厉目,火旭一动不动。 “哗!” 一股强劲的气流拂来,羲和剑脱手,凌空的火璟身体斜坠而下,落在元晶台上,腾腾腾趔趄几步,狼狈的一屁股跌坐在地。 一道光团疾速掠过陨金广场上空,炫目的紫光引得乌泱泱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光团落下,一名紫袍男子从紫光碎影中踏出,昂首站到火旭身边,目光徐徐扫过台上五人,冷道: “我是火公子的侍卫,谁敢对他动粗,死!” 那人身着元烈袍服,袍服胸口处赫然缀着两颗四芒星。 “二星元烈,好强!”场下一人脱口叫道,旋即,嗡嗡嗡的议论声在人群中响个不停。 十年前,二星元烈在火氏族人眼中屁都不是,可今非昔比,十年了,莫说元烈,火氏数万人就算想见到一名元师,也比登天还难。 铁氏、木氏、水氏的天圣强者十年来从未踏上湖心岛,这期间常来火氏族落走动的,尽是铁氏那些不入流的元士。 隔了许多年,人们终于见到一名天圣强者,有如见了天神一般。 乖乖,这可是一名二星元烈啊,他与铁龙、木华同阶同级,却远比二人年轻,未来的成就自然是非铁龙、木华可比。 而如此强悍的年轻元烈,仅仅是火旭的一名“侍卫”! 在紫袍人刻意宣泄的威压之下,倒地的火璟肝胆俱裂,忘了起身,他的瞳孔和心脏在同步收缩。 四位不可一世的坊主哪还坐得住,无不惶恐离座,匆匆下台,打算趁乱溜走。 “等等,族人大会尚未结束,诸位坊主万不可一走了之!”火芙眼尖,瞧见台下神色慌张的四人,冷冷的道,旋即挥手示意身边的元少上前留人。 十一名元少一拥而上,将四位惊慌失措的坊主困于台边。 强压下内心的恐惧,火璟起身,作势道:“火芙,你也想以下犯上,造反么!” 看都不看火璟一眼,火芙冷道:“是不是造反,开完族人大会再说。” 凑近身边的紫袍人,火旭低声道:“枫秋先生,这是火氏的家事,还请阁下回避。” 狠狠瞪视火璟片刻,紫袍男子冲火旭高声礼道:“是,火公子如有吩咐,在下无不从命!”言毕飞往人丛之后远远站定,却未离开现场。 见紫袍男子对火旭服服帖帖,人们终于相信,这名二星元烈真是火旭的侍卫。 五名耆老与火煜等人眼中亮起希望的光芒。 徐徐扫视满场族人,火旭倏然回首,冲火璟冷不丁道:“一个多月前,火珏大哥入山闭关,行前向代族长告假了么?” 火璟猝不及防,下意识的否认道:“没······没有,火珏从未提过闭关之事。” 不给对方一丁点思索时间,火旭飞快的追问道:“元少院秋试前一天,火珏大哥出关,出关时已是一星元师,却在鱼山遇害,都正司几名巡察于事发现场将铁氏的铁鹰、铁枭逮了个正着。 秋试当天,莫非代族长未从代盟主和萝丝参事那里获知火珏大哥的死讯?若是如此,火氏不妨请来萝丝参事当面对质!” 火珏死了?! 全场静默好一阵子,终于,火珏的家人打破静默,失声痛哭,紧接着,北衣坊一干店长、店员纷纷抹起了眼泪,转眼间,场上悲号声四起。 火氏年轻一辈中最有希望晋为天圣强者、两年前被族人极力推上北衣坊坊主位置的火珏,居然遇害了! 人们还没法想到火珏之死与火璟有何关联,但他们无不倍感困惑,代族长为何要对族人瞒下这一惊人的噩耗。 大家更想不明白,以往常来火氏族落走动的铁鹰、铁枭既然出现在火珏遇害的事发现场,便说明二人都有谋害火珏的嫌疑,都沾上血仇了,代族长为何还要向铁氏出让衣坊产业。 黑压压的人群里,两万多双目光齐齐聚焦到火璟脸上,集体发出无声的质问。 火璟面如死灰,感觉靠谎言编织的那张完美画皮正在滋滋爆裂,他却作声不得。 事发突然,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捏造一个足以糊弄住两万多人的精妙借口,这是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五名耆老没法装聋作哑了,年龄最长的火忝高声道:“火旭,火珏的遗骸何在?” 见耆老发问,火旭连忙礼道:“秋试那天萝丝参事将火珏大哥的死讯亲口告知代族长,但代族长没有搭理,后来,应晚辈的请求,都正司厚葬了大哥的遗体。” 火忝痛心的顿足道:“火珏是族中新一辈中的拔尖人物,既然亡故,便该办一场像样的葬礼,把他葬入族墓啊!” 火璟的大脑一片混沌,要命的是,火旭再次发声,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时间: “火氏再怎么没落,也没到全族人不得不给铁氏帮佣度日的地步。十年前,先族长曾在墨山秘库留下大量银币、药材、源晶,这些财产都有账可查,变现后,足够全族数万人吃上数十年。 代族长,墨山秘库的海量财富如今何在!” 火旭先后两次发问,两次都是简单直接,直指火璟的死穴,后者被完全击懵。 火忝省了“代族长”称呼,直呼火璟之名:“火璟,快说,墨山秘库的库藏财富还在吗! 哼,瞒是瞒不住的,交出秘库之钥,让族人代表入库盘点彻查!” 在自己呼风唤雨惯了的地方,火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败得如此一塌糊涂,短短两个回合下来,竟脆败给本不该出现且骤然发难的火旭。 “那笔财富······守不住啊,皇族要员······施加巨大压力,我又能如何?我一个九段元士,十年晋阶无果,却一次次独自面对天大的压力,尽力为火氏遮风挡雨,还要怎样?还要怎样啊!” 无力的辩解着,火璟死鱼般的眼睛对准地上的羲和剑,眼底倏然腾起一抹吓人的寒意。 “谁敢对火公子动粗,死!” 一道被强悍元力裹挟的暴喝声远远掠来,彻底摁灭了火璟心底那分想拿火旭泄愤的强烈冲动。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八章 重塑火氏秩序 “轰!” 一道能量光球在高空警告性的炸响。 空中光影飞掠,地上众皆震骇,火璟愣在台上,嘴角好一阵颤栗。 有元烈强者镇场,火璟不敢用强,又没法厚着脸皮继续站在台上,如接受公审一般,被台下无数道目光扫来扫去反复“盘问”。 纠结一番,火璟佝偻着腰拾起羲和剑,收入元晶镯空间内,然后灰溜溜下台。 冷视那道背影,火忝重重发声,朝火璟狠狠踩下一脚: “守不住库藏财富,护不住衣坊产业,也保不了族人性命,要你这个代族长又有何用! 十年来,你只会窝里横,却对外人的欺压一让再让,甚至涉嫌与外人串谋,吃里扒外,当初老夫等人推举你代行族长之权,实在是是所托非人啊!” 另一名耆老附和道:“都怪咱们看走了眼!火璟,交出秘库之钥,听候族人大会发落!” 狡辩徒劳无益,在心如明镜的耆老面前,火璟已无力回天,一时间万念俱灰,恍恍惚惚走到台边一处可避开众人视线的角落,倚台望天,呆滞的双目里忽然浮起一丝生动的笑意。 六名少妇、六名幼子的身影在火璟脑海里排队打转,那种老来又逢第二春的惬意日子令他万分痴迷。 他无比留恋这十丈软红,却浑然忘了此生的毁誉。 从元晶镯空间内取出秘库之钥,火璟抬手一扬,秘库之钥闪动着金色光芒,掠向不远处的火捻。 呆呆愣愣的火捻伸手接住秘库之钥,嘴角一阵翕动,喃喃道:“璟伯父!” 对这个总对他耳提命面、他也习惯了唯其马首是瞻的远房堂伯,直到此刻,火捻仍心存敬意,不愿猝信耳朵听见的事实。 与火捻一样,场上多数人都在错愕,深陷于被长期愚弄形成的思维定式里难以自拔,虽有所怀疑,却无法相信代族长生着一副及其虚伪的嘴脸。 可火旭抖出的事实和耆老的重话又像一道道灌顶的惊雷,接连轰击着人们的心房,令他们陷入长时间的迷思。 而在族人心目中,火璟形象的坍塌已不可避免······ 转向黑压压的人群,视线将几名年轻的同辈族人从中摘出,火旭高声道:“各位店长、店员心中有数,十年来,除铁氏外,都城衣市并无其他势力插手。 在人口超五千万的洛菲城与铁氏分享丰厚的衣市利润,火氏衣坊岂有亏损之理? 东衣坊、南衣坊、西衣坊、中衣坊为何连连亏损?个中原因你们比谁都清楚,背后自然是有见不得光的猫腻! 祖产都将拱手送人了,你们这些店长、店员还想保持沉默吗!” 喝问声落下,火煜移目看向被元晶台挡住身躯只露出大半颗脑袋的火璟,眼底泛起深深的恨意。他用力擦去眼角残留的泪痕,从人丛中缓缓走出。 经过火旭身边时,火煜驻足片刻,拍拍小堂弟的肩头,然后径直走近五名耆老,礼道: “火旭说得没错,在洛菲城这个超级都市里,经营只有一个竞争对手的衣坊产业,岂有亏损之理! 十年前,皇家织造司与火氏签订独家供货协议,其各类服饰在都城只供应火氏衣坊一家,除非大帝陛下另有旨意,否则,无人胆敢违背此协议。 康靖二年,不知出于何种动机,代族长暗中与铁氏签约,答应把来自皇家织造司的服饰分出一部分给铁氏衣坊销售,且分出的货物比例逐年提升,由康靖二年的一成升至康靖七年的七成。 剩下的货物自前年起,全交给北衣坊销售,北衣坊一直有正货可售,加上火珏大哥管理有方,故而能够年年盈利。 而其余四坊相继断了正货货源,改售购自民间散市的劣质货,那些货物质次价高,恶心走了许多老顾客,且四位坊主心不在此,各自忙于谋取私利,所以,东衣坊、南衣坊、西衣坊、中衣坊先后陷入亏损境地。 火珏大哥失踪后,北衣坊突然断了正货货源,十天前代族长下令北衣坊购入一批劣质货上架,陡然由盈转亏也就不足为奇了。 火氏衣坊之所以潦倒至此,原因不在于市场行情有变,而在于康靖二年的一纸协议动摇了产业根基······” 抬手遥指火璟,火煜愤然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是代族长出卖了火氏的利益!” “此事当真?”火忝问道。 火煜掏出一叠焦黄的纸张,高高扬起,环视着众人到:“这便是康靖二年火、铁两氏签订的那份协议,铁证如山! 一个多月前,南衣坊店员火斐路过代族长宅院门外,碰巧发现代族长正在院内烧毁大量账本和文字资料。 不料铁氏的铁鹰突然前来造访,代族长匆忙离开现场,当时其余资料全化为灰烬,唯有这份着火的协议竟被风吹出院外,意外落入火斐手中。 一切都是天意使然,天意昭昭,若非如此,我们怎能明白本该由火氏专售的服饰何以出现在铁氏衣店内,又如何查明代族长、四位坊主出卖部族利益的龌龊勾当!” “悲哀啊!”火忝颤巍巍抬起右手连连捶击胸口,痛心的道:“火氏专售的货源流失到铁氏衣坊,老夫原以为这一切都源于皇族的意志,却不料竟是火璟与铁氏之间的私相授受。 火璟,你如此行事,图什么呀!” “图什么?”斜视火璟晦暗的侧脸,火旭不无鄙夷的道:“六处宅第、六房娇娘,铁氏开出如此低廉的价格,便让代族长将火氏的利益连同自己的灵魂卖了个干干净净!” “火璟,你简直是个至懦至贱、窝囊透顶的当家人!”另一名耆老怒斥火璟一声,转向四位坊主道:“火璟如此,想必四位坊主也一样,没少出卖部族利益吧!” “不错!”火煜道:“四位坊主对本坊生意并不上心,每人每月却能从铁氏衣坊那里领取一万银币,若说他们不是家贼,谁信!” 数百年轻店长、店员集体走至台边,转身面向众人,一名二十出头的店员振臂道:“二哥所言,句句属实,我们这些人可以作证!” “我们可以作证!”众店长、店员齐声附和。 “哈哈哈······”火璟仰天狂笑,状若痴癫,他在族人面前的形象已彻底崩塌。 满场族人纷纷从迷惘中醒神,他们终于认清了火璟等人的嘴脸,只是此刻的清醒,带来的却是锥心之痛。 火捻掩面哭泣,唯有他仍在幻想火璟许是无辜之人。 火忝喝道:“火璟,忏悔吧,等待你的将是无情的审判!” 火旭赶紧礼道:“晚辈请求诸位耆老,先稳定大局,而公审可以延后。” 火忝一怔,问道:“火旭,你是候任族长,现在愿意出面主持大局吗?” “不。”火旭忙道:“候任族长的头衔已成过往,晚辈以为,火芙更有资格主持大局,她一定有办法救火氏于危殆之时。”言毕朝火芙使个眼色。 不待耆老首肯,火芙疾行数步登上元晶台,取出一纸公文,转身面朝众人高高扬起: “这是宗人府宗正大人代表皇族亲笔签发的公函,此函责令铁氏三日内永久关闭衣坊所有店铺,并重申,洛菲城衣坊行业由火氏独家经营,外人不得染指,对违反此令者,皇族将予以重处!” 啊!火芙竟有如此强大的活动能力? 心态萎靡的族人不由得精神一振。 火忝将信将疑的低喃道:“火······芙?” 没有谁比包括火忝在内的五名耆老更明白那份公函的意义,有了它,任铁氏再强大再霸道,也不得不乖乖退出都城衣坊市场,否则,皇族的无尚之威会一步步消去他们在洛菲城赖以立足的根基。 而赢得皇族支持,为火氏命运带来重大转机的人,居然是火芙! 满不在乎也好,将信将疑也罢,那些小瞧火芙的人们纷纷清空脑中杂念,深望着台上的长腿少女,目中透着分敬意。 “我······”收起公函,把手伸进袍兜捏捏两张银符,火芙终究是不好意思贪天之功,连忙改口道: “堂兄火旭和我筹措了一笔钱款,从今往后,族中元少、元稚的一切费用皆由我承担,直到衣坊生意走上正轨为止。” 此言一出,那些元少、元稚的家长无不动容,有人激动的念叨道:“火芙······” 略显紧张的火芙彻底平静下来,淡然扫视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沉声道: “在衣坊恢复盈利之前,除了代族长和四位坊主,其余人家每户每月可获一百银币的救济金,火芙在此郑重作出承诺,绝不让任何一位族人过贫穷的日子!” 话音落下,台下人群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火芙!”终于有人率先打破沉默,动情的呼喊道。 “火芙!火芙!火芙······”两万余人齐齐发声,如雷的叫声响彻陨金广场,经久不息。 章节目录 第八十九章 连升两级的巡院特使 火旭悄悄地走了。 在长桥尽头驻足,回望暮色中烟波渺渺的湖心岛,他深深舒口气。 陨金广场上,欢声仍在飘荡,那里,是属于火芙的舞台,而此刻的火芙,已是光芒四射,初露领袖气质。 火旭欣慰的笑笑,目光触及牌楼朦胧的轮廓,嘴角的浅笑却被一抹淡淡的苦涩取代。 今日一别,往后怕是难有机会亦无必要再踏入生于斯长于斯的火氏族落。 未来的岁月里,乡愁或将化作偶尔浮现的一枕幽梦,他心心念念之所系,却是安葬亲人亡魂、承载此生夙愿的远方。 还有远方的远方,那是他无比熟悉而又倍感陌生的浩渺星河······ “呼!” 气流扰动,流星般的光团染蓝了萧索的大地。 “啊!”瞥见飞掠而至的光团及光团之上那件熟悉的官袍、那张熟悉的人面,火旭不禁轻叫一声。 太意外了! 数丈远处,满头浅色长发飞扬,一双柳眉微竖,蓝光残影之中,两道如电眸光掠向火旭的那身元士黑袍,随风捎来几许暮寒。 “都四段元士了?真是个变态的家伙!” 当这道冷斥声落下时,枫秋方从呆愣中醒神,他飞至火旭身前挡着,有点心虚的喝道:“阁下身为元爵,何必为难一名少年元士!” “别紧张,枫秋先生。”火旭上前拍拍枫秋肩头,笑道:“她是格蕾·萝丝小姐,巡院特使、皇家武道府参事、都正司司正,哦,一大堆头衔,可厉害了。 嘿嘿,在你来到水氏庄园之前,她便是我的保护神。” 枫秋抬手摸摸脑袋,似懂非懂的咧嘴笑笑。 火旭背负双手慢吞吞走到格蕾·萝丝身前,有点吊儿郎当的道:“别说我,阁下的表现也不正常。 从蓝色光团的成色上看,你现在已是五星元爵,呵呵,闭个关还能连升带跳,这玩法才叫变态呢!” 甩给火旭一个冷眼,格蕾·萝丝没有搭话,星目微动,两道寒芒凌厉的刺向枫秋。 枫秋面色一凛,然后讨好似的笑呵呵摸头,露出满口大白牙。 “闭关连升带跳也就罢了,明天便是约定的竞斗日,阁下居然能掐会算,卡点卡得可真准!”火旭再次喷道。 “升级时间意外提前,而且出关后我又察觉到突破前的体感特征,又得闭关,没办法啦。”格蕾·萝丝漫不经心的解释道,视线牢牢锁定着憨笑个不停的枫秋。 “这家伙是谁啊?傻不拉几的,看着心烦!” 沉沉的威压罩下,枫秋笑容一僵,身体顿时直挺挺像根木头桩子杵在那里。 “哦,他叫枫秋,我的朋友,水之湄的未婚夫,人不傻,只是爱笑,别误会。”火旭连忙介绍道。 重拾底气的少年牛逼哄哄朝枫秋挥手:“回去吧,枫秋先生,请转告水族长,今夜我在元少院歇宿,明日竞斗结束后再回水氏庄园。” “小旭,你自己当心点。”枫秋如获赦令,匆匆回个笑脸,忙不迭飞身离去。 目送枫秋一阵,火旭好奇心泛滥:“闭关一回即能实现两次突破,阁下靠的是资源高配还是另有窍门?” “别问,省省口水。”格蕾·萝丝语气冷淡,全然没有突破后的兴奋与喜悦之情。 她“呼”的腾起光团,捎上火旭,瞬间飞入空中,飞向元少院宿舍楼。 瞥见身边人脸上映于蓝光之中的那分肃然,火旭眼底浮起些许深意。 她的非正常突破必与禁山之行有关,而这分异常,终将令她步入与他相似的处境,都得直面洛菲城无数强者审视的目光。 那种审视没法让苦主愉悦。 火旭无暇吐槽,夜风嗖嗖而至,空中寒气极重,仿佛触动了某个机关,他体内的冰魄坯胎忽然徐徐旋转起来。 强行定住冰魄坯胎,火旭沉下神识,进入心斋状态。 早有准备似的,纤手轻挥,格蕾·萝丝将一个装有绯源晶、洒了百草液的元晶碟置于他的头,那位北海顶尖少年业已升级,与你一样,都是四段元士,你可没资格托大。” “四段元士?呵呵”火旭饶有兴致的笑笑。 唇角浮起一抹嘲讽的意味,格蕾·萝丝笑道:“嗯,感觉很好玩?很好!不过,底气何在? 你的功法大概还是启蒙级别的吧?至于技法嘛,是用放火的那种,还是用擂人屁股的那种?” 摸摸下巴,火旭平静的道:“都不是,我将使用全新技法。” 格蕾·萝丝挑眉,“哦,有点意思。” 章节目录 第九十章 处境微妙的南宫家族 晨阳照亮遍地霜晶。 南宫少年竞斗馆门前,人头攒动。 “别磨蹭,快点入场!”云熙冲铁山、木森低吼道,旋即快步踏进场馆侧门。 早早谢透,你不讲口德啊! “呵呵。”南宫家主尬笑道:“火旭贤侄,不想见不意味着疏远,洛菲城水深风疾,与南宫一家保持距离,这对你大有好处。” “对南宫家族的好处更大吧?”火旭笑道:“作为都城新崛起的势力,南宫家族根基尚浅,除了争取更强大的势力庇护之外,好像别无他选。 攀上相府这棵大树,尊驾原以为南宫一家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不料,洛菲城水深,随着时局的演变,尊驾终于发觉,自家处境反而越来越危险了。 嘿嘿,尊驾千算万算,最终还是有所漏算。” “你小子······眼睛太毒了!”南宫拯实难相信一名少年竟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震惊之余,他不知不觉失了分寸,一把箍住火旭胸围,用力勒紧。 初尝窒息的可怕滋味,火旭告饶:“拯叔······手下留情!” “哼,叫你小子嘴贱!”松开手,南宫拯转过身,负气不语。 连吸几口气,火旭赔笑道:“晚辈并非存心想看南宫家的笑话,而是在提醒拯叔,较之于明着疏远晚辈,暗中拉开与相府的距离或许更加管用。” 南宫拯不禁摇头叹息,堵在心底的那团恶气,与其说是火旭强塞给他的,不如说它淤积日久,已严重到了令他备受煎熬的地步。 世间事,往往盘根错节,机关重重,一旦牵涉到政要,便非区区一个家族所能控盘! “世人谁都想背靠大树,殊不知,大树招风啊,一不小心,还会引来劈人的雷霆,哼,早知今日,当初南宫一家便该免攀高枝,夹着尾巴做人! 火旭,看得出来,你非池中之物,尽快成为绝世强者吧,早日将一张张掠食的蛛网扯个稀巴烂!” 随着悲愤的语音落下,南宫拯肥厚的手掌重重拍在火旭肩头。 门内走廊尽头,一名身着礼藩院官袍的男子目光阴沉,远远的从屏风后探出脑袋和半个身子。 南宫拯瞬间变脸,笑呵呵道:“小子,今日皇后殿下莅临敝馆,你可不能掉链子啊!”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一章 显要云集 “各位嘉宾,各位观众,羲和帝国与北海国第一届少年竞斗大会现在开幕! 本次竞斗备受世人瞩目,筹备期间得到了皇族、帝国各官署和南宫家族等社会各界人士的鼎力支持,皇后殿下更是亲自垂询······” 竞斗台上,一名身着皇家武道府官袍的男子口若悬河,此人夺了南宫措的活,客串主持人,穿鞋戴帽的狂吐废话,挑战着满场观众的忍耐极限。 通往竞斗台的过道上,灯光暗淡。 礼藩院那名官袍男子与南宫拯隐于暗处,前者虽在极力压低声音,但他威胁意味十足的话语还是隐隐约约飘进了火旭耳中: “正卿大人······护卫陛下出关在即······你可要想好喽,若固执己见,后果自负!” 那人拂袖而去,南宫拯铁青着脸回到三名竞斗选手身边。 虽说脸色难看,但南宫拯的注意力很快从方才由不期而遇到不欢而散的糟糕经历中跳脱出来。 小半个时辰前自己被皇后殿下现场点将,临时出任帝国少年竞斗队领队,他有些始料不及。 皇后此举,究竟出于何种动机,安抚抑或笼络? 心底浮着这些疑问,南宫拯的视线却匆匆掠向场馆让铁山对阵任可可,中马对下马,胜算略高,但纸面上的胜算毫无意义,在格蕾·萝丝看来,无论铁山与木森谁出战任可可,都无胜出的可能。 她无奈的朝主持人点头示意。 “木森!” 主持人打雷般的声音落下时,低座区却已是嘘声四起。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二章 脆败 “奇怪,前三十排在座的都是帝国少年,何以对本方选手喝倒彩?”皇后不解得道。 “这······”格蕾·萝丝语塞。 四十多天前,火旭挑战皇家武道府少年,彼时木森、铁山带节奏,被当场证伪,满场观战少年自然是有仇记仇,断然不会放弃今天拿木森泄愤的机会。 但这件旧事,实在是入不得皇后殿下尊耳。 眸光一亮,格蕾·萝丝编了一个雷人的理由:“殿下,那些元少大多是此馆常客,眼光颇为挑剔,或许,在他们看来,木森长得比较有······喜感。” 眯眼看清木森的侧脸,皇后徐徐摇头,“模样不俊便不招人待见?嗬,这可是竞斗啊!” 低座区嘘声不断,为了掩盖这尴尬的一幕,主持人疾步跑到后台与南宫措耳语。 南宫措离去片刻之后,但闻鼓点转急,竞斗台四周霓虹明灭,馆方亮起了炫酷的灯光秀。 无视场下少年观众投来的一双双鄙夷目光,木森紧随任可可登台,一路云淡风轻,俨然失了胜负心,忘了竞斗的残酷。 任可可驻足回眸,歪着脑袋冲木森微笑,笑得天真无邪,“可可年纪小,不善竞斗,小哥哥长得这么生猛,到时候可千万不要欺负人家哟。” “哈哈哈······”木森大笑,“小妹妹,不用害怕,竞斗时间不长,很快便会结束,玩玩而已,别太当真,哈。” 在木森的记忆中,除保有连负火旭的糟糕竞斗经历之外,还存放着先后速胜五名少女的骄人战绩。 木森笃信,他特别擅长教训教训那些与他同级别的傲娇少女。 包厢内,呼兰·雪婵看得直皱眉头,“本尊可以探知,那位北海少女的体内能量明显受到了药力抑制,虽只是九级元少,但真实实力堪比二段元士,我方第一炮······打得响么?” 格蕾·萝丝飞快斟酌措辞,弯腰耳语道:“殿下,秋试中木森刚刚升为九级元少,那时距今天这场竞斗仅隔四十余日,这么短的时间内,委实难有奇迹发生啊。 动用非常手段不在考虑之列,而依循常规方式,木氏没法让木森一举晋为元士,所以······双方核心实力差距明显,殿下不必对他寄望过高。” 闻言,皇后缓缓呼出一口去,心中并无太大的波澜。 她相信,若从帝国全境内挑出三名最顶尖的适龄少年,组成豪华竞斗队,便有足够的把握击败北海竞斗队。 即便仅从洛菲城各元少院掐尖,选出三人与北海少年对阵,也能为全场观众奉献一场精彩绝伦的竞斗。 然而,她必须给竞斗打上政治烙印,暗中矮化北海国地位,不给它与羲和帝国保持身份对等的任何机会。 此刻,双方首场竞斗选手登台,实力对比显著失衡,这便是矮化对手所必须承担的代价。 在皇后看来,五氏盟元少院输得起,若换作皇家武道府元少院应战,照样会输,而且会输掉皇族颜面······ 左边包厢内,梅馨公主冲侍从吩咐道:“去,下注五万银币,赌任可可赢。” 她颇有深意的望向皇后,笑盈盈的礼道:“小赌怡情,殿下不想消遣消遣么?” 沉吟片刻,呼兰·雪婵含笑而又略带冷意的道:“本尊······无此嗜好。” 楼下,皇族与官方强者一心想要当着皇后的面展示姿态,表明立场,纷纷离座投下赌注,一个个举止浮夸,大有慷慨解囊力挺帝国少年木森之势。 铁龙也去投注,特意绕至木华座前,语带讥讽的道:“那位北海少女实力不俗啊,不过,铁某仍然愿意拿出一千银币打水漂,赌令郎赢,呵呵,但愿令郎的表现别当场·····气疯宗正大人。” 木华偏头冷视铁龙,眼角余光触及楼上三间包厢,他堪堪敛起怒容,淡淡道:“多······谢!” 皇族与官方强者集体带节奏,那些被挤到边角地带的成年赌客傻了眼,少数人举棋不定,多数人稀里糊涂的随大流,跟随强者下注,把赌注押在木森这边。 统计结果显示:本场竞斗下注金额合计不足七十万银币,刷新了南宫少年竞斗馆开馆以来单场投注金额的最低记录。 场边那面硕大的元晶屏下,南宫措捏着统计卡片暗自苦笑。 竞斗台上,官袍主持人无视场下数千少年的嘘声和白眼,抖擞精神小跑至竞斗台中央部位,朗声道:“第一场竞斗——任可可对木森,现在······开始!” 指令下达,任可可仍含笑凝立,木森嘿笑几声,旋即身形暴起,闪电般挥手。 “神丛鸾踪!” 木森张开双臂,身形活像一只凌空盘旋的鸾鸟,双掌屈伸,掌间青色光团疾速膨胀,流光如云舒卷,居高临下猛压向浅笑依依,仿佛对危险浑然不觉的任可可。 哦! 包厢内,与格蕾·萝丝的反应相似,呼兰·雪婵眸光骤亮。 她不难看出,木森施展的技法层面之高,竟适用于元宰、元爵两阶强者! 包括北溟宗、南暄门在内,洛菲城各宗门的库藏之中,适用于元宰的技法极为罕见,多数宗门高层面技法实际上处于空缺状态。 可实力衰微的五氏盟内,名不见经传的木氏偏偏拥有这等宝藏,当真令人刮目相看。 而木氏将如此稀罕的技法赐予一名小小元少,用于一场激烈程度偏低的少年竞斗,这简直是阔得没边的土豪做派啊! 瞥见周遭一双双艳羡的眼神,木华不禁咧嘴窃笑,情绪不再颓唐,甚至脑中倏然掠过一道幻梦之光,仿佛刹那间获赐苍穹之瞳,看见了木森如星河般璀璨的未来和木氏重归辉煌的远大前程。 有梦便该陶醉,木华完全不用担心幻梦破灭,因为即便儿子最后输了竞斗,只要他挥洒出“神丛鸾踪”的玄妙旨趣,让满场强者高看几眼,也是一件替木氏长脸的幸事,木森虽败犹荣。 “轰!” 双掌迅猛前击,元力冲击波卷起风暴,闪动的光影映出木森下坠的身形及其眉飞色舞的表情。 青色光影如流动的音符,被某种神秘力量切分,散作千丝万缕,组成怒张的流光“丝网”,罩住任可可周身。 无论她如何闪避,都不能摆脱“丝网”纠缠,而要硬抗,似乎为时已晚。 木森占得先机,又有“神丛鸾踪”加持,只须双掌击实,等待任可可的,便是一场不可逆转的脆败。 飞落中的木森目光闪亮,双掌疾速压向任可可的头顶。 他离速胜仅隔十分之一秒的时间。 尽管竞斗双方纸面实力对比差距明显,但场下强者大多料定,任可可欠缺实战经验,临场反应迟钝,电光石火间,根本不可能扭转败势,倒便宜了天赋平平而依赖高阶技法加持的木森。 站在暗处观战的南宫拯却撇嘴道:“木森赢不了。” 话音未落,但见台上画风突变,一道娇小的身影破开“丝网”,高高纵起。 “摧星爪!” 任可可敛尽笑容,星目如电,飞掠的身形似搏击长空的神隼,裹满青色光团的双手紧握成爪,凶猛击向木森的双眼。 “轰!轰!轰······” 须臾间的九连击,令木森手忙脚乱,掌间青色光团急剧颤荡,身前元力屏障快速溃散。 “咕哇!”就在木森左支右诎之时,一声嘹亮的隼鸣响彻全场,似将洞穿馆顶,惊空破云。 “摧星爪!” 任可可身形疾坠,贴地浮悬,视线锁定木森的小腹处,掌间流光如幻,光团颜色由青色骤变为米色。 “她是元士?!” 恐惧蓦然袭上心头,木森嘴角直抖,下意识伸手捂裆,瞳孔与心脏在同步收缩。 “轰!” 米色流光洞穿元力屏障,暴进的冲击波掀起木森的身体,飞向竞斗台之外。 南宫拯隔空挥出一道蓝色匹练,托住木森,任其缓缓落地。 木森面色如纸,喷出一口鲜血,头颅和上肢耷拉下来,而在其咖啡色袍服裆部,竟是湿漉漉的一片。 “这算什么事啊!” 场下官方与皇族强者无不傻眼,目睹木森无比丢人的惨状,再回想此前挺他时的倾情表演,众人脸上都挂着一个字——囧。 这特么简直是绝妙的讽刺啊! “尿了,哈哈哈······这怂货活该有今天!” 低座区的少男少女大声哄笑,直到发觉场中强者个个脸色难看之后,才意犹未尽的安静了下来。 “嘿嘿嘿······人才啊!” 铁龙的嘲讽声灌入木华的耳朵,后者老脸一红,扭头瞥见楼上古蔺·莽域投来的安抚眼神,当即心内大定,远远朝铁龙发出一声冷哼。 “怎么会这样?”格蕾·萝丝不忍直视木森的狼狈样,又找不出任何理由向皇后解释,只得尴尬别过头去。 “咯咯咯······”梅馨公主美滋滋的笑道:“随心下注,六十余万银币便轻松到手,这完全是捡钱啊。 嗯,南宫少年竞斗馆不失为梅馨的福地,照此下去,梅馨捡钱都能捡到手软。” 暗讽声入耳,如针一般扎入心尖,任皇后再有涵养,面对如此不忍卒睹的耻辱场景,她也没法装出没事人似的样子。 “看谁能笑道最后!”笑容尽失的呼兰·雪婵负气道,不过,她极力控制住情绪,不让一丝怒意爬上眼角眉梢。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三章 再败 眼见皇后与满场强者脸色难看,主持人不敢再犯低级错误,让自己成为别人的出气筒,他飞快瞟一眼手中卡片,看清并记住两个名字,开口时,声调比先前低了许多: “第二场竞斗,由北海二段元士宇澄对阵帝国九级元少铁山,请双方选手登场!” 对面过道上,一名黑袍少年根本不屑于享受聚光灯下的荣耀,他飞纵而起,途中经过一次中继,便干脆利落的飞上了竞斗台。 这边过道上,南宫拯冲铁山努努嘴。 亲眼目睹了木森的惨败,想到宇澄的段位远高于任可可,而自己的实力与木森不相上下,铁山心里慌得一比,可恼人的聚光灯无情罩下,他略显焦虑的眼神顿时暴露在无数观众的视野里。 铁山不得不硬着头皮挺胸前行。 “哼,又一个赔钱货!”右边包厢内,古蔺·莽域冷道 “哦呜······”楼下低座区的观众远比古蔺·莽域反应激烈,数千少年齐声喝倒彩,掀起一波持续时间极长的声浪。 呼兰·雪婵偏头看向格蕾·萝丝,困惑的道:“铁山的模样明明很俊嘛,场下少年们为何还是喝倒彩?” “唉,洛菲城的少年审美独特,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格蕾·萝丝故作迷茫的道。 双手优雅前伸,淡笑间,皇后顺势完成了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耸肩动作,她对铁山无感,没兴趣讨论他的美丑问题,甚至不想预测第二场竞斗结果。 输就输吧,只要铁山不像木森那样,败得有碍观瞻,她便可以当着北海人的面咽下颜面受损的苦果。 “还是五万银币,赌宇澄赢。”那边包厢内,梅馨公主嫣然笑道。 呼兰·雪婵侧目,嘴角浮起一抹耐人寻味的浅笑,其间的深意透着无尽威仪,将梅馨公主的气势压下。 梅馨公主含笑垂首,旋即避开皇后的视线,举目望向竞斗台。 台上明亮的灯光之下,宇澄和铁山这两名同龄少年相对而立,正在以眼神交锋。 宇澄长相普通,但神华内敛,一袭元士黑袍在身,衬得他愈发的英气勃勃;铁山模样出众,但眼神偶有躲闪,那身元少袍服与对手的行头相比,略显寒酸。 看台上,皇族与官方强者直皱眉头,对于如何应对这场胜负不难预测的竞斗,他们有些无所适从。 方才的表演用力过猛,众人装出情绪激昂的样子力挺木森,不料木森很快报以一场惨败;一个个抢着投注,貌似人人视银币为粪土,不料赌注统计结果暴露了他们的吝啬。 现在,他们不宜再用夸张的举止带动气氛,更不宜继续显露惜币如命的小气本色,对颇有身份的人们而言,多出点血似乎在所难免。 也罢,铁山模样周正,毕竟长得帅也是加分项,有身份的人多撒些银币挺他,也算物有所值。 思虑周全之后,官方与皇族强者相继离座,前去投注,个个神情肃穆,仿佛在列队参加某人的遗体告别仪式。 那些成年赌客方才跟错了人,赔了一笔赌金,但他们绝对不会怀疑满场强者全看走了眼,只能认定第一场竞斗中,帝国少年木森的落败纯属意外。 可第二场竞斗情况有变,双方出场选手实力对比上的差距肉眼可见,根本谈不上势均力敌,于是,多数赌客小心为上,呆在座上看热闹,只有少数赌客跟随众强者投注。 木华逮住报复机会,离座下注时,不忘盯着铁龙宣泄情绪:“木某打算豪掷五百银币,呵呵,令郎值这个价!” 投注统计结果很快出炉了,南宫措瞥一眼一名丽衣女子递来的卡片,咧嘴笑道:“嘿,居然破了五百万,不错啊。”忽然挑眉,觉得竞斗流程有点不太对劲。 主持人怕什么来什么,介绍完双方选手后,没做停顿,而是直接将他们叫上台,导致铁山和宇澄对视时间过长。 随着时间流逝,铁山的紧张情绪并未得到缓解,相反,相由心生,他的面色越来越苍白,眼神愈发飘忽。 犀利的目光扫向竞斗台,南宫拯对主持人传声道:“阁下还在等什么?是想等到我方选手的失态露怯么!” 不满的冷哼一声,南宫拯转对火旭吩咐道:“第一场竞斗,帝国少年丢人丢到家了,第二场竞斗或将输得更惨,火旭,等会你出场时,一定要赢得酣畅淋漓,否则,帝国受损的颜面挽不回来。” “我尽力而为。”火旭也瞥见铁山神色有异,答话时,他心中一动,视线飞快移向低座区,一眼看见堂妹火芙坐在第三排。 面对近在眼前的铁山,长腿妹表现得出奇的冷静,她的眸光偶尔扫向竞斗台,其间并无半分炽烈的意味。 双手环胸,火旭长舒一口气。 “第二场竞斗——宇澄对铁山,现在······开始!”主持人终于发出了迟来的号令。 铁山紧张得额头冒汗,但其自控力尚未崩盘,当号令声落下时,他敏捷的挥手。 “白虹贯日!” 经过四十余天的苦修,铁山核心实力提升幅度非常有限,不过,他对高阶技法的掌控还算像模像样。 较之于“神丛鸾踪”,“白虹贯日”层面更高,高得甚至适用于元坤阶别的强者,故而,铁山施展出“白虹贯日”这等罕见技法,本该惊艳全场。 可惜的是,禀赋与实力的局限加上心理因素拖后腿,铁山施展“白虹贯日”时,全然不见如虹气势。 与铁山相比,宇澄的表现更加亮眼。 “八荒破!” 宇澄身形暴起,破风声中,双拳迅猛砸下,漫溢的米色流光将铁山掌上青光湮没于无形。 “轰!” 青色能量光屏瞬间崩碎,铁山被生生砸趴,然后被元力冲击波席卷,他的身体顺着台面一路翻滚,直至滚落台下。 南宫拯迅疾挥出能量匹练,直接将昏迷不醒的铁山卷至过道暗处,不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晒惨。 就这?! 火芙愣在座上,眸光微凝,方才的铁山并不强也难言帅,而她曾经初萌的情愫却因铁山而生,个中滋味,此刻咀嚼起来,竟是如此酸涩。 就这?! 目睹铁山以光速落败的场面,木华呵呵直乐,偏头冲铁龙泄愤似的吐出四个字:“真特么快!” 就这?! 观众的注意力还未完全沉入竞斗过程之中,竞斗便结束了,帝国少年铁山秒趴,令满场强者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们知道木森、铁山实力平平,却没有料到二人竟是这般菜,一个比一个输得快,败得脆;也想不通皇后在今天这样的场合现身,不惜任颜面连番受损,图的究竟是什么。 莫非她与楼下强者一样,此来只为亲眼目睹那个叫火旭的少年展露其惊世异禀? 就这?! 皇后身形凝固,仿佛被炽白灯光亮花了眼,眼底久久映着铁山秒趴的定格画面,除此之外,她的视觉世界里别无他物。 “咯咯咯······”明眸流转间,梅馨公主轻笑道:“又有五百万银币进账,发财喽!” 心尖似被针刺了一下,呼兰·雪婵勉力保持镇定,喜怒虽未形于色,但眼底似有异样的光芒闪动。 她漫无目的的扫视楼下一排又一排观众,当视线触及礼藩院那帮集体身着官袍的强者时,一抹隐晦的寒意随眸光掠下。 官方与皇族强者也在暗中留意皇后的反应,许多人都看清了皇后方才的表情,且被那两道居高投下的异样眸光惊得后背发凉。 “难道······我们做了错事?” “谈不上错事,只是······我们挺谁谁输,晦气!” “还有一场竞斗,等会出场的是神奇少年火旭,到时候大家该不该下注挺他啊?” “挺个屁!若帝国少年赢了,咱们做什么都是对的,反之,若帝国少年输了,咱们做什么都是错的! 算了,别假惺惺摆姿态了,大家都老老实实观战吧。” 众强者暗中议论一番,相约都安安静静呆在座上,别再轻举妄动,惹皇后注目。 强者多多少少都有大局观,知道进退,赌客却没那么多讲究,连续两次稀里糊涂输钱,都窝着一肚子邪火,急于发泄。 一名赌客上完厕所归座,嘴上骂骂咧咧道:“娘的,不愧为追光少年,劳资一泡尿没撒完,那倒霉孩子便栽了,害劳资又输一把!” 心中窝火的还有夜雨北、景寒、虚空三人,若时光倒流,他们回到身为九级元少之时,只要舍得付出鼻青脸肿的代价,即能与任何一名二段元士进行长时间激斗。 可木森、铁山败得惨不忍睹,一个尿裤子,一个秒趴,这让璇玑阁三名血气方刚的少年元士忍无可忍,直想当场下战书,挑战与他们同龄的北海高段元士。 景寒、虚空跃跃欲试,夜雨北倒不失沉稳,劝道::“玉尘长老让咱们前来观战,只为看火旭的竞斗表现,至于别人临场发挥如何,随他去吧。 眼下璇玑阁危机重重,我们最好低调些,万不可贸然出头挑事,给璇玑阁添麻烦。” “看那个回光返照的废材?”有点心不在焉的南宫黛儿忽然来了精神,柔情万种望着夜雨北,莞尔道:“雨北哥哥,在我心中,你才是最好的······” 夜雨北摆手,方待说些什么,忽闻竞斗台上响起主持人略显发紧的声音: “第三场竞斗,由北海四段元士谷丰对阵帝国四段元士火旭。” 夜雨北饶有兴致的翘首,笑道:“嘿,小旭上场,定能替咱们一扫郁结在胸口的那团恶气!” 章节目录 第九十四章 人气爆棚 “呜······啊!” 低座区掀起阵阵声浪,数千少男少女一听闻火旭的名字,便疯狂呐喊起来,如雷的欢声令后场和楼上的成年观众精神大振。 几乎在同一时刻,帝国政要、梅馨公主、皇族与官方强者都急不可耐地把目光投向竞斗台右侧过道。 洛菲城各宗门和外郡强者也一扫意兴阑珊的萎靡情绪,无不重拾此来的初衷,纷纷向火旭所在处投去期待的眼神。 许多强者甚至开始脑补接下来的竞斗画面:传奇少年火旭再度亮出惊世身法和拾遗神技,含缥缈之气,携浩荡之威,将人们的思绪引入梦幻般的星河······ 心境重归淡定,呼兰·雪婵斜视着梅馨公主,语带挑衅意味地道:“你不想博一把大的?” 含笑沉吟间,梅馨公主思忖再三,最终打消了命侍从投注的念头。 两场竞斗,任可可、宇澄都是速胜,对羲和帝国的羞辱已经到了淋漓尽致的程度,接下来,她无意亦无能力将羞辱进行到底,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叫火旭的少年必将为帝国翻盘。 谨小慎微与咄咄逼人都不是她的风格,让北海与羲和竞斗队形成某种均势格局,双方各自存颜,这最符合邦交传统。 “殿下想多了,梅馨最想再次目睹火旭那名少年的惊艳表现,赢钱倒在其次。”梅馨公主微笑道。 这是她的真心话,自从秋试次日在南宫少年竞斗馆亲眼见证那场废材逆袭皇族学霸的奇迹之后,梅馨公主便对火旭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种兴趣半是源于火旭的惊人禀赋,半是与他的身世有关。 当年帝国强者远征北海,火锋即为领军人物之一,北海强者几乎无人不知火锋之名。 彼时南宫措当众公开了火旭与火锋的关系,梅馨公主自然会基于解锁北海之战真相的现实考量,做些深思远虑。 呼兰·雪婵对旁边包厢内那位身上长刺却总能适时放软身段的北海公主有点无计可施,凭本能,她认定对方心机之多,何止万重! 不过,北海之患,属于远虑,近忧却在萧墙之内。 心念电转间,皇后的眸光不知不觉再度投向楼下那群身着醒目官袍的礼藩院官员。 这算警告么? 皇后投一个简简单单的眼神,便让所有的皇族和官方强者集体躺枪,他们个个正襟危坐,愈发不敢轻举妄动了。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这话也不全对,此前两番倾情表演并未赢来皇后的彩头,众强者沮丧之余,也学乖了,明白接下来只须不忘初衷,呆在座上,瞪大眼睛观看火旭如何施展诸般竞斗手段,以满足各自的好奇心即可。 没有强者带节奏,那些赌客尽显赌徒狂态,许多人输红了眼,不惜倾囊而出,赌谷丰赢。 他们尚未从此前所遭受的强烈震撼中走出来,苦愤之下,直接以帝国少年的前两场脆败顺推第三场竞斗结果,判定竞斗会已提前进入垃圾时间。 虽说那个名叫火旭的少年近来声名鹊起,但较之于显然隐藏了实力的北海少年,他的竞斗命运怕是凶多吉少。 谷丰明面上是四段元士,谁知竞斗时他会爆发出怎样惊人的小宇宙呢? 于是,一群疯狂的赌客争相投注,拼叠出一个堪称惊天动地的巨大赌盘。 奇葩的是,数名强者竟学着赌徒的风向下注,而跟风者居然来自五氏盟! 铁龙与木华抱有相同心思:火旭赢不了,也不该赢,他若赢了,自己的儿子立马社死! 韬光养晦的代盟主,风头正劲的副盟主,五氏盟两位当家人就这样一时间迷思上脑,坚信金钱的力量,砸下数以亿计的银币,不仅能狂赢里子,还能挽回些许面子。 铁虎躲在角落里观战,他的伤虽已痊愈,但身体落下残疾,不能人事,故而试图从床笫之欢以外的地方寻找刺激。 听见火旭的名字,铁虎不禁赌兴高涨,断然取出空间内所有银符,决意来一把梭哈,赌谷丰赢。 低座区数千少男少女纷纷对成年赌客投以轻蔑的眼神,然后一窝蜂离座,掏尽囊中零花钱,甚至典当了贴身宝物,倾其所有下注,都赌火旭赢。 火芙将那张余额高达五千万银币的银符用力拍在收银台上,眼皮都不带眨的,“买火旭胜。” 南宫黛儿看轻火旭,却看重银子,离座时暗道:“海伦,嗯,这名字不错,我借此吉名,干脆豪掷两亿银币,玩的便是心跳!” 水之湄取出一张余额为两亿银币的银符,攒在手里捏了又捏,差点没把银符捏出水来,最后猛的咬牙: “水氏虽然富了,但姑奶奶从不玩烧钱的奢侈游戏,哼,这回算是破例!火旭,你若输了,立马改姓水!” 投注的人们相继归座,馆内渐趋平静。 从一名丽衣女子手上接过统计卡片,南宫措匆匆扫了卡片一眼,惊得目瞪口呆,半天回不过神来。 统计显示,总赌注逾五十亿银币,创下全帝国少年竞斗投注史上最高纪录。 “请竞斗双方登台!”主持人扯开嗓门喊道,尽管心中惴惴,但他恰如其分的把准了流程节奏,居然没有再出差池。 南宫拯抬手轻拍火旭肩头:“去吧,拯叔听从水之湄的建议,已在馆外备妥密室,距侧门极近,竞斗结束后,你别只顾着嘚瑟,尽快赶往密室修炼才是正事。” “有劳拯叔。”火旭作礼道,旋即从屏风内侧一步踏出。 鼓声阵阵,霓虹闪烁,聚光灯射下两道光束,一束向东,一束向西。 周身被光束笼罩,火旭缓步而行,眉眼间的那分从容与飘逸气度,尽收于满场观众眼底。 “火旭!火旭!火旭······” 低座区数千少男少女全部离座,振臂呐喊,喊声一浪高过一浪,似要将坚固的场馆一举震碎。 楼上右包厢内,国相莫斯安坐不动,而古蔺·昊枢竟降尊纡贵,起立鼓掌;古蔺·莽域更是老夫聊发少年狂,跟着楼下观众的节奏,振臂高呼起来。 “火旭!火旭!火旭······” 斜睨古蔺·莽域一眼,呼兰·雪婵神色中不见半分嗔怪一代宗正当众失态的意思,相反,她扭头重看过道时,难掩一脸笑意。 皇后开怀一笑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激励效应,楼下那些身份特殊的强者被瞬间点醒,纷纷跟着古蔺·莽域振臂呐喊。 瞧见楼上几位政要的反应,多数赌客隐隐意识到自己即将霉运临头,个个表情呆滞,瞳孔收缩。 铁龙、木华更是愣在座上,妙成雕塑。 踏着震耳欲聋的呐喊声,火旭和谷丰几乎同时抵达竞斗台前,四目相对,其间并无火星飞射。 “火旭,梅馨公主说我赢不了你,不过,在我看来,你想取胜也没那么容易!”谷丰平静的道。 “说得好,没有人愿意未斗先怯,竞斗嘛,胜负难料,争胜得凭本事。”火旭淡定的道。他仔细打量谷丰一会,觉得这少年与自己个头相当,至于其长相嘛,不算俊也不算丑,目光清澈,不含恶意。 二人顺着左右两处台阶各自拾级而上。 登上竞斗台,火旭目视观众席,视线从人群中飞快钓出几张熟悉的面孔。 水之湄翻着白眼,眼波递来各种嫌弃;堂妹火芙与其他少男少女一样,跳跃着呐喊助威;夜雨北、景寒、虚空并排立于座前,朝他投来期许与激励的眼神。 无意间扫西边过道一眼,火旭发现,北海竞斗队的领队只是一名年轻白袍男子,一星元师,大概是谷丰晋为元士前的在院教习。 “领队实力太弱,能像拯叔那样从容托住己方落台选手么?” 火旭会意一笑,脑中立马闪过开战后择机闹点劲爆动静的念头。 官袍主持人快步至竞斗台中央,视线飞快拂及火旭、谷丰的脸,然后猛的竖起右臂。 台下呐喊声渐趋稀疏。 “谷丰与火旭的竞斗······现在开始!”右臂用力挥下,主持人旋即飞身退至台外。 “吼呜······” 无数声呐喊,自低座区呼出,汇成一道惊天声浪,顷刻间席卷整个场馆。 助威声中,火旭与谷丰对视一息时间。 两名数百年一遇的天才少年,身材相当,年龄相仿,皆着黑袍,袍服胸口处都缀有四道鲜艳夺目的红杠,彼此之间即便只是无声对视,也能在观众席上刮起头脑风暴。 高座区强者没谁有底气欺人年少,他们大多直立于座前,抱着激赏心态,朝两名天才少年行注目礼。 包厢内,皇后与梅馨公主在心底较劲,各自目视己方选手,眸光中流露出深深期许。 不过,梅馨公主的视线很快偏移至火旭身上,那瞬间的惊鸿一瞥,透出某种抑扬交错的复杂意味。 呼! 如有约定似的,火旭和谷丰相继瞬身,台上陡然变得空空如也,唯见两道异常模糊的残影交替闪现。 “啊!” 惊呼声中,仿佛混杂着无数双眼球的爆裂声。 继火旭之后,谷丰也亮出罕见身法,两位可以傲视天下的非凡少年,用旁人很难企及的元道造诣,向人们生动的诠释着何为旗鼓相当。 而在许多强者的心目中,古老的元道修炼体系魅力不再,如狂飙下的危楼,摇摇欲坠。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五章 雷霆之威 疯狂呐喊的少年们消停下来,全场寂然无声。 时隔四十余日之后,对火旭身法上的精进程度,人们几乎肉眼可见。 他瞬身时,残影滞留时间极短,绝对是一闪即逝,而且,前后两次残影显现的间隔时间拉得极长,距完全匿形又近了一大步。 此等身法修为,即便放在天圣强者之中衡量,也难觅匹敌者。 较之于火旭,北海少年谷丰的身法造诣不遑多让,其瞬身的节奏与线路把控独具特点,却又与火旭一样,二人的匿形效果堪称殊途同归。 满座强者屏息凝视竞斗台,多数人心底隐隐生出些许危机感,甚至对两名非凡少年所施展的绝世身法心怀艳羡之情。 那些成名强者也只剩徒自艳羡的份了,他们既无传承渊源可循,又错失了身法筑基的少年时光,一切憧憬都不切实际,因为······人生没法从头来过。 众人可从以往的观战经历中得出一个结论:绝世身法往往与惊世技法相辅相成,就像四十多天前火旭所展示的那样,瞬身之后便亮出了凝成星火与瑰丽光点杂陈的光团,并将其推离本体的神秘技法。 谷丰也将如此吗? 若真的这样,火旭与谷丰的对决,激烈程度虽说难与年轻强者之间的竞斗相提并论,其带给人们的视觉冲击力和想象力却显著大于后者。 想到这点,许多强者不胜唏嘘,觉得此生能有机会亲眼目睹两名非凡少年同台竞斗,何其幸运! 心头浮起几许忧思,呼兰·雪婵微微偏头,直接忽略国相莫斯的存在,用飞掠的眸光快速点击古蔺·昊枢、古蔺·莽域的双瞳,传声道: “北海少年谷丰的身法造诣与火旭不相上下,看来······竞斗结果有点悬。” 两名皇族显要对对眼,知晓更多信息的古蔺·莽域回声道:“恕臣冒昧,敢问殿下,您为何如此在乎这场竞斗的表象? 上一次竞斗时,火旭仅具强八级元少的实力,只过了短短四十多天,他已是四段元士,这样的突破速度,谷丰比得了? 尤其关键的是,谷丰的元压、气息完全暴露在满场强者的神识面前,火旭却能单向屏蔽,再强的强者也不得不依赖视觉等原始感官感知其存在,这预示着火旭未来所能达到的高度不可限量,令谷丰望尘莫及。 臣以为,这场竞斗其实胜负已分,谷丰虽是数百年一遇的奇才,二十年后或将成为全球超一流强者,但与火旭相比,他身上的闪光点只能算作萤火之光。” 收回视线,呼兰·雪婵莞尔,沉吟间,眸中渐渐浮出深意。 竞斗台上,火旭和谷丰绕台瞬身。 长时间瞬身会导致能量消耗过大,这势必会影响到二人对轰时的元力强度。 然而,两名非凡少年似乎都没有更好的选择,谁也不想率先露出破绽,成为暴露性目标,引导对方发动雷霆一击。 当然,火旭对暴露性目标的理解更为独到,充满了无数次惨烈战斗的前世经历告诉他,有时候,破绽是可以用来故意卖的。 呼! 气流扰动之下,窸窣声起,两道身影以肉眼难辨的时间差相继显现,无比清晰的映在原本空荡的空间里,璀璨的灯光仿佛陡然抹掉了方才的世界,却以天空之镜投下遥远星河的一片剪影。 满场观众目光齐亮,短暂的神思恍惚间,他们高度怀疑那两名闪电般现身的少年,来自某个奇妙的未知世界。 现出真身的那一刻,火旭蓦然回首,在他的视野里,谷丰目光如电,悬停于一丈外的空中,双掌早已裹满米色光团。 “沧溟冰河!” 谷丰挥掌,掌间光团疯狂旋转,瞬间凝出无数颗浅蓝色微型冰粒,拖成长串,蜿蜒翻转,疑似一条袖珍版的奇异冰河。 千折百转的练状冰河随谷丰下坠的身体迅猛罩向火旭。 顿时,竞斗台上冰雾弥漫,气温陡降,就连前排的少年观众,此刻也在遭受彻骨寒意侵袭,纷纷抱紧身体打起了寒颤。 “啊!” 瞥见那道袖珍版冰河,近万观众无不愕然,任他们无论如何的脑洞大开,也想不通谷丰施展的玄奥技法,怎么会出自一个北海人之手。 有些强者甚至不敢相信,谷丰居然是个生长于羲和星球之上的少年。 人们心头塞满诸多困惑,有一点却能令他们笃信不疑,那道极寒冰河一旦垂落,谷丰的对手便会速成冰雕。 不过,他们显然被谷丰的惊艳表现震懵了,一时间忘了冰河之下的少年,却是异于常人的传奇少年火旭。 “居然能挥出气温低达零下一百摄氏度的凛寒能量,不错啊!”火旭从容的暗叹道。 有淬炼过的凛寒能量加持,他无惧奇寒侵袭,谷丰以“沧溟冰河”攻击他,纯属找错了对象。 寒气如钓饵,引得火旭体内的冰魄坯胎蠢蠢欲动,然而,在他的元神力量压制之下,玄冰诀甫一萌动即告歇止,没有进入运行状态。 他挥臂飞纵,双拳刹那间凝出米色光团。 “雷霆劫!” 强行停练二十余日之后,火旭终于有机会在实战中施展新技法了,他当然不会有所保留,挥拳时竟一下子调集了体内近八成元力。 伴着闷雷似的轰鸣声,炽白光芒乍现,笼罩住大半个竞斗台,仿若炫目的电光,亮得台下观众难以张目。 “轰!” 火旭的双拳狠狠砸落,元力暴走,遮蔽于谷丰身前的能量屏障倏然崩溃,而那道梦幻般的袖珍版冰河,也在元力冲击波的暴击下,顷刻间化作齑粉。 谷丰的身体飞出竞斗台,短暂滞空后,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坠落。 见谷丰脆败,那名充任领队的北海元师匆匆飞向台前,就想凌空接住正在加速坠落的谷丰。 忽然,更加离奇的一幕出现了,将无数观众惊呆。 “轰!” 雷霆劫后劲爆发,迅雷般的轰鸣声响彻全场,炽白的光芒再度亮起,那名北海元师猝不及防,竟被一股霸道的元力生生轰落在地。 一道橘色能量匹练从馆顶黑暗处掠下,卷起即将触地的谷丰,将他送往过道暗处。 与此同时,那位懵圈的北海元师尴尬爬起身,直愣愣看着火旭出神。 火旭却没看台下懵圈人,他的脑海中久久映着方才一闪即逝的橘色能量匹练,暗忖道:“莫非馆内暗藏着一名北海巅峰元宰?” 除了他,没人在意那名巅峰元宰的存在,人们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一名少年元士,挥手间即能轰飞与他同段位的对手,并将一名元师顺带轰趴,这特么太逆天了! 而方才响彻场馆的雷鸣、亮瞎人眼的电光,那么的真切,与从天而降的雷霆别无二致。 “好一个火旭,再过十余年,整个羲和星球也装不下他的未来啊!”呼兰·雪婵喃喃道,旋即起身,抬手,慢节奏用力鼓掌。 “哗!”掌声从二楼包厢率先响起,蔓延到楼下高座区,无数强者的掌声汇成经久不息的声浪,重重撞击着低座区数千少男少女的耳膜。 官袍主持人舒展愁眉,精神抖擞的飞上竞斗台,声如洪钟的宣布道:“第三场竞斗,火旭胜!依照赛制,帝国少年竞斗队与北海少年竞斗队各积两分,双方握手言和······” 此君滔滔不绝的加戏言辞很快被如雷的呐喊声吞没。 “火旭!火旭!火旭······” 低座区数千少男少女终于醒神,一个个又跳又舞,又喊又叫,仿佛迎来了一场盛大的狂欢。 从成人到少年,全场观众大多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只有铁龙、铁虎、木华等少数强者和那些赌客灰着脸,愣在座上黯然神伤。 火旭朝台下观众轻轻挥手,然后纵下竞斗台,目视抚须而笑的南宫拯,默默走向过道暗处。 水之湄大步奔至台前,一脸赞许的笑道:“火旭,表现不错,现在什么也别想,速去密室修炼!” ······ 站在绘有火焰图案的地板之上,火旭拿起一个装着二两绯源晶的元晶碟,洒上九滴百草液,九滴熟水,然后解开袍服,双手捧碟置于胸前,凝神进入“心斋”状态。 轻烟袅袅,水汽弥漫,他的身体很快被斑斓的气雾包裹。 南宫家族为他特意改建了这间极具火氏特色的密室,他的元神却在这里被某种神秘力量带离了火氏修炼体系。 元神感知的世界不再是那片灿烂星河,而是一处灰暗星域,那里乌云狂卷,电闪雷鸣,狂暴雷阵宽广无边,其广度须以光年计算。 漫天乌云之下,亿万道闪电交相垂落,恐怖的雷鸣此起彼伏,似欲震破苍穹。 元神遨游在雷阵边缘,与一道道巨型闪电为邻,不经意间,他的神识发生了出乎意料的嬗变,一种神秘的功法刻印在魂海之上,其影像愈来愈清晰。 “苍雷引!” 处于“心斋”状态的火旭隐隐意识到,他再一次迎来了深度觉醒,通过魂海上的雷霆劫残余印记,逆向钓出与之适配的“苍雷引”功法。 “苍雷引”不仅适配于雷霆劫技法,而且适配于天雷三轰。 而且,此功法层面极高,超出了前世的他所知神人中界一切功法的高度! 火旭没有中断修炼,因为绵绵不绝的雷系能量正被他的肉体淬炼吸纳。 忽然,毫无预兆的,气田之上传来一阵比以往更强烈的震感。 突破了! 此刻,他已是货真价实的五段元士!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六章 梅馨公主吐露隐情 输光赌资的赌客们率先离场,他们一刻也不想在这个令人沮丧的鬼地方多呆。 铁龙、木华、铁虎赔了银币又败人品,只得偷偷溜走,免得一不小心碰见那些耳聪目明的显要,问及他们投注时的立场,令自己陷入尴尬境地。 数千少男少女既赚了大笔银币,又饱了眼福,跳够喊够之后,尽兴而归。 皇族、官方与外地及都城其他强者意犹未尽的陆续走出场馆,前两者不敢擅自远离此地,便三三两两聚在馆外空地上,热议最后那场竞斗的名场面,顺便等等看皇后会否传下懿旨,召他们参与某类即兴庆祝节目。 最后离开楼下座位的是洛菲城各元少院教习代表,还有夜雨北、景寒、虚空、南宫黛儿四人。 夜雨北踏出南宫少年竞斗馆正门的那一刻,视线触及的,是灰蒙蒙的天空下零星飘落的雪花,还有门前一群群扎堆热议的强者。 没人关注到他的存在,尽管他是整个洛菲城所有十八岁以下元士中的翘楚。 潇洒抬手,夜雨北轻轻掸落身上刚刚沾上的两点雪花,随即从灵魂到肉体都松弛了起来。 身为璇玑阁的少年元士,眼下做空气挺好的,来去无痕,像风一样自由。 虚空追出门外,悄声道:“夜兄,火旭的竞斗表现非常邪门,我有一个很不好的直觉,一年之后,他的实力没准······真能超过你。” 夜雨北挑眉,他不太理解虚空为何用到“很不好”这样的词。 “我是一个有点自负的人,很难承认别人比我优秀,不过,火旭不一样,我打心眼里欣赏他。 等哪天他的修为超过了我,我一点也不介意,甚至乐见其成。” 这是夜雨北的真心话。 一年前,他与火旭常在南宫少年竞斗馆碰面,虽说他们隔着年龄、级别差,没机会同台竞斗,但不知从何时起,二人都在心底埋下了彼此惺惺相惜的种子。 再加上近来玉尘长老多次提及火旭的非凡表现,玉尘长老对火旭激赏、爱惜有加的态度也深深影响了夜雨北。 “火旭不过是运气好而已,雨北哥哥,你的天赋他比不了!”南宫黛儿一步踏出正门,万分笃定的道。 她的声音太大,引得近处数群强者侧目,不过,一代天姝加上一个洛菲城少年元士的翘楚,仍留不住旁观者吝啬的目光,那些强者很快又扭过头去,重新开议热度毫无消退迹象的竞斗名场面。 看看夜雨北,又目含深意的看看南宫黛儿,景寒压低声音道:“黛儿,火旭给你带来了滚滚财运,快回去数钱吧,千万不要数得手抽筋。 就此别过。” “告辞,南宫小姐。”虚空嘻嘻笑道。 夜雨北只是侧着身子朝南宫黛儿挥挥手,然后便快步走向不远处那条人影寥寥的街巷。 “诶······” 南宫黛儿举起的右手渐渐滞住,动人的美眸被夜雨北挺拔、俊逸的背影深深吸引。 宛如置身于初夏时节雨后的花园,她嗅到了空气中某种清甜的味道,只是在心底,隐隐泛起一丝淡淡的苦涩。 要是离人方才对她说几句体己话,或者投来一个炽热的眼神,那该多好! ······ 华丽裙摆拂过一路的雕栏玉砌,呼兰·雪婵款款下楼,身后跟着古蔺·莽域、古蔺·昊枢、莫斯。 某种前所未有的爽感久久盘踞在心田,令她兴奋莫名。 先后目睹己方两名少年惨败,并忍受两番煎熬之后,她终于见证了一场属于帝国少年的酣畅淋漓的胜利。 想必北海人也不得不承认,今天的竞斗,北海少年输得彻彻底底,积分打平不过是给他们提供了一块存颜的遮羞布而已。 火旭干脆利落的一举轰飞谷丰,顺带轰趴一名北海元师,此等惊世骇俗的名场面,简直让前面两场竞斗变成了不值一提的序曲,当不得真。 缓步走至竞斗台前,在那名北海元师被轰趴的地方驻足,呼兰·雪婵悠然环视周遭。 近百盏紫晶灯只亮着两盏,竞斗台前灯火璀璨,而高座区一片昏暗,馆内明暗交错的光线一如皇后变幻不定的眼神。 “火旭轰飞竞斗对手时,还能顺带轰趴一名元师,这情景,若非亲眼目睹,谁敢相信它是真的? 可是,臣明明看得清清楚楚,却想不明白,火旭是如何做到的?” 古蔺·莽域啧啧称奇道,直到现在,堂堂宗正仍难掩一脸激动之情。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万分真切的雷鸣,眼前仿佛仍闪动着无比炫目的电光,呼兰·雪婵凝立不语,良久后才如梦方醒,拍拍齐胸高的台面侧缘,有点莫名其妙的叹道: “这方竞斗台太小了!” 对帝国扑朔迷离的未来政局,她看得透彻,却难以驾驭。 火旭的未来值得期待,但他的作用并非等同于一个可被宫廷吃透的常量,而类似于一个很难预测且必将不受操控的变量。 “他会怎么变?”呼兰·雪婵背对着众人,凝眸暗自问道。 ······ 梅馨公主穿上披风,竖起领口半遮面,撇下两名女侍,独自混杂在退场的人群中出了场馆侧门。 看看门外一群群扎堆热议的强者,她长舒一口气。 退场却迟迟不肯归去的强者全魔怔了,除了火旭,他们的脑海中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没人在乎谁是北海公主,连心细如尘的帝国皇后也得意忘形,忽略了“人质”的去向。 留居洛菲城的四十多个日日夜夜里,她每时每刻都受到帝国强者的监视,只有眼下,她才恢复了自由身,像一片被人遗忘、无视的雪花。 扯扯披风领口,遮严白皙的脸颊,梅馨公主从容走近一片杳无人影的雪娑林。 沉下神识探测一番,确认林中无人后,她举目望向南宫少年竞斗馆屋顶,捕捉到那缕刻意送来的熟悉气息,传声道: “季叔,我想见见火旭。” 很快便有回声传来:“他正在密室修炼,那间密室正好位于林外北侧,距殿下置身之处大约有五十丈远,四周没有外人,只有南宫家主、羲和帝国都正司司正格蕾·萝丝和一位不知名的女性元烈守护在密室门口,他们视野受限,看不见殿下。 殿下不妨飞掠过去,凭殿下的修为,自能避开元爵、元烈强者的神识探测,臣将在殿下飞抵密室前的那一刻,不留痕迹的切开穹壁。” “好!” 梅馨公主没有挥出能量光团,而是依靠精巧的元力内震,带动身体凌空,直掠向那间已在脑海中标明方位的密室。 不到一息时间,那间球状密室便映入她的眼帘,随着距离的飞速拉近,眸中的穹庐急剧放大,她的身体眼看就要洞穿穹壁。 忽然,一把透明的能量飞镰急旋而至,在穹壁上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切开一道人形洞口。 那洞口俨然是替梅馨公主量身定做的,当她贯洞而入后,洞口瞬间“愈合”。 密室内,火旭刚刚结束修炼穿好袍服,忽见一道鬼魅般的身影穿墙而入,而墙体居然不见半点破损痕迹。 那道窈窕身影凌空飘旋,比雪花还要轻盈,身形触地顿住时,红色披风滑落,露出一袭蓝色长裙和一头轻轻甩动的秀发。 秀发如云垂落,一张玉面、一双星目便清晰如许的呈现在火旭眼前。 “梅馨公主······” 火旭张张嘴,欲言而止。 挥手打下隔音结界,梅馨公主展颜一笑,柔声道:“没吓着你吧?” 尽管她的笑容极具亲和力,但火旭未被感染,他的父母、伯父北征未归,这是镌刻在灵魂深处的记忆,再漫长的岁月也不能将它抹去。 对他而言,北海无疑是个无妄之地,而梅馨公主,绝对是个无妄之人! 他拿不准是否该以某种方式宣泄仇恨情绪,迟疑间,淡淡的道:“还好。” 抬手理理微乱的头发,梅馨公主莞尔道:“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对你没有恶意,所以,我们接下来的谈话最好以平和的方式展开。” “平和?”火旭冷道:“十年前,包括我的父母、伯父在内,帝国无数强者、元士远征北海,一去不复返,按照阁下的意思,我该权当此事从未发生过,是吗?” 眸光闪动,梅馨公主扬起洁白的下巴,道:“如果我告诉你,十年前,北海迎战的万余强者、元士也都是一去不复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会怎样?” 什么?! 火旭诧异的望着数尺远处那双明丽的眼眸,震惊之余,心底竟是顿感释然。 久悬的疑问终于解开了! 当年羲和帝国精锐尽失,国防空虚,北海人却迟迟没有乘机发动攻势逼羲和帝国签城下之盟,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他们也是精锐尽失,伤了根本! “莫非那场战斗过于惨烈,双方参战人员都死绝了?不,这种可能性根本不存在!难道······战斗现场发生了不可抗力的天灾?”火旭不知不觉放缓了语气。 “关键在于所有参战者皆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太离奇了,这不像天灾,而更像人祸! 可撇开元士不提,羲和帝国与北海国参战强者合计多达两万人,其中元宰便有八百余人,这是一支何其强大的力量啊,放眼整个羲和星球,根本不可能还有哪股势力能让这么多强者全部神形俱灭!” 梅馨公主的话音落下时,火旭脑中立马闪出一个疑问:肇事者有没有可能来自羲和星球之外?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七章 强悍的影子护卫 火旭非常清楚,当年北征时,羲和帝国精锐尽出,即便帝国隐藏着某位影子大帝,且具有强大的号召力,他也很难在留守强者中凑足一万之数。 而撇开羲和帝国和北海国,天下并不存在足与二者匹敌的第三方势力。 花蕊部落虽颇具实力,但他们没法突破结界封堵,出不了卷帙山,何况花蕊强者总数应该不会超过四千人,这点力量,若与为数近两万人的大军对垒,无异于以卵击石。 难道真有昊天强者侵入羲和星球?可是,这事想想都觉得太过惊悚。 探秘心里驱使着他拨开思绪迷雾,曲径通幽,锁定记忆深处一组独一无人的影像。 一件怪异袍服,一张精巧下巴,一副发出别扭声音的嗓门,这是那个神秘人留在火旭记忆中的全部信息。 除此之外,他对神秘人的五官、身形一无所知,故而很难将那人具象化。 秋试日的午后,他救了被迭梦花粉麻痹的神秘人,反过来,神秘人也救了他。 若非神秘人帮他移除太素灵盘物灵对气田的压制,他将在废材路上越走越绝望,直至彻底终结修炼生涯。 如今回想起来,无论怎么看,那人都不像羲和强者,包括他在活动受限的情况下仍能挥出强悍元力的超能力,以及于无声无息间即能轻易控场的恐怖统治力,这些异禀都不是任何一名羲和强者所能奢望的。 然而,感性最终还是占了上风,他无法将人生中某个重要的恩人视作异类! “阁下何必对我说这些?”压下泛起的记忆片段,火旭喃喃道。 “你大概想到了十年前的肇事者有可能来自苍穹之上。”梅馨公主螓首微动,轻挥的纤手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那件红色披风从地上飘起,重回她婀娜的身体之上。 她明眸流转,如泉眸光拂及火旭的脸颊,声音随之变得如同清泉般甘冽: “我认准了你,火旭! 要想与昊天强者打交道,眼下所有羲和强者都没有资格!而在少年俊秀中,宇澄算是顶尖人才了,不过,与他相比,你更有可能成为超凡强者。 你的身上天然透着一股缥缈之风、浩渺之气,未来本该志在苍穹,威凌星河,对此,我深信不疑!” 火旭习惯性耸耸肩,婉拒道:“我不过是一介微末少年而已,承受不起阁下的抬举。” “不,北海国可以等。”梅馨公主轻声道:“十年来,经北海人多番查探,已获取一些线索,我敢断言,当年导致羲和帝国与北海国数万强者、元士集体失踪的,必是昊天强者! 可掌握了线索又能如何?现有强者连昊天强者的影子都发现不了,与其做无用功,不如耐心等,等待一位超凡强者横空出世。” 凝视着梅馨公主清亮的双眸,火旭眯眼沉吟,忽然冷不丁道:“何必蹉跎岁月?乘天下方乱之时,北海人在羲和帝国与岩郡、沃兰郡之间左右逢源,两边取利,可谓是正当其时!” 梅馨公主悠然一笑,“苍鹰盘旋于头顶,若一群草原鼠还在为争地盘而打得不可开交,那将是莫大的悲哀!” 摸摸下巴,火旭收起最后一丝戒备心理,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服了她心怀天下的大格局,还是信了她清澈透亮的眼神。 “阁下说的这些,帝国高层知道吗?”火旭温声道。 梅馨公主缓缓摇动螓首,“有些隐情·····非常复杂,一言难尽,北海国从未向羲和帝国提及此事,帝国高层也没有人主动询问,双方十年不通往来,许多事还没法摊开了说。 可以肯定的是,康靖大帝和皇后并不知情,否则,羲和相府便无必要与北海方就十年前的往事统一口径了,因为,此行径极易沦为天下笑柄。” 侧头望向穹庐状的屋顶,火旭思绪远扬。 念及北征未归的父母和伯父,心头涌起一股远赴北海一探究竟的强烈冲动,然而,他很快便意识到,他与梅馨公主一样,眼下最需要做的,却是耐心等待。 ······ 纤手缓缓抽离竞斗台台面,仿佛开启了第六感官,呼兰·雪婵下意识侧目,眼角余光触及立在过道处的两名北海女侍,她的心底不禁咯噔一沉。 “哥,快告诉我,梅馨在哪!”呼兰·雪婵望望馆顶暗处,传声道。 “妹妹······不,抱歉,皇后殿下,方才臣总想不透火旭施展的技法,所以······走神了。” 从馆顶传来的回声略显慌乱、窘迫,继而转趋愤怒:“哦,探到了,她在火旭修炼的密室,殿下快去!哼,北海季风,竟敢在帝国皇后面前作妖,你太狂妄了!” 回声尚未传完,呼兰·雪婵人已凌空,古蔺·莽域、古蔺·昊枢、莫斯依次跟飞,四道光团如硕大的串珠,穿过侧门,直掠向密室。 “轰!” 南宫少年竞斗馆馆顶被一股强悍元力轰开,飞溅的碎片中,一道橘袍人影冲天而起。 在南宫拯、格蕾·萝丝、水之湄愕然的目光注视下,橘袍人闪电般挥出一道橘色光束,击穿密室大门,抹去隔音结界,巨大的元力冲击波却飞快敛尽,没有对密室内外的五人造成任何伤害。 只须匆匆一瞥,南宫拯便看清了橘袍人的模样及其袍服胸口处的九颗六芒星。 “呼兰·震霆?”南宫拯讶异的道。 他委实想不明白,皇后的亲哥哥、兰亭侯、一向来去无痕的巅峰元宰呼兰·震霆,今天公开现身,还狂砸南宫家的场馆、密室,究竟为了什么。 等看清皇后与三名政要急飞而来,再回看正门破开的密室之内,赫然多了个梅馨公主之后,南宫家主终于发觉,他与格蕾·萝丝、水之湄一起,方才都被人戏耍成了稻草人。 挥手示意三名政要停在室外,呼兰·雪婵的喝声先于身体飞进室内: “梅馨,你在做什么!” 她贯门而入,骤停,平淡而又隐含威仪的眸光掠去,却发现梅馨公主正在从容整理披风,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 “梅馨闲来无事,特找火旭聊聊修炼感悟,不料竟惹得帝国皇后不高兴,唉,是梅馨唐突了。” 梅馨公主轻轻抬手,不卑不亢的礼道。 “闲聊?”呼兰·雪婵扫视完好无损的穹壁,旋即诧异的道:“无痕入室?嚯,小瞧你了!” “殿下,她没那本事,有人帮她!”悬停于空中的呼兰·震霆闻言怒道:“季风匹夫,你一肚子坏水,尽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还不快快滚出来,让本侯教教你怎么做人!” “哈哈哈······” 大笑声中,又一道橘袍人影冲破南宫少年竞斗馆馆顶,卷起大片琉璃碎屑,直冲云霄。 瞥见馆顶第二次受损,底下的南宫拯心疼得嘴角抽搐,顿足道:“好歹也是巅峰元宰啊,御气凌空而不毁馆舍,有那么难吗!” “呼兰·震霆,十余年不见,没想到你还是那么心胸狭隘,北海公主抽空见见那名天赋不俗的少年,这无损于元道体统,又没挖呼兰家祖坟,你干嚎个啥啊!” 那名刚刚现身的橘袍人直呼帝国皇后亲哥的姓名,且根本没把皇后本家放在眼里,一番硬话砸下,直砸得底下众人心惊肉颤。 这······特么也太嚣张了吧! 滞留于馆外的皇族与官方强者纷纷飞往密室附近,忽被那人狂妄的口气震到了,连忙顿住身形,匆匆落地。 灰暗的空中,季风与呼兰·震霆,这两名橘袍人遥遥相对,他们同为巅峰元宰,都是五十出头的年纪,神态却大相迥异。 一个嬉皮笑脸,却是器宇轩昂;一个满脸怒容,仍难掩不俗姿容,长相与皇后有几分相似。 无论是嬉笑者还是愤怒者,都藏不住眉眼间的那分深深敌意。 二人正值当打之年,无奈半隐世十余载,连北海之战也未参与,今天既然对上了,便意味着一场期待已久的较量在所难免。 “轰!” 大地剧烈震颤。 人们还未看清两名橘袍人是否已经挥手,便被一声惊天剧响震懵。 两股无匹能量迅猛交抵,空中橘光漫溢,瞬间纠缠成一个骇人的橘色涡旋。 恐怖威压罩下,底下的元师、元烈、元爵无不气血翻涌,多数低阶强者忙不迭倒飞后退,并沉下神识,以抑制体内的元力紊乱。 就连呼兰·雪婵、古蔺·昊枢、莫斯、梅馨公主等低级元宰,也不得不迅速调增护体元力,以抵御从天而降的可怕威压。 几乎在同一个瞬间,呼兰·雪婵与梅馨公主双双挥手,两道绵厚的能量护罩交叠,护住火旭周身。 天空之上,橘光斑斓,那道能量涡旋狂暴翻转,并以惊人的速度向外膨胀,顷刻间抹去漫天乌云,笼罩住整个洛菲城。 无数强者仰望空中,瞳孔收缩,预料到一场灾厄即将降临。 他们知道,橘色涡旋一旦失控炸裂,人口多达数千万的都城势必化作一片废墟。 “季叔,罢手,别殃及无辜,这里是人烟阜盛的洛菲城,并不适合两名巅峰元宰决出高下。”梅馨公主略显焦急的喊话道。 呼兰·雪婵亦发出号令:“哥,赶紧罢手!” 两名橘袍人凝眸对视,光影交错间,但见二人身形急荡,飘向远处,漫天橘光随即消尽。 乌云笼罩四方,但在都城顶上,碧空如洗,一轮午阳高悬。 “呼兰·震霆,你个癞皮狗,总缠着季某作甚!” “哼,满肚子坏水的季风,就算你使尽浑身解数,也是枉然,休想从我眼皮底下遁远!” 叫骂声中,两名巅峰元宰如流星般掠向郊外,转眼间便从众人视野中彻底消失。 密室内,梅馨公主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围着火旭绕行一圈,“火公子,问你半天,你总是支支吾吾,不肯说出身法、技法渊源,不过,我有的是耐心,等下次相见时,但愿你能以实相告。” “没有下次!”眸中罕见的浮起一丝寒意,呼兰·雪婵移步上前,生生隔开梅馨公主。 “咯咯咯······告辞。”梅馨公主笑盈盈抬手作礼,旋即从容走出密室,途中微微侧目,把一抹深意撒落在寒风中。 呼兰·雪婵扬起下巴朝莫斯示意,后者立马追上愈走愈远的梅馨公主,与之小声攀谈起来。 视线移向火旭时,皇后脸上重现一抹标志性的浅笑,“你没事吧?” “没事,多谢殿下挂怀。”火旭礼道。 眸光划过水之湄的双眼,最后落在格蕾·萝丝脸上,呼兰·雪婵吩咐道:“带上都正司元爵阶别的强者,送火旭回去,顺便换回宫正署那帮人。 再过几天,大帝陛下出关,极有可能传火旭入宫,你得谨慎些,莫出纰漏。” “臣明白!”格蕾·萝丝应道。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八章 求助于格蕾·萝丝 坐在自家屋话,但瞥见她嘲讽的眼神后,火旭瞬间恢复了顽皮少年心性,冲格蕾·萝丝挤眉弄眼道: “我是少年元士,常规修炼不宜过频,不过,我可以撇开常规修炼,在极端环境下吸纳淬炼天然能量。 美女,能否陪我赴恶寒谷一游?嘿嘿嘿······” “这个时节去恶寒谷修炼?你疯了吗!”话一出口,格蕾·萝丝便后悔了。 方才火旭那番貌似随口一说的言辞,绝非玩笑话! 莫非他从水氏库藏中获取了某种冰系神功,须借助恶寒谷极寒环境加以修炼? 格蕾·萝丝很快对此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这家伙近来一路高光,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身为火氏后人,他的基础功法绝对是启蒙级别的,这从其当初挑战扈尔特·秋林,施展“火灵拳”技法时的表现中,便可以看出来。 然而,与古蔺·涵宇竞斗时,他竟能将掌上光团推离本体,并令光团泛出瑰丽星点,这完全超出了元力范畴! 除了元力,他必定同时拥有另一种羲和强者无人知晓的神秘力量。 在与北海少年谷丰的那场竞斗中,他的表现更加惊人,若非通晓雷系功法,他绝无可能模拟出天然雷电之威。 因为,若仅仅是参悟了雷系神技,他师法自然的尝试只能收到似是而非的效果,没法让雷鸣与电光那般逼真。 而此时此刻,火旭竟扬言要去恶寒谷修炼,若此言不虚,一旦传扬出去,必定惊掉无数强者的下巴! 秉承冰系功法的羲和强者无人敢在极地修炼,连元昊强者也不敢! 能抵御凛寒侵袭与能主动吸纳淬炼极寒能量完全是两码事。 让极寒能量终日储存于体内,散布于四肢百骸之中,鲜有人受得了! 所以,火旭获取的冰系功法必定来自昊天之上,属于远古拾遗神功。 “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一个怪胎啊!”格蕾·萝丝暗自感慨道。 格蕾·萝丝知道,她心目中的那位“怪胎”还是颇有女人缘的,花蕊女主亲近他,皇后殿下看重他,连北海公主似乎也在暗中笼络他。 她何尝不是如此?不过,格蕾·萝丝与那些显赫女性不同,除了对他赏识有加之外,基于多年任巡院特使所留下的固有观感,某些时候,她可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譬如,瞥见火旭此刻吊儿郎当的样子,她恨不得揪住那家伙的脖子献上一顿暴揍。 回味着方才那声“美女”的称呼,格蕾·萝丝星目含芒,寒声道:“你皮痒痒了么!” 火旭下意识的猛然挺直身子。 如果说水之湄路数直给,从不废话,喜欢直接上手,事后让他痛并快乐着的话,那么,格蕾·萝丝则是另一种风格。 恼火的时候,她会发出强烈警告。 至于不顾警告继续“作死”,他会承受怎样的痛苦,痛到何种程度,有无快乐对冲痛感,对此,他从未试过,也不想试。 “萝丝参事,我非常需要阁下提供帮助。 枫秋先生是二星元烈,凭他的实力,在恶寒谷怕是呆不够半个时辰;而阁下是五星元爵,在那里呆上数个时辰完全不成问题。 有阁下保护,我的安全更有保障。” 火旭抬手作礼,正色道。 眸中怒意渐渐消散,格蕾·萝丝凝眸打量溪边少年,缓声道:“水氏照顾你可谓事无巨细呀,瞧,小到锻体,仅用数十日便让你壮过牛犊子;大到敞开天水阁大门,以祖藏神功慷慨相赠。 如此恩情,你何以为报?” “无以为报。”火旭颇有感触的道:“除非我改姓水。” “胡说,你不属于任何族落!若想改姓,可以姓苍,苍穹的苍;也可以姓宇,宇宙的宇;还可以姓星,星河的星。” 虽在斥责,但格蕾·萝丝的语气没那么刺耳。 “走吧。” 她挥手卷起火旭,一道光团两道身影转眼飞过那片雪林,掠上被厚雪覆盖的绝生荒冈。 一条深不见底的幽谷映入眼帘,火旭顿觉恐怖的寒气扑面而来,似欲凝固空气。 玄冰诀与小火诀气机皆被触发,二者同时蠢蠢欲动,他差点被动进入半修炼状态。 章节目录 第九十九章 入谷修炼 站在恶寒谷裂口边上,格蕾·萝丝挥出一道蓝色光圈,托住火旭的身体,任其缓缓下降。 呼出的气息和脸上散发的体温接连凝成冰晶,而体内温润能量不断融化靠近体表的冰晶,在结晶与熔融持续的快速转换中,她的脸庞被一团冰雾笼罩,透出朦胧的五官轮廓。 身体沉入幽谷之后,火旭不像格蕾·萝丝那样幸运,他的眉头、头发乃至脸上都挂满了冰晶。 那身黑袍被生生冻成了冰袍。 “此刻的气温接近于零下一百摄氏度!”火旭飞快测出谷中温度。 此等低温,在地球上任何季节、任何地点都不可能出现,而在羲和星球上,只有三大极地才存在着此类极寒气温。 上一世,哪怕是遇上零下两百摄氏度的低温区,他也会等闲视之,只要气温不低于零下两百六十度,他便能在太素灵盘的加持下,自由进入或穿越任何一处极寒星域。 然而,今生的火旭非常脆弱,身处极寒幽谷,黑袍内的火绒内衣内裤全成了摆设,不再具有御寒功效,他只能通过释放体内火系能量元素对冲奇寒。 五段元士所能释放的能量元素相当有限,于是,极寒彻骨透心,他剧烈颤栗,神志恍惚,灵魂都快要被冻透。 顶上传来格蕾·萝丝的声音:“你到底行不行啊?若挺不住,趁早发声。” “还······行。”火旭颤声道。 蓝色光圈托着他继续沉向谷底,沿途气温一路下降,恶寒谷顶端的白色悬冰从视线内消失,他的目光触及到底下幽蓝的折叠冰川。 零下一百零五摄氏度!脑海中闪过这组恐怖数据,火旭直想喊停,打算悬停于此处修炼。 他估算过,这个温度值是他所能承受的极值。 忽然,体内两色气旋高频震动十余下,随即飞转起来。 黑色、橘色气雾源源不断从中分离出来,前者渗进肉壁,散入全身骨骼与经络之中;后者融入他的本体气旋之内。 无源晶、草液、熟水辅助,没进入常规修炼状态,两色气旋便在环境因素的作用下自发运转起来,分解出的能量相当惊人。 仅仅过了数息时间,两色气旋便渐渐歇止下来。 未经气田悸动的预兆性提示,体内猛的传来一阵稍显强烈的震感。 突破了!距上一次突破仅隔了两天时间。 他的等级虽说只升了一段,然而,肉体的坚韧度仿佛转眼间便提升了一个层级,极端环境若想伤及这副皮囊,绝非易事! 而本体气旋内新补充的能量足够充沛,且俨然是专为应对极端环境订制的,当护体元力得到强化之后,面对零下一百多度的低温,他只感受到了一丝微寒。 身体仍在随光圈徐徐下降,谷内光线愈来愈黯淡,他穷尽目力下视,发现谷底离他似乎并不远。 到处都是幽蓝幽蓝的微光,仿若九地之下无数幽灵闪动的眸光。 这里除了幽蓝微光,唯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谷顶上,格蕾·萝丝焦急喊话:“还能不能吭气啊?快回话!” “我没事。”火旭大声道,阵阵回音震得他耳膜嗡嗡直响。 格蕾·萝丝顿时傻眼:都快触底了,这也能没事! 她很想飞入谷底看看火旭的真实处境,不过,这会让她白白耗费能量。 呆在谷口,她可以连续六个时辰忍受住凛寒袭体;若深入恶寒谷之中,她所能坚持的时间至少要打个对折。 而时间就是生命,她守在他附近的时间越长,他的安全越有保障。 因为,天知道这次修炼会持续多久! 格蕾·萝丝不敢贸然行事,冲谷中喊道:“受不了便吱声,千万别逞能!” “好。” 支应一声,火旭下降的身体忽然滞住,双脚触及到坚硬物体,那道蓝色光圈顿时散去。 触底了! 脚底下有些打滑,他干脆盘坐于地,仰头望去,但见一条朦胧的白色细线悬于顶上,离他不知有多远。 摆正脖子,火旭极力让视觉适应昏暗的谷底环境,尽量不看那些幽蓝微光,而是久久凝视对面那处最黑暗的区域。 终于,他能勉强看清周遭物象了。 谷底窄狭,宽约三丈,从上至下,如刀切一般,并未随深度的增加而放大宽度。 那些幽蓝微光来自一层层蓝冰,黑暗部位则是黑冰发出的本色。 蓝色与黑色冰层交错,仿若褶皱岩层,层层堆叠,因受压而扭曲变形。 没人知道它们在此沉睡了多久,唯有入目惊心的无数道褶皱默默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阵阵恶寒自身下冰层内渗出,摧残温暖的躯体,体内火系能量正遭受极寒能量的疯狂吞噬,火旭又颤栗起来,直想让屁股迅速离开冰面。 他凝神探测一番,发觉谷底的温度低达零下一百二十摄氏度! 这是一个可怕的低温区,寻常元士在此活不过一分钟。 体内两色气旋先于他的神识做出了反应,它疾速旋转,从中分离出大量橘色气雾和少许黑色气雾。 橘色气雾自行转化为米色能量,汇入他的本体气旋;黑色气雾则透入肉体之中。 数息之后,温润能量几乎塞满了每一个毛孔,他不再畏寒。 驱动元神力量内视,他发现那道两色气旋变小了,体积大约只有先前的一半,它的色泽愈发鲜亮,除却少许黑色,其余的尽是深橘色,与巅峰元宰的本色相近。 随着两色气旋的歇止,毫无预兆的,体内再次传来一阵熟悉的震感。 又突破了! 惊喜之余,脑海中映出一副嵌着迷人蓝眸的绝美面容。 尽管还没完全想明白,但他已经知道,两色气旋除了帮他突破,助他应对极端环境之外,一定还有别的、更大的用处。 “花蕊女主,你的本名叫什么呀?”火旭心底喃喃道。 周遭仿佛弥漫着伊人的气息与体香,就像随她飞往竹里馆时那样······ 他猛然神醒,发觉这是除了风飖之外,自己首次对别的女子心生思念之情,并沉迷于此。 不过,下一刻他便意识到了自己的荒唐:顶上另一位女子正在尽心竭力保护他呢! “萝丝参事,你先飞离谷口避寒,一个时辰之后再飞回!”火旭朝顶上大声道,密集回声形成共鸣,震得恶寒谷顶部碎冰簌簌直落。 “邪门!”格蕾·萝丝暗忖道,她委实想不通,一名少年元士为何能在恶寒谷中呆上这么久,而且越是坐底越耐寒,眼下连语气中的颤音都消失了。 除了暂时离开,似乎找不出更好的办法,于是,格蕾·萝丝飞离恶寒谷谷口,返回那片雪林与几名部属会合。 压下蠢蠢欲动的小火诀,火旭沉下神识,进入心斋状态。 魂海上映出玄冰诀的完整信息,那颗冰魄坯胎随之启动,由慢到快,最后匀速旋转起来······ 元神遨游在浩淼冰海中,所过之处,满是大小不一的悬冰,密密麻麻,像一棵巨型植物结出的海量果实。 这里光线暗淡,是宇宙间罕见的一处恒温区,数十亿年来,气温始终保持在零下一百二十摄氏度左右,变动幅度极小。 遥远的星辰在海量悬冰上形成反光,给浩淼冰海蒙上了一片幽蓝色彩。 魂海上映出一叶记忆碎片,一段遗失的记忆被他打捞出来。 很久以前,那个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的宇旭常来此处修炼,吸纳冰系能量筑基。 对普通人类而言,这里是生命禁区;对神人界的修炼者而言,它却是难得的宜修舒适区。 不知有多少个日日夜夜,孤独的宇旭在此穿越冰海,仰望星空,四周无穷无尽的冰系能量仿若缓缓流淌的温泉,他在温泉中沐浴,遍体通泰······ 记忆重现并未引发灵魂的深度觉醒,显而易见,《玄冰诀》层面之高,足以碾压神人界一切功法。 所以,与之相比,属于神人中界的冰系功法毫无觉醒价值! 尽管如此,元神感知到的那分安适与舒爽,依然反馈至躯体之内。 阵阵奇寒对现实中的火旭不构成任何袭扰,相反,他此刻也是如沐温泉,遍体通泰。 受玄火诀触发的神秘力量牵引,从褶皱蓝冰上分离出一块块碎冰,飘移过来,围绕着他旋转,旋转速度渐渐与体内冰魄坯胎的转速持平。 凛寒能量被他持续炼化,吸纳,储存于冰魄坯胎之中,填充修补着冰魄不规则部位。 冰魄坯胎的颜色也在随时间的流逝而不断加深。 绕体飘旋的冰块颜色变淡,那股神秘力量适时将它们逐离,新的蓝色碎冰又从褶皱冰块上分离出来,向他身边汇集······ 格蕾·萝丝去而复返,悬在谷口上方往下看,只一眼,她便看见了一幅美轮美奂的动态图像。 底下有光,梦幻之光! 光华映出一点小小的人影,人影四周,浮冰如星,流光溢彩,蓝色亮光刺破黑暗,射出一缕缕斑斓光芒,瞬间幻化了原本荒凉的深谷。 格蕾·萝丝眸光颤荡,差点惊叫出声。 她探得非常清楚,底下之所以绚丽如幻,是因为极寒能量在梯次放光,换作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火旭却能从容以对,甚至将极寒能量直接炼化吸纳。 翻开羲和修炼体系的所有典籍,哪找得出如此浑然天成且动人心魄的修炼先例啊! 章节目录 第一百章 冰川怪兽 时空似乎也被极寒能量凝固了,天地俱止,唯见天上飞雪、谷中流光在动。 格蕾·萝丝暗自感慨一番,旋即飞到稍远处,却未远离。 倒不是为了节省能量,而是不愿偷窥他人修炼秘密。 绕体悬冰废了又换,换了又废,循环往复,不知过了多久,冰魄坯胎终于停止转动,火旭从修炼状态中回神。 斑斓流光不再,谷底重新陷入昏暗之中。 他驱动元神力量内视,发觉那颗冰魄非常接近于成型,色泽变蓝了许多,不规则部位所剩无几,若非仔细观察,很难看出它的表体还残留着数点瘢痕。 “再经过一次修炼,它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冰魄了。”火旭默默念叨道。 站起身,他感知到了气田上的一阵短促悸动。 “嘿,终于回归正常了!”火旭欣慰的笑道,近来连续几次突破,他都没能体验到气田悸动的滋味。 然而,只过了一息时间,他便愕然道:“这也太快了吧!” 发声前,体内传来那种熟悉得都能让他麻木的震感,火旭瞬间完成了今天的第三次突破。 他终归不是一个正常修炼者,或者说,他这个人,从灵魂到肉体,许多时候都独立于羲和修炼体系。 错愕归错愕,一日三次突破,这样的奇迹还是能让他颇感振奋的。 火旭兴奋的仰视头顶上的“一线天”,就想呼叫萝丝参事快快“捞人”,可是,不远处陡然响起嘎嘎的碎冰声。 不知为何,他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轰!轰······” 猛烈的碰撞震醒了沉睡的冰川,刺耳的碎裂声划过耳际,火旭神思恍惚间,骇然瞥见一个庞然大物破冰而出,携成片冰雨,迅猛跃入谷道。 它扁圆的脑袋半伏,微亮的体毛悉数炸开,白森森的兽瞳死死盯着他,发出声声低沉的兽鸣。 “冰獾!” 基于常识,火旭很快界定了此物的品种归属。 羽芒系有人居住的星球上皆遍布冰獾,冰獾非常卑微,驯服于羽芒系的人类,与散养家畜无异。 而此刻半蹲在火旭身前的这只冰獾,却是一个强大的存在。 它四肢短粗,身躯肥硕,体型堪比一头成年大象,体表泛出的白光映亮了一身厚毛。 “实力相当于人类中级元师的庚等戾兽!” 心底飞快得出这个结论,火旭朝顶上大叫道:“萝丝参事救我!” 就在窄狭的谷底,他慌不择路,开足马力飞纵,可无处不在的冰面非常滑,他的每一次落地中继,都显得十分狼狈。 而冰獾天然适应冰雪环境,短粗的四肢蹬踏有力,脚掌上厚厚的肉垫具有吸附功能,一触地的瞬间即可抓牢冰面。 从极富节奏感的蹬踏声和迅捷如电的身影上可以看出,它才是这片万古冰川的统治者。 “嗷呜!” 沉沉的嘶吼震耳欲聋,破风声洞穿极寒空间,捎来末日般的恐怖气息,冰獾挥动亮出尖爪的前掌,狂暴拍向火旭的后脑。 “火灵拳!” 他凌空挫腰,猛挥裹满米色光团的双拳砸向冰獾的胸腹。 “蓬!” 双拳砸实,冰獾不动如山,他却遭到强劲的元力反震,体内气血翻涌,身体横飞而起,然后重重坠落在五丈开外的冰地上,屁股着地一路疾滑。 听见呼救声,格蕾·萝丝飞临谷口,眸光掠下,只见谷内流光不再,脚步声、喘息声与兽鸣汇成奇怪的混音,塞满昏暗的谷道。 沉下神识,她很快锁定了那只冰獾的方位。 “洛菲城四郊万年不见戾兽,不料恶寒谷中居然藏匿着此等怪物,邪门!” 她轻轻挥臂,向谷内疾坠。 无声无息的,一朵点缀着橘色斑纹的诡异能量流云凭空飘来,浮在她的身下,像蹦床那样,将她猛弹出谷口。 “少管闲事!” 一道苍劲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地之下,经过了万古冰川的淬炼,满携无尽寒意,灌入格蕾·萝丝耳中。 呆立在谷口一侧的雪地上,她半天回不过神来。 那朵小小的能量流云,暗藏磅礴之威,非她所能抗拒。 身体被弹开的那一刻,她便意识到,那人的实力深不可测,就算国相、皇家武道府执事联袂赶来此地,两名元宰强者联手,怕是也很难与他匹敌。 “他是何方神圣?” 她穷尽脑力回忆,仍不能将他与收藏于记忆之中的任何一名隐世强者画上等号。 久久咀嚼着那句“少管闲事”的语意,格蕾·萝丝无奈摇摇螓首······ “砰!” 后背重重撞在一方巨大的冰墩上,疾滑的身体骤然停下,打了一个旋,火旭堪堪稳住神,目视那只如影随形般扑来的冰獾,他飞快起身。 “奔雷撼野!” 与初试天雷三轰技法时不同,此时的火旭实力大增,当双拳击实冰獾的胸部之后,但闻雷声滚滚,米色流光漫溢,那只戾兽被狠狠轰倒在地,连翻跟头。 而他仅被震飞丈远,且能稳稳落地。 冰獾终于顿住肥硕的躯体,一骨碌翻身而起,鼓起两颗阴郁的兽瞳,直直盯着火旭,许久未动。 火旭明白,那头蹲在不远处的庞然大物不好对付,它拥有与人类相似的智慧,还具有足与中级元师比肩的强大实力。 冰獾嘴里流出腥臭扑鼻的涎水,它居然在这个时候凝出三分人形,还发出了人声: “小家伙,我一连十多天没有进食,你若肯献祭,也算是积德了。” 火旭气得炸毛,不禁跺脚骂娘:“特么的,我还饿着肚子呢!” 对方都要吃他了,性命攸关啊,所以,火旭紧紧凝视那双阴森森的兽瞳,不敢心存半分侥幸。 敌欲动我先动!这是他必须每时每刻都要恪守的信条。 冰獾近乎凝固的目光刚刚忽闪了一下,火旭便敏捷纵起。 “迅雷崩顶!” 震耳的雷鸣中,裹满米色光团的双拳狠狠击向冰獾的头颅。 “呼!” 冰獾闪电般直立,猛挥前肢,凝出一道银白如幻的能量巨爪,无比暴戾的掠向火旭。 “轰!” 火旭用双拳生生轰散能量巨爪,自己却被劲道十足的元力冲击波一举轰飞。 目视狼狈坠地的火旭,冰獾冷笑道:“嘿嘿,徒劳的挣扎!” “真扎手啊!”火旭恼火的暗叹道。 经过数十日的“搬砖”锻体和体内两色气旋的多番洗礼,如今的他骨如铁筋似钢,仅凭方才那点打了折扣的元力冲击波,还不能伤他分毫。 不过,面对那只饥肠辘辘的冰獾,不亮出身法与组合技法,他怕是没法实现獾口脱险的目标。 格蕾·萝丝迟迟没有赶来救援,料她不在谷口一带,眼下情势危殆,也指望不上她了。 想到硬拼元力强度会让自己死得很惨,火旭脑中飞快闪过一个大胆设想: 把火系元素,冰系元素,雷系元素糅合在一起,调集混合能量,再以身法和雷霆劫技法加持,能否将这头庞然大物一锅混炖······ “小子,我都能闻到你的肉香了,献祭吧!”冰獾用力挥动前肢,两只愈发炽白的能量巨爪骇然掠出,电光般轰向火旭。 “呼!” 火旭适时施展“浮光幻极”瞬身。 “轰!轰!” 谷底人影消失,能量巨爪轰中褶皱冰层,掀起大片冰雨,震落谷口无数悬冰。 “轰!” 一只更加硕大的能量巨爪凶狠砸落,在万古不化的冰盖上荡起密集的冰块,直冲谷口,强劲的元力冲击波带着啸声,几乎塞满了百丈之内的整条谷道。 火旭却在冰獾背后骤然现身,挥拳时,他调集了周身近八成元力,并沉下神识带动体内冰魄旋转,同时触发“苍雷引”气机。 “雷霆劫!” 双拳重重砸中冰獾后背,一触即离,火旭纵身避至远处。 “轰!” 响彻谷底的雷鸣湮没了冰獾的哀嚎声,它硕大的身躯高高荡起,躯干部位竟被七条米色雷索缠绕,其中三条滋滋冒着电光火光,四条在密集释放极寒能量。 极寒能量潮涌般透入冰獾体内,这头原本不惧酷寒的戾兽,其内脏却在嘎嘎声中快速冻结。 而在它的体表上,骇然冒出十余束火焰。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味道。 “轰!” 雷霆劫后劲爆发,元力冲击波透背而入,冻结的内脏被轰成碎屑,洒落一地,胸腹处已成空洞的冰獾加速飞出两丈远后开始减速,转眼便坠落在谷底坚硬的冰盖上。 “砰!” 响声传来,火旭疲乏的瘫坐在冰地上,嘴上喃喃道:“饥饿的冰獾,你终于闻到肉香味了!” 无力的躯体被昏暗光线吞没,亦被无边的寂寥包裹,他举目望向谷口,脑海中一片空白。 “哗!” 气流受到扰动,轻细的风声中,一片薄如蝉翼的橘云垂落下来,瞬间将冰层堆叠的谷底映成了巍峨的橘色宫殿。 一个苍老的橘袍人随橘云徐徐降落,他银须皓首,面相尽显病态的苍白,连皱纹的色泽也非常浅。 老者把袍服胸口处的九颗六芒星留在火旭的视线里,却把关注的目光全献给了死去的冰獾。 橘云散尽,他落在冰獾尸体边,挥出一缕经久不熄的橘光,在橘光的照明下,轻轻拂闭那双圆睁的兽瞳,颤声道: “阿欢,你陪伴我二十多年,是我唯一的朋友,今天却被一个六亲不认的毛头小子给屠了,造孽啊!” 火旭瞠目,两眼几欲喷火:六亲不认?它是我的哪门子亲戚!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一章 穴居老者 老者滚落几滴眼泪,挥手卷起冰獾尸骸,聚拢其散成渣的内脏,将它胸腹处的空洞填实,然后轻轻一推,冰獾尸骸朝褶皱冰层飘去。 一束深色橘光轰中冰层,飞溅的碎冰飘旋聚拢,围住冰獾尸骸,顷刻间凝成一个幽蓝冰棺。 冰棺装殓了死去的冰獾,在又一束橘光的推送下,缓缓飘向谷道深处。 有条不紊做完这一切,老者默哀片刻,这才移目看向火旭。 经年累月穴居于恶寒谷中,仿佛从万古冰川之内凝练了无垢冰华,冰华剔尽岁月的沉渣,让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不显浑浊,不露老态。 他的目光与“清澈”不沾边,却算得上透亮。 那双眼睛隐含无尽恨意和些许哀戚,当他想显示善意的时候,笑意艰难浮上眼角,那分哀戚悉数消去,而恨意依然浩荡。 心中有恨,故而他笑得不太自然:“说你六亲不认,你还别不服气!我问你,论年龄,你该管我叫啥?” 幼稚的问题! 火旭耸耸肩,不情不愿的回道:“爷爷。” “阿欢相当于我的养子,小子,是管他叫伯呢还是叫叔,得由你摸着良心自己斟酌了。” 我去,哪有这样生拉硬扯的啊! 火旭一骨碌起身,张张嘴,竟是无言以对,不禁腹诽道:“大概只有常年穴居在冰下世界中的人,才会如此的骨骼清奇!” 老者疏眉舒展,笑容竟在此时完美绽放,不过是片刻而已,片刻之后,他又恢复了老样子。 火旭释然了,觉得此时谈论六亲七眷的问题,对一名隐世强者而言,绝对是一门乐子,可对火旭而言,简直无聊透来,您老姓上官?”火旭问道。 “你小子······好深的心机!不过,我喜欢。”老者摇摇皓首,缓声道:“你肯定听说过,六十余年前,曾有两位年仅二十岁的巅峰元爵享誉天下,被世人并称为天选二子,我便是天选二子之一——上官唯。” “晚辈早猜出了前辈的身份,只是不敢贸然相认而已。”火旭笑道:“听闻曾经的上官宗少宗主举止风雅,且对雅致的居所情有独钟,不料老迈之后,倒习惯了穴居生活,喜欢与地兽为伍。 唉,正所谓人间沧桑,世事无常啊!”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一只筑穴而居的地鼠吧?”老者有些不乐,撇撇嘴,旋即挥手。 橘光流转,如投影一般映出一方神秘天地,那里白楼掩映于碧树之间,四周绿水环绕,鸟语花香。 “果然,恶寒谷内别有洞天!”怔怔望着流光之中的白楼绿水,火旭叹道。 他终于明白,那天此老在水氏两姐妹、璇玑阁三老和五宗强者面前暴露行踪后,仍不肯弃恶寒谷而去,原因全在于这里有他割舍不下的雅居。 当老者收手,楼影随流光消去之后,火旭手抚下巴,目含深意的道:“您老大概忘了一位故人,她是皇家武道府第一参事兼元少院院长,本名叫柳······如······丝。” “丝”字方从火旭嘴里吐出,老者眼中便掠出两道精光,下一刻,精光随老者的身形凝止,仿佛被万古冰芯散发的酷寒骤然冻结。 在近乎凝固的外表之下,愧意、悔意与尘封数十载的丝丝爱意交织在一起,伴随着无尽痛楚,在心底泛滥,相互撕扯,几欲将他的灵魂吞噬干净。 ······ 六十多年前的古北山脉,黑瘴森林。 上官唯刚满二十岁,玉面漆目,神采俊逸,平时只须淡淡一笑,翩翩风采即能将无数少女的魂勾走。 可此时此刻,他笑不出来。 四周黑瘴鼓涌,莫名的窒息感不期而至。 无边的死寂之下,缕缕黑雾被某种神秘力量从瘴气团中分离出来,如虫蠕动,如蛾翻飞。 仅凭直觉他便能断定,一头等级极高的戾兽正盘踞在他身前不远处。 它是古北山脉最后的戾兽! 数十年来,一批又一批年轻修炼者前赴后继来此探险,做梦都想发现它的踪迹,却无一例外的铩羽而归。 上官唯初入黑瘴森林,便撞上了大运,他却高兴不起来,全身的神经悉数绷紧。 作为二十岁这个年龄段最漏嘴。 往后若是有缘,你我再度相逢,说不定有惊喜等着你,就看你造化如何了!” “不幸遭雷系能量反噬?难怪他暴露了行踪也不肯远离此地!”火旭暗忖道。 飞出谷口,无须旁人协助,火旭便稳稳落在格蕾·萝丝身边。 瞥见火旭,格蕾·萝丝心如止水的撇嘴道:“一位隐世强者,实力惊人,显然没有恶意,但有点变态,不知他困住你有何意图。” 半梦半醒间,火旭悠然望向格蕾·萝丝,笑道:“是一个古怪老者,实力高深莫测,大概是想测出我身上的修炼秘密吧,不过,搭上一只冰獾的性命,他也没能测出什么秘密,嘿嘿,此人失伴,余生只能孤独终老。” “古怪老者,谁呀?”格蕾·萝丝蹙眉道。 闻言,火旭心念电转:看样子萝丝参事并不知道上官唯的存在,那么,让上官青云到皇家武道府做文员,而且拟调他前往相府当差,这番连环操作究竟出于谁的主意? “我也想知道他是谁。”火旭敷衍道。 格蕾·萝丝对底下的隐世强者兴趣不大,挥手卷起火旭,径直飞往那片雪林。 “元力几乎耗尽,你此刻形同废人,快回去修炼! 哦,宫中传来消息,大帝陛下出关了,你明天务必早起,先给水之芷打声招呼,然后随我入宫,听候大帝陛下传召。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二章 两宗灭门惨案 天色放晴。 雪色化作亭台楼阁的通用涂彩,给巍峨的宫城平添了几分冷峭。 积雪浮殿端,日出披金光。 在了无人影的宫道上驻足,格蕾·萝丝的视线扫向两百米开外的三秋殿。 一名在殿外当值的禁卫快步走来,朝格蕾·萝丝执礼道:“司正阁下,皇后殿下提早去了灵隐山,此刻不在殿中。”言毕快步回到岗位上。 格蕾·萝丝仰头望向晴空,沉吟良久,忽然回眸盯着火旭:“忘了问你,昨天在恶寒谷修炼,又升了一段吧?” “不,升了三段。”火旭如实道。 昨天回到水氏庄园,他以为完成修炼后大概能够再获一次突破机会,不过,他的愿望落空了。 “连升三段?天啦,变态!” 虽说有点吃惊,但闻言后,格蕾·萝丝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而已,倒没有惊到目瞪口呆的地步。 火旭无奈的耸耸肩,眼前这位官袍女表达惊讶情绪时,除了说“变态”,似乎拽不出别的词,他也是无语了。 格蕾·萝丝再次悠然望向远空,低声道:“从明天开始,我要闭关了,你最好老老实实呆在水氏庄园之内,直到我出关为止。” 又要闭关?! 火旭凑到官袍女身前,对着那张俏脸,托着腮帮子左看右瞧,直想将那声“变态”当场奉还。 “老实点!”格蕾·萝丝沉下脸色,眸中寒芒闪动,“我要去趟宫正署,带着你不太方便,你先到令门外候着,里面有人传召,到时候你自行入内,不必等我。 人在宫内,强者不得飞越,元士、元少不得飞纵,这是宫城的规矩,,你要谨记,只要自己不作死,便不会有谁找你的麻烦。 最好从紧邻皇家武道府的那条小道径直北行,那里人少。” “司正阁下,八里地耶,不飞纵,我怎么到得了令门?”火旭抱怨道。 “咝!”格蕾·萝丝柳眉倒竖,双手叉腰,“千万别告诉我,你腿脚健全,却不会走路!” “知道了!”火旭连忙开溜。 偌大的宫城根本镇不住他飞扬的心思,除了在一代司正面前耍点顽皮伎俩,气得她横眉竖眼之外,其它时候,他会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悄悄观察这个外人罕至的世界,并总能于微末征兆处发微阐幽。 不过,此刻显赫人物都在灵隐山,宫中无主,他不必费心劳神,大可放松心情,权当此行是一趟悠闲的旅程。 补试那天曾途经此地,所以火旭识路,他东行两百余米,拐入那条紧邻皇家武道府院墙的小道。 这是一条名副其实的小道,一边是高墙,一边是排树,道路狭窄,仅容得下两人并肩而行。 地上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有路边的树上还挂着些许残雪。 火旭举目北望,道路笔直,可一眼望到小道尽头宫门的轮廓。 道上有障碍物······不,不是物,而是人,那人远远朝这边挥手,笑得一脸灿烂。 看清那张并不陌生的脸,火旭诧异的摸摸脑袋:卧槽,这么巧? 他一路小跑,两人双向奔赴,很快汇于一处。 “火公子!” “上官兄!” 打罢招呼,上下打量火旭几眼,上官青云问道:“火公子,你这是要去哪啊?” “受召去令门外候命。”火旭淡笑道。 “令门?那地方可是禁地中的禁地啊!”扬扬手上的文件夹,上官青云不无羡慕的道: “眼下你是都城少年中的人气王,还将成为大帝陛下的座上宾,前程似锦,不像我,路人一枚,只有听差跑腿调取公文的时候,才能获准进入宫禁重地。” “上官兄太谦逊了。”拉上官青云一把,二人并肩北行,火旭笑道: “我都不知道自己未来将会做哪座山头的闲云野鹤,而你嘛,先做文员,再做文士,二十年之后,必将位极人臣!” “文士?火公子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啊!”上官青云抑制不住满腹兴奋之情,低声道:“我极有可能进入帝国行政学院就读三年,毕业后便是地地道道的文士!” 火旭目光微凝。 直觉告诉他,上官青云入帝国行政学院就读,此事绝非他本人的自主选择,而是出于别人的精心运作。 那地方是培养相府文职重臣和各路郡官的摇篮,寻常文员若无政要举荐,连入院赏景的机会都没有。 运作此事的幕后人物怕是有多重考量,其中之一便是弥补早先的疏漏,淡化他的身份信息。 因为“上官”这个姓氏太敏感了,把上官青云调往相府当差,时日一久,他的出生很容易引起有心者怀疑。 而前往远在外郡的帝国行政学院就读,他可迅速从一帮显赫人物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等毕业归来时,或许已经改名换姓。 “恭喜上官兄!”思虑片刻,火旭真诚道贺。 闻言,上官青云笑个没完,显然对走上快车道从政的前景颇为向外。 犹如故交一般,二人一路上尽聊些日常琐事,不知不觉间到了连通宫城与皇家武道府的南璧门。 这里是禁地,无人值守,亦无闲人胆敢靠近,一道宽大的白玉门镶嵌在高高的铁墙之间,组成了一条完全封闭的所谓通道。 上官青云只须掏出那张特制玉符,与玉门上的几何形状凹槽贴合,玉门自会开启,他经由玉门进入一条受精密仪器实时监视、令人倍感压抑的昏暗甬道,走出三百米后,方能开启另一道门禁,然后大口呼吸皇家武道府院内的新鲜空气。 不过,他此刻似乎非常留恋小道上的风景,掏出玉符晃了晃,旋即收起,颇有感触的道: “火公子,不知为何,从见你的第一眼起,我便觉得你是我此生可以信赖,甚至值得以生命托付的朋友了,许多事,我不便说给别人听,却忍不住要与你分享,尽管你我素昧平生。 这种感觉挺奇妙的,我对你了解不多,可是,从你的眼神里,我总能读出安全感。 或许,这一切都源于我早已认定了你是一位罕见的修炼奇才,终有一天,你会强大到令众生俯首的地步。 未来强大的你,举手投足间即能轻易荡平那些黑暗势力,帮助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扫尽心头久久挥之不去的阴霾。 哦,火公子,不好意思,你终将成为绝世强者,而我,不过是一介俗民而已,是我高攀了,你别介意。” 火旭摇摇头,拍着上官青云肩头道:“说啥呢,上官兄?你我一见如故,这是缘分,往后你从政,我修炼,一文一武,彼此相知于庙堂,不忘于江湖,自可留下一段传世佳话。” 有感于上官青云话里话外所流露的忧郁意味,他悄声问道:“兄台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吗?” 张张嘴,上官青云欲言又止,凝立于道上,默然半晌。 望着身边的明日文士,火旭发现,上官青云眉眼间自带一股温润如玉的气质,尽管眼下尚显稚嫩,但假以时日,他绝对有望成为名动天下的一代名士! 上官青云犹豫半天,终于开口:“火公子,不瞒你说,我是一个不祥之人,六十多年前的一场惨剧,让我的父亲成了遗腹子;二十年前的一次灾变,让我成了遗腹子。 日后我若成婚,我的后代恐怕也会成为遗腹子,一切都是宿命,我完全不敢想象自己娶妻成家后将会遭遇怎样的变故。 唉,孤独终老,许是我最明智的选择!” 心底微微一震,想到一个年仅二十的男子竟能发出看破红尘的感慨,火旭不禁动容。 昨天从恶寒谷回到水氏庄园,他向还算博闻的枫秋打听上官宗往事,枫秋知无不言,披露了关于上官宗、柳宗许多鲜为人知的故事。 今天上官青云寥寥数语,又让火旭存放于脑海的那些信息变得色彩丰富起来。 西林郡上官宗和西海郡柳宗曾是两个称雄于整个羲和大陆的强大宗族,二者人丁不旺,全宗总人口皆不满千人,但两宗人才辈出,修炼者少而顶尖者众。 六十多年前,上官宗和柳宗各有元亨两人、元宰近百人,整体实力相当。 然而,两宗从数千年前开始,便因各种嫌隙堆砌,积小成大,双方无血海深仇,却相看两生厌,老死不相往来,双方强者只要碰面,无论何种场合,都会唇枪舌剑开撕,只差动手。 两宗之间长期保持着分庭抗礼格局,直到一场传奇邂逅降临,此格局才被解构。 就在令无数强者却步的黑瘴森林,上官宗少宗主上官唯和柳宗宗主的长孙女柳如丝意外邂逅,两人一顾倾心,据山筑下“兰苑”雅室,缱绻数十日,出山后,两人的感情居然神速发展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消息传出,上官宗和刘宗同时炸锅。 上官宗和柳宗,修炼界的两个死对头,怨怼数千年,如今却要结成儿女亲家,这还得了! 于是,双方强者悉数出动,在毗邻两宗地界的无量山上相会,按阶位排序,实力相近者两两捉对拍桌子吵架撕逼。 近五百名强者,喝光万坛佳酿,足足吵了三天三夜,直吵得天昏地暗。 奇葩的是,吵得精疲力尽之后,在你看我恶心,我瞧你想吐的氛围中,上官宗和柳宗出乎意料的敲定了上官唯、柳如丝的婚期。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三章 异常反应 世事无常。 正当亿兆生灵都为上官宗、柳宗摒弃前嫌,让一对金童玉女终成眷属击节叫好之时,一场可怕的灾变降临到了陷入族日狂欢中的上官宗。 没人知道开头,也没人看见过程,就在六十年前那个举宗欢庆的族日里,一名上门拜访的外郡强者亲眼看见,就在族宴现场,上官一族男男女女七百余人全横尸于血泊中。 族中元士、元少、元稚以及少量俗民好歹还留了个全尸,元师至元爵阶别的强者下场惨不忍睹,无不化作了满地血水或肉酱。 而两名元亨、近百名元宰集体失踪,经帝国郡府强者遍寻无果,被认定为当场神形俱灭,由官方宣告死亡。 整个家族近千人,只有一名未赴宴的孕妇和与柳如丝约会迟归的少宗主上官唯幸免于难。 那名孕妇却是上官唯的嫂子,一个月后产下遗腹子即撒手人寰。 灾难现场的草地、裸土上留有大面积的几何图案印记,人们无法从中看出究竟是哪股势力轻而易举的便灭了上官宗满门,却在心底做了先入为主的预判:只有柳宗做得到! 随后,零零碎碎的线索相继浮出水面。 在距事发地不足三百米的林中,郡府巡探找到了一枚玉佩,经鉴定,它出自柳宗;族日当天,好几拨宗外强者在几个不同的地方,亲眼看见柳宗六名元宰现身于上官宗周边地域;事发三天前,一名柳宗元宰不满本宗与上官宗联姻,曾当着宗外强者的面公然咒诅上官一族必遭天谴······ 上官唯誓言复仇! 他和柳如丝的姻缘走到了尽头,再多的往日缱绻也融化不了分手时的决绝,再多的解释也都是耳旁风。 上官唯远赴南海郡,变成隐世修炼狂魔。 对上官宗灾变内情一无所知的柳如丝万念俱灰,毅然断绝与柳家的关系,外出游历不知所踪。 谁曾想,三年之后,一场相似的灾变又落到了柳宗头上。 同样的族日大宴现场,同样是七百余人横尸于血泊之中、元亨和元宰强者集体失踪,事发地同样留下了大面积的几何图案印记。 没人怀疑这是来自上官唯的复仇,仅隔三年时间,任他再怎么天赋过人,也不可能神速突破为元亨强者。 区区一名元宰,怎会令拥有两名元亨、近百名元宰的柳宗遭受灭通?”蓝袍老者似笑非笑的道。 面色一凛,祁梁沉吟片刻,语气淡漠的道:“骆司祭既然奉了正卿大人之命,那便意味着有要务在身,怎么,还不走?” “告辞。” 蓝袍老者没有再给祁梁施礼,而是用阴冷的眼神狠狠刺了火旭一下,径直北行,不紧不慢的走向令门方向。 冷视那道苍老的背影一会,祁梁偏头瞟上官青云一眼,后者识趣的含笑朝火旭挥挥手告别,然后大步奔入敞开的南璧门。 从南璧门那边收回目光,祁梁冲火旭低声道:“你方才言辞激烈,这不正常。” “阁下在暗中监视宫禁重地?”火旭问道。 “监视?哦,那是我今天的职责。”祁梁传声道:“看来,你的直觉很准,那名一星元爵是宫正署资深司祭,名叫骆逸,我猜萝丝参事肯定还没来得及向你交底。 今年秋试前一天,骆逸曾前往鱼山瀑布,密会铁氏两名元士,除了都正司巡察之外,宫正署几名缉捕也知晓此事。” 什么?! 火旭终于明白了,自己方才那般难以控制情绪,原来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使然! 一想到铁枭、铁鹰已经伏诛,只须再弄死骆逸,便可告慰火珏大哥在天之灵,火旭顿时心潮怒涌。 祁梁似乎窥透了火旭的心思,再度传声:“骆逸颇有来头,三十年前曾做过正卿大人的贴身护卫,想动他没那么容易,更何况······眼下你的实力不够。 跟我走吧,转道皇家武道府自由飞纵,很快便能从另一条通道抵达令门。”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四章 虚妄的神圣 “万能的天帝,请赐予伟大的古蔺族以神的意志!” 灵隐山之巅,一座高耸入云的石碑之前,巨大的悬盾之下,身材伟岸的康靖大帝立于云雾缥缈的灵台之上,背对金光灿灿的宝座,神色穆然的接受皇族政要的祝祷。 近处孤峰耸立,远处层峦叠嶂,风吹雾开,如帘幕豁然中分一般,露出底下无垠雪域的远景。 “神圣的大帝陛下,上承天帝之志,下启万物之灵,以永恒的至尊神力,荡涤一切邪域污浊,让正义与光明永驻帝国!” 皇族宗人府宗正古蔺·莽域、礼藩院正卿古蔺·浩波、皇家武道府执事古蔺·昊枢率众肃立于灵台之下,高举双臂,仰视云雾之上的虚空,齐声祝祷。 皇后躬立于灵台左侧致辞:“大帝钦承天命,践祚于皇族基业板荡之秋,十年来震慑群宵,威加宇内,安定社稷,造福万民,不世功业彪炳千秋。 愿神圣的大帝陛下天命永寿,泽被万世!” 她的声音清脆悠扬,穿云破雾,飘至远处的山谷,形成阵阵回响。 “朕嗣大统十载,朝乾夕惕,别无他念,惟以天下人之念为念!” 康靖大帝的声音在云雾缥缈间响起,带着某种天然的疏离感,仿佛来自恢弘的宫殿之内。 橘光乍现,康靖大帝飞身而起,长臂一挥,一束橘光掠向玄坛,数百米高的玄坛之上顿时燃起熊熊烈焰,烈焰成瓣散开,组成世人传说中的圣火图形。 “陛下永寿!陛下永寿······” 祝词滔滔,颂声如歌,康靖大帝平伸双臂,以十字身形缓缓降落下来,眉宇间的那分威仪随如炬的目光洒向台下众人。 古蔺·无疆沐浴在晨阳洒下的金辉之下,那身崭新的橘袍鲜艳夺目,袍服胸口处九颗六芒星熠熠生辉。 “康靖大帝正值盛年,一朝升为九星元宰,的确可喜可贺!”望着远处的灵台,火旭喃喃道。 听从古蔺·莽域吩咐,他和太史葵秋都留在山门一侧,远观这场古老的祝祷仪式。 火旭悠然扫视周遭,但见山顶上到处都是云山雾海,近处的元晶和纯金建筑半隐在云雾里,恍如天上宫阙。 无须分辨,即便他是傻子,也能知道谁是至高无上的康靖大帝古蔺·无疆。 当目光徐徐扫向呼兰·雪婵那身华丽的盛装和那张轮廓分明的玉面时,火旭忽然发现,时隔两个多月,皇后似乎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在往下看,他一眼就辨出了宗人府宗正古蔺·莽域、皇家武道府执事古蔺·昊枢的所在。 以相貌、年龄、衣着辨识,他还认出了那位替康靖大帝守关月余的礼藩院正卿古蔺·浩波。 眼前的五人加上国相莫斯,便是羲和帝国权势最为显赫的六人,六人聚首,堪称一场最富含金量的风云际会。 只是莫斯还没到场,作为六人中唯一一名非皇族皇亲的异姓人,他无缘参加古老的祝祷仪式,按例与格蕾·萝丝等人一道,留在半山腰的灵隐阁中候命。 康靖大帝与皇后及三名皇族政要一样,没穿官袍,皆着强者袍服,不过,康靖大帝头上戴了顶玄底金边的广翼冠。 祝祷仪式方告结束,呼兰·雪婵的视线便触及到两百米开外火旭的身影,含笑的眸光在他脸上驻留片刻,然后,皇后拾级而上,款款走向康靖大帝。 康靖大帝迎前几步,于是,帝、后汇于一处,并肩而立,目光同时掠向山门边的火旭。 火旭也远远望着古蔺·无疆,心如止水。 他终有一天必须直面灵台上的那个伟岸男子,不是现在,便是将来,尽管那人在权势旁支的掣肘下,至尊成色明显不足,却依然拥有旁人不敢妄自僭越的圣帝名分。 “陛下,他便是火锋的侄儿火旭,即将年满十六岁。”皇后耳语道。 远远望着火旭,依稀看清黑袍上的四道红杠,嘴角动了动,康靖大帝默然不语,很自然的联想起自己年少时的修为。 十五岁的古蔺·无疆只是一名二段元士,年满十六周岁的第十日方升为三段元士······ 眼中浮起一分异样的神色,些许的异色却被满脸的威仪所遮掩,不会为人所察,康靖大帝撇开皇后的话本,若有所思的道:“火锋若还活着,应该早晋为元亨强者了。” 怔了怔,皇后摇头道:“没那么容易,巅峰元宰是一道大坎,许多强者缘浅,终生成就皆止步于此。” “火锋三十岁出头即为九星元宰,这难道不是惊人的修炼成就么?”缓缓吐出这番话,康靖大帝一脸的威仪却在游丝般的云雾间淡去数分。 皇后显然意识到了,若火锋仍活着,与四十岁出头的康靖大帝相比,年纪稍长,但前者的实力怕是真会高出后者一个大阶,在青壮强者之间,这样的差距无异于难以逾越的天堑鸿沟。 聊此类话题,越聊越尴尬,越聊越难以斟酌措辞。 “这位少年未来的修炼成就可以轻易超越火锋。”皇后适时转移话题,声音里透着分期许。 “嗯,年不足十六便成了四段元士,的确拥有不可低估的修炼潜力。”古蔺·无疆赞许道。 “陛下,几天前他刚刚完成了一次突破,升为五段元士,皇家武道府还没来得及重新赐袍,不过,也用不着换袍,瞧他的精气神,眼下怕是变成了六段、七段乃至八段元士。”呼兰·雪婵传声道。 “咝!” 古蔺·无疆定力惊人,即便方才如遭雷轰,也只是发出了一道短促而又及其轻微的吸气声。 他的内心却是波澜翻滚。 未满十六岁的五段元士,万年一遇;而未满十六岁的六段元士,亘古未见啊! “如此说来,他算是帝国的可造之材,只是······拥有如此惊世骇俗的修炼天赋,他会驯服于帝命吗?” 古蔺·无疆足足顿了五秒钟,这才回以传声,深沉的目光划破薄薄雾幕,聚焦于火旭身上,似欲刺进少年心底。 扫一眼台下垂首而立的皇族政要,呼兰·雪婵又一次传声:“雪婵对自己的直觉颇为自信,在雪婵看来,火旭志在星河,绝不甘心长久困于羲和星球,而且,他对帝室没有敌意。” 古蔺·无疆伸开右手拇指、食指叉住下巴,深邃的目光在台下一颗颗低垂的脑袋上扫来扫去,“没有敌意?这可说不准,正所谓时势造人,十年之后,天知道他会做何人的座上嘉宾!” 闻声后,呼兰·雪婵顿时眸光一滞,一脸浅笑随之僵住,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她偏过头去传声:“确有一件事颇为可疑!两个多月前,雪婵初见火旭时,他身边跟着一个少女,虽然蒙着面,雪婵却看清了她的身形,那身形好熟悉好熟悉,像极了少女时代的······呼兰·馨可!” 如突遭电击一般,脸上的威仪被一阵惊骇震散,而惊骇之态也被威仪盖住,两者中和抵消之后,古蔺·无疆目中竟透着分迷茫,传声时语气也转趋急促:“查过了吗?” “查过了。”皇后恢复了平静,貌似漫不经心的环顾周遭的云山雾海,“那少女名叫风飖,是五氏盟风氏族长风云的次女,其母名叫古蔺·依兰,出生于皇族捻青部。从生世上看,此女很难与呼兰·馨可沾上血缘关系。” “捻青部?既不属于我竹离部,也不属于与竹离部暗中较劲的须龙部,而恰恰属于皇族的中间势力捻青部,有意思!皇家武道府执事古蔺·沧浪不就来自捻青部么?” 想到这里,古蔺·无疆久久望着苍茫的云海,目中似有风云翻卷。 “疑心生暗鬼不可取,即便那少女身份存疑,现在也不宜将她与火旭绑定解读。 不过,朕出关之初,便有人在朕面前提起过近来洛菲城的某些奇闻异事,朕担心的是,火旭面临的麻烦颇为棘手。” 呼兰·雪婵眸中闪过一抹深意,“从预期中的结果倒推过程,可以得出一个与常识相反的结论:他的麻烦何尝不是陛下的麻烦!” 二指用力捏紧下巴,古蔺·无疆的眉峰高高耸起,“为了他,未来必将与人频生龃龉,那个可怕的家族······极为难缠!” 呼兰·雪婵神色坚毅,“难缠也得缠啊!” 古蔺·无疆凝思片刻,猛的松开二指,高耸的眉峰飞快弹开,“传莫斯等人上山吧,再拖延下去,底下那些人怕是要不安分了。” 呼兰·雪婵转身用眼神示意灵台一侧的值守禁卫,只过了一息时间,一颗光弹便直冲高空,凌空炸裂。 半山腰处,近百名强者相继飞出灵隐阁,转眼便掠上山巅。 头顶上衣袂飘飘,火旭仰头穷尽目力,想看清楚一副副一闪而过的面孔,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女声:“等一会放机灵点,别任性!” 听见格蕾·萝丝的传声,火旭立马回以怪脸。 在相府强者纷纷落地之时,葵秋凑到火旭身边,问道:“等一会大帝陛下问起翠山之事,你还会坚持原先的证词吗?” “干嘛要坚持原先的证词啊?人要学会随机应变,在不同场合说不同的话,这样可以让自己的收益最大化。”火旭贼兮兮的笑道。 “哼,奸诈之徒,亏我还采信你的言论入史,现在看来,这简直是太史馆的耻辱!”葵秋不满的嘟囔道。 火旭陪着笑脸抚摸葵秋的后背,劝道:“好了好了,太史莫生气,气坏了身子自己遭罪,不划算。哦,我可不是开玩笑啊,阁下今天最好不要说话,沉默是金,哈。” 葵秋一把甩开火旭的手,气哼哼的道:“我才不会像你这样毫无底线的投机钻营!”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五章阿喀琉斯之踵与达摩克利斯之剑 灵台之下,隔着九级玉阶,有一方由巨型红宝石铺就的平台,世人称之为“朝阙”,是,有古蔺·浩波在场,一切的帝道威严、律法体统皆如一块落在泥中任人践踏的破布! 古蔺·无疆心底盛怒,然而,在古蔺·浩波面前,展露至尊威仪不过是虚饰性的礼节而已,委曲求全才是他的老本行。 侧目瞟一眼呼兰·雪婵,沉吟片刻,古蔺·无疆移目看向阶下的古蔺·莽域,一脸迷茫的道: “朕闭关期间,宫廷之内竟生出了许多是非,朕也是刚刚知道这些事,别的暂且不提,宗人府先将时轴入狱的原委说清楚。” 古蔺·莽域离座,面朝台上宝座躬身道:“都怪宗人府虑事不周,没能将时轴的罪状及时呈给陛下御览,臣有失职之过。 陛下,经宫正署详查,宗人府、皇家武道府、相府三方核实后发现,近年来,时轴压榨都城宗门、贪墨公帑、强占民女,罪证确凿。 若非其恶行闹得都城不宁,天怒人怨,三府也不敢在陛下闭关期间,先行给时轴定罪。” “一派胡言!”古蔺·浩波愤然起身,叫嚣道:“关于时轴的品行,礼藩院比三府更清楚,不经礼藩院核查确认,所谓的罪证不过是栽赃陷害而已! 今天宗人府必须当场给个说法,不还时轴清白,礼藩院誓不罢休!” 古蔺·浩波言辞激烈,态度嚣张,闻言后,康靖大帝装傻似的沉吟不语,呼兰·雪婵脸上浅笑不再,眸光里渐渐凝出一丝狠辣的意味。 朝阙之上,古蔺·莽域神色淡定,挥手取出一本纸质记事簿扔给古蔺·浩波,淡然笑道: “三府都想给浩波兄存颜,若不信,浩波兄自己看吧!记事簿上的信息一旦传入太史馆,载入史册,后果不堪设想啊!” 气哼哼接住记事簿,一脸狐疑的翻开封皮匆匆瞟了一眼,古蔺·浩波不禁愣住:不错,是时轴的笔迹! “正卿大人不近女色,起初我颇为疑惑,后来终于明白了,他有断袖之癖!康靖七年至康靖十年间,他先后招揽曲氏、丁氏等八名俊美少男蓄于私家府邸,供其玩乐······” 这特么都是些什么呀?纪实加揣测,整顶头上司的黑材料,以备不时之需,其心可诛啊! 古蔺·浩波顿觉肺管子都被硬物抵住了,心底顷刻间塞满莫名邪火。 他怎么也没想到时轴这个貌似忠犬的东西,居然留着反咬主子的后手! 再随手一翻,其上的记录又令他触目惊心。 “康靖七年春,正卿大人私传岩郡、沃兰郡十大豪族当家人和彩云社、沧浪宗等五十余家宗门宗主进入都城,密会于自家府邸,正卿大人当场软硬兼施,逼其交出各自的七成财富,其中包括八成黑源晶。 这是岩郡、沃兰郡之乱的起因,十大豪族与五十余家宗门软磨硬拖,一直不愿就范,正卿大人则不断加码施压,最终导致两郡名流摒弃前嫌,联合起来谋求两地完全脱离帝国统治,裂疆而治······” “嗷!好你个时轴,果然是恶贯满盈,可恨我身为帝国正卿,竟被尔等宵小蒙蔽得好苦!” 咆哮声中,古蔺·浩波的五官因狂怒而扭曲变形,他猛然挥手,那本记事簿瞬间如烟消散。 深蓝色的能量光束暴涌而出,掀翻金墀上一大片中低级元爵,震飞骆逸和另一名蓝袍强者,卷起呆若木鸡的时轴,疾速盘旋至半空中。 “正卿大人,饶命啊······” 凄厉的惨嚎声中,时轴的躯体被螺旋能量完全湮没,等蓝光散尽之时,空中已不见其身影,连一点残渣也未剩下。 包括骆逸在内,那些被震飞或掀翻的元爵连滚带爬归位,重新跽坐,无不惊骇欲绝的望着古蔺·浩波发呆。 余怒未消的甩甩双臂,古蔺·浩波大大咧咧归座,就像方才什么事也未发生过。 旁边映着呼兰·雪婵的眸中寒芒,古蔺·无疆目光微斜,脸上浮起一抹苦笑。 在嚣张跋扈的古蔺·浩波面前,许多时候,他枉为大帝,甚至屁都不是! 山门边的葵秋愕然睁大双眼:无旨杀人,这也能没事?!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六章 明枪暗箭 “也罢,时轴有罪,死不足惜,此事就此翻篇。”众目睽睽之下,古蔺·无疆依然能屈能伸,一番无奈之言,给自己也给古蔺·浩波都留了台阶。 山门那边,亲眼目睹方才暴戾的一幕,火旭神色如常。 他扯扯葵秋的衣袖,低声劝道:“看见了吧,今天的朝会现场血腥味极浓,阁下最好免开尊口,别引火烧身。 圣帝不杀史官,此信条只对康靖大帝有效,而对权臣而言,它没有任何约束力。” 葵秋从愕然中醒神,暗中回味方才一组组惊悚镜像,不禁怀疑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 自进入太史馆修史以来,十余年了,他一直都是一个容易轻信宫廷正面信息的史官,把太多的表象视为真实的历史片段记录下来。 殊不知,表象之下,是一层又一层的粉饰性包装,唯有刺破层层粉饰,方能触及历史事件最真实的内核。 今天他登临灵隐山之巅,也算是适逢其时,活生生的现实教训了葵秋:历史不该由史官书写,或者说,史官笔下的历史未必就是真正的历史! 不过,史官风骨仍支撑着他,切莫在别人的胁迫下曲意逢迎。 “你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小滑头,有何资格教我做事!”葵秋气鼓鼓的道。 火旭摇头苦笑。 朝阙之上,在大帝面前擅夺人命的古蔺·浩波不仅没事,而且还有点不依不饶的意思。 “陛下!”一代正卿又一次擂着桌面嚷道:“陛下闭关,臣奉懿旨前去守关,这期间食不甘味,寝不安枕,辛辛苦苦五十余日,回来后却发现,宫正署竟成了宗人府辖下衙署。 臣不明白,臣有何罪过,以至于令皇后殿下生恼,乘陛下闭关之机,夺臣之事权。 臣愚钝,还望神圣的大帝陛下解疑释惑!” 古蔺·无疆凝望着远方的雪域,久不发声,尽管面不改色,心底却在打鼓。 这便是做至尊之主的好处,只要沉得住气,即便词穷,也可以不失威严的拖延时间,在沉默中慢慢编织理由,把皇后由着性子做事所挖下的巨坑给填上。 不过,搜肠刮肚半天,他仍找不出贴切得体的说辞。 敛起眸中隐约可见的寒芒,呼兰·雪婵缓下神色,心平气和的道:“陛下闭关,适逢岩郡、沃兰郡豪族作乱之际,本尊须以社稷安危为重,及早谋划远征一事。 皇家武道府执事肩负守卫都城与宫廷之责,不宜再承担远征重任,本尊思来想去,觉得牵头筹备远征事宜最合适的人选,非礼藩院正卿莫属。 试想,联络天下宗门,召集各地强者,协调三府一院职能,远征事务何等浩繁!正卿守关归来,一旦接手远征重担,还有精力过问宫正署的琐事吗?” 听罢皇后一席话,古蔺·浩波满脸的不忿与戾气一扫而空,他有如找回了初恋的感觉一般,一颗心不禁怦怦直跳。 自岩郡、沃兰郡生乱以来,羲和皇族一直举棋不定,既无召集天下强者远征平乱的铁血手腕,又无安抚两郡名流以不变应万变的怀柔功力,摇摆至今,仍茫无头绪。 皇后今天正式言及“远征”,并有意让礼藩院正卿牵头筹谋,如果此事属实,那么,这不正是古蔺·浩波梦寐以求的美差么? 一旦正式出任远征总指挥,古蔺·浩波便可以堂而皇之的辖制各地宗门,届时除了征调皇族、皇家武道府强者须经康靖大帝首肯外,天下其他强者岂非由着一代正卿随意使唤? “咝!”古蔺·浩波心动莫名,开始反思过往、畅想未来:“当初对待岩郡、沃兰郡各大宗门的态度还是太急了点,最后导致鸡飞蛋打一场空。 往后面对多如繁星的各郡宗门,还得耐住性子,学点割韭菜的艺术,割一茬长一茬,越割越长,生生不息······?” 只是······皇后该不是在玩权宜之计吧? 想到这里,古蔺·浩波举目望向康靖大帝。 皇后自己挖坑自己填,应变能力相当惊人,一下子把古蔺·无疆从进退两难的窘境中解救出来,碰见阶下那双饱含热望的眼神,康靖大帝徐徐道: “这是朕的意思,下此决心不容易啊,还望众卿通力合作,及早谋定远征大计。” “陛下英明啊!”心花怒放的古蔺·浩波高举双手,朝灵台之上躬身致礼。 礼毕,他眉飞色舞的兀自入座,隔案直视国相莫斯,有点急不可耐的道:“眼下正值两郡生乱之际,由相府辖制外郡宗门,此乃旧制,早已不合时宜,须尽快革除!” 被古蔺·浩波针对了,国相莫斯仍不失儒雅,他缓缓移动视线,发现灵台上的康靖大帝与皇后都是一脸淡漠,仿若事外人。 而邻座的古蔺·昊枢在整理并无皱褶的袍服,对面的古蔺·莽域在把弄并不修长的手指,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一丝无奈,一分憋屈,尽在嘴角那抹淡笑中,莫斯慢条斯理的道:“由皇家武道府统御皇族及该府强者,相府辖制民间各宗门,这是沿袭数万年之久的古制,先圣曾说:‘此制无故不得擅变,变则生乱’。 然而,早在岩郡、沃兰郡豪族作乱之前,这一古制已被侵蚀得徒具虚名,相府管不了天底下多数宗门,管得了多数宗门的人却无意维护帝国利益,人心都散了,隐患不小啊。 相府苦苦支撑,眼下只能勉强叫得动漓源等三郡的大小宗门,影响力甚微,且落霞山脉已露出戾兽暴动的苗头,三郡强者连镇守落霞山脉都嫌实力远远不足,哪还有余力可供正卿大人差遣?” “什么‘侵蚀’?什么隐患?国相大人这是危言耸听!”古蔺·浩波咄咄逼人道:“别扯上戾兽暴动这等虚妄之事,哼,纯属借口!在远征大局面前,一切枝节小事都得让路!” 莫斯毫不相让:“大帝陛下和皇后殿下只说筹谋远征,而实际上远征与否,得随情势变化而定夺,并非一定成真。 若相府分化瓦解两郡豪族、宗门势力的策略奏效,岩郡、沃兰郡由乱转治,帝国也就犯不着劳师远征了。” 古蔺·浩波拍案道:“莫斯,别再搅浑水了,除了铁血远征,其余策略没用!” “好了好了,大家稍安勿躁。”古蔺·无疆适时出面和稀泥:“方才皇后说得非常清楚,远征乃举国头等大事,筹备期间,事务浩繁,各方须耐心商讨,反复协调,而不是在一次朝会上吵便能吵出结果的。” 古蔺·浩波这次倒是听劝,不再吵嚷,扬起下巴虚望着莫斯,撇嘴冷笑几声。他显然吃定了形单影只的莫斯,笃信一切侵消相府势力的盘算都有望一步步达成,此刻打嘴仗毫无意义。 不过,心底仍有些许的不爽,他微微偏头,视线触及山门边那个黑袍少年的身影,顿时明白了自己颇感心塞的缘由。 他豁然起身,沉声道:“那小子名叫火旭吧?陛下闭关期间,都城的许多乱象全由他引发,此子不除,都城不宁!” 礼藩院堂堂正卿当众踩一个民间小子,照说,现场众卿家即便不出声附和,也会保持沉默,至少会像他此前为难莫斯的时候那样,纷纷作壁上观。 不料,这声厉喝浑似捅了马蜂窝,引发轩然大波。 古蔺·莽域率先发声,呛得古蔺·浩波半晌作声不得。 “一名小小少年,五段元士而已,何以令正卿阁下寝食难安,必欲除之而后快?” 闷葫芦古蔺·昊枢也打破沉默,扔下重话:“我还等着冬试那天火旭前往皇家武道府参加补试呢,谁敢动他,先问我答不答应!” 呼兰·雪婵更是差点没掀桌子:“大帝陛下传召火旭来到朝会现场,自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发生在两个多月前的翠山之事早已传遍都城内外,许多宗门都在怀疑,当年皇族对北征往事作出的结论是否站得住脚? 今天火旭若能把早先的证词解释清楚,为世人释疑,则皆大欢喜;若他有不测,则坐实了皇族故意掩盖北征真相的嫌疑,这极有可能导致天下大乱。 古蔺·浩波,你得想清楚,大帝陛下可背不起祸乱天下的恶名,谁播的种谁收其果,你若执意行事,一切后果由你一人承担!” 山门那边,葵秋闻言,茫然问火旭道:“什么意思?” “呵呵,皇后在明示我等会该如何说话。”火旭笑道。 愣了半天,葵秋撇嘴,“守正者不媚权贵,只问良知!” 斜睨葵秋一眼,火旭真的无语了,心底骂道:“一根筋!” 朝阙之上,古蔺·浩波哑口,他搞不懂,踩堂堂国相那么容易,而捏一只小小蝼蚁为何如此艰难? 都在与他硬怼! 古蔺·浩波可不是莽夫,在宫廷深耕十余载,他自然知道凡事都要讲个权衡取舍,都要分出轻重缓急。 在无数宗门对北征往事皆起疑心的当下,弄死火旭,惹出滔天大祸,若帝、后撂挑子,最先承压的不是别人,却是他古蔺·浩波一家子人。 古蔺·浩波能屈能伸,肃然整顿姿容,老老实实朝灵台上躬身致礼,无比谦卑的道:“臣鲁莽,虑事不周,失言了,请大帝陛下、皇后殿下降罪。” 古蔺·无疆莞尔,抬手示意古蔺·浩波归座。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七章 一波三折 “五氏盟少年火旭近前听讯!” 传令官洪亮的声音落下,乐声随即响起。 尽显肃穆与庄严氛围的交响乐滚过灵隐山之巅,飘向八方,似欲把神圣之威洒满长空大地。 踏着雄浑乐声,火旭一脸淡然,从容走向金墀。 太史葵秋连忙跟上。 在朝会现场,除了灵台,其余的地方太史可以自由走动,行动不受限制。 走近金墀,火旭驻足,抬手托住下巴,视线锁定骆逸,目含深意的直视对方,眉眼间浮起一分杀气。 确认过其杀害火珏大哥的元凶身份之后,火旭反倒变得冷静起来,只是在心底默默宣判道:“死刑,明年秋后问斩!” 按当前修炼进度推算,到了明年秋天,他应该能具备击杀骆逸的实力。 火旭此举有违礼仪,故而现场气氛略显尴尬,乐声被迫歇止。 灵台之上,呼兰·雪婵困惑的眸光越过朝阙,越过恭敬跽坐的一排排中卿,沉沉落在金墀外侧。 “你二人是谁?算得上中卿么!” 耳闻皇后的喝问声,骆逸及其也是一星元爵的同伴心底皆是一寒,犹豫片刻,终归不敢仗着正卿大人撑腰,公然拂逆帝、后之威,便慌忙伏地告罪道: “不慎误入朝会重地,臣有罪!” 朝阙上,古蔺·浩波不太甘心的朝底下摆摆手。 骆逸和同伴直愣愣起身,躬身退往山门附近。 呼兰·雪婵优雅抬手,冲火旭温声道:“再走近些。” 沿着那些中卿让出的过道,火旭和葵秋径直上前,走至金墀最前端,葵秋抢先屈膝跪地,示范性的完成了跽坐全套动作。 火旭有样学样,双膝着地,屁股落在脚后跟上的那一刻,心底直想骂人:狗蛋,跽坐不就是变相跪拜么! 总觉得头皮有些发凉,他本能的抬头,瞥见古蔺·浩波正死死盯着他。 那是一个脸色白净但眉眼间满含煞气的半老男人,小眼发直,且亮着棘背狼一般的阴郁眸光。 对面的莫斯冷视古蔺·浩波,大眼瞪小眼。 “翠山之事,目击证人绝对不止一人,可时至今日,只有一人愿意出面作证,若唯一的证人说话前后矛盾,其证词何以令天下人信服?所以,本相把话说在前头,证人务必摸着自己的良心举证!” 说这话时,莫斯淡淡扫一眼火旭。 火旭心中一惊,他倒不是对宫廷上的风云诡谲感到意外,而是诧异于莫斯此言所折射出的动机。 国相的态度极不寻常,耐人寻味啊! 台上葵秋大感欣慰,若非无权参议国政,他肯定会出言附和。 不过,太史不用拘礼,此前跽坐纯粹是为了给火旭做示范,于是,葵秋一骨碌起身,直挺挺站在金墀之前,面露喜色,期待着火旭此番聆讯过程往正确的方向演进,渐入佳境。 格蕾·萝丝一脸懵逼的抬头,颤荡的眸光流露出深切关怀下的一缕情丝,其间更多的意味却是抑制不住的惊愕。 她望着莫斯,仿佛望着一个举止怪异的陌生人。 灵台之上,古蔺·无疆的威仪、呼兰·雪婵的端雅顷刻间随风而逝,视线扫向朝阙时,二人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讶然渐渐被冷意代替,康靖大帝与皇后却在长久的冷漠以待中不发一语。 怒火在古蔺·浩波的双瞳中熊熊燃烧,他眉峰耸动,耳朵红了,眼也红了,一张白净的脸却在盛怒中变得愈发苍白。 “莫斯,你好大的胆子!”古蔺·浩波怒喝道:“大帝陛下、皇后殿下以帝国数万年基业为念,早已出言谕示众卿和证人,你却选在此时公然站出来唱反调,意欲何为啊!” 莫斯从容移动身体,摆了一个令他最感舒服的坐姿,淡笑道:“你嚷什么?有理不在声高!关于翠山之事,若想让天下人信服,查证过程须经得起天下人审视。 本相以为,天圣仪不会撒谎,它比证人可靠得多,翠山之事发生的当天,天圣仪应该留下了完整的监测记录,将那天的监测记录公告天下,一切疑问自可迎刃而解。” “你······”仿佛被利刃割断了喉咙,古蔺·浩波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圆睁着眼睛,其间的怒火渐渐熄灭,一丝深藏的骇异之芒如雨后的笋尖一般,自眼底倏然冒出。 若非莫斯说起,古蔺·浩波几乎忘了天圣仪的存在,惊惧交加之下,他茫然望向灵台。 古蔺·无疆微蹙眉头,呼兰·雪婵微眯双眼,二人仿佛石化了,目光与表情归于凝固。 侧头瞟一眼莫斯,古蔺·昊枢略显无奈的道:“说来也巧,事发当天,那道强光乍现的时候,皇家武道府的天圣仪出了故障,三秒钟后才恢复正常。” “呵,天圣仪运转数万年,一直正常,却在强光乍现之时莫名其妙的出了故障,有意思!”莫斯冷笑道。 听到这里,葵秋激动得两眼放光,飞快取出大号记事簿,挥笔疾书。 想清楚古蔺·昊枢言下之意,古蔺·浩波顿时满血复活的离案而起,几乎是指着莫斯的鼻子道:“执事大人说得明明白白,天圣仪出了故障,你如此纠缠不休,难道你巴不得出点事,引得整个帝国物议沸腾!” 莫斯不屑的笑笑,嘀咕道:“说出去也得有人信啊。” 古蔺·昊枢摊摊双手,“那天天圣仪真的出了故障。” “出了故障便出了故障,此事属实,说出去谁能不信?”呼兰·雪婵终于开了口:“事发当天本尊查过,也想过,天圣仪突发故障,大概与那道天降强光有关。 故障历时三秒,若是强者发出了能量光束,三秒之内,空中能量不可能散尽,残余能量便该被恢复正常的天圣仪锁定,然而,当时天圣仪并未留下锁定记录。 所以,这足以佐证,那道强光并非出自某位强者之手,而极有可能是星爆,唉,天灾难以抗拒,只是可惜了那五个来路不明的违禁飞越者,连尸骸都未留下。” 莫斯眼观鼻鼻观心,无奈的沉默表明他对皇后的说辞持保留意见。 葵秋颇感失望,转身踢了火旭一脚,低声道:“翠山之事的真相能否水落石出,全靠你了。” “你个太史听到什么便记录什么,干嘛要管闲事!”火旭苦着脸道。 “我偏要管!”葵秋的太阳穴上鼓满犟筋。 灵台之上,古蔺·无疆冷冷瞥一眼莫斯,沉声道:“世上能有几个无聊得盯着天看的闲人?罕见的望天闲人又有谁会恰好看清那道一闪即逝的强光?诸位都是国之柱石,身处朝议圣地,岂能无凭无据的信口开河! 都正司能找到一位目击证人,不容易啊,有什么可怀疑的?由他把翠山之事说清楚,自可杜悠悠之口,以安天下!” 无聊得盯着天看的闲人?是说我吗?火旭郁闷的摸摸后颈,心底直想开骂。 葵秋不怀好意的低声嘲笑道:“巧了,那天真有某位神经病盯着天看。” 缓缓离座,古蔺·无疆目光和煦,挺直身子望向金墀,温声道:“火旭,起来说话。 两个多月前,你在都正司的那番说辞疑点颇多,实在是难以做到逻辑自洽,且在民间引发轩然大波。 朕一出关便过问此事,传你来此聆讯,只为彻查翠山之事,给朝野上下一个交代。 时至今日,翠山之事早搁凉了,你也该冷静了,想明白了,便让天地为证,如实说出那天你所见到的真实情形吧!” 此言一出,朝会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火旭。 火旭慢吞吞起身,拍拍并未染尘的膝头,然后挺身昂首,勾起唇角悠然一笑,透亮的眸光从容迎向康靖大帝的视线。 “我那天眼花产生了幻觉,次日在都正司的一番证词不足为凭,事后冷静一想,觉得哪有什么三彩能量光束啊?那道强光应该是星爆引发的天文现象。” 绷紧的面部肌肉顿时松弛开来,古蔺·浩波闻言大喜,双手叉腰冲莫斯急吼吼的道:“看看,这小子终于说了实话,翠山之事纯属天灾嘛,奉劝某些人持正守诚,别昧着良心造谣生事,蛊惑人心!” 笑声连连中,古蔺·浩波移目看向火旭,忽然顿住,眼中笑意顷刻间被针刺般的寒芒取代。 葵秋的臭脾气骤然发作:“这不是真的,火旭没说真话,他没说真话呀!” 眼中寒芒愈来愈盛,几欲破瞳而出,古蔺·浩波阴沉着脸,厉声喝道:“大胆葵秋,闭嘴!” 火旭一把拉住葵秋,劝道:“太史阁下,有病就得看病,何必拖着病体上山说胡话?冷静冷静,哈。” 葵秋继续叫嚷:“今天的聆讯无法司当场甄别真伪,亦无宗门代表旁听,这不合规制······” 但见手影疾晃,古蔺·浩波挥出一束蓝光,朝金墀前端迅猛罩下,瞧他狰狞的面目,显然铁了心要把朝会圣地变成修罗地狱,为此不惜搭上许多无辜者的性命。 恐怖的威压迫近,葵秋如被山岳压顶,窒息感令他作声不得。 “大帝陛下,太史偶感风寒,今早吃错了药,此刻神智错乱,一番胡言乱语作不得数!”早在古蔺·浩波挥手前,火旭便已大喊出声。 “轰!” 呼兰·雪婵挥手间,一束橘光掠出,将蓝光匹练瞬间抹去。 她起身离座,淡淡道:“好啦,堂堂正卿,何苦与一位病人较真?萝丝参事,速带太史前往圣医署就医。” “是。” 格蕾·萝丝挥手卷起葵秋,径直飞往山门。 呼兰·雪婵如释重负的舒口气,然后款款降阶,走到金墀附近,冲火旭莞尔一笑,眼神意味深长。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八章 撒谎都能撒成全球首富 紫阳门外,临时搭建的露台之上。 呼兰·雪婵立于台上,嘴角弯出一抹浅笑,眉眼间饱含亲和力,从容扫一眼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高声道: “经都正司、宫正署多方取证,本尊召集匠人甄别证物,大帝陛下亲传目击证人聆讯,帝国上卿、中卿合议,官方已就翠山之事作出最具权威性的结论。 那道强光纯属星爆使然,此前甚嚣尘上的谣传可以休矣!若有人依然心存疑念,不妨轮流浏览广场上的四处橱窗,里面有详细的释疑公告。” 短暂的静默之后,广场上喧哗声四起,人们分成四拨,急不可耐的分别涌向四处橱窗前,一人宣读公告,其他人倾听。 “经十八名特级玉雕师集体鉴定,都正司巡察在事发现场找到的五枚玉佩并非违禁飞越者随身饰物,而是原先埋在土里,掩埋时间在十年以上,事发时被那道强光意外掀起,且遭到强光的严重灼蚀。 十年前,外郡参与北征的五千余名强者曾在翠山一带集结,由皇家武道府派员统一分发佩饰,当时因时间仓促,场面混乱,佩饰员不慎遗失了百余枚玉佩,其佐证便是:两个月前,都正司巡察又在翠山一带发现了三十七枚同款玉佩。 那五枚残玉和三十七枚新发现的玉佩都摆放在橱窗内,民间人士可自行察看,如有疑问,还可随时向本次受召的十八名特级玉雕师求证,他们的姓名、住址、联系方式全列在公告下方······” “时至今日,只有一名目击证人愿意出面举证,此人名叫火旭,来自五氏盟火氏一族,即将年满十六周岁。 火旭原先被幻觉误导,错把天降强光当成了强者发出的能量光束,今天早上,大帝陛下亲自主持朝会,朝会上,火旭亲口承认,那道强光是星爆造成的天文现象。 橱窗内存放有火旭举证时的影像资料,民间人士可随时向宫廷引导员申请调阅······” “北海使者已作出郑重申明,北海之战结束后,该国戍边强者并未在战斗现场找到任何一名帝国远征军幸存者,也未发现有任何一名帝国强者经双方边境线返回帝国境内。 目前,北海梅馨公主正在洛菲城内,民间人士如有必要,可推举三至五名代表,由皇后殿下亲自安排,面见梅馨公主,当面询问北海之战详情······” “官方至今仍无法完全认定那五名死于星爆的违禁飞越者的身份,不过,据栖霞郡郡守禀报,三个月前,两支在落霞山脉一带游荡的民间雇佣军爆发血腥冲突,双方强者皆被打散,其中一支向东且战且逃。 帝国官方高度怀疑那五名飞越者属于被打散的两支民间雇佣军中的某个分支,当然,此事尚待进一步查实······” 公告宣读完毕,四拨人轮流观看橱窗内的资料,然后三五成群议论起来。 议论声愈来愈疏,最终归于歇止,众人心中既感释然,又觉得失落,纷纷转身,翘首望向皇后。 官方拿出确凿证据,无懈可击,尽管北征往事尚存些许待解之谜,但世人似乎再无理由怀疑皇族故意掩盖真相了。 呼兰·雪婵想笑却没笑,她端出一副肃容,幽然道:“十年来,大帝陛下和本尊从未忘记都城各宗门当年为北征所做出的巨大牺牲,总想着以适当方式做些补偿。 日前,皇家矿务署在紧邻都城的东亭郡西境发现了一处大型源晶矿区,急需招募上万人手开采,此事还得邀请各宗门协助,采矿所得由皇族与都城各宗门分成。 洛菲城内,北溟宗、南暄门、万山社、青霄宗、九衢会合称‘五大宗门’,本尊诚邀五宗当家人择日入宫,与皇家矿务署商定分成比例和开采细节。” 凤音落下,广场上的人们无不喜形于色。 北溟宗宗主嵇方喜滋滋润润嗓子,挥手劝离众人,“大家散了吧,今日官方展示的证据非常详实,足以证明翠山之事纯属天灾,你们别再胡思乱想了,把真相遍告宗门内男女老少,以正人心。” 南暄门门主枚鼎满面春风的附和道:“散了吧,大帝陛下、皇后殿下如此体恤都城各宗门,我等自当感铭于心,竭诚为帝国分忧。” ······ 都正司,格蕾·萝丝的办公室。 透过窗户,望着紫阳广场上各自散去的人流,太史葵秋越想越来气,不禁从座上弹起,嚷道: “不行!有关翠山之事的结论还不能令人信服,我这就去广场上,向众人还原某些事实真相,披露大量可疑细节!” 格蕾·萝丝从案卷上抬起头,低声叹道:“唉,该死,差点忘了皇后殿下的吩咐!太史,我此刻就带阁下前往圣医署扎针、吃药。” 嘴角抖了抖,葵秋万般郁闷的回到座上,扎针吃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没病,是个人都受不了胡乱扎针吃药的滋味。 他斜睨一眼邻座的火旭,恨声道:“都怪你小子,关键时刻怂了,撒谎时脸都不带红的,才让此事发展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那不叫怂。”火旭分辨道。 “别狡辩,虽说你当时救了我的性命,但我并不领情,你小子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我连标点符号都不会相信!”葵秋余恨未消。 “阁下何必心急?你我所说的真相未必就是真相,我们也没有能力让自己以为的真相变成世人认可的真相,既如此,不妨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当真相浮出水面之时,它会自然而然的发生,谁也阻挡不住!” 火旭把弄着手指,耐心劝道。 这番话引得葵秋沉思,也引来了格蕾·萝丝饱蘸深意的眸光。 沉思良久,葵秋没好气的道:“小子,你故作高深又有何用?大帝陛下和皇后殿下明显站在礼藩院正卿大人一边,根本不想让世人知道······” 碰见格蕾·萝丝含芒的眸光,他连忙噤声。 叹口气,火旭苦笑道:“别多想,阁下是看不明白的,多思无益,大帝与皇后的态度迥异于礼藩院正卿,双方的出发点有天壤之别!倒是那位说话颇能戳中阁下心坎的国相先生,其态度相当令人生疑······” 与葵秋一样,他也碰见了格蕾·萝丝寒芒闪闪的眸光,只得生生闭上嘴巴。 脸色一凛,格蕾·萝丝含怒道:“乱嚼舌根很爽是吧?还有更爽的好事等着你们呢,这就去圣医署就医,旻针扎上几个时辰,保准让你们登上人生巅峰,一次爽个够!” 火旭赶紧陪着笑脸打哈哈,只是心底颇感奇怪:这也不是她的说话风格呀,为了莫斯,她竟烦躁至此? 沙沙沙······ 脚步声一路响至门口,在室内三人齐齐凝视下,笑容可掬的古蔺·莽域缓步入内。 格蕾·萝丝、葵秋连忙起身施礼,火旭倒是不拘礼节,坐着朝一代宗正挥手致意。 径直走到条椅前,古蔺·莽域伸手将一张银符塞给座中少年,笑道:“时轴还是不够肥啊,抄家只抄来两万银币的家当,皇后殿下过意不去,便从宫廷用度中拨出八亿银币,凑个整数,也算了了你当初的诉求。” 言毕,拍拍火旭的肩膀,古蔺·浩波冲格蕾·萝丝、葵秋颌首,然后快步离去。 格蕾·萝丝、葵秋顿时傻了眼。 愣了许久,葵秋蓦然回神,顿足道:“实话实话的人被逼着扎针吃药,撒谎的家伙却能赚翻,天理何在啊!” 接下来,葵秋目睹了更加离谱的一幕。 火旭满不在乎的收起银符,苦着脸喃喃道:“十亿银币太少了啊!” 一把扶住椅背,葵秋晕晕然差点没一头栽倒,心底直想爆粗口:一句谎言值十个亿,特么的,照此下去,这小子很快便能靠撒谎撒成全球首富! 也不理会室内二人,火旭兀自走到窗口,直接纵下。 在都正司大门口堵住古蔺·莽域,火旭大倒苦水:“宗正阁下,火氏库藏被人洗劫一空,我也好几次差点丢命,可为了帝国万年基业着想,我委曲求全至今,却连家族财富的零头数都未追回,失败啊!阁下就这样忍心像打发叫花子一样将我打发走?” 抽抽鼻子,古蔺·莽域面有难色的道:“那怎么办?” “放我进一趟卷帙山。”火旭脱口道。 “禁山?”古蔺·莽域双眉深皱,“唉,没必要瞒着你,也瞒不住!魅影使者和戍界者雷顿早已遵命撤回都城,为了守住禁山上的秘密,眼下雷顿等人幽居于禁园之中,此生怕是再也无缘恢复自由身了。 你和萝丝参事还算幸运,因为皇后殿下相信你是藏得住话的人。” “但请阁下放心,我会把禁山上的事烂在肚子里。”火旭信誓旦旦的道。 “其实,让禁山秘密曝光,这根本无损于皇族声誉,那是很久以前留下的一本烂账,说出去只会给世人添个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对如今的帝、后倒是没什么实质性影响。 不过,你仍要小心,务必管住自己的嘴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免得授人以柄。” 古蔺·莽域叮嘱一番,末了追问道:“你去禁山干嘛?再次做花蕊部落的座上宾?” “不,阁下误会了。”火旭解释道:“家族财富损失太大,正所谓堤内损失堤外补内,卷帙山上有些值钱的东西,我去碰碰运气。” 手托下巴沉吟良久,古蔺·莽域应允道:“好吧,本宗正眼下得闲,可亲自带你前往禁山。”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九章 再入禁山 初晴的大地上,白雪茫茫。 望一眼那栋话时的神态,不像是在开玩笑。 心里没觉得过意不去,火旭沉醉于捞宝的爽感之中,从善如流的往前走,下意识的笑道:“邦纳先生别来无恙。” 无需他动手,一头直立熊用两个硕大的前掌,抱着一大摞绯源晶奔来,递给火旭。 火旭也不客气,照单全收,将绯源晶悉数放入物灵内,然后笑眯了眼,躺在雪地上,坐等三头直立熊抢着卖苦力,替他大把大把捞宝。 “我很好,你呢?”打罢招呼,邦纳发觉情况有些不对劲,那三头直立熊居然都是吃里扒外的傻帽,便略显不满的嘀咕道: “这样不太好吧?如此捞法,即便是金山银海,也会被你搬空啊!” 火旭没脸没皮的笑道:“没那么夸张,我只捞一个时辰,等于在直立熊身上拔根毛而已,小意思,嘿嘿嘿······” 每头直立熊一次便能给他送来百余斤源晶,三头直立熊交相奔来跑去,专挑绯源晶捞,片刻之间,他收宝都收得手软。 心里乐开了花,不过,当视线触及一道曼妙的人影时,火旭顿时面色一僵。 这就尴尬了! 数丈远处,花蕊女主俨然成了画中人。 她坐在一块裸露的褐碣石上,身边开满繁星般的紫花,背后是浮着红晕与蓝雾的晶莹雪原。 刻骨之仇似乎早已随着那晚的铁血镇压而烟消,此刻,她在笑,轻松惬意的笑,笑靥如花,全然不见了往日里的那分孤傲与淡漠。 柔和的眸光偏离远处如梦如幻的雪景,拂及脚下如星如锦的繁花,徐徐掠过轻烟袅袅的溪流,最后无比舒缓的落在火旭脸上。 火旭心动莫名,顿觉灵魂都融化在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光里。 “花蕊女主好。”平生头一次有了做贼心虚的感觉,所以,打招呼时,他的表情显尬。 笑望着那个曾和她生死与共的少年,花惜嫣语气低缓,却又吐字清晰:“切莫生分,你可以叫我姐,或者直呼我的名字——花······惜······嫣。” 花惜嫣?火旭颇感诧异,没料到禁山上的一代女主,其名竟显得如此小家碧玉。 邦纳撇嘴斜睨火旭一眼,眼神颇具威胁的意味:有种你便直呼主上尊姓大名试试! 不知为何,火旭顿时失了捞宝的兴致,就想出言劝止那三头直立熊别再替他卖苦力。 然而,它们齐齐踏着冲天水花奔来,在他身边围成一堵高墙,三对巨掌都抱着一大摞黑亮黑亮的矿物。 “黑源晶!”心脏一阵狂跳,火旭立马笑眯了眼,起身一通忙活,将三百余斤黑源晶飞快纳入囊中,“谢了!” 邦纳鼻子都气歪了,连踢带骂,轰走那三个殷勤得令人生厌的蠢货,然后转向火旭计较道: “绯源晶也就罢了,你一下子弄走这么多黑源晶,不觉得贪心么?凡事都该适可而止吧?不如这样,咱们有商有量,留下七成黑源晶,其余的由你取走好了。” “总使,你这小家子气的性子得改改,别说区区几百斤黑源晶,就算把整个卷帙山都赠给火旭,又有何妨?”花惜嫣手托香腮笑道,旋即起身,如燕子般轻盈飞过溪流,落在火旭身边。 “火旭,我没猜错的话,现在你已是高段元士。”她的眸光、语气温暖至极,温暖得足以融化满地冰雪: “从上回离去前的那次修炼中,我察觉到你的修炼禀赋非同一般,当你晋为元师后,不必像其他修炼者那样,每日依靠源晶矿、草液提供稳定的能量来源,你完全可以另辟蹊径,选择最便捷的修炼方式,那便是直接服用魔血菇粉,每日早晚两次,每次用量极少,一钱足矣。” 花惜嫣玉手轻扬,一百个玉瓶相继从元晶镯空间内掠出,在空中组成一个徐徐旋转的花簇图案。 “一百瓶魔血菇粉?”火旭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凭本能将一百个玉瓶收入物灵之内。 他不想说客套话,便笑道:“这可是一笔巨财啊!” “小意思而已,不值一提!”脸色微变,眸中意味半是期许半是怅然,花惜嫣幽然道:“我知道,这方山水留不住你的身影,也不知今日一别,你是否还有机会重回卷帙山。” 火旭还处于连获巨财的亢奋之中,并未听清花惜嫣的惜别之言。 用魔血菇粉替代源晶矿、草液进行修炼,此法在某些远古部落中非常流行,算不上什么秘密,不过,他终于弄清楚了选择此法的合适时间和每天服用菇粉的次数、数量。 当然,对他而言,一百瓶魔血菇粉仅仅意味着一笔巨额横财而已,至于它所能带来的修炼价值,则未必如花惜嫣所说的那般重大。 因为,现在的他,常规修炼并非必不可少。 除了自悟的《苍雷引》之外,他还有《玄火诀》、《玄冰诀》等远古拾遗功法尚待修炼,而修炼此三种功法,可直接吸纳空气中的天然能量,无需源晶矿、植物粉液的辅助。 《玄火诀》? 方念及从玄祖父残魂那里获取的拾遗神功,火旭便顿有所悟。 修炼《玄火诀》必须选择极热环境,而禁山上的人们曾反复提起过一个令人类望而却步的地方—— 死亡之渊! 玄祖父的残魂也曾提及此地。 他不禁举目北望,神识飘忽之下,魂力外放,体内《玄火诀》意念萌动。 魂力渗入大地,宛如触动了地冥机关,满地雪中花急剧摇摆,溪水如珠跳荡。 “轰!” 遥远的北方疑似火山爆发,一时间黑烟滚滚,烈焰直冲天际。 “死亡之渊沸腾了!” 惊呼一声,花惜嫣飞入空中,紧张的凝视北方片刻,然后俯视跳荡的溪水,忽转向火旭道:“你的神识是否失控,导致尚未修炼的神功意念萌动?” 火旭自己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连忙双手掐印,沉下神识,进入心斋状态。 身边的大地顿时归于平静,远空上的烈焰与黑烟渐渐消散。 晃晃脑袋,邦纳如梦方醒的道:“主上,这家伙太邪门了,宝藏男孩呃!干脆把他留在花蕊部落得了,为我所用,若放其出界,实在是可惜啊!” “不,出入卷帙山,任其自便。”花惜嫣缓缓落下,清丽的眼波拂及少年的脸庞,腮上浮起两点酒窝,由衷的笑道:“他此生怕是离不开卷帙山了,会常来常往,与花蕊部落结下一世奇缘。” ······ 瞥见随金芒掠出的一道人影,古蔺·莽域飞快挥手,蓝光如练,卷起火旭急飞的身体。 稳稳落地后,火旭抬高双手,亮出十块乌亮乌亮的黑源晶,“一点小意思,算是给阁下的谢礼。” 微微一愣,接下来,一张脸妙成菊花,古蔺·莽域笑呵呵的道:“你小子······够意思!正好我要闭关,这些黑源晶堪称及时雨嘞!” “闭关?嘿,等出关后,阁下便是都城罕见的元宰了,恭喜啊!”火旭连忙道贺。 “嘿嘿嘿······”古蔺·莽域大笑,眼珠一转,正色道:“金牌便由你管着,只是······往后发财的时候,别忘了老朋友。” “好说好说。”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章 海量财富重现 莹山北麓,玄火庐门前。 顶着漫天飞雪,火芙飞纵而来。 “一个人?跟随你保护你的强者呢?”在距火旭丈远的地方落下,火芙颇感意外的问道。 “尽是些不靠谱的大拿,好在我没那么脆弱,无需别人保护。”火旭摇着脑袋道。 他也是有苦难言:实在是雇不到保镖啊! 自从去了一趟禁山之后,格蕾·萝丝人生开挂,间隔时间不足一个月,她便迎来了又一个闭关期。 水氏两姐妹刚刚后脚赶前脚似的相继升为二星元烈,从中受到激励,愈发的不问俗事,成天把自己关在密室里,潜心苦修。 以往整天乐呵呵的枫秋虽说性情大变,却不像水之湄那样甘为苦行僧,偶尔也会偷闲,可火旭还是指望不上他。 今早出门前,火旭好心好意开导愁眉不展的枫秋:“你的阿湄很快就能从实力上超越你,你要习惯面对女强男弱,地位阴阳颠倒的现实,认命吧,大不了成婚后她在上面,你在下面,感觉也不错。” 死脑筋枫秋会错了意,恼火的道:“你个小不正经的······骚年!不理你,我去修炼,走喽!”言毕竟赌气离去。 试想,带着这么一位呆头呆脑的大叔,人在外头,心在庄园里头,又不解风趣,还一路给人添堵,火旭能好过么? 不过,帝国刚刚摆平翠山之事诱发的民意反弹,皇族政要都想喘口气,没人打算节外生枝。 宫中大人物一心维稳,底下的小萝卜头岂敢造次! 所以,这个节骨眼上,火旭的处境非常安全,独自出趟水氏庄园倒没什么危险。 “嘎嘎”踩着快冻成冰的薄薄积雪,火芙近前,抖落披风上的雪花,望着堂兄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抱怨道: “大雪天的,你托五哥传话,让我吹足半个时辰的冷风,老远跑来这个鬼地方干嘛!” “感恩吧,堂妹,身处福地却浑然不觉,幼稚!来到此地,你将拥抱一个惊喜连连的美好冬日,等会千万别抽过去!”火旭以大人口吻故作高深的道。 狐疑的端视火旭那双隐含狡黠意味的眼眸,火芙撇嘴道:“嘁,我不信!” 也不吭声,火旭径直闪到火芙身后,直接上手,单掌抵住她的背心。 “你要干嘛?”火芙骇然回首,几乎是声泪俱下的道:“我可是你的堂妹啊!”想要挣脱,但一股强悍的能量令她行动受制。 “想什么呢?”火旭沉声道:“快让元神力量沉入气田,催动气旋快速旋转,高频率冲击九个气灶,过不了多久,你便能见证九个气灶如花绽放的梦幻时刻。” “渡气开灶?”火芙难以猝信,等内视发觉一股精纯元力已透入体内,正悬浮于气田之上时,她不得不信,便依照堂兄的吩咐,双手掐印进入半修炼状态。 火旭今非昔比,有八段元士的实力打底,无需堂妹像当初的风飖那般解袍,也不必耗费大量时间,他完全能够轻轻松松的给一位九级元少渡气开灶。 精纯的元力源源不断透入火芙体内,引导其自身元力散射成缕,高频冲击半开的气灶。 九个气灶依次绽放,那是无比完美的绽放! “玖珑气灶!”火芙惊得双肩发颤,她做梦都不曾想到,传说中举世罕见的“玖珑气灶”,有一天会在自己体内呈现。 抵在背心的那只手掌抽离之后,火芙蓦然发觉,气田上传来一阵略显强烈的短促震感。 突破了,她成了货真价实的初段元士! 火芙结束半修炼状态,脸上的那分讶异成倍放大,此刻,她既惊且喜,眸光闪亮,喜极欲泣的道: “真有惊喜耶!这是做梦吗,堂兄?谁能想到,你竟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本领!” “淡定,淡定。”火旭平静的道:“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十息时间,十息之后再睁开双眼。” 火芙依言闭眼,保持静默,听着朔风拂过峡谷、吹打峭壁的声音,激荡的内心渐渐安静下来。 睁开双眼,她瞥见堂兄捏着一张银符,银符就竖在她眼皮底下。 “多少?”火芙问道。 火旭手托下巴,歪着脑袋道:“不多,十个亿。” “十亿银币!”火芙的双肩又开始颤抖起来,这并不妨碍她麻利行事。 火芙一把夺过银符,飞快收入元晶镯空间内,紧紧捂住佩戴元晶镯的左腕,生怕银符被无时不在的朔风给吹走了。 “别说今生,只怕上辈子我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啊!”她激动得声音打颤。 “看看你,还是一副久贫乍富的穷酸样,没出息!”火旭数落道:“好歹是火氏候任族长,遇事别一惊一乍的好么?多吹吹冷风,醒醒脑子吧。” 火芙捂住胸口,极力平复心情。 天地俱寂,唯闻风声。 风往南吹,峡谷内,飞雪甫一落地,便被劲风刮走,地上只剩一层固化的薄薄冰雪。 火芙微微昂首,澄亮的眸光掠向漫天飞雪,在她眼中,天色并不灰蒙,雪原并不苍凉,眸光所触及的,却是一个生机盎然的世界。 火旭缓步走到崖壁前,取出玉符,撩开枯藤,拂去冰雪,找出那块条形元晶片,将玉符嵌入其上的凹槽之中。 石门在闷响声中徐徐开启。 “嘿,原来这里有机关啊。”心境重归安宁的火芙又吃了一惊。 她紧随火旭步入门内,但见数盏紫晶灯应声而亮。 视线所过之处,无不是堆成山的绯源晶、黄源晶! 在紧邻左侧庐壁的地方,还码放着一摞乌亮乌亮的黑源晶,粗粗估摸一下,其重量应该不低于三百斤! 火芙直愣愣的立在那里,仿佛瞬间石化了,接下来,她眸光一闪,双肩急剧抖动起来。 “这可是一笔价值连城的巨财啊!不行,我真的要抽过去了!” 惊呼声中,火芙脚步踉跄,近前抚摸着表体光滑的各色源晶,不禁喜极而泣。 “咯咯咯······呜呜呜······”她转过身,望着火旭,笑声很快变成了呜咽声。 瞥见火旭轻轻抛来的玉符,她伸手接住,泪珠便在这一刻滑落下来。 “从今天起,这笔财富便属于火氏了,由你会同族中耆老支配。”火旭郑重其事的道。 “家族沉沦之际,是你站了出来,给了火氏翻盘重生的机会,堂兄,你······太难了!”火芙哽咽着道。 “其实非常容易,弄来这些财富,我没费多少功夫。”含笑摆摆手,火旭正色道:“倒是你,未来的担子极重,带领人才凋敝的火氏重新走向辉煌,这是一个异常严峻的挑战。” 擦干泪痕,火芙一脸肃然,挥尽杂念,心头唯一留存的意念,却是舍我其谁的使命感。 抬头扫一眼紫晶灯,然后盯着因元力云散尽而裸露的石质庐顶,火旭想到玄祖父残魂已逝,这里秘藏的功法、技法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迎来闭锁机关自动解锁的那一刻,顿觉得有些可惜。 他把视线投向长腿妹火芙,徐徐吩咐道: “拥有了玖珑气灶,你的修炼进度将会显著提速,五个月内晋为元师,再过半年时间晋为元烈,这是大概率事件,所以,你的未来一片光明。 只是······五哥天赋平平,这些年又被人呼来唤去打杂工,耽误了修炼,他此生很难有亮眼的修为,不过,只要舍得投入资源,五哥晋为元师还是有一线希望的。” 火芙连忙点头应承:“嗯。” “族中正值用人之际,你最好与耆老会商后尽早订出规划,现有元少一个也不能落下,大不了用钱砸,资源高配,我就不信他们的修炼生涯会在年满十六周岁时彻底终结! 还有那些元稚和即将进入启蒙期的孩童,都是火氏未来的有生力量,培养他们,这可是一项不容偷工减料的浩大工程啊。” “嗯。” 顿了顿,火旭一脸凝重的道:“择个日子将火珏大哥的遗骸迁回火氏墓葬群吧,不必再等了,我已知晓另一名元凶是谁,不过,灭杀此贼尚需过些时日。” 闻言,火芙心底顿时紧张起来,“堂兄,你自己千万要当心啊!” 心念一转,火芙如有所悟的道:“你婆婆妈妈说一大堆话,是不打算再回火氏族落了?” “唉,世事难料,洛菲城暗流汹涌,帝国基业板荡,我也不知道自己将被人间滚滚大潮卷向何方。”火旭苦笑道:“好在我对族人该做、能做的事都做了,从此了无牵挂。” “了无牵挂?”火芙追问道:“风飖呢?你放得下那个从元少院神秘消失的风飖?” 心底咯噔一沉,火旭的脸色骤然僵住。 曾经多少次梦回元少院,追忆他与她相依相随的青骢岁月,他总是默默的为她牵肠挂肚。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时政风云给往日的无瑕时光涂抹上了太多的迷彩,一切都变得不再单纯。 火旭早已分不清,自己内心深处究竟是渴望着与她重逢,还是隐藏着一个不曾冒头的暗念:各自安好! 这种近乎彼此撕扯的双重意向挺折磨人的,火旭不堪其扰,便强行放空心海,默默走向闭合的石门,途中回首道:“走吧,我陪你去墨山秘库寻找适配的大火诀功法和高阶技法。” 火芙快步跟上,“不用麻烦你,我一个人去也行。” “少啰嗦,那地方人杂,不安全。”石门重启时的轰鸣声几乎掩住了火旭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山间古道上,覆雪厚达一丈。 这里行人稀少。 为柴米油盐忙碌着的俗民出行时不会选择此路,对他们而言,如此深的积雪无异于难以逾越的天堑。 偶尔途经此地的元少或元士谁也不敢施展飞纵技能,他们没法做到踏雪无痕,落地时,很容易陷入雪中,直至没什么。” 转到火旭身前,铁虎吊着青眼泡的双目满含嘲讽的笑意,“若戴上面罩,便能听懂人话了,要不,你戴上面罩试试?” 耸耸肩,火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脸色一沉,铁虎换了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说话时,嗓子仿佛开了岔,冒出漏气般的杂音:“全拜你小子所赐,虎爷爷误服一整瓶疗伤药,没来得及洗髓,身体废了,再也不能享受床笫之欢了!” 闻言,火芙厌恶的偏过头去。 火旭想笑,忍得肚子痛,一把捂住下巴,似笑非笑的道:“没事,阁下身残志坚!铁氏三兄弟中,阁下可是排行老大的哟,背靠铁氏这棵大树,坐拥巨量财富,阁下何愁不能享受别的乐趣!” “钱也没了啊!”一张嘴几乎扁成了猩唇,铁虎苦着脸道:“虎爷爷无权动用家族财富,老大也没多少斤两啊!数十年来好不容易攒下一大笔私房钱,可就在你与北海少年谷丰的那场竞斗中,爷爷我一把梭哈,结果·····输麻了!” 火芙转过身,捧腹大笑。 火旭也笑,笑罢叹道:“人废了,钱没了,阁下的确是生无可恋,唉,既如此,倒不如比照死士自尽礼仪,强行引爆体内元力,砰的一下便完事了,什么痛苦也没有。” “不,我还想活,亲眼看见你死!”说这话时,铁虎猛的挺挺脑袋,把臃肿的脖子生生拉长了一截。 “那还废什么话呀?动手呗。”火旭双手环胸,从容的道。 “哈哈哈······”凝视火旭良久,铁虎大笑道:“别激爷爷,没用!想当初,踩死你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如今弄死你也非常容易,不过,要选对的地点对的时机,可惜现在时机不对,你小子在大帝陛下面前都露了脸,风光得很啊! 嗯,爷爷我有的是耐心,你便等死吧!” 撇撇嘴,火旭笑道:“你不敢杀我,我却敢杀你。” “杀你爷爷?你得有那个能耐啊!”指着火旭的鼻子喷了一句,铁虎飞身凌空,好像对这场嘴仗烦透了,一刻也不愿在此多呆。 要逃?想想当初击杀铁鹰时的情形,火旭故技重施道:“铁狮铁虎,胆小如鼠!” 铁虎猛的落地,背对着火旭、火芙,定在那里喘了半天粗气,然后一甩手,又想飞空。 “铁龙铁龙,扒粪臭虫!”火旭拉高嗓门道。 铁虎愤然转身,圆睁着怒目沉沉走来,咬牙道:“捏死你这只蚂蚁,再大的锅都由爷爷我一人顶着,与盟主无关!” 眼看就要开片了,火芙飞快解下披风,随手一扔,机敏的纵至铁虎身后。 铁虎驻足,偏头用眼角余光扫一眼火芙,忽然想起发生在水氏庄园的那场恶斗,不由得紧盯着火旭寒声道: “又是前后夹击!可惜,论实力,后面的小妮子比不上当初的你,你也远不如水榭老儿,想双双送死么?好啊,爷爷成全你们!” 话音未落,火芙已高高纵起,眸中寒芒直刺铁虎的后背。 “火灵掌!” 瞥见雪地上映出的米色光影,铁虎微微一怔:小妮子居然成了元士! 他反手凌厉挥出一道白色光束。 火旭瞬间匿踪,又闪电般现身,赶在那道白色光束掠出前,挥拳砸向铁虎的胸膛。 “火雷裂谷!” 高段元士?目睹身前迅猛逼近的两道米色光团,诧异间,铁虎挥出另一只手。 “轰!” “轰!” 两声震响,几乎发生在同一时刻,震响声中,铁虎只是打了几个趔趄,火芙却被狂暴的能量狠狠震飞,重重坠入冰湖之中,贴着冰面一路疾滑,滑出数百米远后才堪堪定住。 “嘎嘎嘎······”冰面连环开裂,顷刻间布满雕饰般的裂纹。 火旭的身体则被震得完全失控,凌空疾速旋转翻飞,两息之后摔在弯坡下的雪堆上。 身体砸开积雪,砰的一声触底,然后他被厚雪掩埋,体内气血翻涌,五脏错位。 外面响起铁虎的狂笑声:“哈哈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成了高段元士又如何?你怎会知道,爷爷我因祸得福,身子废了,修炼却精进良多,一不留神竟升为三星元师了!哈哈哈······”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七星飞剑 风飖身着艳丽红裙,立于格兰湖之畔,裙摆迎风飞舞,远远望去,那袭红裙像茫茫雪域上一簇跳动的火苗。 她久久凝视着冰封的格兰湖,双眸如星,透过其面罩下依然清亮的眸光,依稀可见眼底深凝的浩荡恨意。 心灵无垢,但经不住岁月留痕,自从被人强行带离五氏盟元少院后,好几拨陌生强者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个没完,不遗余力的揭秘与劝导,终于夺走了她的烂漫花季,却把深仇大恨植入她的心田。 两个多月以来,除了闭门修炼,她别无所事,一旦得闲,便深陷于仇恨之中难以自拔,并孤独的以灵魂直面一个从未见识过的罪恶世界。 经历了两过多月的肉体与灵魂的双重封闭之后,今天她第一次离开风氏族落。 多年以前,风飖尚未进入元稚院接受启蒙,那时的她,有一次随风凌偶然经过格兰湖畔。 望着一湖清水,深藏的记忆瞬间浮现,那片刻间的震撼令她永生难忘。 记忆中的她,居然生于水,且为一湖清水所养育! 风飖也分不清此行的目的是否与湖水有关,许是天意使然吧,抑或为了解答哲学三问: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可惜,冰封的格兰湖没能给她提供触景生情的契机。 不远处,一位短发劲装的中年人凝立于树下,以沉静的目光默默注视着风飖。 那是一个女人,年近四十,却生得浓眉大眼,膀阔腰圆,在一袭灰色紧身厚袍的映衬下,竟透着男人般的英武气概。 她是众多外来强者中,唯一让风飖发自内心尊敬的人,这名跟班似的强者可不是洛菲城随便哪个角落都能找到的阿猫阿狗,而是一位世间罕见的巅峰元宰。 “主上,该回去了。”雪树下,中年女人轻声提醒道。 任寒风送走无声的叹息,风飖眸光流转,一股摄人心魂的王者之气从中挥洒而出。 在她即将转身的那一刻,灵动的眸光与身形一道骤然凝住。 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而又异常熟悉的气味留住了她的脚步。 “火旭哥哥!”风飖动情的喃喃道。 面色一凛,那名中年女人犹豫再三,这才温声劝道:“世上谁有资格做主上的哥哥?尽是些凡夫俗子,无足轻重!恳请主上以神圣的信仰为念,超尘脱俗,切勿自降身份。” 风飖恍若未闻,眸光变得柔和而又忧郁。 穷尽目力,望着远处雪地上的三点人影,当两点小影猛然荡起,败絮般疾速飘向两个方向时,她焦急的回首,以孩子般的口吻央求道: “那边有我的故人,事态紧急,我必须赶过去,否则,我将留下一辈子的愧疚!裴姨,只此一回,从今往后,我一定听从您的教导,超尘脱俗,莫管闲事!” “主上!”短发中年女子惶恐至极,连忙礼道:“还望主上直呼在下的本名——裴都,哪怕将在下唤作‘裴护法’也好,可这声‘姨’,在下万死不敢当啊!” “裴护法,救人要紧啊!”风飖急得跺脚道。 “唉,冤孽!”本名叫裴都的中年女人轻叹一声,无奈的飞身凌空,挥手卷起风飖。 她并未腾出能量光团,此番飞身更像是元士的飞纵,只是这一纵,速度奇快,距离甚远。 两人十息之内便已抵达事发现场。 中年女人挥出一股绵厚能量,推送风飖掠向格兰湖畔,她自己则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瞬身至一座低矮的雪山上,凝立于雪山之巅,默默关注着风飖的动向。 若有危险,中年女人显然可以轻而易举的干涉底下发生的一切。 火芙趴在湖冰上,仰视空中,脑袋随头顶上快速移动的人影而不停扭动,看清那副面罩绷出的面部轮廓后,她喜出望外的道: “风飖,火旭埋在雪堆里,快去救他!” “你没事吧?”滑翔中的风飖问道。 “刚服下疗伤药,缓得过气来,死不了。”火芙答道。 那股绵厚能量散去之时,风飖刚好抵达湖畔。 她稳稳落在雪地上,盯着铁虎的背影,眸中泛起决绝的杀意。 要想搭救火旭,必须先杀此人! “愚蠢的小子,死透了吧?哈哈哈······谁叫你骨头痒招惹爷爷,爷爷一个即将背锅的人,今日便酣畅淋漓的爽一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脚将你的尸骸轰成烂泥!哈哈哈······” 铁虎面目狰狞,狂笑不止,叫骂不休,脸上每一个毛孔都淌着极度亢奋的意味。 一边笑一边骂,铁虎不紧不慢走向那堆如丘的积雪,忽闻身后传来人语声,回首一瞥,见一位蒙面女子从容落在离他约三十丈远的地方,星目如电。 风云的次女风飖?铁虎使劲揉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死丫头,凑什么热闹!就算你不怕死,也该想想你那个没用的父亲呀,你如此鲁莽,是嫌你爹的闷葫芦捂得不够严,尾巴夹得不够紧?”铁虎一脸困惑的道。 “你是将死之人,死人不会说话。”风飖寒声道。 “天啦!”铁虎举手望天,他不再亢奋,亦无愤怒,此刻充盈于内心的滋味,唯剩沮丧。 他好歹也是个三星元师,却连几个毛小子毛丫头都镇不住,尊严何存? 就在铁虎大感郁闷的时候,尖厉的啸声刺破长空,洁白的雪地上忽然映出流动着的三道金芒和四道火红剑影。 七星飞剑?! 瞥见凌空疾飞的三柄金剑、四柄火剑,铁虎心底顿时一寒。 传说中的七星飞剑属于修炼界的顶级技法,而能以元神御剑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可风氏日渐潦倒,实力低微,何来顶级技法?此女秋试的时候才升为九级元少,资质平平,何来超凡天赋? 纵有百般疑惑,但铁虎无暇多思,传说中的七星飞剑仅传承于皇族之内,其威力不容小觑,他大意不得。 从御剑时所散发的元力强度判断,此女应该刚步入七段元士境界不久,核心实力有限。 所以,与她斗技法绝非上策,以强悍元力硬轰方为正道! 三星元师对七段元士,凭硬实力足以碾压对方! 一念及此,铁虎不禁定下心来。 风飖双手掐印,处于半修炼状态,以元神力量导引七剑连星。 三柄金剑、四柄火剑凌空组成卉状,剑体高频震动。 在铁虎挥手之前,七剑忽然散开,化作七道流光。 一柄火剑无声暴掠,瞬间飞至铁虎头顶上方,笔直朝下,即将灌顶,铁虎连忙倒飞升空,挥出能量光束,重重轰向那柄火剑。 能量输送尚未达到极致程度,尖厉的啸声便划过耳际,铁虎偏头,却见一柄金剑闪着金芒,呼啸而来。 他仓促挥出另一道光束,轰向疾速掠近的那柄金剑。 两剑皆被元力冲击波震偏,但都没有坠落,各自飞回到它们原先所在的空域。 空中金芒闪亮,又有两柄金剑携刺耳啸声,从左右两侧袭来,铁虎被啸声扰得心烦意燥,不禁双手齐挥。 然而,两道能量光束刚刚掠出,头顶上方火影如魅,但见两柄火剑无声垂落,迅如电光。 铁虎慌忙倒飞,狼狈落地,心底怒不可遏。 七剑要么都带响,要么都不带响,如此倒也不难应付,可偏偏这些剑有的带响有的悄无声息,把他戏耍得手忙脚乱。 他怒挥双手,伞状能量云骤然腾起,直击长空,来袭的两柄金剑、两柄火剑顿时失控,一路狂乱翻转,飞至数里之外,相继破冰坠入格兰湖。 就连定在本位的三柄剑也被能量云狂暴轰落,坠地后深深插入冰雪之下。 没做任何停顿,铁虎鼓凸着充血的眼球,飞快取出双叉刀,挥手间,流光凝成的森白刀影离刀而出,然后从空中凌厉劈落。 “轰!” 白色能量流光撕裂大地,激起成堆积雪,形成一道蔚为壮观的冲天雪幕。 刚刚纵起的风飖被元力冲击波震飞,不过,一股雄浑能量悄然而至,护住她的身体,并托着她纵出十余丈远。 风飖落地后,传声忽至:“主上,那杂碎是一名三星元师,主上杀不了他,还是知难而退吧。” 风飖焦急的跺脚,她并非强者,不能传声,只得在心底喊道:“裴护法,快救人啊!” 传声又至:“主上放心,在下探查过了,那少年体征正常,没死,此刻大概在缓气,其骨龄刚满十六岁,如此年少,遭受三星元师近距离暴轰而无大碍,完全不可思议! 哦,气息、元压不可探测,他应该是被坊间传得神乎其神的非凡少年火旭吧?若是他,主上便多虑了。 那杂碎杀不死火旭,是否会被火旭反杀?主上不妨拭目以待。” 风飖将信将疑定在那里,远远望着山坡下的那堆积雪发愣。 铁虎对冰上的火芙和刚刚败退的风飖兴趣不大,他提着双叉刀,沉沉走向弯坡下的雪堆。 火芙缓过劲来,爬起身,踩冰疾滑至湖畔,就想冲向那堆积雪。 “哗!” 火旭跃出雪堆,平稳落地后,远远望一眼风飖,再看看驻足于湖畔的火芙,见她们无恙,便淡淡盯着一脸诧异的铁虎,眉毛一挑,唇角弯出一抹嘲讽的浅笑。 他的身体完好如初,只是体内两色气旋又小了一圈。 “小子,命真硬啊!”这番话仿佛直接出自铁虎的肺腑,带着震耳的磁性共鸣声。 “铁废人,你会死得很难看。”脑袋微倾,火旭玩味的笑道。 “草你麻逼!”怒骂声中,铁虎闪电般挥刀,森白刀影死死罩住火旭,凌空劈落,现场顿时狂飙突起,雪尘飞扬。 提前带着泄愤的爽感,铁虎狞目疾转,定睛望向刀影劈落之处。 然而,如幕的雪尘之下,早已空无一人。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反杀 “火旭,你终将为自己的愚蠢付出惨重代价,爷爷我不仅要碾碎你这条可怜虫,还会灭火氏全族!” 怒骂声中,铁虎连连挥刀,一时间,刀影森森,能量暴涌,塞满一块又一块空域。 “火锋死了,你的父母死了,你也将死,小子,你这一脉从此绝后!哈哈哈······” 铁虎拼命叫骂着,以其立足之地为中心,方圆数百米之内,无数道能量刀影连环炸裂,空中响声如雷,流光四溢。 元力冲击波卷起一地冰雪,飞快向四周扩散,逼得火芙重回冰上,也迫使风飖再退数十丈远。 只有在铁虎周遭极小的范围内,空间和地面才免遭暴戾能量的蹂躏。 火旭却在那个小小的安全地带突然现身,正对着铁虎的后背! 二人相距不过三米远。 火旭沉下神识,催动体内冰魄飞转,导引并不充裕的雷系能量元素朝本体气旋汇集。 暴掠而起的那一刻,他猛然挥拳,拳上凝出元素耦合下的米色光团。 “雷霆劫!” 接下来,奇异的一幕发生了,八段元士凝出的米色光团竟然像切豆腐一般,生生将一名三星元师的护体元力屏障切裂。 “爷爷我总算想明白了,荒野之中,实力为王,尔等三人一死,谁还知道你小子死于何人之手?爷爷犯不着为踩死一只蝼蚁背锅,哈······” 笑声戛然而止,铁虎好像被人一下子割断了喉咙,他的笑以“哈”开头,却以短促的“嘎”音骤然收住。 铁虎感受到了彻骨之寒,灵魂都在颤栗! 那是精纯的凛寒能量散发出的奇寒,深深透入其体内。 低级元师可以在极寒环境下存活半个小时,却经不住淬炼过的凛寒能量突然侵袭,而低级元师遭到淬炼过的凛寒能量直接透体,其后果绝对是毁灭性的。 于是,铁虎以自身为范本,向寥寥几名观众生动演示了一出速冻活人的好戏。 “轰!” 霹雳声中,火旭砸落双拳,将铁虎肥硕的身躯生生轰飞。 铁虎直挺挺的横飞,像一尊移动的雕像。 他全身冻透,凝固的眼球凸出眼眶之外,似在质问苍天大地;露在袍服之外的头部、颈部和双手如冒芽一般,仍在不断泛出冰晶与霜花。 “轰!” 雷霆劫后劲爆发,经络状闪电映于铁虎的头顶之上,雷声滚过一片狼藉的雪地,电闪雷鸣间,铁虎僵挺的躯体爆裂解体,飞散的碎屑撒落一地。 站在原先铁虎立足的地方,火旭咧着嘴,在袍服上用力擦拭双手手背。 流光消失,雪尘散尽,茫茫雪域一片宁静。 冰上的火芙,雪中的风飖各自直挺挺的杵在那里,目光呆滞,仿佛也被凛寒能量冻透了周身。 “好小子,杀人都杀成了一门艺术!” 雪山之巅,中年女子凝滞的眸光终于闪动起来,低喃一声,转而朝风飖传声道: “主上,忘记过去吧,不必叙旧,火旭与宫廷政要交往甚密,主上最好离他远点。” 蓦然醒神,风飖深望火旭一眼,决然的纵身腾空。 “飖儿!” 火旭微笑着狂奔过去。 他听见了,在他生死未卜之际,她突然现身,为了他,她不惜与三星元师铁虎舍命激战。 就凭这一点,一切疑虑都可抛诸脑后! 他什么都知道。 然而,就在他的头顶前方,风飖衣袂飘飘,一闪而过。 “保重!” 没有寒暄,没有叙旧,甚至没有往日里熟悉的亲昵称谓,她落地时,仅留下两个字,然后再次起纵。 望着那道火红的背影,火旭下意识的追了几步,又缓缓停下,大脑一片空白,空白的脑海里意念暗结,他忽然意识到,有一段弥足珍贵的经历,永远遗失在如梦的岁月里,不可回头! 他的视线终于偏离了那道火红的裙影,移向雪山上的凝立者。 凝立的中年女子飞下雪山,挥动无匹元力,从湖底或冰雪之下引出并聚拢七柄飞剑,远远推送给风飖。 仿佛对现场早先发生的事情都已了然于胸,那人双手齐挥,一手挥出橘色能量云沉向大地,一粒不留的荡起铁虎已经成渣的尸骸,令其瞬间烟消。 另一只手挥出能量匹练,凝出一副冰棺,再将火璟的遗骸连肉带染血的雪悉数卷起,以冰棺装殓。 随着能量匹练的闪电般下沉,那副冰棺转眼间便已深埋于雪地之下。 做完这一切,中年女子转过身,紧紧盯着火旭,目中并无恶意,却不乏冷意,连语气也如寒风般凛冽:“天赋虽高,奈何实力不济,做事容易留把柄,哼,往后最好谨言慎行,切莫连累旁人!” 听出了这番话的弦外之音,火旭从冰棺入土处收回目光,转视那名似男非男的绝世强者,默然以对。 他默默的目送两道身影飞远,直至她们消失在视野尽头。 寂寥的荒野中,唯有阳光念旧,钻出云层,慷慨泼洒下来,照亮了他失神的双眸。 云层重新遮蔽阳光之时,他关上心扉回神,一眼瞥见长腿妹立于他的身旁,正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你还好吧?”火芙问道。 回望一眼冰棺入土处,火旭反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理那个窝囊废的遗骸?” 火芙想了许久,最后一咬牙,断然道:“一名绝世强者亲手给他装殓,够风光了!便让他长眠于此吧,族墓容不下他的游魂。” “好。”火旭挥手道:“去墨山秘库。” ······ 墨山位于洛菲城南郊,北距翠山二十余里,其上布满由无数棵墨树组成的黑色森林,终年云雾缭绕。 站在高坡上,火旭眺望数里之外的墨山,但见坡度极缓的墨山被浮云半掩,原先墨染般的森林披上了皑皑白雪,远远望去,像一顶冒着炊烟,奇大无比的白色毡房。 很快,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有些不对劲啊,火芙。” “怎么啦?”火芙没看出墨山上的情形有何异常。 “快过去看看!”火旭语速极快的道。 纵过一大片冰封的沼泽地,二人来到墨山山脚下。 火芙急忙举头仰视,浑圆的山体上现出两名强者飞行的身影,但距离太远,看不清他们的面孔。 除此之外,其它地方似乎没什么异样。 “结界的流光消失了,这很诡异!”火旭小声道。 “啊······”火芙恍然大悟,不禁惊呼出声,又怕惊动了谁,便一把捂住嘴。 十余年前,五氏盟在此据山筑就五处秘库,分属于盟内五氏,各家秘库互不相通。为保秘库安全,全盟所有元宰合力布下结界。 因有结界,山体四周及顶上常有流光闪过。 可是,此刻流光不再,山顶一片空濛。 正当二人倍感诧异之际,两团紫光忽然从东方疾速掠来。 火旭拉着火芙就想随便找片雪林隐伏下来,无意间回首一瞥,却依稀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嘿嘿,是水姑姑和枫秋先生。”火旭如释重负的道。 “火旭!招呼也不打,纸信也不留,你独自出院,皮痒痒了是么!”水之湄和枫秋相继落地,前者双手叉腰,星目含嗔,扯开嗓子嚷道,可嘴角依然浮着一抹掩饰不住的笑。 较之于格蕾·萝丝,水之湄的确不善于表现怒戏,叉了腰,竖了眉,也扯大了嗓门,但她的样子还是没有威慑力。 不过,火旭可不想让水之湄当场把怒戏演砸。 瞟一眼一头雾水的火芙,他转移话题道:“水姑姑,大事不好,这里的结界有些不对劲,该不会被某位隐世强者给毁了吧?” “别瞎想。”思路冷不丁被人带偏,水之湄松开叉腰的手,缓下神色,顺着火旭的语意道:“此事三个时辰前便已传遍全盟,盟内强者一致认定,结界历时太久,能量溃散,大概失效了。” “失效?”火旭追问道:“那么多元宰合力筑下的结界,难道仅仅维持十余年就能失效?” “也不奇怪啊,当年筑下结界时,或许出了纰漏,众多元宰挥出的能量互有克制,彼此之间形成抵消,从而大大缩短了结界的寿命。”水之湄淡淡的道。 面色一凛,水之湄再次含嗔盯着火旭,拉高声调道:“东扯西拉干嘛?哼,今天我找你找得好苦,你休想蒙混过去!” 火旭笑道:“其实吧,出门前······我找过枫秋先生。” 枫秋一缩脖子,白了火旭一眼,旋即憨态可掬的笑道:“阿湄,他找我的时候,话不投机,我一生气,便进密室修炼去了,没再管他。” 一声“阿湄”的昵称早把水之湄的心都给融化了,她消了气,冲火旭缓声道:“你是来看结界的吗?” “不,我和堂妹火芙都打算进趟秘库,升级功法、技法。”火旭道。 “火芙?”水之湄这才把注意力移至长腿妹身上。 火芙身上的息元散药力早已消尽,水之湄随意一探,便探出了她的元压、气息。 “嗬,初段元士!” 见水之湄与火旭形同家人,火芙乖巧的道:“还请水姑姑多多关照。” “火芙即将出任火氏族长,往后的确需要水氏扶助。”火旭附和道。 “从今往后,水火一家,不必见外。”水之湄爽快的一口应承下来,旋即挥手道:“不是要升级功法、技法么?快去快回,我俩在此等着。” 水火一家?闻言,火旭心情不错,但听起来总觉得别扭。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四章 火氏秘库 巍峨的翼门门檐向外平伸出足足五丈远,外侧披雪,内侧则毫无遮掩的露出苍黄底色 站在檐下精美的雕花石板上,回望数百米之外的水之湄、枫秋,火芙这次低声吐出在心底搁得太久的疑问: “堂兄,这些日子,你一直呆在水氏族落?” “堂妹,别问此类问题。”火旭岔开话题道:“你应该仔细想想水氏部众的为人。水之芷一心向善;水之湄虽说嘴上不饶人,却也热心快肠;水之湄的未婚夫枫秋心眼不多,别看现在神神叨叨的,其实他原本是个心思极其简单的敞亮人。 再看水老头水榭和元少院那六个水氏元少,哪一个是奸佞之辈,刁滑之徒?如果说一个人不足以代表全族的话,那么,族中许多人都有如此相似的品行,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水氏站得直,行得正,在五氏盟立得住! 堂妹,火氏实力低微,你又没有成年,在铁、木两家都很强势的当下,还是需要外援的,而水氏是盟内唯一值得火氏信赖的一方。 往后族中如有过不去的坎,可找水氏求助,反过来,若水氏有意出面主持盟内大局,你要力挺,极力维护水族长的威信。” “哦。知道了。”火芙点头道。 结界失效,故而无需滴血穿越时空隧道,火芙取出秘库之钥,径直走到翼门前,将其插入特定的孔洞中转动九十度,旋即拔钥。 没有轰鸣声,厚达一丈的精钢门无声的缓缓开启。 二人入内,厚重的精钢门重新闭合的那一刻,库内紫晶灯齐亮。 深入山体的偌大秘库,除了八盏紫晶灯、顶上蒙着元力云的一块巨型古玉和供修炼用的三间密室,里面竟是空空如也。 “经族人代表入库核查确认,库藏源晶、药材、银币、祖传珠宝皆被洗劫一空,若非没人撼动得了数十名元宰合力结成的元力云,顶上那块价值连城的古玉怕是早已不复存在。”说这番话时,火芙心底涌起深深恨意。 “这一页已经翻过去了,不提也罢!”火旭倒不怎么惦记那笔失窃的库藏财富,“如今族中可支配的财富不亚于以往,火氏可以从头再来,前途一片光明。” “嗯!”火芙激动的应道。 较之于在玄火庐,在墨山秘库获取功法、技法的方式简便得多。 堂兄妹二人站在那块巨型古玉之下,各自沉下神识,唤醒休眠的元神,进入心斋状态。 片刻后,二人头顶上各有两片玉牒从元力云中飘落,凌空碎裂,化作齑粉。 火氏的大火诀基础功法固定,但在设计上因修炼者个体体征、禀赋的不同而略有差异,火氏修炼者只要获准进入秘库,便都能得到一种适配的大火诀功法。 功法分成千万类,总有一款适用于任意一名入库者。 至于技法嘛,一切随缘。 回神后,火芙兴奋的道:“功法升级了!此外,我还获取了高阶技法赤炎咒,咯咯咯······堂兄,你呢?” 除却跟踪火璟、恶战铁虎的那番糟糕经历,火芙今天真应了堂兄那句话:惊喜连连。 就连恶战铁虎的糟糕经历,此刻回味起来,让那个人见人厌的杂碎伏诛,其实也是一个惊喜。 她当然有理由兴奋莫名。 “天焰噬。”火旭淡淡的道。 他仍然拿不准大火诀功法对他是否有用,而天焰噬技法层级似乎并不高,在他往后的修炼生涯中,多了它不多,少了它不少。 “堂兄,咱们出库吧,水姑姑和那个枫秋先生大概等急了。”火芙心满意足的笑道。 用眷恋的目光深深打量着空荡荡的库房,火旭有些落寞的道:“你先走,水姑姑自会送你一程。与铁虎激战,我几乎耗光了体内元力,正好在库内密室完成修炼,补充能量。 转告水姑姑,让枫秋先生留下来等我即可,若枫秋先生急于修炼,也可离去,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这里是伯父带领族人,联合五氏筑就的泽被后世的浩大工程,他从十一岁那年开始,便常来此地默默守望,尽管最终守了个寂寞,但置身于这个留有无数记忆,寄托了太多情感的地方,他终究是没法做到挥一挥衣袖,说走就走。 捕捉到火旭眼中的那丝眷恋之情,不知为何,火芙鼻子一酸,瞬间泪目。 “堂兄,今日一别,从此天涯海角,你我怕是再难相见了吧?”双眸泪光闪闪,她轻咬薄唇道。 一位少年,仅比她大月份的少年,默默挑起如岳重担,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救家族于危殆之时,如此功德,赞以再多的溢美之词,也显得苍白无力。 此刻,唯有泣声方能代表最淳朴的心声! 想说的话早已说尽,火旭拿不准是否应该继续托大,装出老气横秋的样子教导即将就任的火氏族长。 他只知道,继告别元少院、火氏族落之后,这是他第三个必须郑重作别的地方。 别离此地,便意味着从此天涯孤旅。 他断然挥挥手,催堂妹速速离去,“记住,往后无论我是福是祸,是生是死,我都与火氏无关,族人一概不予认领! 此外,万不可向外人说起我与水氏的交情。走吧,别婆婆妈妈的!” 踟蹰半天,火芙强忍着眼泪转身,摁动门边开关,在精钢门重启,天光乍现的那一刻,把两滴晶莹的泪珠洒落在扑面而来的寒风里······ 默然良久,火旭推门进入外侧那间密室。 物灵内存放着少许源晶、水之湄赠送的十瓶百草液和一坛自备熟水,有了这些修炼必备之物,一年之内,他完全能够做到每日不辍的坚持常规修炼。 瞥一眼悬吊着的元晶钵和地上熟悉的火焰图案,火旭取出那坛熟水和一小块黄源晶、一瓶百草液,将黄源晶置于制式元晶钵内,洒上九滴百草液、九滴熟水。 然后解袍,捧钵立于火焰图案之上,进入心斋、坐忘状态。 意念催动之下,大火诀功法萌动。 他的体表很快亮起黄白相间的浮光,氤氲之气绕体凝结,水雾弥漫间,反射出紫晶灯之光,经色彩混合后,向库顶投去斑斓如幻的光影。 精灵般的掠影蜂拥而至,发出密集而又细微的啸声。 有大火诀加持,与上次修炼相比,他此番修炼吸纳、淬炼能量的速度倍增,元力过载强度骤然加大······ 元神遨游于无垠的星河,飞速靠近那片太素之境。 曾经的太素之境早已变得一片混沌,这个混沌世界浮着纹理般的幻象,像一颗无比壮阔的初萌天心。 而在混沌世界的周遭,时空曲率放大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他的视界游离于空间之外,可以观察如水流逝的时间。 凝视着那个终结了他前世生命的无极界域,火旭的灵魂蠢蠢欲动,似想影印前世的整段成长经历。 一道天幕突然垂下,横亘于前,遮蔽了半个视界。 他窥不透天幕后的重重玄机。 冲破天幕,便能实现彻悟,并引发元神成体系的深度觉醒。 然而,眼下的他还太过渺小,根本无法撼动天幕的磅礴之威,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 气田上的震感适时传来。 还好,他突破了,成了一名九段元士! 啸声歇止,火旭结束修炼,穿好袍服,拉门走出那间密室,再次浏览空荡荡的库房。 “呼,呼······” 耳边响起及其细微的声响,像风声,火旭不由得怔住:封闭的秘库之内,风从何来? 他抬头望向库顶,发觉定时开阀的换气孔此刻处于关闭状态,那里没有声响。 倾耳静听片刻,火旭断定细微声响来自里侧那间密室。 快步奔去,一把推开门,定睛一看,眼前的情景顿时将他整个人惊得如遭雷击。 一个奇怪的洞口骇然现于密室内侧墙壁上! 那个直径超过两米的巨大洞口上挨库顶,下着地面,横切面呈非常规则的圆形。 火旭轻手轻脚近前,脑袋刚靠近洞口,气流便掀起了他的额发,风声随之放大,变得清晰可闻。 眸光透光深邃的黑暗,投入洞内,火旭意识到,前面是一条宽大的洞道,洞底与地面平行。 他取出紫光笔,对准洞口摁亮,但见洞道一路笔直延伸,不知何处是尽头。 此洞显然不是当年伯父率族中强者留下的遗作,否则,内侧这间密室便不会存在。 再说,族中强者谁吃饱了撑的凿出这么一条容易引起五氏相护猜疑,且明显违和的黑暗洞道? 然而,如果说此洞是某位族外强者事后暗中开凿的,那也太骇人听闻了! 若是人力所为,洞外本该堆满碎钢碎石,可那间密室明明非常干净啊? 走入洞中,用紫光笔照亮洞壁,他发现精钢和岩石切面都非常光滑,如同打磨过一般。 摸摸洞壁,其上一尘不染,此洞显然刚开凿不久。 诡异的是,一路走来,竟然看不见一块被人切割下的精钢或岩石,连一粒残屑也没有! 谁有此等鬼斧神工? 火旭诧异的呆立洞中,脑中闪过此道疑问,忽然面色一震,似乎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飞快摁熄紫光笔,脱去那身无徽标袍服,收起,转而从物灵内取出一件四段元士黑袍,匆匆换上,然后手摸洞壁,小心翼翼的走进洞道深处。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五章 诡秘洞道 火旭渐渐适应了洞道内的黑暗。 无需照明,也不用扶壁,他在幽深的洞道中从容穿行。 光线仿佛随时辰的递进而不断调亮,他像个黎明时分的夜行者,虽不能对周遭环境一览无余,但穷尽目力,仍辨得清洞道的大致轮廓,甚至隐约看见了笔直的洞道突然现出弯折的弧度。 光滑的石壁发出朦胧寒光,宛如浩渺星河投下的淡淡星光。 转过弯道,前方豁然开朗,那方闪动着点点光影的开阔地带,赫然是一处深嵌于山体之内的秘密洞府! 洞府一侧,又现出一个洞口,洞口之内,灯火通明。 “谁?” 喝问声中,一道身影背对着灯火,从洞口飞快掠出,凌空悬浮于洞府最过,他的两次竞斗表现十分惊艳,轰动了整个洛菲城。 凡木氏强者、元士、元少,往后务必好生对待火旭,切莫拿他当外人!” “是,夫人。”八名强者齐齐应道,转而朝火旭施礼:“火公子,幸会。” “幸会。”火旭礼道。 木氏库房内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四十多名元少呼啦啦奔出洞口,居前的木露惊喜的叫道:“火旭,原来是你啊!” 瞥见一大群昔日的同学,火旭笑道:“嗬,好家伙,没想到你们也在秘库之中!早知道这样,我便该早点喊你们出来见面啊。” 那群木氏元少有点受宠若惊的齐齐发笑。 一名叫木茜的少女飞快瞟火旭一眼,旋即略显羞涩的垂首笑道:“冬试将至,今天是帝国法定的元少脱蒙日,所以我们木氏的六级、七级、八级元少全都来了。” 法定的元少脱蒙日?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火旭连忙回以一笑,“这么巧?我也是来脱蒙的!” 每年冬试前倒数第五日,是帝国法定的元少脱蒙日,这一天,帝国各元少院六级以上元少都会在本族或本家强者的带领下,以次级功法、技法取代启蒙功法、技法,故而称之为“脱蒙”。 一般来说,九级元少和新晋元士都在上年度脱蒙了,所以,木森不在这群元少之列。 而火旭和堂妹火芙有点悲催,他们去年便找过火璟,请求脱蒙,却被火璟借故敷衍了过去。 不过,他和堂妹也算好事多磨,今日入库可以免受限制,所获技法竟是远胜于次级技法的高级技法。 听闻火旭是来脱蒙的,楼瑗顿时挥走了心底最后一丝疑问,貌似关切的嘱咐道:“小旭啊,别看了,没人能把这些洞道、洞府看明白,反正五氏都没有蒙受损失,便只当它是某种自然现象好了,回去吧。” 火旭可不像楼瑗那般心大,不查出点蛛丝马迹,他岂肯轻言放弃? 于是,火旭找了个还算合力的借口:“木夫人,我还想去铁氏秘库那边瞧瞧。” 楼瑗眸光微凝,沉吟间,眼底渐渐浮起一抹深意,她压低声音,几乎是以怂恿的口吻道:“据说,铁氏的库藏颇为壮观,其中不乏价值连城的珍品,而且,那边有来历不明的神秘人出没,的确值得一看啊!” 在火旭辞别众人,转身方走出丈远之时,楼瑗便急忙挥手示意众人噤声,并经由洞口悄悄回到库房。 无需回首,火旭即能嗅出空气里异样的味道。 那种渴望着出点事,以便遗祸江东的小心机,早已欲掩还休的浮现于楼瑗的眼底。 “女人啊,太感性,拱火的戏份还差点火候!” 暗中感慨一番,他撇嘴冷笑,然后信步而走,视线在洞府的每一个角落里来回搜寻或长时间驻留。 他追寻着幽灵的踪迹,还要时刻准备着与狼共舞。 前方灯火辉煌,一道挺拔的人影凝立于灯光之下,那双精光闪动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直视着愈走愈近的火旭。 是铁狮! 没有退缩,亦无惧意,火旭阔步近前。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又见三彩强光 “火旭!” 铁狮难以置信的瞠目,接下来,如同狼嗅到了血腥味,因为兴奋莫名,他原本还算周正的五官扭曲变形,戾气自眼底倏然腾起。 “你一个人就敢在诡秘的洞府中穿行?”铁狮冷道。 “嘿嘿,不是一个人!原本在查看盗洞,后来遇上木夫人,她让我过来这边看看,她说,若看见了有趣之事,不妨大叫一声,发出信号,让木氏强者也来瞧瞧热闹。”火旭镇定自若的道。 “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目中精光顿时散尽,铁虎整个人都蔫了下来,暗中咬牙切齿良久,才重重吐出余下的两个字:“忒毒!” 火旭乘机瞟一眼射出灯光的洞口,只见洞内现出库房一隅,数名陌生强者聚在一起耳语,其中竟然有三名低级元烈! 他有些拿不准,铁、木双方都有陌生强者前来亮相,这究竟是出于巧合,还是在故意展示肌肉! 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便是盟内两个最大且实力相近的家族,都在暗中积蓄力量,极力招揽一切可供驱使的强者。 终有一天,二者将迎面碰撞,一决高下。 铁狮立马换了一副面孔,惺惺作态的道:“火旭小友,秋试那天,铁氏也是受了某些奸诈之徒的谎言蒙蔽,对火氏有所误会,当时盟主拿盟规说事,并非刻意针对你。 哦,你如今风头正劲,能入皇后殿下青眼,能上灵隐山陛见,凭这等能耐,你就没有想过翻翻旧账?” 小友?火旭不由得一怔,他刚在格兰湖畔杀了铁虎,一转眼便在墨山洞府中与铁狮称朋唤友,这剧情也太魔幻了。 不得不说,世界真奇妙! “阁下方才不是说清楚了么?当时铁代盟主是受了别人的蒙蔽,既如此,往事便该翻篇了,我在外漂泊数月,现在连火氏族落都不能回,哪还有闲情逸致搭理五氏盟的破事!”火旭平静的道。 “呵呵,有此大胸襟,也不容易,往后或许能混出个人样来!”铁狮不咸不淡的道。 火旭明面上笑而不语,暗地里则在骂娘:我又不是楼瑗,哪来的大胸襟?我喜欢睚眦必报,你特么就等着挺尸吧! “这些洞道、洞府不像是盗洞,不少强者都查看过,却看不出任何端倪,你若感兴趣,自可看个够,只是······洞道幽深黑暗,天知道是否有怪人异兽藏匿其间,一个人行走怕是要吹口哨壮胆啊。 好自为之!” 丢下此言,铁狮兀自走向洞口,身板遮住了一洞灯火。 就在火旭转身即将前行的那一刻,一道极其细微的声响划过他的耳际,声源似乎来自不远处,像轻细的风声,又如剑啸的余吟。 移目望去,只是匆匆一瞥,火旭便如触电一般,身躯一震,整个人直愣愣的定在那里,双脚再也挪不动分毫。 二十多米远处,微弱的光线下,依稀可见一道人影悬空贴在洞府石壁上,乍看之下,疑似投影。 可那不是投影,分明是某个人真实的身形。 一件看不清颜色的宽大袍服迎风微动,其下的衣摆呈扇状散开,袍服上的斗篷完全遮住了那人的脑袋,可在斗篷的偏上部位,两点星光微闪。 准确的讲,那是两道深邃的目光。 “阁下是谁?”火旭沉声道,心底顿时泛起某种被他压制至今的预感。 四十多名铁氏元少却在这个时候呼啦啦奔出洞口,围着火旭,纷纷投出崇拜的眼神。 “火旭,真的是你!”铁川率先发声。 见火旭不应,且紧紧盯着洞府侧前方,神情仿若入定了一般,这群少男少女便顺着他的视线,移目望去。 “啊!” “谁!” 众人吓得腿肚子发颤,现场响起连串的惊叫声、喝问声。 那名挂壁者仅以透过斗篷的微亮眸光直直对着火旭,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破风声中,包括铁狮在内,七名强者相继掠出洞口,齐齐盯着挂壁者,如临大敌。 “阁下是谁!”铁狮喝问道。 这声断喝壮了怂人胆,于是,好几名元少相继取出紫光笔,摁亮,对准挂壁者照射。 那人顿时完完全全暴露在聚光灯下。 精致而又怪异的袍服,宽幅广袖,上有斗篷,通体碧翠如翡。 还有那双彩瞳,迎光而亮······ 屏住呼吸,火旭几欲窒息,一颗心却在突突个不停。 毫无疑问,挂壁者绝对就是那位被迭梦花花粉麻痹,并在火旭即将坠入苦难深渊之时,帮他解除物灵压制,恢复受损气灶,让他重获新生的神秘人! 可是,算算时间,神秘人至今最多只能淅去三成迭梦花药力,相应的,他所恢复的行动能力也仅有三成,那么,他是如何从莹山一带来到墨山的? 若说墨山洞道、洞府出自此人之手,在元力严重受制的情况下,他又是如何完成如此浩大工程的? 潜入五氏秘库,意图何在? 脑中闪过一道道疑问,火旭却是默然不语,本能告诉他,当着铁狮的面,还是装作与神秘人形同陌路比较稳妥。 即便静止未动,那人依然给洞府带来了轻微的能量扰动,扑鼻的异香随呼吸吐出,如缕异彩随那人的眸光掠向四周。 神秘人静静打量着周遭的一切,浩荡威压就在这寂然无声中悄然形成,并迅速放大,威压之下,众人体内不禁气血翻涌。 唯有火旭一切如常。 “呼!” 不见那人挥手,一声细如风声的轻吟过后,几名元少手中的紫光笔皆化作烟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极度惊骇之下,四十余名元少一时间魂不附体,回神后一窝蜂似的的往后奔逃。 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就在洞道内弥漫开来,七名凝神以待的强者极力保持镇静,但恐怖的威压正在一点一滴的销蚀他们并不坚强的抵抗意志。 “阁下想干什么!”铁狮色厉内荏的大叫道。 一道仿佛经过了变声处理、疑似天外来音的声音便在此刻响起: “可怜的蛮荒人,据山筑成如此庞大的洞库,所藏功法、技法却尽是垃圾,哼,以垃圾为宝,愚蠢至极!” 声音落下,七名强者无不惊骇欲绝,莫说挥手发动攻击,他们就连亮出武器的勇气也没有。 火旭心念电转,飞快解读着这番话所透露出来的一切信息。 此人已变相承认,墨山山体之内的洞道、洞府皆出自他一人之手。 直呼五氏盟强者为蛮荒人,这无意间标注了其身份特征,几乎可以排除掉他是羲和强者的可能性。 而将库藏功法、技法轻蔑的称为垃圾,则表明此人已透过许多元宰合力布下的元力云,探明了所有库藏功法、技法,那么,尽管元力受制,行动受限,他仍能展露出如此惊人的实力,其阶层之高,可想而知!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啊!”火旭心底喃喃道。 忽然,那道人影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飘离石壁,挥手之间,红蓝黄三彩强光乍现。 三彩光束迅猛击向洞府顶端,短促而又异常沉闷的开石声中,整个山体随之剧烈摇晃起来。 一条垂直洞道瞬间凿成,天光自洞顶撒下之时,那人闪电般穿洞而出。 洞府内的空气陡然抽空,七名强者被强劲的引力连串带起,钻入那条新凿的洞道。 火旭的身体仿佛被一团温软的海绵包裹着,稳稳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如潮水卷来的鱼群一般,四十余名铁氏元少全部倒地,被强劲的引力生生吸了回来。 引力也殃及了水氏数十名元少,他们紧随铁氏元少之后,集体倒地,串珠似的如潮涌来。 “咚!咚!咚······” 七名强者接连从垂直洞道中掉落。 铁狮狼狈起身,仍不忘拿言语挽尊:“那人绝对是元昊,举世无双!” 一眼瞥见稳如磐石的火旭,脸上浮起分尬意,铁狮厉声道:“你为何没事!” “我也想不明白,谁特么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火旭爆了声粗口。 他懒得继续搭理铁狮,眸光一凝,飞快判明洞府的方位,然后朝洞府前方狂奔而去。 近百名元少相继爬起身,追在火旭屁股后面,一路狂纵。 “快追!那可是举世无双的元昊啊,不见见他的真容,遗憾终身!”有人兴奋的高喊道。 火旭一口气奔出洞外,立于墨山半山腰一处平台之上,视线刚刚触及东方天空上的一点人影,便被山顶上壮观的一幕拉了回来。 一道瑰丽的三彩能量光束映于天际,余晖经久不散,驱散了遍野的丝雾,染彩了遍山的积雪。 那道三彩强光不再是一闪即逝,而是先掠向高空,再以抛物线形状下拐,将巨量土石运至人迹罕至的翠山山谷之中。 强光划出的弧线异常醒目,疑似天边的三彩虹。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人不轻狂枉少年 火旭愣在那里,心底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不是没有怀疑过神秘人与翠山之事的关联性,但每当疑心初萌,他便断然将疑念挥走。 然而,此时此刻,神秘人挥出的三彩强光尚未散尽,其余晖仍浮于天际,以无可辩驳的事实告诉世人,他就是翠山悬案的当事者! 洛菲城内,万人空巷。 视野开阔的广场、街角人满为患。 纷纷扬扬的惊呼声、热议声中,越来越多的都城人或推开窗叶,或登上阳台、屋得颇有底气。 “枫秋先生,想必阿湄······” “不,是我的阿湄,你不能乱叫!”枫秋有点急眼了。 “好吧,你的阿湄。”火旭改口道:“想必你的阿湄比我更有兴趣解开翠山之秘。方才你也看见了,真真切切的三彩强光啊,那名神秘强者大概与翠山之事脱不了干系。 追上神秘强者,或能从他那里揭开北征真相,此事关系到能否弄清火氏、水氏北征强者的真实遭遇和确切下落,所以,我非去不可!” 枫秋想了想,一下子变回了当初爱笑的模样,“嘿嘿嘿······小旭,你说得对,我陪你去。” 摊开双手,火旭做了个非常夸张的吃惊表情,“天啦,你疯了吗!神秘人很强大耶,碰见我们这帮毛小子毛丫头,他肯定不忍用强,而你不同,一位大叔,又是元烈强者,神秘人一旦生恼,绝对会拿你当开胃点心! 想想明年开年第一天的大喜日子吧,这个时候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一切都不可挽回,之湄姑姑与你阴阳两隔,不得已改嫁,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枫秋一脑子浆糊,挠着后脑勺嘟囔道:“我就坐个飞艇,怎么就三长两短了呢?阿湄怎么就会忘记我,不得已改嫁?谁敢逼她啊!” “想不明白是吧?那便多想想。”火旭挥挥手,转身走向飞艇。 远处的铁狮用阴沉沉的目光盯着枫秋,二人虽未谋面,但铁狮早听说过水氏多了位元烈姑爷,故而不难对上号。 见枫秋与火旭交头接耳低语半天,似乎相识已久,铁狮心底颇为不爽。 另一边,楼瑗亲眼目睹枫秋与火旭同框了,不禁忆及那天在水氏庄园与某个蒙面人以言辞交锋的场景,顿时恍然大悟。 强忍着被人讹走一笔巨财后的锥心之痛,楼瑗飞快转视火旭,眸中闪动着阴毒的光芒。 不过,当她无意间碰见铁狮的目光之后,当即一脸厌恶的别过头去。 山谷中,火旭登上飞艇,清脆的鸣笛声中,舱门关闭,无须滑行,飞艇直接升空。 楼瑗、铁狮见状大急,几乎是同时叫道:“危险!回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追逐之旅 在一阵极其轻微的晃动中,飞艇离地,冲上数百米高的空中。 紧挨着铁川,火旭坐在驾驶舱内,透过全透明玻璃窗,可见湛蓝的晴空万里无云,阳光普照大地,雪原蒙着一层淡淡的金辉,素雅中透出几分妖娆。 “呜嗬!”后舱的少年们又开始疯狂呐喊。 就在对未知风险的选择性遗忘中,三十一名少男少女开启了长途漫漫的追逐之旅。 上有深邃的碧空,下有无垠的雪原,就在这纯净的蓝白两色世界里,涂彩飞艇尾随遥远天边那点若隐若现的小影,极速飞行。 铁川吹着口哨,双手在三排按钮上花式轻点翻飞,极力炫耀着娴熟的操控技能,当飞艇进入高速稳定飞行状态后,他启用自动飞控模式,然后撤了手,取出两听罐装热饮,递一听给火旭,另一听自用。 喝着热饮,看看窗外雪景,火旭悠然回头张望。 后舱内,少男少女们挥手摆头整齐打着节拍,唱着一首充满青春气息的欢快歌谣,俨然忘了此行的初衷。 隔窗碰见火旭的目光,他们无不投来会心的一笑。 没有了成人们的深重心机,这间被透明玻璃隔开的橄榄型艇舱,便不失为一个真实的童话世界。 回过头来,望着铁川那张笑脸,火旭问道:“铁川,你天赋不错,早就成九级元少了吧?” “若不出所料,冬试的时候,我极有可能晋为初段元士!据说,木露也是如此。”铁川笑道。 “嗬,好家伙,你牛,恭喜啊!”火旭略显吃惊的道。 铁川笑道合不拢嘴,连连摆手道:“总算没有辜负几位教习的殷切期望,讲真的,我非常高兴,不过,没法跟你比,你可是咱们五氏盟元少院的标杆和骄傲啊!” 火旭也笑,“这没法比啊,我记得,再过半年时间你才年满十六岁,而已满十六岁的我,半年前仅是一名七级元少。” 铁川有些腼腆的笑道:“嘿嘿嘿······火旭,我知道,你在抬举我!”抬头一脸崇拜的望着火旭,续道:“听云教习说,你天赋异禀,却又受到天枷桎梏,一身异禀曾无从展露。 好在秋试之后,天枷自动崩解,你得以解脱,所以修炼起来一路突飞猛进,往后你的修炼成就必将旷古烁今,无人可比!” 天枷?火旭不禁目光一斜,他万万没有想到首席教习云熙也喜欢充当段子手,只是·······这段子实在是编得离谱! 尽管嘴上一个劲的自谦,但得到火旭的肯定,铁川不禁满心欢喜,笑声连连中,忽然目光微闪,他若有所思的蹙眉,神色转趋黯然。 “铁山、木森二人已经辍学,修炼生涯彻底终止了。”铁川低声道。 “为什么?”火旭颇感意外的道。 “那次竞斗,他们惨败于北海少年,回来后都······舍了正道,过量服用丹药强行提升突破速度,结果遭药力反噬,废了。”铁川不无惋惜的道。 铁山、木森都废了?闻言,火旭凝眸,心底没有泄愤般的快意,亦无怜悯,他淡然望向窗外,就像挥走一缕过眼烟云那样,迅速挥尽脑中关于往日恩怨的一丝残念。 “我不明白,大家同为盟友,五氏之间何来那么多是是非非?天下明明很大啊,盯着小小的五氏盟拼命内斗,有意思吗?”铁川发罢牢骚,神色转趋坚毅,“火旭,铁氏多数元少都和我一样,以你为荣,此生绝不与你为敌。” 火旭不知道该说什么,沉吟半晌,拍拍铁川的肩膀道:“相信我,你将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快看,元昊强者啊!”一名铁氏少女全身贴在透明玻璃上,目视驾驶舱外的空中,既兴奋又略显紧张的惊呼道。 顺着她的视线,火旭飞快移目,只见飞艇正前方数百米远处,神秘人那袭怪异的宽大袍服如风筝一般飘在空中。 他既能加速拉开与飞艇的距离,又能减速等待飞艇慢慢靠近,便在加速与减速交替间,数息之后,他与飞艇依然保持着原有的距离。 那人身下没有光团,宽袍半掩的双脚亦悬垂不动。 三十一名少男少女,谁都知道元昊强者无须腾起光团,即能凌空飞越,这叫“深空信步”。 不过,大概只有火旭一人知道,元昊的深空信步须交替移动双脚,每踏出一步便能跨出数十里之遥,每一步都会在空中留下一道维持十息不散的金色脚印。 神秘人既不动脚,又没留下脚印,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不是世人眼中的元昊强者,其实力却明显在元昊之上! 而亘古以来,等阶高于元昊的羲和强者并不存在! “他到底来自何方啊?”火旭暗自问道。 想到那人在迭梦花药力仅淅去不足三成,元力严重受制的情况下,仍能展露如此逆天技能,火旭的思绪顿时一片凌乱。 忽然,神秘人急剧降速,待飞艇靠近,他一闪身贴在窗外,与飞艇等速飞行。 宽大的碧翠袍服几乎遮断了艇内所有人的视野,隔着斗篷,一双熠熠闪动的彩色眸光正对着驾驶舱内的火旭。 “啊!” 舱内惊叫声四起。 铁川不敢直视窗外,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那名紧贴玻璃门的少女瘫软于地,差点没一下子抽过去。 后舱里的其他少男少女全都定在座上瑟瑟发抖。 他们终于感受到了那种钻入骨髓,直抵灵魂深处的极致恐惧。 火旭平静如常,没法说话,他便含笑朝神秘人挥挥手。 那双斗篷内的彩瞳忽闪个不停,却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连同遮窗宽袍倏然消失。 神秘人加速飞离飞艇,少男少女们长出一口气,纷纷抬手抚胸,安抚那颗突突欲爆的心脏。 “看,那是什么!” 半息之后,伴随着一声惊呼,少男少女们齐齐举目望向飞艇正前方。 数里之外,空间仿佛被一股逆天之力陡然撕裂,现出一大团破絮般的深黄色光斑,光斑簇拥的,却是一个方形黑点,远远望去,像是某个异空间的洞口。 “他想干嘛呀?”好奇心终于战胜了恐惧,一名叫木樾的少女怔怔的问道。 飞艇内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此等异像,为他们平生所仅见,此前连听闻都不曾有过! 火旭凝神盯着那道光斑环绕下的黑点,魂海中隐约映出一组镜像,这不是元神层面的深度觉醒,而是某种遗失记忆的模糊再现。 在神人中界,好像有种飞遁技法,名叫“空间折叠”,飞遁者握拳之间,便能将从此地到彼处的一大片空间捏合在一起,其身体瞬间位移至数百里、数千里乃至上万里之外······ 魂海镜像一闪即逝,火旭很快回神,一眼瞥见神秘人疾速飞入黑点之内,又被黑点猛然弹出。 目睹这一幕,火旭意识到,那人本可以轻松遁去,却受迭梦花药力抑制,没法完美的施展“空间折叠”技法。 风暴狂卷之下,那袭宽袍离开神秘人的身体,飘然坠落。 随着飞艇与神秘人的距离再度拉近,磅礴天力仿佛刹那间便弥合了撕裂的空间,光斑和黑点一转眼都消失殆尽。 而一道窈窕至极的身影,在明净的天色下,愈来愈清晰的映入三十一名少男少女的眼帘。 “啊,女的!” “啊,她的年纪好像与咱们相仿,天啦,世上居然有如此年少的元昊!” “啊,好苗条,好美,好强大!” 后舱里的少男少女们仿若活在梦中,无不是呆呆愣愣的,只能发出梦呓般的惊叫。 火旭心底也是震骇不已。 褪去宽袍的神秘人悬停于空中,身着一袭紧致的碎花素袍,胸以下部位几乎都是腿,身材苗条而又凹凸有致。 一双占据面部三分之一部位的大彩瞳,嵌在洁白胜玉的脸上,眸光缤纷流转,只是分不清其间的意味是万种风情还是千般幽怨。 后舱数名少年下意识的打开腕机,弹出荧屏,对准那道婀娜多姿的身影竞相抢拍,急于留存这个动人的瞬间。 那双绝美彩瞳闪着恍如来自浩瀚星空的瑰丽光芒,令舱内众多少年兴奋莫名,他们兴奋尖叫之余,又难以抑制内心持续加剧的紧张感。 兴奋感爆棚,紧张感加剧,就是这样矛盾的心理,驱使着三十名少男少女深陷欲罢不能的亢奋境地。 瞥一眼愈来愈近的飞艇,彩瞳女身形疾转,曼妙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如流星一般飞速掠向远方。 “啊!” 只有一声短促的惊呼,为那道远去的曼妙人影伴奏。 舱内,除了引擎轻微的轰鸣,再无任何声响,呆坐的少男少女们目光失神,似已集体入梦。 飞艇下方,夕阳晚照,雪峰连绵。 “铁川,到庞普高原了吗?”火旭幽然问道。 打了个激灵,铁川如梦初醒的道:“底下是庞普高原,再往东飞,便该进入濒海地带了。” “择地降落吧,濒海地带常年风暴不断,贸然飞往那里,非常危险。”火旭有些郁闷的道。 “不追了?”铁川难以置信的问道。 火旭眯眼望着底下连绵的雪峰,道:“此刻,她大概人在海上,我们降落后,看看能否就地宿营,明早徒步穿越滨海山脉,去寻找她的踪迹,这样做比较安全。” “好吧。”铁川无奈的道,旋即摁住按钮,关闭引擎,让飞艇进入减速滑翔状态。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九章 雪域历险 飞艇在茫茫雪海上空低速滑翔。 铁川启动探测仪探明下方一大片雪域的地质状况,选择一处覆雪较浅,下有砂岩地表的开阔平地,操纵飞艇悬停。 飞艇徐徐降落,着地后经过一阵短暂的下陷,然后稳稳停住。 木露“砰”的一声推开玻璃门,闯进驾驶舱,冲铁川劈头盖脸的质问道:“大家都在兴头上,你却让飞艇突然降落下来,几个意思啊?不追那名诡秘强者啦!” 有火旭的授意托底,铁川倒不失沉稳,他缓缓转过身,故作老成的道:“瞧你,还是长不大容易冲动,再往前飞,越过濒海山脉,无时不在的风暴会将飞艇撕碎,我可不像你,我得替几十人的生命安全着想!” 火旭微微偏头,冲木露笑道:“那人一路东飞,也不转向,这足以证明她的最终目的地就是没有人烟的大海,既然远道而来,她便不太可能在短时间内离开大海。 天色已晚,我们就地宿营,明早徒步翻越濒海山脉,抵近海滨一带寻找她的下落,应该还来得及。” 见火旭如此说,木露不好意思再发怨言,当即展颜一笑,转身回到后舱。 后舱里的少男少女们谁也无心质疑火旭的决定是否明智,不过,他们仍有牢骚要发。 “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宿营,好无聊啊!” “平生头一次在野外宿营,没什么经验呐,夜里该不会被冻僵,化作一尊雪域冰人啊?” “谁有零食?救济一下,快馋哭了。” 少男少女们七嘴八舌的或抱怨或闲扯,消磨着无聊的时光,谁都没有兴趣浏览一下雪域风景。 “铁川,打开艇载视频,看看洛菲城最新的新闻动态。”火旭若有所思道。 “我来!”后舱一名叫木烨的少年兴冲冲的道。 木烨按下腕机开关,弹出一方面积足有一平米大的荧屏,荧屏上很快映出一名中年女子半身像,她义正辞严的声音顿时塞满整个艇舱。 “帝国理藩院正卿古蔺·浩波发表严正声明,严厉谴责岩郡、沃兰郡豪族狂悖谋逆,祸乱天下的无耻行径······” “帝国理藩院发布紧急动员令,要求都城和外郡各宗门所有强者、元士从即日起居家待命,随时听从帝国征召······” 两条新闻滚动播报,完全霸屏,尤其是古蔺·浩波的那则声明,历数两郡豪族的十大罪状,措辞之严厉,当属十年来皇族政要各类公开声明之最。 “这是要开战了吗?好啊!” “干吧!岩郡、沃兰郡那些鸟人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帝国早就该召集举国强者踏平两郡,让天下人知道叛乱者的下场有多可悲!” “揍扁两郡豪族!” 一时间,满座元少群情激愤,恨不得立马飞回洛菲城,组群游行,振臂高呼。 火旭完全不受那两条新闻的影响,相反,他暗自作出了逆向解读。 让帝国与岩郡、沃兰郡的紧张局势升级,礼藩院做此选择本不足为奇,但奇怪的是,其时间节点相当微妙。 那两条新闻霸屏后,诡秘强者突然在墨山现身并挥出匪夷所思的三色强光,如此劲爆的消息却石沉大海,没能在各类视讯平台上泛起任何涟漪。 而三十一名冒险追踪诡秘强者的都城少男少女,其动态与下落如何,似乎并没有牵动无数都城人的半分好奇心。 然而,火旭心若止水,含笑吩咐铁川打开舱门。 离座走近舱门,他顺着舷梯快步下行,外面无风,寒气依旧凛冽。 脚踩积雪,入雪不过尺许便已触底,看来,这里的确适合飞艇降落。 火旭驻足于飞艇附近,移目观赏庞普高原上动人心魄的雪景。 这里无人涉足,无边的覆雪像一床巨大的丝被,铺满地表,洁净丝滑,随地势变化而呈蜿蜒起伏之态。 底色莹白的雪域之上,笼罩着大片由矿物折射而出或悬浮矿粉凝成的红晕、紫晕、蓝雾,光影浮动间,恍如一帘幽梦。 西边地平线尽头,夕阳半落在千山之外。 火旭眯眼东望,只见巍峨的群山组成一道齐天雪堤,把大地切分成两个大相迥异的世界。 山这边是雪的王国,雪封千里,气温奇低。 山那边是风暴的领地,虽说四季如春,却也不宜人居。 喊累了,喷乏了,艇上少男少女们好战热情消退,纷纷出舱走下舷梯透气,却被美不胜收的雪景震撼到了。 “天啦,好美啊!” “我没做梦吧,眼前铺满高原的,究竟是洁白的雪还是五彩的云?” “呜嗬!快融化我吧,多情的雪域,我愿做一片小小的雪花!” 他们手舞足蹈,纵情高呼,继忘却诡秘强者之后,又把方才狂热的战争情怀抛诸脑后。 望着这群抽风般的元少,火旭不禁摇头苦笑:你们是该吸几口冷空气醒醒脑子了! 不过,他也承认,虽然他们头脑简单,兴趣和情绪易受外界影响而不断跳动切换,却也活得真实,活得自在。 若少年人的世界对成年人的深重心机永远绝缘,倒不失为一桩美事。 但愿他们未来······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我要拍下雪景影像发朋友圈,炫耀炫耀!” 木烨奔至稍远处,打开腕机镜头,对准身前如幻的雪景。 “木烨,快回来!”火旭以命令的口吻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发声,许是担心一行人被迫卷入舆论风暴之中吧,抑或察觉到了附近潜藏的危险,总之,本能驱使着他出言阻止木烨贸然行事。 “为什么?”木烨乖乖关闭腕机,却一脸困惑的问道。 “离飞艇太远不安全,当心陷下去。”火旭放缓语气道。 木烨缓步回走,嘴上嘀咕道:“有那么玄乎么?” “我的直觉一向灵验。”火旭淡淡道。 嘎嘎······ 就在方才木烨置身之地,响起冰盖碎裂声,覆雪开始往下徐徐凹陷。 回头瞥见这一幕,木烨吓得魂飞魄散,猛的前冲,扑倒在雪地上滑向飞艇。 下一刻,“哗”的一声,覆雪如水倾泻而去,于是,三十一名少男少女集体目睹了一场诡异的雪崩。 也不知巨量的雪泄到了何处,他们只看见眨眼间便是雪落石出,雪被消失后,眼前一大片区域露出纵横交错的沟壑、嶙峋的岩石及几处小小的紫杉林。 他们非常幸运,飞艇降落之处竟是一片露出石质边缘的大块平地。 平地之北,大约三丈深的的沟壑中,铺着一片椭圆形冰盖。 “这哪是雪崩?分明是泄洪啊,不,泄洪也没有这么快!”铁川愕然道。 爬起身,一把抹去腮帮子上的残雪,木烨心有余悸的道:“幸亏提醒得早,火旭,你也太神了吧!” 火旭的神色却渐趋凝重。 他知道,庞普高原是羲和星球三大极寒地之一,能在此修炼《玄冰诀》,无异于天赐良机。 可是,这里有出没无常的戾兽,让一群完全懵懵懂懂的少年陪着涉险,他实在是于心不忍。 “在此宿营风险不小,就怕夜间戾兽来袭,大家若是害怕,不妨留下我一个人,你们往回飞到东源郡用膳、歇宿,明早再飞来此地,然后徒步翻越濒海山脉,前去寻找那名诡秘强者。”火旭以商量的口吻道。 这番话将少男少女们从浪漫之旅、惊魂之旅的遐思中瞬间拉回到现实。 不错,他们的此行的唯一目的就是追逐诡秘强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铁氏、木氏元少陆续朝火旭身边围拢,木露断然道:“脱蒙期间元少院放假两日,现在两天的假期只剩一天了,来来回回折腾怕是没时间追寻诡秘强者,反倒误了归期。 丢下你一人那算什么事啊?罢了,我们哪也不去,都在此地宿营!” “火旭,我们哪也不去,干脆你说怎么办吧,我们都听你的!”铁川爽快的道。 火旭点点头,平静的道:“戾兽没那么可怕,何况庞普高原极少有成群的戾兽,一般情况下无需你们冒险,我一个人便能应付。 若不幸遭遇多头戾兽,也不用害怕,木露、铁川都是准初段元士,你们中间另有至少十名八级元少,加在一起,实力足矣!” 众人惴惴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唯有木樾越想越心慌,她紧张兮兮的抱怨道:“皇家武道府庞普警巡司的强者都死绝了吗?我们来自洛菲城,他们有义务保护我们!” “嘁!”铁川不满的道:“你以为警巡司是你家开的?庞普高原很大,凭警巡司那点人手,哪看得过来!” “好了好了,大家稍安勿躁,哈。”火旭安抚众人道:“庞普警巡司的强者迟早都会来找我们,不过,对他们,可期望,别指望,我们不宜把身家性命全交在别人手上。” “嗯,火旭说得没错。”铁川附和道:“其实,在此宿营不苦,艇上帐篷够用,且都是暖帐,胆小的呢,也可在飞艇上夜宿,舱内空间很大,足以让每个人躺着睡。 至于膳食嘛,艇上有罐装食品、脱水蔬菜、冻肉,还有热饮,饿不着大家,哈哈。” “还有酒!”一名叫铁芯菀的少女较真的道:“哼,别小气!” “对对对,有酒,优质黄酒,管够。”铁川连忙赔笑道。 火旭指着底下的冰盖、紫杉林,笑道:“这里海拔低,冰盖之下应该是一个水潭,据说,庞普高原盛产团头鱼、银翅鱼,味道极其鲜美。 铁川,你带领铁氏七级、八级元少下沟,用石块砸开冰盖,捞鱼;木露,你带领木氏七级、八级元少前去弄些木材;六级元少随我搭帐篷。 大家快去快回,争取入夜前完事,届时享用月光烧烤。” 话音方落,人群便呼啦啦散开,木露、铁川和两氏七级、八级元少顺着缓坡下行片刻,然后纵身跳入沟底。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章 初屠魔猿龙 平畴般的雪地上很快搭出一溜帐篷。 不到一刻钟,木露便领着木氏七级、八级元少回还,帐篷外燃起熊熊篝火。 紧接着,铁川等铁氏元少携大量鱼获,喜滋滋的回到营地。 有人喝着热饮解乏,有人从飞艇上搬来烤架、烤炉,卸下成坛的黄酒和成筐的解冻冻肉。 忽然,一道沉闷而又异常模糊的声响掠过众人耳际,雪地上传来一阵颇为短促且极有劲道的震感,那口装满冷水的烧锅内,水花跳荡,涟漪阵阵。 空气中飘来一缕淡淡的腥臭味。 包括火旭在内,所有的少男少女都把目光投向平台外怪石嶙峋的沟壑之中,似乎受到了某种可怕预感的强烈刺激,多数人大脑宕机,愣在原地一动不动,肢体连同表情近乎凝固。 咚!咚!咚······ 石质地表遭到撞击的闷响接连传来,节奏极缓,声声震耳。 哗! 平地边缘地带残雪飞泄,悬石滚落。 “戾······兽!”一名铁氏少女紧张得成了大舌头,刚发出一声惊叫,便骇然瞥见沟壑之中现出两头庞然大物的身影。 “啊!”她顿时瘫软在地。 魔猿龙?!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魔猿龙是羲和星球上体型最大、实力最强悍的戾兽,在落霞山脉其种群规模特别庞大,庞普高原亦有少量分布。 此种戾兽喜欢师从人类,骨子里却视人类为死敌,一旦遇见人,便像打了鸡血似的,戾气倍增,战意旺盛,恨不得将人一把撕成碎屑,至死方休。 那两头魔猿龙直立而行,从峭壁后跳出,立于视野开阔的浅沟之内,瞥见数百米开外的一群人类,它们黄绿相间的硕大瞳孔瞬间充血变红。 三丈深的浅沟根本装不下它们高大的身躯,两颗巨大的头颅和两副短粗的脖子高高伸出沟外,体表映着暮色中的最后一抹余晖。 它们的面部像猿,尚未褪尽的鳞甲挂满耳根处,远远望去,浑似猿猴脸上的绒毛;巨大的前掌自然垂下,其形状与人手相差不大;胸腹如山体一般宽厚;粗壮的下肢长约两丈,后掌前端亮出勾状巨爪。 “庚等戾兽?有点棘手啊!”瞥见魔猿龙巨大前掌上浮出的白色光缕,火旭暗忖道。 两头体型庞大的庚等戾兽,对铁氏、木氏元少而言,那是噩梦般的存在;对火旭而言,却相当于两剂提神药。 今生终须与落霞山脉那些威震八荒的高等戾兽交战,此刻硬撼魔猿龙,不过是提前到来热身而已,耗去体内多数元力,正好有利于今晚修炼《玄冰诀》。 曾与成群的棘背狼、直立熊周旋过,尤其是经历了与冰獾的那场恶战,他根本无惧魔猿龙的威胁。 “你们现在乘飞艇跑路还来得及,若不想走,便呆在空旷的雪地里,别上飞艇,别进帐篷,否则,你们极有可能被戾兽堵在门里,变成它的开胃菜。” 朝三十名元少丢下此话,火旭纵下沟壑,冲向魔猿龙。 以魔猿龙庞大的躯体为背景,他的身影映在空中,像一片小小的落叶,像一只微不足道的飞蛾。 然而,那片落叶,那只飞蛾快如闪电,去意甚坚,似乎再大的险阻也无法令其却步。 火旭脑中只有一个执念:沟壑可以惨遭蹂躏,变得一片狼藉,但那块停放飞艇的平地不能! “嗷!” 魔猿龙受到挑衅,翻腾如雾的粗重气息中,它们昂起硕大的头颅,咆哮声恍如霹雳,沉沉盖下,震得百兽争逃,人心惊悸。 里许的距离,在疾速拉近,火旭人影一闪,瞬间匿踪。 咚!咚!咚······ 庚等戾兽,修行千年,漫长的岁月给了它们巨人般的体格,也赐予它们与日俱增的滔天戾气。 比簸箕大数倍的后掌每一次落下,都能碾碎一地坚石,如同踩烂泥丸一般轻松。 口喷火焰,鼻吐白雾,两头庞然大物自暮色中沉沉走来,像两座移动的山岳。 两根退化了的、浮满炽白流光、布满骨钉的短粗尾巴疯狂鞭甩,急骤的破风声震碎了高原的寂寥。 火旭现身,像飞叶一样飘向殿后的那只魔猿龙身后,裹满米色光团的双拳结结实实砸中魔猿龙尾部。 那根灵蛇般的尾巴深深嵌入魔猿龙厚实的股肉之中。 如岳的身躯骤然前倾,然后“咚”的一声,那头魔猿龙单膝跪下。 “哦呜!”兽鸣响彻四野。 “轰!” 前方一只巨掌狠狠劈落,炽白流光疯狂漫溢,几欲塞满整个沟底。 身体被元力冲击波震偏,再度匿踪的火旭被迫现身,他没有飘退,却飞纵而起,挥拳轰向居前的那只魔猿龙。 左腋遭双拳暴轰,“嘎”的骨裂声中,那头魔猿龙侧身便倒,庞大的躯体激起千百缕雪尘。 “嘿,火旭厉害,那两头貌似威猛无匹的大家伙也不过如此!”营地那边,木露长出一口气。 许多准备撒腿开跑的六级、七级元少稍稍放宽了心,不约而同走到火堆旁,用细枝穿鱼、串肉,放在烤架上,不时抬眼观察沟壑里的动静。 木露、铁川和十几名八级元少聚在临沟处,迟疑着是否前去助战。 “两头魔猿龙,等级高不说,还天生巨力,我们不去团战,只怕火旭够呛!”木露跃跃欲试的道。 “嗷呜!” 苍茫的暮色之下,黑影如山,但见两头魔猿龙重新站立起来,冲天怒嗥,狂挥巨掌,一时间乱石穿空,流光暴掠。 “轰!” 被风雨侵蚀得只剩底座的残余山体片片崩裂,沟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遽拓宽,沟底如涨潮一般层层上抬。 “瞧这情形,我们活着过去,还能活着回来吗?”咽下一口口水,铁川瞳孔收缩,胆怯的道。 十几名八级元少更是未战先怯,好几人害怕得腮帮子都在发抖。 “唉!” 瞧瞧众人神色,木露无奈跺脚,恨其不争,也在恨己不争。 沟壑那边,破风声中,两头魔猿龙笨重的躯体相继腾空,紧贴着破烂不堪的地表飞行。 火旭时而匿踪,时而现身,挑逗似的与其兜圈子。 两头魔猿龙直气得四目赤红,匆忙降落下来,巨掌连翻,劈石开路。 “轰!轰!轰······” 飞石如雨坠落,沿倾斜的坡道,纷纷滚入幽深的地下洞孔。 暮色中光影乍现,两道米色光团和火旭的身影同时现出,悬于一头魔猿龙的头顶之上,双拳狠狠砸落。 “轰!” 重轰之下,火旭遭一股强悍元力反震,身体被狠狠震飞。 那头魔猿龙硕大的头颅,却在刺耳的骨裂声和凄厉的哀鸣声中塌缩,它巨掌一僵,如山的躯体颓然倒地。 “砰!” 火旭摔在一道残破的石壁上,然后坠落于碎石密布的沟底。 物伤其类,剩下的那头魔猿龙从尘雾中一步踏出,它怒目如焰,呼气如雷,猛挥巨掌,森然的白色光束掠出,席卷向断壁下方。 “轰!” 流光激起漫天碎石,将方圆数百米的沟谷完全覆盖。 “火旭该不会······”一名木氏八级元少结结巴巴的道,他挣扎半天,最终没敢把话说全。 “闭嘴!”木露厉声道。 篝火旁,负责烧烤的少男少女们无不放下手上活,直愣愣起身,一脸惊恐的望向那片地狱般的恐怖现场。 入夜了,却是一个月圆之夜。 沟壑中,两点瑰丽的光团在朦胧的月色下凝出,映亮了夜空,也映出了火旭略显狰狞的面孔。 他蓦然现身于猿头龙背后,裹满米色光团的双拳生生刺破那道炽白的护体光屏,轰中猿头龙如山的后背。 现场顿时电闪雷鸣。 猿头龙以惊人的速度秒变冰雕,其重达数百吨的躯体被暴走的元力卷起,荡入半空之中。 “轰!” 闪电垂落,惊雷滚滚,空中的“冰雕”轰然炸裂,散作无数碎屑。 如雨的碎屑纷纷坠下,一颗耀眼的白色丸状晶体却悬于空中,徐徐沉降。 戾元! 落地后的火旭再次纵起,一把抓住那颗珍贵的戾元。 他取出那柄从未用过的羲和剑,走到另一头魔猿龙尸骸前,瞅准其残破的头颅。 剑光所向,血溅十丈······ 用玉瓶装好两颗戾元,连剑带瓶收起,火旭望着那具了无生气的尸骸,喃喃自语道:“纵然学不了灵兽,但学学家养宠物,学学驯龙不难吧?你们倒好,师法人类,却处心积虑的想干翻人类,你们不死,人类何存!” 他纵回平地,低头看看那身污秽不堪的黑袍,冲呆若木鸡的铁川道:“有热水吗?我要沐浴更衣。” 铁川猛然醒神,殷勤的道:“有,有,有!飞艇上三间洗浴室,随你挑。” 目送火旭登上舷梯,木露感慨道:“与火旭相比,我们差的不仅仅是天赋,我们更缺一往无前的气势、舍我其谁的担当!” 摸着后颈,铁川笑道:“谁能跟火旭比呀?以往我们只知他名满都城,却无缘观看他的竞斗名场面,今天有幸目睹他一人屠两龙的惊世之举,真被震撼到了,火旭比传说中的他更神!” 十几名八级元少相继从惊魂连连中安定下来,其中一人自嘲似的笑道:“哪有什么危险啊?我们都是庸人自扰!庞普高原根本没有高等戾兽,庚等算是到顶了,火旭那么能打,我们怕个屁啊!” “哈哈哈······” 笑声四起,十几人迎着篝火,说说笑笑走向营地。 摸摸平静如常的胸口,铁川深情的道:“在美得心醉的月色下,喝点小酒,吃点小烤,哼点小曲,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另一人打趣道:“要是能泡个小妞,那就更完美了。” “嘁,一群没出息的混子!”木露翻着白眼道。 烤架前,铁芯菀接话道:“你们别在木露面前自作多情,她眼里除了火旭,谁也装不下。” “呸,就你嘴贱,找抽!”木露啐道。 众人起哄:“哈哈哈······多情的露露红了脸!”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一章 路遇夕氏少女 一轮满月之下,篝火正旺。 烤架上滋滋直冒油泡,鱼香袅袅,肉香阵阵。 两道身影跳落在营地边,篝火映亮了他们的五官和行装。 两名二十出头的男子,皆身着元士黑袍,袍服胸口处都缀有四道红杠,臂上各自佩戴着一枚蓝色臂章。 一脸馋相的打量着烤架,那名身材稍高的四段元士嘿嘿笑道:“你们来自洛菲城吧?嗨,总算找到了!我叫白炽,他叫白缥,都是庞普警巡司游士,奉命前来保护你们的安全。” 保护我们?眸光在两人的胸口处扫来扫去,铁芯菀大失所望,不禁嘀咕道:“二十多岁,才四段元士,拿什么保护我们?哼,他们的实力远不如火旭!” 木樾翻个白眼,不无嫌弃的道:“他们这是趴沟里了。” 听见两名少女的奚落声,白炽、白缥倒也想得开,走到烤架前蹲下,目不转睛的欣赏色香味俱佳的满架烤鱼烤肉烤疏。 “修炼者嘛,一生难免遇上一沟一坎。元士阶段就是修炼生涯中的一条深沟,十六岁前千万别说什么天赋过人,那些都是屁话!元少时期一路开挂,可一旦晋为元士,许多人便露出了平庸本色,就像我俩这样,终生趴在沟里,到老都只能做元士。 至于一坎嘛,那是留给巅峰元宰的,多数巅峰元宰都过不了这道坎。当然喽,如今巅峰元宰也堪称绝世强者,其高度不是每个修炼者都敢奢望的,我俩今生就只能做做元宰梦了。” 说这番话时,白缥神态自若,毫无羞愧之意。 木露一个劲的蹙眉撇嘴,各种嫌弃,她嘲讽道:“戾兽走了,你们来了。” “戾兽?在哪!”白炽警惕的道。 “庚等魔猿龙,在沟壑那边呢。”木露故意吓唬道。 “魔猿龙?还庚等!” 白炽、白缥慌忙跳起,准备开溜,前者道:“那家伙惹不得,抱歉,我俩帮不了你们,善自珍重!” “二位放心吧,那两头魔猿龙早被咱们弄死了。”铁川发出几声嘲笑,然后一脸傲娇的道。 “你们居然干死了庚等魔猿龙,还两头?”白缥鼓凸着眼珠子,一时间难以置信,忽然目光一亮,使劲抠着头皮,笑道: “嘿嘿嘿······差点忘了,皇家武道府传来消息,说都城神奇少年火旭就在你们中间,有他在,干死两头庚等魔猿龙倒也不足为奇!” 二人重新在烤架前蹲下,白缥满含敬意的问道:“火旭火公子呢?” 没人愿意搭理两个怂货。 忍了半天,木樾实在是看两名大龄元士不顺眼,便鼓着腮帮子问道:“看这架势,二位还没用晚膳吧?” “没有,绝对没有。”白炽咽咽口水道:“在荒无人烟的高原上巡视,饥一餐饱一餐的,我俩从未用过一顿像样的晚膳。” “嘿,二位这是踩着饭点来的?”铁芯菀没好气的道。 “这不是巧了么!”白缥呵呵直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这还没辙了!三十名少男少女暗中顿足、叹气,郁闷得开始怀疑人生。 整整崭新的黑袍,理理梳得一丝不乱的头发,火旭腾腾腾走下舷梯。 瞥见那位器宇不凡的少年,白炽、白缥二人缓缓起身,前者执礼道:“尊驾是火旭火公子吧?” 火旭微楞,“二位是······” “哦,我叫白炽,他叫白缥,都是庞普警巡司的游士,奉命前来保护诸位。”白炽笑吟吟的道。 “我是火旭,有劳二位了。”淡淡瞟一眼二人袍服胸口处的徽标,火旭悠然近前,立于烤架旁,随口问道:“警巡司的强者都很忙吧?” “火公子,是这样,庞普警巡司只有五十多名强者,全是用来监视濒海十三部落尤其是夕氏部落的,这点人手撒在面积达千余平方公里的广袤疆域上,想重新召回颇费功夫,所以,我俩获令先行一步,此后应该还有强者赶来此地。” 白缥姿态柔顺,语气温和,对火旭礼敬有加。 “夕氏部落?”火旭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道:“以前是皇族,后来被古蔺部落取而代之,不过,做了几万年的蛮荒部落,夕氏怕是早已习惯了当闲云野鹤的日子,正所谓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帝国何须忌惮他们!” 眉头浪起,嘴角咧得很大,白炽表情生动,“火公子,理是这么个理,但就怕万一啊,他们的身份太过敏感,若有差池,有关夕氏的负面信息肯定会被无限放大,到时候,我们这些小人物很容易受到牵连,一不小心就······” 白炽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白兄所言极是。”火旭点头道。 “嘿嘿嘿······”白炽笑得合不拢嘴,“火公子的名头早传遍了庞普警巡司,这次皇家武道府传来命令,其中还特意提到了火公子呢!没想到啊,尊驾一点架子也没有,很好接近! 哦,白某斗胆问一声,火公子此来,是想干嘛?” “嗯?庞普警巡司居然不知道我们的来意?”脑中闪过此念,火旭笑道:“也没什么正事,只想去海边看看风景。” 面色一凛,白缥凝眸想了想,缓下神色道:“这事有点麻烦,翻过濒海山脉,便是夕氏部落的地盘,夕氏部落虽说待羲和民间人士非常客气,但一见庞普警巡司的人,就立马横眉竖眼,形同仇雠。 所以,我们怕是不便护送火公子前往海边。” “不用二位送,我们自己去。”火旭朝铁川招手,“我们不过是民间少年而已,蒙皇家武道府政要挂怀,何其荣幸!两位兄台光临此地,这是营地最大的亮点!快,上酒!” 白炽、白缥受宠若惊的连连称谢,前者喜不自胜的道:“有酒有肉,夜间还有暖帐睡,这可是上宾待遇啊!” 铁川拎着两小坛酒走来,把酒坛往白炽、白缥身前一扔,冷着脸道:“这里最大的亮点便是二位的名字!” ······ 匆匆填饱肚子,火旭悄悄向铁川、木露打声招呼,然后一个人离开营地,纵入沟壑之中。 有点厌恶魔猿龙的尸骸,故而火旭朝偏东方向飞纵,进入另一条幽深的沟壑。 一轮明月下,连绵的雪峰发出幽蓝幽蓝的光,给高原平添了几分寒意。 这里是羲和星球上三大极寒地之一,寻常地带气温还不算太冷,但一旦进入密布万古冰川的深壑之内,仅地表温度就有可能接近零下一百摄氏度。 找出一个可供修炼《玄冰诀》的合适地点,这并非难事。 停止飞纵,他沐浴着漫天月华,徒步行走。 落脚时不再有沉陷感,脚底触及的是坚硬的地面,偶尔响起“咔咔”的碎冰声。 “不见积雪,唯有满地覆冰,据此判断,这里应该是一条海拔极低的高原峡谷。” 一念及此,他驻足放眼四顾,但见到处都是岔口,他不知走向何方。 朔风劲吹,远比营地酷烈的寒意也在此刻袭来。 尽管穿着贴身火绒甲,但他还是打了个寒颤,体内两色气旋徐徐转动,《玄冰诀》意念隐隐萌动。 定住神,火旭回首来时方向,营地的篝火已成遥远的星星之火。 隐约的琴声、歌声、笑声飘荡在风中,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忽然,无边的月色如被人剪开了一道口子,桔黄色灯光不知从何处透射而出,给寒意彻骨的峡谷带来些许温度。 光影愈来愈近,火旭终于看清了,柔和的灯光下,一道娇小的身影从另一条通道袅袅走来,若非灯光与人影让人看着暖心,他绝对会怀疑自己瞥见的是妖域鬼魅。 是个少女,瞧模样,她的年龄应该不满十五岁,头裹巾帕,身穿披绒刺绣袍服,脖子上围着一条厚厚的围巾。 她一手提精致的彩篮,一手执都城人弃用千年之久的塔型灯。 灯光照出她光洁柔滑的脸颊,弯弯的睫毛和一双纯净的眼眸,还有浮着一抹甜甜浅笑的唇角。 那抹浅笑似乎发自深植于灵魂深处的某个私密空间,与心事无关,与环境无关,与路人无关,甚至与整个尘世无关。 故而,那抹浅笑脱世通透,纤尘不染。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的脾气应该非常好。”看清那张如花人面后,火旭莫名其妙的下了一个奇怪结论。 瞧着那身罕见的服饰,他的心底泛起些许疑惑:来自夕氏部落的少女? 本不想惊动从容行走的少女,可火旭的实力还没强大到踏雪无痕、凌空飞越的地步,挪动双脚的那一刻,“咔!”,覆冰发出一声脆响。 “啊!”少女回眸,惊呼声极其细微,唇角的那抹浅笑不曾淡去,只是眼中多了一分淡淡的讶异。 可是,她的身体并不像表情那般淡定,脚底一滑,少女踉跄起来,手上的塔型灯、彩篮摇摇欲坠。 火旭飞奔过去,迟疑中用双手抵住彩篮,彩篮抵住少女的腰肢,稍一用力,少女踉跄的身体堪堪顿住。 “谢谢。” 轻轻移开娇躯,脸上掠过一丝羞涩,少女匆匆瞥一眼火旭的模样、衣着,眉眼低垂道:“你的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却已是四段元士,哪像我,至今还是一名七级元少。” 火旭笑而不语,心底暗道:“我说我是九段元士,你会信么?” 顿了顿,抬眼盯着火旭,少女略显紧张的道:“你该不会是警巡司的濒海游士吧?” 火旭摊摊双手,笑道:“不,我是来自五郡之外的洛菲城,只是一介民间少年,与皇家武道府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随着一道绵长的舒气声吐出,少女微蹙的眉头伸展开来,唇角的那抹浅笑像花儿一样绽开。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二章 放倒警巡司游士 “臂上没有蓝色徽标,应该不是濒海游士,我信你!”少女似乎很容易相信别人,说这话时,语气中没有半点保留的意思。 摆正手上的塔型灯和彩篮,她关切的提醒道:“这里气温极低,还有戾兽出没,你一个人夜行,非常危险。” 火旭微微眯眼。 世上有一种人,自己深处险境,还要关心别人的安危,即便同时摔倒,也习惯于想着同伴是否摔得更疼。 眼前的少女便是如此。 “放心吧,我不惧严寒,庞普高原的戾兽等级不高,它们奈何不了我,再说,我是随团来的,同伴离我不远。”他温声道。 “那······好吧,你当心点,我走了。”少女冲火旭笑笑,提着彩篮,举着塔型灯,步行离去。 人影渐远,灯光淡去,一道喃喃自语声随风飘来:“洛菲城?听说那是个无比繁华的特大都市,真羡慕他啊,可以住在内陆,身居闹市,哪像我们这些前朝遗民,只能在皇族划定的濒海禁区内定居,成天与风暴、海啸打交道,渴望内迁而不可得。” 前朝遗民?闻言,火旭心中不禁一动。 皇朝更迭已成数万年前的古史,但往史带给夕氏部落的惩罚性命运,似乎远未迎来终点。 特别是在帝国面临两郡之乱的当下,暗中收紧对濒海各部的管控尺度,俨然是古蔺皇族的不二选择,如此一来,夕氏部落处境之艰难,可想而知。 然而,敏感时期,那位夕氏少女为何夜出禁地,擅入庞普高原腹地? 且不说凛寒、戾兽都能严重威胁到她的安全,单说擅入高原腹地这一条,一旦碰见警巡司游士,其后果她哪堪承受? 不知为何,某种潜意识驱使着他,朝少女远去的方向,起身飞纵。 “站住!”远处响起一声男人的断喝。 梦幻般的月色下,喝声透着深深的恶意,显得异常违和。 火旭加速飞纵,向喝声响起的地方奔去。 他轻轻落在离灯光两百多米远的地方,没有惊动灯光笼罩之下的两个人。 还是那个夕氏少女,被一名黑袍男子截停在谷中,桔黄色灯光照出一名男子的身形,此人身着黑袍,手持羲和剑,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瞧他的模样,年纪应该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单眼皮,方脸,目含杀气,嘴角弯出危险的弧度。 那人臂上佩有蓝色徽标,黑袍胸口处缀有八道红杠,表明他是庞普警巡司游士,八段元士。 “夕氏部落这帮刁民,真不让人省心啊!” 那名游士抬起空着的手,不停擦落眉毛、头发上的霜晶,破口大骂道:“劳资被你们害得好苦,在这个鸟不拉屎的苦寒之地蹲守两日两夜,饥寒交迫啊,你们真特么能折腾! 两天前,你们先是派元烈、元爵强者潜出禁地,擅入高原腹地,被发现五次,只好知难而退,可整个警巡司还是被你们搅得鸡犬不宁,几乎所有的游士都被赶出温暖的大本营,奔赴荒野堵截可疑之人。 警巡司强者尚能自由行动,咱们这些元士却遭了罪,没日没夜蹲在冰天雪地里是何滋味?人受得了吗?要不,你特么试试!” 那名夕氏少女似乎还没意识到她已陷入绝境,仍是浅笑依依,礼道:“这位大哥,我在寻找一位外出迷路的老人,不慎误入此地,若大哥肯行个方便,我快去快回,花不了多长时间,应该不会给大哥添麻烦。” “编,继续编!”黑袍游士面无表情的道。 少女仍不死心,恳求道:“大哥,请给我二十分钟时间找人,二十分钟之后,无论是否找到了人,我都会返回这里,听凭大哥处置。” 黑袍游士脑袋前伸,仔细看清少女的模样后,目光骤然一亮,其间浮起几分淫邪的意味。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劳资命苦,只能逮逮小鱼,蹲守两日两夜,终于逮住一条小鱼,这可是功劳一件啊,劳资岂会放手! 哟,啧啧啧······这小模样怪可人的,哥哥自会好生待你!元少嘛,没什么威胁,不过,受点皮肉之苦还是免不了的,嗯,挑断你的脚筋,这样做比较保险,哈哈哈······” 黑袍游士狂笑着抖动羲和剑,缓缓逼近少女。 那抹浅笑依然残留于唇角,少女的眸光却颤荡如惊兔,她怔怔望着眼前这位几近癫狂的男子,终于感受到了从未领略过的可怕危险。 然而,除了花容失色,她没法做出别的反应。 “对一名涉世未深的少女,你不仅打算拿她邀功,而且动了邪念,这又是何必呢?唉,冷风还没吹够啊!”火旭暗忖道,叹口气,他纵身朝黑袍游士奔去。 米色光团浮于双拳之上,乍现的光影划破无边月色,映出火旭深凝的目光。 “轰!” 破风声中,米色光团如波纹一般漾开,露出一双泛着“涟漪”的拳头,拳头砸落,半陷入黑袍游士肩胛之内。 顿时,流光四射,啸声大作,那人连人带剑侧向荡起,斜飞出数丈远。 人在空中,即将昏死过去的黑袍游士居然还没忘记取出信炮传讯。 “轰!”月色下,耀眼的光弹直冲天际。 并不理会重重坠地后昏迷不醒的黑袍男子,火旭匆匆打量少女一眼,问道:“你还好吗?” 少女眉眼一动,幽然回神,眼中却是泪光一闪,喃喃道:“我没事,多谢公子,你是好人,与夕氏少年一样好!” 抬头看向夜空,见光焰已经熄灭,火旭转视有些楚楚动人的少女,吩咐道:“你快走吧,不宜在此久留。” 少女一怔,关切的道:“那你呢?” 火旭撇撇嘴,若无其事的笑道:“不用担心我,他们拿我没办法。” “好吧,公子保重。”少女深望火旭几眼,一手掌灯,一手提篮,沿着峡谷缓缓北去,途中又一次回首道:“公子,我叫夕颜,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火旭。” “火······旭·······”轻轻念叨几声,少女不再迟疑,起身飞纵。 片刻之后,那道窈窕身影随柔和灯光消失在蜿蜒的峡谷之中。 流星般的紫光擦亮夜空,从雪峰之巅到深谷之底,绚丽的光团须臾即至。 一名年约三十岁的紫袍男子悬停于火旭身前的半空中,紫光映出他还算周正的模样及袍服胸口处熠熠反光的八颗四芒星。 “八星元烈?实力不俗啊。”火旭暗道。 那人瞥一眼卧地不起的黑袍游士,眉峰微耸,冲火旭冷冷的道:“怎么回事?” “一场误会。”耸耸肩,火旭笑道:“他花了眼,脑子好像也······不太正常,居然把我看成了一名夕氏少女,言行颇为出格,我没忍住,出手重了点,此君怕是要睡上好几个时辰。” 如炬的目光刺向地上死尸般的黑袍男子,那名八星元烈冷哼一声,旋即转视火旭,盯着其胸口处四道红杠,满目狐疑的道: “你是何人?” 火旭也不搭话,兀自取出古蔺·莽域给他的那面金牌,高高举起,凝出米色光团透入金牌之内。。 夜幕中,但见米色浮光清晰映出金牌精致的花纹,其上赫然印着帝国宗人府堂堂宗正大人的名字。 那人大吃一惊,连忙缓声道:“嗬,好家伙,阁下原来是在替宗正大人当差,来头不小啊!” “哪里哪里,无意间惊扰了警巡司强者,我深感不安,还请尊驾见谅。”火旭礼道。 “误会而已,不用客气。”那名八星元烈挥手卷起黑袍男子,笑呵呵的道。 “叨扰了。” “保重。” 紫色光团飞速掠向雪峰之巅,猎猎风声中,混杂着那人粗鲁的骂声: “不长脑子的蠢货,想女人想疯了吧?见个人就当成夕氏女人,瞎了你的狗眼,你特么怎么不把戾兽当成美女! 你看他年纪小,又穿着一身四段元士袍服,就以为他是只菜鸟?强九段元士啊!也不想想,宗正大人挑选的英才岂是平庸之徒?他未来的高度你特么这辈子都只有仰视的份! 瞧你这德行,还想立功?做梦吧,你个狗东西······” 峡谷重归安静,唯剩朔风低号。 火旭的视线完全适应了峡谷里不算昏暗的环境。 他环视四周,目光最后定在那条闪动蓝色幽光,涌来阵阵极寒气流的狭窄岔道上。 拐上岔道,他越走越远,愈发觉得远处的雪峰高耸齐天。 岔道两侧的峭壁不再是石壁,亦无积雪,却是反射着幽蓝月光的蜿蜒冰川。 一股足以灭绝一切生命的极寒气流拂过脸颊,火旭打个寒颤,侧目望去,一个昏暗的洞口顿时映入眼帘。 “这里海拔极低,地表温度应该非常接近零下一百摄氏度。” 想到这里,火旭疾行数步,侧身进入那个昏暗的洞口。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三章 无尚冰魄 这不是山洞,它更像地冥冰宫! 到处都是冰,殿宇般恢弘的冰,没有褶皱,不见折叠痕迹,像是一块完整的巨型冰,经万古风蚀,其表体呈现出凹凸有致的建筑轮廓。 仅仅沾染了少许月华,靠近洞口的冰便已是晶莹剔透,胜于水晶。 冰洞深处,幽光微亮。 羲和人以莫氏温标计量温度,火旭当然知道莫氏温标与摄氏温标之间的换算方法,不过,他不用如此麻烦,凭第一世记忆和肉体触觉对气温的灵敏感知能力,他能直接以摄氏温标为尺度,判断出身边的绝对温度值。 较之于于恶寒谷谷底,这里的温度显然更低! 与恶寒谷一样,冰洞内无尽的凛寒从未追随季节更替的脚步而有所变迁,它完全受益于远古冰川的恒定输送凛寒能量,终年如此,亘古不变。 他的耐寒能力进步神速,即便置身于极寒环境之内,体内两色气旋依然安静如初,只有《玄冰诀》气机蠢蠢欲动。 像常规修炼时所做的那样,火旭服下一粒三灵丹,解开袍服、贴身火绒甲,双手掐印,进入心斋状态。 苏醒的元神主宰了全套感官体系。 遥远的星河之中,元神视界直接面对着一片无比浩渺的星云,其直径大概长达近百光年,远处铺满幽蓝微光,近处光线暗淡,流光如丝。 视界与星云的距离疾速拉近。 无数折皱似的黑暗竖纹整齐排列开来,与蓝光交织,层层叠叠,恍如天宫的万重帘幕。 他依稀记得,往世见过许多星云,诸如地球人借助天文望远镜才能观察到的著名星云,如“上帝之眼”、“上帝之唇”、“面纱”星云等等,他都见过。 然而,火旭从未像此刻这样,离星云如此之近,近得几欲置身其间,近得可以看清没有尘埃、气雾,或许只有少量稀薄气体的广袤亚真空地带。 这是一个记忆中完全陌生的星云,形似帘幕,还有无声,微光,极寒,这些都是它区别于其它星云的显著特征。 温度低得可以禁锢空间、迟滞时间的凛寒能量在他的元神世界里疯狂肆虐,但他的魂海一片清明,根本不受凛寒能量袭扰。 肉体所处的现实环境,却是一个五彩缤纷的美丽世界。 冰洞深处的凛寒能量如浮光般闪现,一道道掠影披着罕见的斑斓色彩,在洞中轻漾,冰洞俨然成了浩瀚宇宙某个奇妙的角落,纷繁掠影浑似无尽的袖珍版天体,发出奇光异彩,那分璀璨,将天上人间的分野悉数抹平。 体内冰魄坯胎匀速旋转,色泽转淡,由深蓝到浅蓝,变得愈发的晶莹剔透。 本体气旋不停鼓荡,以敬畏而又极其不安的姿态关注着那颗定型中的奇异冰魄。 触觉感知的温度持续降低,肉体仿佛在向黑暗的凛寒深渊疾坠,而元神离那片星云越来越近,近得可以一窥其间微小的冰晶与尘埃。 定型中的冰魄显然为肉体提供了正反馈效能:淬炼、吸纳的凛寒能量愈多,他的肉体愈发耐寒。 忽然,如镜头切换那般快捷,元神骤然离开那片星云,瞬间获取了全新的视界,视界朝向一颗超新星坍缩后留下的残骸,那里金光内蕴,外沿泛白,像一只背纹闪闪发亮的硕大金龟。 距“文明之弧”不算遥远的蝉翼星系已步入末途,一颗颗恒星相继死去,到处星光黯淡,那只“末世金龟”挥散着它最后的生命之光。 元神距“金龟”甚远,却感受到了温度高达六百摄氏度的阵阵炽热。 便在此时,《玄冰诀》气机自动关闭。 两股互逆的神秘天力交相作用,一股天力驱动元神掠近超新星残骸,另一股天力则将元神反向推离,二力相抵,视界保持静止状态。 与元神相对应,他的肉体已被火焰包围。 他根本不知道火从何来,且修炼未因环境因素的剧变而中断。 他仍处于心斋状态。 低烈度的火焰没能令神识之内的《玄火诀》意念萌动,却触发了《大火诀》气机。 不得不说,这是非常诡异的功法转换。 《大火诀》,那位水氏先祖的残魂称之为垃圾功法,本该在冰魄定型后,被《玄冰诀》自动抹去,可在冰魄即将定型之际,它却紧急运行起来,这是明显的逻辑混乱! 不过,《大火诀》气机突兀的切入本次修炼进程之中,且被复苏的元神完全接纳,这或许预示着还有另一种可能性:那位水氏先祖之言未必就是真理! 冰洞之内,一团跳动的火焰被袅袅气雾笼罩,炎力直透火旭体内,却融化不了周遭的万古冰川。 气雾蒸腾,其间居然密布着源晶、百草液、熟水合成的能量微粒。 他的体表被色彩绚丽的气雾萦绕,只过了一息时间,气田上便传来一阵相当强烈的震感。 突破了! 不经闭关,不用花费几天几夜的时间,仅仅是弹指一挥间,他便成了一星元师,正式跨入天圣强者行列。 助他拥抱这个辉煌瞬间的,不是拾遗神功《玄冰诀》,却是祖传功法《大火诀》! 本体气旋早已变色,由米色转换成白色,就连他掐印的双手也在无意间展露本次修炼不可思议的成就——指尖上泛起元师独有的白色光缕。 火焰熄灭,气雾散尽,光缕敛去,重现的幽蓝莹光之下,他迎来了又一个至寒时刻。 元神掠入星云之中,狂飙突进,在近乎虚无的空间里,艰难寻觅稀薄的冰雾和散落在“万重帘幕”之内的洪荒冰粒。 他的肉身周遭,则是幽蓝冰雾缭绕。 冰洞内,前所未有的酷寒袭来,气温急剧下降,一个低温接着一个低温,没有最低,只有更低。 当肌肤即将遭受极寒能量残噬之时,体内两色气旋飞速旋转起来,缕缕温润能量从中溢出,游遍他的周身,散入四肢百骸。 体表刚刚泛出的霜晶转眼融化成水。 冰魄坯胎进入深度淬炼阶段,低速慢旋数分钟之后,终于完全静止下来。 它不再是坯胎,而是一颗宇宙间绝无仅有的冰魄,虽处于初级阶段,却威势内敛,表体晶莹圆润,像浩渺星河凝出的一粒无尚宝珠。 气田上再次传来震感。 依然是未经闭关,他以完全独立于羲和修炼体系的方式,吹会寒风吸几口冷气便完成了本次修炼的第二次突破。 把他送上二星元师高度的,自然是水氏秘藏的《玄冰诀》。 刚满十六岁即为二星元师,这在羲和修炼史上当属首例。 然而,将此冠绝羲和星球的修炼奇迹放到整个人类三界中衡量,简直不值一提! 这个世界上,谁都没有自傲的资本,所谓的一骑绝尘者,不过是泛泛之辈里的佼佼者而已,碰见更加优秀的同类之后,他啥也不是。 譬如,羲和修炼者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一生所能到达的终点还比不了上界人类的修炼,这虽不公平,却是人类三界的常态。 所以,当奇寒不再,火旭结束修炼的时候,他并未品尝到多少兴奋的滋味,相反,那个与生俱来的宏大梦想倏然浮上心头,他的心情因此有过片刻间的凝重。 未来的修炼之路依然艰难,漫长,迄今为止,他还看不到自己可以背负那个宏大梦想的任何希望。 不过,他的心思仍未脱离修炼本身,因为第二次突破时,魂海中清晰映出《易冰封天纪》六层技法的第一层——曜世冰莲。 眼下,他打算尽快练习此技,以检测《玄冰诀》的成色究竟如何。 眼角余光触及洞内一道不知何时出现的亮光,火旭猛的怔住。 扭头望去,只见一抹柔和的橘光近在背后,光线盈满冰洞,橘光下,一位老妪,一位少女,二人盘坐于冰上,离他不过一丈之遥。 他忙不迭穿上衣袍。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古怪老妪 夕颜?! “火公子。”直到火旭穿好衣袍,夕颜才抬起微垂的螓首,浅笑依依的道。 她还像来时那样衣衫单薄,面色红润,似乎对酷烈的凛寒天生绝缘。 那条漂亮的围巾垂至腰际,装饰意义大于御寒作用。 “夕姑娘好。”肌体方才在两名女性面前近乎裸露,火旭心底难言淡定,他有些尴尬的冲夕颜笑笑,又朝那名老妪点头致意。 “修炼不带必备之物,倒是罕见!少年人,婆婆我为你提供绯源晶、百草液、熟水,不收费好像说不过去。” 这是老妪的声音,仿佛来自海底,受到海水阻遏,传播速度出奇的缓慢艰涩。 老妪满头银发,面目黧黑,密布的深深皱纹令那张黧黑的脸现出岩石般的冷峻轮廓,几乎眯成一线天的双眼里,偶尔精光一闪。 她如此苍老,恍如沧桑岁月的化身,与身边的夕颜同框,二者对比鲜明,一个是生机勃勃的嫩芽,一个是行将归尘的朽木。 望着老妪,火旭的神识几欲迷失在一段莫名的古老时光里。 “婆婆,火公子救过我,您对他何必这么小气!”夕颜撒娇似的嘟囔道。 “好了,别闹。”老妪的眼缝微微打开,她在笑,短促的一笑令脸上密布的皱纹挤得更紧,“嫣儿,切莫草率认领恩人,你想啊,我怎会让自己的亲孙女冒着生命危险涉足高原腹地? 从越过禁界的那一刻起,我的孙女便全程都处于婆婆的神识监护之下,这少年若不出手,那个卑劣之徒怕是早已······四肢尽废! 不过,也不可否认,这少年倒是仗义,他会得到好报的。” 言及那名“卑劣之徒”时,老妪激愤之下,加重语气貌似铺垫得很猛,末了却是蜻蜓点水般的草草收尾。 数万年来,夕氏部落始终偏居一隅,极力避免与古蔺皇族和帝国游士爆发正面冲突,以求自保,哪怕是方才亲孙女险遭不测,老妪对肇事者所能想到的最重惩罚,也仅仅是令其四肢尽废而已。 火旭自然理解老妪的这分无奈,不过,闻及老妪自己抖出的“全程神识监护”这一骇人异能,他的心底不禁为之一震。 讶异间,火旭这才看清老妪那身袍服的颜色。 是橘袍,但褪色严重,都快褪成了灰袍,袍服胸口处缀有九颗六芒星。 “又一位巅峰元宰?嗨,世上巅峰元宰何其多啊!”火旭怔怔的叹道。 “没听说过一沟一坎么?嘁,少见多怪!”老妪明显有些不乐,感慨道:“小子,你非常走运,方才手上泛出白色光缕,显而易见,你已经越过了元士这条深沟,往后自能一路通畅,料巅峰元宰那道大坎也挡不住你狂飙突进之势。 婆婆却是命苦啊,从嫁入夕氏部落那天起,便和许多强者一道,没日没夜与可恶的风暴、海啸搏斗,在恶海噬人的魔嘴下为族人讨生路,因而积劳成疾。 婆婆如今步入耄耋之年,体内燥火太盛,无力跨过巅峰元宰这道大坎,只能在极寒的冰洞之内清心镇燥,默默度过自己的风烛残年。” 火旭微微眯眼,不明白老妪为何要对一名素味平生的外人大倒苦水,暗暗咀嚼着“镇燥”二字的意味,蓦然想起恶寒谷中的上官唯,觉得眼前这位老妪大概和上官老人一样,都是受制于修炼中的变异现象,而非受阻于巅峰元宰这道大坎。 “婆婆。”火旭渐渐平静下来,对老妪心生一丝莫名的亲近感,便随夕颜的辈分叫道。 老者貌似颇为受用,眉眼舒展间,沟壑般的皱纹随之变浅。 “罢了,念在你嘴甜的份上,方才婆婆为你提供的修炼之物一概免费。”老妪张大眼缝,凝视着火旭,徐徐道: “少年人,你的修炼方式与羲和人大相迥异,甚至无惧夸冰、旻冰挥发所致奇寒,莫非是在修炼某种冰系拾遗神功?” 夸冰?旻冰?火旭下意识的点着头,心底却是恍然大悟。 此地温度虽低,但与恶寒谷中的气温相比,大体相当,二者倒也不至于呈现出太过明显的温差,而方才降温降得非常离谱,原来是夸冰、旻冰挥发所致! 夸冰、旻冰皆为少数强者制作的镇燥所用超级干冰,前者挥发时能使周遭气温瞬间降至零下一百六十摄氏度,后者更恐怖,可形成一小片温度低至零下两百摄氏度、持续时间达十息之久的超级低温区。 火旭不禁大感庆幸,遭受夸冰、旻冰摧残之后,自己居然能够安然无恙! 此番经历意味着他可以在多数极寒星域自由通行,无须担心空间中级凛寒能量的残噬,如果他有机会畅游浩渺星河的话。 “可是······修炼时,我隐隐感知到了火焰的存在,这又是为何?”心中仍有一丝疑惑,火旭忍不住问道。 “见你疯狂吸纳、淬炼冰系能量,那场面颇为惊人,婆婆出于好奇,撒了些夸冰、旻冰,本想看看急剧降温后你会怎样,不料你倒是没事,婆婆自己却冻得不轻,没办法,婆婆只好撒些炽火石取暖。” 老妪挥手,气流扰动之下,人影如幻,她和夕颜同时飘离冰面,等轻微的啸声歇止之后,二人已直挺挺的站在火旭身前。 “火焰腾起后,你大概瞬间完成了功法切换,但气场一般,若婆婆猜得不错,你当时应该是在修炼家传火系功法。”老妪道。 “不错。”打量夕颜一眼,火旭问道:“这又是夸冰、旻冰又是炽火石的,洞内温度陡降陡升,您的孙女······夕颜姑娘受得了吗?” 如水的眸光缓缓流转,夕颜双手捏着围巾一角,嫣然笑道:“请火公子放心,我不畏寒,不惧火,生来如此。” 生来如此?火旭顿时瞠目,心底真的有点怀疑人生。 人是碳基生物,除非实力修炼到不俗的地步,否则,寻常人谁也受不了烈焰炙烤和奇寒侵袭。 若夕颜所言不虚,以她的修为,居然拥有耐极寒耐高温的惊人禀赋,这只能有唯一一种合理的解释:小时候她经历过某种匪夷所思的奇遇! 那么,促使她无惧烈焰与极寒环境的那段奇遇又是怎样的呢······ 老妪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听颜儿说,你叫火旭,来自洛菲城,姓火······嗯,都城火氏隶属于五氏盟。告诉我,你的父亲是谁?” “火利。”火旭道。 默然半晌,老妪略显不屑的道:“无名之辈,没听说过。” 眉头蹙而复展,一丝忿意堪堪从火旭的眼底敛去。 “火锋是你什么人?”老妪又问道。 “伯父。”他的语气稍显冷淡。 “难怪!”老妪扭头望向洞口,对着如霜的月华,幽然道:“火锋堪称修炼奇才,不幸英年陨落,委实令人惋惜啊。” 如迎风熄灭的烛火,眼中精光倏然淡去,她转过头,黯然嗟叹道:“夕氏部落的青壮强者何尝不是如此!十年前,夕氏八百男女从征,一去不复返,如今部落强者老的老小的小,青黄不接啊,唉!” 这声叹息触动了火旭敏感的神经,他暗自苦笑一番,心底对老妪的那丝抵触情绪瞬间烟消。 他知道,包括夕氏在内,东海十三部落都是苦命的族落,曾经因触怒古蔺皇族而被流放至此,平时不得擅离禁域寸步,每逢帝国发动战争之时,这里的强者是最便于皇族征调的一群人,十三部落不敢不从。 与北征失利后五氏盟能获得各种补偿不同,夕氏部落为帝国北征牺牲巨大,事后却一无所获。 为了能够在根本不适合人类居住的濒海一带生存下去,他们从来不敢违逆古蔺皇族的意志,习惯于对其曲意逢迎,卑微的活着。 “往事总是让人伤神,不提也罢!”收起浮于苍老面容上的那分伤感,老妪缓步近前,凝视着火旭的双眸,问道:“你远道而来,果真只为看看风景?” 火旭迟疑不语。 谎言总令良知承压,并非谁都能张口就来,何况,此番前往海边追寻彩瞳女,还有赖于夕氏部落协助,若不以实相告,怕是难以成行。 然而,有些事极为敏感,他不便贸然提及。 夕氏部落曾为帝国北征付出沉重代价,此时若将翠山之事和盘托出,明言五名违禁飞越者疑似北征幸存者,并告知老妪,他们追寻中的彩瞳女正是击杀五名飞越者的嫌疑人,天知道夕氏部落会作出怎样的反应! 驯服与叛逆往往是表里关系,卑微的姿态下,或许隐藏着一颗颗不屈的灵魂,一旦捅破那个临界点,其后果便是人心癫魔,祸乱横生,整个庞普高原都会血雨腥风,人头滚滚。 “一位绝世强者在洛菲城南郊现身,其实力怕是远超元昊,出于好奇,我与五氏盟其他三十名元少乘飞艇一路追踪至此,不敢贸然飞越濒海山脉,便在庞普高原上降落,就地宿营。”火旭字斟句酌的道。 “比元昊还强的强者?天啦!”夕颜脱口道,她睫毛忽闪,眸光幽幽,整个人都沉浸于一个离奇故事所烘托的骇人意境之中。 “呵呵,呵呵呵······”短暂的诧异之后,老妪笑了又笑,只当是听见了天底下一个最离谱的笑话。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五章 隔空交锋 “他长什么样啊?”听觉似乎完全屏蔽了婆婆的嘲笑声,夕颜一脸好奇的问道。 火旭凝眸,奔赴莹山途中偶遇神秘人,飞艇上目睹其人撕裂空间等等,一帧帧画面相继浮上脑海,他不禁沉迷其间,有点忘我的道: “先前穿一身宽幅广袖的奇怪袍服,脸和手脚被斗篷、袍袖、袍摆完全遮盖,我原以为此人是个男的,不料,飞遁时,大袍滑落,露出了她的真容和一身紧致碎花素袍,原来······她是女的! 她的年龄与我相仿,长着一双彩瞳,身材······像你一样窈窕。” “啊!”夕颜轻咦出声,宽幅广袖、飞遁、彩瞳等字眼落入耳中时,她白纸般的思维被轻易带入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画面中,而当那声“像你一样窈窕”的话语落下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滋味顿时塞满心头。 她垂下头,抿嘴窃笑。 “呵呵。”老妪连连冷笑,最后干脆取出一块丝绒厚毯,铺在冰面上,兀自坐下,沉吟片刻,淡淡道: “少年人,婆婆我根本不想为难你,你又何必挖空心思编故事蒙人?我只当你在说梦话好了,呵呵,梦里啥都有!” 夕颜抬头,眼神迷茫,似乎被老妪的一番话给弄糊涂了,懵懵懂懂的道:“婆婆,火公子······不像是在说谎,他也没由头蒙咱们呀。” 唇角的浅笑倏然浮出,她转对火旭道:“我的婆婆心肠特好,从不与人为敌,几十年来,她唯一的敌人便是风暴与海啸,若没有她数十年如一日的驱狂风逐巨浪,夕氏部落不知会有多数人被海啸吞噬,所以,部落男女老少都敬称她为‘靖海婆婆’。 请火公子放心,她是不会为难你的。” 老妪摇头叹气,“人心不古啊,我的傻孙女!” 想到夕氏部落无比恶劣的生存环境,望着老妪化石级别的沧桑面容,火旭礼道:“靖海婆婆,方才修炼时蒙您慷慨相助,我本该铭恩,岂会反过来以谎言骗您? 三个月前,我在都城郊外偶遇此人,当时她怀抱一大捧迭梦花,陷入昏迷,我以倭芬草炼成药丹为她解迭梦花之毒,她恢复些许行动能力后,便将我驱离。 今天是帝国法定脱蒙日,我和五氏盟中的铁氏、木氏近百名元少前往墨山秘库升级功法、技法,却发现结界离奇失灵,整座墨山都被人凿成了山下迷宫,简直是匪夷所思啊! 我们在洞道内意外发现了她,她却没有出手伤人,而是挥手洞穿墨山山体,一直往东飞行,我和三十名胆大的元少乘飞艇追踪而来,途中还与她有过近距离接触。 此事千真万确!” 靖海婆婆将信将疑瞟一眼火旭,凝思间,闭眼低语道:“寻常强者若遭迭梦花花粉迷醉,元力受制,其力量与俗民别无二致。 就算某位元昊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儿戏般中了迭梦花之毒,且中毒过深,元力强度急剧衰减,三个月后也仅能恢复三成行动能力,实力仅相当于一名中级元爵,与人对峙,不可能有任何惊艳的表现。” “可是,她眼下展露的实力远在巅峰元宰之上啊!”火旭略显着急的道。 缓缓张大眼缝,靖海婆婆沉声道:“这怎么可能!别说羲和星球上亘古未见能超越元昊的强者,即便有,又怎么会是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女娃?还长着彩瞳,窈窕如颜儿,哼,骗鬼去吧!” “爱信不信!”火旭失了耐性,故意激道:“为了守护夕氏部落,您大半生都在与大海抗争,几乎熬得灯枯油尽,可到头来,您仍挡不住一名亘古未见的超级强者闯入本部落地界,向天祈祷吧,但愿那人不会在东海之滨大发灭世之威。 若认为这个时候全部落男女老少还能高枕无忧,您大可不必把那名诡秘强者当回事!” 目光一颤,脸上的皱纹随之绷紧,靖海婆婆把视线移向洞外的月色,喃喃自语道:“好吧,先不论年纪,暂把她当作一名驻颜有术的老怪,且阶别果真超过元昊,那么,中迭梦花之毒三个月后,她的确有可能展现出远超巅峰元宰的实力。 可是,她洞穿墨山,又远赴东海,目的何在?只为躲避一帮毛丫头毛小子吗?不,这非常荒唐!” 心中一动,火旭忽然想起彩瞳女在墨山洞道内说过的那番话,不由得目光骤亮,脱口道:“为了淅毒!她洞穿墨山秘库,是想找出适用的淅毒功法,可惜那里的功法、技法在她眼里尽是垃圾。 她不愿与一群少男少女和普通强者费口舌纠缠,便径直飞来此地,大概是想借助海上的狂风巨浪,通过水系元素和风系元素耦合,速解迭梦花之毒! 我曾看过一部淅毒古籍,据其记载,高阶强者若能捕捉到飘忽不定的元素耦合契机,三息之内即可淅尽迭梦花之毒。” 靖海婆婆眼中精光一闪,旋即身形疾晃,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飘至洞口。 “若仅为淅毒,倒也不足为虑,就怕她还有别的目的。” 徐徐吐出这番话,她沉下神识,一道橘色虚影,如修炼时引来的无数能量掠影一般,在洞口快速生成,随着她的双手轻挥,那道虚影电光般飞出冰洞。 瞥见能量虚影,夕颜诧异得眸光熠熠,火旭却非常淡定。 他知道,元宰以上强者都能依靠强大的元神力量和魂力,凝出能量虚影远离本体所在地,探测远方其他强者的踪迹。 时间仿佛静止了,靖海婆婆、火旭、夕颜都定在洞中,直直望着洞外的月华,静等能量虚影反馈探测信息。 忽然,靖海婆婆猛的偏头,神色大变。 “她在海上,还真有其人啊!啊,不好,快出洞!”惊呼声中,靖海婆婆挥手卷起夕颜、火旭,掠至洞外。 一道三色虚影从巍峨的雪峰之巅暴掠而下,径直贯入冰洞之内,“轰”的一声巨响,火旭趁着月色都能看见远处山体般巨大的冰体在剧烈摇晃,然后塌缩。 “真是个睚眦必报的疯子,一点也不想隐忍,如此狂悖无状,怕是会给夕氏带来无尽灾厄!”怒卷的冰幕之外,靖海婆婆转身遥对东方的夜空,拱手虔诚的道: “伟大的圣母,我听见了您的召唤,此刻便将启程回归部落,守护家园,守护夕氏子孙,哪怕耗尽风烛残年也在所不惜!” 不远处,碎冰四溅,只是一道遥遥挥来的能量虚影,便倾注下一股无比暴虐的诡异能量,瞬间摧灭一座冰山,并令其下的冰洞荡然无存。 目睹如此异像,夕颜的眸光久久颤荡。 眼见飞冰落尽,流冰歇止,惊魂甫定之际,她仍牵挂着火旭的安危:“火公子切莫冒险,若想探寻那人的踪迹,你应该跟在我婆婆身边,那样比较安全。” “不,多谢,我有同伴,不便离群。”婉拒时,火旭有点不落忍。 默然良久,夕颜语气幽幽:“也是,你为她解过迭梦花之毒,她肯定对你抱有很深的好感,想保护你都愁没机会呢,又岂会忍心伤害你?” ······ 冰山之上,一朵硕大的冰莲凌空绽放。 它徐徐飘旋,放着纯净的蔚蓝之光,蓝光驱散了冰原的无边苍凉,令漫天月华黯然失色。 遥远的星河似乎在此投下了一抹掠影,化作冰莲,光芒四射而又内蕴浩渺之威。 “唉,远比预想中的威力逊色!” 火旭却是一声轻叹,明明触碰到了宇宙间最极致的力量层面,但渺小的他依然无法进入那个承载极致力量的恢弘世界。 他草草收手,任曜世冰莲坠落于深壑之中。 《易冰封天纪》层面虽高,无奈火旭的元力强度太弱,第一层“曜世冰莲”技法最多只能对低级元烈层面的强者构成实质威胁,指望依靠它来大杀四方,无疑是痴人说梦。 或许,假以时日,随着他实力的不断提升,“曜世冰莲”在他手上越来越能爆发出磅礴之威,终有一天,它将曜绝星河,威凌寰宇。 然而,那毕竟是远景,此刻的火旭,还没资格因为这点微小的修炼成就而沾沾自喜。 相反,他的心绪有些不宁。 拿话激靖海婆婆,让她对寻找彩瞳女的踪迹产生浓厚兴趣,这的确是火旭的本意,但此举也衍生出某种意想不到的副作用——夕氏部落与彩瞳女爆发激烈冲突,已成为无可避免的大概率事件。 如果一定要在彩瞳女和夕氏部落之间选边站,那么,他更愿意弃权。 他阻止不了即将到来的冲突,但潜意识仍驱使着他提前做些准备。 仰望月明星稀的夜空,火旭举手向天,凝视星光寥寥的天河。 当眸光游离瞳仁,与从天而降的蓝光交汇,一团星辉垂落下来时,他几欲恍然入梦。 远处另一座冰山上,遥望着星辉中的那道人影,夕颜如痴如醉的呢喃:“婆婆,他像个梦中人!” 眼中精光闪闪,干瘪的唇角连连翕动,苍老的面容焕发出勃勃生机,靖海婆婆动情的道:“骨龄刚满十六岁,其元压、气息竟能自行屏蔽,所修功法、技法更是惊世骇俗,他的未来岂是区区一个元昊可以限量! 若能给这个黑暗的世界带来一丝曙光,他的出现便是夕氏部落之福啊!” ······ 回到营地,篝火只映出木露、铁川两人的身影。 听见脚步声,木露、铁川快步迎上前。 “外出晚修了?”木露急急的道。 火旭点点头,问道:“其他人呢?” “多数人睡了,还有几人正在艇上的密室修炼。”木露抢在铁川之前答道。 望着篝火中的营地,火旭蹙眉:“好像······多了几得对。”虽说心底颇感失望,但木露还是顺从了火旭之意,她以试探性的口吻道:“我们与庞普警巡司那些游士一起,登上雪山之巅远远观战,行么?” “行。”火旭松了口气。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六章 彩瞳女来自飞雕星系 高空滚滚寒流急,大地微微暖气吹。 濒海山脉东麓并不像都城少年想象的那样,终年都有暴风肆虐。 狂暴气流浮于高空之上,三十名元少置身于山巅目送火旭远行时,不得不立于由元宰铸就的透明挡风结界内,以免自己像枯叶一般,被滚滚寒流刮走。 那里是存在了数万年之久的庞普警巡司东瞭望台。 而山什么?” 急促的语气里并无怒意,唯有深深的震骇充盈其间。 诸如羲和人这样的蛮荒人类,无不是井底之蛙,成天呆在一个貌似宏大、深邃,实则非常渺小、肤浅的世界里胡思乱想,自以为离宇宙奥秘很近,殊不知受限于探测能力,他们心目中的宇宙不过是真实宇宙的小小一隅或局部表象而已。 然而,眼前这个羲和少年轻描淡写的便准确道出了关于“神人中界”的宇宙概念,此等认知能力根本不可能属于羲和人! 她焉能不为此深感震骇? “你在海上奔波一宿,大概没能如愿以偿吧?求诸风暴求诸沧海,以达成元素耦合目的,进而助你淅尽迭梦花之毒,唉,愿望虽好,但耦合不易啊。”火旭平静的笑道。 “你······” 眸光凝滞,彩瞳张大,短暂的讶异之后,她“咯咯”轻笑起来。 “没想到,本座治愈的‘天残’少年居然还有点潜质,嗯,能自动屏蔽气息、元压,这等天赋勉强够用,认知能突破所处星域的层面局限,也算得上惊艳,不过,你的实力瞒不过本座,实在是······” 她的唇角弯出一个微小的弧度,似在极力渲染用言语不足以完全表达的那分不屑:“低得没眼看!” “实力低微不打紧,时间会陪伴它成长。”火旭缓缓道:“反倒是阁下,言行举止自相矛盾,如此贱看羲和人,却为何有兴趣光顾这片蛮荒星域,甚至对蛮荒人都不想正眼看的迭梦花也喜爱之至?” 玉面微沉,流转的缤纷眸光透出丝丝寒意,她冷道:“问得真多!”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七章 恶战开启 火旭苦笑,不再发问。 也无须再问! 她有她的秘密,没义务将其告知一位陌路人。 如果说闯入羲和星球的外来者不止一人,那么,她多半不是其他闯入者的同路人。 这一推测给火旭提供了巨大的想象空间。 位于蛮荒星域的羲和星球居然引得上界强者联袂光顾,而且他们光顾羲和星球的目的显然并不一致,这本身就极其耐人寻味。 “或许,我能帮到阁下。”火旭温声道。 “就凭你?”彩瞳女回之以呵呵。 “还是太过年少了啊!”火旭心底叹道,他已得出结论:她不是一个驻颜有术的老怪,视觉年龄并没有“造假”。 若是阅历丰富的强者,只须从他的言谈中便能嗅出非同寻常的意味,然而,她没有。 相反,她长着一颗花岗岩脑袋,基于星界的层面之差,武断认定他没有任何能力为她提供帮助,哪怕三个月前,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从死神怀中拉了回来。 当然,火旭明白,彩瞳女对他并无恶意,不仅没有恶意,而且还抱着一分被疏离感掩饰着的宽容。 呼! 数道破风声掠过耳际,火旭警觉的举目四顾。 半空中,那张无瑕玉面微微一震,一道寒芒从深凝的眸光中射出,下一刻,彩瞳女疾速飘出数里之遥。 重逾万钧的威压沉沉罩下,却在秃山周遭凝滞不前,给火旭辟出一片安全空间。 远处,两道橘袍人影截断她的去路。 因距离太远,火旭看不清那三人袍服上的徽标,但凭其身下光团的色泽,依然能断定其中一人是八星元爵,另一人是七星元宰。 而在方才彩瞳女悬停的那片空域,赫然现出靖海婆婆的身影。 一名橘袍老者出现在靖海婆婆身侧大约百米远处,此人袍服胸口处缀有七颗六芒星。 一名巅峰元宰,外加三名高级元宰,整体实力何其恐怖,也难怪彩瞳女也要避其锋芒。 瞥见此等豪华阵容,火旭不由得梦回卷帙山,两番境遇有些相似,只不过,此时的夕氏部落取代了彼时的花蕊部落,领头人也由花惜嫣变成了靖海婆婆。 但彩瞳女绝非另一个野心勃勃的万山青! 只见彩瞳女眸光疾转,视线瞬间锁定靖海婆婆,却无视其他人的存在。 窈窕身姿与绝世玉颜映于朝晖之中,超尘脱俗,描摹出一幅神话般的绝美画面,可两道深邃如渊,依然缤纷的眸光,抹尽周遭一切色彩,主宰了火旭的整个视觉世界,并把他的心神导向一个魔幻般的浩渺星河。 “没想到啊,大好少年,居然与一个妖女搞在一起,呵呵!” 耳闻靖海婆婆的耻笑声,火旭怔住,心底顿生被人捉奸在床的恍惚感。 “搞在一起”这样的用语实在是过于奇葩,不过,它远不如“妖女”之类的字眼刺耳。 “靖海婆婆,我可以拿人头担保,她此来只为淅尽迭梦花之毒,无意冒犯夕氏部落,请您别误会,切勿与她爆发冲突。”火旭试探性的劝道。 “少来!” 靖海婆婆飞快斜睨火旭一眼,目光便重新掠向彩瞳女,尽管浑身上下尽显老态,但她精神焕发,连脸上密布的皱纹里也似乎洋溢着旺盛战意。 目中精光一闪,靖海婆婆恨声道:“火旭,你没说实话!夕氏部落虽偏居东海之滨,但消息渠道并不闭塞,据远在洛云郡的族人来报,关于此妖女的影像资料早已传遍都城,她涉嫌于三个月前击杀五名强者,而那五名强者疑似北征幸存者! 十年前,夕氏部落数百名青壮男女应召北征,一去不复返,至今下落不明,今日若不撬开这个妖女的口问个清楚,我靖海婆婆岂肯罢休!” 影像?火旭歪着脑袋苦笑,想木烨等人非常任性,拍下彩瞳女影像,发至洛菲城,此举势必引爆坊间舆论,后续将将发酵到何种程度,尚难预料。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事已至此,有图有真相,皇族若想继续捂住翠山之事的盖子,怕是比登天还难。 可是,这一切与彩瞳女又有何干? “我的父母、伯父都是北征未归者,论查明北征真相的心情之急切,我远甚于您,但现有证据并不支持您方才的结论,那五名飞越者身份存疑,而昨天从都城墨山到庞普高原这一路上的经历足以证明,眼前这位女子并非嗜杀之人。 我已经问过了,她否认自己与五名强者之死有关,所以,还请靖海婆婆稍安勿躁。” 除了他,其他任何一个羲和人都不知道宇宙间关于至人尊界、神人中界、圣人卑界的分野,一旦夕氏部落与来自飞雕系的上界强者爆发冲突,势必招致对方层面上的无情压制。 虽说彩瞳女身中迭梦花毒,元力强度受制,但她身负超越羲和人认知的高层面技法,举手投足间,仍有可能给这片并不富饶却也遍布田园村舍的海疆带来灭顶之灾。 这个时候,靖海婆婆的咄咄逼人并不明智,彩瞳女对她可不像对火旭那样宽容。 火旭只能极力劝说这位赌上自己全部风烛余生,押上了部落存亡绝续命运的老者保持冷静。 可靖海婆婆并不买账。 “少啰嗦,我看你是被这妖女迷昏了头!” 看都懒得看火旭一眼,战意上头的老妪死死盯着彩瞳女,厉声道:“妖女,何必装嫩?明眼人谁都能看出,在你貌似鲜嫩的躯壳内,住着一颗千年老怪的丑陋灵魂!” 她忽然意识到,昨夜火旭在描述此女的体貌特征时,颇有为夕颜存颜的意思。 此女身材之妖娆多姿,为她平生所仅见,若论窈窕,抛开偏心来评判,自己的孙女岂能与之并论! “啧啧,人类哪有这等身材的女子?哦,明白了,你是一只来自北海,化形为人的变异虫!快束手就擒吧,包藏祸心的千年长虫,抵抗毫无意义,若能说出当年参与北海之战的夕氏强者的下落,我心一软,或许不会索命。 被人封印在某处山岛岩石之内,侥幸留住性命,看尽沧海之上的连天巨浪,这便是你最该期待的余生!” 苍老而又中气十足的声音随海风荡向远方。 尽管相距数里之遥,但那两点瑰丽的眸光仍清晰的映在火旭的视线中,彩瞳忽闪,一股极致的怒焰随寒意凝结的眼波猛然掠出。 彩瞳女似乎颇为在意自己的年龄、容貌,遭到羞辱之后,她已出离了愤怒,不禁以恶语相向: “死婆子,骨龄才八十岁,便老成这个样子,可怜虫!你以为凭几个抱团的垃圾货色便能与本座叫板么?哼,不自量力!” 嗯? 一语勾起靖海婆婆心底的酸楚,眼中精光如火焰一般骤然熄灭,她虚望着晨阳下群峦的远影,神色黯然。 身为巅峰元宰,她本该拥有一副中年女子般的容貌,然而,沉重的使命和严酷的生存环境榨干了滋养美好韶华的膏脂,迫使人生过早步入衰途。 她无暇自怜,一股决绝的敌意从眼缝中腾出,冷峭的声音随之落下:“大限将至,你还如此死硬,很好,死,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等等······” 火旭的声音被靖海婆婆厉声打断:“还不快滚!” 她骤然挥手,但见橘色能量有如涛走云飞,凝成一座状若海市蜃楼的巍峨巨塔,凌厉砸向彩瞳女豆芽般纤细的身姿。 “轰!” 巨塔炸裂,光芒四射,暴虐流光将以彩瞳女为中心的大片空域瞬间吞噬殆尽。 火旭飞速逃遁,望着那张苍老却又被战意激活的生动面孔,心底惊诧不已。 他哪里知道,即便卑微如夕氏部落,也有不容践踏的底线! 夕氏部落驯服于古蔺皇族,每获帝国之令不敢稍有违逆,但有一条墨守成规的铁律横亘在濒海山脉东麓,那便是不经夕氏部落首肯,包括皇族强者在内的所有外来强者都不得擅闯禁域寸步。 数万年来,就像庞普警巡司游士那样,谁也不敢藐视这一铁律。 而彩瞳女是践踏此律的第一人,靖海婆婆断然不会任其成为可供垂范的先例。 当然,火旭读懂了靖海婆婆的行为逻辑:就算想问出夕氏北征强者的下落,不经战斗制服对方,岂能如愿? 何况彩瞳女身中迭梦花毒,任她再强,也无力展露灭世之威,一名巅峰元宰加三名高级元宰,足以与其一战······ 火旭仍在无法自控的疾速飞退。 他知道,最先助他飞离秃山之巅的,是来自靖海婆婆的苍劲之力,不过,此刻有一股无形无色的能量取而代之,将他推向更远的地方。 当飞速减缓,身下现出另一座石山时,他似有所悟,移目望向那片恐怖流光肆虐的空域。 一点人影,纤细的人影,冲天而起,像一只钻出云层的小鸟,在蓝天下振翅悬停。 更远的空中,两点人影疾闪如电,橘色能量云涛暴涌而出,凝成两个遮天蔽日的沧海巨鳌,举起比秃山山体粗百倍的硕达鳌钳,向那道纤细的人影狠狠劈落。 “断她退路的两名高级元宰动手了!”火旭心底惊道。 轰!轰! 巨响震天,空间撕裂,整个东麓都在疯狂摇晃。 心中惦记着山顶上的三十名元少,也不管远处的五人能否听见,他焦急的施展自己因刚刚晋为强者而获取的传声技能:“强者打架,蝼蚁遭殃,数十名少男少女正在东麓山顶上观光,还望诸位控制战斗烈度,切莫伤及无辜!”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八章 层面碾压 轰! 恐怖能量没有蹂躏地表,却在空中肆虐,暴走的元力冲击波掀起阵阵空间乱流,掠向雪峰之巅,那道由中级元宰筑就的透明结界反复遭受乱流暴轰,几欲崩裂。 山体剧烈摇晃。 三十名少男少女全趴在地上,各自紧抱凸起的石笋或石棱,固定住身体,以免像失控的皮球那样在结界内滚来滚去。 “幸亏听了火旭的话,否则,咱们此刻已在海滨化成了渣!”木露不无后怕的感慨道。 “躲在这里也没好到哪儿去!”一旁的铁川吓得小脸煞白,哆嗦着嘀咕一句,忽然目光一滞,惊道:“火旭······该不会······” “闭嘴!”木露连忙打断道:“火旭可是名满天下的非凡少年,他那么机智,自能逢凶化吉。” 结界内的半空中,悬停着十余名强者,一个个面露惊惧之态。 “东海四老联袂发威,世间强者谁能匹敌?这次只怕连海神也得退避三舍!”一名蓝袍中年汉子鼓着愕然的双眼,叹道。 他是庞普警巡司司正,七星元爵,是全司实力最强的强者,铁、木两氏元少只听说此人姓符,却不知其名字。 在场的十余名强者中,也只有符司正才看得出来,濒海一带形同末日的景象,正是出自东海四老之手。 其他强者虽不知结界外那四股无匹的能量出于何人之手,却久闻“东海四老”大名,闻声后不由得心中骤寒。 东海四老均属于夕氏部落,其中靖海婆婆是巅峰元宰,辟邪二怪和浮生沙翁是高级元宰,四人联手,其实力之强悍,莫说庞普高原上的强者,即便再往内陆远推数郡,也没有任何一股势力可与之抗衡。 此四人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几乎绝迹于江海,很容易让世人无意间忘记他们的存在。 偏偏庞普警巡司从司正到游士,平时上上下下待夕氏人态度恶劣,视夕氏部落男男女女皆为蝼蚁。 此刻想来,他们往日那般骄横跋扈,简直是在作死! 轰! 又一股撕裂空间的乱流席卷而至,伴随着惊悚的“嘎嘎”声,结界外表密集现出经络状的裂纹。 “不好,结界将崩,快开启通道,下山!”心惊胆战的符司正大叫道,旋即挥手,三十名抱“柱”的少男少女被强悍能量生生荡起。 一名强者飞快取出一面金牌,对准结界内侧那处螺旋状的元晶盾牌,金芒闪耀之下,十余名强者和三十名元少皆被一股无形力量送入异空间通道。 哗······ 结界破灭,透明元力云瞬间消尽,乱流疯狂轰向失去屏障的山顶,一时间凿壁开山,山体此处抬升彼处沉降,满山岩石随之扭曲如麻花,似在经历一场诡异的地质运动。 轰! 遭受空间乱流的暴轰,通道崩碎,包括符司正在内,庞普警巡司十余名强者来不及发出惨叫,其躯体被遭到那股灭世能量的残噬,如烟消散。 三十名少男少女惊恐的睁大双眼,望着暴涌而至,状若黑瘴的恐怖乱流,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 然而,他们的四周波光粼粼,波光潋滟处似水却又不见水形。 他们仿佛浸泡在一滴巨大、无形的泪珠中,并随泪珠缓缓滴落,滴落在山下平坦的雪地上。 呼! 肆虐的空间乱流便在此刻敛去。 ······ “清儿!” 彩瞳女处于昏迷状态,耳畔依稀响起母亲的呼唤。 身为上界强者,她从未想过,在不期而至的灾厄面前,自己会表现得如此脆弱不堪。 迭梦花毒令她的实力陡降,甚至降至不得不与羲和强者比烂的地步,即便过了三个月之久,她的力量也远未恢复到弹指即可摧灭整个羲和星球的程度。 相反,当四个并不算顶尖的羲和强者联手发动攻击时,在海啸般的能量暴轰之下,她竟无力抵挡,以至于当场昏厥,身体如失株的叶片一般凌空飘旋,只是由于有超越层面的元力护体,她的肉身才不至于被可怕的元力冲击波撕成碎屑。 当初怀抱迭梦花倚树深嗅的情景,在她陷入昏迷,神志不清的时候,依然浮上脑海,彼时犯下的错误何其低级,低级得简直如同儿戏! 微弱的意识被朦胧的懊悔占据。 而方才那声呼唤,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触动了心底最极致的悲伤。 鼻翼连连翕动,揪紧的内心塞满深深的酸楚。 她模糊意识到,自己姓凡,名清,一家亲人大多惨遭不测,唯有母亲存世,存世的母亲被人封印在天都雾境之中,每日以泪洗面,思念着她唯一的女儿凡清。 “母亲!”低喃一声,凡清睁开那双彩瞳,眼中早已泪光滢滢。 在另一片星域,在那个常年云雾缥缈,恍若仙界的美丽星球之上,恶者把持权柄,对执掌权柄之人,她仇深似海。 可是,封印下的母亲与数名家人的亡魂都在被鲜血浸染、由毒计编织的囚笼里,默默守望着她的人生。 这一刻,她觉得她的生命并非专属于自己,而是也分属于她的母亲,分属于必报的血海深仇。 她为母亲而活,为寻仇而活! 于是,咬紧牙关,把生命的韧劲撑到极限,她挣扎着调出深藏于魂海之中、像生命一样宝贵的神源之力,使之遍布周身。 恰在此时,一道蹩脚的传声掠至耳边,语音含糊不清:“······数十名少男少女在东麓山顶上······切莫伤及无辜!” 这声音亲切而又令人讨厌。 她很快认准了发声者是谁,眼前顿时浮现出一个少年的身影,他拥有点漆般的双眸,目光比苍穹还要深邃悠远。 似乎受到了一股不可忤逆之力的牵引,她分出一缕神源之力,聚于颅顶,用含泪的彩瞳发出一道清澈如水的离瞳眸光,眸光刺破重重乱流,投向雪山之巅。 忽然,周遭肆虐的能量有所减弱,凡清终于缓过劲来,她驱动神源之力顿住陀螺般急旋的身体,摆脱不断掠来的能量光束和黑暗乱流的纠缠,笔直往上飞升。 须臾之间,那双璀璨的彩瞳,那道窈窕的身影便重现于蓝天之下。 与窈窕人影、蓝天、流云共同描摹出的那分无与伦比的美丽相比,低空区躁动的能量光影和黑暗乱流显得极不应景。 “无耻老货,不顾元道体统,趁人之危痛下杀手,简直是死有余辜!”环视远处各据一方的四名老者,凡清怒声道。 “啊!” 循声瞥见高空上那道已经熟悉的身影,靖海婆婆和其他三名老者惊愕之下,不约而同飞身后退,一脸戒备的拉开与彩瞳女的距离。 “变异长虫,何必急着抢占道义高地?哼,你很强,我四人出手虽重,却也一时半会奈何不了你!”靖海婆婆分辨道,语气里隐隐透着一丝囧意。 平心而论,靖海婆婆嘴炮虽猛,却也真没想过合四人之力置彩瞳女于死地。 彩瞳女仿若无闻,缤纷的眸光沉下,凌厉如电。 “悖离元道必遭天谴,本座神威所至,试看尔等谁能撄其锋芒!拿命赎罪吧,四个老货,这都是你们的报应!” 纤腰疾挫,玉手轻扬,刹那间,一道壳状能量彩云便在蓝天下生成,以惊人的速度向四周扩散,又以极缓的速度向底下沉降。 那是一朵美轮美奂的彩云,五光十色,灿若星云。 杀气并非总以恐怖的物象为载体,有时候,它会与美丽为伴。 随着那朵能量彩云的疾速扩散与缓缓沉降,一股超越羲和强者认知范畴的威压泼洒而下,靖海婆婆和其他三名老者顿时承压,体内气血翻涌,四人不得不再次飞退。 然而,能量彩云已罩死东海四老的所有退路,当它轻柔落下时,一股不可抗拒的螺旋之力笼罩了一大片空域,那座秃山被瞬间拧成螺旋锥体,遍布砾石的海岸卷起无数道螺旋风。 东海四老遭螺旋之力摧体,每个人都是手脚扭曲变形,关节错位,全身骨架几乎都要被拧断。 靖海婆婆意识到,自己对外隐忍数十载,不料还是一朝不慎,招惹了一个不该招惹的小魔头,闯下祸端,接下来即便合四人之力,怕是也难以安然收场。 “大家务必攻守如一,倾尽全力,否则,东海四老必将亡于今朝!”靖海婆婆传声道。 辟邪二怪、浮生沙翁皆已年过八旬,前者是一对相濡以沫数十载的夫妇,偏居于东边最外侧的离岛之上;后者栖息于荒凉的海岸边,筑巢而居,行踪诡秘。 三人常年与海啸搏斗,终日出没风波里,见证了世间的无常和岁月的沧桑,阅历颇丰,故而当靖海婆婆的话音落下的时候,他们的脸上竟露出了视死如归的微笑。 “这女娃厉害,嘴上不饶人,出手倒是留有余地,哈哈,她应该不是千年老怪,而千真万确是个少女!我们几把老骨头不妨再干一仗,看她还能玩出怎样的花来。”浮生沙翁抗住螺旋之力的挤压,堪堪摆正扭曲的手脚,仰头大笑道。 辟邪二怪极力伸直躯体,如歌咏一般合声厉啸:“哟······嗨!” 厉啸声中,两道巨大的橘色锥体自二人身前直直竖起,顶向那朵遮天蔽日的能量彩云。 紧接着,浮生沙翁、靖海婆婆相继挥手,都竖起一道相似的橘色锥体。 四道橘色锥体与那朵能量彩云交抵,音爆顿时震天彻地,地表和沧海急剧颤荡。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九章 更多强者加入团战 带着愤怒的咆哮声,携浩淼大海的无尽之威,又一道横亘天际的巨浪迫近海岸。 疯狂鼓涌的连天浪体之侧,现出点点人影,夕氏强者背负着古老的使命,出没风波里,不时有人轰击浪体,让一座座山岛免遭巨浪吞噬。 岸边半空中,四道能量锥体与一朵能量彩云猛烈碰撞,离散的元力冲击波掠向四野八荒。 轰! 那座拧成麻花状的秃山骤然解体,大大小小的石块像水上漂浮物一般,飘出老远,滞空良久才徐徐坠落。 轰! 被海浪冲刷得格外光滑的石质前滩忽然开裂,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纹,裂纹迅速向处延伸,延伸的裂纹之上,飞溅的石屑长时间滞空,远远看去,仿若一场规模宏大的定向爆破场景的慢镜头回放。 靠近铁棘森林的地方,方圆数十里内,浅层地表大片大片的整块荡入空中,其下沟壑纵横,一片狼藉。 轰! 迫近海岸的连天巨浪被无匹能量直接按倒,巨量海水倒涌,掀起新的狂澜,反向朝远海席卷而去。 火旭悬停于铁棘森林林表之上,四周已是一片混沌。 尘烟、流光、黑暗乱流混杂在一起,绘成一幅恐怖至极的末日景象。 东麓高处不时发生滑坡现象,大量石块掉落下来,受坚韧的铁棘树阻遏,停止翻滚,在森林间隙地带顺着坡势滑动,激起阵阵混响,如有万兽奔突。 因相距太远,他只感知到东海四老微弱的威压,而来自彩瞳女的威压却是杳无踪迹,仿佛被茫茫沧海吞噬殆尽。 世上强者不管来自何方,一旦投入战斗,其威压必定大量外放,战斗中的强者只能控制威压的强弱及其影响范围,却不能让威压凭空消失。 可眼下,彩瞳女是个例外! 他清楚的记得,她发动攻击时,挥出疾速膨胀的能量彩云,那朵彩云五光十色,璨若星河,其色彩似曾相识······ 火旭凝神,思绪游离现实的空间与时间,进入一个不知是何生何世的幻境之中。 “神源,来自远古神祖的传承,化作生命本源之力······” 一道沙哑的声音,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火旭无法确定它出自何人之口,醒神后,他察觉到一段遗失的前世记忆已重现于脑海,心底不由得一沉:“她······在燃烧生命!” “靖海婆婆,讲和吧,夕氏部落与她无冤无仇,一场误会而已,何必玉石俱焚!”火旭传声道。 靖海婆婆苍劲的声音远远飘来:“火旭小子,少啰嗦,这关乎颜面,没有讲和的余地!二十年来,东海四老一旦联手与人战斗,便得分出胜负,至死方休。 若想让夕氏四把老骨头罢手,除非这妖女主动服软!” “做梦!”高空之上,响起一道清亮而又透着无限威严的声音。 轰! 空间急剧震荡,漫天烟尘与乱流中,那朵能量彩云依然绽放着迷幻光芒,清晰映入靖海婆婆的眼帘。 在能量彩云的狂暴碾压下,四道能量锥体同时崩塌,各自只剩下半截。 离散的能量横空漫溢,大片空域被蹂躏成了黑暗世界,一股如万岳凌顶的磅礴压力沉下,东海四老如同流水线上的布偶,微微扭曲的肢体在压力作用下,缓缓抻平。 这是一种无以复加的羞辱! 残酷的现实一举击破幻梦,靖海婆婆不得不承认,昨夜火旭所言不虚,彩瞳女的实力原本绝对在元昊之上,即便身中迭梦花毒,面对一名巅峰元宰、三名高级元宰的联手攻击,她也占据着压倒性上风。 这简直是世上最荒诞离奇的咄咄怪事!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她感知不到彩瞳女的威压,那朵能量彩云也没有散发惯有的元力冲击波,此刻构成彩瞳女核心战力的重要元素,似乎不是元力! 凭借诡异的螺旋之力、抻平之力,既能羞辱性的戏弄敌人,又可毁灭性的令对手化作齑粉,而这两种力量亘古以来都不属于任何一名羲和强者,典籍上从无此类记载。 “此女究竟来自何方?”靖海婆婆脑中一片混沌,不过,理智告诉她,自己就这样与辟邪二怪、浮生沙翁一道,莫名其妙的的在死亡末路上狂奔,实属不智! “也罢,你擅闯禁域,虽说鲁莽,却也没有为害夕氏部落,咱们不妨各退一步,你说出北征幸存者下落,我四人即刻罢手。”靖海婆婆缓声道。 高空中掠下一道冰冷的声音:“这算是求和么?哼,晚了,别说本座根本不知道狗屁的北征幸存者,就算本座知道,也懒得浪费口水! 本座本无杀人之心,可就在方才,你们四个老货出手狠辣,欲置本座于死地,这便怪不得本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听罢此言,受两股诡异之力无情戏耍的辟邪二怪像孩童那样相视而笑扮鬼脸,浮生沙翁则用力摆动扭曲的四肢和抻平的躯体,嘴上发出阵阵怪笑。 他们似乎看淡了生死,血液里就没有恐惧基因。 靖海婆婆亦不畏死,但不想死得稀里糊涂,她盯着那四道仍在塌缩的能量锥体,心念电转,却想不出脱困良策。 “呜······” 远处螺号声起,夕氏部落观战强者发出警讯。 十息之后,靖海婆婆目光骤亮,神识透过混沌空域,探测到数百人的气息,那些人都是实力在东海四老之下的中低级元宰和高级元爵,正向这边飞速靠近。 “东海十三部落青壮强者闻讯而来,但那妖女很强,怕是数百人群轰也拿她无可奈何·。”靖海婆婆有点灰心的喃喃道。 察觉到不远处多了数百道强者气息,彩瞳女连忙加注一成神源之力,巨轰声中,只见能量彩云缓缓沉下,将四道能量锥体悉数碾碎。 她身形疾转,朝更高的空域飞升。 彩云散尽,连同烟尘、流光、乱流也被抹尽,东麓之上,蓦然间风和日丽,玉宇澄清,仿佛瞬间切换成了另一番天地。 靖海婆婆、辟邪二怪、浮生沙翁狼狈的坠落在残破不堪的海滩上,身上覆满沙尘和砾石。 瞥见无数人影掠近,四老匆忙起身,连袍服上的灰尘也来不及掸去,便赶紧整顿姿容迎接一群故旧。 靖海婆婆忽然意识到,方才若不是彩瞳女最后一刻收起那两股神秘力道,东海四老怕是已经作古,此刻各路强者到场,大概只能壮壮声势,堆人头难以扭转战局。 数百名橘袍人、蓝袍人飞临现场,视线相继从东海四老身上移至高空。 空中,一道曼妙的人影映在蔚蓝的背景色中,两点灵动的缤纷眸光令阳光也为之黯淡。 忘了与四老打招呼,众人鼓凸着眼珠子,愣在空中半天回不过神来。 什么情况? 像神话人物一样令人景仰的东海四老,居然被一个毛丫头欺负成这个样子,个个都是灰头土脸? 他们最想不通的是,头顶上的那个少女为何能飞这么高。 一名年近五十的男子,身着五星元宰袍服,此人生得五大三粗,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望着彩瞳女没头没脑的喝问道:“长成这样,还敢在东海十三部落的地界撒野?” 此言无关审美,只是从长相上将彩瞳女和正常的羲和人进行了切分,但它很容易引申出歧义。 彩瞳女显然颇为在意自己的容貌,甚至把容貌看得比性命更重,闻言,缤纷的眸光顿时燃起熊熊怒焰,语气满含杀意: “垃圾人类,死!” 靖海婆婆懊恼的侧过头,斜视那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五星元宰,叹道:“你啊,真的嘴欠!” 她闪电般飞空,大声吩咐道:“大家别想着进攻,集体防御吧,唉,也不知哺育了十三部落一代又一代人的无数山岛,今日会被糟蹋成什么样子!” 高空之上强光乍现,那片刻间的亮度,令天空与大地顿成白晃晃的一片,一道骇然的三彩强光从天垂落。 “快,构筑防御光盾!”靖海婆婆大叫道。 咣!咣!咣!咣! 辟邪二怪、浮生沙翁联手筑成上层光盾,数十名中低级元宰合力筑就第二层光盾,两百余名高级元爵共同筑起第三层光盾,靖海婆婆一人挥出托底的深橘色光盾。 电光石火间,四层光盾层层交叠,屏蔽住方圆十余里的大片空域。 轰! 三彩强光迅猛击中四层光盾,后者剧烈震颤,整个东麓和无数山岛随之持续摇晃,近岸海水被骇人的能量生生抽干,抛向远海,露出宽达十余里、布满泥浆与礁石的海床。 “三彩强光?”直到此时,靖海婆婆才发出疑问,尽管眼前的一幕与传闻中的翠山怪事产生了某种重合,但通过彩瞳女的言行,她已将那位神秘少女从杀害五名飞越者的嫌疑名单中摘出。 轰! 第三层光盾被狠狠挤碎,蓝色流光朝四面八方散溢,掀起阵阵狂飙。 两百多名高级元爵集体坠地,好在没受重伤,起身后无措望天,成了帮不上任何忙的闲人。 气温以惊人的速度陡升,海上腾起直达天际的气雾,岸上密布的砾石纷纷跳荡,哔啵作响如炒豆。 东麓铁棘森林现出愈来愈多的着火点,火势猛烈。 近处十多个山岛上,都有林木冒出冲天烈焰。 即便隔着光盾,受气流影响,底下数百名强者也领略到了难以忍受的炙热,才过了一息时间,许多人已是汗如雨下。 “三彩强光!”火旭发出迟来的低喃,与靖海婆婆一样,他在心底否定了彩瞳女是翠山之事当事者的推测。 不过,眼前的一幕几乎可以完全坐实三彩强光属于人为的结论!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章 神源之血 三彩强光带来前所未有的极热气温,其威力堪比弱化版伽马射线暴。 以光盾为中心,方圆数十里之内尽成火海,火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扩张,向更多山岛、更远的铁棘森林蔓延。 海水疾速涌向被人力抽干、尚未干涸的海床,在引力作用下,又一道巨浪以愈发惊人的速度迫近海岸,受极热能量炙烤,浪再见,因为你我此生多半无缘再见,临行前,我留下一滴血,那是我的神源之血,内含数段记忆,已植入到你的魂海之内,等哪天你能感知它的存在了,便可从中发现你感兴趣的几桩秘辛。”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一章 苦海上的胜地 东麓与山岛上的大火相继熄灭,阳光铺满了一片狼藉的森林林表和残破不堪的海滩,空气中弥漫着海水蒸发后留下的咸涩气味。 “神源之血?记忆?秘辛?” 站在几棵被烈焰烧得半焦,被海水淋得湿漉漉的秃树之间,火旭昂首望天,苦苦思索着彩瞳女扔下的悬念,嘴上不时喃喃自语。 “她······没来与你告别?”靖海婆婆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小声问道。 火旭回神,咧嘴笑道:“来过,像光一样一闪即逝。” “你帮她淅尽迭梦花之毒,她应该······算了,你不方便说,我也不问。”低头瞧瞧脚下泥泞的地表,靖海婆婆皱皱眉头,飞入空中悬停下来。 火旭的确不想说出关于彩瞳女的某些秘密,当即转移话题道:“您还认为她是翠山之事的嫌疑人吗?” “不,不是她!”靖海婆婆断然道:“这女娃心肠不够狠,杀人可不是她的长项,不过,她也能挥出三彩强光,大概与那位在都城郊外击杀五名飞越者的凶手同宗同源。” 靖海婆婆抬起头,眯眼望向远空,映在阳光下的那张皱纹密布的脸愈发显得苍老,“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她如此年少,实力居然超过元昊!莫非羲和大陆上果真有高于元昊的强者? 罢了,数百强者抱团都打不过她,也别想从她嘴上问出什么,我只是有些好奇,她究竟来自何方?难道海外还有某处不为人知的异大陆?” 火旭笑笑,“可供她栖身的地方很多,比如······天上。” 靖海婆婆一怔,旋即笑道:“不错,只有浩渺苍穹才容得下她的磅礴之威。” 她从蓝天上收回目光,朝火旭努努嘴,“走吧,来一趟海边不容易,不妨唤来同伴,登上夕氏部落的山岛,观光做客,以免留下遗憾。” 火旭没有推辞:“好。” ······ 百花竟放的山坡上,晶莹的玉阶蜿蜒而上。 千级玉阶下枕海水,上入云端。 玉阶中段与一条蓝色沥砂路相连,沿沥砂路南行数百米,便可进入一座花林环绕的巨大露台。 露台之上,一场长桌盛宴已经开席,食客只有火旭和铁氏、木氏三十名元少。 精致的长桌上足足摆满了三十种水果,都是夕氏部落的特产。 多汁的毛壳豆,脆甜的椭红果,入口即化的千瓣雪笋等等,全是珍果,这些珍果洛菲城市面上极为少见,即便有,价格也贵得令寻常人却步。 而眼下,三十名少男少女可敞开肚皮尽情享受珍果饕餮盛宴,俨然成了洛菲城最豪奢的一群人。 尝遍三十种珍果,火旭便离席,凭栏赏景,夕颜在他身旁客串导游。 这里是夕氏部落唯一的避风胜地,海啸终年不至,岛外碧海蓝天,风轻浪微;岛上繁花似锦,层林如染,一年四季风景如画。 火旭和夕颜不时指点风景说说笑笑,仿佛忘了众生的存在。 在远处围观的夕氏青年强者、元士和年龄稍大的元少鲜有人给火旭好脸色瞧。 在他们的心目中,夕颜貌若天仙,且平时极少露面,只有每年的春社日才会出现在众人视野里,端的是美人如花隔云端。 人们视她为整个部落中一颗最璀璨的明珠,人人爱她呵护她。 不料,一个外来小子此刻竟与天仙般的夕颜相依相随,抢了他们梦中的美差。 于是,无数道比刀锋还要锐利的目光在火旭脸上交相刮蹭。 视线在火旭和夕颜脸上扫来扫去,铁川会意一笑,连总吃不够的珍果也堵不住他的嘴:“露露,你有竞争者了,嘿嘿。” 木露狠狠刺了铁川一眼,用力挤捏毛壳豆,嫩黄汁液喷了铁川一脸,“有病!” 铁川不以为然的抬起袍袖擦脸,低声道:“看上去,那位夕氏姑娘与火旭非常般配。” 轻轻咬下毛壳豆的嫩肉,细细咀嚼,木露冷道:“她不配!” “哈哈,好大一股子醋味!”铁川坏笑道。 咽下果肉,木露一脸无奈的摊摊双手,旋即耐着性子道:“火旭是整个帝国最亮眼的非凡少年,与他适配的红颜知己必得是天底下最出类拔萃的女子才行,可惜,那个夕氏姑娘不是。 告诉你,姑奶奶的心思非常简单,我只把火旭视为带头大哥,希望他有一天能统领五氏盟结束内部纷争,重铸昔日的辉煌。” 凝视木露良久,确认她的眼底毫无妒意后,铁川深有感触的道:“五氏盟顶尖强者连给东海四老提鞋的资格也没有,唉,宗门沦落至此,偏偏五氏还热衷于内斗,真是一群井底蛙! 上一代人就别指望了,但愿吧,但愿火旭能凝聚全盟人心,带领我们这一代人走出内斗泥潭。” 雕栏边,火旭极目遥望碧海蓝天,心里却惦记着数千里之外的帝都宫廷,想彩瞳女的意外现身,势必在宫廷内外掀起惊天狂澜。 视线触及夕颜腰间一件螺状金色配饰,他压下满腹心事,故作轻松的笑道:“螺号?” 低头看看那件配饰,夕颜嫣然笑道:“不,是家传金钿,婆婆通过它可以感知我的存在,并用它隔空发声,哪怕婆婆人在万里之外。 除了每年春社日,我一年四季都是一人独处,听见婆婆的召唤后,我才会外出。” “一人独处?把自己关在家中?”火旭好奇的道。 “嗯······”沉吟间,夕颜抬头望向里许外的一片雪娑林,柔声道:“喏,就是那片雪娑林,夕氏部落的圣地,也算是我的家吧。 听婆婆说,我自幼多病爱哭,两岁的时候,我碰巧进入那片雪娑林玩耍,置身于葫芦塔之下,我的内心感到格外宁静。 从那以后,我告别了病患,婆婆便让我把雪娑林中的葫芦塔当作永远的家。” “葫芦塔?” 视线触及那座葫芦状的绯红塔,火旭顿时思维一滞,仿佛有一股神秘力量陡然主宰了他的灵魂。 那里的雪娑树格外繁茂,纷披的枝条似神女及腰的长发;那座葫芦塔的塔体分外浑厚,幽光微亮,像某个深邃空间的缩影。 火旭不由自主的清空一切俗世杂念,灵魂超越现实,沉浸在一个无比清明、洁净的如梦世界里。 忽然,莫名其妙的,无尽的酸楚塞满了他的魂海,他久久深陷于悲恸之中难以自拔,心如刀割,连嘴角都在频频抽搐。 他模糊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即将当众崩溃,想要克制,却情不能已。 “火公子!火公子······” 夕颜的轻唤将他的灵魂拉回现实。 让发僵的面部肌肉松弛下来,火旭极力平复情绪,回想着方才那一刻,自己的神识何以沦陷至此。 然而,辟邪二怪、浮生沙翁的联袂到来,将他方有一丝头绪的思路搅得七零八落。 三老就像排队参观那样,相继近前,对着他的眼眸凝视数息时间。 凝视时,辟邪二怪中那位身材微胖的婆婆甚至学着柳如丝柳院长的做派,用皱巴巴的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也不开口询问,凝视过后,三老心满意足的离去。 其他强者可没有三老这样的待遇,他们坐在阁楼前的茶座上热议,时而远远瞟火旭一眼。 一位神秘的彩瞳女,实力盖世,轻松击败数百元宰、元爵如虐一群菜鸡;一位都城少年,连番展露惊世骇俗的异能,竟能与强悍的彩瞳女形成灵魂契合。 这两件事引发了人们的浓厚兴趣,从今天开始,它们已经成为东海十三部落诸多强者津津乐道的传奇故事。 摸摸撑得圆滚滚的肚子,铁川嘴上再次犯贱:“露露,相亲开始了,看样子,三位老者对火旭颇为中意。” “嘁!”木露挖苦道:“不愧为早熟品种,满脑子的亲事婚事,再加把劲,哈,没准明早起来你就成了孩子他爹!” “我可不想这么小就做爹!”铁川郁闷得腮帮子直抖,挺直脖子争辩道:“我说的是事实,有三老的表情为证!” 又拿起一颗毛壳豆,木露撇嘴道:“白痴!火旭说过,山顶结界崩裂之时,是彩瞳女出手救了我们,你想想啊,彩瞳女为何要救一群并不讨她欢喜的元少?还不是因为火旭的超凡本领让她刮目相看,进而爱屋及乌。 彩瞳女相当看重火旭,所以嘛,对他,东海十三部落的强者自然是大为好奇,多瞧他几眼,瞧出端倪后满意的笑笑,仅此而已,可你总是往亲事婚事上扯,说你是早熟品种还冤枉你啦?” “等等,有点绕。”铁川鼓着眼珠子想了半天,思维真被绕茬了:“彩瞳女总该配得上火旭吧?” “天啦,无语!”木露开始咀嚼多汁的果肉,嘴上含糊不清的道:“信不信,我会看相,彩瞳女与火旭······不合适!” “连那么牛逼且美若天仙的彩瞳女也配不上他?我的天!”铁川直接扑倒在长桌上。 盛宴已至终点,阁楼前,外部落强者纷纷离席,临行时不少人冲火旭远远注目致意。 靖海婆婆步行至栏边,看火旭几眼,略带歉意的道:“我还剩小半条残命,耽搁不起,须尽早回到冰川那边。你也该走了,帝国许多强者已来到庞普高原,羲和皇后亲自领衔,嗯,她的气息对我而言,不算陌生。” 夕颜一怔,看火旭时的眸光透着分依恋的意味,“火公子,你还会来夕氏部落做客吗?” 火旭深望那片雪娑林一眼,魂海中有段遗失的记忆正在疑云中挣扎,呼之欲出。 “当然会。夕颜妹妹,有空便去内陆玩玩,我带你游遍整个洛菲城。”他收起疑云翻腾的魂海,温声道。 一声“妹妹”,一个邀约,顿时令夕颜心花怒放,带着一丝羞涩,她连连点头。 靖海婆婆非常慷慨:“在座的每位少男少女都可获赠三百斤珍果。” “呜嗬!”长桌宴上欢声一片。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宫廷风云 “该死的东海四老,杀我庞普警巡司十余名强者,这笔账,本尊给你们记着!” 站在乱石堆前,呼兰·雪婵温婉不再,眼角眉梢浮满罕见的怒意。 五名宫廷元宰,由呼兰·震霆领头,立于百米外的雪地上,个个低眉垂首,对羲和皇后颇为恭敬。 仰望峰顶颓圮的雪山,火旭赶紧灭火:“东海四老与那位诡秘强者相遇,恶战之时想必心无旁念,空间乱流毁灭结界,摧崩山巅,十余名强者因此死于非命,说到底,都是误伤。” “神秘强者?”呼兰·雪婵神色稍缓,凝眸问道:“她······能挥出三彩强光,果真与翠山之事有关?” “不。”火旭否认道:“可以肯定的是,五名违禁飞越者之死,与她无关。” “很高兴你能这样说。”呼兰·雪婵苦笑道:“然而,在世人眼中,皇族与宫廷早已失信于天下,现在说什么都无法取信于人,只会充当反向指标,还不如保持沉默。” 她伸出保养得极好的玉手,用力抵住峭壁上悬挂的巨大冰凌,似欲将整个手掌深深嵌入坚冰之内。 “人心散了,帝国的每一寸土地都在开裂,本尊纵有回天之心,却也只能徒唤奈何!什么诡秘强者,什么东海四老,都是远患,本尊顾不上啊!” 皇后无比落寞的声音飘荡在火旭耳边,他的思绪瞬间飞回洛菲城,落在那件足以主宰天下浮沉的大事上。 “远征岩郡、沃兰郡,此事该不会无疾而终了吧?”火旭小心翼翼的问道。 “一个转移视线的话题而已,哪来的远征?”呼兰·雪婵移开贴冰的手掌,冰面上滢滢水汽飞快冻结,现出一道清晰的掌印。 她似想在帝国的每一寸疆土上都打下自己的印记,但下一刻,她发现这是徒劳的挣扎。 “转移视线不成,大帝陛下与本尊反倒弄巧成拙,如今有人抓住远征话题不放,到处施压,打算控制各大宗门,长此以往,终将形成尾大不掉之势,而岩郡、沃兰郡还得乱下去,远征的那一天······永远也不会到来!”呼兰·雪婵神色黯然的道。 她从未像今天这样,对一个局外人尽情吐露心声。 火旭心明如镜,皇后越是如此,便越能说明帝国的局势已危如累卵,三秋殿的主人承受着大得无以复加的压力。 几经犹豫,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呼兰·雪婵移步走近火旭,双眸离他的脸仅一尺之遥,凝视着那双清澈的眼眸,她肃声道: “听着,火旭,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心机诡计,宫廷之上,诡计尤甚,但平心而论,本尊对你从无算计之心,相反,本尊乐见你一天天茁壮成长,盼你早日长成一棵擎天巨树。 世事无常啊,未来的人生谁也说不准,本尊只有一个小小的心愿,往后无论你强大到何种地步,分属于何方阵营,望你念在大帝陛下与本尊并未亏待你的份上,知道分寸,就像俗话所说的那样,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平静的直视皇后双眸,心若止水,火旭淡然道:“上推三代,我家也与大帝陛下、皇后殿下无冤无仇,未来的人生的确说不准,不过,我相信,我的敌人不在灵隐峰之巅和三秋殿之内。” 转身凝望辽阔的雪域,呼兰·雪婵长舒一口气,“记住你说过的话!走吧,别与那些元少扎堆,你随本尊回去,冬试过后,找个地方蛰伏下来,不问世事,潜心修炼。” ······ 皇家武道府元少院冬试现场,晨曦初露,天色晴好。 观礼台上人头攒动,皇族与官署强者人挤人坐满了整个排座区,不仅如此,连皇后呼兰·雪婵和国相莫斯、礼藩院正卿古蔺·浩波、宗人府宗正古蔺·莽域、皇家武道府执事古蔺·昊枢等帝国政要也尽数出席观礼仪式。 偌大的广场上,千余名元少排成浩浩荡荡的五组队列,依次走向五尊巨大的元鼎,接受测试。 一些元少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不禁有些怯场,不过,等发现皇后和四位国之巨擘各自闲谈,偶尔旁顾,都懒得瞟广场一眼时,他们的内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火旭立于并不起眼的廊檐之下,身边仅有柳老柳如丝为伴,却是现场唯一的吸睛者。 呼兰·雪婵高居观礼台红座之上,四大政要都与她保持着两丈远的距离。 都城各宗门想前来观礼的强者都被皇家武道府拒之门外,但有一人例外。 水氏族长水之芷获皇后亲邀,作为现场唯一的民间宗门强者,她的出现引起了所有政要几乎是殚精竭虑的解读。 水之芷的座位就在红座之侧,与皇后的距离居然比国相、正卿、宗正、执事这些显要都近! 而且,皇后与她聊得忒欢。 “洛菲城最顶尖的木艺师都已尽归水族长麾下了吧?” “回殿下,他们都是帝国的俊才,只是被水氏求贤若渴的态度所打动,暂时替水氏做事而已。” “很好,灵隐山之巅和三秋殿内,那些陈旧的木制品早该替换了,此事便交由水族长承办。” “是,水氏从命!” 面上装得云淡风轻,仅凭听觉捕捉到些许信息,古蔺·浩波心中便已了然:铁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礼藩院没有抓手,是该放弃形同鸡肋的五氏盟了! 古蔺·莽域倒不至于如此仓促便断了念想,放弃扶持木华竞逐盟主大位的努力,然而,他在暗中盘算,评估这笔投资是否合算。 廊道上,上官青云疾步如飞,抵达排座区右侧后,对着一名官袍强者抬手施礼。 从衣着上看,那名强者应该是相府侍郎级别的中卿,此人笑道:“嘿嘿,上官青云,来,这份源晶矿开采计划经工部修改,五部合议,最终顺利通过,你拿回去付印吧。”言毕将一摞文稿递到上官青云手上。 循声瞥见上官青云,火旭心底不禁一沉:“难道他已迁往相府当差,却没去帝国行政学院就读?” 那名强者方才的反应太异常了! 身为中卿,不在相府了结采矿公务,竟把它带到冬试现场,且将上官青云单独传来,还对这名小小文员殷勤有加,当众直呼其名,连姓氏都没省略。 关键是,他的声音太大了,一嗓子震得十几排强者齐齐一愣。 递出文稿后,此人仍不放上官青云离开,对着后者小声低语,似在交代公事。 “上官”并不是一个常见姓氏,不少强者闻声,立马盯着上官青云细细打量起来。 柳如丝对此姓尤其敏感,她远远望着那名已见过一面的青年文士,一时间思绪混乱,有些失神。 就连在甬道上徐徐而行的格蕾·萝丝,也忍不住驻足回首,皱着眉头扫了那边一眼。 不过,格蕾·萝丝刚刚出关,急于前往火旭身边继续履行许给卷帙山主人的承诺,便不满的白了那名中卿一眼,重新上路。 排座区右侧离莫斯、古蔺·浩波的座位不远,前者恍若未闻,后者则是面色一凛,旋即移目瞥向排座区,犀利的目光恨不得将上官青云的灵魂一举洞穿。 呼兰·雪婵机敏的一瞥,适时发声:“远征一事,礼藩院筹备进度如何?” 听见凤音,准确地讲,是听见“远征”二字,古蔺·浩波心底竟是一震,明明像打了鸡血一般,他却端出一脸苦相,起身对着皇后恭敬的道: “禀殿下,说来惭愧,臣近来诸事不顺。漓源郡、河西郡、华城郡各宗门以防备落霞山戾兽暴动为由,拒绝与礼藩院合作,就连都城某些新崛起的势力,也一直在推三阻四,令人气愤! 南宫家族背后是否有人撑腰啊?礼藩院数次派人上门动员,好话说尽,可南宫拯总是虚与委蛇,如此不顾大局,他的眼里根本没有羲和帝国,没有神圣的大帝陛下,只有某些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国相莫斯反应极快,几乎是脱口道:“在窝台郡、江阳郡等南北六郡,那里所有的宗门都唯正卿阁下马首是瞻,既如此,礼藩院何不将此六郡强者悉数召入都城,组成远征主干力量,给其他宗门做个示范?毕竟,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至于都城强者嘛,有北溟宗、南暄门等一批底蕴深厚的宗门托底,正卿阁下何忧之有?与人多势众的五大宗门相比,一个小小的南宫家族简直不值一提!” 古蔺·浩波:“······” 谁都不想率先拿自己麾下的嫡系当炮灰,莫斯正是吃准了古蔺·浩波的这一人性弱点,以和风细雨般的寥寥数语,便将后者怼得哑口无言。 大庭广众之下,古蔺·浩波没有像上次在灵隐山之巅那样,装疯卖傻使性子,而是强作镇静的笑笑,心底暗发狠劲。 与古蔺·无疆一样,呼兰·雪婵也非常善于和稀泥:“好啦,远征大计千头万绪,众卿尚需多协调,勤沟通,从长计议。” 对心高气傲的古蔺·浩波而言,皇后这番话没有立场,没有态度,亦无任何营养,起不到安抚作用,反倒拉高了他对国相莫斯的仇恨值。 朝莫斯投去蜻蜓点水般的一瞥,古蔺·浩波兀自盘算着如何给施压手段加码。 他暂时忘记了上官青云的存在。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宫廷算计 目光淡淡扫过皇后的红座,莫斯一改儒雅做派,眼底竟罕见的掠过一丝怨毒意味,不过,当他移目看向排座区时,那张玉雕般的俊脸上很快便浮起一丝隐含深意的淡笑。 排座区的那名中卿只与莫斯有过短暂的眼神交流,匆匆一瞥,又貌似漫不经心的飞快偏头,拉高声调道:“上官青云,你走吧,今日黄昏前务必把几项要事办妥。” “是。”上官青云礼道,旋即离去。 那名中卿再一次大声喊出上官青云的名字,引得满座同僚纷纷侧目。 古蔺·浩波陡然怔在座上,他徐徐抬起头,眼中似有疑云翻卷。 恰在此时,呼兰·雪婵带有控场意味的声音适时响起:“诸位卿家以为,经元鼎测试之后,火旭的段位会是多少?” 古蔺·昊枢精神一振,整个人立马变得轻松起来,笑道:“上次竞斗结束后,火旭在南宫少年竞斗馆现场修炼完成突破,过了十余日后,大概又有新突破,所以,臣以为,眼下火旭应该具备六段元士的实力。” 古蔺·莽域来了兴致,预测更加大胆:“不,执事阁下太小看火旭了,对他而言,半个月时间可不算短,用来完成两到三次突破并非难事,所以,眼下火旭极有可能是八段元士!” 面对皇后流转的眸光,古蔺·浩波隐隐尝到了被点名的滋味,心念生生从凝思中跳脱出来,受潜意识驱使答道:“五段元士,不可能再高。” 水之芷张张嘴,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在卿家之列,便垂首充当事外人。 莫斯沉吟片刻,不咸不淡的道:“火旭的实力如何,元鼎最有发言权。” 呼兰·雪婵轻笑,间歇性的连声轻笑,笑声把满场观试者的注意力拉回到了他们来此的初衷上。 “那少年今日会否再一次惊爆无数强者的眼球?”人们念兹在兹,都把目光牢牢定在火旭身上,思维不再有片刻的游离。 早已习惯了承受无数道火热眼神的聚焦炙烤,火旭旁若无人的凑近柳如丝耳边,悄声道:“柳院长,您能否出具一份举荐函,推荐某人赴帝国行政学院就读的举荐函?” 柳如丝侧目凝视火旭,斥道:“想从文,走文士路线?简直是脑子进水了,胡闹!” “不是推荐我,而是举荐那位刚刚离去的年轻文员,上官青云。”火旭平静的道。 眼底泛起一丝疑惑,柳如丝凝眸迟疑,尽管与上官青云不熟,但她看此人倒也顺眼,只是,火旭何必假手于人? “你找皇后殿下讨一份举荐函,得来不费吹灰之力。”柳如丝淡淡道。 “此事很急,上官兄最好今天便能入学就读,可现在我不便在皇后身边走动,而您就不同了,而且,由您做这件事,意义重大!”火旭摸着下巴道。 意义重大?柳如丝狐疑的望着眼前那张表情还算认真的脸,略感为难的道:“由我举荐,有日期限定,被举荐人只能在法定开学日入学就读,若想插班,非得大帝陛下、皇后殿下亲自举荐不可。” “所以嘛,才需要劳烦您移步红座那边吹吹风,完事后,我带您去个有趣的地方,见一位有趣的故人。”火旭有点神秘兮兮的道。 柳如丝诧异的盯着火旭看了许久,根本不相信这番无稽之谈,不过,许是意识到自己没法拒绝举荐之请,她缓步走向皇后的红座,临行前向神神叨叨的少年发出没有任何威慑力的警告: “别耍花招!” 格蕾·萝丝出现在柳如丝方才呆过的地方。 “你好,美······”瞥见星目里熟悉的寒芒,火旭连忙改口:“阁下闭关归来,该不会已是七星元爵了吧?” 既不承认亦不否认,格蕾·萝丝提起关于火旭的话题:“听说你和木露、铁川他们一道,去了趟庞普高原,同东海十三部落强者交往甚密,还与那名能挥出七彩强光的神秘强者有过近距离接触,此事当真?” 火旭想都没想便“嗯”了一声。 格蕾·萝丝一脸沮丧,叹道:“唉,整个帝国都将为此陷入混乱!” 火旭没心没肺的笑笑,旋即耳语道:“帝国混乱与否自有显要操劳,反倒是那位曾替阁下做事的文员上官青云,其处境颇令人不安,将他速速送往帝国行政学院就读,从此销声匿迹,才是阁下最该操心的正事。” 移目飞快看向上官青云远去的方向,格蕾·萝丝不禁愣神,那名工部中卿今天迷之所为的确可疑,然而,事涉相府内务,她哪有资格干涉? “现在让他进帝国行政学院插班,绝无可能!”格蕾·萝丝沉声道。 “嚯,听这语气,皇后殿下打算为了上官青云破例,阁下却不同意?”火旭玩味的笑道。 “皇后······”格蕾·萝丝吃了一惊,下意识的举目望向呼兰·雪婵。 不远处,柳如丝正与皇后耳语,于浅笑吟吟间,后者将一张纸片悄悄递给前者。 飞快收起纸片,柳如丝朝呼兰·雪婵抬手施礼,然后退下。 “我远赴外郡后,你怎么办?”格蕾·萝丝立马回过味来,问道。 “放心吧,柳院长会代替阁下,保护我的安全。”火旭答道。 迟疑间,格蕾·萝丝追问道:“她能保护你多久?” 火旭再次没心没肺的笑道:“也许······要多久便有多久。” 格蕾·萝丝微微眯眼,眼底瞬间腾起的意味不知是落寞还是释然,“好吧,往后少烦我,我倒能落个眼不见心不烦!” 红座之上,呼兰·雪婵环视四名政要,徐徐道:“先让皇家武道府的孩子们等一等,也该今天的主角登场了,否则,诸位怕是没耐心一直在此坐到正午时分。” 闻言,古蔺·昊枢不敢懈怠,连忙朝测试台打个手势。 主持冬试流程的那名男教习挥手示意五队元少停止前行,待上一拨接受测试的五人落台后,朗声道:“冬试暂停,请帝国少年火旭登台,完成第二次补试。” 满场元少和观试者纷纷转身扭头,目光齐刷刷聚焦到廊檐下火旭的身上。 “走喽,阁下保重。”朝格蕾·萝丝打声招呼,火旭径直走向测试台,途中与柳如丝错身时,驻足耳语道:“烦请柳院长将举荐函交给萝丝参事。” 盯着神气活现的火旭,古蔺·浩波心底颇为不爽,不禁旧话重提道:“执事大人方才说,上次与北海人竞斗后,火旭就地修炼完成了一次突破,已晋为五段元士,依我看,此事未必属实。 少年人嘛,难免心高气傲,连出几次风头,便飘了,牛皮吹上天,抑或是旁人添油加醋,活生生吹出了一个刚满十六岁的五段元士,哼,当不得真!” 斜睨一眼古蔺·浩波,古蔺·昊枢自说自话:“该不会真如宗正大人所言,火旭已成了八段元士吧?” 呼兰·雪婵定在座上浅笑不语。 排座区众多强者听见正卿大人和执事大人的看法相左,一时间分不清谁对谁错,只是各人自己心里有杆秤,若火旭仍是四段元士,也算正常,但众人都会感到些许失望。 若是火旭已晋为八段元士,这一消息恐怕会再一次惊爆众人的眼球。 刚满十六岁的八段元士,那可是普天之下所有强者同龄时想都不敢想的修炼奇迹啊! 有趣的是,堂堂执事大人公开与一代正卿唱反调,怼劲十足,事后一旦证实前者的评价属于高估,或后者的言辞属于明显低看,结果总会有人被打脸,继而生出耐人寻味的戏份来。 而皇后殿下的态度更是大有玄机! 于是,满场强者抱着看戏不嫌台高的心态,翘首以待一场好戏渐入佳境。 皇家武道府的千余元少不像大人们那般心机深重,他们都收起宫城少年的那分傲娇,以近乎景仰的眼神,集体目送火旭登台。 在元鼎前站定,火旭徐徐抬手。 他本不想显露什么,心中亦无期待,只是为了履约,为了如己愿、也如皇后所愿吸引某些人的注意力,被动的在此当众表演。 有点懒散的挥手按住玉盘,他把清澈、深邃的目光投向头顶上的蓝天。 鼎身上光点闪烁,疾速上窜,牵动了无数人的视线,也像魔法师的法器那样,变幻着人们脸上夸张的表情。 当光点定格之时,全场一片死寂,静得可闻枯叶落地。 “啊,二星元师!”水之芷率先从愕然中回神,惊喜的轻叫一声,若非碍于礼节,她会在羲和皇后的红座之旁飞身离座。 古蔺·浩波呆在座上,被当众打脸后的恼羞交加,混杂着一丝迟迟无法挥散的惊骇,共同绘就了一副难看至极的脸色。 排座区的强者如遭集体冰封,一副副僵挺的身板,一颗颗近乎固化的人头,一双双闪亮而又鼓凸的眼球,组成生动至极的群像图,图中人物仿佛仍在默默倾听一个惊心动魄的魔幻故事,思绪深陷于精彩绝伦的故事情节之中而久久不能自拔。 “哗!”广场上响起千余元少骤雨般的掌声。 古蔺·昊枢欣喜欲狂,“快,拿金册来,让火旭留名!” 在观试者相继回神,现场开始骚动的时候,呼兰·雪婵朝水之芷颌首,然后优雅起身,目含一抹深意,像风一样悄悄离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四章尚 刀尚剑 冬试尚未结束,古蔺·昊枢便提早离场,邀火旭赴皇家武道府籍蕴阁授袍。 古蔺·浩波脸色阴沉,一路尾随,偏偏古蔺·昊枢不买账,一个劲的甩脸子给前者看,于是,黑脸对冷脸,一代正卿生生被膈应走了。 国相莫斯倒是识趣,率相府官员径直回府,没去籍蕴阁凑热闹。 新晋一星元宰古蔺·莽域死乞白赖跟了来,无论皇家武道府当家人怎么翻白眼、说怪话,他都一概不予计较,大不了便说执事阁下欢迎客人的方式有点另类。 水之芷与闻讯赶来的水之湄、枫秋获准随行,不过,他们只能在风景如画的浣秋园逗留歇息,却没资格靠近籍蕴阁这一皇家武道重地。 宗正和执事一路斗嘴,火旭得空,撇下两名政要,走到水氏两姐妹和枫秋身边打招呼。 “火旭,你已是二星元师,货真价实的天圣强者,往后水氏上上下下都得对你执礼。”亲眼目睹火旭在测试台上的惊人表现,水族长直到此刻仍是兴奋莫名,说话时非常自然的流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水族长不必客气,若无水氏相助,我无容身之地,连活命的希望都得存疑,哪还敢奢望晋为强者!”火旭感慨道。 “火公子······不,火先生······”听说火旭已晋为二星元师,且亲眼见到帝国政要对他极为亲善,水之湄不好意思仍拿火旭当小孩子呼来唤去,便想改口,可几番尝试后都觉得浑身难受。 “唉,这感觉······好别扭!”她最终沮丧的放弃了努力。 望着那双略显迷茫的美眸,火旭微笑道:“我与水鹭他们一样,无论何时何地,你在我心目中,都是可以对我耳提面命的之湄姑姑。” 水之湄没被感动,而是瞬间找回了长辈尊严,她柳眉一挑,扬起一只手,又端出那副蹩脚的含笑嗔容:“火旭,不经我同意,你擅自远赴庞普高原冒险,真的是屡教不改啊,哼,我看你是该仔细温习一下那些早已生疏的舞蹈动作了!” 火旭像往常那样耍贫嘴:“冤枉啊!临行前我向枫秋先生告过假,他爽快的答应了,没有阻止。” 枫秋一愣,旋即咧嘴便笑,他的笑既不是苦笑,也非原先那种傻傻的嬉笑,而是颇为稳重、乐于认领似的莞尔。 见古蔺·昊枢远远朝这边挥手,火旭的心情转趋凝重,他转向水之芷,郑重其事的道:“水族长,我又将离开水氏庄园一阵子,这次时间有点长。” “有多长?跟谁在一起?”水之芷颇感意外而又不无关切的问道。 “数月。”火旭如实道:“与皇家武道府柳院长同行。” “柳院长?”水之芷舒了口气,温声道:“皇后殿下对你颇为赏识,而柳院长显然是能够在皇后身边随意走动的红人,你与她同行外出,自有要事去做,安全应该无虞,好吧,早去早回,外面千好万好,终归没有水氏庄园好。” “嗯。”瞟瞟远处的两名政要,火旭压低声音道:“若遇其他宗门骚扰或官方强者欺压,绕不过去的时候,水族长可向那两位求助,他们······值得信赖。” 水之芷点点头。 “数月时间可不短,你当心一点。”水之湄连忙吩咐道。 “小旭保重。”枫秋挥手道别。 神色恢复如常,火旭高声笑道:“浣秋园可是宫城数一数二的名园啊,你们来一趟不容易,切莫辜负了这里的一方美景,不妨尽兴畅游,午间再享用皇家武道府提供的奢华膳食,届时执事大人一高兴,说不定还有赏赐,嘿嘿嘿······” 他笑着走向等急了的古蔺·昊枢、古蔺·莽域。 从浣秋园东门穿出,只见一座五层阁楼耸立在前方数百米远处,那便是享誉已久的天下第一阁——籍蕴阁。 两行四季常白的银葵树之间,一条金光闪闪的陨金甬道直通籍蕴阁正门。 在籍蕴阁门前玉阶上,早等候在此的四名年轻女司仪向火旭献上袍服,白袍、紫袍、蓝袍、橘袍,涵盖了从元师直至元宰的四阶强者服饰,共四款,每款三套,其上却无缀星。 逐款接过袍服,收入物灵空间内,火旭望着古蔺·昊枢,一脸懵逼。 “哈哈哈······”古蔺·昊枢爽朗的笑道:“你的修炼进度太快,今日是元师,明朝便有可能晋为元烈,本府为省事,将元师、元烈、元爵、元宰袍服一次性赐予你,至于三芒星、四芒星、五芒星乃至六芒星星标嘛,你自己视突破进度适时找人改缀,皇家武道府不惹这个麻烦。” 一旁的古蔺·莽域连连摇头,“寒碜啊!火旭,若是宗人府给你赐袍,断然不会如此马虎,本府会举行隆重的赐袍礼,而且赐给你的四阶强者袍服每款可不是三套,而是二十七套,从一星到九星全覆盖!” 古蔺·昊枢闻言觉得相当扫兴,不禁肃声道:“火旭,经金册留名、玉阶授袍,从今往后,你生是本府的人,死是本府的魂。” “不吉利!”古蔺·莽域连连撇嘴,“火旭只是贵府的记名强者,他没出具卖身契,完全不用对贵府保持高度忠诚。 而且,未来一旦晋为元亨,他便可自由纵横于天地之间,皇家武道府管不了元亨以上阶别的强者,嘿嘿。” 古蔺·昊枢气得鼻孔直冒粗气,狠狠甩给古蔺·莽域一个白眼,一把拉住火旭,快步走进籍蕴阁。 “嘿嘿嘿······”古蔺·莽域跟进,笑道:“昊枢兄不会因为听了几句实话,便介意了吧?” “不介意!”古蔺·昊枢说话像打雷。 籍蕴阁一楼内空间极大,陨金吊,尚刀是我的,嘿嘿嘿······”枫秋把尚刀连刀带盒抱在怀中,生怕水之芷将它打包收入库中。 水之芷想得很深,想明白后动情的喃喃道:“小湄,哪来的顺啊?小旭用心良苦!这是一笔关于未来的投资,也是一份关于未来的契约,从今往后,水氏若有难,皇家武道府绝不会袖手旁观!”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远古传说 籍蕴阁一楼。 “尚剑尚刀更像配饰,徒具虚名而已,不看也罢!” “楼上的藏品对修炼者更实用,倒是值得一观,别看执事大人生性小气,从不向外人开放典藏重地,嘿嘿,今天摸准了皇后殿下的心思,他不带你游遍整座籍蕴阁怕是交代不过去。” 古蔺·莽域急于登楼,接连出言败古蔺·昊枢继续炫耀尚剑尚刀之珍贵、精美的兴致,扫一眼水晶罩下的缕缕寒芒,籍蕴阁的主人也觉得兴味索然,兀自叹道: “终归还是有些遗憾啊,火旭,若阁中收藏着昊天强者的神遗武器,你挑一件带走,对你往后战力倍增还是颇有裨益的。” “打住,执事大人,此等无中生有的空口许诺有意义吗?”古蔺·莽域大唱反调:“据古史记载,两百多万年前,诸天混战,大批昊天强者陨落,其随身武器全遗失于茫茫虚空之中,无一掉落在羲和星球之上。 不过,话说回来,幸亏如此啊,昊天强者所用武器之重,何止万钧?若有一件落地,羲和星球肯定会被砸成粉尘!” 此言一出,火旭心底顿时好一阵荡动,灵魂寻着众多典籍留下的印记,回溯至那段流传至今的古老传说—— 诸天混战! 彼时数以亿计的昊天强者鏖战星河,无数星系化作虚无,整个宇宙都差点重回鸿蒙时代。 如此大规模的诸天混战,既是强者之间的生死对决,也是各类武器之间的隔空对轰,可是,在他的记忆中,没留下任何关于至人尊界、神人中界武器的印象。 关于前世,他只存下了临终记忆,至于那一生如何开始,又经历过怎样的起承转合,他一概不知。 那群宇尊强者挥出灭世能量燃爆太素境域时,都没有使用武器。 元神层面的深度觉醒只关乎功法、技法,而往世记忆的片段式再现,也从不涉及武器。 可是,诸如鸿蒙锤、星河枪、斫天剑、灭世刀等重逾亿钧而又霸绝寰宇的武器,总在不经意之间闪现于他的脑海,就像一场沉睡后落下的残梦余痕。 他无法确认,那些闪念中浮现的武器是否真实存在。 “昊天强者好像对羲和星球乃至勒厄及其相邻星系颇为爱护,鏖战中或陨落时,似乎都在竭尽全力保全这片空域,他们的行为有点奇怪。”火旭喃喃自语道。 “走,上二楼。”古蔺·昊枢邀火旭登上楼梯,猜测道:“依我看,当时昊天强者纷纷陨落,死后其灵魂可以不朽,但肉身终将腐烂归尘,他们须得替自己行将归尘的躯体寻一处安葬之所,羲和星球无疑是块风水宝地啊,他们舍不得毁灭这颗星球及其周边环境。” 古蔺·莽域腾腾腾跟上来,这次难得与老冤家达成共识:“还别说,执事大人这番解释还算靠谱!” 古蔺·昊枢显然非常喜欢听老冤家的顺耳之言,当即咧嘴笑道:“呵呵,我可是作了功课的!说来也巧,关于诸天混战,记载最详实的典籍莫过于苔原时代的《明世录》,而这部伟大的典籍恰恰出自我捻青部先祖之手,孤本一直收藏于捻青部博览殿之中。 据《明世录》所载,我捻青部某位元坤先祖便是诸天混战的见证者之一,他亲眼瞧见,彼时苍穹之上恐怖至极,疯窜的光影遮蔽了一切天体,到处都是黑暗风暴和空间乱流,持续三天三夜方散,疑似宇宙末日。 当时有两名昊天强者残破的躯体像叶片一样从空中轻旋而下,落在捻青部地界上,两人双脚入土尺许,死后圆睁的双目直直望天,恍如直立的雕塑。 捻青人不敢亵渎、怠慢这两具残躯,便将他们用泥土深埋,上盖厚达数十丈的真花岩,那位元坤先祖更是移来两座山岳覆住二人的葬身之地。 嘿嘿,随便想想便能得知,彼时不知有多少昊天强者的残躯落在羲和星球之上,灵魂归天,肉躯归尘,对众人集体选中的归尘之地,他们岂不惜之如生命?” “详实记载诸天混战的典籍可不止《明世录》一部!”古蔺·莽域又开始与籍蕴阁的主人抬杠:“西南凤崖部落亦有不朽的典籍《古史考证》,早年间我有幸读过此典,其上记载,一名昊天强者陨落在凤崖地界,临终前竟张着残破不堪的嘴喊出八个字:‘盖世人杰,我随你去!’ 可见,引发诸天混战的起因全在于那名‘盖世人杰’的意外陨落,而那人的身世多半与羲和人颇有渊源,所以,追随他的昊天强者才会如此爱惜羲和星球,并最终选择羲和星球作为肉躯归尘之地。” “胡说!”古蔺·昊枢梗着脖子嚷道:“据我捻青部那名元坤先祖口述,执笔者记录,两位落在捻青地界的昊天强者,其中一人临终前喊出的是另八个字:‘雏王蒙难,诸天永夜!’看看,这里提到了‘诸天’呃,当属‘诸天混战’这一称谓的正宗出处,哼,凤崖部落的《古史考证》不靠谱!” 两名陨落的昊天强者临终前喊出不同的八个字,实属正常,但古蔺·昊枢、古蔺·莽域不这么看,接下来,二位国之上卿竟然为此各说各话,没完没了打嘴巴官司,争得面红耳赤。 吵嚷声中,火旭的内心陷入更加剧烈的荡动之中。 盖世人杰是谁?雏王是谁? 前世临终记忆清清楚楚的告诉他,彼时他是太素境域的孤胆英雄,身边并无任何一位追随者,然而,冥冥之中似有一只无形巨手将他推向众望所归的境地,因为,在那些恍若火花的闪念里,隐隐有无数人正以期待的眼神默默关注着他的动向。 火旭没法将闪念中的意象与诸天混战简单挂钩。 可以肯定的是,诸天混战爆发在银河系堙灭之后,在此之前,地球上从无记载诸天混战的典籍,地球末世人只见证过由远及近的局部灾厄,从未目睹盈满寰宇的黑暗风暴和空间乱流。 而临终记忆里那些宇尊强者生活的年代离银河系堙灭之期并不久远,他的第一世与首次转世之间,在时间上完全称得上是无缝对接。 如此一来,诸天混战的发生时间便只能是在他的第二世或者二世之后。 前世记忆并不完整,他无从知晓彼生是否经历过诸天混战,也无从判定,他在太素境域的遭遇是否就是诸天混战的组成部分或延续。 如果说诸天混战发生在太素境域被毁灭之后,那么,他的第二次转世就变得有点匪夷所思了。 至少两百多万年的间隔时间,委实漫长,这期间,太素灵盘物灵载着他的残魂在何处进行天荒地老般的漫长蛰伏,这是一个难解之谜! 凝思之际,魂海里风云激荡,那个永恒而又模糊的使命久久浮于神识之中,令他热血沸腾。 他知道,那个使命是来自遥远星河的深情召唤······ “火旭。” “火旭!” 两声呼叫将火旭从迷思中唤醒,他连忙挥走脑中疑云,举目四顾,发现自己已经登上二楼,两名上卿正一左一右关切的望着他。 “唉,抱歉,听二位精彩讲述诸天混战的故事,我不知不觉入迷了。”火旭自嘲似的笑道。 “这很正常。”古蔺·莽域哈哈笑道:“别说你只是一个心中多梦的少年,也别提我这样阅历不浅的盛年元宰,即便是那些历尽沧桑的百旬隐世强者,一旦讲起或听到诸天混战的故事,谁不入迷?讲者唾沫四溅,听者目放异彩,呵呵,那才叫一个热血啊!” 古蔺·昊枢附和着嘿笑几声,忽然抬手一指,正色道:“火旭,二楼是皇族秘法楼,这里的功法、技法皆非凡品,从不向民间人士开放,不过,今天可以破例,本执事特准你挑一片玉牒带走,哦,阁中未设置契机机关,你可随意挑,以你的悟性,不难参透所选玉牒上的功法或技法玄机。” 古蔺·莽域谈论诸天混战正在兴头上,见古蔺·昊枢冷不丁扯开话题,心中窝火,当即冷哼道:“大家可都是亲眼见过火旭所用技法的,其层面之高,完全能把羲和其它技法秒成渣啊!执事大人居然还好意思向他推销一堆破烂玩意,哼,不可理喻!” 也不言语,古蔺·昊枢直接把一副冷相甩给老冤家。 火旭悠然浏览二楼上的陈设,但见四周都是透明琉璃窗,阁内天光明亮,几盏紫晶灯闪着微弱的光芒,装饰意义大于照明作用。 数十组矮柜错落排开,栅栏似的斜架上密密麻麻的嵌满玉牒,其片数不下于一千。 “我还真想讨要两种功法,就怕执事阁下不方便做主。”火旭以试探性口吻道。 目光骤亮,古蔺·昊枢连忙道:“看中了哪两样功法,但说无妨!” “说不准。”火旭摇摇头,貌似疑虑重重的道:“我有一位故旧,算是忘年之交,此人少年时代靠药力刺激强行突破,遭药力反噬,落下后遗症,年近七十了仍是九段元士,渴望成为天圣强者而不可得。 还有一位年近三十的族人,是我的远房堂兄,修炼者一生不是很容易碰上一沟一坎么?他就这么倒霉,趴沟里了,此生怕是只能做个高段元士。 我常常想,若能找到两种适用功法帮助他们跻入天圣强者行列,那该多好!” 目光转趋黯淡,古蔺·昊枢连连挠头,吞吞吐吐的道:“这个吧······嗯,不好说,籍蕴阁秘藏功法都是世间罕见的极品,随便取用两片玉牒即能至少成就两位元宰。 可那两人······恕我直言,哈,都是庸人,一个嗑药嗑······残了,一个直接······趴沟里了,拿绝世功法助其修炼,顶多只能帮他们晋为低级元师,这······是不是太过大材小用了?” 火旭摊摊手,“阁下若是为难,当我没说。” “不,好说!”古蔺·昊枢飞快改口,不无肉疼的道:“竹离部《栖霞诀》适合遭药力反噬的元士修炼突破;捻青部《碧霄诀》适用于趴沟元士出沟,只是······这两样功法可都是适合元昊修炼的超级功法啊,唉,好可惜!” “不可惜,这些功法躺在籍蕴阁中已达万年之久,实难指望某位有缘的绝世强者能得到它们,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将它们赠给两名庸人,为造福修炼界尽点绵薄之力。” 古蔺·莽域反正站着说话不腰疼,拿话挤兑籍蕴阁主人一番,然后望着火旭,一代宗正目光有些异样,温声道:“已经名满天下了,仍念念不忘那些平庸的的故旧,火旭,你这人······值得深交!”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六章 昊天法器 不得不说,古蔺·昊枢是个有心人,一次肝疼肉疼间的功法推荐,便饱含了多层面的深思熟虑。 承载《栖霞诀》、《碧霄诀》功法的玉牒经过了降解处理,玄机维度仅有两维,属于傻瓜玉牒,适用对象再平庸,只要懂得将神识沉入其间,即可轻易捕获其上信息,而无须他们拥有过人的悟性。 而且,他调教部属的能力堪称一流,譬如,在二楼值守的那名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年轻女司仪,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此刻只须执事大人使个眼色,她便心中了然的轻步上前,步频虽快却踏步无声。 无需上官吩咐,她便麻利的取下《栖霞诀》、《碧霄诀》玉牒,向火旭问明适用者姓名,然后轻轻挥出如缕元力,将“水榭”、“火捻”两个名字分别刻印在两片玉牒表体上,以示区别。 “火公子,还是送往浣秋园吗?” 女司仪轻声发问后,火旭立马点头,心底暗暗赞道:好一个心思玲珑、办事利索的女子! 女司仪如风而去,古蔺·莽域莫名的觉得心里堵得慌,嘀咕道:“与皇家武道府相比,宗人府僚属以老人居多,脑力、眼力劲都差点意思,是该换些年轻面孔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古蔺·昊枢得意的笑笑,然后抬手邀火旭登楼。 三楼四壁被厚帘遮盖得严严实实,阁内未燃灯,光线昏暗,元晶材质发出若有若无的微光,循着微光望去,影影绰绰的似有高大组柜伫立其间。 这回,古蔺·莽域主动慷别人之慨,抢先道:“三楼是神功神技楼,这里的功法、技法全来自昊天强者,火旭,机会难得啊,嘿嘿,见者有份,火旭,放手挑一样,千万别客气!” 古蔺·昊枢沉着脸,摆手制止道:“这······恐怕行不通。” 执事越是如此,宗正越发来劲,后者拉高嗓门道:“能被火旭选中,这里的拾遗神功神技也算是适得其所,执事大人何必小气!” 摇摇头,古蔺·昊枢苦笑道:“阁中并未布设玄阵,且所有藏品是否是货真价实的神功神技,一直未经强者甄别,皇族强者也根本窥测不出玉牒上的任何信息,不能确定它们分属于何种功法、技法及是否适用于挑选者,就算我特准火旭前去挑选,他也没法选啊。 五年一届的古蔺部落才俊大会将于明年盛夏时节迎来第四千一百零六届,到时候,籍蕴阁所藏神功神技将被悉数移至鹏背山一带,置于大型玄阵之中。 我猜大帝陛下、皇后殿下会传召火旭以特邀才俊的身份参会,届时火旭进入玄阵求索,假的、不适用的功法和技法自会被他的神识过滤掉,被神识捕获的玉牒自然承载着真且适用的神功神技,如此一来,岂非水到渠成!” 火旭修炼过《玄冰诀》,还拥有待修炼的《玄火诀》、《苍雷引》,已经知足了,功法、技法不能贪多,否则就嚼不烂,故而,他对籍蕴阁所藏神功神技并不动心,婉拒道: “皇族拾遗神功神技,得来不易,还是把它们留给皇族中的未来才俊吧。” “好,此事先这么说定,至于未来的事嘛,未来再说。”古蔺·昊枢心中释然,见古蔺·莽域嗫嚅着嘴巴还想搅浑水,便大手一挥,断然道:“走,火旭,上四楼,那里藏有许多奇珍异宝,件件都是无价之宝啊!” 四楼也是帘幕四垂,但阁中燃着灯,不是紫晶灯,而是光色乳白的闪晶灯。 柔和的灯光下,一座略显低矮但体型庞大的异形桌几乎占据了室内九成面积,铺满洁白衬布的桌面上,颇为讲究的有序摆放着数以千计的奇异珍宝,一眼望去,端的是琳琅满目。 满室珍宝除了大约三成之数的太易奇玉,其余七成无不是天然的星河宝石,其色泽要么极浅要么极深,一看便知来自苍穹之上,而羲和星球根本不能出产此类奇珍异宝,无论自然生成还是人工合成。 一枚菱形红宝石,形制酷似吊坠,其色泽不是暗红色,而是鲜亮的樱红色,通体光芒内蕴,浮动的光点如星辰一般闪烁。 一颗标名为“美人泪”的莹白透明宝石,体积大过人头,形状呈泪滴形,肉眼几乎察觉不到它的质感,然而,当观者凝视它的时候,却惊奇的发现其上竟有荡动的浮光波纹,恍如美人星目中流转的眸光······ 浏览着一件件珍宝,某个瞬间,火旭脑中闪出似曾相识的念头,可即便穷尽其思,他也没法完成对这些珍宝出处的溯源。 不愿再折磨自己的脑细胞,于是,火旭像一名寻常访客那样,静心观赏各色宝物。 “火旭,你可以从这里挑走三件珍宝,随便挑。”古蔺·昊枢再次挥动大手,豪爽的道。 出手这么大方?火旭不由得心跳加速,不过,接下来,念及那些陨落的昊天强者,他恢复了冷静,谢绝道:“算了,太贵重,这份厚礼我承受不起。” “这是皇后殿下的意思。”古蔺·昊枢故作神秘的附耳道。 火旭依然摇头,“对昊天强者而言,神功神技都有传承,生前归己,死后传人,这很正常,但珍宝不同,它们肯定都是那些昊天强者的随身器物,亦属于遗物,摆在籍蕴阁供人观赏尚可,若有人想把它们占为己有,这怕是要问问昊天强者的生前意志吧?” 嗯?火旭的奇谈令古蔺·昊枢大感意外。 古蔺·莽域连连点头,赞许道:“不错,羲和人是该对昊天强者心怀敬意。再说,这些珍宝虽说价值连城,却也有价无市,拿着它们既不能当钱花,又于修炼无益,还得日夜防火防盗,徒增烦恼耳!” “可惜啊!”古蔺·昊枢不再强劝火旭挑宝,皱着眉头道:“皇族精心搜罗数万年,弄来这些珍宝颇为不宜,可说到底,它们应该都是饰物,好看却无实用价值。 我就想不通了,无数昊天强者陨落时,其随身异空间内必定存有与修炼密切相关的法器,那些神秘法器最后究竟归于何处?” “法器?”火旭头一次听见如此奇特的称谓,不禁讶然。 “不错,是法器,羲和强者的叫法,沿袭至今已达两百万年之久。”古蔺·莽域难得又与籍蕴阁主人形成共鸣: “关于法器的传说早已遍及羲和帝国各处宗门,这绝对不是空穴来风,至于它们的下落,则一直是个谜。 或许,昊天强者陨落时,由于质量和单位密度太大,多数法器陷入地下深处,故而不为世人所知,而那些没有陷入地下的法器,全被各路强者当作宝贝疙瘩一样秘藏起来,即便皇族舍得出高价,也只能张罗来这些精美饰物,试想,谁会把堪比修炼神器的法器拱手送人?” 古蔺·昊枢忽然敛尽对老冤家流于表面的那分排斥与疏离,罕见的移步靠近古蔺·莽域,感慨道:“莽域老弟言之有理啊,羲和人意外获得来自昊天之上的神器,自会视若秘不可宣的不世奇物,岂肯轻易示之于人? 我常常想,法器属于昊天强者,羲和人原本无力破解其无尚玄机,然而,经过数百万年漫长岁月的洗礼,日日经受羲和气息与风雨的缓慢浸淫,它们也该能够与这里的星域环境融为一体且有所嬗变了。 所以,羲和星球恐怕会迎来一个史诗般的时间节点,那便是秘藏法器发生大规模的玄机降解,导致昊天强者修炼之物可为羲和人所用,进而成就一批旷古烁今的超级强者,彻底颠覆古老的羲和修炼体系和脆弱的现世秩序!” 古蔺·莽域猛的一惊,下意识侧头望向火旭,火旭反应极快,摊摊手,表示自己并非昊天法器所成就的少年强者。 “几天前黑琅郡那边传来消息,说凤崖部落有位年不足十四岁的少女,名叫绯······鸾,对,就叫绯鸾!此女天生神力,十二岁的时候便能一拳震崩一整座山峰,十二岁,还是元稚啊,却能做到元师也未必做得到的一拳开山,委实不可思议! 而且,此女三个月前仅为五级元少,冬试前据传她已具备二段元士的实力,这突破进度直追火旭,太吓人了!若说她修炼时没有得到昊天法器的辅助,打死我也不信!”古蔺·莽域唾沫四溅的道。 “还有这事?!”古蔺·昊枢愕然,旋即一脸神秘的压低声音道:“远的赞且不提,先说我们日日栖身于此的宫城吧,十年前,这里气氛森然,出入宫城者无不自觉的肃然整顿姿容。 可近来我总觉得宫城氛围有变,少了分森然,多了分缈逸,俨然是个钟灵毓秀之地,这是罕见奇人即将临世的征兆······” 耳边响着两名政要的热议声,火旭神思飞扬,脑海里映出夕颜的身影。 那位心思单纯的夕氏少女,自幼不惧极寒极热气温,她以雪娑林中的葫芦塔为家,而形状怪异的葫芦塔是否就是传说中的昊天法器? 在那股莫名的悲怆感又一次钻入心底之际,火旭堪堪稳住心神,将思绪从习惯性的冥思中抽离。 他已无限接近于破解关于诸天的前世之秘,接下来,便用时间与机缘累积,自会自然而然的迎来彻悟的那一刻。 不过,他并不认同两位政要的预判,昊天法器对羲和人的影响力没那么夸张,决定帝国治乱浮沉的关键因素仍来自无数羲和人本身的万重心机。 乱象已经显现,在洞悉诸天之秘前,火旭注定会在动荡的时局中辗转漂泊,不时面对各种不期而至的人生困局······ “走,上五楼!”楼道边,谈兴颇浓的古蔺·昊枢抬手相邀道。